《少年铁血战神》 第1章 (一)吉安霍特工程 夜。月光皎洁。卡利福尼亚州曼特雷市郊外二十公里处。 蒋宇涵驱车下了高速公路匝道,转上了莽莽的克里特拉山麓的盘山小道。 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双车道的狭小道路两旁全是茂盛的树木和夹杂其间的疯长的野草,一路上既没有行人,也很少看见车辆。蒋宇涵开着远光灯,视野里只有道路两旁无尽的草木。 蒋宇涵开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来到一座有岗哨的大铁门前。铁门旁边竖有一块很大的警示牌,上面写着“军事重地,禁止入内”的红色英文大字。 门前设有两道防汽车冲撞的设施,一名执勤的黑人军官带着几名背负m4a1自动步枪的士兵,拦下了蒋宇涵的汽车。 蒋宇涵拿出自己的证件,交给那军官,一边笑着打招呼道:“嗨,詹姆斯,夜班啊?” 詹姆斯没有回应他,就像是根本就不认识他一样。他目光严肃认真地将他和证件上的照片进行了对比之后,挥手表示可以放行。 穿过大门,可以看见门后的阴影中还停放有一辆轻型的轮胎式装甲车。蒋宇涵知道,那可不是摆在那里唬人的玩意儿,是个真家伙,上面的两挺m249机枪是随时可以打响的。 继续往前走,又是单调重复的林中小道,弯弯曲曲,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一直开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一栋三层高、占地近万平方的建筑物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这栋建筑物并不起眼,在莽莽丛林中很难被人发现。但是显得整洁干净。所有窗户都是宽大的落地式,玻璃干净得一尘不染,里面的灯光十分的柔和,从外面看,里面似乎没有人。 蒋宇涵停好车,用自己的ic卡刷开正门,走进了大厅里面。 正对大门的值班台后露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来。蒋宇涵打招呼道:“嗨,露易丝,今晚你显得更加漂亮了。说实在的,你该去好莱坞。” 露易丝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配上她剪裁得体的蓝色职业套装,显得非常的精明干练。她背后的墙上是蓝底烫金的巨大金属铭牌,上面写着“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露易斯微笑着回应道:“谢谢,蒋。你不是一个小时前才下班的么?” “唔,没办法,还有许多的工作没有做完。”蒋宇涵一边含糊其辞地回应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到大厅一侧的电梯间。 他所不知道的是,当电梯门缓缓关闭之后,露易丝按下了办公桌上面的一个小小的按键,低声对着麦克风说道:“他来了。” 蒋宇涵按下了地下第二十七层的按钮——是的,从外表看这是一座很不起眼的三层楼建筑物,但是地底下却是拥有着庞大无比的复杂系统。堪称一个帝国一般。 只有公司的高级管理层的领导才清楚,这个帝国在地下究竟有多少层,到底划分了多少个区域,每个区域究竟有多大。大多数的职员是搞不清楚这些的,因为光是他们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区域就已经很大了,有些路痴甚至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不会迷路。 没有一座电梯是可以从地面上一直通到最底层的,因为建造电梯间的材料强度,不足以支撑这么深的距离。要想到达地底的最深处,人们必须换乘数次的电梯。 事实上每天在这里工作的科研工作者就超过了十万人,这还不包括各类行政人员、负责饮食的工作人员、设备维护人员、卫生清洁工、保安以及其他必要的后勤保障人员。 这家公司的研究范围,涵盖了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最尖端的高等级学科。其所研究的理论和实验的项目大多数都属于绝密。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研究人员,很少有必要离开这个地下王国。因为这里的环境和条件极其全面而且先进,就连生活条件都是极其丰富甚至到了奢侈的程度。 生活区里到处都有酒店、商场、影院、人造光源下的公园四季百花盛开、包括游泳池和高尔夫球场、足球场等各类体育场所,甚至就连许多工作人员的家属们,也都生活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王国的生活区里面。 蒋宇涵走出了电梯间之后,从电梯旁那几列排列整齐的双轮平板电动步行车中,刷卡取出了一辆,站在上面,启动电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飞驰了起来——在这个庞大无比的地下城内,这种电动步行车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 这条被称为b6号主干道的走廊的宽度,足足达到了十二米,并行八、九辆这样的小电车都有富裕,简直就像是漫长的大厅一样。 但是即便是如此,在上下班的高峰期,这条走道也会十分的拥挤。几乎每个人都在驾驶着双轮电动步行车来来去去。嗡嗡的电瓶声让人烦躁,总有人互相之间撞在一起,好在这种步行车的安全性能很好,几乎不会使人受伤。 现在这条走道里,除了偶尔巡视路过的保安和极少数值夜班的人之外,显得极其的安静。 走廊的四壁、天花板甚至地板上,到处都散发着柔和明亮、令人感觉非常舒适的光来——虽然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地方有任何明显的光源,但是这环境的设计却令人心旷神怡,很有一种超现代的感觉。 蒋宇涵很快就离开了主干道,在密如蛛网的道路中熟门熟路地到处穿行。他经常会转入附近的电梯间,然后又从另一个出口溜出来,巧妙地躲避着摄像头的监控。 他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墙壁上有黄色灯光闪烁的地区,附近的隐蔽扩音器传来了柔和的女声:“请注意:您已经来到了高等级保密区。如果您的权限等级不够,请尽速离开,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蒋宇涵机警地四下看了看,停了电动平板车,按下上面的自动泊车按钮,那台车便自行寻找存车处合适的停车位去了。然后他就转身走入了普通区域的一间实验室里。 当他从另一边的门出来的时候,监控摄像头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此时已经换上了具备有光学及红外线隐身功能的衣服——就像是他忽然消失在空气里一般。 他悄无声息地又进入了一座权限等级相当高的电梯间,一共下去了四十七层楼,来到了一处墙壁上闪烁着红黄两色的最高等级保密区。他知道,这里已经是海平面数百米以下的位置了。 由于监控系统无法探测到他,所以并没有任何语音警告声响起。 蒋宇涵用衣袖遮掩着一张黑色的单晶超导ai卡——这是他花了三年时间制作的卡。 它能完美破解这里的最高等级保密区密码——那是由监控中心的超级计算机随机生成的一百二十八万位的动态密码,每隔十分钟自动变换一次,号称无人能破解。 随着“滴”的一声轻响,密码锁被启动了,一扇重达七吨的金属门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滑开。蒋宇涵闪身进去,门又在他的背后悄无声息地关上。 蒋宇涵一共穿过了三道这样的巨大沉重的金属门,来到了一座大厅前。 眼前的情景好像是地铁站的候客厅和月台一样,巨大而空旷。四周墙壁上有一些大型led显示屏、控制按钮以及各式键盘,但是绝大部分地方的墙壁都是光滑的。 类似地铁的站台上,除了许多孤零零的巨大立柱以外,空无一人。 站台前停放着形状像是胶囊一样的金属“车厢”,一根光滑锃亮的金属管子穿过“车厢”,向左右两边看不到尽头的隧道里无限延长——这世上几乎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这条隧道将向两侧延伸到什么地方去。 隧道里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由蓝色的灯光组成的圆环,环绕在“管子”周围的墙壁上,从“站台”向两边望去,无数的蓝色圆环向看不见的远方延伸。 “这果然就是那个什么鬼吉安霍特工程了……”蒋宇涵无声地自语着,悄然走入了“地铁站”的计算机控制中心大厅。 整座控制中心大厅内外都十分空旷而安静,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和神秘。控制中心里面只有一名值夜班的女研究人员。 此时她正在敞着门的卫生间里,高提着宝蓝色工作套装下的一步裙,一脚踩踏在地板上,另一条腿却高高地抬起,脚上的高跟鞋蹬踩在墙上,很恣意很酷炫地进行着站姿放水的活动。 这或许是工作太过轻松和无聊,而且环境真的非常的安静和寂寞,她才做出这样放-纵和无聊的举动。她甚至嘴里还哼着歌,神态轻松快乐,根本不知道已经有人进来了。 蒋宇涵没有驻足理会这个行为变-态张狂的女研究员——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很快就找到了主控计算机面前,正在研究怎么通过密码进入计算机主运行系统的时候,控制中心大厅出入口的大门忽然间,又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滑开了。 一个脸上长满花白胡子的老人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第1章 (二)突如其来的枪战 这人身材瘦削,身高足足有一米九二,披着白色的大褂,里面穿着考究的淡蓝色范思哲限量版衬衣,衬衣的外面是铁灰色的无袖休闲马甲,昂贵的阿玛尼领带很随意地吊在马甲的外面。 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助手和一群身穿迷彩作战服、手持m4a1自动步枪的彪形大汉以及几名蓝色制服的保安。 他们的进来导致了那个值班的女研究员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惊慌叫声,然后从四面都是透明玻璃的墙里,可以看到她一边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一路小跑着从卫生间里出来。 但是这时候并没有人去注意她。 蒋宇涵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隐形服没有那么的完美,如果不动,对方还未必能发现他,但是只要一移动,眼力好的人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到空气中会有水波纹一样的波动痕迹的。 ——但是他错了。 那个老人微笑着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风度翩翩地大声说道:“蒋,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还是出来吧。咱们大家心里都清楚,你的这件衣服的确是你的一个伟大的发明。但还是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至少在雷达波的面前,你就是无所遁形的。更不用说超声波了。” 他的声音在这极度空旷的控制中心大厅里面显得很轻,但是很清楚。 蒋宇涵知道对方说的没错,如果对方动用雷达波或超声波探测仪器的话,他是无法遁形的。所以,他只好按动身上隐藏的按钮,解除了身上服装的隐身效果。 他镇静地看着那个老人,说道:“那么,佛朗克先生。这就是所谓的吉安霍特工程了?” 佛朗克先生的脸上露出了骄傲自豪的笑容,说道:“是啊!这是全世界自古以来最伟大的工程了——没有之一。这条隧道,贯穿整个地球一周。也就是说,你随便沿着隧道两侧的一个方向走,最终会从隧道的另一边的出入口,回到这座大厅的。”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啊! “隧道总长度超过了四万公里,工程真的很浩大啊!”佛朗克先生感慨道:“因为要穿行很多个国家,还要保持高度的机密,所以施工期间所遭遇的各种困难,简直是几本书都写不完。光是跟各国的政要以及各方势力打交道,就已经是有着无数令人头痛的困难了” “但这不是地铁隧道。”佛朗克先生像爱抚情人一样轻抚着面前的主计算机控制面板,非常自豪地说道:“这是世界上最大型的高能粒子对撞机。一旦开动,应该能够模拟出一百多亿年前,宇宙大爆炸那一瞬间的极微小的模型……” “她是一件真真正正的奇迹。即使是那些最顶尖的专家学者们,也不敢想象这么庞大的工程。当然,她所消耗的钱财也是无法计数的了……你身为这个企业的一员,这个伟大奇迹的见证者,难道不为它而感到自豪吗?” “你知道它的危险性。”蒋宇涵打断了他,冷静地说道:“一旦开启,如此巨大的能量爆发,将有可能制造出一个极其微小的黑洞,也有可能出现宇宙空间的微小衰变。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都会造成非常可怕的灾难——地球有被毁灭的危险。” “你说的那些都是理论方面的猜想。我们目前其实还并没有充足的事实依据,来支持这些猜想的正确性。我们何不避开这些学术方面的无聊的争论,谈谈其他的问题呢?” 佛朗克先生转移了话题,风度翩翩地继续说道:“我早就知道,你绝对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发明家和物理学家——你其实还是一个顶尖的间谍。” “你是受谁的委派呢?华盛顿还是北京?”佛朗克问道。 “这不重要。”蒋宇涵说道:“我本来只是被派来调查此事的。但是既然现在你都已经到了即将完工的这一步了,那么我就只好来阻止你了——我不能让这个世界毁灭在你的手里。” “我知道你受过严格的特训。”佛朗克很随意地说道:“况且我也不希望这里被破坏。”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那些保安和持枪的军人,已经逐渐地呈扇形散开,形成了一个战术半包围圈。蒋宇涵依然在椅子上端坐不动,虽然他已经注意到,这些人枪上的保险都已经打开了。他们随时都可以开火。 “你还是投降吧。让我们和平解决这个问题。”佛朗克依然微笑着:“我们都是专家学者,不必要像野蛮人那样动手动脚的,你说对吗?” “带上来!”随着佛朗克的一声令下,一个女人被从人群后带了出来。 她年轻、漂亮,拥有着东方人特有的黄皮肤和黑头发,眼镜后的一双眼睛很大很亮,容貌竟有几分像是中国的当红影星宋冰冰。 “这位美女是谁?”蒋宇涵暗自吃惊,却表面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不认识啊,你是打算介绍给我吗?” 佛朗克微笑着说道:“那好吧,我来介绍一下。云梦夏,华盛顿大学医学博士。心脑血管顶级专家。三年前,她同我们眼前的这位蒋宇涵先生相识,并且很快,你们两个就双双坠入了爱河。听说目前正在积极地筹备在上海的婚礼……” 在佛朗克啰啰嗦嗦的时候,那些士兵和保安正在悄悄地前移,逐步缩小着包围圈。从形势上看,此时的蒋宇涵已经是笼中的小鸟,插翅难逃了。 云梦夏温柔地说道:“宇涵,咱们走吧。佛朗克先生向我保证过,只要你放弃你的任务,他就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我们明天就可以返回上海。” 蒋宇涵微微摇头说道:“别天真了!他不可能放我们走的。之所以现在还没动手,是不想在这里造成不必要的破坏……随便一颗子弹,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就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包围圈更小了。离蒋宇涵最近的一个人在他的左侧后方,距离他大约为两米五左右,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实施抓捕。 所以,毫无预兆的,蒋宇涵在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突然抢先动手了。 他双手齐动,先是打开衣服上的隐身装置,让自己再次进入隐身状态,然后同时掏出手枪向前方射击。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向左侧倒去,以避开身后人的飞扑抓捕行动——所有这一切的动作都是在一秒钟之内完成的。 蒋宇涵不想杀人,但是很明显,他现在处在你死我活的危险境地之中。不杀人,他和云梦夏就必须死。所以他的下手非常的果断。 枪的响声不大,在这个充满吸音装饰材料的空间里,就像是打破了一根试管一样。 一直控制着云梦夏的那个人的前额出现了一个小圆洞。他松开抓着云梦夏的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谁也没想到,蒋宇涵的第一枪不是为自己解围,而是首先打向了未婚妻身边的人,然后才转身打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家伙。 当时这个距他最近的家伙已经做出了前扑的动作,可是子弹准确地命中了他的心脏。那人在临死前还是抱住了蒋宇涵的小腿——尽管此时蒋宇涵已经隐身了,但是这个动作却完美地暴露出了他的形态和方位。 站在蒋宇涵正面的一个家伙下意识地扣动了手中自动步枪的扳机,“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子弹。与此同时,佛朗克先生大喊大叫了起来:“不要开枪!小心打坏了我的控制系统。你们这群笨蛋,快抓住他……” 自动步枪的第一颗子弹打中了正在飞速躲闪的蒋宇涵的大腿,第二颗子弹贴着他的腿打穿了一条金属桌子腿。 那个人显然是在开枪的同时,听到了佛朗克先生的喊话,但是子弹是连发的,他止不住。所以在枪口已经打出两颗子弹之后,他有意识地将枪口像左侧上抬,以避开蒋宇涵身后重要的设备机箱,这个动作导致他枪里面后射出的子弹,分别打碎了一个键盘和一台液晶显示器。 蒋宇涵也没有客气,抬手一枪又击中了这个人的心脏。 一切都快如闪电,从蒋宇涵开始动手到现在,时间还没进入到第三秒钟。 云梦夏焦急地大声喊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佛朗克也跟着她大声喊道:“上帝呀!别打了,你们这帮该死的野蛮人!” 蒋宇涵受了伤,腿上鲜血直冒。云梦夏是医学专家,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坚持多久的。而且蒋宇涵手中的枪是特制的防探测微型塑胶手枪,只能装四发子弹,现在他已经打出去了三发,枪中只剩下一颗子弹了。 但是事情还是在不可逆转地急速发生着,蒋宇涵受伤处涌出来的鲜血使他无法再隐身了,一群彪形大汉从四面八方扑上去,跟蒋宇涵扭打在了一起。有人按住了他持枪的手。 佛朗克大声叫道:“制服他!不行就用麻醉药!” 情急之中,所有的人都在紧张地观看着制服蒋宇涵的情形,并没有人去特别关注云梦夏。于是她趁身边的人不备,忽然间就扑向右边的一名持枪大汉,伸手从他的腰间抢下了一枚手雷。 那大汉立即回抢,但是赫然间发现,云梦夏已经把保险销拔了出来。她按住手雷上的簧片,高高举起,喊道:“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松手了!” 蒋宇涵大喊:“不要啊!” 佛朗克也急切地大喊:“no!no!no!” 两名大汉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按倒了云梦夏,想从她的手中夺回手雷。云梦夏柔弱无力,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在双方极其慌乱地拼命争抢之际,三个人——包括云梦夏在内——同时惊恐地发现,她的手,已经松开了手雷上的簧片。 谁都知道,手雷上的簧片一旦被松开,那就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制止它的爆炸了。 云梦夏极度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将手雷丢到了地板上,然后慌慌张张、披头散发地逃向不知道什么角落里去了。 “fire in zhe hole!”几个声音同时绝望地叫道。 人们疯狂地四下里抱头鼠窜。 “轰!”一声巨响,弹片横飞,爆炸的冲击波一下子就掀飞了好几个人。 还没等人们清醒过来,整个地下空间的灯光都黯淡了下来。巨大的高能粒子对撞机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整个隧道都在回应着,嗡鸣着,震动着,就像是正在发生中等烈度的地震一样。 人们顾不上打斗、也顾不上被手雷炸死炸伤的人了,全都在惊恐地四处乱看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能粒子对撞机的轰鸣声和震动越来越大,隧道都有要坍塌的感觉。佛朗克惊恐地叫道:“上帝啊!它启动啦!一定是手雷触发了什么鬼东西的短路……” 一道亮光闪过……可能最多也只有零点零一秒的时间。 强烈的闪光导致所有的人都处于暂时失明状态,紧接着就是超高频的声波,瞬间就超出了人的感应能力,每个人都觉得大脑痛苦不堪,再紧接着就是无尽的黑暗。 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刻完全失去了知觉…… 第1章 (三)异世界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乡村破烂的木制教堂里,一个身材矮胖,穿着质地低劣、肮脏粗糙的黑色牧师长袍的人,自我介绍道:“我是佛朗克博士。” “拉倒吧,您不是医生。您不过是约翰神父,我看您是昨儿晚上喝多了吧。”台下一名农民大声说道。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在英格力士语言里面,博士和医生是同一个词。 被农民称为约翰神父的人是个矮胖子。他硕大的脑袋上长了一圈卷曲的花白的头发。唯独留下寸草不生的中-央一块,露出粉红光滑的皮肤。 他的前额突出,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总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约翰神父没有笑。他等到大家都不笑了的时候,对刚才说话的那位农民说道:“亲爱的菲利普斯先生,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那个农民哈哈大笑说道:“你还没清醒啊?我是默恩斯,不是什么鬼菲利普斯。昨晚你是在我家喝的酒,喝到最后都差点死掉了,哈哈哈。在你醉倒之前,你还企图去摸杰西卡大嫂那肥硕的胸脯呢!哈哈哈……” 所有的人又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但是约翰神父还是没有笑。 等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之后,他突然一拍桌子,对默恩斯吼道:“你难道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你还记得你研究过大半辈子的模糊数学多值逻辑模型吗?通过昨天夜里你喝多了的时候,你所说的那些下意识的话,我就敢断定——你,就是菲利普斯博士。” 他的这一拍一吼,震动了所有在场的人。 默恩斯听了这话,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约翰神父,你说的这些古怪的名词,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好像……似乎又觉得……我好像在上辈子接触过这些个鬼东西似的。” 简陋阴暗、散发着霉味的教堂大厅里面,稀稀拉拉地坐着二十来个男男女女。他们都穿着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的粗陋衣服,完全就是中世纪欧洲的农民们的模样。 他们都是在今天被约翰神父一个个的叫到这里来的——而且他们也都是在前不久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大灾难的人。 所以他们现在每个人都像是受了惊的野兔一般,表现出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惊恐万状,或是惊魂未定、神情沮丧、万念俱灰等等各种表情来——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些情绪为什么会在他们的脑子里如此顽固地存在。 “那么……佛朗克先生。”一个身材瘦削矮小、留着一头灰白短发、皮肤黝黑、满脸沟壑般皱纹的农民模样的男人说道:“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等等……我记得,好像我上辈子……当时正在家里睡觉——在伟大的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的家里。” 这个猥琐不堪的农民努力地思索着,缓缓地说道:“忽然间,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我还没有来得及从睡梦中惊醒,就失去了知觉,就好像是一场最可怕的噩梦一样。”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是……什么都变了,以前的很多记忆都已经非常的模糊、非常的淡薄了。” “你是德莱斯顿吧?”那个被称为约翰神父的人摇了摇他那颗硕大的脑袋,以及头上卷曲花白的头发,微笑着说道:“你还记得你的研究项目——常温超导材料吗?有什么进展了没有?” 德莱斯顿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间就有了那么一点印象了。这名词好耳熟,似乎跟我,有着很大的关系似的。” “你们难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约翰神父看起来怒气冲冲的。 他用他肉墩墩的拳头,将面前的讲台擂得“咚咚”直响,许多的灰尘和木屑便飞舞了起来,在透过教堂窗户斜斜照射下来的阳光的光柱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我不是什么约翰神父。我是佛朗克博士。这个名字你们想的起来吗?” 台下的听众中,有个瘦高个子的农民举起了手。佛朗克示意他起身说话。那个人站了起来,不太自信地说道:“我使劲儿地想,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了很多。” “都想起了什么?”佛朗克十分急切、十分期待地问道。 那个人使劲儿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落下许多草屑。他努力地回忆着说道:“窗明几净,淡蓝色的墙壁,洁白的天花板,所有的地方都灯光通明,而且气氛温馨……” “还有呢?”佛朗克显得非常的兴奋。“你还想起了什么?” “很多电脑,很多穿着高档工作制服的人,在忙来忙去……” “啊!上帝啊!”那个人忽然大喊了一声,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莫洛德尔。我的研究项目的方向是……常温状态下的核聚变……但是这个项目好难……非常的难……” “太好了,终于找到一个正常一点的人了。”佛朗克的表情异常的兴奋。 在他的不断启发之下,在场的很多人都找到了一些属于自己的记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会场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了起来。 有些人不仅想起了自己的研究领域,甚至想起了佛朗克先生这个名字。 其中一个人笑着嚷道:“您不会就是那个佛朗克先生吧?我记得你瘦得像是根竹竿儿一样,而且个子很高,差不多有两米吧……我说你怎么会变成是现在这个样子呢?估计您要是不一直费力地踮着脚的话,你在桌子后面都看不到我们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佛朗克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用他那肥厚的手,抚摸着自己满头的花白卷发和头顶正中那光秃秃的“地中海”。 这时候忽然又有人大叫了一声。这是个身材高大肥胖、头发稀疏的伐木工。他吼道:“我想起来了一个跟我有着莫大关系的名词——吉安霍特工程!……对,就是这个名字,绝对没错……我记得在最后一个夜晚,我在值班!好像当时发生了一件什么非常恐怖的灾难……” 佛朗克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下说道:“你就是那个当时……在用一种非常酷炫、并且让人非常难以理解的奇怪的姿势,敞着门,站着卫生间嘘嘘的那个女研究员——简·斯嘉丽?” “我是个女的?……”那个中年男人上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忽然惊叫了起来:“哦——买噶的,天哪,我怎么变成了这么一副丑陋的模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佛朗克先生?”多少有些记忆的人都在问:“为什么我们变成了现在的这副鬼样子?这又是一个什么鬼世界?” 大家都很焦急,唯独佛朗克先生一点都不着急。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很好!非常好!比我预计的要好!” “你们知道吗?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很懊恼!简直是绝望啊!” “但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这有什么好绝望的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得去了……我是说,我们原来的那个时空……” 佛朗克先生的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这番话,被一个粗鲁地声音给打断了,那人嚷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呢?佛朗克先生,说人话好吗?” “别急!让我说完你们就明白了。要知道,这些话憋在我心中好久了,逼得我简直要发疯!” 佛朗克先生继续说道:“后来我想尽办法,跑完了最近的几个城市和乡村,终于把你们这一帮家伙给找到了——虽然只是极少数——见鬼,这真的是一件很难的工作……但是我确定,你们就是,曾经跟我一起在伟大的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一起工作过的同事。” “那么,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有人很不耐烦地问道。 “有一个叫做蒋宇涵的家伙,是光学研究领域的专家,有过不少的发明。但是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实际上钻研最多的是量子力学。他反对我们正在研究中的伟大的吉安霍特工程。于是他就被谍报机构收买了,受过严格的特训。之后他就混进了我们的研究中心。” “就在我们吉安霍特工程已经完工,即将投入试运行的时候。这个家伙潜入了工程控制中心。后来,就在我们抓捕他的过程中,这个邪恶的家伙居然引爆了高能粒子对撞机。”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恐怖的夜晚。”佛朗克先生沉痛地说道:“我们无数人的数十年的心血,还有已经投入的数不清的资金,在那一刻,在巨大的能量爆发中,全部彻底毁灭了。” “那我们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儿呢?”又有人急不可耐地问道:“我们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这世界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佛朗克先生回答道:“那台巨型高能粒子对撞机启动之后,所产生的能量太过恐怖——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解释不太清楚——总之,我所敢肯定的是,我们研究中心的绝大部分人,都来到了宇宙中的一个平行的维度。” “换句话说,我们被炸之后,来到了一个平行宇宙空间中的一个陌生的星球上了……见鬼,就是语言基本上还是一样的,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那我们这些莫名其妙的身体又算是怎么回事儿呢?”有人不满地嚷道。 佛朗克继续解释道:“准确地说,我们只是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上,身体是不可能带过来的。而且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身体,才能让我们的灵魂有一个可以依托的宿主。” “我们的灵魂太弱,不是什么身体都能占据的。所以我们只能找那些濒死的、虚弱的,或者是那些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才能赶走他们的灵魂,让我们自己的灵魂安顿下来。” “天呐!”台下的听众们骚动了起来:“难怪我们都是这副鬼样子。” 简陋阴暗的教堂大厅里面,稀稀拉拉地坐着二十来个男男女女,都穿着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的粗陋衣服,完全就是中世纪欧洲的农民们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现代硅谷世界顶尖科技精英们的上流社会感?——很明显,这个世界,远远落后于他们所来的那个时空。 那个身材肥胖、头发稀疏的伐木工几乎要哭出声来了:“上帝啊,我怎么是个男的啊?而且,还这么的肥胖丑陋……” 佛朗克一脸不屑地嘟囔道:“你原来也长得不怎么样,而且还行为古怪……就没见过女人要那样子放水的……你还真是有想象力,要不是你的理论水平和艹作能力,都是顶尖专家级的话……我早就开除你这个变态了……” “弗兰克先生!”有人打断了他的一番唠叨,冲他喊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佛朗克咆哮道:“面对现实吧,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要重建这个世界。” “说得轻巧,怎么重建啊?这根本就是落后、愚昧、野蛮的中世纪嘛!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文化、工业、科技、教育、医疗,所有的一切都是极其原始的状态啊!” “是的,你们说的没错。尤其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所谓的山鹰帝国——可能更加的落后和原始。但是女士们,先生们。你们不要忘了,你们都是我们原先那个世界的科技界的精英,是地球上最顶尖的人才。有你们的大脑和渊博的学识在,有什么奇迹是不能创造的呢?” “对呀!”有人豁然开朗起来,赞同地嚷道:“有我们在,世界的发展会少走好多弯路,会去掉很多不必要的摸索和研究,会少很多失败的试验,会有很多假设从一开始就被否决……” “说得好!”佛朗克回应道:“我们要让这个山鹰帝国,几十年内就建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就像当初我们所在的那个阿麦瑞克合众国那样……对的,我们的目标就是,迅速把山鹰帝国建成我们的阿麦瑞克合众国!” 台下的听众们也非常热烈地回应道:“马上就动手,我们有信心很快就建立一个最强大的国家——要超过那个世界的阿麦瑞克。” 佛朗克大声说道:“我在这里恳请大家要记住两点:第一,多留意你们所接触的每一个人。因为我相信,还有非常多的我们那个世界的科研人员的灵魂,散落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里。” 他两眼发光地说道:“我们要找到他们。光靠我们这几个人的力量是难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而且我们自身也有一定的局限性。所以我们要多注意寻找来自我们那个世界的人。” “第二,一定要记住,如果找到的是,来自我们那个世界的、反对我们的人,那最好就是立刻消灭了他们。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找到蒋宇涵和他的未婚妻云梦夏。” “只要发现有他们的蛛丝马迹——那就追杀到底,绝不容情!” “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今天这悲惨的状况,全都是拜他们这两个人所赐。所以,不用我多说,你们心里都明白……” “说得对!”所有的人都纷纷嚷道:“佛朗克先生,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坏了。如果找到了他们,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给枪毙十次,外加电刑二十次……” 第1章 (四)糊涂的苏醒 他感到脑海里面一片的混沌,头痛欲裂,却几乎没有任何其它能够分辨得清楚的意识,什么也想不起来。 然后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阵哀嚎般的哭声,有些断断续续、接不上来气的赶脚:“你这个作孽的……天杀的不孝子啊啊啊……你怎么能就这么就丢下老娘走了呢?” “是谁死了么?”他暗暗地想道,同时惊讶于自己竟然已经恢复了部分的意识和思维,然后他接着想道:“我这是在哪里?……我这又是怎么了呢?”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他的脸上,又痒又麻的感觉。隐约可以听到窗外鸟叫的声音。如果不是身边这个哭嚎的妇人太大声的话,他想他应该可以分辨出那是什么鸟在叫唤。 他感到自己正在懵懵懂懂地醒来,思维和意识正在迅速地恢复当中,身体的各个部分也在恢复着感觉,但是却感觉相当的陌生,就好像浑身上下整个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努力地想睁开双眼,看看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是就是睁不开,犹如身处一场噩梦当中一样——急迫地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既然醒不过来,他就努力地想啊想,希望能摆脱噩梦,回忆起什么来,但是脑子里却一片的混沌,似乎很多的信息,但是一切都好像很遥远、很模糊。 忽然间,脑海里像闪过一道光亮一般,一个近乎绝望的嘶喊声闯入了他的脑海:“上帝啊,那个手雷……它触发了什么鬼东西的短路……” 这个声音一直在胡乱地重复着。 “……fire in zhe hole!” “冷静,你会把这个世界炸飞了……” “fire in zhe hole!……上帝啊!它启动啦!……”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暗暗地想道:“它启动了上帝?这是什么意思?……真搞不懂。” 他再一次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和意识,终于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完全模糊的影像。随着画面的逐渐清晰,他看见了一颗低埋在自己身侧的头颅,那悲恸而又巨大的噪音般哭嚎声,就是从这颗头颅下发出的。 ——这是一颗妇人的头颅,草草地挽着髻,头发花白且已经散乱。 “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难过呢?”他想道:“是谁死了么?” 门外的远处好像传来一些欢声笑语,接着有人放起了爆竹。正在哭泣的妇人扭过头去,恨恨地骂道:“有什么好庆祝的呢?难道你们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难道你们不能稍稍理解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的伤心和无助吗?”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乱麻,并不能理解这妇人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一味地关心自己能不能先坐起来。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很破的草席的木床上。稍一用力,木板床便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让人觉得身下的这张床随时会垮掉一样。 他震动床板的声音令正在扭头看向门外的妇人激灵了一下。只见她浑身僵硬了片刻,然后才徐徐地转回了脑袋。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正在努力起身的他。 这妇人立刻“啊”地一声发出了很恐怖的尖叫声——那声音尖利异常,浑不似人类能发出的一样——同时她浑身一阵剧烈短促地哆嗦,妨如触了电一般。随后,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伸出一支颤抖的手指,指向了床上的他,那样子活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你,你……”妇人哆嗦着嘴唇,向后坐倒在了地上。 再接着,她突然再次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叫道:“三叔!他三叔……” 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来了,来了,催什么催呢?这清洗少爷的身体是需要热水的,还需要放些松汁……” 随着声音的传来,破败的门外冲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他的手中还端着一只装满了水的大木盆。水盆中热腾腾的水面上还飘着一块肮脏得根本就分不清颜色的破毛巾。 “咣当!” 一声巨响。连床上正在坐起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支撑着他的身体的双手一滑,已经差不多坐起了一半的他就又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整盆热水被翻倒在了地上。那个瘦小的老头儿也跟着摔了个四脚朝天。他脚上的两只鞋子也跟着飞得东一只,西一只的。 显然他被摔得不轻,而且绝对被那一盆热水给劈头盖脑地烫遍了几乎全身。所以他一边哇哇地惨叫着,一边还是手脚并用、奋力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逃出了门去。 那床前的妇人也是被吓得不轻,但是看见那个老头逃了出去,便气急败坏地尖声叫道:“三叔,你……你个大男人的……” 话没说完,她突地扭过头来,看向那床上那已经又坐起来的他,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声音颤抖地说道:“儿啊,你究竟是人是鬼?你不要吓娘啊!你,你这是活过来了吗?” 事情至此,这人也终于大致知道了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自己这大概不是借尸还魂了就是穿越了。 但是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就成堆地涌上了他的大脑:“我是谁?我这是在哪儿?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我是谁?这不是我?……那么我特么的又去了哪里?” “好吧,换个角度来研究……我从前是谁?我现在又是谁?……经历过了什么事情?现在又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具被自己的灵魂附体的躯壳又是一个什么人呢?” 这些都是他现在很急切地想知道的事情。所以他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很在意,只是淡淡地回复身前的妇人,说道:“我是人,不是鬼,我没事……我只是活过来了……你别怕,内个,我现在这是在哪里啊?” 妇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惊喜得浑身发抖地说道:“你活过来了!这真是太好了!儿啊,来,让娘抱抱,让娘摸一摸……” 虽然他已经明白自己跟眼前这妇人肯定是母子关系了。但毕竟只不过是大家刚刚互相认识而已,并没有什么感情。他虽然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要耐着性子处理眼前的情况。 他伸出双手去握住妇人伸过来的双手的手腕,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活人的温度,同时也阻止了对方上来拥抱他的企图,耐心地说道:“我没事,我很好,我还活着,你……你放心吧!” 他感觉后脑勺非常的疼痛,伸手摸了摸,发现确实有钝器打伤的肿块和破口,摸摸感觉还挺严重的……这好像……应该是凹陷性的骨折。 他心想:“我去!这原先住在这身体躯壳里的傻叉,莫不是被人给活活打死的?”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这又是个什么地方,于是抢在妇人又要开口问话之前说道:“我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一边问话,一边打量着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穿着的是一套洗得发白的很旧的粗布衣服——而且上面都是破洞——屋子里面也是家徒四壁,破破烂烂,只有一些粗糙简陋的、烂得没人要的旧竹木家具。 他心想:“这家也真够穷的哈……我这不会是在刀耕火种的落后的古代吧?” 那妇人喜极而泣,答非所问地说道:“儿啊,你还活着,这太好了。” “刚才你咋一点气息都没有了呢?你的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李郎中都说你已经死了,完完全全地死硬了。莫不是那阎王爷不肯收你,又把你给放回来了?……他们把你打得好重、好惨啊!来,让娘看看你的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那妇人又要上前来抱着他,想看他的伤势。但是他还是伸出手去,不着痕迹地拦住了她。 “谁打了我,还特么的打得这么重?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值呢?” 他听着外面敲敲打打甚至放爆竹的声音,心想:“听刚才老娘那语气,莫不是外面的这帮家伙们,正在组织集会来庆祝我的翘辫子?” “我到底叫什么名字?我这是在哪?”他再次问道。 “天呐?他们已经把你打成白痴了么?你啥都想不起来了?”妇人慌慌张张地说道:“你是我儿子啊!你这是在咱们家啊!傻小子,来,让妈看看你头上的伤。” “这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个什么有价值的话来了。女人们一激动,多半都会失去理智,根本就没法在一个频道里讲话。” 这么想着,他拦开了妇人的双手,起身离开了床,颤巍巍地迈步向屋子外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活动着浑身上下,好让自己尽快地适应这个新的身体。 怎么搞的?这个身体的块头怎么这么小啊?好像是个小孩儿。这身高撑死也没有一米五吧……这力量……马马虎虎的还算有把子力气……就是这头上的伤,好像还挺重的,痛得要命。 “是谁下的这么狠的手啊?”他暗自想道:“怎么对一个小孩子还下这么重的手?” 他跌跌撞撞,步履不稳地四下里到处找,终于找到一个破铁锅。铁锅里盛有一些残汤,借助这些汤水,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容貌。 “天呐!这……这不就是一个孩子吗?……这看起来……看起来十一、二岁?……没那么小……十七、八岁?……好像也没那么大……” “靠!脑袋疼得要死……得找个医生好好看一看……怎么对一个小孩儿的后脑还打这么重的闷棍呢?”他想。 “这世界会炸飞的……fire in zhe hole!……上帝啊!它启动啦!……” 这句话无缘无故地又跃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他暗想:“难道这句话是老子上辈子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么想着,他又不无嘲讽地暗自笑道:“那这么说还是蛮惊险的嘛!当时我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莫不是老子真的把那个世界给炸飞了?” 第1章 (五)愤怒的人群 他歪歪斜斜地走出低矮破旧的房门。外面阳光灿烂,刺得他差点睁不开眼睛了。 门前的土路边匆匆走过一名少女。她的穿着虽然很破旧,但是还算是蛮干净整洁的,容颜颇有几分姿色,右臂上还挎着一只很破旧的篮子。 少女一见到他,立即发出了一声惊叫,同时慌慌张张地想向路边躲避。手忙脚乱之中,篮子也丢在了路上,里面的几个地瓜还是土豆什么的,一下子滚得到处都是。 “小……小龙哥,你,你怎么活……”少女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草丛中,伸出双手做出推挡的动作,侧过脸不敢看他,惊叫道:“小龙哥……你放过我吧。你……你放过我好吗?” “搞了半天原来我叫小龙,怎么是这么个破名字啊?”他想道:“这女孩子怎么怕成了这个样子了?看样子,她一开始的吃惊是因为我的死而复生……后面明显还有其他的内容。我这个小龙哥原来是怎么祸害她的?” 远处巷子口确实是有一群人在庆祝。他们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况,有人便高声喊道:“快,你们快看呐!见鬼啦!那不是江小龙吗?” “他,他怎么复活了?” “见了鬼了,他……他不是已经被打死了吗?” 人群骚动着。许多人都在慌慌张张地往后退,其中一些人手中的锣鼓家什“听令哐啷”地掉了一地的。 接着,一些胆大的汉子手中拖着棍棒什么的站出了人群。但是他们并不敢继续再往前走了,只敢伸出手臂指着江小龙说道:“外!你是人还是鬼,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江小龙”一边暗自在心里吐槽,骂着自己这无比烂俗的新名字,一边向人群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人群便随着他的前进而又畏惧地往后缩了一缩。 从内心里讲,他并不觉得眼前的这些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打听一下情况,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他目前最最关心的是,他自己这是怎么的了……而且又为了什么,居然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而且他还急切地想回忆起,自己的前世是个什么情况…… 至于前面那些舞枪弄棒的家伙,这是他们和内个什么“江小龙”之间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所有那些恩恩怨怨,那都不是我干的啊! “那么我又是谁呢?”他很努力地想,却也想不起来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了。 但是眼前的这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如临大敌,万分紧张地看着他,纷纷嚷道:“你不要过来哦……你不要嚣张哦……我们是不怕鬼的哦……” 也有一些人在悄悄地嘟囔:“这家伙怎么是打不死的?那一棒子那么重,就是头豹子也该差不多了结了吧?……而且这家伙也不像是鬼啊……哪有鬼大白天跑出来,站在大太阳底下的……而且你们看,他是有影子的” “你们说……鬼哪里有影子?……他可能不是鬼……搞不好真是活过来了……不好!他可能真的是打不死的……” 各种说法议论纷纷。 江小龙——既然想不起来原来的名字,他也只好暂时先认同自己就是江小龙了——看见对方这么多人的这副架势,顿时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沟通的场面和人群。于是他又转身想走。 但是他刚一回身,那些人又举起手中的各种家伙紧紧地跟了过来。看那架势,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放过他。 他马上又转回身去向那群人走几步,一边还喊道:“我说各位叔叔阿姨,姐姐哥哥的,你们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什么纪元……也就是说……是哪一年?” 那些人随着他的前进又急急忙忙地后退了几步,紧接着所有的人又在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喂!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可能真的被打傻了……搞不好你们把这小子的脑子给打坏了……” 江小龙就有些烦了。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事,但是这帮家伙却赖定了他,跟着他没完没了的。现在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于是只好说道:“喂,你们怎么回事?都说人命关天的,你们都已经打死了我了,是不是?我的死亡欢庆会都已经开了,这事儿是不是就算告一段落了?” “说得轻巧,你不是还没死吗?”有人嚷道。 “那是阎王爷他老人家不收留我啊?我有什么办法?”江小龙说道:“所以说你们又打不死我,那这事儿就算了结了不就好了吗?” “可能真的打不死他……怎么办?”有人小声嘟囔道。 马上又有人嚷道:“你想就这么算了?没门儿……跟你死磕到底……” “好吧,那你们说怎么办吧!”江小龙无奈地说道:“其实吧,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以前如果有什么仇、什么怨的,也该抵消了吧?况且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行不行?不要一上来就舞枪弄棒、喊打喊杀的可以不可以?” “屁话!你这杀千刀的该死千遍的混账东西!”站在最前面的一条长脸汉子站了出来,他猛一伸手指向刚才摔落在路边的小姑娘叫道:“你祸害了我的妹妹,你叫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他这一喊,人群中也纷纷有几个人站出来嚷嚷。 “你把我老爹打得躺在床上,几个月都起不来,这笔账怎么能了?” “你偷了我们家的牛,卖去哪里啦?这笔账怎么算?” “你抢了我弟的钱,还把他人都打傻了,到现在都是结巴,这笔账又怎么说?” 江小龙听到这些话,心里直打鼓,暗暗骂着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任:“可以啊兄弟!原来你还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难怪被人给暗算打死了呢!简直是罪有应得啊。……你特么的还这么小,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多事情的呢?连个老头都能打趴在床上……还真是有本事……” “……但是,这个黑锅怎么能让我来背呢?” 面对越来越激愤汹涌的人群,他只得忍着头上的剧痛,弓腰弯身,团团作揖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实在对不住大家!我不知道我原来做过了这么多的坏事,确实是罪该万死……” “那你就去死啊!”站在最前面的那条长脸汉子不依不饶地叫道。 他猛地抡起手中的大棒,作势就要扑上来,而他身后的人群,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纷纷抄着手中的家伙预备踊跃向前。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在人群的后方,一队官兵正在开过来。他们走得不疾不徐,似乎并没有要干涉眼前这片混乱的人群的意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小龙的老娘尖叫着冲了过来,一直飞奔到了他的前面来。然后她伸开双臂,像老母鸡护住自己的幼崽一般,将江小龙挡在了身后。 她愤怒地尖声叫道:“你们已经打死了他一次了,难道还不够吗?刚才李郎中已经宣布了他没救了,这你们好多人也都是亲耳听到了的。现在阎王爷不收他。对,他是活过来了,难道你们就不能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吗?” 那为首的长脸汉子嚷道:“江家嫂子你让开,免得我们失手打了你。” “老实说,家里养出了这样一个混账东西,你也是有责任的。”另外一个人嚷道。 “小子,你不是很嚣张吗?有种的你就站出来,别特么的躲在老娘们的身后。” 江小龙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对刚刚认识这个自称是他娘的妇人,心里当然也没有多少的认同感。 但是他当然也不可能躲在这个妇人的身后,由得她来面对那些情绪万分激动、甚至是杀气腾腾的壮汉们。即使是没有大家认定的母子关系,他也是不可能做缩头乌龟的。虽然他对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还很不了解,更谈不上灵活运用每一个部分了。 但是,妇人的举动仍然刺激了江小龙的自尊心。他上前一步,说道:“你让开!别管我!” 然后伸出左手去拽了一下那妇人。他的本意是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去,但是他掌控不好这具身体的力度,竟然将那妇人拽得向后倒去,一下子摔了个四脚朝天的。 倒不是江小龙有意如此,这具身体的本身确实还是很有着一把子力气的。但是关键不在这里,在于他还没熟悉自己的新身体,控制不好自己的动作和力度。 江小龙侧过身看了那妇人一眼,见她虽然摔得很狼狈,但是却并没有受伤,便不再理会她。 面对情绪激动的人群,他朗声说道:“你们大家伙儿都冷静一下,听我说完再决定动不动手好不好?” 他侃侃而谈:“如果说,以前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得罪了各位父老乡亲。那么我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各位刚刚已经打死了我一次,对此我也觉得罪有应得,理所应当。也希望因此呢,能够稍稍弥补我的过失。” “另外,我还希望能对我以前的错事有所弥补。” 他对那位长脸汉子说道:“这位大哥,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如果说从前我做了对不起你小妹的事情,让她以后难以做人,我愿意对此负责。要是你觉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呢,那不如这样好了,今后由我来照顾好她。如果她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娶她为妻,绝不反悔。” 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苦笑,心想:“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逼不得已订了终身,还有了这么一位脾气火爆、长相难看的大舅子。唉,竟然要出此下策……我这也是太过草率了吧?” “但是也没办法,这个叫江小龙的小子所引起的公愤也太大了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收场……” 谁知,那位已经躲到人群里的小妹忽然站出来,伸手指着他厉声叫道:“谁愿意嫁给你这个远近闻名的小人渣了?” “对啊!”那长脸汉子附和道:“我小妹这么如花似玉,怎么能嫁给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么难以沟通?看来今天这一关难过啦!”江小龙也有些无奈。 他本以为说出要娶那个小妹为妻,已经是今天最大限度的让步了——他自己还在为逼不得已而说出来的这句话而后悔万分呢,谁知竟然被人一口拒绝了,这反倒让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心想:“谁特么还稀罕要娶你啊?我还要去找我的老婆云梦夏呢……咦,我怎么记得我原来真的是有一个老婆的呢……好像是真的有……好吧,就算是有,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儿,然后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这件事情上来了。于是他愤愤不平地想:“但是,那些事情既然不是我做下的,本少爷要负什么责呀?凭什么我还要再死一次呢?”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双手抱拳,提高了嗓门对众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平曰里我做下的得罪大家的事情,我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 “如果大家对于已经打死了我一次,还不感到满足的话。那么现在大家可以提出条件来,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能够做得到的,我愿意给你们补偿。” 江小龙的老娘这时候也早就已经爬了起来,立刻冲到前面来瞎搅合,嚷嚷道:“是啊是啊,你们这帮大老爷们,跟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呢?再说你们都已经打死过他一次了……对对,我们补偿,我们补偿……呃……补偿什么?”说到这里,她回过头来,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人们不理睬她。江小龙也将她扯到了一边,对那位长脸汉子说道:“这位大哥,如果您小妹不愿意嫁,那也没有关系。毕竟我名声太差,是配不上你家妹子的。所以,现在我希望您也能划下道儿来,看看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您感到满意。”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和,动作也是不卑不亢的。毕竟,这个“江小龙”从前所做下的那些恶劣的行径,确实与他毫无关系。 他觉得自己实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是那些愤怒的人们,却从他刚才的话中感到了一丝丝的傲气。 于是他们纷纷骂道:“吗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嚣张,打死他!” 听了这话,江小龙的耐心值很快便降到了零点。 他不由得傲然地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别再欺人太甚、给脸不要脸了。老子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踏马的老子连世界都能炸飞,还能怕了你们?来啊,有本事就冲我来吧!” 一开始他很客气、很诚恳地道歉,大家还觉得很不适应,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他往曰的风格。 他们纷纷都在想,这小子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现在此话一出,大家登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家伙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那长脸汉子怒吼一声:“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我赵大虎的名字是白叫的。” 第1章 (六)赵大虎的愤怒 就在这个时候,江小龙也已经注意到了站在人群的后面的那一队官兵。 队伍前列的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官服。 他所不知道的是,为首穿着紫色华贵的官服的这位,便是墨南省省会墨阳城的太守齐元直、齐大人。陪同他的那位穿着黑色绣袍的,是本村的村长刘云文——当然,这名字和官衔都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刘云文见到江小龙,最开始是非常的震惊。 “我没有看错吧?……真是见了鬼了……这小子不是早就死了么?……连李郎中都已经判定他肯定是没救了的。怎么现在又生龙活虎地跑出来了?”他暗暗想道。 但是刘云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心想:“这小子真是命大啊,居然活转过来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老子早晚要弄死这个小王八蛋的。” 接下来刘云文就准备干涉眼前的这件事情了。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显然是个群体事件——毕竟这是他的地盘,让太守大人看到,在他治下的地头上竟然是如此的混乱,那当然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 但是他刚举手要说话,齐元直就挥手制止了他,说道:“且先看看无妨——我倒是很好奇:这个小孩子年纪这么小,却为什么能激起这么大的民愤呢?刚才他们所说的那些事情,难道真的是他这个小孩子所做下的?” 刘云文立刻回应道:“太守大人有所不知:这小家伙别看他年纪很小,却可以说是顽劣无比,做下了很多的坏事。他的父亲死得早,可能村里的人对他们孤儿寡母的多少也有些看不上,所以导致他的性格有些扭曲吧。” 齐元直点点头说道:“我看也是事出有因。这小孩子看起来挺聪明、挺机灵的,而且看起来自尊心又很强……环境恶劣会导致任何人的性格都肯定会扭曲的。” “所以说,流浪的小孩子都是不能放任自流的。”齐元直最后下了结论。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那个叫赵大虎的汉子已经作势要冲上去打江小龙了。江小龙的母亲便勇猛地迎了上去,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拦在了自己的儿子的面前。 赵大虎吼叫着要这妇人让开。与此同时,江小龙二话不说,从他老母亲背后扯住她的胳膊,手上用力,脚下一绊,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这妇人又向后摔了一跤。 瞬息之间,这赵大虎和江小龙就直接面对面了。 这下子赵大虎可就不客气了。他一见眼前有了机会,嘴上骂骂咧咧的,手上的棍棒便“呜呜”地呼啸着,向江小龙的头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江小龙的身手很敏捷,向前一扑的同时又向左侧一斜身,在间不容发之际就避开了赵大虎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与此同时,他右臂顺势一甩,拳头极有力度地砸在了赵大虎的肝脏部位。 赵大虎闷哼一声丢了棍子,双手捂住被击打的部位,整个身子便像虾米一样地弓了起来。 整个过程如电光火石一般,不到半秒钟就结束了。 这一瞬间交手,围观的人群中不会武的人是看不出什么门道儿的。但是,那些会武的,尤其是太守齐大人手下的亲兵们却是看得很清楚——江小龙这小子虽然年纪不过十一、二岁,身材也是很瘦小。但是面对高大威猛的赵大虎,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数量级的对手。 照理说,这小孩儿跟大人打架,那不是鸡蛋碰石头么? 但是这个小孩子却偏偏就赢了。而且是秒杀——短短地就那么一下子的接触,这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这个极为短暂的打斗过程,已经超出了所有在场的村民们的认知。 像齐元直的亲兵队长吴浩雄这种格斗行家,当然一眼就能看得明白——这小孩子绝对是个练家子,而且肯定不是野路子的那种——咱不敢说他是武林奇才,但也绝对敢说是个自由搏击中的危险人物。 刚才的那一下子,他的动作快如闪电,避实就虚,仅仅就是一下子,就将那个人高马大的赵大虎给放倒了。 而这个赵大虎虽然力道恐怖,身材高大雄壮,但是面对江小龙却明显是粗笨有余。很多不太会打的旁观者还感到莫名其妙,只觉得一闪身之间,那个赵大虎就被放倒了。看不明白的人还可能怀疑,是不是江小龙的手上有刀、或者是赵大虎有做戏的嫌疑。 其实,任何人被狠狠地打在肝脏的部位都是受不了的。只要你打的够准而且够狠。 江小龙前世是受过谍报机关的特训的,这点常识性的东西已经成为了他的肌肉本能。他不需要特别的记起,下意识地之间,他就已经完成了这一场职业对业余的对抗战。 此时他一见赵大虎已经弯下了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便抬起脚来,在他的脸上又狠狠地踹了一记。那赵大虎便带着一脸的泥水鞋印子,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后,他的鼻孔里才有鲜血细细地流了出来。 人们惊叫着后退了一步。因为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仅仅是一个照面之间就放倒了一条壮汉。很多人便去看江小龙的双手,看他是不是带有什么刀子之类的凶器。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打得赵大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呢? 江小龙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们。然后他忽然身子一晃,接着就像根木头桩子一样地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众人见到江小龙先是一瞬间放倒了一条壮汉,紧接着就莫名其妙地也跟着倒下了。他们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惊疑不定,然后便纷纷地围拢了上来,想一拥而上把他给乱棍打死。 就在这个时候,江小龙的老母亲便又冲了上去,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极力阻止村民们施暴。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齐元直抬了抬手。他身边的亲兵队长吴浩雄会意,立即中气十足地吼道:“所有的人都赶紧退开,不要在这里聚众闹事!” 村长刘云文也跟着大声叫道:“墨阳城太守齐大人在此,你们不得无礼。都给我让开!” 村民们这才注意到有大批官府的人在他们的身后,于是纷纷向两旁退开。刘云文又指着江小龙,装模作样地对众人叫道:“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晕倒了?是不是你们刚才谁暗算他了?还是你们事先给他下了什么毒?” 江小龙的母亲便哭嚎着说道:“他们打死了他……天杀的,他们昨天就打死了他……刚刚回过气来了,阎王爷不收……结果他们又打死了他……” 齐元直见这妇人夹七夹八的,什么也说不清楚,便挥挥手叫人把她拉开,然后问蹲在那里的吴浩雄检查出了什么情况。 吴浩雄在仔细检查过这孩子的伤势之后回答说:“回大人的话:这小家伙受伤很重,差不多是死了。尤其是头上,后脑骨有凹陷。不过他还没死,现在应该是晕过去了。” 这话说得有些逻辑不清,但是齐元直还是听明白了,于是便微笑着对刘云文说道:“刚好我们不是要去见贵府的那位仙医么?一起去看看。正好这有一个现成的伤重小孩,咱们且好好瞧瞧她的手段去。” 刘云文马上满脸笑容地说道:“对对,这小子伤得如此之重,实在难得。咱们可以亲眼见识一下这位仙医的本领了。” 他马上吩咐家丁们将江小龙捆了抬上马,跟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家里。 这个村庄很穷。 但是村长的家里却并不穷。 不但不穷,而且还是这个地区远近闻名的最富裕的人家。 刘云文在村里有几处住宅,三十几亩菜地,光牛棚马圈之类的有好几处。他常住的地方是一个占地十几亩的大庄园。这在这个拥挤破落的村子里显得十分的突出。 一行人去的就是这座大庄园。 进了庄子的大门,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江小龙摆上了院子里的一张简易案几上,就像是从市场扛回来的一块猪肉一样。 这案几不过是平时下人们做粗活儿用的桌子,肮脏粗陋。但是江小龙本身也是衣着破烂,双脚带泥,臭气熏天的,所以也不可能登堂入室,更不能摆放在大堂里那些十分干净、讲究的桌子上。 不一会儿,江小龙也迷迷瞪瞪地从昏厥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他眼睛还没睁开呢,首先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女性的芳香,接着就睁开眼,迷迷瞪瞪地看到一颗大脑袋,伴随着馨香柔顺的长发,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 等到他较为清醒了,才发现是一个年约三十余岁、也可能有四十岁的女士,正在忙碌地帮他检查着身体。 第1章 (七)关于现代医学的对话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宽松衣裙,内里是浅绿色的薄衫,黑亮的齐腰长发简单地在脑后束成一条马尾——这种随意舒适的打扮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少见的,绝对会让一些思想保守的人非常的看不惯、甚至是极其愤怒的。 ——但是她就这么着了,老古董们不仅没有说什么,甚至还有人说这种打扮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虽然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家的女人们这么穿着打扮。 这女人面容姣好,风韵犹存,颇有几分姿色,但是忙碌的时候的神情又是那么的严肃、庄重而又认真的——她的这副样子往往会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在这座非常宽大的院落里,稀稀落落地种植着一些树木和花草。不少的下人们在忙来忙去,几个亲兵和家丁矗立在江小龙的身边,严密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院落的大门紧闭着。 江小龙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母亲此时正在大门对面的路边儿上跪着,满怀着期盼的心情紧盯着已经关闭了的院落大门,嘴里念念有词:“这下可好了,苍天开眼啊……青天大老爷专门请来了仙医来救治……这下我的儿有救了……这我们平头百姓哪里敢想的啊?……” 也有一些村民聚拢在这妇人的身边,或跪或蹲地向那大门张望着。他们都想知道仙医救治的结果,同时也对太守大人过一会儿可能对江小龙的发落和处置,感到非常的忐忑不安。 院落里的案几上,被捆着手脚的江小龙浑身肮脏并散发着臭味,但是那“仙医”并没有任何的不快或嫌弃的神色。 她认真地检查了江小龙脑后的伤势,然后说道:“这个外伤不是特别的严重,不用手术我也有办法。只是不知道对脑子里面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尤其是内出血的问题。暂且可以先用能活血化瘀的药物,外敷内服,相互配合地治一治,以后再慢慢地观察。” 她翻开江小龙的眼皮看了看瞳孔,一边问他:“头还晕不?” 江小龙说:“还是有点儿晕。” “想吐吗?有没有恶心的感觉?” “恶心想吐,但是不是特别的严重。”江小龙缓缓地说道。 他对这个女人的用词感到很奇怪,努力地想着,在这样一个医学非常落后的时代里,是不是应该有“手术”这样的词语。 那女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用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说道:“还是有点儿脑震荡。但是不严重。唉,要是有核磁共振仪检查一下就好了……” 最后这一句话说的很轻,几乎耳不可闻。旁人都没有注意到,但是江小龙听了却像是触了电一般。他瞪着这女人,想从她的相貌中看出什么端倪来,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胆!”站在一旁的一名村长家的家丁大声喝骂道:“你这肮脏的泼皮小混混,竟敢亵渎仙医,看我不打的你灵魂出窍!” 那“仙医”没有理会这番对话,起身要走,江小龙拉住她追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回头嫣然一笑,说道:“我叫万紫霞。”话音未落,她已经轻轻巧巧地挣脱了他的拉扯,回身去拿了一个竹制的听筒出来了。 “听筒?”江小龙顿时睁圆了双眼,看着这个粗制简陋、但绝对是属于现代医学概念的器具,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人会使用听筒啊? 站在一旁的齐元直和刘云文也对这个东西莫名其妙。自古以来中医只讲究望、闻、问、切,顶多也就是把把脉、看看气色和听听声音,“听筒”这种东西绝对是闻所未闻的。 但是他们两个的惊奇也就到此为止。 虽说这个东西在现代医学很常见,他们的确是没有见过,但是这种粗陋的竹制的小玩意儿,也引不起他们多大的兴趣,远不如你左手拿个仙水瓶子、右手拿一支柳条叶子来扮演观音菩萨,更能震撼人心。 万紫霞先是听了听他的肺音,又仔细地按了按他的胸腹各处部位,然后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皱着眉头说道:“你的肝脏部位有一个比较大的硬块。是什么东西目前暂且还不好说,我真心希望它不是肿瘤。” “肿瘤?”江小龙心中暗暗叫苦:“不是吧?老子一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件事就是罹患癌症?这也太搞笑了吧?” “但是我们也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性。”万紫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肝区硬肿块的问题必须要小心,要有最坏的打算。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万一是恶性肿瘤的话,以它现在坚硬程度和面积来讲的,那么恶性晚期癌症的可能性那就是相当的大了。我甚至觉得,你的这个问题看起来比后脑的问题还要严重得多。咱们现在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应该去做一个恶性肿瘤类的切片检查。” 这话说得齐元直和刘云文既听不懂,也毫无反应,但是江小龙却又像是触了一次电一般。 他直勾勾地瞪着万紫霞说道:“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到底是谁?” 他说这话的声音非常之低,几乎不可耳闻,几乎是需要读他的唇语才能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齐元直和刘云文此时是站在较远的位置,当然是根本听不见的,但是万紫霞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娇躯微微一震。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淡定地说道:“现在你的后脑最需要的是防止感染。可惜现在手头没有特效的消炎药,需要配置一些草药来才行。” 她起身要走,江小龙又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问道:“你认不认得一个叫做云梦夏的人?” 能说出“感染”、“消炎药”、“肿瘤切片检查”以及“晚期癌症”等等这些后世才有的名词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 一看江小龙又要拉扯和非礼“仙医”,刘云文的家丁便想要冲上前来收拾江小龙,但是万紫霞立即举起一只手来,神色很严厉地制止了他。 她转头对江小龙说道:“你最好还是关心关心你的肝区肿块吧,我很怕它真的是恶性的。” 江小龙立刻回应道:“该关心我的肝脏的应该是你。你是医生,我不过是一名患者而已。凭什么叫我这对医药一窍不通的患者要关心自己的肝?” 万紫霞娇躯又是一震,但是顷刻间就恢复了常态。她转身对齐元直和刘云文说道:“回两位大人的话,这孩子的后脑伤势很严重,而且肝脏部位的病患更是非常的严重。若不精心医治和调理,恐怕他是很难活得下去的。” 江小龙也很震惊和无奈,后脑的伤势也就罢了。坏事做得多,给人打了闷棍,还真是罪有应得。但是这肝又算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么小的小孩子,凭什么得癌症啊?还可能是晚期…… “知道了。”就当时这个情况来说,齐元直和刘云文其实都并不怎么在意江小龙是不是还能活得下去。 齐元直倒也还好一点。他本就有些爱惜百姓的意思。虽然面对的是一个又脏又臭、尤其是看起来还是个相当顽劣的“熊孩子”。 他虽然也希望能治好他。但是要说他对这个孩子有着特别的照顾和关心,那则是丝毫都谈不上了。毕竟非亲非故,没有人会是博爱无比的圣人。 但是刘云文则更甚。他是恨不得这小兔崽子马上死了算了,还救什么救? 此时这两个人其实更为关注的是,他们都很想看看这位“仙医”的医术手段,到底是如何的“了不得”、如何的“通神”而已。 “咱们启程吧!”齐元直说道:“此子还请仙医悉心救治,好歹也是条生命,虽然看起来有些顽劣和惫赖。另外,此次下官前来,还想请仙医给拙荆看上一看。她体虚经年,久病不愈。之前也曾见过许多的名医,终难治愈。还请仙医慈悲。” 江小龙听了这话便暗自在心中骂道:“这狗官!老子的伤病你就轻描淡写,这么严重的情况一句话就打发了。你老婆体弱却是什么头等大事?” 那万紫霞便略微曲了一下腿,算是福了一福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请大人稍候,容我先帮这孩子处理一下脑后的伤处,否则便有迅速恶化的可能。” 齐元直便道:“无妨,这孩子的事情就请你先多费些心照料吧。” “谢大人!”万紫霞便自去房内端来自己的医药箱,给江小龙处理脑后的伤势。 齐元直和刘云文则走到不远处的凉亭内,坐下来喝茶,一边闲聊,一边关注着这边万紫霞的整个处置过程。 他们两个人闲聊的对话声音很小,但是江小龙耳力甚佳,还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了。 “你是如何找到这位仙医的?”这是齐元直的声音。 “回大人的话:此女本是邻村的一个财主的夫人。据说还是从遥远的京城嫁过来的。娘家有权有势,不知为何,却让女儿下嫁到了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她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倒也本分,只是从未听说有什么医治的本领。” 听了这话,江小龙暗暗吃惊:“原来我这老婆已经嫁了人了……不过这么大的年纪了……不嫁人才是说不过去的咄咄怪事……” 他胡思乱想着,心中却已经将万紫霞当成了自己前世的未婚妻——云梦夏——尽管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丝毫的证据说明她就是云梦夏。 “谁知前个月的时候忽然晕厥数曰,醒来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刘云文还在介绍着:“自此以后,她诊断病患的医术顿时变得相当的了不得。” “穿越来的……”江小龙暗想。 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就是云梦夏。 不过有一点让他兴奋的是:在他醒来后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接连不断地想起了很多的事情——当然,其中很多的事情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他还没办法把它们都串起来。 刘云文接着介绍道:“而且她忽然间,说着满口古怪的各种名词,使用的器械和药材也与众不同。他们说她诊病,从来都不用咱们传统医术的望、闻、问、切之法,表现得十分的怪异。” “家人都以为她中了什么邪,却见她眼神清澈,举止有度,倒也不像是身上附了什么邪神。而且济世救民,不贪财,不势利,不计较病人家穷或者脏臭,总之,她就跟个活菩萨似的。” 齐元直点了点头说道:“唔,这倒是十分的难得……那么这个被捆绑的小家伙,又是什么来历呢?” “这小子不过是本村的一个小泼皮、小无赖、小混混。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就死了……” 江小龙正竖起耳朵听得费力呢,忽然一件雪白的轻纱遮住了他的视线,也遮挡了本就听不清的声音。原来是万紫霞拿了药箱过来了。 她用温柔的手将他的身体以及头部都转动了一个方向,以便处理他的后脑勺上的伤势。尽管她的动作相当的小心注意和缓慢轻柔,但是江小龙还是顿时痛得有些呲牙咧嘴的。 万紫霞先用剪刀将他那后脑上,像纠结得乱草一样的长头发给剪短,然后轻轻地抚摸他脑后挨闷棍的地方,以便进一步地了解清楚他骨头受伤的情况。 江小龙一边痛得龇牙咧嘴、做着各种怪脸,一边咬牙忍痛低声问道:“难道你会正骨?” 万紫霞一边探索伤势,一边轻声说道:“我依稀记得,我以前似乎是曾经跟一个老中医学过几天正骨的。当时我好像还跟他交流过一些有关中医的心得……我们着重交流的似乎是,现代的手术疗法和传统的正骨疗法之间的优缺点。” 江小龙闷哼一声说道:“那一定是你在医学院的时候的事情了吧?你还记得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吗?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云梦夏?” “我记不了那么多。你问的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了……我真的自己也经常是晕头晕脑的。觉得好多记忆都是混乱的。”万紫霞回答道。 “而且我还觉得,我还应该还有很多的东西是应该可以想的起来的,但是又好像都是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似的,有那么一种想回忆起来,却又怎么都记不清楚,而且还怎么抓不住……有一种稍一不留神,就不知道刚才想的是什么的那种感觉……” 万紫霞忽然正色说道:“好了,你就别老是跟我说话了。现在我告诉你:你的后脑是凹陷性的骨折,特别的难整。你如果老是跟我说话,我都没办法集中精神给你治疗了。” “拉倒吧。”江小龙并不买账,说道:“你要说胳膊腿儿断了,你可以正骨。这人的脑袋就是一个坚硬的圆球,你要说你能正骨,那简直就是瞎扯淡。我不信。你肯定记错了。” 第1章 (八)山神 听了这话,万紫霞的手就停了下来,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然后她接着轻声说道:“我也觉得你可能是对的。但是我又觉得,好像我也曾经跟人交流过,关于脑袋的中医正骨疗法。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忽然间却又不敢确定了。” 江小龙讲:“我倒觉得无所谓,后脑凹陷性骨折,只要没有伤到脑子,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让它自己好了算了。至于用手进行脑袋正骨……这好像有点儿不太靠谱。” “但是如果就这么愈合的话,”万紫霞说道:“就算没有伤到脑子,你那里面也有淤血啊什么的。而且就现在这个样子让骨头愈合起来的话,你的这个地方最后还是相当的脆弱的。而且你的脑袋这里,将来会瘪下来一块。凹进去,特别难看。而且摸起来也怪怪的,让人害怕……” “那有什么关系?”江小龙满不在乎地说道:“瘪下去就瘪下去好了,谁爱看我的后脑勺?除非你有类似于通马桶、通下水道的那种拔子,橡胶做的那种——我不知道你们医学上怎么叫哈——就是大吸力的那种,扣到脑袋上去使劲儿往外一拔,就把那破碎的头盖骨给拔正了。” 万紫霞噗嗤一下被他给逗乐了,说道:“那是抽真空的,没麻药的话会痛死你的。况且现在这个时代连橡胶也没有,到哪里去找拔子呢?再说,在医学上那也不叫拔子好吗?” 通过这么一番完完全全现代词汇的对话,江小龙对万紫霞的身份已经确定无疑——她百分之二百就是跟着他一起,从吉安霍特那个公司的大爆炸中穿越到这个时空的人。 而且她对现代的医学知识非常的了解……只是,他现在还是无法肯定她究竟是不是云梦夏。 毕竟,在“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工作的医学专家,没有上万也起码有几千。 “我感觉我肯定没有伤到脑子。”江小龙肯定地说道:“我现在除了感觉到头上的伤让我痛不欲生之外,就是头晕啊、恶心啊什么的,这都是脑震荡的症状,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脑壳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确定没事?”万紫霞笑着问道。 “这有什么啊?只要没伤到脑子就没事。”江小龙说:“我记得寒战期间,中国有个叫做张桃芳的狙击手。有次他出击的时候,对方的狙击手早就在埋伏地等着他们。” “张桃芳他们当时只是稍一露头,对方‘啪’的就是一下。打得奇准。” “当时张桃芳的助手的天灵盖就被那颗子弹给掀飞了。说时迟,那时快,那一瞬间张桃芳冲了上去,捡起那块飞起来的头盖骨‘啪’地一下,又给他盖了回去。当他把这人救回去了之后,马上就送去了野战医院,结果这家伙最后还没死,被医生给救活了。你说奇不奇怪?” “张桃芳是谁?”万紫霞很是奇怪——多数女人一般都不会关心战争之类的事情。 “咱们国家的狙神啊!”江小龙说道:“在寒战中,他拿着一把破旧的莫辛纳甘——普普通通的短管骑步枪,愣是消灭了二百多的米国佬——要知道,人家的狙击手拿的可都是非常专业、特制的狙击步枪啊!” 万紫霞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听说过。不过你的话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很多关于脑血管的知识……而且现在,我对你的头盖骨的正骨方法也回忆起了一些。来,我来试试……” “试什么试啊?我就这么一颗脑袋,不能拿来给你做试验的。”江小龙很不满。 “别叽叽歪歪的了。”万紫霞说道:“来,翻过身来……我真有办法……,虽然不能给你完美还原你脑袋原来的形状,但是至少能让你将来的头型稍微好看一些……别动,也别说话……再乱讲话分我的神,小心我真给你整坏了……” 江小龙这时候脑袋痛得要死,要反抗也反抗不了,便不敢再说话了。随着万紫霞的进一步用力,他很快便开始痛到怀疑人生,然后就再次人事不知地昏厥了过去。 等到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大汗,头痛得像要裂开似的,而且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几乎无法思考。而万紫霞竟然也出了一身的大汗,几缕秀发都粘到了脸颊上。 “你醒了啊?”万紫霞轻柔地说道:“我还准备给你用点麻醉草药呢。” 她用一卷白色的纱布,将他的脑袋裹了起来,动作很轻柔,语调很温馨地说道:“暂时也只能是这样子了。也不知道正骨的效果怎么样呢?毕竟还不是很熟练,而且这里是脑袋,不敢随便乱动的。” 江小龙都痛得几乎麻木了,但是还是龇牙咧嘴、十分艰难地说道:“费心了!我还以为我的脑袋已经彻底爆掉了呢……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其实我本来的名字是叫做蒋宇涵的,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他几乎是挣扎着说这番话的,清醒后脑子里的第一感觉,还是想要试探对方——尽管他已经知道,双方此时的年纪相差很大,而且对方又是一个已经嫁了人的中年妇女了——但他还是不甘心…… 万紫霞一边忙碌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蒋宇涵这个名字。前些天我病了……现在,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确定了……他们都说我叫万紫霞……但是我总觉得,这名字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似的。” 这番话除了仅仅能再一次证明,她的确就是一个穿越者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用处。 对于这个完全没什么价值的回答,江小龙觉得非常的气馁——经过了这么多的试探,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他的云梦夏。 实际上他现在的心情也很矛盾。一方面他很希望马上就知道云梦夏的下落,而且眼前这女人的言谈举止等各方面,都依稀有着许多的云梦夏的影子。 但是他又很怕云梦夏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其他的不说,就目前这两个人之间的年龄,也相差太大了吧?他变成了一个可能十一、二岁——好吧,就算是大一点,十五、六岁吧——的毛孩子,而眼前这女人几乎都有四十岁了,又有了丈夫,说不定孩子还比他大呢! 如果她真的就是云梦夏,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想了半天,茫然不知所以。 就在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万紫霞已经处理好了头上的伤势。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不过我可还是要警告你哈——在你的伤势好了之前,你不可以冲动,不可以劳累做重体力活,也不要过度地用脑。你最好是要好生的休息,一定要静养。否则的话,一旦出了问题,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听说你刚才还跟人动手了?结果刚一动手就晕死在了当场,是不是?”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很轻柔,很关心,很爱护。让江小龙觉得像母亲,像姐姐,像是一直在照顾着自己的一个十分亲密的女人。 万紫霞接下来又说道:“所以你不能乱想、也不要乱动,要好好地休息。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这么调皮,老是要去跟人动手干嘛呀?” 这一番话,又严重提醒了江小龙,两个人之间确实存在着较大的年龄差距。但是江小龙还是不死心,他很希望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云梦夏。 但是如果是那又该怎么办呢?江小龙一时还想不明白,加上他的头还是很痛、而且又很晕,他现在也没有心思来认真地琢磨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候,万紫霞又从她的药箱里拿出几包药材和一张写着十几味药的药方子,对他说道:“我现在还不敢确定你的肝脏的情况。不做切片检查,起码也该做个ct断面扫描看看。” “而且刚才你昏过去的时候,我又听了一下你的心脏,感觉也有点儿心肌无力,搞不好有点扩张型心肌症。所以你现在还不能作激烈的运动……你是不是经常喝酒啊?” 江小龙苦笑一声,轻声道:“我哪儿知道啊?在今天之前,这具身体还真不是我的……” 这句话让旁人听了肯定莫名其妙,但是万紫霞却没有太多的反应。她总是有一种云淡风清、见多识广的风范,让人安心,也让江小龙有些无奈。 他随口问了一句:“喝酒多了会怎么样?” 万紫霞微笑着,以几不可闻的低声说道:“长期酗酒过多可能会导致心衰、心肌无力和肥大,还可能会导致酒精肝,然后肝硬化,然后癌变,你懂得……” 江小龙对万紫霞的这种话语已经有些麻木了。他们两个之间所说的话,完全是两个现代人的对话——后世的医生和患者之间的那种。 现在他再次可以确认,万紫霞绝对是在那次恐怖的高能粒子对撞机之后的大爆炸之后,灵魂穿越过来的现代医学专家——而绝不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只是,仅凭这点他还是无法确认她究竟是不是云梦夏。 万紫霞接着说道:“这里面其实是两种药,一种是对心脏有好处的,另外一种是对肝脏肿块有疗效的——你的肝脏需要进一步的确诊——但是仓促之间我也只能配出这几副来。” “其他的也只能以后再说。其实我对草药的研究是非常少的。而且就算是以后有机会了,我还是会要研究西药的。对于癌症来说,草药的作用相当有限。” 江小龙也点了点头,说道:“西药的针对性很强。它们成分单一、疗效显着,而且是要靠大量的临床试验和统计数据来说话的。中药的成分则太复杂,而且难以就单一的病例做临床的统计。同一种病症,每个不同的医生开出来的处方都可能不一样。” “这你也懂?而且……怎么这么的清楚?”万紫霞有些惊讶。 江小龙正要回答,齐元直和刘云文走了过来。 “怎么样?什么东西很清楚?”刘云文问道。 “我看这小孩儿还懂一点医术的。”万紫霞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他懂医术?他懂个屁啊!”刘云文大大咧咧地说道:“他只不过是能说会道,平时最喜欢胡扯巴拉、坑蒙拐骗罢了。仙医你不要被他的假象给蒙蔽了。” 齐元直不太满意刘云文对仙医的这个说话的态度,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就岔开话题对刘云文说道:“这孩子据说比较顽劣,你准备要怎么处置他?” 刘云文回答道:“当然是要先关起来了。大人您厚道博爱,体恤民情,还请了仙医帮他医治伤病,可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但是这小子从小就是一个难以驯服的凶顽。不好好的关起来敲打敲打,恐怕还会到处去惹是生非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走来一个年老的下人,畏畏缩缩的样子,欲言又止。刘云文就说:“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那人看了一眼齐元直,终于大着胆子说道:“回两位大人的话,就在刚才,那‘山神’又动怒了,袭击了咱们在村西头的牛栏。四条猎狗,三头牛都死了。” “两个看牛的人一死一重伤。受伤的是王家老二,伤得很重,恐怕眼看就要不活了。现在我们正在组织大批的人手搜山,其中包括咱们的家丁、亲兵以及村里头的猎户们。到目前为止,我们大概已经动员了上百号人了。” 齐元直莫名所以,便去看刘云文。刘云文就连忙解释道:“这附近山上有头熊,很厉害。经常袭击周围的村庄。这一带的猎户都很害怕,说那是‘山神’。” 齐元直便很奇怪,说道:“你们村里大部分都是猎户。不过一头熊而已,怎么还搞不定?” 刘云文解释道:“大人切莫小看,这可不是一般的熊啊!这是一头巨型的棕熊。” “普通的棕熊四脚着地的话,和人齐肩高。若是后腿直立站起来的话,人的头顶大概在其胸口的位置。这对我们人来讲,已经是一头巨兽了。” “但是这头老熊可不一样。它四脚着地的话,人都没有它的下巴高。若是直立起来的话,乖乖不得了。人站在它的面前的话,那简直就像是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站在大人面前一样。” “这熊不仅块头很大,战斗力很强,而且据说还非常的聪明。这几年来,不仅咱们村里,周围四邻八乡的也都组织过猎人们的几次大规模的围捕,始终杀不了它。” 齐元直很奇怪地说道:“人是万物之首。它只要是个活物,哪怕就真的是一条龙,也都是可以杀死的。怎么会有杀不死的道理?” 刘云文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头巨熊不仅力大无穷,而且十分的狡猾。当我们组织大批人马进山搜索的时候,它就躲起来了。我们死活都找不到它的踪迹。但当我们人数少的时候,它就跑出来了,专捡落单的猎户收拾。简直是成精了。” 他思索了一下,又说道:“倒也奇怪。以前这家伙一般都是半夜三更出来活动的。现在居然是在这大白天的,也敢闯到村子里来了。它这是欺负我们拿它没办法啊!” 齐元直点点头道:“这样说来,倒也稀奇。走,咱们看看去。” 一行人要启程的时候,齐元直又对万紫霞说道:“请仙医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那里毕竟有一个重伤的村民,还请医仙看看那人还能不能救治他一下。好歹是条生命。请仙医慈悲。” 齐元直说得相当的客气,显然对这个医仙是极其敬重的。 万紫霞倒没有什么犹豫,立刻就答应说好。 于是齐元直就在刘云文和几个下人、家丁的领路下,带着万紫霞和自己的亲兵们一起启程,去村西头看现场。 刘云文因为担心江小龙平时表现得极为滑溜,怕他趁乱脱逃,于是让家丁们把他也带上,严密看管。以免这家伙花言巧语的,又给他逃脱了。 第1章 (九)出水蛟龙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村子的西头。远远就看到一座大牛栏已经倒塌了半边,旁边还有一棵碗口粗的大树的树干,被拦腰打断了。 距离牛栏还有数十米远,人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再往前走,就可以目睹到牛栏现场的一片狼藉。三头壮牛分成三个方向倒在了草地里,显然是牛栏遭到袭击破坏的时候,群牛惊恐地四散奔逃,结果被巨兽分别追上后杀死的。 整个现场到处是鲜血和碎肉,显得触目惊心。每头牛都被野蛮地撕开了身体,五脏六腑流出来一大堆。尤其是肠子,全部都被扯断后拖得很远。 被撕开的牛肉露出断骨,被血淋淋地丢得到处都是。 四条猎狗的尸体呈大致的半弧形排列,看起来它们是在围攻巨熊的时候,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一一杀死的。所有来到现场的人都能一眼看得明白,它们临死的时候还都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可以看得出来,这都是一些很凶猛的猎狗。 它们的块头都很大,四腿直立的情况下,头部肯定高过桌子。身体的肌肉呈现出优美的流线型线条,健壮发达,属于相当优秀的猎犬品种。它们的生前肯定是属于猎户们的宝贝。 但是现在它们都死了,而且是被瞬间击杀的。所有的猎狗死相都很惨。 其中有两条猎狗的头是被拍碎了的。白花花的脑浆子溅的到处都是。还有一条则是被打断了腰脊椎骨的,横卧在地上的姿势呈现出了前后严重扭曲的奇怪样子来。 第四条猎狗则几乎被撕成了两半,许多内脏流了出来——当然,跟牛的那一大堆内脏相比,它的就显得要小堆得多了。 有经验的猎户们都知道,四条这种猎狗已经是很不错的阵容了。如果是用来对付一只豹子的话,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即使是对付野猪、黑熊甚至是老虎这样的顶级战力的野兽来说,这四条猎狗的阵容也都是一支相当可靠的队伍。 但是现在眼前的情况清楚地表明,它们绝对是在开始交战的一瞬间,就被团灭了,可想而知它们的对手的战斗力之恐怖。 远处的荒草堆里还躺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几乎被撕成了破布一般的人的尸体——他大略地被撕成了三片。内脏和碎肉块被扔得到处都是,场面非常的血腥和残忍。 在较远的树上还挂着一支断臂。断臂的手上仍然紧握着一支长枪——准确地说是三分之一支断枪。枪尖依然雪亮锋利,但是木制的枪杆已经断掉了,而且断掉的那三分之二的部分已经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可以想象得出,巨熊对这支枪和握着枪的人都很生气,所以后果是很严重的。 另外的那个伤者已经被用树枝做成的简易担架抬了过来。 他的脸上有三道很深的伤口,肉都向外翻开了,而且就连面部的骨头上都留下了明显的划痕,估计是被熊掌划过的结果。 他的整条左臂已经没有了,肩膀处被人用破布包扎,然后用麻绳胡乱地一捆,到现在还有血在慢慢地渗透出来。 非常醒目的是,他的腹部的侧面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里面的内脏和肋骨都露了出来。伤口还在出血,由于创口太大,难以封住,人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就还这么袒露着。但是伤者早就昏死了过去,无知无觉,所以他也就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创口了。 万紫霞急忙上前救护。 现场这触目惊心的样子甚至令几个人呕吐了起来。吐得最严重的就是齐元直了。他弯着腰干呕了半天,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了。最后他脸色苍白地用毛巾擦了一擦嘴,强忍着恶心说道:“天呐!为什么这么惨的样子,难道他们真的是在与一头巨龙在作战吗?” 一直没有吭声的江小龙突然笑着说道:“这头巨熊果然是很恐怖的。不仅力大无穷,而且动作速度极快。” 这个小孩子居然没有吐,而且神情镇定自若,非常理性地接着分析道:“这家伙皮糙肉厚,防御力不是一般的强,寻常的兵器是很难伤害到它的。” “显然这个死了的人当时是试图要跟这头巨大的怪兽来较劲、抬杠。结果却是激怒了那头熊。所以才会把他打得这么惨。你们看那死者手中的枪——枪尖无血,依然闪亮雪白,所以有可能并没有伤害到那头熊,很可能当时仅仅只是刺痛了它而已……” 江小龙还没说完,那刘云文已经吼道:“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齐元直却摆摆手制止了刘云文的发怒,说道:“这小孩子的观察能力很强,的确是说得很到位、很有道理的。当时的现场,事情的发生应该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激怒了那头熊,它一般不会把人给打得这么惨的,就像是这孩子说的一样,熊是被刺痛了之后才发疯的。” 刘云文连忙回应道:“大人果然高见!分析的就如同亲眼目睹一般。” 齐元直不过是把江小龙刚才的分析,换了个说法来解释一番而已。刘云文立刻就把这功劳归到了齐元直的头上,对江小龙刚才所说的话则直接给忽视掉了。 对于刘云文的马屁,齐元直摆了摆手不置可否。他四顾张望了一番,慢吞吞地说道:“果然百姓们称之为‘山神’……此害不除,百姓遭殃……等我回去之后,调集大军来围剿它!” “这个……果然是妙计……”刘云文有些踌躇。 这时候江小龙忽然又大声嚷道:“齐大人啊,刘村长曾经说过:这熊狡猾的紧,一看见人多就会藏匿起来。这莽莽大山,地域辽阔。兴师动众,劳师远征,只怕效果不见得就如人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云文就又怒吼起来:“住嘴!你这小兔崽子,老是没大没小的乱七八糟插话。来人呐,给我掌嘴!” 齐元直摆了摆手,示意刘云文的下人们不要动手。他问江小龙道:“那么,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对付这头巨熊呢?” 江小龙说道:“人多了肯定不行,不如我一个人去杀了那头熊算了。” “噗哈哈哈……”江小龙的话音未落,所有在场的人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他们纷纷嚷道:“这孩子只怕是疯掉了……他肯定是被这恐怖的场面给吓傻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正蹲在地上忙碌着救治伤者的万紫霞,听了这话也急忙回过头来,吃惊地望着江小龙,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发了疯。 两名猎人,四条良种猎犬,许多头壮牛,这种阵容都被那巨兽瞬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场面异常惨烈。一个小孩子居然口出狂言,说是要单独去对付这头巨兽,那不是要笑死人了么? 刘云文差点没笑的背过气去。他捂着自己肥胖的肚子,用手指着江小龙,半天说不出话来。江小龙似乎真是傻了一般地瞪着他们,好像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似的。 过了好一会子,刘云文才止住了笑,说道:“我说,臭小子,你要是真能把那头熊给杀死!我就赦免你之前所犯下的任何罪过,绝对既往不咎……噗哈哈哈哈……” 江小龙还是不笑,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说道:“村长!您一言九鼎,说过的话可要算数!” “哈哈哈……算数算数……哈哈哈。”刘云文笑得有些夸张。 齐元直也微笑着说道:“小孩子就不要胡闹了,这种事情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你没看见那些人啊、猎狗什么的……还有这些个牛,那都死得有多惨吗?” 江小龙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大人您也说过,它只要是个活物,就没有什么杀不死的理由。”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齐元直点了点头说道:“但是……” 齐元直没有说下去,刘云文就马上接口说道:“齐大人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不代表你就能借此胡闹。来人呀……” 江小龙知道刘云文又打算虐待他了,就急忙打断他说道:“可是村长,您刚才可是亲口答应了的,我要是能杀得了那头熊,您就既往不咎,这说话要算话。” 刘云文差点语塞,说道:“这……你小孩子胡闹,难道我也能跟你一样胡闹吗?” 江小龙立刻接口说道:“这我还没松绑呢,怎么去杀熊啊?” 刘云文马上笑道:“小兔崽子,你心里那点儿小算盘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还不是就想就此借故,溜之大吉了?告诉你,你那点花花肠子谁都知道,别做梦了。” 江小龙扭着身子说道:“我要去杀熊,我要为民除害!” 刘云文便训斥道:“别胡闹了!这小混蛋你还上劲儿了呢,小心我叫人掌你的嘴!” 江小龙就大声嚷道:“这莽莽大山我跑哪里去?那巨熊就在附近我跑得了吗?就算没有碰上那熊,这周围的野兽这么多,我活的下去吗?再说了,我还等着这位仙医姐姐帮我治病疗伤呢,我跑了有什么好处?” 齐元直就感到很奇怪。看到江小龙十分坚决的样子,他就走了过来,蹲在江小龙的面前,和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杀得了那头熊?” 江小龙就道:“反正我自有办法!村长刚才答应过我,说是只要我能杀得了那头熊,就能既往不咎。所以,我一定要杀了那头熊。” 这话很孩子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江小龙自己也知道,但是他挖空心思地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来怎么样说才能说服大家。所以他也感到很气馁。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在大人的世界里,一个孩子是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的。所以不管他说些什么,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动那些个大人们的,不管他的理由有多么的充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刘云文的眼珠子一转,就凑上来将齐元直请到一边儿去了。 他小声嘀咕道:“虽说这小子是胡搅蛮缠的,不过在下就想,就答应他一下子也不是不可以。不然他老是揪住我那句话,说杀了熊就能既往不咎。依卑职看,是不是不如就让他去走一趟。反正咱们也是在派人去搜索那头熊的……” 齐元直便打断他说道:“不行不行,你怎么也能跟着胡闹呢?他不过是个孩子。孩子的话也能当真么?我刚才问他,主要是考虑到这小家伙平时挺鬼机灵的,说不定真有什么小聪明的办法也指不定呢?” 刘云文就笑道:“这个是不妨事的。我派几个下人、猎户什么的,再组成一个搜索小组,把这小鬼头也带上,就在这周围附近什么地方的转上一圈。其实那熊早就跑远了,我们不过是做做样子,让他跟着转一转,也算圆了他的心愿。免得他老是揪住我的话不放。” “但是……”刘云文话锋一转说道:“他要是找不到熊的话,那可怎么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了吧?” 听了这话齐元直便笑了,说:“那你就看着办吧。但是你们要注意安全。咱不能把一个小孩子楞往野兽的嘴里去推。那也太不人道了,是要遭天谴的——尽管这个小孩子非常的顽劣。” 刘云文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好嘞,我就让人带着他在周围随便转转就好了,也免得他老是啰里吧嗦个不停。这小屁孩儿,难缠得紧。” 在得到齐元直的首肯之后,刘云文立刻对江小龙宣布道:“你这臭小子,一直啰嗦个不停。现在齐大人同意了,你可以跟着我们的一个捕熊搜索队出发,一起去找那头熊。” “不过我可警告你哈,到时候万一见了熊,你要是吓得尿裤子什么的,杀熊的时候一点力都没出的话,那可不算数哈。咱们的约定是你要杀熊的。嘿嘿,我看你这么小的个子,到时候还不够那老熊塞牙缝的,哈哈哈……” 坐在地上仍被反绑着双手的江小龙没有笑,只是一脸愤愤的表情瞪着刘云文。等到刘云文笑够了,他才说道:“快给我松绑。你把我这么绑着,我怎么去杀熊啊?” 刘云文就笑道:“这小子还来劲了。好,给他松绑。” 松了绑之后,江小龙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站起身来又说道:“我要兵器。这么大的一头熊,总不能让我空手去打它吧?” “哈哈哈……”刘云文又笑了一阵,说道:“可以。咱们先回去。回去以后他想要什么兵器,咱们就让他随便挑。咱们清树湾村是个以猎户为主的村子,想要什么打猎的家伙没有?就算是他想要大斧头、关公刀,只要他抡得动,都可以给他用。” “不过……”他眯缝着眼睛笑着打量了一下江小龙,说道:“我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顶多也就拿把菜刀了。真给你一把大砍刀的话,我估计你扛着都够呛,哈哈哈!” 这时候,万紫霞已经将重伤垂死的猎人王家老二的创口处理完毕,只是他仍旧醒不过来。 据万紫霞介绍,王老二失血过多,生命垂危,目前来讲是很难醒的过来的,而且随时都可能会断气。 在医治的过程中,万紫霞后来还发现,王老二的脊柱也受到过猛烈的打击,被打断了不止一处,即使勉强救活了,也是终身残废。 齐元直静静地听完,便说那我们就先回村子里面吧。刘云文便吩咐手下,除了留下几个人处理现场之外,一行人便将王老二用树枝做成的简易担架抬着,一起返回村长家的大院去了。 回去之后,江小龙直奔练武场,在兵器架子上看了半天,找出了一把枪头很锋利的长枪。 刘云文笑道:“好眼光!这可是大有来头的名枪啊!是从京城内出了名的老字号——老林记铁匠铺——花重金打造来的好枪。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出水蛟龙’……它怎么就让你小子就一眼给看上了呢?” 第1章 (十)在路上就做了他 这确实是一款定制的好枪。 江小龙后来听人说,这是一百多年前从清树湾村走出去的一位知名大将——叫做万俊达的——后来担任过朝廷驻北漠总兵,专门跟北方游牧民族打仗,而且立功无数——这杆枪是他为自己专门量身定做的。也正是由于他的赫赫战功,这把枪后来也就成为了传奇般的名枪。 这枪的枪头很沉重。枪尖足有五十多厘米长,超过半米。两边的利刃扁平宽阔,中间的棱很厚实、很稳重、也很大气。一看就知道使用者要绝对势大力沉,才可能会有碎骨断筋的效果。 单单只是这枪头就有三十来斤重。这种分量的兵器,一般人是根本不会用的。即使是有力量大的人,不懂这枪的枪法也还是没有办法用——根本就耍不开。 江小龙没有回应刘云文的这句话,而是端详了一下这杆枪,又嚷着说道:“我不要这枪杆!” “嘿!倒挺会挑的。”说话的是刘云文亲兵队的队长林忠浩。他气哼哼地说道:“这可是柘木杆子,用来做槊都是绰绰有余的,你居然还嫌弃?” 那时候的槊,都是北方游牧民族的猛将才用的长大兵器。由于重量较大,中原人一般不用。 “我要另配一根铁枪杆。”江小龙毫不理会地说道。 “就这一条木杆的你都抡不动。”林忠浩气哼哼地嚷道:“你当你是当年的万俊达么?那可是在北方战场上的名将,能让每个游牧部落都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是真正的万人敌!” 这条枪在原来的主人万俊达使用的时候,的的确确是配的铁枪杆的。万俊达将军的力气很大。这么沉重的枪,他可以像挥动一根竹竿一样的潇洒自如。 但是后人们多数都舞不动这杆枪。所以人们就干脆拆去了原有的铁枪杆,换上了木制的枪杆。但是即算如此,人们也不爱用这杆枪。因为换了木杆之后,整条枪的重心就移动得较大了,变得枪头沉重而木杆子权限的很轻,这样挥舞起来反而更不顺手。 “我要铁枪杆。”江小龙环视了周围比他高出许多的大人们一圈,固执地说道。 他看着人们惊讶、不解和嘲笑的目光,忽然又大声嚷道:“你们当这是出去打兔子么?我这是要去对付‘山神’的。那么大的一头熊,你们连根铁枪杆都不给吗?” “好吧!”刘云文笑道:“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吧。去把那原配的铁枪杆找出来,给他装上。装完了我估计这小子连拖都拖不动,哈哈哈!” 有下人就提了这杆枪跑去找原配枪杆去了。 “我还要一把远程的武器。”江小龙说道。 “什么叫远程武器?”当时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名词的,所以一下子都没人能听懂。 “就是弓、弩、火枪之类的,有吗?” “火枪就没有,但是强弓就多的是。”刘云文笑道:“来人呐,给我们的小英雄拿几副强弓过来……呃,还有硬弩,找几个力量大的。” 马上就有人拿来了几副强弓硬弩过来。江小龙一一端详了一下,那两副弓比他本人还高一个头还不止。弓弦非常紧固,力道十足,别说他高举着双手很难把弓拉开,就算是能拉开,他的手臂也没有那箭矢长,根本就拉不满。 而那三副弩他也用不了。弩弦比弓弦还紧,拉起来极其费力,再加上他上辈子也从来就没有用过弩,不懂得技巧,所以鼓捣半天也装不上弩矢。众人看得不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最后江小龙气馁地说道:“这些都不合适我。有没有比较小巧一点的,比如说手弩?” “有是有……”刘云文一边哈哈笑一边说道:“但是你打算用手弩去对付那头大熊?哈哈哈……手弩一般都是力气比较小的女人们才用的……哈哈哈。” 江小龙一脸认真地说道:“可是这些强弓硬弩我也玩不开啊!你们难道不知道个子小、力气小的小孩子的难处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最后有人给他找来了一堆的手弩,让他自己随便挑。江小龙左翻右试,好不容易才选了一把。这之后,江小龙又提出要吃饭。他说自从自己活转过来之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吃到过任何的东西,饿得都肚皮贴后背了,这怎么去打熊? 刘云文便让人到院子里的露天厨房去,给他草草地打扫了一些剩饭剩菜——当然都是上一顿下人们吃不完的冷食,随便在锅里烩了一下,就端到了旁边的一个柴房里,让他自己去吃。 这是江小龙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后,吃的第一顿饭,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是聊胜于无。 江小龙吃的很慢,很仔细,很认真。因为他觉得,这可能是他吃的最后一份饭菜了——能不能吃到下一顿还很不好说——吃完这顿,他就要去猎熊了。但是如果没有补充好体力,他又怎么可能去杀得了大熊呢? 就在他吃饭的时候,木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很袅娜地走了进来,几乎没有发出什么走路的声响。 来人是万紫霞。 “你为什么要去自杀?”万紫霞的声音很轻,但是神情严肃认真,眼神里充满着关心。 江小龙心里有些触动。 他回答道:“我不是自杀。恰恰相反,我想活下去。” “你知道那头熊,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不敢单独去招惹它。这不是自杀是什么?” “因为我不去杀那头熊的话,我就可能活不下去了。我从刘云文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杀意。他对我的憎厌是发自内心的。齐大人是个爱惜百姓的官儿,这我看得出来。只要有齐大人在,他刘云文还不敢对我做些什么。等到齐大人走了,我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刘云文不一定会真的杀你,但是那头熊是一定会杀你的。”万紫霞目光坚定。 “我不会去赌刘云文会不会杀我。因为我不能就这么把我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就像是家养的鸡鸭那样,天天等待着别人来裁决自己的生死。” 江小龙说道:“我的灵魂很弱,不可能再去寻找另外一个宿主。所以我必须珍惜自己现在的这副……破烂的身体,不管我愿意不愿意。” “你知道你要做的,其实是一件必死无疑的事情吗?”万紫霞说道:“那是一头基因变异的熊。一般的熊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块头的。” “我心里清楚得很。”江小龙笑道:“我虽然不是猎人,但是我小的时候——呃,就是在前世的小时候——当时我在东北的深山老林的一个村子里——我是在那里出生的。” “当地有经验的猎人跟我说过一句老话,叫做一猪二熊三老虎。意思是在野外最惹不起的凶猛肉食动物里面,野猪排名第一,狗熊排名第二,老虎排名第三。” “为什么?”万紫霞奇怪道:“老虎不是兽中之王吗?它是纯肉食动物,野猪和熊其实都是杂食动物。真正的兽王难道不应该是老虎吗?” “老虎是兽王没错。”江小龙微笑着解释道:“但是老虎是一种智商比较高的动物。在作战之前它往往会对对手进行暗中的观察,并对作战的后果进行评估。它的攻击作战行动的最主要目的,主要是为了捕食,而不是为了好勇斗狠。” “除非你真的确实触犯了它,或者是让它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否则它很少会主动地去打一场,可能会令它受伤的恶战的——请注意,我说的是恶战——因为它是独居动物,如果它受了伤的话,那就会影响到它以后的捕猎效率的。” “即使是对弱小的动物的袭击,它多半也会采取偷袭的方式。因为这样做最节省体力。它绝对没有觉得自己是山中之王的这种觉悟,不会到处去招摇。大多数时间它都是隐秘行踪、暗中窥测。那一身的虎皮花纹就是它的迷彩作战服。可以使它在乱草之中难以被发现。” “但是野猪和熊就不一样了。它们智商低,暴躁易怒,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和侵略性。一旦发飙,不顾一切,不管后果。尤其是受伤之后,绝对是跟你玩儿命到底、不死不休的结局。” “你看看刚才的那个场面:那头巨熊本来想是偷袭牛群,整点儿牛肉来吃吃的。但是,一旦它遭到了猎人和猎狗们的抵抗和攻击之后。它勃然大怒,将猎人、猎狗以及来不及逃掉的牛等等——总之所有活动的东西,一股脑全部都撕成碎片。” “即使是攻击范围内的树木和牛棚,也都会被它完全彻底地破坏掉。” “这就是熊。老虎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它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无谓地浪费体力。” “所以,有经验的老猎人们将野猪和熊列为危险动物榜的前二位,而兽中之王的老虎却只能屈居第三。” 万紫霞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儿,然后说道:“你这么清楚,居然还想去杀掉它?除了活腻了或者是丧失理智了,我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解释。” “哈!如果我告诉你,我有把握杀了它。你信么?” 万紫霞用嘲讽的眼神儿上下打量了他那一米多、甚至都不到一米五的身高,说道:“我百分之一百零一个相信你……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被人打坏了?思维已经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江小龙微笑着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是不是你已经回忆到什么了?你前世是不是叫云梦夏?” “我没有前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万紫霞没好气地回答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突然很粗鲁地推门闯了进来——完全没有预兆,也没有敲门,就这么直愣愣地猛然闯了进来。 来人是刘云文的亲兵队长林忠浩。 江小龙和万紫霞两个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他们两个在柴房里悄然说话的时候,刘云文正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单独会见这个人——他的亲兵队长林忠浩。 刘云文轻声交代道:“有个活儿需要你去办……这活儿我交给别人是不放心的,只有你最稳妥。你一向办事滴水不漏。我很信任你。” “主子您尽管放心,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替您办好。”林忠浩恭敬地说道。 “我不希望内个臭小子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刘云文说道:“眼下齐大人还在这里,我本不想这么急着送他去上西天的。但是既然他已经提出要去杀熊,这就远离了人们的视线了。”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谁都不能说些什么。看不出破绽的事情,是不用担心吃官司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办的漂亮一点……内小子……他今天应该就摔死在某个悬崖的下面,而且绝对是个意外……这是个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就这么突然之间,它就发生了。” “放心吧,主子!”林忠浩回应道:“这个意外很快就会发生,而且绝对是真实的。” “去吧!”刘云文说道:“我希望毫无破绽,包括所有一起去的兄弟们……事后要经得起任何的调查……齐大人,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的。” “放心吧,主子。我会挑选嘴巴最严实的人去的。这件事情,会一辈子都烂在他们几个人的肚子里的。”林忠浩退了出去。 第1章 (十一)上路吧 “好了没有啊,杀熊的大英雄?”林忠浩不由分说就推开了柴房的门,见“医仙”万紫霞也在里面,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万紫霞没有理会他,而是很镇定地对江小龙说道:“你其实是不能剧烈运动的。你脑袋上的伤还很严重,如果有什么恶心要吐以及头晕的情况,就要立刻休息一下。” “仙医果然是慈悲为怀。”林忠浩悻悻地说道。 然后他又转头看着江小龙道:“外,我说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别逞强了。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吹牛要去杀熊呢。杀个小虫子还差不多。” 江小龙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激将,只是做的有点太明显过头了。这招也许对付一个真正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是真的够了,但是江小龙其实是成年人的心智。 他回应道:“咱们走吧,你看我们能骑马去吗?我想走远一点,那熊肯定不在附近了。” 林忠浩心中一阵高兴,暗想:“你想骑马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待会儿我就不一定非要找什么悬崖了。什么时候随手一推。小子哎,你就是个失足落马,大头朝下,脑袋开花,哼哼!” 两个人各怀鬼胎就这么出门去了,万紫霞还想努力劝说江小龙一下的——她实在是想不出这小孩子怎么可能去对付得了那么恐怖的一头熊的——但是看到江小龙的神态很坚定从容,而林忠浩又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最终不得不欲言又止。 她最终只是非常担心地跟着走出了房门去,目送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背影在和煦的阳光下,大踏步地就这么坚决地远去了。 江小龙首先就提出,要去看他挑选的名枪“出水蛟龙”。 刘云文庄子上的铁匠手艺很好。在刚才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把枪尖跟原来的枪杆连接上了。从表面上看起来,那枪杆跟枪头配合的还算很扎实。 江小龙又端着这杆刚刚接好了的“出水蛟龙”,仔细地检查了半天,心里还是感觉不怎么踏实,于是就把枪举起来用力地抡了一下。 这一抡不打紧,差点儿没让他跟着栽了一跟头——这“出水蛟龙”实在是太过长大,而且太过沉重了。以至于江小龙这么奋力一抡,带动得自己差点一跟头栽翻在地上。 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纷纷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江小龙倒是很坦然,自我解嘲道:“这万俊达真是太厉害了。这么沉重的枪,没有狮虎一般的力气,谁也别想舞动它。”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江小龙在笑声中又检查了一遍枪头,发现它确实在枪杆上牢牢地呆着,不管怎么挥舞都纹丝不动,这才放下心来。 他骑上了马,把枪挂在马匹旁边的铁钩上。那马立刻就喷了一下响鼻,跺了跺脚,显然是在表示对自己身体的一侧挂了这么一个沉重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习惯甚至是很不高兴。 就在他们要出发的时候,万紫霞又来了,手中拿着一些已经熬好了的药水。 她想做最后的努力。 趁着大家都在咋咋呼呼地准备行装,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万紫霞对江小龙说道:“你可以不用去的,太危险了……要不,我去跟齐大人说说,让他带你离开这个村庄?” 江小龙说道:“齐大人没有理由会带我走的。因为刘云文一定会反复地跟他说,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小烂仔,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救助。这种情况下,齐元直也没有理由非要救我不可——大家不沾亲不带故的,他凭什么呀?”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这一去实在是太危险了……其实不是太危险,而是绝对活不下来的——只要你一看见了那头熊,它就会把你给撕成满地的碎肉。到了那个时候,就连现场的哪些碎肉、哪些碎器官是你的,都叫人分辨不出来。收尸都没办法给你收尸。” 她又转过头去看了看远处的林忠浩,对江小龙说道:“我觉得那家伙肯定不怀好意。” “你说的很对。”江小龙表示赞同:“他必定心怀鬼胎。” “我去跟齐大人说说。”万紫霞转身就要走。 “慢着!”江小龙叫住了她,然后把头凑过去,对她轻声说道:“你真的那么担心我的话,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你说。”万紫霞站住脚回应道。 “你好好回忆一下,你的前世究竟叫什么名字。”江小龙一脸郑重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云梦夏这个名字?” “你好好想一想嘛,应该能想得到的。”江小龙说道:“你是医学专家,肯定应该知道怎么刺激自己的脑神经,来唤醒某些什么回忆之类的吧?” 就在这个时候,人们都已经上马,林忠浩大声对江小龙吆喝道:“走了走了!为民除害的小英雄,咱们该上路了。” 众人拍马缓缓上路,江小龙机灵地避开了万紫霞想牵住他的马的手,拍马离去,回过头对她一笑说道:“等着我的好消息,我一定要杀了那头熊。” 万紫霞站在原地,那神情看上去有些失落和绝望。 江小龙头也不回,骑着马紧跟着那几个人走上了去村外的小路。 在村口的路上,他们看到有几个村民远远地追了过来。原来是江小龙的老娘听说这孩子要去杀熊,就急慌慌地想跑来阻止。那个被江小龙的老娘称呼为三叔的人,则带着几个村民紧紧地跟随在她的身后。 江小龙的老娘一边跑,一边呼天抢地地叫着:“儿啊,你不要去自杀啊!你还这么小,怎么可能去杀那头山神啊?你不要去凑这个热闹啊!” 在给江小龙他们捕猎小队送行的人中有几个人分了出去,挡住了江小龙的母亲和几个村民,劝说和拦截江小龙的老娘和村民们。 江小龙只是对那些人挥了挥手,喊了一句:“放心吧!我没事的!”就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前世就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场面。何况他也是灵魂穿越之后,刚刚认识的这个母亲,缺乏那种自小到大都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才有的感情。 在山坳转弯处,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母亲已经挣脱了那几个阻拦的人,歇斯底里地哭叫着向他追来——虽然明知道是追不上的。 看到这一幕他不禁忽然有些感动。“母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啊!”他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催马加速前进。不然的话,被母亲追上来又要啰嗦半天。而这头熊,他是非要找到并杀掉不可的。 村子之外满眼都是起伏山地,而且草木茂盛。江小龙一边走,一边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并且同时向林忠浩详细了解,其他几支捕猎队搜索的方向和范围。 听完介绍之后他就奇怪地问林忠浩,为什么村子的西北方向没有捕猎队去搜索。 林忠浩回答说:“那边是一大片的乌栋树林,生长的野草也主要是青棱草。乌栋树有毒,树叶树皮都有毒,牲口吃了就会头晕、恶心还会拉稀。青棱草刺多叶子小,而且非常苦涩。” “就连那些吃草的动物也都是不吃这两种草木的。如果说吃草的动物不去的话,那么那些吃肉的动物当然就更不会去那边了。所以,猎人们一般也不会去那边打猎的,那里顶多只有一些昆虫。连兔子和蛇都不会有。” 江小龙驻足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就去那边。” 他的神情显得很悠然,林忠浩顿时惊讶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 “你刚才没有听懂我说的话?那边遍地都是青棱草,草刺又多又长又坚硬。而且树林子也是稀稀拉拉的,那么大个熊躲那里干嘛去?那里又没吃没喝的。” 江小龙说:“你们自己都说了,如果是出动大队人马去搜索的话,从来都是找不到那头老狗熊的。它刚才又远远看见你们这许多人出发去找它,那它不往那边去躲往哪里躲啊?” “那好吧,咱们就往那边去。”林忠浩下令捕猎搜索小队转向,往村子的西北方向进发。但是他心里还是在犯嘀咕的。 “这小兔崽子还认真了。看这架势是非要找到那头熊不可了……老子特么的就纳了闷了。你小子连‘出水蛟龙’那杆枪都舞不动,拿什么来杀熊啊?” 他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这小子的分析很有道理啊。搞不好那头熊还真就可能躲在那个方向了……这小子聪明……嘶,不好!要真是那头熊就躲在那个方向上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咱们这个捕猎队,算上这个臭小子总共也不过才五个人,还真不是那头熊的对手。” “再者说了,咱们这支队伍带的家伙也不够看啊。” 原来这支队伍出发的时候,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是去打那头熊的。 他们所携带的器械无非就是腰挎的佩刀、一支一米五长的短梭镖和几把普通的弓弩。这些器械主要是用来对付人和小型动物的。要是用来对付凶猛的大型动物的话,那就是根本不够看的了。 林忠浩看了看自己队伍中的器械,猛然醒悟道:“怪不得这臭小子在出发的时候,嘴角就一直挂着嘲讽的微笑呢。他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再这么瞎折腾了。得赶紧找个什么冷僻的地方把这小子给弄死算了。”林忠浩暗自在心里做了决定。“好在这小子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好的去处,前面那种地方连过路的行人都很少。是个理想的杀人灭口的好去处。” 队伍没有走出多远就进入了一片稀疏的乌栋树林子,果然是遍地的青棱草——当地人管它叫草,实际是一种低矮的灌木。 这里人迹罕至,野兽也基本不来,所以只有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连马都走得小心翼翼的,想方设法不去碰触那些长满了尖刺的青棱草。 进入林子里面没有多久,林忠浩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会意,便故意缓缓散开,东张西望地到处观望着。这些江小龙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这些人是准备对他动手了,之所以四处张望,是不想突然间遇到个把过路的人,目睹了他们行凶的过程。 这条路虽然行人稀少,但是由于去附近的文舍村比较近,所以也不能说就没有过路的。 江小龙尽量跟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暗暗地摸出了自己所携带的手弩。 临行的时候,他们只给这支弩配发了六枝弩矢。同行的一共有四个人,江小龙之前没有使用过手弩的经验,不能保证自己的弩矢不会打空,更不能保证这些弩矢可以一击致命。更何况,对方的手上也有弓弩。所以,他也有些紧张。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从这里四下望去,没有行人的踪迹。林忠浩一看这是个机会,立即打马追向了前面的江小龙。 江小龙听到背后的马蹄声急促,也知道了怎么回事。在林忠浩即将追上他的时候,他忽然一个急转身,将手中的手弩对准了林忠浩的面部——手弩上的箭矢已经安装完毕,一扣即发。 林忠浩没想到江小龙早有防备,吃了一惊,急忙偏头就躲。江小龙的动作也很快,迅速调整目标,将弩矢对准了他的马的眼睛。只听弩弦声轻响。那支弩矢准确地射中了林忠浩坐骑的眼睛。那马惊叫一声,扭头甩尾地就往地上倒,将林忠浩掀翻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树林子里面传来了一声极其低沉的吼叫声——准确地说来,那并不像是吼叫声,倒彷如是一只巨大的怪兽在沉重地叹息一般。 正在急速向江小龙围拢过来的那几个人顿时都惊呆了,齐齐勒马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连摔在了地上的林忠浩也吓得慌了神。他顾不上身上的伤痛,甚至还顾不上爬起身来,就趴在地上,抬起上半身向声音发出的那个方向去张望。 江小龙听得出来,这一声巨兽的低沉类似于叹息的低鸣,应该是凶猛的肉食动物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对敌人的警告——就像是一只狗在发动进攻之前的低沉的呜呜声一般。 当然,现在发出这声警告的不是狗,而是一头比狗要大很多很多倍的巨兽。 这警告声充满了强大的威慑力,令所有的在场的人都一下子就被震住了。江小龙注意到路边低洼处的积水的水面,在这一极其低沉的警告声中荡漾了一下——可想而知,这已经接近于次声波的低音的能量有多大。 所有的马都在这一刻被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四散奔逃,根本不受骑马者的控制——骑在它们身上的人东倒西歪着,连声怪叫——这几个人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就连刚刚倒在地上的那匹受了伤的马,此时也挣扎着爬了起来。它的眼睛上还高高矗立着一支弩矢的矢尾,但它还是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歪歪斜斜地一边跳腾着,一边挣扎着逃离。 林忠浩也跳起身来,他本想攀爬自己的那匹受了伤的马来逃跑的,但是那马惊得乱蹦乱跳地从他身边冲过去。他努力地伸了两次手都没能够得着马缰绳,只好拖着一条因摔下马而受了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跟着马逃跑。 江小龙的马也不受控制了。好在他在马惊之前就极其敏捷地跳下了马,并动作十分利索地将长枪“出水蛟龙”摘了下来。 他没有企图去阻止自己坐骑的逃跑——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在这种巨大的威胁面前,没有受过特别训练的马,是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感的。 如果你非要去试图控制一匹已经吓得要死的马,那么倒霉的一定是你自己。 因为你如果想要跟马相比的话,力气和个头都相差得太大了。 第1章 (十二)可怕的山神 他镇定地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但是那一片地方草木茂盛,加上地势崎岖起伏,他什么都没看见。就在他努力寻找制高点望向野兽发声的方向的时候,突然间,他的右侧数十米远的小树林中,一头庞大的棕红色身影咆哮着从树林子里面冲了出来。 可怜的林忠浩瘸着腿刚刚好逃到了那里,就被冲出来的棕熊当头就是一熊掌。 江小龙看见身材高大的林忠浩平平地斜飞出去好几米远,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他临死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或者是惨叫。 林忠浩在被拍飞之后——其实是在还没起飞之前——就已经死了。他白花花的脑浆子、红红的血水以及碎肉块、碎骨头渣什么的,在地上呈扇面铺洒出去十好几米远——他的整个头颅以及肩膀部分,在被熊拍击的时候就已经粉碎了。 “这头熊真大啊!”江小龙在心底里惊呼。 那熊的整个圆脸是那么的大,几乎有一个农村家庭用的大木盆那么大。它的块头——额滴个乖乖——江小龙觉得那就是一座能够移动的棕红色肉山。简直了,其身材的大小程度,完全可以跟后世一辆国产小柳州那样的小型载货卡车相比了。 “这家伙绝对超过了一吨重啊!”江小龙心想:“或许两吨都说不定……” 它那巨大的掌力,在拍到林忠浩的脑袋的时候,就像是机械重锤在锤打石灰土块一般,瞬间就将那头颅拍得粉碎,并爆出一阵血雾来。 打完了林忠浩,那头巨熊转过头来看了江小龙一眼,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呜呜声。江小龙顿时觉得就连脚下的地面都有些轻微的震动,那庞然大物极为低沉的声音不由得不使人毛骨悚然。 但是它仅仅只看了一眼,就转身要走。似乎江小龙对它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存在。 “好家伙,这家伙的移动速度、感应能力以及战术运用都相当的不错。”江小龙心想:“它其实远远地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在发出第一声警告之后,它就迅速地利用地形和树木作为屏障,掩护它的行动,悄然从侧后接近,然后再从敌人可能退却的方向上发起突袭。” “了不起!作为一只熊,能有这样的智商,算是相当的成精了。” 熊要转身,它的目标明显是那只瞎了一只眼的马。那匹马在万分惊恐之下,乱蹦乱跳,歪歪斜斜,没头没脑地瞎闯——但是它因为重伤和恐惧,几乎是在原地转圈乱跑——根本就没能够逃多远。 但是江小龙是来杀熊的,他不能容许这头巨熊对他的无视。 于是他大吼了一声:“外——!你这熊瞎子。过来啊!你的对手是我!” 熊还是不理会他,江小龙从地上抓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追着熊紧冲了几步,然后奋力地将石头扔了出去。 那石头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嘣”的一下砸中了熊的脑袋,又高高地弹飞了起来,落向了远方。 这石块当然不可能伤害到这头熊了。它的防御力超强,但是这并不表示它没有感觉神经。江小龙的这一下子对它来说无疑是一个挑衅。它本来并没有对这个小孩子有什么攻击兴趣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 这个对它来说几乎完全可以忽略的小动物,他竟然用石块来丢我?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还有天理吗? 巨熊先是呆了一呆,仰天思索了那么两秒钟,喘着沉重的粗气。接着它又低沉地哼了一声,回转身体。它用它那一双冷酷的充满着漠然无情的精光的小眼睛,冷冷地盯视着江小龙。 江小龙欢快地大喊大叫着,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蹦了蹦,接着嗷嗷叫着向它拳打脚踢。 当他发现那头熊还是无动于衷地时候,他甚至摸出小鸡仔向它放水,继续进行挑衅。然后,他又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再次向熊投掷了过去。 石块打在了它的胸口,又弹飞到了一边。这一下,老熊终于做出了攻击的决定,步履沉重地向江小龙走了过来。 它要让这个狂妄得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小生物好看。 江小龙再次在路边抓起了一块石头,不管不顾地奋力扔向老熊。 这一次,石块准确地击中了它的鼻子。 老熊勃然大怒——用石块砸它的脑袋,它几乎没有什么痛感。但是鼻子可是敏感部位啊! 尽管它体型巨大,防御力超强,但是这一下砸中了鼻子却让它感觉到了十分的酸痛。它现在的怒火被彻底地点燃了。 巨熊直立了起来,仰天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江小龙感到震耳欲聋——他甚至感觉得到,就连他脚底下的大地都在这声巨吼中发生了强烈的震动,身边的一些树木的树叶也在纷纷地落下。 那一刻,他的耳朵里面嗡嗡作响,恐怖的感觉弥漫全身,仿佛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般。 紧接着,这头庞然大物就快步小跑着,向他冲了过来。它那巨大的体重导致地面都在疯狂地颤抖。江小龙知道它接近之后必定是一记熊掌或者是撕咬、冲撞。 他必须进一步地激怒它。 于是他迅速单腿跪下,举起早就上好了弩矢的手弩,冷静而沉稳地瞄准了熊的眼睛。 任何动物的眼睛都是它的薄弱环节——不管它是熊还是龙。 就在这巨兽冲过来的时候,江小龙用双手稳稳地把握着轻便的手弩。 弩矢的箭头随着迅速狂奔而来的巨熊的跑动而上下轻移,寻找着最佳的机会来发射。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有一秒钟的时间,随着弩弦的一声轻响,弩矢闪电般破空飞了出去,正中熊的左眼。那老熊剧痛,“嗷——!”地狂吼了一声。周围地面上的树叶和枯草都在这声狂吼中沙沙抖动着甚至飞舞了起来,而地上低洼处的积水简直都要沸腾了起来。 现在的它,已经被彻底地激怒了。 肉食动物——尤其是这种极为暴躁、容易冲动发怒的肉食动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在愤怒的情况下会向你冲过来,咬你、拍你或者是用身体冲撞,甚至是几种攻击形式结合起来一起用。但是当它们被彻底地激怒之后。它们就会狂暴地冲过来,然后跳起来,飞扑向你。 这是展示它们全部力量的最好的方式。 江小龙最希望的就是这头巨熊能采取这种最野蛮的方式来攻击他。 ——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老熊愤然前冲,然后跃起身来,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地扑向了江小龙。 一时间,江小龙仿佛觉得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准确地说,应该是塌了下来。 整个世界以及所有的时间,好像都在这巨熊的凌空重压之下停顿了一般。 谁都知道,只要被这庞大的躯体压中,零点五秒之内,你就能变成一张完美的肉质薄饼。 但是江小龙始终保持着单腿跪姿不变,即使这一吨多重的巨大棕熊如泰山压顶一般地砸向他,他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的眼神儿镇定如初,古井不波。 同他镇定沉稳的神情相比,他的手上的动作却是出人意料地极快,这同他那沉稳到近乎冷漠的脸上的表情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此时如果有人在旁边看的话,绝对不相信这是一个小孩子能够做得出来的表演。 是的——他这一刻的表现充分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受到过极其残酷训练的冷血杀手!一个优秀的专业特工! 那么他究竟做了什么呢? 就在手中的弩矢射出去之后,江小龙甚至没等弄清楚弩矢是否射中了巨熊的眼睛。他就飞快地甩掉了手中的手弩,就好像它有着很高的温度,非常烫手一样。 因为那头熊现在离他的距离已经实在是太近了!近到江小龙认为自己的视野之中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任何的东西了! 紧接着,在甩掉手弩的下一瞬间,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一直搁置在脚边的长枪“出水蛟龙”抓在了手里。 此时巨熊正在人立而起,凶猛地向他扑压下来,江小龙甚至已经清晰地闻到了熊身上那刺鼻的腥臊气味。在熊扑过来所带动的风中,这股气味十分的难闻,简直呛得人无法呼吸。 但是江小龙此时没有时间呼吸。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地将枪身以七十五度角扬起,将那极其锋锐的枪尖对准了熊的心脏部位,而枪杆的后尾则柱在了坚实的地面上——那地面上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小小的凹坑。 这是江小龙早就选择好了的柱枪的位置——他必须保证在巨熊下压的那一瞬间,枪体不会在重压之下发生任何的滑动——之所以他坚持要将这支“出水蛟龙”配回原来的铁枪杆,就是出于现在这一刻的考虑——木质枪杆绝对没有铁质的牢靠。 接下来的一瞬间,他就双手握枪,镇定地等待着——这个等待的时间好像很漫长,但是实际发生的过程却是连零点一秒的时间都不到。 就在那巨熊的胸膛即将要接触到枪尖的那一刹那间,江小龙放开握住枪的双手,猛然向右侧翻滚了出去。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简直就像是在他的脚底下安装了极其灵敏的弹簧一样。 但就算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却依然还是被熊掌划破了衣服和后背。 只听得轰然一声沉重的巨响,巨熊扑砸在地面上,如同一把天神的重锤砸在了铁砧上一般。 那一瞬间,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发生了地震。江小龙被震得腾空飞起,灰头土脸地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在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头巨熊一时还没气绝,临死之前仍然照着正狼狈不堪地被震飞在空中的江小龙,又恶狠狠地挥了一熊掌。 但是江小龙连逃带被震,瞬息之间就险之又险地飞了出去。那巨大的熊掌空舞了一下,连他的衣服角都没能再一次碰到。 巨熊的身体砸在了地面,然后又心有不甘地企图挣扎起身。但是随即,它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心脏被洞穿的剧痛让它瞬间失去了力气。它不禁愤怒地哀嚎了一声,震得四周的山野好一阵的轰鸣回响。 江小龙这一下摔得非常的狼狈,还在空中的时候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恶心要吐,耳鸣轰轰。他知道自己的脑震荡症状又被激发了,就连自己最后是怎么摔落到地面上的,似乎都没有了知觉——那一刻他其实已经昏死了过去。 一直过了好几分钟,强烈的恐惧感和求生欲望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感到自己头晕目眩的症状正在渐渐地有些好转。 然后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脸正埋在地上厚厚的尘土之中。他感到脑袋剧痛,身体像是要散了架一般。此时他并不知道那头巨熊怎么样了,只是听到四周安安静静的,这让他稍稍感到安全了一些。 他努力地挣扎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才艰难地从地上撑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浑身都是灰土,脸上也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口腔里和鼻子里全都塞满了沙土。 他一边吐着口水,又猛擤鼻子,好让自己能顺畅地呼吸一下下,然后一边他转过头去,想看看那头熊怎么样了。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脑袋是懵的,视野里的景象全都模糊不清——他知道这还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在作祟——他甚至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当他终于找到那头老熊的时候,发现它正趴在远处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巨熊的身体下面,是一大汪暗红色的血泊。它的背后则露出一只血淋淋的枪尖,以及小半截的枪杆——那杆着名的长枪“出水蛟龙”,非常完美地穿透了老熊那巨大的心脏。 江小龙艰难地爬起身来,拖着已经很不灵便的双脚,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慢慢挨了过去。 他看见那只熊巨大的双眼依然还睁着,但是里面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彩。老熊巨大的嘴巴很狰狞地张开着,那粗大锋锐的犬齿比江小龙的手掌还要长上一大截。 柔软的近乎半米长的舌头本来是挂在下犬齿上的,但是当江小龙看见它的时候,那舌头正在慢慢地从犬齿上滑落到地面上,并砸起了一股尘埃。 巨熊那巨大的口腔还在沉重地出着气,发出微弱的呼噜呼噜声响。但是现在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而且那气流也越来的越微弱。 鲜血正汩汩地从熊的嘴巴里面和鼻子里面汹涌地流淌出来,地上的黑红色的血泊的面积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江小龙静静地看了这只熊一小会儿,然后拖着步子一瘸一拐艰难地往回走。 现在没有马了,他只能步行回去。而且因为脑震荡的后遗症还在,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脑子里一阵阵的生疼,他只得缓缓地拖着步子,一点一点地往回村的路上挨。 好在他并没有走多远,就看见前面一片尘土飞扬,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许多人抡刀提枪地纵马迎了上来。由于受到脑震荡的影响,江小龙视线模糊,但是居然还是认出了一个人来——跑在最前面的,是齐元直的亲兵队长吴浩雄。 江小龙咧嘴笑了笑,笑得很难看,然后身子一晃,差点儿又栽倒在了地上。 吴浩雄跳下马来,拔刀在手,紧张地向江小龙吼道:“那熊呢?” 他身后的人——紧跟着他的第一梯队多数都是齐元直的亲兵——也都纷纷跳下马来,呈扇面散开,张弓搭箭,万分紧张地警戒着,显得非常的训练有素。 江小龙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说道:“已经被我给弄死了。” “开什么玩笑?”吴浩雄怒吼了一声。 这时候更多的人都已经陆续到来,包括齐元直和刘云文两个人。他们都翻身下马,万分紧张的样子,纷纷不断地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还活着?” “……那熊呢?” 江小龙指着自己来路的方向上,对众人说道:“那熊已经被我戳死了。就在那边,我拖不动那么大的一堆肉。” “开什么玩笑?”吴浩雄再次怒吼了一声,显然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走!我带你们去看一下吧。”江小龙微笑着说道。 “走,带上他!”齐元直对吴浩雄命令道。 吴浩雄一把就拽住江小龙的胳膊,就要把他往马上举。江小龙叫道:“轻点儿,你这个大黑炭。我头痛……我说你别那么生拉硬拽的好吗?” 吴浩雄长得黑,但是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介意江小龙叫他大黑炭。 他把江小龙用力一抡,丢到自己的马背上,然后自己就翻身上了马。江小龙又是一阵呻吟,说道:“我说你特么的轻点儿行吗?上个马还整这么大的动静,老子头晕你知道吗?为什么你做任何事情都闹得跟特么的地动山摇似的。” 吴浩雄也不理他,一纵马就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倒在小路上的大棕熊那巨大的尸身。 众人担心那熊尚未气绝,在靠近到距离熊约数十米的地方就都纷纷地下了马。 队伍呈扇形散开,缓缓地包围过去,人人各持弓弩刀枪在手,弯着腰,十分警惕地收缩着包围圈,慢慢地走近那熊的身边。 江小龙在马上颠了半天,这会子反倒感觉头没那么疼、也不怎么晕了,就一个人率先跑上了前去,伸脚在那熊的脑袋上踢了一脚,回身对众人说道:“看到了吧?这家伙死啦!死的再也不能死了!” 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纷纷站直了身体,十分惊奇地围拢了过来。 齐元直和刘云文围着这熊的尸身看了半天。齐元直才向江小龙问道:“你杀的?” 江小龙又踢了一脚,然后指着扎在熊眼睛上的弩矢,说道:“这是我射的,手弩的箭矢。看见没有?同行的几个人都不带这种手弩的。” 然后他又费力地爬上了熊的尸身,指着那露出来的半截枪杆和整支枪头,得意地说道:“看见了没?‘出水蛟龙’的枪头。” 最后他又从熊的身上跳了下来,指着数十米外林忠浩的尸身,说道:“这位大叔没能跑得了,被这老熊一巴掌给拍死了。” “胡说!”刘云文愤怒地吼道:“林忠浩的武功很高。是不是他在杀熊的时候,你趁机偷袭,害死了他?” 江小龙镇定地一边往林忠浩的尸体方向走,一边说道:“你们自己过来看。” 吴浩雄大踏步地超过了江小龙,抢先走到了林忠浩的尸体旁边,蹲下来检查了一番。 当大家都围拢过来的时候,吴浩雄已经检查完毕。他言简意赅地汇报道:“被熊一击毙命,脑袋是从左侧后方向打碎的。就像被打烂的西瓜一样。左肩的骨头也碎了。” 众人看见那几乎粉碎的头部以及被重创之后的肩膀。只见一些碎骨头刺穿了林忠浩自己肩膀的皮肉,森然地露出在了外面。 两处破碎的创口显然都是从侧后方向打击过来的,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为。见此情景,刘云文就说不出话来了。 众人又回到了那只大熊的尸身边,啧啧称奇。许多清树湾村里的人也只是听说,很少有人真正亲眼见过这头熊,此时见到,无不震惊于它的体型是那么的庞大。 齐元直想不明白,就问江小龙道:“小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江小龙笑道:“我就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彻底地激怒它。第二就是用枪尖对准它的心脏。” 他又踢了那熊的尸身一脚,笑道:“它实际上是自己把自己给砸死的。” “你们想想:两、三千斤重的肉,一下子狠狠地砸在‘出水蛟龙’这把无坚不摧的铁枪的枪尖上,是个什么效果?就好像是你拿着一把大铁锤,想要把一根钢针砸进一块猪肉一样,很轻松就能穿透它。只要你把枪杵在地上,然后对准了它的心脏部位,那么这蠢货就会自己砸死自己。只要它暴怒地冲上来,杀它就会变成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 在场的众人都点了点头。 但是问题来了,这个道理谁都懂,然而怎么做得到却是另外一回事。这需要有绝对沉着冷静的心理素质。面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绝大多数人都会当场就被吓得个灵魂出窍的。 尤其是当它向你扑过来的时候,那气势绝对是泰山压顶一般的。 在这巨兽的面前,你要能充分地激怒它,然后冷静地对准它的心脏,最终还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脱,这绝对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到的事情。 那需要绝对的冷静和绝对的沉稳,在巨大的危险降临在你的眼前的时候,你必须非常清醒地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应该怎么做。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像是看着一个英雄一样地看着江小龙,从心底里佩服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么一件说起来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真的很不简单! 所有的人都默然无语。他们扪心自问,在这头恐怖的巨熊面前,你能像他一样,干净漂亮地完成这件事情来吗?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刚刚受了重伤,差点死去的孩子? 这简直就是一个小怪物啊! 齐元直简直就要鼓掌了。他刚刚大声喊了一个“好!”字,却被另一个人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给打断了。 那是刘云文的一个下人。他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指着远处叫道:“村长您快去看看,林忠浩的坐骑死了,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草地里。” 他看了一眼江小龙以及他手中的手弩,补充说道:“是被手弩的弩矢射死的。” 第1章 (十三)再次被关押 这个人当时也是跟着林忠浩和江小龙一起来的。在巨熊出现的那一刻,他和几个同伴纵马奋力逃脱了。一直到回到村里报了信,他们才跟着大队人马返回了这里。 其实他和另外几个逃脱的人一样,不要说他们当时没命地逃跑的时候没有看见江小龙怎么杀熊。就连之前看见林忠浩准备突袭江小龙的时候,他们跟在后面也没怎么看清楚过程。 至于后来巨熊出现,这几个家伙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根本就不知道林忠浩和江小龙的生死。 而之前林忠浩和江小龙之间的冲突,就算他们亲眼所见,也早就被巨熊吓得屁滚尿流,根本就想不起来当时发生的情况了。 此时他们跟着大队人马回到了现场,这个家伙在四处探查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林忠浩的马的尸体,并跑回来报告。 随着那个人的举报,现场的形势立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刘云文首先恶狠狠地瞪了江小龙一眼,说道:“我说呢?你这个小兔崽子,果然是恶到了极点。竟然敢暗算我的人!” “走!我们去看看。”他不由分说,手一挥,立即带着人跟着那名下人跑了过去。 江小龙也跟着跑了过去。远远地,就见那匹马倒在了草丛中,已经没有了气息。它的眼睛上还矗立着半截手弩的弩矢。 江小龙一看就明白,那匹马原本就受伤很重,有可能箭头已经伤到了它的脑子,当时还能逃跑也只是它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在当它听到巨熊的极具威胁性咆哮之后,惊恐交加的这匹马挣扎着逃跑。 但是由于一只眼睛被重创,头痛剧烈,加之惊恐万分,这匹可怜的老马在极力挣扎求生一小段路之后,终于一命呜呼了。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证据!”刘云文一到现场就跳着脚发起了飙。他一手指着江小龙,一边骂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小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东西!” “来人呐!把这小子给我捆起来!”刘云文大声吆喝着。 “慢着!”齐元直大声制止了刘云文以及他的手下们的冲动。 他走近江小龙弯下腰问他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小龙回答道:“巨熊来之前他们就鬼鬼祟祟,准备动手杀我。出于自卫,我不得不打了他的马。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巨熊出现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愤怒的刘云文此时脸红脖子粗的,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了,不仅打断了江小龙的叙述,而且竟然大声骂起了脏话。 但是他瞬间就意识到在齐大人面前是不可以如此失态的,于是马上又弯腰鞠躬向齐元直道歉,说道:“对不起,齐大人,我太冲动了!请大人恕罪!” 齐元直瞪了他一眼,表示十分的不满,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他向江小龙问道:“你说他们要谋害你,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我并没有什么证据。”江小龙说道:“因为如果等到他们先动手的话,我早就死了。” 他也知道这么说是很没有说服力的,但是他还真没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敢乱说?”刘云文气哼哼地说道,只是声音不敢像刚才那么大了。 毕竟这是在墨阳城太守齐大人的面前,不能过分张狂。但是他还是很生气,接着又说道:“我看你就是想要谋害别人。” 江小龙一脸嘲讽地反击道:“他们四个大人,手中都有刀枪弓弩的。我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你们想想,我究竟是要怎么做,才能谋害得了他们全部呢?” “休想狡辩!”刘云文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虽说你是一个孩子,但你不是也杀了这头大熊了吗?谁不知道你这小鬼头狡猾的要命,一肚子坏水儿?” “好了,都不要争了。”齐元直道:“先回去再说吧。” 他本来满心的喜悦,想给为民除害的江小龙庆功的。但是忽然间又出现了这么样的一个情况,搞得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让大家先回村子里再说。 不过他也觉得这么处理有些不妥。毕竟当时在场的一个大人死了,另外几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这小孩子一个人杀了大熊,这种事情应该是绝对没有疑问的。 他想了想,于是又对刘云文吩咐道:“去找辆车什么的,把那头熊给拖回去。这可是个战利品,是应该值得庆功的。这是为当地的百姓除了一害,是个值得宣扬的事情。” 齐元直这么一定性,刘云文纵然不乐意,但是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吩咐几个人赶紧回村去找车来,想办法将那大熊的尸体给拖回村里去。 他们两个就带着其余的大队人马将江小龙先押回去,商量着看怎么处理。 到了刘家大院儿里,刘云文命令自己的亲兵家将们先将江小龙捆押在大院的一个角落里,等稍后再做处理。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在齐元直面前的表现有些过分失礼,此时正好赶上晚饭时间,就急忙吩咐厨房送上早已准备好的好酒好菜。先招待齐元直吃喝再议。 由于天气较热,吃喝的地点就定在院子里的那棵数百年的老大槐树的下面。 江小龙当然是没有资格入席的。他只能是被捆绑了双手和双脚,安排跪在离大树不远的一处阴凉的地方。有个下人端来了一些剩饭菜,用个调羹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 江小龙一见那个喂自己吃饭的人,竟然认识——就是他重生之后,听见被他现世的母亲称呼为“三叔”的内个小老头。 他还记得当时他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的时候,扎扎实实地把这个小老头儿给吓得不轻。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小龙在吃东西的间隙中,悄悄问道。 “我一直都在这里做下人啊。”三叔愁眉苦脸地说道:“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三叔偷眼去看那十多米外谈笑风生的齐元直和刘云文,又看了看站在几米外负责看守江小龙的家丁,悄悄说道:“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你要挺住。” “你的老娘可能不行了……”三叔一边轻声说,一边担心地偷眼去看江小龙的反应表情。 “怎么会这样?我去杀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江小龙有些吃惊。 他去打熊之前,看到母亲虽然焦虑担心,一路追赶,但是精神体力却都还很好呀,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说不行了呢? “她一听说你要去杀‘山神’,当时就吓坏了。觉得你去了就肯定回不来了。她想去追你,想把你拦回来,不希望你去送死。但是被主子家的下人给拦住了。她就拼命地哭闹。” “后来,和你一起去的几个人逃回来了。说是真的遇到了那头大熊‘山神’。他们算是捡了条命,逃回来了。但是你和队长林忠浩没能逃回来。两个人都死在了那里。而且死得很惨。” “你妈妈一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晕死了过去。” “我想办法好不容易见到了‘医仙’,求她给老姐姐看看……‘医仙’看了半天,说是急怒攻心,中风了,而且还很严重。她手上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药,所以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那可怜的老姐姐昏迷不醒,呼吸越来越弱。看样子,大概不用多久就会咽气的了……” 江小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默然无语。 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说实在的这些人都是刚刚见了几面,要说感情还真没什么,毕竟整个事情太过突然地就这么发生了——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消化不了,更别提培养感情了。 但是这个妇人又确实是在这个世界之中的他江小龙名义上的母亲。 她也确实对他舐犊情深、关爱有加——虽然这也让他感到有些受不了和难为情。不过你想想看,有哪个男孩子不会对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过分关心而感到心烦和不耐呢? 所以他对“三叔”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也顿时感到有些情绪低下和失落不堪。 看到江小龙这个向来都是桀骜不驯、众人眼中的“坏孩子”,在听到母亲不行了的这一刻所显露出来的这副表情,三叔也感到有些欣慰。 他一边喂江小龙吃东西,一边轻声地唠叨道:“唉……你能感到伤心,说明你还是有孝心的。你老妈要是知道了,也会感到欣慰的。虽然在这之前,你一直表现得不大听话,不太懂事……但是现在……” “好了,不提了……我等下要赶紧把你的关心告诉她,不管她现在还能不能听得见……我想,老姐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我想让她高高兴兴地上路……” 三叔唉声叹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叨着。 江小龙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你……你是……我的亲三叔吗?” 三叔闻言惊愕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唉,你这孩子,脑子确实是被打坏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呢?” “我是你三叔没错,但是是远房的……比较远了……其实,我叫你娘亲做干姐姐还合适一点……唉,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现在又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你说你杀熊就杀熊好了,干嘛非要把亲兵队长林忠浩也给杀了啊?那可是咱们村长刘大官人的亲表弟啊!” “你也认为是我杀了林忠浩?……原来是他刘云文的表弟,我说呢……” “难道不是你杀的吗?那马眼睛上的弩矢只有你有……” “是啊,是亲表弟啊……关系好得很……你杀了他表弟,他刘云文能不生气吗?他恨你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你死定了,我也救不了你了……不是我不救你,是真的没办法……谁让咱们是穷人呢?人家是大财主,家大业大,咱能斗得过他吗?……咱斗不过,就只好认命……” “也好!我会让你跟你妈相聚的……我安葬了你们,我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我受够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要跑得远远儿的,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慢慢地养老……” “我有钱……刘大官人不会知道的……他那么多的金锭、银锭……还有珠宝首饰,少几样东西他是不会知道的……” 听到这里,江小龙不由得心中一笑,暗自想道:“看你似乎糊里糊涂、颠三倒四,而且胆小如鼠的样子,还真没想到,原来你是一个老贼啊……真是好笑,居然偷了刘云文的金锭、银锭和珠宝……哈哈,怪不得你都懒得管我,就只想着一个人溜之大吉了呢!” 他现在终于搞明白了几件事情:第一,刘云文真的一心想杀了他;第二,三叔偷了刘云文的金锭,一心想跑路;第三,三叔虽然跟他妈关系还不错,但并不打算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他。 因为他的三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冒这个险对他来说太危险了,弄不好把自己就给搭进去了。那他又何必呢?太不值当了…… 没人救他,但是江小龙不想怪任何人。他更不想怪刘云文,说不定换位思考的话,自己比刘云文还更想杀了自己这个小王八蛋呢,谁看着谁更顺眼啊? 他也不想怪三叔——人家没有义务对你掏心掏肺的。 江小龙的前世蒋宇涵就一直信奉一句箴言:“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之外,没有谁有义务一定要对你好!所以,如果真的有人对你好的话,你一定要心存感恩!但是如果有谁并没有对你好呢,你也不用怨天尤人。因为人家没这个必须。” 就在江小龙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嘴里半天没进新的食物了,转头一看,原来三叔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面前的石头上还放着半碗的剩饭剩菜呢。想必,这家伙一定是瞅准了一个没人注意的好机会,跑路了吧? 刘云文当然还不知道他有个下人偷了他的金银财宝,并且准备跑路的事情。他这会子正一边忙着吩咐下人们端上好肉好菜,一边陪着笑脸招待齐元直吃好喝好呢。 齐元直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刘云文的心里便也有些忐忑。他故意岔开话题说道:“齐大人啊,在下最近听说,内什么北洋海盗帝国的军队,已经在咱们省南边几个地方的港口同时登陆了,而且来势汹汹。咱们官军连吃败仗,形势非常的险恶啊?” “我们常年在这穷乡僻壤的,消息闭塞。很多时候我们听到从外面传来的消息,但是实际上都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陈年旧闻、经年往事了。所以,还希望齐大人能够给我们多透露透露点儿新的消息。” 刘云文当然是本来就很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了。但是另一方面来讲,他现在提起这个话题对他来说,时机也是非常恰当的,至少可以迅速转移齐元直对江小龙的注意力。 果然,一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齐元直就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起来。 他端起刘云文刚刚给他斟满的酒杯,缓缓地说道:“你那确实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旧闻了。其实,这不是一场青龙帝国仅仅面对北洋海盗帝国入侵的战争。事实上,这是一场九国联军共同入侵我青龙帝国的大规模战争。北洋海盗帝国仅仅只是九国联军其中的一国而已。” “啊?——”刘云文是真的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咱们怎么突然之间就惹翻了这么多的国家?” 江小龙的注意力也被迅速地吸引了过去。他距离这两个人还有十来米的距离,但是这院子里还算很安静,下人们都习惯于轻手轻脚地做事,这也是刘云文平曰里所严格要求的规矩。 齐元直叹了口气,想了半天才说道:“那些个洋人本来是想来做生意的。可你知道,咱们青龙帝国历来都是重农轻商。咱们地大物博,非常富有。只要粮食丰收,就什么都不愁了。” “所以,我们从上至下,都看不起做生意的。也正因为如此,圣上拒绝他们开埠通商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到这里,齐元直也就打住了。可能他也不是很清楚朝政的情况。但是被绑在不远处的江小龙却也明白了一些。他想:“这不也就是我来的那个世界的历史一幕的翻版么?” 当时大清帝国皇室也是遭遇了这么一种情况:洋人要求通商,皇室不允。于是洋人便要求变法,暗中支持皇上实施新政,废除垂帘听政的老佛爷慈禧太后。 结果此事败露。勃然大怒的慈禧太后立即下令幽禁皇上,向全世界开战,并开始攻打各国的大使馆,于是终于导致了后来的八国联军的入侵战争。 怎么这个世界也是这么个走向啊?而且居然还多了一个国家,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又冒出个什么什么北洋海盗帝国来了?它相当于我们内个世界的哪个国家啊?是不是又是老佛爷慈禧太后口中的那个“蕞尔小国”呢? ——注:蕞尔小国,慈禧太后嘲讽人家国家“小的要命”的用语。 “……攻打人家的大使馆,这事儿就比较严重了。在洋人们看来,大使馆就相当于是他们的国土。攻打大使馆就是攻击他们的领土,这是不能容忍的。况且,太后还下令向全世界宣战。于是,这场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齐元直接着说道:“洋人们确实是来势汹汹。单说如今咱们省的这一路,库尔斯特拉二十万大军兵精将猛,战斗力极强。他们在登陆之后,那是连战连捷,一路高奏凯歌。咱们朝廷的军队……” 他不想接着说下去了,但是听的人却都自然懂得。 隔了片刻,刘云文忽然又问道:“大人,不是说是北洋海盗帝国么?怎么忽然又变成了库尔斯特拉的大军了?” 齐元直解释道:“是北洋海盗帝国没错。但是他们的国王被称为库尔斯特拉大帝。所以,这支皇室的军队又可以称之为库尔斯特拉大军。” “哦,原来是这样……”刘云文想了想又问道:“那齐大人此行带了这许多的人马,是为了准备支援前线的么?” 齐元直皱着眉头回应道:“倒也不是这么说。我青龙帝国多年无战事,马放南山。常备兵力较少,战力松弛。我墨阳城也是无兵可用的。此次来到你这清树湾村,主要是听说你们这儿出了个医仙,想来拜会。但是考虑到时局混乱,故而带了两千来兵马,有所防备。” “哦,下官明白了。”刘云文笑道:“大人果然谨慎。” 齐元直又道:“其实,我也是想在拜会了医仙之后,再往南走走,探听一下咱们省南部战局的动向的。” 他显然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谈论下去了,于是呷了一口酒,眼珠子便往不远处的江小龙这里转了过来,说道:“这小孩子倒是一名勇士啊,你打算如何处置?” 刘云文见话题还是回到了江小龙的身上,便暗悔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就是光顾着招待齐大人了,并没有把江小龙给另行关押起来。如果齐元直没有见到江小龙,说不定就会忘了这个小子。那么等他一走,老子就可以慢慢儿收拾这个小王八蛋了。 不过当他转眼看见院子里的另一个角落里,一帮人正在大声吆喝着将那头熊王的尸体拖进来时,就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就算是把江小龙这个小混蛋给另行关押起来了,那齐大人也是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你想:杀熊王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儿啊?这一般人也办不到啊!谁也不可能忽略这件事情的。 那你说这小子他怎么就办到了呢? 毫不费力就把那头巨熊的前胸后背给穿了一个透明窟窿,而且他自己居然还毫发未伤,活蹦乱跳地就回来了。你说他的运气咋就那么的好? ……这难道真的是个运气的问题么?…… 第1章 (十四)敌人要来了 现在既然齐大人问起来了,他刘云文就无法回避了,差点就冒出一句:“那么大人您看该如何处置是好呀!” 但是这句话刚到嘴边,刘云文就把它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改口说道:“此子到处行凶,祸害好人,滥杀无辜,恐怕是要严厉地处置才行了,大人您看呢?” 前一句话是不能说的,因为说了的话就等于是把决定权全部交给了齐元直齐大人。而后面的这句话就带有明显的倾向性了,他希望能够多少影响到齐大人的决策。 但是齐元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他摇摇头笑道:“此言差矣。我只看见了他独自一个人杀了熊,其他的人却是落荒而逃。至于说到他行凶杀人,这恐怕倒是证据不足。” “有大家的口供为证。”刘云文急着申辩道。 “仅有一方的口供也未必就能定案。”齐元直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小孩子的说法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 “你想,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手上只有一杆他根本就舞不动的长枪,再就是一把杀伤力不大的袖珍手弩。之前他还受了伤。想要谋害四个全副武装的大人,而且他们还个个身怀武功。我看这小子除非是真的疯了,否则是断不可能有这样的念头的。” 刘云文就有些急了,对齐元直说道:“大人啊,这小子巧言善辩,花花肠子极多,不可相信。大人您莫看此子年纪尚幼,其实绝对是凶顽一个啊。” “您看看他的眼睛,您再看看他的神态,目露凶光,满脸杀气。此子如此年纪就这个样子,依在下愚见,这个小坏蛋的小命是断不可留的。” 齐元直还是不置可否,说道:“如果换做是你,你敢说能同时对付你的那四个手下吗?” 他想了想接着又说道:“就算这小孩子平时顽劣了一些,但是你不也是说过,只要他能杀了那头大熊,就可以赦免他的所有罪过。你现在又这么说,那你岂不是自食其言?” 刘云文回道:“可是,这小混蛋不止是秉性顽劣,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小泼皮无赖。大人,如果我说他十一岁的时候就杀人,大人您信么?” 齐元直道:“说说看,什么个情况?” “当时镇子上的张屠户确实是有些欺行霸市,凌辱老少,但是还罪不至死。”刘云文道:“没成想,得罪了这个小屁孩儿。张屠户榨了他的几个铜钱,没给肉还打了他。叫他滚蛋。” “这小孩子什么反应你知道吗?”刘云文有些身体发抖地说道:“他假装要走,趁人不备,突然去张屠户的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当场就把膀大腰圆、身高足有他一倍以上的张屠户给开膛破肚了。” “那青色的肠子流了一地的,鲜血足足淌了一丈多长。”刘云文指着跪在远处地上的江小龙说道:“就是他干的。你别看他年纪这么小,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绝对的凶煞。手刃一个七尺高的成年汉子,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事发之后,由于镇上的里长秦大人念他年纪尚幼,况且张屠户也是个镇上有名的泼皮无赖,所以从轻发落,并没有过于为难这个小子而已。” 这是事实,确实是江小龙干的。但是那是以前的江小龙。那个极其凶顽的江小龙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是蒋宇涵附身的。 所以现在的江小龙听到了这番话以后,本来马上就是想要分辩几句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倒也算了。 以前的江小龙的确凶顽,但是至少很有血性。不会在被欺负的时候忍辱退让,不会优柔寡断地跟人讲什么道理,不会坐在地上跟路人哭诉自己的委屈。在这个缺乏法制和文明的古代社会里,他的这种血性,倒也不失为是一种爱恨分明、痛快淋漓的豪侠之道。 正如水浒传里的英雄武松那样——你们没有人能解决我武松的问题是吧?那么好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 以前的蒋宇涵虽说经历非凡,并接受过许多的特种训练,但是毕竟是生活在一个现代化的文明社会里,骨子里都是现代文明的价值观。 自从他附身到这个江小龙的身上以后,他发现自己竟然逐渐的被这具身体中所特有的那种野性所浸染,变得不太像是从前的自己了。 尽管自己还保留着许多从前的记忆,但是经常性的他会发现,在自己的言行举止之中,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底层人的张狂野蛮和粗鲁低俗。 对遇到的事情的处理方式,也更多的会使用十分简单粗暴和直截了当的方式来应对。 比如刚才刘云文所讲述的这件事情,蒋宇涵细想一下倒也觉得:“当时江小龙的处理方式虽然残暴和血腥,但是在一个缺乏有效的法制管理的社会里,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其实也不失为是一种痛快的选择。” 想当年战国末期的时候,燕国太子丹打算请一代剑客荆轲出手,去刺杀秦王。很多人可能知道这个典故,但是可能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是,当时他们还找了一个叫做秦舞阳的人,想让他来做荆轲的帮手。 这个叫做秦舞阳的家伙,也是十二岁的时候就当街杀人——而且也是杀的一名成年人——遂成为名动一时的当地一凶。由于名声较大,致使燕太子丹最后还亲自去找他,请他出山,协助大剑客荆轲一起去刺杀秦始皇。 无奈这个乡下少年毕竟没有见过大阵仗,临到秦王的面前的时候,竟被秦军强大的阵容、秦始皇的强大帝王气场所震慑,当场被吓得腿发抖、脸变色,最终并没有帮上任何的忙而已。 刘云文夸张的说法倒并没有将齐元直给直接说动。 听完了这番话后,齐元直沉吟了片刻,说道:“这孩子这么做虽然十分的莽撞残暴,但是倒也算是一个小勇士。难怪他独自一个人就敢于上山,敢于杀熊王。你们谁能办得到?去了几队人马都没能办成的事情,他一个毛孩子,一去就办成了。很了不起啊!” “可是……”刘云文脸都急红了,低声说道:“这留着可是个祸害啊,大人!” 他心里明白,如果齐元直没有动杀机的话,他逼得越急,可能效果适得其反。想到这一层后,他马上退了一步说道:“这孩子造的孽可不止这一桩。大人不杀他,难以服众啊!他还欺负民女,打伤老人,偷卖人家的猪和牛……” “既然做了这么多的坏事,那么你为何当初就当众许诺,说只要他能杀了那头熊,就会对他既往不咎呢?”齐元直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你是这里的父母官,也就是这里的家长啊。说过的话,岂能不算?” “哎……”刘云文无话可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谁知道他竟然能杀了那个熊王,还能毫发无损地活着回来呢?” “说过的话就得算话。”齐元直教育他道:“不然你这个父母官又何以服众?” “可是这个小贼,留着可就是清树湾村的一大祸害呀!”刘云文在做最后的努力。 但是齐元直反问道:“那个欺行霸市的张屠户留着就不是个祸害?这头熊王山神留着也不是祸害?一个父母官说话不算话,难道不是祸害?清树湾的人又怎么服你的管辖?” 这句话镇住了刘云文。他不敢再吭气了。 刘云文的心里明白:“如果要是再这样努力地劝说下去,不但无益,只怕自己的前程都马上就要被影响到了……杀江小龙这件事情,绝不可以再提。” 打定了主意之后,他再小心翼翼地观察齐元直,却见这位齐大人若有所思地、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轻声嘟囔道:“眼看着一场险恶的战争即将来临,这小子说不定还真能派得上用场呢。” “况且,说到底,他就算将功赎罪,为清树湾的黎民百姓除了熊王这一大祸害,这么大的一件功劳,也算是能勉强补过了吧?” 听到这里,刘云文心里清楚,此时要是再提杀江小龙的事情,那就是跟自个儿过不去了。 他于是小心翼翼地转换话题说道:“说到此次战争,听说北洋海盗帝国的大军骁勇善战,气势如虹。不知道大人有何良策,可以抵挡?” 齐元直的注意力果然又被吸引了过去,想了想说道:“不好办!” “敌军当前的势头很猛!当然,眼下朝廷已经派出重兵,三路掩杀过去。咱们墨南省现在有上官虎云、左思明以及原墨南省守备梁元超,应该问题还是不大的。” “这三员大将,都是帝国名动一方的猛将。局势当不至于急转直下……”齐元直若有所思地说道:“本官此次南巡,就是想首先了解一下本省北部的防务局势的。眼下时局混乱,出门带些兵,以备不测……” 正在说话的时候,忽有一名骑兵斥候飞马来报:“报齐大人:库尔斯特拉大军已经兵临莱阳城。守备大人梁元超请大人速派援兵,协同作战。这是梁大人的手书……” 只听“哐当”一声响,刘云文手中的碗筷就掉在了地上。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大人,大人!莱阳距离我们不过二百余里。一旦城破,我们可就危在旦夕了呀!” 齐元直倒是没有那么慌张,他看了看那封没有信封的手书。手书只是一张纸,寥寥两行字,经过一路风尘,已经汗湿破损了,但是看那印章,却是假不了的。 他眉头紧蹙,说道:“不要慌,这次我还带了两千兵马,可以立即驰援莱阳城。再说,就算是莱阳城破,跟你们这个小村子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就准备对手下的将佐下达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到座下不远处有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援军太少,只有两千人。大人不应该直接增援。应该悄悄过去。也不用通知莱阳城,而是应当作为一支奇兵,专打库尔斯特拉大军的侧翼或者后方,能打到他们的后勤补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齐元直和刘云文转头看时,却发现是一直跪在他们旁边听候发落的那个江小龙在说话。 刘云文登时叱道:“乡下小子,你懂什么?这是大人们的军机要事,岂容你这等肮脏泼皮来呱噪多事的?” 齐元直倒是不以为忤,颇感兴趣地问道:“你说不要通知莱阳城,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直接增派援兵?” 江小龙不卑不亢,直起了腰板儿说道:“两千兵马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直接通知莱阳城,倒是受了他们的指派和影响。” “而直接加入正面战场,又不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倒不如游击一番,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打击敌军的软肋,最好是能烧了对方的粮草,甚或至于偷袭对方的主帅营地。兵法有云:出其不意,踹他后背……” “哈哈哈哈……”齐元直大笑说道:“兵法上只说过: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倒是你这小子说的有趣:出其不意,踹他后背!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说是这么说,但是齐元直也不可能会在意一个乡下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他依然是指派手下的将佐,率领两千兵马即刻启程,火速驰援莱阳城去了。 江小龙当然知道兵法上的原话是怎么说的,但是那么讲的话,并不符合他现在这个没读过书的乡下贫穷小混混的身份,所以他临时把词给改了一下。 当齐元直的手下领命而去之后,被五花大绑、跪在院子里的江小龙直摇头叹气,说道:“这点人手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只能是白白送死去了。” 齐元直听了这话却并不在意,命令亲兵将江小龙先押到牢房里面关好,来日再做审理判决。他则继续和刘云文喝着酒吃着菜。两人一直吃喝到深更半夜,酩酊而散。 次日醒来已是中午时分。 按原来的计划,齐元直就要返回墨阳城。但是他忽然间因为局势的不确定性,他反倒又觉得有些举棋不定了。考虑良久,他便决定先在清树湾村里呆几天看看,等候前线的进一步消息,同时延请医仙万紫霞,就地为他的夫人诊病治疗。 由于一心等着前线的消息,所有的人也就都跟着有些心神不定,也就没有人有空再去想着要如何处理江小龙的事情。所以江小龙就继续被关押在牢房里,无人问津。 第二天的下午,万紫霞来地牢里看过江小龙——这也是经过刘云文同意的,她是齐元直的座上宾,他不可能不给她这个面子——她飘飘若仙的超然气质和美丽端庄的容貌,顿时令整个牢房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一同关押在此的几名囚犯眼睛都直了,但是慑于万紫霞高高在上的出尘气度和美丽风采,他们也只敢远观,不敢凑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家丁打开牢房门后,万紫霞为江小龙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他并没有加重伤势。 “你母亲我会尽力的……”万紫霞说道:“但是她的情况很不好……是非常的不好……” 江小龙无言以对。 沉默了片刻,万紫霞拿出了一块手帕包着的物事,告诉他说:“这是我跟刘村长要来的。是从你杀的那头熊的胆上切下来的一小块。你知道吗?熊胆可是治疗内伤的上品啊!” 江小龙当然知道熊胆的疗伤效果是很神奇的。 狗熊经常会爬树或攀岩,一旦失手摔伤,它们往往可以很快就痊愈。这与熊胆治疗内伤的超强能力是有着很大的关系的。 “我自然是听说过,但是……”江小龙压低了声音说道:“熊胆非常的名贵,他刘云文舍得给你?不会拿什么打得野猪的猪胆来糊弄你吧?……毕竟猪胆和熊胆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晾干以后从外观看的话,不是那么好分辨的……” 之所以要压低声音,江小龙是不希望同牢房的囚犯们听到这番对话。 “不至于吧……”万紫霞略微有些迟疑。她也知道,经过炮制后的猪胆和熊胆不太容易从外观上进行分辨——而不马上炮制的话,猪和熊的这些东西就会很快地坏掉。 “可能……”万紫霞有些迟疑地说道:“他也不一定是很清楚这熊胆的医用功效吧……” “我有办法分辨……”江小龙悄声说道:“不管他了,你现在去打一盆清水来。” 万紫霞于是吩咐在外面等候的家丁,马上就打了一木盆的清水来。 江小龙自己被捆缚了双手双脚,不能动弹,就吩咐万紫霞用小刀在那块已经烘干了的熊胆上,先切下很小的一片来——大概只有人的小拇指的指甲盖的一半那么大——丢在水里。 只见那一小片熊胆的切片就绕着水盆转起圈来。江小龙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刘村长不敢蒙你,这是货真价实的熊胆。猪的胆子的切片是不会在水里打转转的。” “你怎么知道?”万紫霞很惊奇的样子说道:“真的很神奇哎……还有这样的鉴定方法?” “以后你学会了?”江小龙笑道:“学会了别人就没办法蒙你了。这还是我上辈子,跟一个霓虹国的老猎人学的土办法呢!” 说完这话,两个人就都有些神色黯然,也不知在各自想些什么。 还是万紫霞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道:“我现在就去给你配制药材……对你的内伤和脑震荡都会有很好的疗效的……” 话没说完,她就转身离去,就像是忽然平地刮起了一阵风一般。牢房里,她的倩影早已消失,只有她刚才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馨香气息,久久都没有散去。 第三天,江小龙果然听说了他的母亲已经病逝的消息,接着就又听说他的那个“三叔”也不见了踪影。 第四天,众人还在猜测纷纷,初始大家还以为那老家伙是不是跑到哪里去喝醉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到什么时候酒醒了,也许他就会自己回来了。 这种事情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几次,所以大家就都还在商量着,等这个老家奴回来了要如何惩罚他呢。却只有江小龙自己一个人知道,这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等到了第四天的傍晚时分,有斥候飞马来报说:“莱阳城破。守将梁元超战死。” 随后又有斥候骑兵陆续赶来,带回来了更为详细的最近战况:“我们增援过去的两千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现在库尔斯特拉大军的前锋五千骑兵,已经离开了莱阳城,进驻万福村扎营。看这样子,很有可能会于明后日之间,直奔咱们清树湾村而来了。” 齐元直和刘云文顿时面面相觑,一是惊讶于有着五万多守备部队、兵精粮足的莱阳城,何以如此之快地就陷落了。 二是惊讶于敌军的动向。 斥候骑兵的分析非常的有道理。万福村位于万福桥的西南方向。而如果这五千骑兵向东北进发跨过万福桥的话,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目的地也是唯一的一个——那就是会直奔清树湾村而来了。 清树湾村位于莽莽的崇山峻岭之中,只有一条大路进来。村子的北面也就是清树湾的后方就没有任何的道路了,有的只是悬崖峭壁下的万丈深渊,没有通往其他方向上的任何的退路。 如此孤僻的一个小小的村庄,住户又主要是以猎户为主。没有粮草,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它其实是没有任何的军事价值和经济价值的,政治价值那就更谈不上了。 可是……五千骑兵部队忽然要奔袭这里,到底有何用意? 第1章 (十五)简单粗暴的分析 从来送信的斥候们前言不搭后语的凌乱叙述中,齐元直倒是很快就总结出了莱阳城的战况,以及敌军动向的答案:面对仅有两万多北洋海盗人的攻击,梁元超过于轻敌,率部出城决战,并未凭城固守,结果却一败涂地。 齐元直增援过去的部队中,有投降的军官为保命,立即招供了墨阳城太守齐元直,现在就呆在清树湾村。 清树湾村的确是没有什么军事价值的,但是墨阳城却是个战略要地。他们只要过来杀了齐元直,墨阳城里群龙无首,这可能就会使他们在将来的攻击墨阳城的行动中,效率就此大大的提高。 目前的清树湾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守备部队了,相当于空城一座。 齐元直所带来的两千兵马也都在莱阳城一战中丧失殆尽。但是库尔斯特拉的部队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们看来,战略要地墨阳城的城主既然在这里,那就必然还是有军队保护着的。所以他们非常的重视,派出了五千骑兵企图来奔袭清树湾村。 骑兵部队速度很快。他们的目的其实也非常的简单,就是率先来击破齐元直所率领的部队,直接杀了齐元直大人。然后马上就可以返程跟上大部队,跟着一起去攻击墨阳城,并夺取墨阳大桥,以便渡桥北上,向青龙帝国的腹地进军。 “原来这支部队是冲着我来的啊!”齐元直分析了半天,终于轻声自语道。 听了这个分析结论之后,这刘云文的心思可就立马活络了起来。 他马上就暗想道:“万一局势不利了,咱们立刻让亲兵们将齐大人给抓起来,绑送给那些什么库尔什么拉的大军。说不定这可就是咱们自个儿的一条活路呢……” 齐元直倒是不知道刘云文有这般毒辣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五千大军,而且是骑兵部队,这特么的也太看得起咱了吧? 库尔斯特拉军队的战斗力岂可等闲视之?莱阳城五万多的兵,被人家两万人就轻轻松松地击败。好家伙,现在居然又分出五千兵马来对付我? 他愁眉苦脸地想道:“也许这次咱就要死在这里了呢?……一辈子从来没有来过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结果来了居然就是送死来的?给人瓮中捉鳖了……” 齐元直当天晚上在床铺上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三更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做江小龙的小叫花子一般的流浪孩子来了。 齐元直回忆道:“这小家伙说的对呀,两千兵马去了能顶个屁用呀。还不如偷袭对方的软肋——还真是像他所说的,出其不意,踹他后背……” 这小鬼头看起来确实是诡计多端的样子,说不定还真可能有点儿什么办法的…… 这样想着,齐元直就起身叫上两名亲兵,直奔牢房去了。 堂堂的一个成年人,而且还是平时被老百姓们看得高高在上的一个太守大人、朝廷官员,要去向一个小孩子讨主意,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就算是此时的齐元直,其心里也别扭得很。但是,他确实是觉得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的了。 况且在眼下这个危急的关头,就算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了,那自己作为一名朝廷的官员,总不至于就这么丢下这里的老百姓,一个人跑路吧?——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再者说了,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你跑了又顶什么用呢?他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并不知道你跑了呀。他们还不是照样要冲到这个小村庄来祸害百姓吗? 如果找不到齐元直他们当然就会乱杀无辜——这是必然的,如果他们把这里真的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齐元直的话,那保不齐他们就会一狠心,来个统统砍光——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这是侵略者必然的想法——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我齐元直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齐元直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牢房的门前。 这清树湾这样的穷乡僻壤,什么都简陋。所谓的牢房也不过是在石窟般的库房里,另外开辟出来的几间地下室而已。这牢房里面也只不过关押了两三名犯人。最里面的一间就是关押江小龙的地方。所谓牢房的房间,也无非就是用木栅栏隔开的一个个小单间而已。 地下洞窟阴冷潮湿,散发着混合着屎尿和汗臭的恶心气味。地牢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江小龙蜷缩在一张分不出什么颜色的干草垫子上正在睡觉。 他被叫起来的时候还睡眼惺忪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亲兵的火把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有些阴森和诡异。 齐元直蹲下来,却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江小龙打破了寂静,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怎么了?前线被人家给打惨了?” 听了这句话,齐元直便有些兴趣起来,问道:“是牢房的看守告诉你的?” “他们才不会告诉我呢。”江小龙不屑地回答道:“他们觉得跟犯人根本就不值得说话,就好像是对待要被宰的猪羊那样。你见过哪个屠夫会跟要被宰的猪羊说说话的么?” “那你是怎么知道前线被人给打惨了的呢?”齐元直饶有兴致地问道。 “熊王死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江小龙淡淡地说道:“你这深更半夜的来打扰我的好梦,难不成你是因为失眠来找我喝酒聊天的?” “哈哈哈。”齐元直大笑之后,心里却暗暗震惊于对方分析问题的冷静与透彻。 “说不定这毛孩子还真有什么办法呢。”他这样想着,于是开诚布公地说道:“是的,你说得都对。现在,库尔斯特拉的五千精锐铁骑正在直奔清树湾村而来,你有什么……想法?” 江小龙沉默了。 齐元直焦急地看着他,心中却暗道:“我这简直真是疯了,急病乱投医啊。这毛孩子懂啥啊?我竟然想着找他来讨主意。果然老话说得好:凡是在床上睡梦间的所有胡思乱想都是扯淡,都是非常非常荒谬的。醒过来之后你就会发现,现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看到江小龙微微一笑了起来,然后用略微有些嘶哑、但是依然镇定的声音说道:“大叔啊,他们这是冲着你老人家来的。” “为什么?”齐元直心里很震惊。他惊讶于这小子的想法与自己的不谋而合。这就更让他有兴趣要想听听这毛孩子的亲口分析。 “你自己心里清楚。”江小龙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是墨阳城守。杀了你,墨阳必定大乱。” “五千骑兵部队,哈哈,看起来他们还是挺重视你的。”江小龙接着说道:“他们这是志在必得啊!而且呢,他们肯定还担心你的手上,保不齐还有两、三千的守卫部队?” 齐元直听了这话,心里是非常震撼的。他心想:“这小子还真行啊!果然是不能以常理来度之的。还真他蛤蟆的有两下子!” “在这么短的时间,我基本上还是什么都没说呢,就凭这么一点点的信息,他就能分析出这么多的道道来,你换成是一个成年人——比如清树湾村的大多数没文化的那些居民猎户们来试试——他们就不可能会想的到这么多……” 他于是正襟危坐,整肃妆容,正儿八经地问道:“那么,小兄弟,可有良策?” “良策也许有,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江小龙的惫赖劲儿倒上来了。 齐元直只好威胁着说道:“你要是有好的主意,我就能保你没事。你要是什么主意也没有,那我就只好把你交给刘云文了。他怎么处置你,我可管不着了,也没精力管了。” 这是个赤果果的威胁,但是江小龙却并不这么看。 “好吧,就等你这句话呢。说话要算话哈,你是个好官儿,不像刘村长那样说话不算的。所以我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好主意,你可不能不管我。” 齐元直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本官一向是说话算话的,绝不赖皮。有什么好主意你就赶快说出来吧。” 江小龙慢条斯理地伸了个一大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顾左右而言其他似的说道:“有酒有肉么?老子特么的已经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半夜都睡不踏实,肚子里饿的叽里咕噜的,吵死人了。” “倒是会摆架子。装神弄鬼的。”齐元直心里暗暗地颇有些悻悻然。 这倒也不怪他。任谁碰到这样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心里总是很难以破除那种“小孩子家能懂啥呀?”这样的根深蒂固的观念。 即使是这小孩子能将许许多多的事情都给说中了,也很难改变人们的想法。不可能让人一下子就产生,像是面对一个老成持重的成年人那样的尊敬的念头的。 但是齐元直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还是先听听他要说的是什么才好,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想到这里,他于是郑重其事地吩咐手下人道:“你们赶紧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好酒好肉的,多弄一点来。别把咱们这个杀熊的小英雄给真的给饿死了。” 江小龙倒是有点儿顺杆爬了,接话说道:“我说,咱们还是到上面去吧。看看这里的环境,又脏又臭的——这哪里是个商量军机大事的地方?更别说是像吃饭、喝酒这样的事情——这可是人生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了。” 齐元直环视左右,见几个牢房里的囚犯们都醒了,纷纷爬到离这里最近的栅栏处,双手握着木桩栏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们的这个方向。 他说得对!这里还真不是一个能商量重要事情的地方。 “好吧!”齐元直吩咐手下人道:“带江……小先生到我的书房去吧。” 齐元直的书房其实就是刘云文的书房。由于齐元直的到访,刘云文特意空出了几个房间给齐元直用,其中就包括了这间书房。 江小龙破衣烂衫,浑身恶臭,手上戴着手铐和铁链,脚踝上也稀里哗啦地戴着铁脚镣子,神态自若,大大咧咧地坐在书房正中的小圆桌边,开始大口地吃着肉,还不时吸溜吸溜地喝着酒,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完全不在意万紫霞对他的肝脏部位的严正警告。 他的前世是一个很讲究很体面的科研人员,是个老百姓俗话中的科学家,不仅多才多艺,而且生活中也相当的讲究、相当的有品位。但是现在不同了,虎落平阳,环境所逼,落在了生活的最底层,而且是古代最贫穷最落后的乡村的最底层。 沦落至此,他也想开了,也认命了。没有办法的事情,根本无力改变,那就只能去适应它了。所以现在的他也很粗鲁,而且对这种粗鲁的做法非常的坦然和自在, 齐元直很有耐心地看了他老半天的粗俗吃相,终于忍不住问道:“库尔斯特拉大军兵精将勇,我带出来的兵马已经全部派出去了。这个小山村目前可以说已经是……完全没有武装力量的……空城……空村庄一座了。你有什么……看法?” “莱阳城彻底完蛋了?你派出去的人是不是一个也回不来了?”江小龙头发凌乱,沾满了枯草,脸色肮脏,两只眼睛倒是贼亮贼亮的。 齐元直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守将梁元超战死,五万多守军一败涂地。我派去的援军,也都折损在那里了。” “唔,双方大军对垒,您老人家派了两千人就想上去硬刚,不输才怪……”江小龙嘟囔了这一句之后就再不说话了,继续心满意足地享受着他面前的美食。 齐元直听了那句嘲讽,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嘴硬了一句:“你小孩子懂什么……”却不再说下去了,瞪着江小龙又看了半天,最终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问道:“喂,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想法?” 江小龙抬起头来,在火把的光亮照耀下,瞪着一双贼贼亮亮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是跟他们去打呀,还能有什么想法?难道大家都伸着脖子等着他们来宰了放血啊?” 齐元直为之气结,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仔细想想,却发现这话也没什么毛病。于是说道:“可是我们的手上已经没有兵了呀!拿什么去跟他们打?” “不如……”齐元直犹豫着说道:“本官挺身而出,让他们抓去杀了好了。也能保护这一整个村子的村民,不被他们所蹂躏……想了很久,我看也只有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你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办法。”江小龙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边穷凶极恶地对付着一只大猪蹄子,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不是还有两千多的村民么?此地民风彪悍,猎户又多,都组织起来啊……反正打不打都要死,难道就这么任人宰割啊?” 他是真的太饿了,简直就有点饥不择食的样子。 “再说了。”他满嘴是肉,说话的声音也就含含糊糊的:“你不是还有两、三百的亲兵么?村长刘云文那里不是还有一、二百的家丁么?不是还有衙役、仆役一、二百号人么?不少了!反正人人都是要死的,不如背水一战,大家齐心协力地杀出一条活路来!” 说完这句话,江小龙又从正在啃着的猪蹄上翻了翻白眼,含混不清地回答齐元直后面的那句话,说道:“你倒是挺圣人的。但是朝廷用你是为了治理和保卫墨阳城的,又没任命你为清树湾的村长。你死了倒是轻松了。那墨阳城怎么办?” 齐元直想了想,觉得这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于是点了点头回应道:“也对!墨阳城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所以,我不应该死在这里……要死也是应该死在墨阳城的……” “这个问题你倒是说的很直白,很简单,却也还……真是这个道理。但是,他们莱阳城,朝廷的精兵五万余人尚且一败涂地。咱们就靠现在这点力量,怎么打得过呢?” “谁让你跟他们硬拼了?”江小龙说道:“那不是找死么?让村民老百姓跟正规骑兵部队去硬刚?你就是再多几倍的人也不够拼的啊!得想办法好吗?再说了,朝廷面对的是几万库尔斯特拉大军。咱们这个村庄,他不是才来了几千人吗?” 齐元直的心里简直有些生闷气起来。江小龙说的话,句句都是直白、简单、粗糙而且生硬到能撅你一跟头的那种。但是细想起来,却又什么毛病都找不着。 正所谓话糙理不糙,他说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粗暴,但是你愣是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齐元直于是问道:“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江小龙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伸着懒腰说道:“我要先洗个澡,睡一觉。齐大人您先去把人都组织起来。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看地形,制定防御计划。” 他站起身来,忽然又瞪着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说道:“齐大人,你最好先把刘村长、刘大人给先收拾了。” “不然等不到库尔斯特拉的大军来到这里,您一定就会先被他给害死的……而且……只要有他在,他手下的人你一个都用不上,还得时时提防着那些人暗中给你使坏。” 齐元直听了这话,但是并没有听进去。因为他相信这是因为江小龙和刘云文之间的矛盾,所以他会说刘云文的坏话。实际上是不可能严重到这个程度的,所以他并不是十分的重视。 在江小龙说这番话的时候,齐元直的心里其实已经走神儿了。他脑子里其实在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小子的眼睛怎么是贼亮贼亮的啊?不是说他伤病严重么?难道已经好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江小龙的上辈子蒋宇涵就有这个特点。不管身体状态怎么样,他只要大脑一飞速运转起来,他的眼睛就会发亮,各种各样的鬼主意嗖嗖地像泉水一般地往外乱冒,说话的语速也会变得飞快。 每逢这个时刻,他的助手就经常是跟不上他的节奏了。即使是速记好手,往往也不一定能把他的各种想法和各种命令全都记下来,非得使用录音设备不可。 这倒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语速非常的快,快到人们无法跟上。而是因为更多的时候是,因为他的各种命令有时候是混乱不堪的。往往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一些新主意,很有可能会推翻前面所下的命令,这就让人跟不上趟儿了。 但是如果是他在更加专注地思索某些逻辑性很强的问题的时候——比如说研究某些学术上的问题或者是下棋的时候——他的眼神往往就会暗淡下来,不再兴奋地鸡飞狗跳,而是会双目茫然地盯着某处地方,看似呆若木鸡一般。 齐元直首先安排人带江小龙去洗澡休息,然后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江小龙句句说的都在理,他不得不照着去做。 这让他齐元直也感到十分的恼火。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孩子说的话啊,自己就要这么一字不错、不打折扣的去执行?这是多没面子的事儿啊? 但是细想之下,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江小龙的分析简单粗暴,但是好像完全不能反驳…… 想来想去,齐元直终于就这么悻悻地走了。他首先想找村长,于是就直奔村长刘云文的卧房而来。 对于江小龙刚才对他所说的关于刘云文的问题的警告,他倒是没有怎么在意。这孩子可能在刘云文的手上吃过不少的苦头,恨他是必然的。 谅他刘云文还不至于敢对自己动什么坏心思吧? 第1章 (十六)绑架 从他下榻的地方到刘云文的卧房,只隔了一重院子两道门,不到百米的直线距离。此时夜深人静,除了草丛中的虫鸣之外,万籁俱寂。 但是当齐元直赶到后院儿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村长刘云文的那片院落里到处都点着火把,居然是一片的灯-火通明。 由于院墙高大,院门紧闭——虽然没锁,但是推开沉重的木门一看,院墙的两边竟然如同两个世界一般。墙的这一边安静无光,那一面却无数火把、热闹非凡,把齐元直给吓了一跳。 刘云文那边儿的大院儿里停放着不少的马车,到处都是人影憧憧的。他的下人和仆役们正在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地收拾着东西,然后将打包好了的物品都在往马车上装。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多的人都在忙碌着,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如果不是齐元直突然到这个院落里来的话,可能还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他刚穿过第二道高大的院墙中的小圆门,就看见刘云文已经穿戴整齐,还披了一件黑色绸缎褂子,头上戴着瓜皮帽,一副马上就要出远门儿的样子。 一看见齐元直,刘云文立刻就小跑着迎了过来,也顾不上行礼了,压低着声音焦急地说道:“哎哟我说齐大人啊,这深更半夜的您倒是跑去哪里了?在下派人去找您也找不到啊,您没在您的卧室里睡觉啊?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 齐元直开门见山地说道:“强敌来袭,清树湾局势十万火急。本官睡不着觉,想来跟你商量一些事情。你这是……我没理解错的话,您这是准备……逃跑了?” 刘云文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非常急切地反问道:“齐大人,您该不会是去见那个小流氓江小龙了吧?” 齐元直也没有回应他的问话,而是继续追问道:“你这是想丢下你治下的这些村民们,一个人跑路?” 刘云文回答道:“哎呀大人,不是我要丢下这些个村民一个人跑路,而是好多人都在准备逃跑了呀!大人您到村子里去看看,好多村民都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难呢!” “在下派人到处去找您,也是想通知您,赶紧准备,马上就要上路了呀!”他继续说道。 “您想想,库尔斯特拉的大军,说话便到,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啦!” 齐元直虽然被这句话一时震动,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愤怒地说道:“你临阵脱逃,村子里这么多的妇孺老幼怎么办?那些跑不了的村民怎么办?” 刘云文争辩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再不跑可就一个也跑不了啦!” 齐元直气得浑身直哆嗦,斥责道:“你简直是自私到了极点!还亏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乡村父母官!大难临头只想着自己逃跑,绝大多数的村民不要说马,连驴和骡子都没有,你让他们怎么跑?你就只顾着自己逃命,你让那么多的人都怎么办?” 刘云文一看根本说不通,立刻转头对手下下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保护齐大人上车啊!快!来几个卫兵!” 只见那些打着火把的亲兵衙役们齐声吼道:“是大人!遵命!” 几个膀大腰圆的粗壮亲兵和衙役就围了上来。要把齐大人给硬架上马车去。 刘云文倒不是关心齐元直能不能在这危急的关头逃得出去。 他的算盘打的好,库尔斯特拉的军队明显是冲着墨阳城守齐元直来的。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不是冲着他来的,那他齐元直也是朝廷的命官一个。只要有他在,那就是最高价值的人质和谈价钱的筹码。 万一到时候跑不了,被库尔斯特拉的大军给堵住了的话,这家伙的人头说不定就可以保自己的一条命啊! 齐元直被气坏了,愤怒地大声叫道:“住手!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想绑架一个朝廷的命官吗?刘云文,你好大的胆子!” 刘云文神态依然谦恭,态度很诚恳地说道:“大人!在下这可是为了您好啊!” 他回头一摆手,对属下们下令道:“快!保护齐大人上车。” 那些人齐声应道:“是!” 刘云文仍不放心地嘱咐道:“一定要照顾好齐大人,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唯你们是问!” “是!谨遵大人吩咐!” 一群人就四下里围了上来,不由分说就要把齐元直给硬生生地架到一辆马车上去。却听得廊下一个声音传来:“住手!” 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威严和凶悍之气。 只见一个健壮的黑影带着两三个人,从黑暗的长廊下走了出来。 靠近了众人才在火把的映照下看清楚,原来是齐元直的亲兵队长吴浩雄。 吴浩雄身着一套黑色的劲装,手中提着一把亮闪闪的长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凶恶而不可冒犯的杀气。 话说当时,就在齐元直叫人去送江小龙洗澡的时候,江小龙看齐元直的神色,显然是对自己刚才对他所说的那些关于刘云文的警告,根本没有听得进去。 他越想越不放心,干脆不洗澡了,对送自己的亲兵说道:“我要见你们的队长!” 那两个亲兵并不理会江小龙,心想:“我们是特么的墨阳城太守大人的亲兵,又不是你这个小毛孩子的亲兵,你算老几啊?谁特么的要理你啊?” 他们见江小龙停下脚步不肯走了,于是满不在乎地一左一右,架起江小龙的双臂默默地继续往洗澡的房间走去。 江小龙一个孩子家的,当然是挣脱不了这两个成年壮汉士兵的大手。 他于是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放手!你们这两个笨猪!齐大人马上就要有危险了你们知不知道?到时候你们这两个蠢猪还有活路吗?再不放手老子可要使足了力气喊叫了哈!” 那两个亲兵虽然是有些惊疑,但是还是不怎么相信这个浑身脏臭的小鬼的话,继续拖着他往前走。 江小龙于是不管不顾,扯开了喉咙杀猪一般地嚎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失火啦!出——人——命啦!” 深夜里如此的嚎叫当然是十分的吓人。两个亲兵慌不迭地捂嘴的捂嘴,扭胳膊的扭胳膊。江小龙拼命地挣扎踢腾。 他本就有把子力气,不然也不会一招之间就把赵大虎给揍趴下,所以在他的极力反抗之下,两个大人一时之间竟然没能把他给制服住。 恰好,他们这时候正在齐元直的亲兵队长吴浩雄睡觉的房间附近。吴浩雄一下子就被惊醒了,急忙抄了他的长刀冲出屋子查看,大声喝问道:“什么人?怎么回事?” 两个亲兵七嘴八舌地就开始汇报,说这小子瞎胡闹耍赖,一下子没能按得住。 他们在七嘴八舌的时候,江小龙也没闲着,扯开他那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子,大声的嚎叫道:“齐大人有危险!你们在这里光按着我有什么用啊?赶紧到后院刘村长那里去看看啊!” 吴浩雄将信将疑。他虽然也不相信这小孩子所说的话,可是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不去看看的话,万一真的有事可不得了。 他于是对那两个亲兵叱道:“你们两个饭桶,连个小屁孩子都制不住,半夜三更在这里嚎丧似的,像个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多大的事儿呢。” 然后又指着江小龙斥责道:“你这小兔崽子也别在这里鬼喊鬼叫的了,老子这就到那边去看看。要是等我发现后院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话,你等着我回来,看老子怎么把你的小鸡仔儿给你揪下来吧。” 吴浩雄虽然不是怎么相信那小孩子的话,但是事关齐大人的安全问题,他也不敢太过马虎。于是匆忙回屋套上自己的衣服,一面点起几名亲兵,就直奔后院刘云文那里去了。 他去的刚刚好! 这会儿刘云文一看吴浩雄来了,心里也是暗暗吃惊。他知道对方是个硬茬子,不太好惹。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败露了,没有办法自圆其说地去糊弄齐元直和吴浩雄。 再者说了,眼下对方也只不过是来了三四个人而已,老子手下这么多的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们几个?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还不如干脆就直接动武,先把这几个人都拿下再说。 只要把齐元直和吴浩雄给制服了,他们所带来的那两、三百的亲兵也就群龙无首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有再多的人倒也不足为患了。 只要制住了这帮人,逃亡的路上如果遇到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咱们就把齐元直当做挡箭牌,交出去保命。要是万一顺利,没有碰到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呢,那也不要紧。 半路上咱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齐元直以及他的手下人等,全部都给咔嚓咔嚓掉。 回去以后就说路上遇到了库尔斯特拉的军队,一场血战。齐大人英勇迎敌,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总之好话说尽,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老人家寡不敌众,以身殉国了。 反正嘴巴长在自己的身上,能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是死无对证,谁也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行了。 想到这里,刘云文对手下的人一挥手,指着吴浩雄说道:“快!把这个醉了酒的狂徒给我拿下。保护齐大人的周全。” 黑地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影,从四面八方地就围了上来,手中不是拿着刀枪就是舞着棍棒的,没头没脑地就朝着吴浩雄等几个人招呼过去。 这么一群人张牙舞爪地上来围攻,一般人只怕早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但是吴浩雄倒也硬朗彪悍,根本没有被这场面给吓住。他脸色铁青,目光始终对准面前的那些家伙,对自己的手下低声喝道:“兄弟们抄家伙,照死了砍!” 这个命令简单粗暴,但是清晰明了。 话音未落,他自己已经先冲了上去,“咣咣”就是两刀——是的,只能用“咣咣”这样的词汇。 因为吴浩雄抡刀劈砍的动作非常的凶狠,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大铁锤似的。而且好像对面的不是人,而是必须要砍倒的大树桩子似的。 当时他的正面是一左一右两个人,吴浩雄动作极快,也没什么招数,第一刀直接泰山压顶般砸下去,砍向左边的那个人。那人见他太过凶悍,慌忙举起手中长枪硬拦。大刀瞬间砍断了木质的枪杆,然后就在那人的头顶上开了瓢。 刀锋利索得就像开西瓜一样,那人连脸上的五官都被劈成了两半儿,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跪坐在地,然后歪倒了下去。 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刀锋再次闪电般举起,死命地砸向了右边儿的那个人。这人也是使刀的,慌忙举刀来架挡。但是面对全力以赴抡刀砸下来的吴浩雄,这家伙向上挡架的选择实在是太愚蠢了。 只听“当”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大响,火花四溅。刘云文那名家丁手中刀的前半截便斜斜地飞射了出去,另外半截也随即脱手,深深地钉在了他脚前的土地里。 吴浩雄的刀去势不减,“呼!”地一下,将那人连脖子、肩膀带半截前胸,几乎完全劈断。 刘云文家丁用的刀显然是劣质的,跟装备精良的齐元直亲兵的佩刀完全不能相比。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顶多也就一秒多一点的时间,吴浩雄就恶狠狠地劈翻了两个人,而且死相极惨。这一下几乎吓住了刘云文的那些手下们。他们哪里见过如此出手狠辣的凶悍人物? 按说刘云文的命令是拿下这几个人,并未有直接砍杀的意思。而吴浩雄却没有什么要打群架的意识。老子要保护的主子现在已经落到了你们的手里,这问题要是处理温柔了,那特么的就麻烦的紧,直接上来就砍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下的命令就是“照死了砍”。 当时吴浩雄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留,在砍完了两个人之后的几乎同时,他直接就扑向了正在扭着齐元直胳膊的那两个人,动作快如闪电。 他刚砍的那两个人还没完全倒地呢,他就已经冲到了绑架齐元直的那两个家伙的面前。 这两个家伙一见这凶神恶煞般的人物非常狂猛地冲了过来,早就吓得慌了神了,丢了手中的家伙转身拔腿就跑。 吴浩雄动作极其粗鲁地一把揪住了齐元直的衣服领子,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彪悍,力量是如此之大,一时间让齐元直半天都没能透得过气来。 吴浩雄不管不顾,低声对自己的主子齐元直喝道:“躲我身后!” 好在就在吴浩雄动手的同时,他的手下们也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而且跟吴浩雄一样,下手极其的凶恶残暴。就像双方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一般,每一下出手都是简单粗暴,而且全力以赴地直奔要害。 其实真正在战场上就是这样子的,没有什么花架子,唯一的诀窍就只有“快!准!狠!” 动作越简单越好! 想当年抗战的时候,那霓虹国的士兵身材都很矮小,但是在战场上拼刺刀的时候,他们往往一个能打好几个。即使是面对欧美那些大块头也是如此。 其实他们拼刺刀的技术非常的简单,多数就是一拨一刺,没有什么花哨。 他们手中的标配武器就是俗称的“三八大盖”——真正的称谓是“友板三八式步枪”——枪身很长,刺刀约半米,锋利雪亮。 在短兵相接的时候,几乎就是很好的长矛或者是长柄直刀。 他们中许多人的拼刺刀训练是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的。每当面对对手的时候,他们的力量很大,气势很猛,所以很多国家的官兵在一开始的时候,拼刺刀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话说回现场,就在吴浩雄救下齐元直并将他拉到身后的同时,吴浩雄手下的亲兵们已经将齐元直呈半圆形保护了起来。齐元直可以说是在双方交战的三秒钟之内,就已经安全了。 吴浩雄平时治兵极严,训练的时候也是很不讲情面的。所以他的手下倒也个个身手了得。 再加上那几个亲兵也不用多说废话,只要一看当时那场面就心里面都明白了——眼前这局面是不可能善了的。所以他们个个抢先拔刀,毫不留情,招招下的都是凶狠的死手。 别看刘云文的那些个家丁和衙役们平时狐假虎威的,欺负欺负胆子小的村民们还行,真正对上了齐元直的亲兵们,那可就是业余跟职业的区别了,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对手。 而且刘云文这边下的的命令仅仅是“拿下!”,吴浩雄那边所下的命令却是“下死手!”,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儿。 就只见“乒乒乓乓”的几下子,刘云文的那些手下们就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其中一些已经身首异处,还有一些没死的,也是被开膛破肚、断胳膊断腿的,哭爹喊娘地惨叫着,样子相当的惨不忍睹,地上到处都是流淌的鲜血。 刘云文一看这架势也急了眼了,大声呼叫道:“快!快来人!下死手,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杀了这些狂徒有重赏!” 更多的家丁和衙役们从其他的院落和房间里面涌了出来。嗷嗷叫着向吴浩雄手下那几个为数不多的亲兵们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候,正在前院里卖力捆绑江小龙的那两个人,虽然距离后院还挺远,但是在这半夜三更十分安静的情况下,他们也听到了后院儿隐约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 江小龙一边儿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两个蠢猪!没有听到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齐大人快要没命了,你们还不赶紧多叫几个兄弟过去帮忙,光在这里按着我干什么呀?齐大人要是死了,你们还有命在吗?”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齐元直的亲兵们也都听到了江小龙大吵大闹的声音。他们纷纷都跑了出来,接着也就都自然而然地都听到了江小龙喊的话、以及后院所传来的声音。 这些人虽然一时间并没有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大略知道大事不好了,于是二话不说,一个个赶紧抄起家伙,就火急火燎地疯狂往后院赶过去支援。 那两个正在绑缚江小龙的家伙先是愣了愣神,接着也丢下江小龙不管了,抄起了刀枪跟着其他的人就拼命地往后院冲过去。 吴浩雄面貌凶悍,下手也是毫不留情,抡起大刀呼呼作响,对于任何敢于面对他的家伙,他都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上去就直接照死了砍,架势非常的凶恶。 刘云文的手下哪里见过如此残暴的恶煞啊?只三几下就又被砍翻了好几个人。 吴浩雄大踏步地冲到了刘云文的面前,几个跟在刘云文身边的人见他来势汹汹,虽然还是举着手中的刀枪做战斗状,但是人却不由自主地纷纷退后了几步。 刘云文也想跑,但是被吴浩雄的气势所震慑,吓得挪不动步子,被吴浩雄劈胸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将砍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动作很粗鲁,刘云文那肥胖的脖子上立即就有血涌了出来。这家伙吃痛,但是根本就不敢挣扎,生怕吴浩雄一不小心就把他的脑袋真的给割下来了。 刚才那十几秒钟的情景让刘云文明白了一件事情:“吴浩雄这家伙是真的很不讲理啊!拿人命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似的。而且出手就是往死里砸,好像手上拿的不是刀子,而是棍子、大铁锤之类的东西……” 他被吓得直哆嗦,嘴里不停地尖声叫道:“饶命!饶命!这是误会!误会!原来是吴队长啊?刚……刚才光线太暗,没有看清楚,误会呀!这都是误会呀!” 吴浩雄没有理睬他,将他扭转到自己的身前,用满是鲜血的长刀指向刘云文的家丁和衙役们,用充满杀气和威严的声音喝道:“谁特么的再敢上前一步,老子就先剁了这颗胖猪头,再来砍你们的狗头!” 刘云文也跟着大叫起来:“都别动!都别动!你们谁都不要动!” 那些家丁和衙役们彷如全部都被定住了身形一般,个个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不敢动了。 吴浩雄在刘云文的膝后弯上狠狠地踢了一脚,那刘云文肥胖的身形便“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吴浩雄一把掐住了他那肥厚油腻的后脖子。他的手十分有力,犹如铁钳一般,掐得刘云文杀猪般地嗷嗷嚎叫起来。 吴浩雄便用刀面在他的头顶上狠拍了一下,骂道:“嚎什么嚎?再嚎就先割了你的舌头,再跟你慢慢讲话!” 那刘云文便不敢再出声了。但是在极度的疼痛和恐惧之中,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就连脸上的肥肉也在抽搐哆嗦着。 很快,吴浩雄便闻到了刘云文身上散发出来的屎尿的臭味。但是他不为所动,只是脸上露出了轻蔑和嘲讽的表情。 此时的齐元直神态严肃,动作姿态却悠闲起来。 他在众多亲兵的簇拥下缓步走上前来,对刘云文的手下喝道:“你们如果现在都放下武器,我可以不追究。要是谁还想蠢蠢欲动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随着这句话声响,他的亲兵们便四散开来,用手中的刀枪指着刘云文手下的那些人,纷纷恶狠狠地喝道:“放下手里的家伙!跪在地上不要动!双手抱头!” 刘云文被制住了,他的手下顿时没了主意,纷纷“乒铃乓啷”地丢弃了手中的兵器,乖乖的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 个别悍勇的还不想放弃,但是齐元直的亲兵穷凶极恶,举着手中滴血的刀,指着那些还没有放弃兵器的家伙,恶狠狠地喝令道:“跪下!” “跪下!” “跪不跪?” 三声警告过后还有不弃械投降下跪的,亲兵们便四面八方冲上去,照头就砍,再不废话。 有几个刘云文的死忠就是这样,被砍得断胳膊开膛、五脏翻出的,鲜血横流、惨不忍睹。刘云文其余的手下见了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慌不迭地一下子就跪倒了一大片。 “跪好咯!动一下就砍死你!”吴浩雄手下的亲兵将那些兵器都收缴起来,然后把那些人集中到墙边去,让他们面对墙壁,双手抱头,排成一排跪好。 眼看一场风波就要平息,就在这个时候,一群女人忽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尖叫哭喊外加撒泼怒骂,一股脑地冲了过来,哭天抢地地就想要把刘云文给抢回去。 吴浩雄等人认出她们是刘云文的妻妾儿女们。 她们平时就是一副高高在上、尖酸刻薄的势利样子。此时见到刘云文被抓,于是就拿出耍赖撒泼的劲儿来,一边高高地挺着胸脯,向吴浩雄及其亲兵们冲撞上去,一边高声怒骂哭喊,伸出两只爪子来乱抓。 但是吴浩雄根本不吃这一套,对他手下的亲兵喝令道:“给我打!” 他的手下亲兵们也都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上去“噼噼啪啪”地就是重重的几个耳刮子,一下子把最嚣张的几个婆娘打翻在地,接着就是毫不留情地连踢带踹。 那些个婆娘虽然一开始一个个气势汹汹的,但是顷刻间就被这几下子给打的披头散发,连滚带爬的。 有几个婆娘就想扯开喉咙拼了命地嚎,但是她们刚一发声,就被几个亲兵冲了上来,又是狠狠地揍了几下子,顿时痛得连气都差点儿喘不过来了。 碰上这群粗野而且蛮不讲理的大兵也是她们活该倒霉。本来想大哭大闹、耍赖撒泼的这群娘们儿,现在一个个被打得痛不欲生,再看看身边那满地尸首和鲜血长流的场面,顿时都不敢再吃眼前亏了,全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了。 江小龙看了这场景,对齐元直的亲兵队颇有好感。尤其是觉得这个吴浩雄,杀伐果断,是个能铁腕带兵的家伙。 倒是那个齐元直,在这个过程中虽然一直没说什么,但是好几次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江小龙心想:“论到带兵上阵打仗,这个齐元直还是个书生,远远不如他手下的吴浩雄管用。” 齐元直正在想着怎么发落刘云文的,忽然看见江小龙大摇大摆地晃在人堆中看热闹。 他这便想起了刚才江小龙对他的警告,说要他小心刘云文。自己当时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事实证明,这“小兔崽子”说的话是对的,心里暗暗地不禁有些歉意和服气。 他很想问问江小龙对如何处置眼前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但是他是个大官,不可能当众这么问一个小孩子,向他讨主意,这也太不现实了,堂堂的太守大人,面子往哪里搁? 他于是叫了一声江小龙,偏偏脑袋对他示意了一下。然后他又对吴浩雄下令道:“把刘村长给我带到那边去。其他人都不要动,在这里听候发落。” 江小龙就明白了,急忙跟着转身离去的齐元直走。 当江小龙从刘云文身前走过的时候,刘云文忽然想起齐元直一直对这小屁孩儿很庇护的样子,刚才还半夜三更的去探监。说不定找这小子说说好话还能管用。 齐元直反正是已经得罪了,此时正在气头上。这个小孩子嘛,还不是好糊弄的? 于是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顾身边那些齐元直的亲兵们的喝骂,伸出哆嗦的双手就想去抓江小龙的衣袖。 江小龙似是反应灵敏、又或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一扭身便躲开了他那两只肥硕的爪子。哪想到他的衣衫破烂得不成样子,到底还是被刘云文抓住了那破衣服上拖得老长的破布片子。 刘云文急忙忙地恳求道:“小龙,小龙。你帮我说说情啊,这些都是误会啊!都,都是误会……难道你忍心看到我要被杀头吗?” 江小龙回身看了他一眼,刘云文顿时觉得有戏,急忙又说道:“好歹现在大敌当前,眼看那个什么库……什么斯特拉的大军就要打过来了。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难道你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带领你们,抗击前来打劫的那些土匪的吗?” “你快帮我说说好话,小龙……齐先生是很欣赏你的。好吗,小龙?” “回头齐大人只要放了我,我就会马上给你一大笔钱的。足够你一家吃香喝辣的,还买新衣服穿。还有你的老母亲,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要让她住上好房子。我派人给你盖新房。很宽敞很漂亮的新房子啊!” “啊不不不……我听说你妈妈刚刚过世了,我给你做一副上好的棺材……不不不,就用我自己的,是金丝楠木的,可贵重了。那是我准备给我自己留着用的……” 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说,说到最后,刘云文已经是一副祈求的苦相了。但是不管押送他的亲兵如何打骂,他仍是死死揪住江小龙那又脏又烂的破衣服不放。 江小龙被挣脱不开,只好说道:“好说好说,等会儿我帮你说说好话看看。你先放手。别老这么揪着我。你看老子这么好、这么贵重的衣服,都让你给扯烂了。” 江小龙一边答应,一边拉扯,终于扯断了衣服上的破布条子,挣脱了刘云文的拉扯。 一行人跟着齐元直走进了一个较大的房间,亲兵将刘云文按在地下跪着。 齐元直皱着眉头看着刘云文,心下有些不太拿得定主意。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看正站在一边的江小龙,对跪在地上的刘云文抬了抬下巴,低声问道:“小龙啊,你看看你们村的这个刘村长,咱们该怎么处理他才好啊?” 江小龙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家伙留着是个祸害啊!如今库尔斯特拉大敌当前,我们全力以赴应对还不够呢,难道还要成天提心吊胆地提防着这个家伙是不是要捣乱啊?” 刘云文也听到了江小龙讲的话,还没等他讲完就气得直哆嗦,大声叫嚷道:“江小龙,你个小王八蛋!你落井下石!你没有良心!做人是要讲信用啊,你怎么可以答应了的话不算话呢?” “齐大人啊!这都是误会啊!下官本来是想保护您的安全的,我哪知道这半夜三更的,那些黑乎乎冒出来的这些拿刀拿枪的人,都是您的属下啊……” 齐元直没耐心听他胡扯,抬手示意亲兵:“封了他的嘴!别让他在这里瞎叫唤了。吵死了!” 一名亲兵会意,抬手横过手中长枪的枪柄,像甩棍子一样地在刘云文的后脖子上狠狠地抡了一记。 那刘云文顿时闷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只觉得好像魂儿都要飞出去了一般,挣扎了半天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差点儿没晕死过去。 第1章 (十七)敌人的骑兵要来了 齐元直看了看地上的刘云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江小龙商量似的,轻声说道:“这好歹也是个你们村里的父母官,是不是还是先关起来,留待日后审理?总不至于现在就这么杀了吧?” 江小龙立刻反驳道:“他如果在这里的话,他的那些衙役、亲兵、家丁们,都是跟随了他多年的心腹亲随,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蠢蠢欲动?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想方设法地搭救他,并且助纣为虐,帮他报仇啊?” “他们这么多人要是真有二心,你防不胜防。到时候你老人家管得过来么你?” “非常时期,必须要用非常的手段。妇人之仁到头来只能是害了自己。” 他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齐元直就是被训斥了也没法反驳,不自觉地一直在点头。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没有听了江小龙的警告,最后差点就死在刘云文的手里。这件事情让他不仅对江小龙心存歉意,实际上,他后来回想起来也很后怕。 所以现在在江小龙的面前,他确实觉得就算面子上不好看,这腰背似乎也挺不直。 江小龙讲完之后,齐元直便吩咐他的亲兵队暂时将刘云文及其家属、下人及亲兵等等全部属于他那一伙的人等,先关押在外面的那个大院之内。等天亮之后再押到村中大庙前的广场上,召集全村的村民,当众发落! 一场风波危机就这么平定了。 后来,几个参与平定这场危机的亲兵和他们的队长吴浩雄,在跟江小龙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又说起了这件事。 酒桌上,那曾经绑着、押着江小龙,并很粗鲁地将他摁在地上的那两个亲兵,显得很不好意思,一直在跟江小龙道歉。说当时他们死活不信江小龙的话,结果差点儿就误了大事。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吴浩雄稍微晚到那么十几二十秒钟的话,齐元直齐大人实际上就已经被刘云文的手下给牢牢控制起来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营救行动肯定就会变得非常的棘手。 刘云文的手下肯定会拿齐大人做人质和挡箭牌。吴浩雄无论如何凶猛,都必然会投鼠忌器,那么现场的形势他们也就没有办法控制得住,总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说到这里,那两个亲兵就问江小龙:“我们跟你一样也是从牢房里一直走出来的,你当时怎么就知道,那齐大人过去之后就一定会出事呢?难道你真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啊?” 此时江小龙早跟他们混的也熟了,说话也很随便,听了这话顿时一脸的鄙视,回答道:“这点事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了啊。还用得着什么神仙来算?” “你们想啊——莱阳城被破,这库尔斯特拉大军说话就到。而那个刘云文是个胆小自私的家伙,绝对没有任何抵抗的想法。那不想打他就只有跑路咯。咱们那齐大人是谁啊?他老人家那是墨阳城里面最大的官儿,对于刘云文来说那不就是最好的保命用的人质吗?” “不管它库尔斯特拉的大军来清树湾村是干嘛地,总之,只要是他刘云文的手上有了齐大人这张相当于王炸的牌,就算是他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北洋海盗帝国的军队,那也能保命。这齐大人就是个最好的礼物,或者是最好的谈条件的筹码。” “所以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之下,齐大人过去,那对于那个刘云文来说,那这简直就等于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唐僧走进了妖怪窝,正所谓老话说的肉包子打狗,送上门儿来的好东西,谁不要,谁特么的就是世界第一大傻逼。” “所以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一群丘八,一介武夫,一帮笨脑子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么多。” “要是当时吴队长到的稍微晚了一点,我看你们就是再厉害,哪怕是三头六臂,别说把齐大人给救出来了,就连你们自己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只怕都要保不住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喝酒聊天?” 江小龙把那些亲兵们尽情地嘲笑了一通,连队长吴浩雄也包括在里面了。 但是那帮亲兵们非但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十分感激地把江小龙抱来抱去,动作十分的亲热和粗鲁。 江小龙顿时就被这群毛手毛脚的壮汉们好一顿搓弄和蹂躏,整的是一阵阵的头大和无语。 话说在抓获刘云文之后,那吵吵嚷嚷的一夜很快也就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许许多多的村民都已经听说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自发的跑去村中大庙前的广场上去看热闹。 齐元直的亲兵们分出几个小队,敲着锣,叫那些没有出门的或者还不知道情况的村民们,赶紧都到广场上去集中,说墨阳城太守齐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包括如何应对库尔斯特拉大军来袭的情况。 那些正在收拾东西想要逃难的村民们,也想听听官长对这件事情有个怎样的说法,于是也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从四面八方纷纷集中到广场去了。 看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齐元直站到简陋的戏台子上,命令先把刘云文和他的亲眷下属们都押到戏台子前。这些人都被绑了双手,在齐元直的亲兵押送下,耷拉着脑袋,到戏台子前的人群前面排队站好。 但是直到日上树梢了,齐元直才出现在戏台子上,人群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之所以这么慢,原来是早上的时候,齐元直要见一些人,其中包括他先前派出去的骑兵斥候、莱阳城里面逃出来的败兵以及早早就逃出去、现在却又莫名其妙地折返回来的村民们。 站在台上,齐元直清了清嗓子,对所有的村民们喊道:“可能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库尔斯特拉的五千骑兵,正在朝着我们清树湾村而来——而且来势汹汹!” 最后这句话,他陡然提高了嗓音。 本来还吵吵嚷嚷地大声交谈的村民们听到了这一句,立时安静了下来。 在强敌来犯的时候,人们没有主心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长官出来说话了,很多村民们当然都想听一听,这当大官的对这件事情有个什么好的见解。 齐元直故意停顿了一下,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全场,以便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来。 然后他接着说道:“大家都说,敌人太强大,我们要逃难。但是我们清树湾的地理环境并不好。进出只有一条路,从莱阳城到我们村庄,只有一条官道。周围都是荒山峻岭。我们的村后,是一条绵延数十里的悬崖峭壁,没有退路。” “而就在此时,已经有从村里逃出去的乡亲们,又陆续返回了我们村里。因为什么呢?因为库尔斯特拉的骑兵已经在朝我们这边进发了。那么,所以我们也就没有了逃难的可能。” 他指了指身边那几个前天跑出去逃难,今天凌晨都已经返回来的村民,说道:“他们可以作证!我们已经逃出不去了!” “悬崖是可以下得去的。”有人小声分辨道:“村子周围的密林里也可以暂时躲一躲。” “悬崖你能爬的下去,那些妇女儿童和老人呢?他们也能爬吗?”齐元直声色俱厉地问道。 “是的,不错!”齐元直又说道:“周围的密林可以躲一躲,你们都是猎户,有很强的野外谋生的手段。但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草木还算葱绿,但是夜里已经降霜,已经有些寒气逼人了。那些个体弱多病的妇女老人和儿童,也能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他们可能是冲着大人您来的……”一个村民大着胆子说道。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就算他不说,别的人也都心里清楚这句话的后面包含着的,是什么内涵。 “是没有错!”齐元直大声回应道。他没有怪罪那个敢于大胆直言的村民,而是理直气壮地说道:“本官是墨阳城守,职责是治理和守卫墨阳城。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所以才派出五千骑兵,杀奔我们清树湾村来了。” 齐元直指着在台下被亲兵押着的刘云文,说道:“大家可能都听说了,就在昨天的夜里,贪生怕死的村长刘云文,想要一个人逃跑,丢下我们所有的村民的死活都不管。本官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没有也跟着他一起,丢下你们逃跑?”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本官手上还有几百亲兵,难道不能从后山悬崖逃走?本官职责在墨阳城,又不是在这里!我要逃走的话,理直气壮,朝廷根本就怪罪不到我的头上。” “因为什么我没有跑?因为,如果我跑了,倒霉的还是你们。他们哪里知道我齐大人长什么样啊?他们把你们一股脑全杀了,一把火全烧了,岂不干干净净?” 齐元直说道:“也许你们会说,那不如你齐大人自己舍身成仁,把自己送去给库尔斯特拉的骑兵,拯救我们大家伙儿好了!” “是的,我的确是这么想过。我一个人死,如果能够拯救大家,那也值了。” “但是。此次世界九大列强,侵略我青龙帝国,烧杀抢掠强奸,无恶不作。就在刚刚他们攻克的莱阳城,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了。老人和儿童被残杀,妇女被强-女干以后剖腹。粮食财物被抢走。房屋被烧毁。” 他指了指身边的几个败逃下来的官兵以及侦查斥候说道:“这些都是他们的亲眼目睹,亲耳听闻的。你们可以去问一问他们。” “如果我主动送去,死了。但是他们还是要来袭击这个村子,还是要来烧杀抢劫和强-女干。那么我的死,就半点价值都没有。” “所以我决定:我不逃跑。” “本官虽然不过是一介书生,论武艺不是你们当中这些猎户的对手。但是,本官绝对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本官要带着我的亲兵卫队,跟库尔斯特拉的骑兵血战到底!本官要保卫我们的村庄!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青龙帝国的尊严!” “如果你们要逃跑,那你们就跑好了。本官不予阻拦。”他停顿了一下,又扫视了全场的每一个角落一遍,以加强效果,控制场上的听众们的心态。 “但是如果你们当中还有人有血性,有勇气,敢于挺身而出,跟我一起保卫家园,保卫乡亲父老的话。我齐元直在这里感谢你们!” “老话说得好:宁可被人打死,绝不被人吓死!当外族人来我们这里,欺负我们的时候,我们首先想到的却是把自己本国的人送出去,把自己本国的官员给送出去,去祈求敌人的宽恕。” “难道我们就是那些伸着脖子待宰的羔羊?难道我们就这么的软弱和无能?那我们跟牛羊和鸡鸭之类的又有什么分别?刀子在别人的手上,我们被不被杀还得看人家高不高兴?” 齐元直刚说到这里,人群中忽然有人举手,大声响应道:“大人,我跟着你干!” 紧接着人群中不断有人高举手臂,大声嚷道:“大人,算我一个!” “跟他们干,我也算一个!” “跟他们拼了,不然还真以为咱们清树湾的人都没种呢!” 很多人都响应起来,其中甚至有一些是妇女,群众的热情渐渐地被点燃了。 这时,有一个老人排众而出,转身面对人群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都安静一下,他有话要讲。 他转过身来,对齐元直说道:“大人,您说得没错,谁都不想做待宰的羔羊。但是……”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朝廷的正规军尚且不是库尔斯特拉军队的对手,我们只是一些村民,总不至于做一些拿鸡蛋碰石头的冲动之举吧?大人倒是说说看,我们就算不服,但是打的赢吗?” 这句话还真有些问住了自己心里也没底的齐元直。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背后,正在戏台子后面人群中的江小龙。江小龙立刻明白,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他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到前台,跟齐元直肩并着肩站在了一起。 第1章 (十八)动员 他的出现顿时使人群骚动了起来。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他原来是一个十分顽劣的孩子,甚至有的被他祸害过的人还相当的恨他。 但是现在不同了。 当人们听说这个小孩子一个人去杀了熊王“山神”——而且据说,当时林忠浩还带着三名壮汉在围攻这小家伙,他不仅以一敌四,杀死了林忠浩,打跑了另外几个家伙,而且最终还独自单挑熊王,用那条“出水蛟龙”愣是将熊王此死于当场。 他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也顿时神了起来、仙了起来。 你想想,这头巨熊在这一带祸害了大家多久,谁都拿它没有任何的办法。 村子里多次出动大批的人手,想要消灭这头巨熊,结果人少了就会损兵折将——光是最近这几个月的时间,这前前后后至少已经有八个人死在了这头巨熊的尖牙利爪之下。 另有六人虽然是熊口逃生,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却全都重伤在身。其中的四个人更是落下了终生的残疾,再也不能像健康的人那样生活了。 可是这个小孩子才十来岁,不仅敢于当街杀人,而且还敢于在谁都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明知山有熊,偏向熊山行。不仅如此,危急关头他还遭到了林忠浩等人的野蛮围攻——那林忠浩可是村里一霸啊,平时走路都是横着走的,大家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多厉害的角色啊? 可这江小龙一个人,仅凭一己之力不仅力战群雄,而且还当场就杀死了那头熊王。 这说起来就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奇迹啊! 当很多人再次见到江小龙的时候,已经不敢再直视他那明亮而又炯炯有神的目光了。就好像他的身上突然间神光附体了一般。 就连曾经被江小龙痛揍过的赵大虎,见了他的面也都心下怯怯不安,别说再也没有找他寻仇的任何想法了,就算是现在站在人群里面对着他,他都有种恨不得缩小一点,好让对方看不见自己的想法。 他甚至还在内心中后悔,暗想:“这家伙将来说不定就是个大人物啊!自古英雄都是从小就能做大事的。这孩子搞不好将来会名留青史的……说不定比万俊达的名气还大……” “唉,当时他提出要娶咱家的小妹,我还拒绝了他。我这可真是瞎了狗眼,愚蠢之极啊!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一个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小孩子!在大家的眼中,他绝对的不简单。 很多村民们在知道江小龙独自杀熊这件事以后,震动很大。 茶余饭后大家都议论纷纷。由于江小龙没有说出具体杀熊的过程,只有吴浩雄的手下们偶尔添油加醋的信口开河,于是免不了让村民们猜测纷纷。其中有一段经典的茶楼对话,让人们不断地传播着。 甲:“你说,是不是江小龙拿的那杆神枪‘出水蛟龙’起了作用?那可是神枪啊!” 乙:“他舞不动那杆枪!” 甲:“肯定是当时大英雄万俊达将军的灵魂附体,他那神勇的精神还鼓舞了他的斗志……” 乙:“他舞不动那杆枪!” 甲:“江小英雄古灵精怪、足智多谋……” 乙:“他舞不动那杆枪!” 甲:“说不定那枪上可能隐藏有什么法术……” 乙:“他舞不动那杆枪!” 甲:“你特么的舞得动你上啊!怎么不见你去杀熊?” 乙:“这……我……” 丙:“我听说两个月前去围剿那头熊的时候。当时你一看见那头熊正在凶性大发,四处追着人撕扯的时候,你小子被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连路都走不动了,只有躺下来装死才躲过的那一劫,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啊?没冤枉你吧?哈哈哈……” 乙:“……” 此时此刻,这个一个人就能杀“山神”的小家伙,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说要为大伙儿战斗到底;又有齐元直这样的大官儿,说要留下来一起保卫村庄,这两点对村民们的震动挺大的。 站在全村村民的面前,毫不怯场的江小龙用正在变声中的公鹅嗓大声说道:“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很了不起么?没错,他们用两万人就攻克了莱阳城。好像有点厉害。但是,他们此次来进犯我们清树湾村的,也不过是几千人而已。” “我们清树湾村绝大多数都是猎户。你们有谁没有杀过野猪、花豹、饿熊、鬣狗和野狼呢?库尔斯特拉的骑兵比这些凶猛的动物还要厉害吗?” 他环视台下的所有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我们用打过的这些野兽的手段,一样可以打败他们。他们是神仙吗?不会掉进陷坑的吗?不会被弓箭射死的吗?” “他们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我决心跟着齐大人血战到底,你们有没有决心大家一起共同奋战、保卫自己的家园?难道你们就那么的胆小懦弱吗?” “我跟你们说,只要我们敢干,我们就可以想出很多的办法,让他们比那些野兽死得更惨!” 群众中有很多很有经验的、老资格的猎户,听到这话以后,顿时思想就活络了开来,纷纷大声地出主意,喊道:“对的,完全可以多挖一些陷坑!” “我们用火攻!” “我们用野兽夹子!” “村子里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防土匪的地道,可以用来打他们!” 人们所说的办法越来越多,人群的情绪逐渐也热烈了起来,很多人摩拳擦掌。齐元直一看达到目的了,于是伸出双手在空中虚按了按,大声说道:“乡亲们!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就不怕他们的什么骑兵来犯。” 有热血的青年附和道:“说得对!只要我们自己不怕死,管他什么骑兵,照样打的他们头破血流!” “好!”齐元直大声说道:“为保卫我们的家园,本官将与你们共同战斗,血战到底!” 然后他指着台下的刘云文道:“大家可能都听说了,就在昨天的夜里,贪生怕死的村长刘云文竟然想要一个人逃跑,丢下我们所有的村民的死活都不管。而且还以下犯上,图谋不轨,竟然企图谋害本官。在这样非常时期,我们就要用非常的手段,不然难以服众!” “现在本官宣布:着将刘云文就地正法!其家属全部赶出清树湾村,不许再回来!着将刘云文下属亲兵、衙役人等就地解散,打乱编制,全部充入到抗击库尔斯特拉大军的队伍中去。” 他这一宣布完,跪在下面的刘云文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浑身软的像面团,大小便又开始失禁了。 齐元直手下的两名亲兵不由分说,一边一个架起他肥胖的身躯,拖到不远处的墙根儿下,“嗖!”地一刀就剁下了他的脑袋。 刘云文的家眷被赶出了会场。 这些这些事情还在处理中,吴浩雄已经走到人群的前面来,大声宣布道:“各位父乡亲们:如果不想参加战斗的,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想干嘛就干嘛去——如果你们可以忍心看着村里的妇女老小们被杀、被欺凌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愿意参加保卫家园、抗击敌兵的都留下来。时间不等人,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作战部署了。” 结果大约有二百几十个人离开了会场,其中大部分是老人、妇女和儿童。 但是留下来的人里面也有很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的。有些人劝说他们离开,但是他们不为所动,纷纷说道:村子眼看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他们愿意留下来为保卫村庄而出一份力。 吴浩雄将现场的大约两千村民分成了四队,分别是一队、二队、三队和四队。 每队大约五百号人。他很快就指定了自己亲兵队中有较强组织能力的人充任各队的队长,村民中较有威望的或较为活跃的人充任副队长,每队都配备了两个副队长。 他告诉他们,一切行动听队长的指挥。如果队长在战斗中战死,副队长一定要起到领导本队继续战斗下去的责任。 刘云文的下属们被打乱编制,分散到四个队中。吴浩雄暗中交代副队长们,一定要密切监视这些人的动向,如果苗头不对,及时举报。如果在战斗中发现有通敌行为,或者是有对自己队友不利的行为的,允许立刻当场处决,先斩后报。 齐元直的亲兵队被编成了第五队,直属吴浩雄本人指挥。 分配完毕,吴浩雄宣布给大家两炷香的时间,马上回家把自己的打猎器具都找出来,而且最好是还能多拿点能打架、能杀人的家伙出来——毕竟这是在打仗,打仗的时候兵器是永远都不会嫌多的——然后全都返回到广场上来集合。 人群一哄而散,但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绝大部分人就带了器械回到了广场上。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大家的士气还是比较高的。 返回来的人中大部分人带的不外乎是弓箭、弩矢、长枪、砍刀和钢叉的。 但是也有家里人多器械少的情况,他们手里的家伙便稀奇古怪了起来。正常一点的带的还是菜刀、铡刀之类。差一点的带的就是木棍、扁担、铁铲、锄头、镐头、木铲、削尖的竹枪以及飞镖和弹弓等等之类的了。 在等待村里人集合的时候,齐元直把吴浩雄和江小龙都叫到了他的房间里面。 他严肃地对两个人说道:“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可能会面临着非常严峻的考验。接下来这一仗要怎么打,我想跟两位商量一下。” 江小龙每次说的话都十分的正确,即使齐元直心里再怎么有些别扭,现在也觉得,在每逢重大的事情上,都很有必要先听一听这个虽然看起来可能只有十二岁的年纪、但是凡事都很有主见的小孩子会说些什么了。 “我先说:本官是这样子考虑的。”齐元直说道:“我来做战斗的总指挥,浩雄做副指挥,具体打仗的事情,由你来负责。小龙呢,做我的第一幕僚。我需要你在关键的时刻,能够拿得出相应的好办法来。” 这个指挥方案在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是没有毛病的。吴浩雄立刻恭谨地回答道:“谨遵大人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元直把目光转向了江小龙。小龙当即摇着双手说道:“不可!不可!这样非常的不妥当!” 面对两个大人奇怪的目光,江小龙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说道:“这是一场硬仗!我希望由我来做战略决策,吴大叔做战术指挥。” 吴浩雄的年纪只有二十七、八岁,此时被江小龙称呼为大叔,那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古怪了起来。 “战略决策?战术指挥?”齐元直对这两个名词感觉到十分陌生。在当时那个年代,这两个词并不时兴,几乎没人说起,所以他一时也没有整明白。 江小龙于是就解释道:“就是说,打仗的具体作战指挥,是吴大叔。而各个大队的安排、调动、进攻防守等等这些,也就是说整个战场上的整体把控,由我来做。” “什么?”两个大人齐声喊了起来。 江小龙赶忙伸出双手做堵耳朵状,说道:“拜托你们不要这么大的声音好不好!简直吓死小宝宝了。我又不是聋子听不见……真是要命!” 吴浩雄伸手就要去抓江小龙的耳朵,但是江小龙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一扭身就躲过了他的这一抓。 “这可是打仗,懂不懂?你个小毛孩子……”吴浩雄并不是要真的去抓他,见他躲开了也就算了,只是骂道:“你能打个屁啊?你打得过我么?” 江小龙立即反驳道:“打仗并不是只能靠蛮力的。你以为就凭你这两千来号人就能跟对方的重装骑兵死磕吗?你以为朝廷的部队就都是纸糊的么?” “我告诉你,吴狗熊大叔。”江小龙用细小的手指指点着吴浩雄说道:“现在就是再拨给你五千朝廷的精锐铁骑——不,一万,一万铁骑——你照样也是打不赢这一仗的。” 第1章 (十九)鸡毛掸子夺兵权 “莱阳城的兵马比咱们多多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三下五除二就给打得落花流水的?你吴狗熊大叔一定比他们强吗?” “就算是这样。”吴浩雄并不介意对方给他乱起外号。他以一副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不屑神态说道:“那你这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呢?你连我都打不过,凭什么让你来指挥我啊?” 说这番话的时候,江小龙离他不过大约两尺远的距离。 当时江小龙正用侧背对着他,抱着双臂,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吴浩雄的话音还没落,江小龙就突然转过身来,闪电般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嗷!——”吴浩雄嚎了一声,一个趔趄退让,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一侧脖子,愤怒而惊讶地瞪着江小龙起来。 齐元直发现吴浩雄一侧脖颈上——也就是他手遮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红印子,但是并没有看清楚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个时候吴浩雄已经非常的愤怒,伸手就要去抓江小龙了。 但是江小龙在他伸手之前就已经“哧溜”一下子,从桌子底下钻到了桌子的对面去了。 “小王八羔子,老子整死你!”吴浩雄怒道。 江小龙一钻到了桌子的对面就跳起身来,挥臂指着吴浩雄,用他那正在变声的嗓音尖叫着嚷道:“打架难道只凭力气么?你比我力气大,比我武艺高,比我块头大一倍。现在怎么样?” 齐元直这才发现,江小龙手里攥着一根鸡毛掸子。他刚刚是握着鸡毛掸子有鸡毛的那一头,将手柄狠狠地抽到了吴浩雄的脖颈上。 在刚才的事情发生之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个鸡毛掸子抓在了手里,并且还隐藏在了他身体不为他们所见的另一侧的。 这一次的偷袭十分的完美,就连武艺高强、身经百战的吴浩雄都着了道。 江小龙继续嚷道:“还好狗熊大叔,我手里只是拿了一根鸡毛掸子而已。要是刚才我手里攥着的是一把刀呢?我估计你的脑袋就算不搬家,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吧?” “小兔崽子,你竟敢偷袭我!”吴浩雄低吼一声,绕过桌子就要去抓江小龙。 江小龙像是早就料到似的,迅速将身边的一把大实木椅子“咣当”一下放倒在地,紧接着滑溜无比地绕着桌子,逃向了齐元直的身边。 吴浩雄再次没有提防,他追的太急,身体前倾眼看就要抓到了江小龙,却没防备椅子就在他的面前倒下横了过来。只见他“哎哟!”一声,脚被绊住,整个人便摔了下来。 江小龙灵活无比,眼看着已经逃出了吴浩雄的魔掌,跑到了齐元直的身边,这时却突然翻身又闪电般地冲了回去,“啪!”的一下,他手中的鸡毛掸子又一次抽到了已经倒在地下的吴浩雄的头顶上。 江小龙一击得手,迅速跳开,躲到了齐元直的背后,灵活无比地闪开了吴浩雄凶猛迅捷的反手一抓。 “看!”江小龙用手中的鸡毛掸子指着吴浩雄说道:“你死在我手里已经两次了——如果我手中这是一把刀的话。” 吴浩雄恼羞成怒地又要站起来抓江小龙。但是齐元直喝令一声道:“够了!都别再闹了!” 吴浩雄只好悻悻地站住了脚,但是仍然恶狠狠地瞪着江小龙。不过江小龙只是两手在自己的耳边张开扇了扇,又跟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小龙,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齐元直慢悠悠地说道:“这场战斗敌我实力悬殊,必须斗智,不能光靠斗勇。就像你刚才的表演一样。硬碰硬的话,十个你也靠不近浩雄的身边。但是如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话,你却已经砍了他两次头了,是这个意思吗?” 实际上,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头就是:“现在我相信了刘云文的一句话。那个恶霸张屠户,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被这个小孩子突然间偷袭的。可怜的这条恶棍,大概至死也没有想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是的!”小龙听了齐元直的话后点了点头。 他就是想借着这把鸡毛掸子,把这场战斗的兵权抓到手里。事实上这个表演很说明问题。齐元直非常信任吴浩雄的武力和反应速度。但饶是如此,他依然两次栽在江小龙的偷袭上——他是在向他们说明,这场战斗由他来全权指挥,是可以的。 不过江小龙也知道,眼前的这两个大人其实仍然并不怎么相信他。仅凭刚才那两下子瞎胡闹一样的表演,并不能让人彻底信服,并且真的就此把一场大战的指挥权乖乖地交到他的手里。 于是他接着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说道:“库尔斯特拉的五千骑兵,战斗力很强。跟他们硬碰硬的话,我们跟他们打十次,最少能输十二次。” 两个大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对于江小龙这种从后现代带来的新奇的说话方式,感到很奇怪。 什么叫打十次最少输十二次呀?哪有这么夸张的?——但是话里面的意思他们倒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句话无非就是想说的,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赢呗。 “对!所以我们要跟他们斗智。”吴浩雄低眉沉思着,点了点头。 但是当他抬起眼睛看见江小龙的时候,脸上又立刻冒出了恼火的表情,凶狠地瞪着眼睛,然后攥着拳头做了一个恶狠狠地威胁对方的动作。 江小龙不为所动。 齐元直也像是没有看见似的。他接口说道:“所以我们要多做各种陷坑和机关,步步为营,逐步消耗他们的力量,再寻求机会,打败他们。” 江小龙摇摇头说道:“陷坑机关要多做、要到处埋设,这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咱们也不能指望它们全都发挥出作用来。有人做过统计:在战场上真正能触发的机关和陷阱,其实怎么样也到不了埋设总量的百分之三十。” “不管什么人,上了一次当他就会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轻易不会再上第二次的当了。他们人又不傻。而且我们这些陷坑和机关,绝大多数都是对单兵有效的。没法造成大面积的杀伤。所以,我们不能单单指望靠着这个就能打赢这场战斗。” “陷坑机关最差的结果,可能也就只杀死了对方几十人。比较好的结果就是能杀他个一、二百号人了。如果能杀到对方两到三百人的话,那我们可就要烧高香了——而且这个结果也充分说明,对方也真算是蠢到了家了。” “而杀这几百号人,对于对方的五千大军而言,根本就伤不到筋骨。咱不能完全指望靠着这个,就能打赢一支可以横扫咱们墨南省的精锐铁骑。” 这番话侃侃而谈,但是分析得十分的透彻、直白和残酷,就像手术刀一样的冷静而沉着。把齐元直和吴浩雄两个大人都给说得脊背发凉。 “天呐!这场仗原来是这么样的难打……”他们原本指望靠着机关和陷阱就能重挫对方的锐气,给予敌军较大的杀伤。现在听完了江小龙的分析,感觉给对方挠痒痒还差不多。简直什么也不是。 哪里有这么轻松简单就能打败一支强大的敌军的道理? 原来的必胜的热情被一股失望之气给取代了。 真相往往是简单而又残忍的。 美好的希望总是充满了激情,但实际上却往往是真的难以实现的。 “那你说怎么办?”齐元直是完全的一筹莫展了,甚至是有些绝望。 “哗——” 江小龙拖着一把茶壶放置在了桌子的尽头,说道:“这是库尔斯特拉的五千骑兵部队。” “啪!” 他把一本书放在了茶壶前大约十几公分的地方:“这是我们的第一大队。离村大概十里路的距离。他们将承受敌人的第一波攻击,并且尽力延迟并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 “啪!” 他把另一把书放在第一本书后面大约十公分远的地方:“这是我们的第二大队,离村大概五里路的距离。第一大队人数很少,不能恋战,给予对方当头一击之后就要立刻撤退。他们将在这里汇同第二大队的人马,再次迟滞敌军,进一步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并打击他们的士气。” “乓!” 他把一个大茶缸放在了桌面上距离第二本书大约十公分远的地方,说道:“这是咱们的清树湾村庄。第三大队将汇合前两个大队撤下来的人,在这里尽力阻挡对方的进攻。” 最后,他总结道:“这里将是一场恶战,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可言。不可能像我刚才偷袭吴大叔一样那么爽快。清树湾村的这个地方,将是最后的主战场!我们将在这里决胜负!第三大队将承担最重的担子。” 没等江小龙说完,吴浩雄就急急忙忙地说道:“不是还有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么?你小子忘了啊?” 第五大队实际只有二百余人,是吴浩雄手下的亲兵。人数是不多,但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比较能打。他们将是所有大队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战略力量。 “我还没说完。”江小龙说道:“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将是我们的战略总预备队。” “战略总预备队?”吴浩雄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们将在关键的时机、关键的地点,给敌人以关键的一击。” “这一击,不容许打空。这一击必须彻底地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江小龙接下来说道:“所以,这支部队,绝对不能轻意地出动。一定要看准时机,保证一击致命。” 服了! 齐元直和吴浩雄听完了这番话,心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这小屁孩子够嚣张,但是他还真有嚣张的本钱。他说的话还真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不服不行啊! 沉默了半晌儿,齐元直说道:“那我呢?我是个什么角色?” 江小龙说道:“齐大人您是总指挥!您有三件大事必须要办……” “第一,您要帮我撑腰。现在我的命令说出去只怕没几个人会听,但是您说出去就不一样了。第二,您是中流砥柱。您是这里最大的官儿,您在,您的旗帜在,老百姓的信心就在,所有人的士气就都还在。清树湾不会屈服。” “第三,像这样的大战,战场上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应该是我的声音。我希望大人您无论如何能尽力替我保证做到这一点。” 最后这句话从一个小孩子的口里说出来,尽管说的人表情十分的郑重,但是这画面还是让人觉得十分古怪,同时也十分的好笑——毕竟,那是一个孩子对大人说的话哎。 不过齐元直也听的很明白,意思是在战场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应该以江小龙的命令为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取代他,除非他已经死了。 齐元直考虑良久,最后点点头答应了,说道:“好的,这一切都可以依你!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得给我保证,那就是最终的胜利。” 江小龙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放心吧,齐大人!”江小龙说道:“我还不想死。如果没有一场胜仗,咱们谁都活不成!” 齐元直不再犹豫,立刻下令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一切事情都依小龙的意思办理,直到这场战斗的胜利结束为止。” “你听明白了吗,浩雄?你去跟所有的队长啊、副队长什么的,全都给我交代清楚。包括你们的第五大队。” “听明白了,大人!”吴浩雄恭敬地回答:“一切按您的吩咐办!” “走吧,吴大人。”江小龙说道:“强敌马上就到,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时间是非常紧迫的。” 吴浩雄点点头,跟着江小龙走了出去,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曾吃过这个小朋友的两次大亏似的。 齐元直看着这一个十分高大、一个十分瘦小的两个人影,并排一起地走出房间去。心里颇有些感慨,尤其是对江小龙。 他心想:“这小家伙可真够虎的。那吴浩雄野兽般的人物。他竟然敢调戏他,而且还能让他不记仇。真是奇怪!” “而且,这小家伙最后还能从我这个太守大人手中,要走了所有的战斗的指挥权。” “这特么的是什么事情嘛?”他不由得自嘲地摇了摇头。 第1章 (二十)他们来了 但是紧跟着他又在想:“这小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啊?太可怕了,整个作战计划他都胸有成竹,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而且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新名词……这特么的都是他跟哪儿学的?” “……这小家伙的经验、智商、所懂得的知识以及沉稳的性格、杀伐果断的精神、临危不乱的镇定、见多不怪的老道气场等等等等,总之……这简直就是一个妖怪嘛!” “多少成年人也比不上他啊……你说清树湾村的那些村民,谁能像他这样,把整场战斗的规划预想给说的一套一套的?……难不成是什么古圣贤的脱胎转世?或者是被什么鬼东西给灵魂附体了?” “他简直太可怕了!”齐元直最后得出结论。 “也许,有机会的话应该找个通仙得道的高人给他看看……这家伙还真有可能是个怪物!” 江小龙虽然并不知道齐元直现在在想些什么,但是这也不难猜。不过他现在可没功夫管这些,只是详细地交代齐元直,村子里必须如何埋设各种机关和陷阱。 从齐元直的房间出来之后,他先是请吴浩雄先找个人去看看他自己的老娘,是不是已经安葬好了。他自己是没有功夫去做这个事情了,现在的情形已经是火烧眉毛。 他看到了“医仙”万紫霞。她正在远处皱着眉,一脸担心和疑问地看着他。 但是他也没功夫去跟她打什么招呼,只是摆了摆手就带着吴浩雄匆匆离去。 两个人亲自带着第一大队的五百多人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离村大约十里远的地方,并且立刻就开始着手布置战场。 一时间五百多人开始忙乱了起来。他们在道路中间以及路两旁的树林和草丛中,着手开始布设陷坑、埋竹签、铁钉和放置野兽夹子等等。 一些年轻有力的开始七手八脚地忙着挖陷马坑; 还有一些人开始布置江小龙所说的所谓的“排弩炮”。 他们选好了相隔较近的两棵参天大树,用绳子绑住了下面较粗的横向树枝,然后马拉人拽的,将那些巨大的树枝都向后弯成了弓形,最后牢牢地绑在后面的大树的树根上,使之固定。 接下来它们在两棵树的中间用临时拼凑出来的木头架子架好,放置一排大约七、八根碗口粗细、一人多长的木头桩子。 木头桩子的后面全都排在木架子的横档上。而横档的两边则用绳子绑在了已经弯成弓形的树腰上。这样就做成了一台巨大的“排弩炮”——说得不好听,其实就是一支用两棵大树的树枝完成的巨大的弹弓。弹弓的弹丸就是那一大排的木桩子——或者你可以管它叫“炮弹”。 到需要的时候,人们只要砍断后面树腰上的绳索,那一排七、八根碗口粗细、一人多长的木桩子,就会像弩矢一样——或者说像弹弓的弹丸一样——全部飞射出去。 江小龙还特意指示他们在每根木桩“弩矢”的两侧,各钉上了一根笔直的细木条,做成了简易的轨道,以保证“弩矢”飞出去的时候是走的直线——而不会到处乱飞乱撞。 按照江小龙的本意来说,这个东西好不好用,最起码是要做一次试验的。 就他的前世来说,严谨的态度已经成为了他深入骨髓里的理念了。但是现在,时间上确实是来不及了。 虽然江小龙对它的实际使用效果非常的担心,但是也没办法,因为试验过后又要重新安装一次,这样可就太花时间了,敌人可能转眼就到,他不敢这么做。 就在“排弩炮”紧张的安装的过程中,江小龙又指示其他的人加紧布置陷坑和机关。 他们将大多数的陷坑和机关,都布设在道路两旁的草丛里以及大树的附近。因为敌人在大路上一旦遭遇挫折之后,第一反应肯定会往道路的两边躲藏,并重新组织发起攻击的。 陷阱机关布设在道路的两旁最隐蔽的位置,恰恰就是利用人的这种本能反应心理,给予他们意想不到的二次杀伤。 所有的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没有人敢偷懒懈怠。 因为谁的心里都清楚,强大而又凶残的敌人恐怕转瞬即至。而这里是最前线,是清树湾村庄的第一道防线。这里将是最先接敌的场所。 现在多忙一点,就可能杀伤敌人更多一点。而偷懒懈怠,只能说是等同于自杀。 就在这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江小龙和吴浩雄又快马赶到后方五里远处。那里正在紧张地设立第二道防线。 第二队的五百余人同样也是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在道路上和道路的两边做各种陷坑机关。 江小龙特别交代,一定要在主阵地前铺设大片的干草和枯枝,并且一定要浇上油,而且还要在浇了油的干草和枯枝上,再铺设一层没有浇过油的干草和枯枝,这是用来掩盖下面已经浇透了油的草木的。 至于做这些布置到底有什么用,他没有说明。有村民提出质疑,但是吴浩雄凶神恶煞一般地在旁边一吼,他们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而第三、第四以及第五队的一千多号人,则在村子里忙碌着。这是人数最多,也是最为繁忙的地区。因为这里是江小龙预设的最后主战场。 这个地方现在主要是齐元直大人在亲自监工。 按照江小龙的意思,这里的各种机关和陷坑不仅铺满了大街和小巷、房前和屋后,甚至连家家户户的院墙里面、房间里面以至于厨房和卫生间里面都隐藏了无数的杀人的机关。 根据预想设想,敌军的主力在赶到这块弹丸之地的时候,有限的空间和压迫性的不间断打击,将迫使他们处在高度紧张的战斗状态之下。 在这种状态下的人们,是没有时间和精力逐步识别、破除或避开身周围的各处陷阱机关的。所以在这个地方大量地埋设陷阱机构,触发的几率会出奇的高,敌军将防不胜防。 村里那些无法战斗或不愿意参加战斗的人们,则被安置在了村长刘云文家的地库里。 为了防备附近山寨土匪们的大规模袭击和抢掠,刘云文在自己的家里挖掘了非常隐秘的地库。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而且储藏有大批的粮食和武器。 现在,这里面的武器早已被搬运一空,分配到村民们的手里当做战斗器械使用了。算上地库生活区里的那些个房间,安排下村里的这些非战斗人员,差不多也够了。 江小龙又叫人将村子里所有的牲口,都集中到村后的山顶上去,包括牛、羊、猪、马、驴和骡子,甚至连狗也都集中到了那里拴好,没有他的命令,这些动物谁也不许动。 所有的牲口都被戴上了竹条编制的嘴套,防止它们发出声音。 所有的事情都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就连村里颇有名望的罗半仙罗老爷子,见了这情形也不得不摇头感叹道:“据我所知,自古至今,咱们这个村子还从来都没有这么齐心协力地总动员过。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后来有人找他算了一卦,他只是不断地摇头,死活不肯解说那卦象。 直到人们都走了之后,他对他老婆和孩子们说道:“你们还是躲去刘云文的地库里去吧。卦象上说,此战极其惨烈,几乎没有人能活得下来的。” “我还是去参加战斗,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好了。你们,就多保重吧!” 他的老婆孩子们哭着要求他也去地库里面躲藏,也好一家人在一起,共同保个平安。 但是罗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还有谁去打仗?他们说得对,如果什么人也找不到,那些野蛮的异族骑兵们还不把这里给翻个底朝天的?到时候谁也活不成。” “你们赶紧走吧,希望大家还能够活到战后再相见!” 江小龙和吴浩雄两个人在村子里匆匆地巡视了一遍,做了一些指示和要求,尤其是交代大家,必须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尽最大努力布设机关,并且要尽可能地大量准备石块、火把和弓弩。 交代完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又立刻赶回到离村五里处的第二道防线那里,查看那里的布防情况。 他们刚一到达,就见有探子飞马前来,报告说:“库尔斯特拉的骑兵前锋距离第一道防线已经不到二十里地了,正在快速赶来的路上。” 两个人来不及详细查看第二道防线了,赶紧飞马赶往第一道防线处。 第一道防线的五百余人都还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江小龙冲在一行人的最前面。 他飞马赶到现场之后,人还没来得及下马就大声地叫道:“都停下来了!全部人都赶紧停下来!现在开始给所有的陷坑和机关做伪装。没做好的就不要做了,赶紧填起来。不要让人看出马脚,敌人马上就到!” 他跳下马来亲自做示范,什么地方要盖土,什么地方要铺草,什么地方要搭架子摆放树枝。 一时之间,每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地加快速度忙碌了起来。 只有吴浩雄显得非常的沉着冷静。他跳下马来,扫视了一圈儿四周,轻声自语道:“这帮家伙倒是很卖力,但是不知道有几个能最后活得下来的。” 江小龙看看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下令三百人埋伏在陷坑的后方,随时准备跟库尔斯特拉的铁骑展开硬碰硬的对决。 他下令集中所有的弓箭给这三百人,结果大约只集中了六十多副弓,二十多副弩。平均每人大约是二十支箭矢。 这令江小龙感到很是失望。 他想不通为什么以打猎为生的清树湾村,其弓弩和箭矢的拥有率竟然这么的低。五百来人才能凑出八、九十副弓弩来,这简直有点儿不可思议。 一个村民告诉他,好的弓弩价格是很高的。村里的人家都比较穷,山上的野物因为村里猎户的长期狩猎,也都越来越少了。 野物少,收入就少,买弓弩的必要性也就不高了。加之受制于材料的原因,自己制作的弓弩和箭矢,跟镇上买的质量差别也较大——好用的东西当然价格就贵咯。 既然使用机关、陷坑以及其他的武器也能打得到猎物,那又何必花大价钱去买弓弩和不断消耗的箭矢回来呢? “准备石块!”江小龙风风火火地大声喊道:“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身边要准备好一堆。要挑选那种能打得死人、至少能打得人很受伤,而且还要能扔得比较远的那种大小的,最好是大约自己的拳头的大小。太大的和太小的都不要。” 于是每个人都在手忙脚乱地就地到处找石块。幸好山坡树林里的石块都还不少。 吴浩雄负责查看每个人准备的石块的大小。江小龙却又很快发出了新的命令:“吴副指挥,你把剩下的二百来人带上跟我走。赶紧的,动作快点儿。” “另外其他的所有人,都赶紧给我集中到排弩炮的后面,一字排开,埋伏好。在我下命令之前谁也不准乱说乱动。谁要是预先暴露给敌军知道了,按通敌论处!当场砍头!” 严厉而又冷酷的命令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即使是心中畏惧的、消极怠慢的,甚至是像原刘云文的死忠手下的那种,心中不服气还一直想要捣乱的,在这样的命令和肃杀的氛围下,都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胡思乱想,跟着大家一起静静地等候着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 就在这个时候,不放心前线的齐元直也赶来了。当他听说库尔斯特拉的前锋立刻就到的消息后,当时就吓得脸色刷白。 敌军的强大,早有耳闻。尽管战前动员的时候他表现得自信满满。但是当敌军的兵锋终于到来之际,紧张和恐惧的心理还是难以压抑得住的。 该来的迟早会来。齐元直默默念叨着,暗想:“来就来吧,如果打不赢,早死早超生……”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惧神色和紧张得严重变形的身体动作,用强作镇定的声音问江小龙,现在应该怎么办。 江小龙要求他立刻赶回去,但是他说他愿意留下来参与这第一场战斗。 江小龙就吩咐他继续在现场做监督,自己和吴浩雄则带着二百来人往下坡的方向走,直到走到了所有的机关和陷坑的后方,找到了一处低洼的山坳。 江小龙吩咐吴浩雄道:“你们都呆在这里不要动,前面不管打得怎么样,你们都不要管。等到我喊你们出来的时候,你们就杀出去,从侧背后狠狠地揍他们。一点情面都不要留。” “记住!这是一场绝对的硬仗,稍不留神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死。所以,千万不要麻痹大意!谁也不准探头出去张望外面的情况。每个人都给我闭目养神,连心里都踏马的不准胡思乱想!谁要是弄出哪怕一点点的动静来,以通敌论处!直接砍头!” 安顿好了这些人之后,江小龙又回到了大路上。 他不放心地骑着马,沿着道路前前后后地来回走了好几遍,纠正那些正埋伏着的那二百人中所显露出来的身影,直到确认从大路上走过的时候,确实在很近的距离上都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了为止。 紧接着他又回到了排弩炮后面那三百来人的埋伏地点,检查他们的埋伏和伪装的情况,确保不会被来路上的敌军所提前发觉。 尤其在伪装的时候,之前江小龙早早就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去砍来枝繁叶茂的树枝,或者是长得较高的野草,然后绑扎成头顶大小的圆圈状,顶在自己的头上。其他的树枝和杂草则编织成蓑衣状,披在身上做伪装。 用他的话来讲叫做:“你们连大气都不准给我出。一定要把自己伪装到即使是最警觉的野鹿,从你们的面前走过的时候都不会发现你们。” 就在他们还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远远的,从大路上已经传来了库尔斯特拉骑兵的“隆隆”的马蹄声。 他们所没有想到的是,来的是敌军的前锋,大约只有三百余人。 来清树湾突袭的这队五千多人的骑兵的指挥官是本多尔拉明,海盗出身。 他中等身材,十分健壮,脸部线条刚毅,整个脑袋就像是一块花岗岩一般,方方正正。下巴上一圈络腮胡子,短粗硬扎,就像是钢刺一般,看上去令人生畏。 库尔斯特拉中路大军总司令古斯塔夫对他的指示是:“那只是一个充满了平民的小山村。但是考虑到墨阳城守齐先生在那里,而且很可能他还有一千到两千的亲兵护卫。所以,我给你五千人马,限你三到四天的时间之内,踏平这座小山村。” 本多尔拉明对古斯塔夫拍胸脯道:“用不了那么久,尊敬的将军大人。一天的时间,最多两天的时间,我就可以扫平这座村子,不管他有没有护卫或者是有多少的护卫。最迟大概第四天,我就能赶上您的大部队的行军步伐。” “我没有那么快就开拔的。” 红头发、红胡子的大块头古斯塔夫说道:“我还要对付墨南省到处遍布的那些多如牛毛的青龙国朝廷常备军。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各种城镇乡村武装。” “另外,现在粮草的问题也非常的突出。妈-的,这么多该死的人马,每天吃掉的粮草跟河里的流水似的。我们需要稍稍停顿一下攻势。” 他拍了拍本多尔拉明的肩膀说道:“另外,你也不要掉以轻心。那是一座山村,地形对你们的骑兵是有些不方便的,还是小心慎重一些为好。” 本多尔拉明轻蔑地一笑,说道:“自开战以来,我们打的都是青龙帝国的常备军,而且每战必胜。这次对付的不过是一群乡巴佬外带几个护卫而已。放心吧,将军大人。那里连只蚂蚁都不会活下来的。” “我估计,算上来回赶路的时间,三天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大人,后勤补给来的时候,记得给我留几箱好酒哦。” “哈哈哈。”古斯塔夫回答道:“三天时间可是你说的。如果三天之内你能回来,我招待你上好的威士忌。要是超过三天,那就只能留最差的琴酒给你和你的部下了。” 本多尔拉明在回去的路上,心里还在琢磨:“真正打起仗来是费不了多少功夫的。主要的时间都是花在赶路上了。尤其是道路很不熟悉。万一再走错了路,耽误的时间可就难以计算了。” 为了古斯塔夫所答应的最高品质的威士忌,本多尔拉明决定要尽快结束战斗。 一回到自己的营地,本多尔拉明就把自己的表弟鲁宾莫斯卡找了来,对他说道:“你现在就先到万福村去扎营。明天一大早,你带上你的那帮醉鬼海盗们,轻装先走一步,到前面去给我探路去。” “记住:动作要快,路上不要耽搁。我们紧跟在你们的后面。最多只跟你们相隔四十几分钟到一个小时的路程,所以你大可不必着急。” “注意不要走错路,那样太耽误时间。你这家伙是海盗出身,不会看不懂地图吧?” “没问题,先生。”鲁宾莫斯卡一脸的轻松:“绝对不会走错路的。” “还有”本多尔拉明说道:“他们很可能有一千多到两千的军队驻扎在村子里面……当然,也可能根本什么都没有。” “如果碰到了军队,你们先不要莽撞行事,等着我带着大部队赶到了,咱们再一起冲锋。争取一波攻击就可以拿下这个小小的村庄。” “如果没有军队那最好。我估计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将那个村庄给踩平了。” 鲁宾莫斯卡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说道:“即使有两千军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听说那都是一些护卫,说起来顶多也就算是带着佩刀的轻装步兵。我们是铁甲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给打得落花流水的。” “即使是他们朝廷的常备军步兵,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是这些轻装护卫?亲爱的表兄,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1章 (二十一)快踩到我鼻子上了 本多尔拉明也轻松地回应道:“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不希望你们伤亡太大。尤其是你。你要是受了什么伤的话,回国以后你老爸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拉倒吧!就他?”鲁宾莫斯卡笑着说道:“不管多大的事情,到时候你送他几瓶好酒,外加一两个青龙帝国的美女,哈哈,他会美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多尔拉明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计算着说道:“从这里出发,骑兵最快得话,大概四个多小时就能到达那个什么鬼清树湾。” “那个村子不算小,而且地形复杂。估计我们连杀人带放火的话,起码也要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再加上中间休息吃饭,然后外加过夜,我们争取后天中午吧,最多午后过一点,我们就能赶回到这里来。” “我希望不要有任何的耽搁,顺顺利利的回来,如果拖过三天的时间还没回来的话,我会在古斯塔夫那个混蛋那里很没面子的。” 鲁宾莫斯卡笑道:“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娘炮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而已,说实话,我觉得我的三百多人已经足够踏平他们了,即使他们有所谓的护卫步兵,也完全不在话下。” 本多尔拉明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本来双方的战斗力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嘛,任何的担心都是多余,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就上路了。路上还是有走错路的情况发生,但是很快就得到了纠正。 耽误的时间不多。大约午后不久,他们就赶到了清树湾,迎面撞上了正在组织防御的清树湾第一大队的人马。 清树湾第一大队的人当时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有站在大树顶上了望的哨兵报警,喊叫着说远处的大路上烟尘飞腾,看来是有大队的人马到了。 江小龙赶紧叫还在外面忙碌的人都把家伙立刻收拾起来,赶紧躲到排弩炮的后面去。 不多久,远处的大路上便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响。 从老远就听得出来,敌军的前进步伐很有声势。 江小龙看见身边一个很壮实的小伙子吓得浑身直发抖,就连他身上披的、头上戴的树叶伪装,都被他抖得哗啦哗啦直响——他知道这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的紧张感,多数新兵都会有。 他扭头左右望去,看见不少埋伏着的人也都出现了紧张冒汗、甚至发抖的现象。 即使是齐元直齐大人,此时也是脸色苍白,很紧张的样子——虽然他一直在强自镇定着自己——他不是没有打过仗,但是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大批强敌,而且马上就要进行短兵相接的战斗,不紧张才怪。更何况是刚刚残忍地蹂躏了朝廷精锐常备军的敌军精锐铁骑呢? 江小龙心中暗想:“这也难怪!你拉着一群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平民百姓们,突然一上来就打这么狠的一场硬仗。要说不紧张那简直就是神话了。” 他于是狠狠地踢了身边那个哆哆嗦嗦的小伙子一脚,大声骂道:“喂!我说你没事抖得像个筛子一样的干嘛呢?搞得我还以为咱们这里地震了呢!”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虽然面对的是个孩子,但是实在是心里太紧张了,嘴巴干的要命,头脑甚至有些空白。他勉强地咧了一下嘴巴,算是笑了笑,说道:“我……我实在是有些紧张,我……我控制不住寄己!” 江小龙故意用让很多人都听得见的声音,粗野地骂道:“有什么好紧张的?你还特么是不是一条汉子?你去你裤裆里摸一摸。看看你那两个鸟蛋还在不在。”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哄笑声。在场参战的也有不少村里的妇女,但是在这乡野里没那么多的讲究和矜持。她们也跟着放肆地大声嬉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一些。 “可是……”那个汉子是真的紧张,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哆嗦,他争辩道:“我倒不是害怕……我就是有些不由自主。” “刘老三,你就是害怕!不害怕你还紧张什么呀?你的鸟蛋呢?”一个妇女笑道,但是大家都听的出来,她的声音里也夹着一丝颤抖。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是故意大着嗓门说这句话的。 江小龙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我想你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打过猎吧?以前这山中,土狼、山豹、狗熊、蟒蛇、野猪什么的都很多呀。你们不是都打过吗?打这些凶猛的动物的时候你们紧张吗?” 许多人回答:“不紧张!” 但是眼前这个还在哆嗦着的刘老三争辩道:“那些野物虽然凶猛,但是都是独来独往的。顶多也就是几个、十几个一群。哪里像现在这样,一来就是几百上千的?” 江小龙注意到,通过刚才的这一番对话,老实说,包括他刘老三在内,许多人的紧张情绪其实已经都得到了一定的平复。 人有时候的紧张和恐惧,其实是可以通过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轻描淡写的对话,就能起到一定的消除作用的。如果什么话都没有,一个比一个无语,那么紧张情绪的传染是可以迅速传播并且逐渐加重的。 于是,江小龙镇定而充满自信地说道:“多有多的好处。你们信不信?他们来的越多,死的就越快。所以你们不要怕。你们谁越紧张,谁就死的越快。” 这时候,敌人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江小龙最后动员道:“好了,谁都不要讲话了!都给我镇定!大家都给我镇定一些,从现在起,连喘气儿都给我停下来!大家听从我的口令。我保证他们很快就会垮掉的。都别怕!” 这个小孩子异常镇定的言谈举止,让很多人都安静了下来——连个孩子都这么镇定自若,咱们这些大人们是不是也太不像样了? 说话之间,前方大路转弯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敌人骑兵的身影。驷马并骑,队列整齐,战旗随风猎猎。只是距离还比较远,一时还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江小龙用尽量低沉镇定的声音,压着嗓子喊道:“各位老少爷们、娘们!真正的考验来了,大家都不要慌!——准备好!……让我们来收割生命吧!” 他的情绪感染了大家,尤其是最后一句“收割生命”——听起来好像大家都是在准备割草一样,这是只有死神才做的事情啊——在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那队骑兵的越来越近。 “都不要动!谁也不要再哆嗦了,是男人就挺起你们的胸膛来,妇女们都比你们坚强。”江小龙压低着嗓子喊道:“听我的口令。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埋伏。谁也不准再动了!” 他是个小孩子,但是却还在这里一再地跟大家强调着镇定。所有的人听着他坚决而又沉着的语气,看着他毫不慌乱、从容不迫的神色,逐渐也都克服了恐惧,不再慌乱。 一些人甚至在心中暗想:“难怪他能一个人就能杀巨熊?光是现在,就在大敌当前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份淡定和从容,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看他现在的这副样子,他好像不是在组织大家伏击一支强大的军队,更像是带着几个小伙伴在等待一只野兔子钻进陷阱一般,又耐心又自信,就是没有害怕和紧张!” 确实就像江小龙刚才所说的一样,鲁宾莫斯卡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前方的道路上会有埋伏等着他。他们轻装简从,马匹迈着轻快的脚步,疾驰而来,满怀着血洗一个村庄的愿望,一步步地接近了清树湾第一大队的埋伏线。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随着库尔特拉骑兵部队的越来越近,清树湾的人们渐渐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 这帮家伙一个个膀阔腰圆,身高体壮,大多数都在一米八以上,有些甚至有着两米的身高。 他们都有着灰色或蓝色的眼珠子;头发要么金黄、要么火红,要么就是亚麻般的颜色。几乎个个都是大胡子,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些体力非常强健的家伙。和青龙帝国这些营养不良、大多数身高未必能达到一米七,身材瘦小,黑头发黄皮肤的人比较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人们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异族战士。都觉得对方的官兵一看起来就很威猛,有些人甚至轻声低语道:“这怎么打得赢?怪不得朝廷的军队要吃败仗,这简直都是一些妖怪嘛!” 他们每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手里不光是举着巨大的铁质盾牌,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不是宽大的巨刀就是沉重的阔斧,甚至是长达三米以上的铁杆长枪,看着就令人感到畏惧。 清树湾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有的人开始胆寒了,有的人紧张得禁不住就要发起攻击。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江小龙压着嗓门用极轻的声音喊道:“都踏马的不准动!放到最近的距离再打。打就打狠一点!” 他冷静的话语和毫不慌张、甚至有些兴奋的表情以及镇定的语调,真的制止了人们的骚乱情绪。大家都在望着他。他却谁也不看,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敌军,那瘦弱的肩背,给人以镇定、坚强的磐石般感觉。 在这一刻,他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主心骨。 库尔斯特拉的骑兵距离他们只有八十米了……只有五十米了……到了这个距离上,所有的人就又都有些按捺不住的骚动了。 就连在防线的后面督战的齐元直都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得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他觉得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嗓子眼儿,呼吸仿佛也停顿了下来。心中在暗暗高呼:“怎么还不下令啊,江小龙?他们的马蹄子都要踩到我们头上了……” 但是江小龙再次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咆哮道:“混蛋!谁都不准动!” 他的声音非常的低,就像是从嗓子的最深处发出的声音一样;就像是猎狗扑向目标之前的警告那样;就像是那头巨熊山神在发起进攻之前的警告那样——很低沉、很有威胁性——这种声音令所有的人心中一凛,顿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肾上腺激素在急速地飙升着。 ……只剩三十米的距离了。数百匹战马踏在地上引起的巨大震动并飞扬起灰尘来,无意中遮盖了江小龙的声音。清树湾村的所有人都望着江小龙,现场的气氛简直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只有二十米的距离了…… “再不发起攻击,他们就要撞在咱们的鼻子上了……”有人极其紧张地低呼道。 就在敌军距离他们仅剩大约十一、二米的距离的时候,一直蹲在隐蔽的壕沟中江小龙一跃而起,大声呼喊道:“砍绳索!” 一直躲在大树的后面、手臂都举酸了的两条大汉,猛地将手中的大斧子砍向树后拴着的那两条杯口粗细的缆绳上。 那绳子瞬间断开,被弯成弓形的巨大的树干猛地轰然弹了回来,从粗大的树干中发出了木质结构严重扭曲的嘎吱嘎吱大响,树枝和树叶都在发出哗啦哗啦的一阵剧烈的乱响…… 说实在的,江小龙惊讶地发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没有经过试验的“排弩炮”居然失败了,整个“排弩炮”不仅弩矢飞了出去,就连那炮架子也全都破碎并腾空飞了起来。 “呜!呜!呜!”的一排低沉的声响,七、八根碗口粗细、足足有一人多长的木桩子连同散乱的整个炮架子,就从路边的树林子里面飞射了出来,迎面冲向跑在最前端的库尔斯特拉骑兵们。就好像是突然下了一场全是巨大木头的“木头雨”一般。 虽然“排弩炮”的设计失败了,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 由于双方的距离太过于接近,这一下子的“木头雨”打得是非常的结实。 库尔斯特拉骑兵的前锋完全没有任何的提防,忽然间就看见侧前方有个小孩子跳出来,怪叫了一声什么玩意儿,紧接着,那些茂密的草丛中就“哗啦啦”一阵大响,无数的大木头桩子,以及许多各种奇怪的木制零部件就飞了出来,而且来势极快极猛,瞬间就到了面前。 直到此时,才有人注意到这排迎面飞来的木桩子之外,两棵大树的极其粗大的树干也跟着扫了过来,虽然打不到他们,但是足以见得它们刚才被弯曲得有多狠。 “嘭!嘭!嘭!”——沉重的木头桩子和各种奇形怪状的“排弩炮”零部件,带着极其凶狠的冲击动能迎面撞击而来,狭窄的道路上根本就不容任何的反应和躲闪。一时之间,库尔斯特拉的骑兵真的是人仰马翻。 走在最前面七到八排的那些士兵们,甚至是连喊叫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狠狠地全部击中,其中不少人被撞得凌空飞了起来。 一些骑手被当胸撞击,或者撞到了头上,在从马上飞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有的马匹或被狠狠地撞到了头或者脖子、胸膛等部位,立刻轰然就地翻滚起来,其撞击动能之大,一些马匹在被飞起来的时候是四蹄朝天的。 这一场急袭来得非常突然,在一到两秒的时间之内,就像是一场狂暴的飓风扫过一样,库尔斯特拉骑兵部队的前锋就遭受了非常惨重的损失,数十人顷刻之间就没了性命。 而后面的人则根本就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有的人和马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是根本就刹不住脚步。他们仍然保持着急速行军的状态,于是就接二连三地撞向前面那些已经倒了大霉的战友,然后又跟着接二连三地人仰马翻,场面一时变得极其混乱不堪。 在这么近的距离,照理说几乎都要面对面了,清树湾第一大队中的一些人几乎都要被吓到当场晕倒。但是库尔斯特拉的骑兵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归功于一来,在江小龙的亲自监督之下,清树湾第一队的人都躲藏得非常的好,就连“排弩炮”的上面也都加上了很厚实的树叶和草叶的伪装,不注意的话还真的很难发现;二来,库尔斯特拉的骑手们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这么安静的路边居然还会有埋伏。 就在敌军突遭打击、混乱不堪的当儿。江小龙用他那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子拼命地嚎叫道:“射箭!射箭!用石头砸他们!” 一时间,所有埋伏在“排弩”后面的第一大队的人们全都像是憋足了劲一般,纷纷地从隐蔽的地方跳了出来。箭矢像下大雨一样,从各个角度铺天盖地地射向那些乱成一团的库尔斯特拉的骑兵们。 而那些没有弓弩的人则是更加的热血沸腾,纷纷跳出来,在极近的距离内用手中的石块猛烈地砸向那些异族的骑手们。一时间,石块像是下暴雨一般,“噼里啪啦”地凶猛地砸了过去。 不仅正面的攻势十分凶猛,地上还不断地出现了绊马索。这些绊马索都是用牛皮筋制成的,村民们对于抓捕猛兽很有经验。 一般来讲,肉食动物都比较的聪敏,看见绳索当然不会主动去碰触。这种牛皮筋绊马索在布置的时候离地大约二十公分左右,两边都绑在树桩上,然后用木杈将绳索的两头再压回到地面上,再把木杈支在绑绳索的树桩上。 木杈上绑有细绳索,由人在远处操控着这条细绳索。绊马索的表面覆盖有一层薄土,从外面看不出跟其他的地面有什么不同。 当野兽奔跑经过的时候,只要拉动细绳索,翻倒木杈,绊马索就会突然从土里弹起来,回复到二十公分的高度。就算是野猪、猛虎这类的猛兽,遇到这种绊马索也只有倒霉的份儿。 鲁宾莫斯卡的骑兵队所被伏击的地方,到处都埋设有这种隐藏的绊马索。 当他们突然遇到袭击的时候,后面的骑兵们正想组织反击,没想到这些绊马索也纷纷从泥土里弹跳了出来,而且前后左右,到处都是。 他们登时又是一片片地栽倒落马,场面极其混乱。鲁宾莫斯卡只顾气急败坏地狂喊乱叫,却根本就组织不起任何的反击。 令他们防不胜防的是,周围的树上还躲藏着不少人。这些人身边的树枝上都绑有一个大筐或者大口袋,里面装满了石头。这些人居高临下,石头像是雨点一般地狠狠砸下来。 鲁宾莫斯卡的手下完全陷入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之中,极其凶狠的箭矢或石头砸在盾牌上、头盔上、衣甲上还有人或马的肉体上,发出十分恐怖的呯呯嘭嘭的大响。将这队入侵者给彻底地打懵了,一时之间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只在战斗刚刚爆发的一瞬之间,这场预想中的激战就已经分出了胜负。三百多号库尔斯特拉的前锋被打得稀里哗啦的,完全分不出东南西北来,更不要说打什么反击了。 大部分的官兵直到此时还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揍得连滚带爬的。 在这场接触战开战到现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钟内,已经有近二百名库尔斯特拉官兵丧生,这些阵亡者中的大部分,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开战以前,库尔斯特拉的这支部队就像是潮水一般地冲来。但是紧接着,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他们就像是已经冲击乏力的潮水前浪一样,非常屈辱地死在了沙滩之上。 鲁宾莫斯卡原本处在队伍的最后方。此时他一见大事不好,立刻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拨转马头,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地疯狂往回逃。他手下的那些没死的士兵们一看他跑了,也都转身拼命地跟着逃跑。 江小龙大喊一声:“追!打死他们!一个也别让他们跑掉!” 第1章 (二十二)勇士拉尔夫,你上! 第一大队的人们嗷嗷叫着,从树林子里面蹿了出来。他们一边儿使劲儿地嚎叫着,一边用弓弩和石块猛烈地砸向那些逃跑的敌兵。 战争一旦激发了人们的血性,就会使人疯狂和残忍。尤其是当人们作为弱小的一方,一旦发现他们所特别畏惧的强大的敌人露出败相以后,他们就会顷刻间变得更加的兴奋和凶猛。 这是人的本性。 此时大家一见那些败兵们逃得如惊弓之鸟一般,这些追击的人们顿时个个勇气百倍,疯狂地追逐着那些手下败将们,恨不得将每一个能动弹的敌军官兵都给他砸个稀巴烂。 许多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慌不择路地逃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他们一旦被清树湾的村民们追上以后,就会面临着一顿毫不留情的乱砸乱砍。就连第一大队中的那些妇女们,也个个都在高声地尖叫着,不甘人后地往前猛冲。 鲁宾莫斯卡一边逃一边回头看,发现他的绝大多数部下都没能逃得出来。在队伍的最后方,有几个家伙总算是骑了马上了路了,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就被后方那些追击的人们被给追上,或从马上拖下来,或被人拿着刀枪棍棒给打下来、或者被箭矢、石块给击中而摔下来。 而且只要他们一掉下马来,马上就会被无数的村民们嚎叫着一拥而上,淹没在七手八脚的一顿狂虐之中,直到被打得面目全非为止。 山坡上的林间小路中,到处都是负了伤的人或者没能逃出来的官兵们绝望的叫喊声,但是这些声音很快就会被愤怒的打骂声给淹没了。 饶是这鲁宾莫斯卡等几个家伙跑得快,后背上以及后脑的头盔上还是挨了好几下的石块的沉重打击,将他们一个个打得晕头转向、口吐鲜血的,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村民们一直追出了好几里地,最终仅有鲁宾莫斯卡带着三四个人骑着马逃得远了。江小龙下令所有的人停止追击,立即打扫战场。 他不要俘虏,所有的来不及逃跑的以及受了伤的敌军官兵们全部就地被打死或砍死。江小龙大声喊道:“我们人太少,分不出任何人来看守俘虏。不要给我留面子,所有活着的人全都给我就地打死!” 战争是没有办法讲人道的,更何况这是一场实力非常悬殊的战斗。 要想让自己最终能够活得下来,就必须采取一切有利于自己、不利于敌人的手段。优待俘虏这种说法,只适合于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才能做得到。羊群怎么可能在跟狼群的争斗中,去讲什么优待俘虏呢? 况且这是异族之间的战争,感化和优待这种举措,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得到任何效果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只是第一场小规模的接触而已。敌军的大部队还在后面。他们转眼就会杀过来。更大规模且更为残酷的战斗马上就会随着他们的到来而爆发,优待政策这种东西,现在来谈是非常奢侈而且可笑的。 第一大队的人在江小龙的督促下,尽快缴获敌人的兵器、盔甲和盾牌,把自己给武装起来,同时也让后续来袭的敌人不能有所利用。 所有还能用的马匹全部牵走,绊马索之类的机关需要马上重新布置。然后尽快把所有的人全部重新埋伏起来,要争取做到比刚才的伪装更好——这些都是很繁琐的工作,他们必须抓紧每一秒钟的时间都不一定够用。 由于敌军很可能会立刻发起第二波攻击,所以每个人都急得像是火烧眉毛一样地疯狂忙碌。 由于时间极其的紧迫和仓促,江小龙不得不连骂带吼,严厉地督促大家尽一切努力做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齐元直这个时候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他非常的激动和紧张,连走路的动作都看起来很不自然和协调。 从一开始战斗发起前的极度紧张和恐惧,到迅速地结束战斗。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这第一场战斗特么的就算是结束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骂起了脏话!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一场在他看来将会是非常血腥的激烈战斗,居然飞快无比地就以清树湾村民的大获全胜结束了? 这么一场大仗打下来,他们居然没有什么损失?——他简直不敢相信。 江小龙看他蒙了吧唧的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吩咐他立刻骑马赶回到后方去——尽管齐元直还是名义上的总指挥,但是现在也必须接受江小龙的指令——监督第二道防线以及村子里面的防御措施的布置。 而且不用他嘱咐,他知道齐元直会立刻把第一道防线打了大胜仗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后方去的。这对鼓舞后面的人的士气将会有巨大的帮助。 有人还想把“排弩炮”给重新组装起来,但是江小龙制止了他们。他说:“虽然使用起来的效果非常的好,但是实际上这是个非常失败的玩意儿。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再安装这个东西是肯定来不及了。要把这玩意儿重新组装起来实在是太费时间。根本不可能。” 原本江小龙的设计构想还是不错的,利用大树本身的巨大弹性,做成一个大弹弓,将一排排的巨木弩矢弹射出去。但是由于制作过于粗糙,力量又难以掌控及平衡,最后变成了个乱七八糟的结果。 整个排弩炮连同上面的弩矢一股脑全都弹射了出去,典型的“连孩子和脏水一起泼出去”的可笑结果。虽说在战场上的效果相当的不错,但是鬼知道再装一遍还是不是这个效果,而且时间上也是绝对的来不及,所以最终只好放弃了。 话说当时鲁宾莫斯卡带着几个亲兵逃出了十几里路远,这才觉得甩掉了追兵,安全下来。 当他们终于跟后方的大部队会合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丢盔弃甲,面色惨白,狼狈不堪,完全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了——而且个个不是伤重吐血,就是血污满面的。 “怎么回事啊?”看见鲁宾莫斯卡的这副样子,本多尔拉明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提高了声音吼道:“你特么的在前面是在跟谁打仗呢?是特么的跟整个青龙帝国的几百万大军在作战吗?” 脱离了危险的鲁宾莫斯卡几乎丧失了站立的能力,是被两个人抱下马来,然后从旁边架住他才能勉强使自己不会倒下。 他面无人色,口角不断地流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含含混混地说道:“大哥,我们中了埋伏。对方非常非常的凶猛,简直如一群野兽一般……太特么的残忍了,简直都是恶魔。” 本多尔拉明见表弟确实受伤不轻,随时都可能晕死过去的样子,而且看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理智地把遇到的事情给说清楚了。他于是挥了挥手,叫两个人把他扶到后方去找军医医治去了。 他把几个跟随鲁宾莫斯卡一起逃出来的官兵给留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盘问他们整个战斗的过程,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从他们极为凌乱的叙述中,本多尔拉明得出了几条结论: 第一:这场伏击打得很突然。对方隐藏得非常的好,先锋队的官兵们一直走到伏击阵的面前,都没有能够发现对方有埋伏——这说明对方的指挥官真的非常的阴险; 第二:对方是在几乎脸贴脸的距离上,才突然发起攻击的,这至少能说明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对手的指挥官的心理素质非常的优良,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 第三:对方的服装极其杂乱,而且弓箭很少,多数人都是使用石块来当做武器的。这说明对方应该不像是一支正规军,很可能只是村庄里的一些平头百姓而已; 第四:最重要的是第四——对方不过是几百人而已。 当分析到最后这两点的时候,本多尔拉明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不管你们的指挥官有多厉害,不过也就是几百号平民百姓而已。在五千正规铁骑面前,你所有的花招都没用,这就叫做一力降十会。你纵有千般招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瞎扯淡。 他心想:“根本就没有朝廷的正规军在抵挡他们。就凭这么几个差不多算是手无寸铁的家伙,那是根本不可能阻挡老子的大军的。就算是那个指挥官很厉害吧……那么现在,老子要让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包子们知道——什么是我们北洋海盗帝国大军的厉害!” 他对身边的副官拉尔夫说道:“你带着八百人在前面开路。注意,前面道路狭窄,人员不要过于集中,以免遭到那帮土包子的乱七八糟的石块集中打击。” “亲爱的拉尔夫,你先不要冒失急进,以免像鲁宾莫斯卡他们那样落入被动的伏击战之中。你们要从大道和道路的两边同时推进。注意用盾牌护住自己。最后,我需要重点提醒的是,拉尔夫,你特么的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应该明白——你所面对的只是一群农民。” “农民!懂吗?所以你只要一旦发现对手,就举着盾牌冲上去。他们既没有盔甲、刀枪,盾牌也很少,应该更没受过什么战场上的战斗训练,完全是一帮业余的家伙。所以近战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只要一股脑地冲上去,他们立刻就完蛋了。明白了吗?” 拉尔夫是个经历过多次作战的老兵。他刚才也是从头到尾地听完了那些败兵们的叙述的,所以不需要主帅本多尔拉明的多说,他自己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谱。 他觉得主帅的措施很正确,在如此的地形上,人多了是没用的,反而可能因为太过密集而遭到重大的损失。 八百人他都觉得有些多。不过一旦发生近距离的接触战的话,人多一点还是有好处的,可以保证他们能在开战的一瞬间就能够打垮对方的防线。 于是他亲自点起了八百人,骑着马像一阵旋风一样地沿着道路赶到了前面去。 没过多久,他们这队人马就看见了前方道路上堆满了死亡的官兵和马匹的尸体。尸体的样子都很惨,多数人和马是被石块给砸得血肉模糊的,好多人的头骨都碎掉了,凹陷下去,样子很狰狞。 拉尔夫下令道:“前面的三百人给我统统下马。一百人沿着道路前进,一百人在左侧,一百人在道路的右侧。后面的拉开一点点距离,循序跟进,随时准备策援前面的弟兄。注意不要前进得太快,各队之间要相互掩护。” 不得不说,拉尔夫的安排非常的得当。所有的人员既不集中,也不相距太远。只要一发生战斗,他们互相之间都能迅速互相支援——从这也不难看出,拉尔夫的经验非常的丰富。 “弟兄们,”拉尔夫高声喊道:“只要发现了对方的人,你们就立刻冲上去。那都是一些村民,没有什么武器,也没受过什么训练。只需要一接触,你们就勇敢地往前冲。我保证你们可以在一瞬间就打垮他们。” 三百名官兵按照拉尔夫的命令排成散兵线,各个一手举着盾牌,另一手拿着刀和短斧之类的短兵器,小心翼翼地踏过同伴们的尸体,向前进发。 拉尔夫则亲自率领着五百骑兵部队,紧跟在他们的后面,保持着大约二、三十米远的距离,方便随时冲上去支援。 刚刚发生过战斗的现场的情况,非常残酷而且凌乱——人和马的尸体到处横七竖八地堆积在道路上,好多地方都被阻塞了,使得前锋官兵们的前进显得十分的困难。 他们一方面需要注意脚下,免得被尸体绊倒,另一方面还要紧张地注意着前方,留神敌人的突如其来的伏击。所以前进的速度是有些缓慢的。 而道路两边人员的前进则更为困难。树林子很密,野草也长得很高,地面又崎岖不平。 很快,他们就看见了那些被称为“排弩炮”的大木头桩子。看来这就是鲁宾莫斯卡他们最先遭到打击的地方了。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显得更为谨慎而小心翼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毫无兆头的,突然之间箭矢和石块就如雨点一般地劈头盖脑砸了下来。几个没有注意的官兵当时就被打翻在地。 拉尔夫看了半天,发现并没有出现他所最担心的什么“排弩炮”,心里不觉振奋起来。他大声地吼道:“上!上!上!他们没有什么手段了!” 前锋的步兵们高举着盾牌,大声吼叫着,开始发起冲锋。 尽管石块和箭矢如雨点般迎面飞来,使得他们当中不断地有人倒下。但是对于早有准备的身穿盔甲和举着盾牌的集群冲锋来说,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很难阻止他们整体前冲的步伐。 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许多人在冲锋的过程中,纷纷踩到了陷坑、触发了什么机关、弹起了绊马索或者是被野兽夹子给夹住了腿脚。 那些野兽夹子都是原本设计用来杀伤野猪和狗熊之类的大型食肉动物的,咬合力非常的大,人一旦被夹,极易骨折,所以被夹中的人往往抱着自己的腿脚狂呼,惨叫不止。 陷坑也很毒辣。虽然说坑不是很深,但是下面却埋有向上的铁钉或者削得很尖锐的竹签,一旦踩下去,往往会扎破鞋底,刺穿脚板。 库尔斯特拉人往往身材高大,体重多在一百八十斤以上,这一脚踩下去,往往很多人就会被扎穿了整个脚板,令他们痛不欲生。 尽管阻碍重重,但是库尔斯特拉军队的攻势一旦发动起来就很难停下来。随着步兵们加快脚步的冲击,他们背后的骑兵也已经开始发起了冲锋。 拉尔夫狂叫着,提醒手下的官兵们注意陷坑以及绊马索之类极其令人讨厌的东西。 但是由于后面的人紧跟着前面的人,陷坑等机关的伪装往往又做得非常好。况且队伍在集团冲锋中,作为个人是很难在仓促之中发现这些机关的,所以,损失一直在不断地发生。 由于道路狭窄,草木密集,而且是在崎岖的地形上向山坡上面仰攻,前锋的速度在逐渐减慢。队伍中一旦前面的人翻倒了,后面的人几乎跟着就要撞上去,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但是集团冲锋的动能是巨大的。整支部队都在吼叫着,狂热地向山上发起冲击。 清树湾第一大队的防线很快就动摇了,面对如潮水般汹涌冲上来的的敌兵,江小龙大声叫嚷着:“撤退!撤退!兄弟姐妹们赶紧往后撤!” 这一声令下如同决了口的堤坝一样,清树湾第一大队的人全都疯狂地转过身去,拔腿向后逃跑。拉尔夫喜出望外,大声叫喊着:“冲!冲!不要留活口!砍死一个算一个!” 整个库尔斯特拉的部队都兴奋了起来,狂热地向前冲锋,尽管不少的陷坑和机关阻碍了许多人的脚步,使得伤亡人数在迅速地增加。但是那些没有中招的人依然在前赴后继地汹涌前进。 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村民们在逃出了不远的距离之后就站住了脚跟,返回身,在一个小孩子的带领下——这几乎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极其的惊讶: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子?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非常镇定的小孩子在指挥?——这些人一旦停下来,就虎视眈眈,一副决战到底的姿态。 就在库尔斯特拉骑兵往前冲的时候,只见那小孩子开始大声喊道:“吴浩雄!出击!” 所有清树湾的村民们也跟着嚎叫起来:“吴浩雄!出击!” 接着,他们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地向库尔斯特拉的队伍发起了反冲锋。 就在双方几乎要发生短兵相接的大规模混战的时候,随着江小龙的一声呼喊,几乎所有的清树湾的村民们都蹲了下来,他们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拖出各种奇长无比的家伙来。 这里面有长枪、长矛以及各种削尖了头的长竹杆。 所有的人全都蹲了下来,将手中的这些长兵器全都以四十五度角仰起尖端来,而后尾则戳在了地面上——这是因为他们在地势相对较高处。如果是在平地的话,面对骑兵,他们的武器仰角应该达到五十五度到六十五度之间。 一时间,很突然地,在骑兵队伍的面前就冒出了一大片长长的、非常尖锐的武器的森林。整条村民们的防线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长满锋利的尖刺的围墙。 库尔斯特拉的骑手们毛骨悚然——在战场上的骑兵们,最怕的就是这种阵型。 那些全部针对马匹的长、大且尖锐的武器的森林,令那些正在冲锋的身经百战的战马也都恐惧万分了起来,它们纷纷惊叫着,企图刹住脚步。 但是冲击的动能使得他们根本就刹不住脚步,许多战马拼命地惊叫挣扎着,但是仍然是无可奈何地被自己冲锋的惯性所带领着前冲,然后就被迅速戳穿了身体。 而那些遇袭的前锋骑兵们身后的战友,则由于看不清前面的情况,跟着就纷纷冲撞了上去。 前面的战马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那些以逸待劳的长大尖锐的兵器,就跟那只被江小龙杀死的熊王一样,不费清树湾的村民们一点力气,他们就死伤惨重。 而后面紧跟着的骑兵们则根本就收不住脚,莫名其妙地连续不断地冲撞着前面的战马和战友。场面一度变得极其的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从库尔斯特拉冲锋部队的侧后方,出现了一大群嗷嗷叫着的人群。 他们是吴浩雄所率领的伏兵。这些人凶狠残忍,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一下子就从侧后方突进了拉尔夫的队伍里面,对准一切活动的东西猛砍猛戳。 拉尔夫的整个队伍顿时混乱了,很快就溃不成军。 第1章 (二十三)发起总攻,杀光他们! 前方那些村民们开始了反冲锋,手中端着大长尖锐的武器,隔着数米远之外就开始乱戳乱捅,拉尔夫的整个八百多人的队伍顿时陷入了极度慌乱的局面。 由于畏惧对方战斗力所引起的恐惧感,反而点燃了村民们的荷尔蒙。他们就像是一群杀红了眼的屠夫一般,看见什么都拼命地去乱戳、去乱砍。 库尔斯特拉的这支部队开始慌乱地向四下里疯狂地逃窜。 但是他们在退却的路上,又触发了更多的陷坑和绊马索——冲锋的时候你可以注意脚下的情况,退却的时候则手忙脚乱,什么都顾不上了,所以很多他们冲锋的时候没有触发的陷阱机关,在逃跑的时候则基本上全部触发了。 而清树湾的村民们则紧追不舍,他们依仗着自己这边的人多势众,疯狂地围攻那些敢于停下脚步来抵抗的官兵们。 拉尔夫亲眼看见自己几个身经百战的凶悍的部下,被许多人猛烈地围攻着,在乱刀劈砍和乱枪猛刺之中哀嚎着倒了下去。 仅仅只有少部分人在这场混乱的杀戮中逃了出来。他们没命地向山下逃跑。但是村民们疯狂地叫着、嚷着,把手里的一切都投掷了出去,追打那些败兵。 最后,拉尔夫仅仅带了一百来号残兵,拼了老命地向来路的方向逃窜。 一直逃出了几里地,迎面遇上了本多尔拉明的大部队,他们才心有余悸地停下了脚步。 本多尔拉明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拉尔夫,说道:“怎么搞的,亲爱的拉尔夫?你踏马的是被一千只狮子给袭击了吗?而且就算是遇到了一千只狮子,你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吧?” 拉尔夫倒还是很理智。他喘着粗气,嚷道:“前面……前面真的是一群疯子!打起仗来就像踏马的神经病一样!简直就像是一群从地狱里面跑出来的魔鬼!” 接着,他把战斗的过程的前前后后都给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本多尔拉明若有所思地说道:“不仅战斗精神疯狂,而且战斗的方式还能花样百出?看来咱们遇上高人了。” “走!咱把全部主力都拉上去,看看他们这帮土包子还能给老子制造出什么样的惊喜来。” 直到此时,他仍不觉得对方有什么了不起。只要能让我看见你们,老子一个冲杀,绝对让你们全部飞灰湮灭。 整个库尔斯特拉的主力行动起来,马蹄铿锵地沿着道路,向清树湾村进发。整个队伍的气氛显得雄壮、森严、肃穆和阴森。 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的本多尔拉明,嘴角挂着阴险的微笑。他喃喃自语道:“可以啊!连着两次打败了我的前锋部队。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不知道老子抓住了主帅,是下火锅好呢?还是拿来烧烤更好!总之老子是要吃他的心的!踏马的,胆儿也太肥了……” 拉尔夫没把心里的疑问给说出来。 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难道真的是他们的主帅?这怎么能说的出口?我堂堂的拉尔夫勇士,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打得屁滚尿流的?那不是让人笑死了吗? 当队伍来到了前面两波攻击队伍所留下来的满地尸体的时候,本多尔拉明下令道:“后面的队伍都给我散开!” 然后他森冷地对拉尔夫说道:“亲爱的拉尔夫,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一个娘儿们。结果刚才你被人追着打得连魂都飞不见了。你现在还能再打仗吗?” 拉尔夫咬牙切齿,连满脸火红的络腮胡子都在抖动着。他说道:“让我再打一次前锋,我要亲自砸碎他们每一个混蛋的脑袋。” 拉尔夫主动请缨,一方面他是要报仇雪耻;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尽快杀死那个小孩子,以免被主帅本多尔拉明发现,对方的主帅竟然是个小孩子,这恐怕会被他笑话一辈子的。 “那好吧!”本多尔拉明说道:“现在,证明你勇气的机会到了。” “这条道路太过狭窄。你这样,带着一千人给我冲在前面。我的主力就在你的身后。你给我先杀上去。记住:我不想看见任何的活口。在你前进的道路上,只要是活着的,哪怕就算是一只蚂蚁,你也要先给我剁成两段再说。” “亲爱的拉尔夫,你要记住,我不想再看见任何的失败!” “放心吧,先生!他们死定了!”拉尔夫杀气腾腾地回应道:“就算是地狱里的魔鬼,我拉尔夫也要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劈成两半儿!” 这个彪悍的汉子二话不说,提起一把大砍刀,亲自点起一千人,开始向山上发起冲击。 一边冲,他一边指挥道:“所有的人都给我散开,相互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左右两侧注意保护。防止他们的侧后偷袭。记住,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了。” “好了,弟兄们,给我上!” 盔甲森严,刀枪雪亮的库尔斯特拉的骑兵们开始发起冲击。 很快,气势汹汹的骑兵部队就赶到了他们第二波攻击失败的地方。 “大家都注意!”拉尔夫嚷道:“前方可能有埋伏。这帮家伙诡计多端,要小心他们。” 很快,前方出现了清树湾村民的身影。看起来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嚎叫着,开始向库尔斯特拉的骑兵们射箭,并“噼里啪啦”地投掷石块。 拉尔夫的嘴角露出了冷笑:“不过就是这些手段罢了。” “简直莫名其妙,居然还有好多妇女、老人和孩子。我特么的怎么会输在这些人的手里?” “放箭回击!叫他们看看厉害,注意冲锋不要停!” 库尔斯特拉的部队开始弯弓搭箭回击。相对于抵抗者而言,他们人数众多,使用的弓箭都是军队制式的,比清树湾村民手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弓弩要好得多。 一时间,无数的箭矢飞向了清树湾村民的阵地。 村民们立刻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各种防御器具来招架。这些器具也都是乱七八糟的,有铁锅、有锅盖、有锯成两半了的床板、还有各种桌子面、椅子面,甚至还有临时从里面衬了一张铁皮的箩筐。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开始出现了伤亡。江小龙不断地叫嚷着:“注意保护好自己!” 拉尔夫下令:“弟兄们注意脚下,他们埋有很多陷坑和野兽夹子。现在开始,稳步冲击!” 库尔斯特拉的骑兵们开始加快速度,迎着箭矢和石块——对于盾牌和盔甲极为齐全的正规军而言,只要注意防御,这些箭矢和石块的攻击效果是不大的。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不时地有人被大石块砸中了头盔,闷哼一声就倒下了。最麻烦的还是地下,在防备空中石块打击的同时,脚下的各种陷坑和野兽夹子则显得更为令人头疼。 尽管他们已经很小心了,但是由于总有人从各种角度投掷石块和发射箭矢,让人防不胜防。整个队伍中,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人惨叫着中招。 不过,黑压压的库尔斯特拉的大军还是在持续地逐渐地向前推进着。随着他们的攻势的逼近,清树湾的防线很快就出现了松动。在一个小孩子的叫喊声中,村民们开始溃逃。 “追!”拉尔夫下令道:“上!上!上!冲上去碾死他们这帮混蛋!” 拉尔夫显得非常的恼怒。 到现在为止,在他们的前两次的攻击行动中,已经让他们的损失达到了一千人以上了,而那些该死的村民们居然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第一波攻击的三百人全军覆没,第二波攻击的八百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现在,主力大军已经全部都开上来了,竟然还在不断地遭受损失。到目前为止,他们始终还没能跟对手硬碰硬地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这种战绩显然会令所有的正规军指挥官们,都会感到愤怒和窝囊的。 听到拉尔夫的命令之后,骑兵们——其实由于地面很不平坦,加上从低处向高处的仰攻,许多战马崴了脚,因此,他们骑兵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下了马,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步兵——他们的冲击速度开始加快。 由于无法有效地阻止对方的攻势,清树湾第一大队的人们开始全面地溃逃。 拉尔夫下令道:“注意左右两翼的保护!这帮家伙狡猾得很!要随时防止从侧后来的偷袭!” 前面那次攻击的惨败,让拉尔夫心有余悸,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库尔斯特拉的队伍一开始还有些谨慎,但是随着队伍的迅速推进,大家也就都放松了下来。因为,对方的防线是真的已经全面崩溃了——他们看见那些村民们开始没命地逃窜。 尽管还是有不少人在冲锋的时候,误中了陷坑和机关,或者中了冷箭和石块的打击,但是这阻挡不住整支队伍加速推进的势头。 “加快速度!消灭他们!”拉尔夫下令道。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前方的情况有些不对头:那些本来还在疯狂溃逃的村民们,忽然在一声令下之后,全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开始下蹲,从他们的身后开始抽出各种长大尖锐的兵器来。 “码的又来这一套!”拉尔夫大骂道:“真的是一群讨厌的混蛋!” 他声嘶力竭地叫嚷了起来:“射箭!射箭!往前冲!不要等他们组织起防御!” 骑兵们像潮水一样地扑了上去。很多人一边冲锋一边弯弓射箭。 就在这个时候,拉尔夫突然发现:树林间的道路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小块开阔地。 这块地方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它的宽度不大,只有十多米,长度顶多二、三十米。这显然是以前的行人们多半是走到这里之后,坐下来休息吃喝、甚至睡觉,才逐渐自然形成的。 就这么一小块开阔地——最多只能算是忽然变宽了的道路——就这么横亘在了库尔斯特拉的部队和清树湾的村民们之间。 这样的地方本来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令拉尔夫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在开阔地的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干草和枯树枝,而那些村民们就都蹲在干草和枯枝的后面。 然而奇怪归奇怪,战场上是容不得任何人多想的。就在那个时候,那些步兵们都已经翻身上了马。整个骑兵部队随即就如旋风一般地冲上去了。 拉尔夫紧跟在前锋队伍的后面。看着前面的铺了干草和枯枝的地面,他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大叫一声:“上帝啊!不好啦!弟兄们赶紧撤回来!” 此时此刻,他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是本能让他觉得,对方的这个布置一定很阴险。 但是一切已经晚了,当拉尔夫拼命叫喊的时候,他的骑兵前锋已经冲进了那一小片开阔地里——准确地说,已经冲进了那片铺着干草和枯枝的地面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拉尔夫看见对面的很多人已经点起了火把。 “嗖!嗖!嗖!”许多支燃起大火的火箭首先密集地射了过来; “呼!呼!呼!”很多村民冒死冲到前面来,把手中点着的许多支火把也扔了过来——尽管有些人的火把还没扔出手就被敌军的箭矢给射死了。 那片开阔地上的铺着的厚厚的干草和枯树枝,瞬间就被点燃了。整片的干草和枯枝在一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大片熊熊燃烧的火海。拉尔夫甚至闻到了干草上撒着的油脂的气味。 整支骑兵部队还在像刹不住车的蛮牛一般冲向前方,但是前方已经是一片恐怖的焚烧场了。 被浇了许多油脂的干草和枯树枝迅速燃烧,一时之间烈焰冲天。十多米开外都能让人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 “撤!撤!赶紧给我后撤!” 但是,这时候至少已经有数百人马冲进了火场——无数的人和马在大火中嘶声惨叫着。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燃烧起来很迅速,一些紧跟在前锋部队身后的官兵们已经刹不住脚步,也跟着前面的人冲了进去——明明看见前面火光冲天,但是他们就是收不住脚——只有个别反应机敏的家伙,在临近火场的时候,滚鞍下了马,连滚带爬地向后逃。 只有后面跟得较远的人们反应了过来。他们紧急地拼命勒马。其中一些人由于勒马太过急躁粗暴,战马受不了,甩着脖子嘶鸣着人立而起,把背上的人都给掀翻在了地上。 身陷熊熊大火之中的库尔斯特拉人“哇哇”惨叫着,张牙舞爪,面目狰狞。许多马匹浑身是火地冲出了火场,它们颈后的鬃毛火焰飞舞。 有许多人还没有被烧死。他们发出低沉的“呵呵”声,听着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一些人疯狂地挥舞着双臂,带着一身的火焰冲出了火场。从很远的地方都可以闻得到,他们身上的皮肉和油脂燃烧的焦臭味。 大部分身陷火场的人还保持着前冲的状态。当他们依着惯性终于冲出火场的时候,等待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排又长又尖锐的兵器的森林。 这些人刚刚脱离熊熊的大火,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长兵器给戳成了马蜂窝。 遭受如此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此时的拉尔夫的头脑倒显得十分的冷静。他立即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停止前进!左右两侧的人严密防护,小心被人从侧面突袭!谁也不要冲动!严密注意侧后方树林子里面的动静!” 不久,本多尔拉明率领着的主力大军也赶到了。 他看着前方熊熊的火焰,以及火焰里面还在惨叫着挣扎翻滚的官兵们,冷冷地说道:“果然是有些手段的。不过这还不够!哼!他们也就这点儿能耐了。” 火场的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子,骑兵很不容易通过。况且这些库尔斯特拉的骑兵们也有了经验,越是林子密集、山路崎岖的地方,各种陷坑、绊马索和野兽夹子越多,所以他们很不愿意绕过面前的火场去闯那些没路的林子。 “等火停了,咱们就开始发起总攻!”本多尔拉明的眼睛里冒出了令人畏惧的凶光。 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干草和枯树枝并不经烧,大火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这场遮天蔽日的大火就渐渐熄灭了,只剩下呛人的浓浓的青烟在随风乱舞。 当火焰逐渐熄灭,青烟被风逐渐吹散之后,库尔斯特拉的人发现,那些放火的清树湾村民们已经全部都撤走了。 在火场的前方,那些已经冲出了火场的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都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他们身上还有些火苗还没有燃烧完,在烧得如同焦炭一般的尸体上继续跳跃着、燃烧着。 “冲上去!”本多尔拉明发出了低沉的野兽般的嚎叫:“把这些狗娘养的家伙们统统给我砍光!” 大队的库尔斯特拉军队踏过满地的灰烬、余火和还在燃烧着的尸体,开始沿着唯一的一条山路,大踏步地前进。 树林中不时有人冒出来偷袭,投出石块,砸在盾牌上“嘭、嘭”地很响。要是砸在了头盔或者衣甲上,也会发出“啪!啪!”的脆响,队伍中不断地会有人倒地或者负伤。毕竟,石块的动能还是比较大的。 树林中的那些偷袭者们一旦扔出手中的石块,就会脚步匆匆地逃跑。但是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不敢去追赶。因为经验告诉他们,只要去追赶,多半在道路上会有陷坑或捕兽夹子,正在阴险地等待着他们。 他们只能使用弓箭还击,但是效果并不太好,因为偷袭者都是在茂密的树林子里面乱窜的,虽然距离不远,但是由于很多树枝的遮挡,弓箭往往是很不容易射中他们的。 队伍行进没有多远,已经可以看见道路尽头的清树湾村庄了。 清树湾村庄不小,总人口超过了两千人,但是大多的房屋都很破烂和拥挤。而且由于是坐落在山坡上,地形也十分的复杂而且道路崎岖。狭窄破旧的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两边,挖有深深的排水沟。 本多尔拉明看着这个近在眼前的村子,感到极其的愤怒和不解。 他不明白,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凭什么就能阻挡他战无不胜的铁骑,并且令他的人员损失巨大。眼下,他们的损失竟然已经达到了令人震惊的五分之二以上了。 “杀光他们!”本多尔拉明气得浑身直发抖。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烧光他们!砸烂他们!把他们统统都送进地狱去!” 库尔斯特拉的大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他们开始发起冲击。前面的道路逐渐开阔起来。看起来除了路面不大平整之外,已经没有了树林和高过人头的杂草的遮掩。 远远就可以看见村子里面,有些村民正在慌乱地到处逃窜。拉尔夫骑着马冲在最前面,率领着士兵们开始举着盾牌和阔刀、板斧以及长枪,向村子里发动最后的总攻。 村子里的道路大多都十分的狭小,纵横交错,非常复杂。 而且道路上的陷坑以及伪装好的各种机关、绊马索也越来越多,冲锋的路上,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会中招。 这使得部队的前进变得十分的拥挤和困难——这里是第三大队防守的区域,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布置陷坑、捕兽夹子和绊马索。所以,现在的整个村子里面,密密麻麻,到处都遍布着各种伪装得特别隐蔽的机关。 此时清树湾的第一、第二大队的人马已经全部都撤回到了村子里面。他们将会同第三大队的人在村子里面同敌人展开决战。 在敌人等待火焰熄灭的时候,所有的抵抗者都已经分散开来。他们纷纷隐藏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里。 在江小龙的指挥下,抵抗者们依托地形,隐藏在容易转移和逃跑的各个隐蔽的地方。当侵略者到来的时候,他们就用弓弩和石块不断地袭击着这些异族铁骑。 尤其是隔着院墙和房屋,从看不见的地方飞出来的石块是越来越多。 第1章 (二十四)上帝会惩罚你们的 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一开始都拥挤在狭窄的村中道路上,四周的房子里和院子里到处都有石块和火把隔着墙乱七八糟地飞出来,像下雨一样,每一下几乎都能砸到人,有时候甚至能砸到好几个人。偶尔房顶上也会冒出人来,一箩筐的石头就被掀下来了,躲都躲不及。 愤怒的北洋海盗官兵们砸开院门、房门和窗户,冲进去或是翻墙过去想抓人。 但是几乎每道门和窗户的后面都布置有厉害的机关——大多数的陷坑和捕兽夹都是布置在门后或者窗户后面的地板上的,翻墙进去或者是冲进去的人只要脚一踏上去就要中招; 而有些机关则是布置在空中的,比如门一打开就会有重东西砸落下来,要不就是类似撞击锤之类的木头桩子,被绳子吊着,只要门一被拉开,就会狠狠地迎面撞击过来。 有些窗口可以看见偷袭者正在用弓弩发射箭矢,但是他们往往只放一箭就跑。当追击的官兵们翻窗进去追击的时候,窗户里面的地上居然有一大铁锅的油。铁锅的下面有木炭生的火,满满一铁锅的猪油正在滚沸地开着,翻窗的人一踩上去就会滑倒,被滚热的油烫得嗷嗷直叫。 所有这些阴险招数的布置,都是江小龙发动大家想出来,而且使得这些入侵者们举步维艰。 几乎每一道门或者窗户被打开后都会有人触动机关。有些墙头下面也是陷阱,防守者故意露头吸引追击者们翻墙,结果他们就马上中招。队伍中不断地有人倒下,大声惨叫着,库尔斯特拉人的伤亡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增加。 而一旦等到他们扫清障碍,不顾一切地冲进门内或窗户内的时候,那些偷袭他们的村民们早就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 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都感到很窝火。 他们已经输了两仗,现在在付出了重大的损失之后,大部队已经冲进了村子里面。 可是就在他们准备大干一番,尽情地屠杀这些村民们的时候。他们却陷入了更加被动混乱的局面之中,就好像陷入了难以动弹的泥潭之中一样。 他们时时刻刻都处在四处挨打的状态下,想找人好好地发泄一番,却始终难以找到一个可以砍杀的目标。这仗简直打得窝囊透了。这辈子谁也没有经历过这么一场屈辱的战斗。 拉尔夫大声叫嚷着,下令道:“快,拆了他们的房子。要么就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 但是这也不行,就在他们七手八脚地拆房子的过程中,始终还是被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和石块打击着。他们放火烧别人的家,结果也到处都有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的火把投向他们。 本多尔拉明大声喊道:“你们都给我散开,不要集中在一起。看见任何会动的东西就砍,不管是人还是牲口!” 官兵们倒是早就想分散开来,好放开手脚去追击那些偷袭他们的村民们。但是他们却发现这也很难办得到,因为道路上到处都埋设有陷坑和绊脚索在等着他们,一不留神就会中招。 有些人干脆跳到道路两边的排水沟里,但是排水沟里也有各种陷阱,防不胜防。 库尔斯特拉人的伤亡在不断地增加着。 他们从没打过这么被动的仗,虽然自身空有一身的蛮力,却几乎很难找得到一个可以尽情发泄和狂揍的人出来。 那些偷袭者都滑不溜秋,丢完石头或者是放完箭就跑,等你想追的时候,路上尽是该死的各种陷阱机关。 有时候追击的官兵们随着巷子刚一转弯,迎面就是两棵大树之间吊着的大木桩子,在被劈断了绳索之后,这大木桩子就迎头飞了过来,能砸倒一片的人。 或者是突如其来的就是一个陷坑,陷坑的下面还埋设有锋锐的竹签,甚至是菜刀、剪刀之类的东西,刀口一律朝上,只看一眼都能让人心里发毛,别说一不小心踩上去了。 但是他们还只能继续不顾一切伤亡,费尽力气,努力挣扎着前进。 终于将拥挤的队伍分散开来了。尽管仍然不断地受到地上的机关和空中的箭石的打击,但是他们仍小心翼翼地挨家挨户搜索和加大控制区域。 在不断损失人员的情况下,他们努力顽强地将战线一步步地向四周推进。并不顾一切地将占领区逐渐扩大,压缩防御者们能够自由行动的空间。 经过长时间的艰苦奋战,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终于成功地控制住了清树湾村庄的大部分区域,并将防守者们驱赶到了村中大庙前的广场上。 这里已经是全村的最后方了。 大庙戏台子的后面数十米之外就是万丈的悬崖,看起来清树湾的抵抗者们已经濒临了绝境。 但是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发现,他们个个手中都还拿着各种兵器,做好了最后决死的准备。 这些村民们看起来不过千把人,而且手中的武器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的。 他们有的人手里拿着的是刀枪,但是有的人手中却只有棍棒、菜刀、铁铲、擀面杖、木铲子和竹枪之类的东西,在库尔斯特拉人看来,既感到非常的好笑,又觉得自己十分的窝囊。 这简直就不是一支军队嘛!最多不过是一群非常无知的贫穷的刁民。 但是令人不敢相信的是,自己这支战无不胜的大军,居然就愣是被眼前的这群穿的破破烂烂的叫花子一样的人群,给打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们累加起来的伤亡已经过了大半了。这种奇怪的“战果”实在是让人感到气愤、好笑和屈辱。 当本多尔拉明带着大批的手下赶到广场前的时候,看见集中在戏台附近的村民们——顶多也就一千多人——的这幅样子,他一时间也很茫然。 但是片刻之后,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最擅长的就是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了。别说这时候村民们只剩下了一千多人,而他们至少还剩下两千多的官兵。 就算是前方出现了两、三千的青龙帝国朝廷常备军主力,而他们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只剩下一千人的情况下,他们也是敢于一战,并且完全有把握击败对方的。 “真特么的是找死!”本多尔拉明简直要被气乐了。 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对面这群破衣烂衫的家伙们居然还想顽抗到底?真的是不知道“惨死”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就在他准备下令开始冲锋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对方的人们正在手忙脚乱地从人群的后方赶出了许多的牲畜,其中既有大型的牛、马、骡、驴等动物,也有中小型的什么猪啊、狗啊、羊啊之类的。 本多尔拉明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对方说道:“这帮土包子们已经走投无路了,难不成他们是想靠着驱赶着这些玩意儿,也能抵挡得住咱们吗?” 他长刀一举呲牙咧嘴地嘶声嚎叫道:“冲啊!把这些混蛋都给老子剁成肉酱!谁也不准放箭,活活儿把他们都给我剁成肉酱!” “冲啊!”憋足了劲的库尔斯特拉官兵们,手中举着各种兵器开始发起冲锋。但就在这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对方的人正在放火。 他们很奇怪:这-到-底-特-么-的-能-有-什-马-用?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按照江小龙的命令,这些所有的牲畜的尾巴上都早已经捆上了许多层厚厚的布条子,这些布条子都是浸了油的。 当他们用火把点着了布条子以后,这些牲畜的屁股后面便着起了大火,于是这些牲畜们顿时就都像发了疯一样地,发出各种凄惨的撕心裂肺的叫声,然后向前狂冲。 一大群动物疯狂地冲向库尔斯特拉部队的阵营,完全不顾一切。 库尔斯特拉人列队整齐。他们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持枪或者持刀,企图阻挡并劈刺这些牲口。但是这些牲口们完全不管不顾,蛮不讲理地往前冲,一下子就将库尔斯特拉的队列冲击得稀里哗啦、乱七八糟的。 尤其是牛、马、骡、驴这些大型动物,它们的屁股着了火,痛得呲牙列嘴的,气势凶猛,根本就阻挡不住。即使射箭或者刀砍枪刺,只要没有击中要害,也就根本就不可能阻挡得住它们那疯狂前冲的脚步。 本多尔拉明亲眼看见许多牛、马、猪、羊和狗们,明明身上插了许多的箭矢,都跟刺猬似的了,但是却脚步丝毫都不带停顿地就直愣愣地冲了过来。 多数库尔斯特拉人不得不给它们让道,一部分企图阻挡这些动物的官兵不仅会被撞得人仰马翻的,还会被发了疯的兽群们疯狂地践踏。 那些狗子们则更是毫不讲理,张着大嘴咆哮着,在人群中猛冲乱窜,无论看见任何敢于阻挡它的东西,它都会狠狠地咬上一口,哪怕拦截它们的是树根、马蹄或者是石头,好像这样才能给它们燃烧的屁股止痛一样。 而且由于极度的疼痛,它们狂奔的速度奇快,刀砍枪刺都很难击中它们。 而清树湾的村民们在动物们开始发疯之后,也立刻开始嚎叫着,开始发起疯狂的反冲锋。 他们紧紧地跟随在那些牲畜的后面,非常兴奋地嗷嗷叫着,像那些动物们一样地发起猛冲。还一边冲锋一边用弓弩或石块打击对面的库尔斯特拉的官兵。 有的人手中握着好几条削尖了头的木枪或竹枪,当成长矛投掷了过来,这些都是他们刚刚赶制出来的武器。 在动物们开始发起冲击的同时,江小龙带着十几个人开始疯狂地敲打戏台上的一排架起来的锣鼓。一时间锣鼓之声轰然大作。 这是约定的发起最后总攻的信号。 随着锣鼓声响,一直隐藏在库尔斯特拉大军侧后方,自开战以来,从来没有参加过战斗的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的人马,从附近的一处山坳里面冲杀了出来。 他们嗷嗷狂叫着,一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库尔斯特拉的大军的侧后发起冲击,一边还不断地射箭、扔石块,顿时石块和箭矢像暴雨一般地从侧后方和正前方,落到了库尔斯特拉的大军中间。 许多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被从侧后方打过来的密集的石块和箭矢给打得晕头转向的。 库尔斯特拉的人全都懵掉了,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有多少人。 尤其是清树湾第五队的人,他们全都是齐元直的亲兵,穿着整齐的制服,拿着制式的刀枪,完全安全全是正规军的打扮。 他们在吴浩雄的带领下,显得训练有素,而且个个面目凶狠,杀气腾腾,一照面就发了狠地往死里砍,招招致命。 这时候不要说是库尔斯特拉的普通的官兵们,就连总指挥本多尔拉明的心里都发了毛。 “我的上帝啊!”他心想:“这下可麻烦了!这村里还真是隐藏有大批的正规军啊,到底是多少人也搞不清楚……” 库尔斯特拉的阵营被这突然发生的两面夹击给完全彻底地打蒙了,整个阵营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由于那些负了伤的动物还在人群里面乱窜乱冲,所以他们也组织不起有效的作战阵型。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的库尔斯特拉的官兵顿时就泄了气了。当清树湾的人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上,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所谓兵败如山倒,很多人看见自己身边的战友们都纷纷地跪下投降了,也都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一时间“乒铃乓啷”,到处都响起了丢弃武器和大声叫喊着求饶的声音——只是他们喊叫的都是异族的语言,那些青龙国的官兵和村民们根本就听不懂。 但是不管听不听得懂,抛弃武器下跪举手的意思还是很明了的。那些清树湾村冲锋的人们会绕过那些已经跪下投降的人,从四面八方突进敌阵中去,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些还不肯投降的家伙们,乱砍乱杀。 他们利用局部的人员优势,经常是几个人围攻一个,每一下都是照着致命的要害猛砍、猛刺。而那些还不肯投降的人,毕竟已经是少数了,根本不可能抵挡青龙帝国的人的凶悍围攻。 很快的,最多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战场很快就清净了下来。 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上,高举着双手,用清树湾人听不懂的语言大喊着求饶,声音震耳欲聋。 所有还想顽抗的人都被当场乱刀砍死、乱枪刺死。 连最为凶悍的军官拉尔夫,也在一大群人的疯狂围攻之下,在几秒钟之内就被前劈后刺、左捅右砍,瞬间就被剁成了惨不忍睹的碎肉块。 最后,就连高傲的总指挥本多尔拉明,也不得不屈服了。 他跳下马来,丢下战刀,举起了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 但是他不肯下跪,竭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控制住已经瑟瑟发抖的身体,企图让自己能够在这些,他眼中的所谓的“野蛮人”面前站稳脚步;企图保持着自己作为一个贵族武士的最后的尊严。 但是清树湾的人则根本就不想给他留这个面子。他们一拥而上,就想像对付拉尔夫一样,将他给乱刀剁碎。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赶到现场的江小龙和吴浩雄两个人,同时大声喝止了那些正在冲动屠杀的人群。他们看出这是一个高级指挥官,当然知道俘获他比杀死他更重要。 战斗结束之后,一直全程都在观看这场战斗的齐元直浑身发抖得厉害。这既有对强大敌人的恐惧,也有终于战胜了敌人之后的惊喜和激动的原因。 他的嘴唇发干,喉咙更是干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赢……赢了?”他艰难地用沙哑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道,两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两边疯狂跑动的人群。有两个人搀扶着他走向了战场,因为他自己几乎要迈不动步子了。 “居……居然就这么赢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对手可是赫赫有名的库尔斯特拉重装骑兵啊!而且是五千人,几乎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的两倍半啊!而且一直打到最后的时候,他们还有两千多人做了俘虏。也就是说,他们应该还保留有相当的战斗力啊! 这场战斗,在齐元直的潜意识里一直是觉得他们根本不可能赢得胜利的。虽然他迫切地希望胜利,并不断地安慰自己说,一定能赢的。但是在开战之前,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现在,尽管已经在战斗的过程中他亲眼看见,库尔斯特拉人的损失越来越大。但是……这……这最后的胜利的结果,怎么可能在突然之间就这么发生了呢? 他被人从两边搀扶着,跟随在江小龙的身后,一直走向战场的核心。走在他前面的那个瘦小的男孩子的身影,显得非常的镇定,脚步坚实有力。 他恍然间觉得这个背影很高大,很牢靠。 “这个小家伙,真的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战神啊!”他在心里感叹道。 江小龙并不知道背后的齐元直在想些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他快步走到战场的核心,并不顾忌周围还有很多的地方还在发生着围攻、殴打和残杀的事件。 他们来到了本多尔拉明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江小龙问道:“能不能听得懂我们的语言?” 本多尔拉明当然听不懂,但是还没等他说话呢,围着他的人群中就有人“啪!啪!”两下,用手中长枪的枪柄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膝后弯上。 本多尔拉明站立不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但是他强忍着疼痛,再次高高地昂起了自己的头颅,企图表现自己的宁死不屈的高贵精神来——但是“倔强”这种玩意儿,在胜利者的面前是没有用的,只能被认定为是不服和挑衅。 于是“啪!啪!”又是两下子,两条枪杆再次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后脖颈和后脑勺上,痛得他差点儿晕死过去。 本多尔拉明的脑袋一下子就扎在了地上的泥土里,屁股高高撅起。他努力地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能勉强地抬起自己的上半身。但是他此时锐气已失,不敢再高高地昂起头来了。 “上帝会惩罚你们的,你们这些异教徒。”本多尔拉明咬紧牙关,低声嘟囔道。 但是他是来自遥远的北欧的北洋海盗帝国的人,说的是北洋海盗语。在场的青龙帝国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包括前世学识渊博的江小龙。 之所以他们被称为库尔斯特拉,是因为他们是隶属于王室的军队,而北洋海盗帝国的国王的名字,就叫做库尔斯特拉。 江小龙的前世也只听得懂英格力士族的语言,没有学过类似的北洋海盗语。 他见无法沟通,只好作罢。转身命令将这位本多尔拉明将军单独拘禁,其他的俘虏赶紧全都绑起来,免得出现意外。 但是这时候很多人都在欢呼。 清树湾村庄创造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奇迹。村民们都兴奋得要死,个个唱起了山歌,一边还就地跳起了他们山村的丰收庆祝舞来,并没有冷静地意识到事情还没有完,战场必须尽快打扫,特别是要小心俘虏们的反悔并反抗。 齐元直现在还不能理事。 他双腿发抖,眼神儿发直,嘴里不断地嘟囔着:“赢了!我们真的赢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原以为……最理想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打退了他们的进攻,但是我们也会损失非常的惨重呢……” “现在……原来我们真的赢了……而且还这么的……迅雷不及掩耳……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第1章 (二十五)还会有报复性打击 倒是吴浩雄还算很冷静。 他听了江小龙的话以后,立刻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于是亲自带领着手下的亲兵们开始行动起来,驱赶、分散并捆绑那些俘虏。 山村太贫穷,没有这么大的房间来关押这两千来俘虏,只能把他们每个人的手都反剪到背后去,用绳子一个个地捆绑好。然后每二十个人再捆扎成一串,这样看守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尽管好多短武器和小圆盾牌都被村民和齐元直的亲兵们据为己有,尤其是短刀、短剑和弓弩,首先基本被瓜分完毕。 但是那些沉重的大长兵器、短阔斧和佩刀,都先归置在一起,因为他们嫌太过沉重,不好使。等待着稍后作为铁器来瓜分。 盔甲也是如此。一个原因是因为北洋海盗帝国的人都身材高大,所以盔甲的尺寸对青龙国的人来说就显得太大了。另一个是因为比较沉重,穿戴起来行动不仅不合身,而且非常的不方便,所以并不能马上就装备给村民们。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这些北洋海盗的人个个体力强健,魁梧雄壮,不是那些营养不良的瘦弱贫穷的村民们所能相比的。 缴获的战利品堆积如山,战马也不少。除了齐元直的亲兵们基本每人留用一匹外,其他的都被村民们给欢天喜地地就地瓜分了。 他们自发地簇拥着江小龙这个曾经让他们愤恨的孩子,大声呼叫他为“战神”。许多人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还有人对江小龙下跪膜拜——他们认为他必定是被神灵附体的孩子。 人们将俘虏都驱赶到了戏台的后面去,清理掉戏台前广场上的尸体,然后在广场上点起了好几堆篝火来。村民们载歌载舞,欢声雷动,将家里所有能拿的一切吃喝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还有许多人去翻村长刘云文的私家仓库,将里面私藏的好酒好肉都一股脑地搬了出来,开始准备盛大的狂欢活动。 唯有齐元直还心有余悸。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感觉自己的小腿在轻微地打着哆嗦。 这一仗,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五千骑兵部队,这个数字在许多指挥过大战役的将军们的眼里,也许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数字。 但是在清树湾这个仅有两千人口的小山村里,那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到底是怎么赢下来的?而且还赢得如此的漂亮? 靠村民们的勇敢?不!朝廷的军队不能说不勇敢,但是开战以来,每战必败。 勇敢,绝对不是这一仗胜利的唯一决定性要素。 靠利用有利的地形大量设置陷坑和捕兽夹等机关?当然也不是。 面对五千大军的汹汹来袭,这些小把戏其实是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的。 如果不是把握适当的时机,步步为营,不断地使用出乎对方意料之外的突袭招数,这场仗根本就不可能赢得下来。 江小龙这个小鬼头把握战机的水平真的是太高了。他总能在对方最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给予对方沉重的一击。就像当初开战之前,他偷袭吴浩雄那时候一样。 吴浩雄论个头、论体力、论武艺、论经验、论反应的快捷、出手的狠辣……总之无论哪一方面,他都高出江小龙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但是江小龙却总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袭得手。 这小鬼头简直就是个天才呀! 回顾这场战斗,两千村民中,他敢于在第一条防线上仅仅放置了一个大队五百余人。而这五百余人中他还敢于将其中的二百来人给藏起来,仅靠三百人去支撑正面战场。 这本身就是一个令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举措。 而这三百人竟然一直埋伏到敌人的前锋部队冲到了鼻子跟前的时候,才发动突然的打击。这是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大胆举动。 而在第一场接触战之后得手的江小龙,并没有把部队收缩或重组。他还敢指挥这三百人,继续迎击接下来的敌军的后续部队。 这简直是一个大胆得令人发狂的举动——齐元直无论如何都不敢做这样的安排。 但是江小龙居然仅靠这点人,带领他们他们充分地利用地形,和手中的土制大长兵器,成功地阻挡了对方骑兵的猛烈冲击。并且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动两面夹击,又一次成功地击溃了对方汹汹而来的再一次攻势。 第一大队的成功阻击,给第二条防线以及村里的防御布置,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时间。 当齐元直觉得还可以让第一大队继续阻击对方大军的时候,江小龙却果断撤出阵地,集中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的力量,在第二道防线上组织新的防御阵线。 这一点在事后看起来,简直是神来之笔。因为敌人已经被打败了两次,肯定集中精力在第一条防线的附近多加戒备。当他们发现第一道防线已经撤出之后,心理上肯定会多少有所松懈。 于是在他们觉得可以冲锋的时候,江小龙为他们准备了一套烧烤大餐。 紧接着又是一次诱敌深入。前面两条防线的有效阻击,为清树湾村这个江小龙预设的总决战的主战场的布置,争取到了大量的宝贵的准备时间。 清树湾村里面预设了数不清的各种机关,不仅能不断地杀伤对方的个体力量,使得敌军举步维艰——虽然杀伤不是很大,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持续不断地发生的杀伤事件,会让敌军的官兵们烦躁不安,自信心下降,士气不断地低落。 及至最后,江小龙使用在尾巴上点了火的牲畜为先锋,然后又将暗藏到最后的两个大队的力量——这已经是他自己手上的所有的底牌了——全部一下子都派了出来,两面夹击,导致了最终的大获全胜。 这可是一场两千村民对五千强敌的战斗啊。即使是朝廷的上万兵马,面对这五千北洋海盗骑兵,也没有人认为能够取得胜利——更不要说是如此完美的胜利了。 在敌我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江小龙一个步骤紧接着一个步骤,有条不紊地步步为营,最终创造出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胜利。 “这个不起眼的小鬼头,简直天生就是个战术大师啊!”齐元直自言自语道。 “您说什么,大人?”一个浑厚的嗓音在齐元直的面前响起。 齐元直愕然抬头,发现是吴浩雄带着两名村民代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是来请齐大人去参加胜利狂欢晚会的。 刚才齐元直像是棋士对一盘经典棋赛的棋谱进行复盘一样,对刚刚发生的清树湾战斗回顾了一遍。此刻,他精神百倍,跳起来说道:“没什么!走,咱们喝酒庆祝去!” 这一夜,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唯有江小龙保持着清醒。 他首先要求齐元直赶紧派人,通报墨阳城这里的战况。然后又对吴浩雄下了一道死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安排足够的人手看守好俘虏。一定要整夜都有得力的人员进行轮班,负责看守的人绝对不能喝醉。” “否则,两千来俘虏一旦脱离了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咱们的人根本就弹压不住!” 吴浩雄也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旦这些俘虏暴动起来,那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他亲自点了他手下亲兵队中一些可靠的人手,去具体负责这个事情。 “还有一点。”江小龙对吴浩雄说道:“一定要派出一批能干的人手,立刻连夜出发,刺探敌军大部队的动向。以防备敌军再次派部队前来报复。” 不仅是齐元直,就连一向冷静、不苟言笑的吴浩雄也佩服起江小龙来了。 照理说,一场力量对比如此悬殊的战斗,在获得了完美的胜利之后,任何人都会激动到难以言表,甚至难以自制的,他们都会放肆地庆祝,都会放肆地狂欢。 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却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和缜密的思维,仿佛刚刚获得的这场胜利与他完全无关似的。 但是你又不得不佩服地发现,他说的话总是句句都很有道理。你无法反驳。 吴浩雄立刻就去安排人手去了,虽然他知道这很难,因为所有的人现在都兴奋至极。你现在不管让谁去办事,而不让他去参加欢庆胜利的狂欢酒宴,他肯定会很失落并且很不高兴的。 安排那些看守俘虏的人手已经够他吴浩雄头疼的了,还要连夜派出斥候,去几百里地以外去探听消息?这是这个时候最不招人喜欢的差事了。 好在吴浩雄这个人平时还是很有威信的,经过一番连哄带骂的,还把这么做的必要性讲给大家听。最后他终于安排好了得力的人手,骑马立刻出发,去探听消息去了。 清树湾大捷,所有的人都在狂欢。村民们得到了很多的马匹、兵械、甲胄以及许许多多其他的战利品,包括大批的食品和异国的洋酒。 除了部分战利品归属齐元直大人、江小龙以及他的亲兵队之外,清树湾村的每家每户还都分到了不少的东西——即使有些东西用不着,但是拿去镇上卖也能得个好价钱。尤其是铁器,在这个落后的时代里,铁器本身就是很值钱的东西了。 原本以为会死很多人的惨烈战斗,最终却只死了几十个人就大获全胜了。 原来以为是不可战胜的敌人,现在却摧枯拉朽一般地输在了他们的手上。 原来人人都感到无法呼吸的紧张压迫感,忽然间就变成了轻松的大胜利。 原来以为整个村庄会变成一片焦土的,没想到家家户户都获取了很多的战利品。 这一切的一切,不能不使每个人都感到亢奋并且变成了狂欢的冲动。 众人围坐在几十堆篝火旁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并唱起了他们传统的山歌,跳起了他们传统的民族舞蹈。 唯有一个人比较冷静,那就是江小龙。他只跟村民们吃喝了一小会儿,就拉上齐元直和吴浩雄,去见敌兵总指挥本多尔拉明。 刚才喝酒的时候,江小龙曾亲自到俘虏中巡视了一番,竟意外发现了一名穿着库尔斯特拉制服的东方面孔的人。 经过一番审讯,他惊喜地发现,这竟然是一个祖籍青龙帝国的人。 此人原来名叫朱尚明,年少时家境丰厚。后来跟随家人做生意,长途贩运丝绸。途中遭土匪袭击,货物被抢,人员流散。 他一个人辗转流落到了遥远的北洋海盗帝国,并且在那里生活了下来,之后又被充了军,加入到侵略青龙帝国的大军之中,现在又回到了故土。 他在北洋海盗帝国生活了二十余年,精通北洋海盗语。甚至把自己也当成了北洋海盗人,取名叫做摩尔兰提斯。他并在那里娶妻生子。他的母语——青龙帝国语反倒已经比较生疏了。 江小龙把他当成了宝贝翻译,马上带着他一起去见指挥官本多尔拉明。 本多尔拉明被单独关押在村里的牢房之中,也就是曾经关押过江小龙的那个地方。此时他正被巨大的挫折感和失败感折磨着,心情非常的糟糕和沮丧。 看见江小龙等人带着朱尚明到来,他立刻提出想见一见这场战斗的青龙帝国的指挥官。齐元直毫不贪功,立刻指了指身边的江小龙说道:“这位小兄弟,就是这场战斗的总指挥官。” 听了朱尚明的翻译之后,本多尔拉明满脸不相信的神色。但是看到人群的站位就是以江小龙为核心的,再说他在战场上也几次见到这个小孩子发号施令。最后还是在江小龙的吩咐下,才制止了村民们对他本多尔拉明本人的施暴,并接受了他的投降。 他注视了江小龙良久,不断地轻轻摇着头,叹着气。不知道是不相信他是被这个小孩子打败了,还是感慨自己怎么会输给了一个这样的孩子。 但是江小龙并不管他在想些什么,而是直接了当地通过翻译朱尚明问他道:“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在莱阳城还有多少兵马?指挥官是谁?你们的战略目标是哪里?你们是否还会继续对清树湾村用兵?” 齐元直闻听此言,暗暗叹气。 他暗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要跟这位指挥官打听一下情报呢。 毕竟这可是重中之重啊。 不能因为一次胜利,就被冲昏了头脑,清树湾的危机并没有就此结束。实际上,如果北洋海盗的军队进行大规模的报复的话,清树湾的危险只会比刚刚发生的这一场战斗更大。 本多尔拉明倒是没有什么太多抵触的意思。他想都没想就回答道:“驻莱阳城的总指挥是古斯塔夫将军。他目前手上大约有四、五万人。北洋海盗大军在墨南省比较分散。其战略目标是尽快肃清墨南省境内的青龙帝国的军队。” “此次九国联军入侵青龙帝国,总兵力大约是一百二十万。但是青龙帝国经过战争总动员以后,目前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一千万人。” “就目前而言,战争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九国联军总指挥部要求我们,尽快肃清墨南省境内的青龙帝国抵抗力量。然后北渡墨阳河,进入中原,策应联军在中原的战略意图。” “所以,以我个人的理解,古斯塔夫将军原本对清树湾的兴趣不会很大。” “他的战略目标是尽快北上——当然,这并不能排除他是否会对清树湾采取一次报复性攻击的行动。但是毕竟,这个目标对他而言太小。” “至少在我们此战之前看来,这里是一个不需要大动干戈就能夺取的村庄。”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在这里栽了面子。这恐怕是古斯塔夫先生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决不决定出兵报复,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的事情。” 江小龙点了点头。他认为本多尔拉明所说的基本是可信的。 从战略角度看,清树湾村根本就不值得出手。但是现在他们这支骄傲的大军折了面子,在清树湾损失了五千军队。 目前他的手上还有五万军队,报复性行动几乎是必然的。他如果现在就调个一、两万的部队过来,清树湾几乎可以说,被毁灭也是必然的。 齐元直听了这番话,顿时就把酒给吓醒了。 他觉得自己从头凉到了脚。刚刚取得了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但是马上又要面临着更大、更严重的危机。他不禁心惊胆战地把目光又转向了江小龙。 但是江小龙看起来虽然是一副小孩子模样,可是此时的神情却倒是相当的镇定,他回答齐元直的目光说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齐元直听他这么一说,马上也就坦然了起来。是啊,刚刚的一场战斗的胜利,就算是赚的。 真的还有更大的暴风雨要来的话,急也没用,咱又控制不了,总不能叫他古斯塔夫不用来吧?你说是不是? 朱尚明并没有向本多尔拉明翻译这段话。他很乖觉,知道这时候只能向着江小龙一方,人家没叫你翻译,你就不要自作主张地乱说话。 本多尔拉明眼巴巴地看了看朱尚明,见他没有要翻译的意思,也就不再看他,而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对方这几个人的表情。 他惊讶地发现那个小孩子竟然的的确确是人群的中心,既不是什么人的傀儡,也不是那种假装神灵附体的家伙,而是这群人中实实在在的主心骨。 这令他很是不解——在战场上他的确是见过这小孩子大呼小叫地发布命令,咋咋呼呼地上蹿下跳,但是难道,那不很可能是他在传达别人的意思吗? 一个小孩子,再怎么聪明也不至于成为这两千多大人的核心和领导吧?谁服??? 但是眼前的事情却是明摆着的。 他于是向江小龙问道:“请问,你真的是这里的头儿吗?” 江小龙还没回答呢。齐元直就抢着说道:“是的,就是他打败了你!”并示意朱尚明翻译给本多尔拉明听。 本多尔拉明显然有些震惊,他半晌儿没有说话,不住地上下打量着江小龙。 最后他又问道:“这位尊敬的小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打败我们的?” 这句话齐元直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倒是江小龙十分镇静地说道:“是魔法。” 他示意朱尚明照直翻译,并自己对本多尔拉明说了一句:“麦杰克。” 这是英格力士语中的一个单词,也就是魔法的意思。 本多尔拉明懂得一些自己邻国的语言。他听懂了这个单词,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难怪!我说呢?!我的军队在跟你们打仗的时候,总觉得处处有力使不上,打得非常的痛苦和憋屈。原来是你们使用了魔法!” “这个老外一根筋。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齐元直心想。 江小龙不再跟他多说废话了。他转身对齐元直说道:“齐大人,还是把他放了吧?” “放了他?”齐元直有些惊讶,也不太理解。但是想想这小家伙这么做,必有他的深意。多问反而显得自己太浅薄和无能。再说,朱尚明能听得懂他们的对话,在这里提问并不合适。 江小龙的这句话表面上是在征求齐元直的意见,但是实际上,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一点,齐元直的心里也是明白的。他马上挥了挥手,示意吴浩雄给本多尔拉明松了绑,并准备一匹马,让他一个人回去。 看着本多尔拉明骑着马,在茫茫的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背影,齐元直忽然问江小龙道:“是魔法?你为什么跟这家伙说,我们是凭魔法来打败他们的?” 江小龙微微一笑说道:“随口忽悠他吧,难道我们还要给他上一堂兵法课不成?” 齐元直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立刻反问道:“兵法?你能上兵法课?你学过兵法?” 第1章 (二十六)靖王殿下 他心中暗想:“不是都说这小子家里一直穷的叮当响,大字不识几个,从小就一直是在外面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么?他怎么会懂得什么兵法?” 江小龙果然很坦然、很镇定地笑道:“我书都没读过,哪里学过什么兵法?还不是以前在镇上玩的时候,听说书先生瞎掰过一些。” 齐元直心里一直担心着北洋海盗的军队会不会来村里大规模报复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但是事后一想,他忽然又觉得:“不对呀——说书先生吹牛讲故事行,谁特么没事给你讲兵法啊?再者说了,那些跑江湖混饭吃的说书先生,也都是一些水平非常有限的家伙。吹吹牛可以,真读过书的还没几个,谁能正儿八经的给你讲什么兵法?” 齐元直最终愤恨地暗自总结道:“敢情这小王八蛋也是在忽悠老子……就特么跟他忽悠内个什么本多尔拉明似的。随口说句魔法、随口说句说书先生,就特么的把我们给打发了。这小王八蛋,敢这么对我。老子迟早要扒了他的皮……” 清树湾大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北洋海盗中路大军总指挥古斯塔夫那里。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那二十几个衣甲不整、几乎都带着伤的败兵,很是不理解。 “那个叫做什么清树还是什么的鬼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古斯塔夫问道:“你们遇到了什么人?有多少青龙帝国朝廷的军队?” 那些伤兵们惊魂未定,加上原本多数都是海盗或渔民出身,文化水平也有限,此时更是难以把事情说清楚了。但是他们还是争着抢着、七嘴八舌地向古斯塔夫说明战况。 “那里有很多的野蛮人……” “他们有射不完的箭和扔不完的石头……尤其是石头,从早到晚像下雨似的,到处乱飞个不停……” “山上山下到处都是人……一会儿这边冒出一堆,一会儿那边冒出一堆……” “满地都是陷坑和捕兽夹子,连他们的家里也到处都是,就连茅厕里面和卧室的床上也都摆满了捕兽夹子……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睡觉和大小-便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只言片语,把古斯塔夫给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得要领。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本多尔拉明居然回来了。 他面容憔悴,衣甲不整,身心俱疲,骑在马上都是一副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的样子。最后如果不是有人扶着的话,他几乎是要从马上给摔下来了。 人们将本多尔拉明抬进了一座大帐,又找来医师给他检查了一番。在确信他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古斯塔夫吩咐手下人用烈酒灌他。 接连几口浓烈的伏特加灌下去以后,本多尔拉明剧烈地咳嗽着,脸色潮红,但是明显精神要好多了——他是被疲劳和沮丧的挫折感给折磨的。 古斯塔夫问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为什么前两天出发的浩浩荡荡的五千大军,最后只回来了这么几个家伙? 本多尔拉明非常坚定而且简明扼要地回答说:“是魔法!那帮异教徒有很多、很厉害的魔法!他们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魔鬼一样……邪门儿得厉害!” “原来是这样!”古斯塔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惜我们的大主教不在这里,否则的话什么异教徒都不怕他。” 他顿了一顿,说道:“昨天深夜,总督卡尔博诺夫斯基大人派人送来了他的密令。叫我们火速增援左翼,集中力量肃清墨南省境内的青龙帝国的主力。结果你现在又给我整来这么一出,你叫我怎么办?” “没有主教大人的亲自坐镇,你就是再上两万人也是不保险。”本多尔拉明说道:“他们的魔法太厉害,暴雨一样的石头和箭矢、满地的陷坑和捕兽夹,还有忽然东一堆、西一堆到处冒出来的许多人,以及着了火的发了疯的各种野兽。” “如果再打一次,我看我也是没有把握能战胜他们的。” “那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古斯塔夫生气地提高了音量:“那我们堂堂的北洋海盗大军,就这么忍气吞声地在一个小破山村里就这么栽了面子?” “他们跑不了的。”本多尔拉明又灌了一大口的伏特加,神情阴森地说道:“他们反正跑不了。等我们肃清了墨南省的青龙帝国的主力,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古斯塔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也是。等我们打垮了他们朝廷的主力,把主教大人给请来,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大可以慢慢地收拾他们。” “传我的命令:明天早上全体拔营,赶去襄南城,全力支援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 古斯塔夫拔营的消息,当天午后就有探马赶回来,把敌军的动向传到了清树湾村。一连好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齐元直总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在清树湾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郭兰德,暂代村长职务,管理村中事务。自己打算带着亲兵队和那两千多的北洋海盗人俘虏,迅速赶回墨阳城,主持那里的防御工作。 临行前,他反复嘱咐郭兰德,加强戒备,不要松懈,时刻不停地派人去探听外界的情况。村里一定要继续加强防御工作,以防北洋海盗人突然来袭。如果出现变故,实在情况紧急,无法阻挡,就不要硬来,还是组织大家想办法避一避才是上策。 他有句话几次到了嘴边,但是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其实他当时很想说的是:“你们毕竟没有江小龙的能耐——真的再跟那些北洋海盗人干一仗的话,我怕你们也无法复制刚刚这一场战斗的胜利。” 但是毕竟,江小龙还只是个小孩子。他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只怕有伤人家的自尊心。 但是这句话却的的确确还真是一个问题。 首先,你不要看他江小龙给你来演了这么一出,你就能原封不动地照搬出来。 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容易,实际你去操做的过程中,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看起来、或者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的。 就好像武学大师,随便摆个毫无用处的亮相请拳的动作,你都会觉得好酷好帅,刚柔并济,充满大宗师的威严。那你一个没学过武的家伙,你来试试?同样的动作你能做出那股子气势吗? 做不出来的。 再说那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太空滑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极度流畅轻松;那机械舞中的简单的摸墙动作,你会觉得就好像是真的是有一面看不见的玻璃墙,就真的矗立在他的面前一样。但是如果你没练过的,那你还是别来试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好了不扯远了,话说假如那头大熊“山神”又复活的话。你们谁去杀它试试啊! 所以说,即使是模拟重复人家所做过的事情,别的人也未必就能做得和他一样好。 其次,就算你能做的出来,可以似模似样的来上这么一把,你也还是很难成功的。就好比看人家流行歌曲天王唱得轻松自如的,你也上台去嚎一嗓子试试? 北洋海盗人又不是笨蛋,在吃了一次大亏之后,难道他们还会再原封不动地再来吃一次大亏么?难道他们没长脑子吗? 如果没有创新,你就算是学会了江小龙那几招,那也是注定不能复制这场胜利的。 这个道理太简单,但是有多少人能懂? 齐元直反复考虑,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还连哄带劝地带走了江小龙。这实在是因为,在清树湾村的战斗中,这小子的表现太出色了。 “也许,”他暗自想道:“等到了墨阳城,这小家伙还能有大用的。” 江小龙也不想呆在这个十分偏僻的小村庄里。 一来,他需要寻找自己更多的记忆;二来万紫霞是要走的,他也希望跟随着她——虽然现在两个人都记忆不全,而且年龄相差也太大了些。但是,他还是希望能找回并延续前世的那一段情缘——虽然他也知道,这事儿现在看起来已经很不现实、很不靠谱了。 第三点,不管将来怎样,要想自己的未来有所发展,那他就一定要走出去。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沟沟里,是不会有任何的前途的。 最后,还有更重要的最后一点——他的身上有病,而且是很严重的绝症。 至少目前来讲他还找不到任何医疗的手段来医治。唯有万紫霞才有可能帮他想出什么办法来——尽管这个希望目前看起来还非常的渺茫——所以,他也迫切地想要走出去。 万紫霞也不想再回到自己那个所谓的家庭去了——尽管那里有她所谓的老公和孩子,但是很明显,那个肥胖的、成天散发着腋臭的老男人和小孩子。其实跟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她是穿越来的,并不认识那个家庭和那个家庭里的所有成员,所以,根本就没什么感情。 当他们一行人在接近墨阳城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一队官军。为首的军官名字叫做郑兆祥。这可把齐元直给吓了一跳。 郑兆祥是齐元直的同乡,幼时曾一起读书,科举考试之后成绩一般。但是他后来不知遇上了什么机缘,飞黄腾达起来,现任朝廷军机处的一名侍郎。 对于齐元直这样的地方官员而言,这种朝廷官员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朝中大员了。 齐元直本想好好宴请一番这位同乡的,但是郑兆祥没有时间。他说眼下时局太过紧张,没有功夫喝酒闲聊。此次他是跟随了皇四子靖王殿下南下亲征的。 他对齐元直说道:“殿下已经听说了你们在清树湾大捷的消息。并且很感兴趣。殿下现在很急切地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他希望马上就要见你。我这次出来,身负几项重任,其中之一就是要找到你和江小龙先生。他跟你在一起没有?” 齐元直便将江小龙介绍给了他。郑兆祥很是惊讶,说:“怎么会是个孩子?难道就是你们两个共同指挥了清树湾的胜利?” 江小龙却说道:“是啊,我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大用?皇子殿下不会想要用一个小孩子的。” 齐元直倒也十分的坦诚实在,他说:“在下愚钝,清树湾之战,主要是这位江老弟的功劳。他的战术指挥的确是相当的出色。如今时局危急,以在下的愚见,这样的人才,可堪重任。” 江小龙并不想再与官府打什么交道,只想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况且,他的身体还需要治疗和调理,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至于这场战争,这和他有多大的关系呢?全国那么多的军队,那么多的军政官员们都在忙乎这一件事情。而他只是一个人,况且他还有很多自己的私事要忙。 郑兆祥默然打量江小龙良久,开口说道:“果然是时局造人才。如此年少便有如此才能,当真令人感慨!” 紧接着,郑兆祥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殿下求贤若渴,专门点了江先生的名,说值此国难当头之际,吩咐在下务必要请江先生去墨阳河北的庆州府晤谈。还请先生不要为难在下。” 齐元直也明白江小龙的心思,于是好言相劝道:“请江先生不必担心。你的伤病,我始终是很牵挂的,定然要想尽一切办法为你医治。而且有仙医在此,她的医术是很了不起的。” “原来这小子身上还有重病?”郑兆祥心中暗想。 但是他没有时间在此耽搁,只是对齐元直和江小龙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请齐先生与江先生即刻动身,战事紧急。不要推辞延误。” 接着,他又转头直接对齐元直说道:“你就不要回墨阳城了。把俘虏都交给我。让你的亲兵队自己赶回墨阳城去。你和这位江先生即可轻装启程,赶往庆州府。时局紧张,越快越好。不管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务请千万不要耽搁。拜托拜托!” 齐元直和江小龙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即刻将所有的俘虏全都移交给了郑兆祥。 郑兆祥又问道:“你们这一仗,有没有抓住了什么既精通北洋海盗语,也能说咱们青龙帝国话的人?也就是能做两边的语言通译之类的那种人?” 齐元直很兴奋地刚想跟他说:“我们恰好抓到了一个……” 但是江小龙抢先说道:“没有,大人。其实我们也很想抓到一个的,那样的话对将来的作战绝对是大有好处的——但是很可惜,没能如愿。” 齐元直一愣,但是随即就明白了江小龙的用意,暗赞这小家伙的心思敏锐。 将要到来的墨阳城保卫战一定十分的棘手。有个翻译在身边,无疑将是有着巨大的好处的。虽然说朝廷也急需,但是还是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吧。咱们自个儿还焦头烂额呢,凭什么把好东西就这么拱手送人呀? 郑兆祥一听没有,也很失望,但也只好作罢。 齐元直命亲兵队的副队长梁啸天带领亲兵队,以及那个翻译朱尚明返回墨阳城,自己则带领江小龙、吴浩雄和几名功夫不错的亲兵,直奔庆州府。 齐元直等一行人几乎是日夜兼程,于两天之后的夜里十点多钟,才匆匆赶到了庆州府。 在城外的驿站遇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接待人员。他们说:“殿下早有吩咐,只要二位爷到了,不管什么时辰,请务必不辞辛劳,立即到殿下府中相见。殿下随时恭候。” 齐元直和江小龙见他们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马上就换掉了已经疲惫的马匹,跟随着接待人员紧急赶往靖王下榻的府邸。 此时靖王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洗头洗脚,准备就寝。只见管家走了进来,低语道:“殿下,墨阳城的城主和曾指挥过清树湾之战的江先生到了。” 靖王一听到这话就急忙喊道:“快快,有请有请!请先生到书房去!” 他一把推倒了正站在一边帮他梳头的侍女,从洗脚的木桶里跳了出来。 那个正蹲在他面前服侍他洗脚的侍女吃了一惊。她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惊叫着向侧后倒去,结结实实地被溅了满脸满身都是洗脚水。 来报情况的下人也被吓了一跳,见靖王急如救火一般的跑,急忙追着他喊道:“管家已经吩咐人带那两个客人去书房了。殿下您慢一点,当心脚下湿滑。” 那靖王根本不理他们,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敞着怀,散披着宽大的白色睡袍,木屐也顾不上穿,两脚水淋淋地一路奔跑,几次差点滑倒,脚底板和木地板发出“吱吱”的响声来,唬得那些追赶他的下人们心惊肉跳的,生怕他摔了一个没轻没重的。 于是那些下人们一边追,一边喊着:“殿下,您慢着点儿,当心地滑!” 他们有的手里抓着木屐,有的手里抓着靖王的会客礼服,还有的高举着梳子和毛巾,一起乱七八糟地追着靖王。但是一直跑到了书房门口,他们都没能追上靖王殿下。 靖王冲到了书房正门口的时候,正看见一名下人从书房对面的一个侧门走进来,正慌乱不叠地弯着腰,向前伸着右手,客客气气地向后说道:“先生请!里面请!”接着,齐元直和江小龙才从门外走进了书房来。 靖王看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相貌严谨、透着一丝书卷气的青年人,带着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走了进来。 他微微皱眉,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位在清树湾,把库尔斯特拉的骑兵部队给打得落花流水的江先生了。但是他怎么还把自己的孩子也给带在了身边了?而且那个墨阳城的太守怎么还没有来?” 靖王稍作犹豫,又很快掩饰自己,急忙水淋淋衣冠不整地迎上前去,对着齐元直躬身作揖道:“江先生远道而来,小王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之至啊!” 齐元直急忙回礼道:“殿下夜安。在下是墨阳城太守齐元直。夤夜打扰,不胜惶恐。” 他将江小龙拉到自己的身边,介绍说:“这位少年英雄,便是在清树湾立下了大功的江小龙,江先生。” “你便是江小龙?”靖王的眼睛顿时就瞪得如铜铃般大了。一边问,他一边仔细地端详着江小龙的样貌。 江小龙年岁虽小,但是看起来少年老成,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中的那种稚嫩神态。而且眉眼中还透出一丝凶狠的杀气以及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漫不在乎和熟情世故的神态来。 “的确便是此子,如假包换。” 齐元直微笑着说道:“若非是下官亲身经历了清树湾一战,若非亲眼目睹这孩子在战斗的指挥当中的出色表现,尤其是在战事极其紧急的状态下,他的神情若定和杀伐果断,下官便是打死也不能相信的。” 听了这话,靖王越发的仔细端详,便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恐怕很不一般。 但是他还是不能相信,这怎么看、再怎么着,这不就是一个该出去野、该在家里耍赖的孩子吗?他指挥打仗?他神情若定?他杀伐果断?这也太……太超出大家的认知了吧? 靖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试探着字斟句酌地问道:“请问,这个……江小先生,清树湾之战,你打赢库尔斯特拉骑兵部队的……这个,诀窍是什么?他们,好打吗?” 江小龙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场,神态自若,仰着头语速和缓地回答道:“打,当然是不好打的!不然朝廷的军队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一败涂地了。” 这话说得很直白,靖王的脸上有些搁不大住,但是没办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当时的战斗打得很激烈。”江小龙继续说道:“必须承认,他们的的确确是一支很厉害的军队。但是,只要我们肯想办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又不是神!只要不是神,终归是有办法打败的!” 第1章 (二十七)我要你守住墨阳 “哈哈哈哈!”靖王仰天大笑起来。 他亲热地握着江小龙的小手,说道:“说得好!说得好啊!他们只要不是神,终归是有办法打败的!” “那么他们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短处吗?”靖王忽然又问道。 江小龙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仗打得顺手的时候,他们气势如虹,战斗力超强。一旦遇到挫折,他们的士气就会下降得很快。当面临危急的局面的时候,他们会乱作一团,最后就会成片成片地举手投降了拉倒……倒是很干脆、很光棍……” 听了这话,靖王和齐元直都陷入了深思。 靖王心里想的是:“妈的,南部战线的这些部队跟他们交手好多次了,怎么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一点……也难怪,他们好像从来也没有把北洋海盗人给打到陷入危局中去过。只有眼前的这小孩子做到了……” 齐元直想的却是:“是啊,经他这么一说,回想起当初的清树湾战斗的过程,好像的确就是这样子的——他们来的时候骄横跋扈、气势汹汹。一旦被打个措手不及、狼狈不堪的时候,他们就稀里哗啦地马上就垮掉了” “……可是,我这个亲身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人,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靖王很满意。他重重地拍着江小龙的肩膀,又笑道:“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指挥清树湾那惊天一仗的江先生,竟然是如此的……年轻!” “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江小龙不卑不亢地躬身还礼道:“殿下谬赞了。小民半夜三更搅扰了殿下的休息,小民心中着实惶恐不安……” 靖王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正色说道:“不是小民!不是小民啊!江小先生——不介意本宫叫你一声江老弟吧?——你江老弟乃是我们青龙帝国的栋梁、青龙帝国的希望啊!” 江小龙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得体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清树湾不过是打败了几千人而已。再说,那也是大家的功劳。殿下此言让小子汗颜了。小民情何以堪?” 靖王正色道:“当本宫听说清树湾大捷的消息的时候,着实有些不大敢相信。” “你们在全无官府支持的情况下,清树湾村民们仅凭一己之力,仅仅只是召集了一帮子没有受过任何正规军事训练的农民,就靠着几把铁锹、木棍子和竹竿子,就能把库尔斯特拉的一支正规重装骑兵部队,给打的是落花流水的。” “五千多官兵大部被歼,余者被俘。干的漂亮!干得实在是真的太漂亮了、太大快人心了啊!” “等到将来这场战争结束了,我要亲自上朝廷面圣,为江弟你请功!” 江小龙沉着而又冷静地回答道:“殿下如此高度评价,令小子深感惶恐。清树湾一仗规模太小,不过是歼敌数千而已,对于这整场战争的全局而言,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九牛一毛,小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靖王对于江小龙如此幼小的年纪,却表现的如此老成持重,在帝国的皇子面前仍然从容镇定,不慌不忙。 而且在听到皇子这样的大人物的盛赞的时候,也能从容应对,根本没有飘飘然或者不好意思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暗自点头起来,心想:“这做派,这表现,这老道的应对,如果不看他的外表的话,你就说他四十岁我也信。” 他又想:“这个小家伙非同凡响,简直成精成怪了。如此小小的年纪,可怕!可怕!将来必定是个极猛的角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为我所用了。” 在听了江小龙的这番话之后,他顿时摇了摇头说道:“江弟你太过谦虚了。没错,这场战争是世界九大列强联合出兵,犯我帝国疆土。此时侵入我国境内的军队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余万人之多。可谓声势十分浩大。” “不仅如此,列强诸国的军队每一支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粮草充足、调度有方。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强大,一个比一个凶悍,一个比一个难缠。” “反观我国,本就贫穷积弱,加之多年未有战事,空有数百万乃至千万大军,但是训练不足,装备奇差,官员们个个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致使战斗力十分低下。” “每逢战事,一触即溃。开战至今,一直不停的丧师失地,竟无一场胜仗。不到月余,竟然已经大半国土沦丧。官兵百姓被杀害者达数百万人之多,而流离失所的难民,已达数千万。唉!青龙帝国,眼见着,就要亡国了。” “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小老弟你的这场战斗的胜利,就显得异常的宝贵了。” “这简直就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哭狼嚎的深夜里,忽然点亮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一般;简直就像是在极其荒芜的戈壁滩上,突然找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一般,这是非常非常的难能可贵的啊!” “正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江老弟你,就是巨浪滔天中巍然不动的礁石。如今青龙帝国岌岌可危,为兄我恳请老弟助我帝国一臂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啊。” 江小龙得体地回礼道:“殿下太过抬举,小子万万不敢当。小子只不过是一时侥幸,趁乱杀了几个库尔斯特拉的小卒子而已,哪里有能力扶住要倒塌的千层大厦呢?” “不过,小子虽然愚钝,也懂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个道理。小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出不了什么大力。但是,但凡国家有需要小子能尽点微薄之力的地方,请殿下尽管吩咐,小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理当为国尽力。” 尽管他并不是想继续参加这场战争,赶紧想办法给自己治病才是他最关心的。刚接手了这么一具身体,谁知道还是患了绝症的?但是现在既然靖王相请,而且摆出了十足的礼贤下士的低姿态,现在还想要摆脱,那已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想通了这一节,那么不如干脆说说漂亮话,也省的大家都不高兴。 “哈哈哈……”听了江小龙的话,靖王非常满意,说道:“小老弟深明大义,慨当以慷,果然是朝廷可以依托的重臣。” 江小龙忽然转移话题说道:“小子刚刚从穷乡僻壤赶来,对于眼下的局势如何,委实不知,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靖王一拍大腿说道:“痛快!马上就直奔主题,果然是干大事的人!你们跟我来!” 他于是带着江小龙等人走出书房,拐到了隔壁。隔壁的房间是一座足足有一百多个平方的大厅。大厅里面最显眼的,便是摆在正中-央的一副巨大的木头台子。 这副台子有四十平方左右,一共有十六条腿支撑。每条桌子腿都是由一截大锅口粗细的树墩子做成的,连树皮都没去掉,木头清新,散发着树木本身的香味,看起来是刚刚仓促赶制的。 江小龙不禁有些暗暗咂舌:“四十平方,恐怕相当于穷苦老百姓一家数口的总居住面积了。” 台子上面安放着巨大的沙盘,山川河流,城市村镇,桥梁道路,包括标示着青龙帝国、库尔斯特拉帝国双方军队的红蓝两色的木块,都摆列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江小龙来庆州府之前,曾经在路上研究过墨南省的地图和当地的州志——这些都是齐元直随身携带的资料——所以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沙盘的内容是包含了青龙帝国东南诸省的地形地貌的。 沙盘看起来做得是相当的粗糙,比例多处不对,地点的标识也有许多的小错误。很可能是一帮不太懂行的人,在仓促之间临时拼凑赶制的。 不过没有关系,用来讨论局势的话,大致也是能凑合着用的了。 靖王指着沙盘上的墨阳河说道:“墨阳河在这一段的河面宽约四到五里,水流湍急,是阻挡敌军北上、入侵我青龙帝国中原的天然屏障。当然,它并不是绝对的屏障。” “虽然我们已经把河上的渡船基本上都烧毁了,但是这也只能拖延敌军一定的时间。如果是二十万大军的话,我想顶多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能够造出足够的大船来,然后渡江北上,入侵我中原领土,甚至兵锋直指京师。” “恕我直言。如今墨阳河北岸形势也是一片混乱,帝国-军队相继溃散,逃兵不断,士气低落,畏敌如虎。而我们各地的军政官员们也难以约束。他们中的许多人士气涣散,没有信心,纷纷擅离职守,多数人都争相弃官逃命。” “而民间更是盗匪横行,百姓们跟官府和军队一样,对战争的前景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逃难的难民们四处流窜,其中好多都变成了土匪,反过来到处烧杀抢劫,大发战争财,甚至抢劫官府的粮食,变相的助纣为虐。所以,我们一时之间还无法有效地整顿秩序,在墨阳河以北构建出一条有效的防线。以阻止库尔斯特拉二十万大军的挥师北上。” “你在清树湾村的胜利,就像是给病入膏肓的垂死老人找到了一支千年老参一样,给帝国带来了希望。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军事人才。” “时间。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他用沙盘指挥杆指点着墨阳河以南几里外的墨阳城说道:“墨阳大桥就在墨阳城北面八里远处。墨阳城就是墨阳大桥的门户。” “墨阳城三省通衢,战略位置非常非常的重要。北洋海盗人要想渡过墨阳大桥,必然首先就要攻克墨阳城。所以目前来讲,守卫墨阳城,尽量拖延北洋海盗人北渡墨阳河的时间,延缓他们进入中原,就是当前局势的关键之关键了。” “我希望你们能当此重任!”靖王说道:“尽管你们刚刚打了一场硬仗,然后就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赶到了这里。但是值此非常时期,小王代表帝国,恳切希望江先生和齐先生两位不辞辛苦,即刻上任,担当起阻挡库尔斯特拉大军北上的指挥官来。” “我现在手上已经兵微将寡了,请两位先生无论如何不要推辞!” 面对靖王饱含热切希望的眼神,江小龙镇定地思考了一下,问道:“殿下,既然局势紧迫,我可否问几个实在的问题?” 靖王楞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竖起大拇指说道:“只有脚踏实地干大事的人才会这样说话。首先我代表朝廷真诚地感谢你。问吧,小王知无不言。” 他原本以为这么艰巨的重任,对方多少会有些畏难和迟疑。如果是那些不知深浅又爱说大话的人,可能马上就会拍胸脯,慷慨激昂一番。但是江小龙什么都没有,直接开始提问。 “墨阳城及其周遭当下的情况如何,我希望能得到尽量详细的情况说明。” “是这样,小王这段时间殚精竭虑的,就是墨阳河这一带的局势,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非常详尽的解说。” 靖王爽快地回答道:“墨阳城里现有守军一万三千人。其中八千是墨阳原有的城防武装,他们训练有素,装备也不错。另有五千人马,是我刚刚调拨过去的帝国常备军的主力部队。装备和训练都是一流的,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 “我现在手上像这样的常备主力部队的兵力,其实是很少的。但是如果两位先生能够过去参与守备墨阳城的话,我一定咬牙再拨两千人给你,凑成一万五千人的部队,用来驻守墨阳城。” “目前来说,库尔斯特拉大军在墨南省一带散布较广。他们目前大致是兵分三路,右翼也就是所谓的墨南省东部战场,他们需要对付左思明的十万朝廷常备军。” “左翼,也就是战场的东面,由帝国名将上官虎云驻守的襄南城是墨南省的首府,是墨南省最大的城市,也是墨南省的军政中心。那里目前有驻军七万人。北洋海盗人是不可能绕过襄南城,而直接北上的。” “因此,虽然说库尔斯特拉大军在墨南省的地界内,总的说起来是总兵力达到了二十万人,但实际上你的正面之敌最多也就是五到七万。先生您只要是能够守得住大约五到七天的时间,我就一定可以在墨阳河的北岸地区,初步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来。” “到时候你们二位先生,还有左思明和上官虎云的部队,就都可以一起撤退到墨阳河北岸,和我一起共同抗击库尔斯特拉大军,阻止他们的北犯企图。相信我们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能够集中所有的力量,依托坚固的防线,阻挡并伺机重创北洋海盗帝国的大军了。” “此次战争,乃是九国联军来犯我青龙帝国,局势异常紧张,到处都在动兵。” “在不久之后,很有可能小王我要被圣上派去其他的地方帮忙救火——这几乎是绝对必然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江小先生您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江老弟您,可以担负起守备整个墨阳河北岸防线的重任来。” ——这是一个诱惑。对绝大多数人来讲,这肯定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 江小龙知道官府在墨阳河以北正在大规模地集结兵力,因为除了要应付二十万库尔斯特拉大军外,另有位于西北方向的一路约十余万的南蛮大军——这不是九国联军中的一路,只是乘火打劫来的——也是朝廷需要重点防范的大敌。 所以朝廷必然要在墨阳河以北,组织起相当规模的军队来。以便应对可能来自两个方向的敌军——当然,重点还是防范来自南部的库尔斯特拉大军的威胁。 如果说将来能够担任墨阳河防线的总指挥,怎么说这也是巡抚这一级别的官员了,甚至比肩总督也是很有可能的。 能够担任墨阳河防线的总指挥,这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极有诱惑力的。 当然,必须要考虑到的是,靖王刚才只说了极有可能,并没有说一定是。而且就算是他现在说了一定是,那也不能太当真。毕竟,这只是一个口头上的承诺而已,太当真的话那就显得有些幼稚了。 不过这个“很有可能”还的确不是空穴来风,绝不是闭着眼睛瞎讲的。值此国难当头之际,任何事情皆有可能发生。 在战争年代,一旦情势危急而能够堪当重任,最后得到火箭一般飞速提拔的先例,可以说古往今来,比比皆是。靖王的话,你不能太当真,但是也绝不可以不当真。毕竟,这种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江小龙沉吟片刻,问道:“敢问殿下,可否多拨五千兵马?毕竟,要面对五到七倍,甚至可能是十倍之敌,而且要抵挡七天或可能更久的时间,这墨阳城确实有些兵力太少。” “双方的实力相差得实在是太过悬殊了。而且我们将要面对的,还是以极为善战而出名的库尔斯特拉大军,即使是凑齐了两万人,那也是远远不够人家打的。” “只有两千,不能再多了。”靖王面色沉重地说道:“虽然我知道这一仗,对你们来说是敌我悬殊,十分的难打。但是小王我也实在是分不出更多的兵力来了。” 他抚着江小龙的肩膀,十分真诚地说道:“实话跟江老弟说吧,此仗固然艰险,但是也并不都是坏消息。齐先生多年治理墨阳城,他是知道的。墨阳城的护城河宽五丈,深达一丈五尺,河水充足,再加上城墙高大坚固,易守难攻。” “库尔斯特拉的军队固然厉害,但他们也只是善于野战,攻城拔寨对他们来讲也是难题,他们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很好的手段的。” “在前些天的襄南城的攻坚战中,他们就吃了大亏就是证明。所以,我们也不必对他们过分的顾虑。只要想办法撑得过去七天,最多八天的时间,你们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到时候我派人来通知,你们就可以突围而走,全部人马都可以撤到墨阳河以北来了。”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护城河五丈宽,深达一丈五尺,也就是说换算起来大约有十六、七米的宽度,水深的话应该能达到四点五米左右。 四点五米是什么概念呢?换句话说也就是现代建筑中,大致有现代楼房一层半左右的高度了。如果真是河水充足的话,在冒着城头上射下来的箭雨以及其他防御措施的帮助的情况下,这倒是一道不太容易攻得过去的障碍。江小龙心里这样盘算着。 “任务虽然是很艰巨的,但也绝不是希望渺茫。自古墨阳地区民风剽悍,尚武好斗,如果先生一到任,就立马在当地招募兵丁的话,定能再召集出数千、上万甚至可能更多的勇士来。” “加之江老弟你用兵如神,机谋善变,计策百出,本王相信你一定会想出种种制敌的手段来的。另外还有左思明欲上官虎云这两位猛将,他们与你们互为犄角,守望相助,牵制敌军的主力,这样的话,其实你们的正面压力是不会很大的。” 他接着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而且,齐先生和江先生你们两位完全可以放心,我们相隔不太远,一旦你们情况危急,本王一定会尽量想办法全力去支援你们的。” “而且话说回来,江小先生足智多谋,刚刚还在清树湾村,就凭着几个村民和几把竹枪,就打垮了库尔斯特拉的五千骑兵部队。我想,现在有了城高河深的便利条件,又有了一万多朝廷正规军的帮助。你们不过是防守几天而已,应当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 是的,从表面分析的话,这种形势的确没有什么太多好担心的。 第1章 (二十八)咱们再没见面的机会了 “你们可以明天早上就赶回墨阳城去,一到两天之内……最多两天吧,那两千增援墨阳的兵马就可以赶到墨阳城去。你们可以先在墨阳城进行防御部署。把这两千兵马的防区和任务也尽快划分出来。等这批援兵一赶到,马上就可以让他们就位,参与到防守当中去。” 江小龙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是靖王用右手握住他的手,左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着,意切辞尽地说道:“本宫知道这一仗会很艰辛,但是没有办法。国家危亡之际,万事困难,本宫这里也是情况十分的紧张。所以,还请江老弟不辞辛苦,多为朝廷分分忧。” 最后他郑重其事地说道:“一切一切——都拜托了!” 江小龙无话可说,只好一边说着:“必当尽力,一切放心!”一边就退了出来。 靖王府外,明月高悬,月朗星稀,夜风微醺,拂面轻柔,虫鸣唧唧,气氛祥和。 远处传来歌舞饮酒作乐之声,一派和平景象,让人恍惚间觉得什么战争啊、局势危急啊之类的词语都十分的遥远。 这令人不由得想起那句流传千古的诗句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靖王府的紧张压抑的气氛,跟眼前的祥和夜色一比,恍若隔世。一阵阵夜风吹来,江小龙和齐元直顿觉衣衫一凉,这才发现,刚才在靖王府里,两个人竟然都出了一身的汗。 江小龙问齐元直道:“齐大人,您觉得如何?” 齐元直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略微斟酌了一下,回复道:“事情的确是相当的棘手。但我觉得就像靖王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到了没有希望的境地。墨阳城我熟悉,的确不好攻打。以两万军队抵挡五到七万大军。七、八天的时间,的确难度很大,希望我们能够撑得住。” “哼!”江小龙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个看法太幼稚了,大人!” 这话说得很重,很犀利,也很不给面子。 齐元直惊讶得几乎要发火了——这特么的咱们两个到底谁是小孩子啊? “——请原谅我说话很直哈……”江小龙接着说道:“——我们凡事必须从最坏处着想,做最坏的打算。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 “如果我们一切都指望着,所有任何对我们有利的条件都一直存在着——比如我们的东西两翼战场,都能够拖得住库尔斯特拉大军的凶猛攻势;比如城内军民万众一心、连一个胆小怕死的都没有;更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逃亡现象——所有的这一类想法其实根本就不靠谱。” “‘希望’这种东西,其实是个奢侈品。可遇而不可求。我们绝对不能寄托在这种,我们自己所不能掌控的事情上面来。” 此时夜深人静,在没人的情况下,齐元直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是江小龙的这种直话直说方式,他甚至已经有些见惯不怪。这小子多次直言冒犯,但是因为说得句句在理。所以他没有吭声,继续听着江小龙的分析。 “万一到时候东西两翼都撑不住了,很快就都垮下来的话,最终我们要面对的,还是二十万库尔斯特拉大军的疯狂围攻。况且,在如今这种人心惶惶的混乱局势下,我有理由相信,墨阳城中的部队很有可能已经不到一万了。” “不会——吧?” 齐元直听了这话,一下子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夜风一吹,顿感背后凉飕飕的。 江小龙说道:“但愿不会。你可以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不过我这个人向来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凡事总是喜欢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 “那,那万一真的这样了……那怎么办?”齐元直焦急地问道。 江小龙没有接这个话,而是突然反问道:“如果出现了这种最坏的情况,你还会回到墨阳城去吗?” 齐元直几乎是毫不含糊地说道:“会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回去的。我从小到大都一直都生活在那座城里。我的兄弟姐妹,妻儿老母,同窗朋友,几乎都在那里。差不多半个城的人我都认识。” “在这个危难的时候,我不可能弃下他们,一个人逃走。说不定,我还能带着他们一起渡过难关呢!” 江小龙点了点头,心里暗想:“她也在里面,我也不能丢下她不管。” “不会的,不会的。”齐元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左思明是一员虎将,曾经征讨西域那不拉赫的叛乱,七战七捷,是出了名的勇猛。他轻易不会输给库尔斯特拉军队的。” “另外,襄南城易守难攻,兵精粮足。上官虎云又是个计谋百出、善打恶战、苦战的猛将。如今已镇守襄南城已达十余日。据我所知,眼下城防坚固,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断不会在这几日之内突然败亡的。” 齐元直最后总结道:“所以说,不会的。你说的那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 但是这话在江小龙听起来,倒更像是他自己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不会出现就好。”江小龙有些神情过于冰冷地说道:“我当然也非常希望不要有最恶劣的情况出现。那样我们可就是死路一条了。但是,现实往往都是冷冰冰的……”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 几名穿着黑色官服、头戴黑色官帽,气势颇为不凡的汉子冲到了他们面前。当先一人翻身下马,客气地行了一个礼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可是从墨南省来的江小龙、江先生?” 江小龙正色还礼道:“不敢,在下正是。” 那人便说道:“云靖两省总督莫楚云莫大帅十分仰慕江先生,希望能与江先生一唔。奈何大帅身上有些不便,不能亲来。烦请先生上马,到总督府喝一杯茶如何?” 总督乃是朝廷派下来的一至数省的军政最高长官,多半都是正二品高官,不要说是普通的老百姓,便是地方军政的中下级官员,平时也是难得能见上一面的高高在上的存在。 平时总督府的下人们哪怕只是个看大门的,那也多半也是鼻孔朝天的人物。这几个人对江小龙二人如此客气,倒也是让他们两个有些惊讶。 那几人带来的有无人骑乘的两匹空马,江小龙二人便换上了他们带来的马,让吴浩雄等一干侍卫先回客栈等着。他们跟着那几个人一起到了总督府。 一个身着家居常服的老人,已经坐在会客室里等待了。——他就是莫楚云。 莫楚云须发花白,身板高大英朗,肤色黝黑,脸上沟壑纵横,脸色威严冷峻,虽然看起来神色疲惫憔悴,但是还是给人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先是说道:“老朽连日操劳,偶感风寒,未能远迎,十分抱歉!” 话虽这样讲,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歉意来。 毕竟,他还是个朝廷正二品官员,架子在那里摆着呢,不可能对江小龙过于客气。若不是如今局势危急,整个全国战场上,唯有江小龙打出过一场像样的胜仗的话,他这种身份的人是不可能跟江小龙有什么交集的。 莫楚云目光如电地打量着江小龙,缓缓说道:“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江先生如此年轻,却在清树湾打出来这么漂亮的一仗,实在令人感慨。” “小子无德无能,侥幸而已。在身经百战的老前辈面前,这一场小打小闹的,只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江小龙一边谦虚着,一边暗自揣测着对方的用意。 莫楚云抬了一下手,不置可否地说道:“库尔斯特拉军队骁勇善战,人所共知。单靠侥幸,是无法战胜他们的。” “此次九国联军犯我青龙帝国,来势汹汹。开战以来,战无不胜。库尔斯特拉大军素来勇猛。这帮家伙海盗出身,作战非常的有激情。” “他们人高马大,富于攻击性,单兵作战水平远高于我们军队的普通士兵。想要轻易战胜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小兄弟你就不要谦虚了,到现在为止,朝廷的军队还没赢得过一场像样的正面作战呢。” 他话锋一转说道:“此次靖王安排你去哪里?死守墨阳大桥,阻止库尔斯特拉大军的过桥北犯?” “是死守墨阳桥以南的墨阳城。”江小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莫楚云闻言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如此,咱们可能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此话一出,江小龙倒没什么,齐元直不由心中一惊。心想:这老总督一言道尽凶险,已经把我们给判了死刑了?他怎么跟江小龙的判断一样啊?难道这一次真的是有去无回? 莫楚云接着说道:“在一个地形有利的小小的山村里,挫败毫无准备的库尔斯特拉五千军队是一回事。在可能面临数万、甚至十数万库尔斯特拉大军的疯狂围攻下,死守墨阳城,那是另外一回事。小兄弟,你——多保重吧。” “国难当头,谁也保不准会遇到什么样的局面。小兄弟,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莫楚云转头对属下说道:“去把那把手提火枪拿过来。” 一名看上去十分精干的下属立即呈上了一个做工精细的樱桃木匣子。 莫楚云接过来,用满是老人斑的皱了皮的双手,有些颤抖地打开了那个木匣子,从中取出一柄约一尺来长的火枪,对江小龙说道:“这是我在一次作战中缴获的手提火枪,做工还算不错。但是我们无法复制。现在,送给你了。” 这是一把表面做工十分精细的火枪。镶着象牙的手柄,金属表面镀金,还镂刻着西方不知名的花草。但是看起来技术还十分的古老和粗糙,估计实战效果不怎么样。 江小龙接过这柄火枪,心中十分震惊。在这个冷兵器作战的时代,能够突然见到这样的热兵器,江小龙的心里是十分激动的。他想,这是文明的火种。有了这个,说明现代工业的雏形已经出现了,离高度文明的科技现代化还远吗? 虽然说火药是咱们古代四大发明之一,但是在很长的一段历史中,几乎还没有人想到过用火药来制作兵器。它的作用,无外乎就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用来驱鬼逐邪的。 在江小龙来的那个时空里,历史上的唐宋时期其实就已经有把火药用于战场的记录。但是那都是非常原始简陋的竹制火箭,并不是属于杀伤力较大的现代兵器。 明朝时期,火药得到了改进,利用率也有所提高。名震天下的关宁铁骑,就是因为装备了“三眼铳”这种有些现代枪械雏形的原始火器,一时间声名赫赫。 然而龙族的祖先们并没有深入地将火药的利用研究下去,渐渐落后于西方。所谓的四大发明,并没有给国家带来应有的变革和社会的进步。 反倒是这四大发明传到了西方之后,引起了石破天惊的效果,催发了思想的解放和社会及科学的进步。 很长时间以来,我们没有发现火药的巨大功用,更不要说精研它的配方,改进它的效果。 终于有一天,火药的技术被西方人不断地改进,并充分地利用于武器的制造上,产生了非常惊人的效果,并将这种技术又带回了遥远的东方。 直到此时,龙族的后裔们才惊觉,洋人在武器的研究和使用方面,已经大大地领先于我们这些火药发明者的后代了。 与那个时空的历史非常相似的是,这个时空的青龙帝国人,也根本没有研究和利用火药的任何兴趣,甚至很多人对这方面的研究嗤之以鼻。 比如现在眼前的莫楚云,他对这个东西就没有任何的感觉。在他看来,这把手枪就是个华而不实的装饰品。 他对江小龙介绍说:“这玩意儿看起来很是花哨,是他们指挥官的宝贝装饰品。” “它其实在战场上的用处并不大。枪的声音倒是不小,威力也很大,就是非常的不稳定。射速慢,打过一次以后就需要花些时间才能重新装弹完毕,比我们的弓弩的射速还要慢很多,射击距离也很短,根本就打不远。而且我听他们说,这玩意儿很危险,很容易炸膛。” “它只要一炸膛,这整枝枪的枪管都会在轰然一声的炸响中,被彻底打爆。同时还会伤及到持枪者的自身。” “所以这种手提火枪,他们更多的时候都只是用来作装饰品,并不是用于实战。——这是当时缴获这支枪的时候,被我们俘虏的那个军官所交代介绍的。我们自己倒是没有试用过——在我看来,既然是有这么多的缺点,那我也就没什么兴趣再去试验它了。” “不过不得不说,真打起来的话,效果还是很恐怖的。数十米之内,枪响人倒。一般的铁质盔甲承挡不住,可以轻易被射穿,更不用说普通的皮甲、藤甲了。” “只有重装步兵、重装骑兵的战甲可以抵挡它的子弹,但是也经不住连连的打击。——他们在战场上对我们的人使用过。” 江小龙接口说道:“是的。在下也是认为,如果能够将它改进,让它使用起来更稳定可靠的话,这家伙绝对是战场上的杀敌利器。” 江小龙讲这番话的时候,发现那个拿枪来的年轻人正在暗暗地频频点头。 他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看这把做工不错的手提火枪,认真而郑重地说道:“这玩意儿容易炸膛,是因为没有高质量的无缝钢管锻造技术;它的射速慢,是因为枪械的设计结构还很不合理,造成了装填子弹的效率很低;” “它的射击距离有限,是因为火药技术低劣——就目前来说,我们只能使用效能利用率非常低的黑色火药。所以无法保证高效的射击质量,这些问题要解决的关键方面,其实就是在这几个地方。” 齐元直听了这番话,心里又一次的感到非常的震惊。 他想:“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啊?我们不要说见过这种手提火枪,就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这种什么玩意儿。怎么到了他的手里,他就能说出一大堆七七八八的话来——而且,这都是些什么鬼话嘛?老子听都听不懂……” 江小龙的话音未落,那个将手提火枪递交给江小龙的年轻人立刻两眼冒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很不顾及礼节地插嘴问道:“那……这位老弟,您是知道如何解决这个手提火枪的问题的?” “小先生您真乃是神人呀!虽然说的好多话小人都没听懂,但是绝对是好高级的样子。” 江小龙很是惊讶,在等级森严的总督府上,竟然有这样不顾礼节的下人,他也顿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莫楚云倒是不以为杵,似乎是习惯了似的,只是淡淡地介绍道:“这个家伙一激动起来总是不知道礼数的。他叫李云聪,是我在靖州省的市井之中发现的一个能工巧匠。人很聪明,但是一遇到技术问题就激动到鸡飞狗跳的,有些完全不顾一切了。” 江小龙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一直都是在高科技研究部门工作的,见过许许多多这样子的学霸型技术疯子,倒是觉得非常的亲切和珍惜,于是替他开脱道:“请不要责怪他,总督大人。” “这样的人其实不是不知道礼数的。只是一旦遇到研究这样的、他们非常感兴趣的问题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表现出分外的热情而已。” “实际上,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对我们的军队的装备问题,有可能会有相当大的贡献的。请总督大人原谅他们的一时之间的忘乎所以吧。” “哈哈哈,”莫楚云大笑道:“老夫何尝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国家的宝贝?要不然我也不可能从靖州省的市井街坊里,把这个家伙给带出来了。” 他话锋一转说道:“看不出来啊!江小先生不仅懂得带兵打仗,在这西方兵械的奇淫技巧方面,也是有很深的造诣啊。” 从这句话可以里看出,在莫楚云的心中,对眼前的这个少年人还是很有些震惊和佩服的。但是从“奇淫技巧”这几个字上又可以看出。他对这种技术的研究还是有些看不大起的。 跟江小龙前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一样,历史上的满清王朝同青龙帝国一样的固步自封,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以自己的国度乃是泱泱大国而自居。 不管是朝廷官员还是平民百姓,都自上而下地看不起研究各种技术的人。他们只注重八股文科举考试。整个社会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只要读好了古圣贤书,通过了八股考试,就足以治国安邦平天下了。 所以对于那些研究其他非圣贤书的人,尤其是研究什么什么技术的人,都是很看不起的,一律轻蔑地称之为“奇淫技巧”。 莫楚云虽然是堂堂青龙帝国的总督,朝廷的栋梁之臣,但也深受这一观念的影响。 不过他还算是比较开明的。尤其是在此国家危难的面前,他认为只要能打赢这场战争,多研究一些手段也是必需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看重像李云聪这样的人,更不会在市井之中发现他,并将他带在了身边,成为了他的亲随之一。 不过这也不是说他就颠覆了社会上多数人对技术研究的看法。在他根深蒂固的思想里面,这些“奇淫技巧”终究还是等而下之的研究而已,并且终究还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他认为真正要堂而皇之起来,还是要去读那些古圣贤书,通过科举考试而来治理国家的。而对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的研究,也只能是在战争年代有所重视而已。 毕竟,国家的生存还是第一位的。如果连生存权都没有了,那还能奢谈什么坐下来搞科举考试和做那些不能用来打仗的官样文章? 第1章 (二十九)剁了他 李云聪忽然跪倒在莫楚云总督的面前,说道:“请总督大人恩准,小人想从此跟随这位江小大人,早晚讨教,研究解决火枪的改进技术问题。如果能对这种火枪进行改造,小人深信,将来我们打起仗来一定会底气十足。” 莫楚云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过头来问向江小龙,说道:“这手提火枪的技术要有所提高,需要多长的时间能够完成?” 江小龙回答道:“这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这里面所涉及的要解决的难题还有不少,而且还需要集中许多在这些方面有所研究的人,以及相应的工具设备。” “小子虽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之前还没有进行过深入的了解。所以具体的技术难题,还需要再花时间和大力气,深入地去进行研究探索和反复的试验。单单靠一两个人是不行的。” 他虽然穿越前,是来自世界上等级最高的科学研究院,所研究的学科也都是在当时的世界上,都极为领先的高端技术学科领域。 “但是这并不代表无论哪一学科的基础知识,他都能够了如指掌。再加上目前他还有许多的记忆不全,就算是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支火枪的许多问题的症结所在,但也不能保证很多低端的基础知识,他全都一清二楚。要解决这些基本的问题,还是需要摸索和大量的试验研究的。 “那么。”莫楚云转头对李云聪说道:“你就暂时还不能跟着江先生走。” “眼下乃是国家危难之际,要想坐下来研究什么东西的话,老朽还是认为,那都必须得是马上就能用得着的,能够立竿见影的东西。” “因为谁都说不准能不能活到明天。战事不等人,长时间的钻研这东西,还是要等战事稍稍平定下来,你们再坐在一起,好好的研究你们的什么鬼无缝钢管,和他妈的劳什子黑火药的效能的问题吧。” 但是李云聪并不服气,依然跪着说道:“小人知道大人的意思。江大人此去墨阳城,恐怕九死一生,局势万分凶险。也就是说他去了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大人不希望我跟着去冒险。但是不管怎么说,小人现在还是特别的想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莫楚云立刻笑道:“那你去了又救不了他,还不是跟着他一块儿死?” 李云聪镇定地回答道:“小人听闻古圣人云,‘朝闻道,夕死足矣’。这句话小人听镇上的秀才解释过,说是一个求知若渴的人,如果早上能够搞清楚一个很重大的问题的答案的话,那么就算是晚上去死了,也足可以瞑目了。小人现在就是这样的心境。” 他最后总结道:“小人就算是要死在墨阳城里,也绝不后悔!” “胡说!江大人天纵奇才,仅凭几个村民用石头和竹棍,就打败了库尔斯特拉五千大军。你凭什么说他在墨阳城里就凶险万分?” 莫楚云斥责道:“而且,老夫明天天不亮就要赶去西部战场,抵御数十万敌军的入侵。我还等着你研究高效能重型投石车出来,给我在战场上使用呢。不然老夫在那边不也是照样要凶险万分?” “哦,重型投石车?”江小龙对这个话题又产生些兴趣了,于是就插嘴问道:“敢问李先生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 一直坐在边上插不上话的齐元直,听了这句话以后又是心里一震:“这特么的这傻小子,怎么好像什么都能插一杠子啊?他真的都懂吗?” “他真的是清树湾村里一个没读过书的、只会杀人和偷牛卖的小混混?……而且还是极为贫穷的那种小混混?……老实说咱们军队里的投石机都配备的不多……他难道不仅见过,还知道怎么样改进?……” 他越发觉得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小孩子了,暗想道:“一定是什么古圣贤附身吧?否则……这怎么解释呢?”齐元直在心里有些咬牙切齿地琢磨着。 李云聪倒也不客气,没有任何的寒暄,直入主题地说道:“就是始终无法突破极限。我们试验了很多种方式,就是不知道如何将重达五十斤以上的石块,投射到一百丈开外。” 一百丈,换算下来也就是三百来米,这在战场上算不得很远的距离。强弓硬弩的射程随便就可以超过二百丈。 而当时的投石机受到技术条件的限制,顶多也就只能将二十斤左右重量的石块,勉强投射到一百丈的距离。江小龙前世在博物馆里面见过这种投石机,知道它的结构原理。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要想解决射程问题,将来还是必须要从火药上着手——那就是研究火炮——但是现在谈论这个话题还太远。目前来说,李先生可以试试使用钢制的弹簧。” “弹簧?”李云聪的眉毛就挑了起来,急切地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实际上弹簧早就在民间有所应用了。我在清树湾村看见那些猎户们所使用的野兽夹子,实际上就是很好地利用了弹簧的所谓原理。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你们称呼它为什么。” “不过,那是在小器械上使用的,要求不是很高。而且目前的锻造技术也不过关,很容易断裂。现在我所说的弹簧,是在大型的机械上使用的,所以要求非常高,锻造的难度也非常的大。需要理论进行技术支撑。” “我记得有个虎克定律。”江小龙说道:“这鬼东西好像是在中学的时候学过的……请原谅的我的胡说八道哈……它就是说弹簧的伸长量,跟所受的力的大小成正比。当然,说这个可能就有点云山雾罩了。我还是给你通俗的讲一下吧。” 他面向莫楚云笑着致歉道:“对不起,莫大人。我们在这里可能要大致地讲一下这歪门邪道的东西了。毕竟,要改造投石机的话,这种歪门邪道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莫楚云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说道:“但说无妨。只要是能对战事有用的,你尽管讲。老夫也可以顺便来听一听,看看你们都有些什么样的古怪花样。” 江小龙便要来了纸笔,画了个弹簧的大致的模样。然后尽量用对方听得懂的说法来详细解释道:“你事先做好这样的模具,然后找上好的铁匠,给你打出韧性很大的钢条来。” “记住,一定要弹性十足的钢材,而不是那种坚硬易折的铁材——直接在模具里面制成这个样子。——这个是很不容易的。” 岂止是不容易。打出这样的钢材需要严格地控制钢材中铁、镍、碳等成分的比例。这在现代工业的技术条件下当然不难控制。但是在这个全凭经验来人工打造的情况下,要锻造出来可就相当的不容易了。但是这个话眼下还不能说。 “然后你再试试用这种弹簧来压缩或伸长并推动投石机的投射板。” “具体的数字我还不能给你,因为我还没有计算过。需要你们做成样机,反复的进行试验,才有可能做出投射力更大的投石机来。——这个你可以找有经验的工匠,慢慢摸索着做。” “谢谢江大人的指点迷津。小人立刻着手叫工匠们进行试验。”李云聪给江小龙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地将他所画的草图收进了怀里。他眼光灼灼,一副惊喜激动的样子。 “总督大人从市井街坊将小人找出来,重用小人,是我李云聪的第一大贵人。江大人年纪小小,但是所知非凡,绝对是我的第二大贵人。” 这时候齐元直已经是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声地问江小龙道:“我说,你怎么什么都懂啊?连这个什么投石机怎么弄你也知道?” 江小龙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是看见莫楚云也露出了关切的表情,于是咧嘴笑了笑,说道:“民间能工巧匠很多,我平时也很感兴趣,跟他们交流的多了,多少也知道一些东西。” 可是这话并没有能直接糊弄了齐元直,他追问道:“那么,究竟什么是‘虎克定律’,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江小龙只好简单地介绍道:“虎克是个人的名字。这家伙发现了一些做弹簧的规律,或者说要诀,按照他所说的这个要诀去做,咱们就能做出好的弹簧来。” 李云聪向莫楚云和江小龙两个人都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最后又向江小龙说道:“请江大人无论如何要活着回来,小的渴望将来能向您日夜讨教,感激不尽。” 他出身市井,又自小专心研究各种技巧,但是不善言辞。这番话说的过于直白,不过大家也都看得出他的一片赤灼之心。 江小龙心想:“这家伙如此痴迷地钻研技术,绝对是个能动脑子还能动手的试验型鬼才。将来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好好的进行一番培养。” 莫楚云将手提火枪放回木匣子里面,交到江小龙的手中,说道:“老夫本来就是想将这缴获过来的珍贵的洋人玩意儿,送给江小先生作为见面礼的。” “我希望能促使大家在这场九国联军抗战中互相共勉,团结一致,共赴国难。但是如今发现,既然江小先生你能看出这中间的门道儿来,那么就更好了。你拿回去研究吧,希望我们将来能在战争中,使用更为好用的武器,不用像现在这样,打得这么的艰苦。” “明天,”莫楚云顿了顿,接着说道:“江小先生将赶赴墨阳城。老夫也将赶往西部三省,抵御西面来犯之敌。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在战场上获得胜利。否则,不仅仅是我们的性命不保,国家也要完了。到时候可就是天下生灵,尽皆涂炭啊!” 从总督府出来的时候,已近深夜。远处的歌舞饮酒作乐之声依然热闹。能在这国家危急、局势严峻之际,还能如此纵情声色者,看来必定是高官巨贾家的纨绔子弟。 这一醉生梦死的景象,令人颇是感慨。江小龙与齐元直没有再说什么,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甚至是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所租住的客栈的。 到了客栈,齐元直终于开口说道:“早点睡吧!明天咱们得起个大早,尽快赶回墨阳城去。” “不!”说这话的时候,江小龙的神情表明,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这么说的。因为在回客栈的几里路上,他长时间没有讲话,现在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沙哑起来了。 “不能等了。”江小龙对齐元直说道:“去把亲兵们都叫起来吧。咱们现在要连夜赶路回墨阳城。既然已经决定了接受命令,死守墨阳城,那我们就没有时间睡觉了。现在的形势非常的逼人,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齐元直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也对。哪怕回到墨阳城里去了再睡觉也好。在这里,心里搁着这么大的一件事,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睡得踏实的。 所以他顿时也紧张了起来,连声说道:“对,对,对。没时间睡了……反正现在睡也睡不着,不如大家赶紧赶路回去。” 说完他立即就跑去,将已经在客栈里面睡下了的亲兵们都叫了起来。两人就带着那一小队亲兵匆匆上路,赶往墨阳城去了。 ——由于心里装着许多担忧,齐元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举动就算是变成了江小龙下命令,他来执行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一阵苦笑。 从庆州府到墨阳城相距大约三百余里。 一行人快马加鞭,只在饿了或者是实在是困了的时候才在路边休息一下,吃点干粮,然后再接着匆匆赶路。沿途只见许多难民,携家带口,推着车或者挑着沉重的行李,衣衫破烂,行色匆匆地只顾逃亡赶路。 难民队伍中也夹杂着不少的逃兵,有的还穿着衣甲,提着武器。有的嫌盔甲太沉重,干脆都脱了丢掉。但是他们依然持着枪,操着刀,方便防身,有的甚至想到要去抢劫路人的钱财。 也有一些伤兵,被人抬着或者互相搀扶着,从他们身边路过,不免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和化脓感染后的伤口恶臭。 神色惊恐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幼儿的哭闹声、不耐烦催促快走的喝骂声与争吵声,还偶尔夹杂着败兵和土匪抢劫难民的声音,完全是一副世界末日的场景。 但是不管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江小龙和他的小队都没有要停下来管一管的意思。 形势紧急,他们恨不得要早一分钟赶到墨阳城,早一分钟了解当前的情况,早一分钟对城防进行加固和部署。所以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管别的不相关的事情,哪怕一场抢劫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只有两次是例外的:一次是一名流氓强女干一名少女,事情就发生在大路边上的草堆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那家伙上衣都没脱,只露出两个肮脏的屁股蛋子就将女孩拱在了地上。 那女孩哭喊声很是凄厉,路人侧目,但是没有人敢管。 女孩的家人则围在一边跪着哭泣,哀求那家伙放手,但是他们都畏惧于那家伙凶悍的神态和手里的砍刀,并不敢上前阻止。 还有一次是一名逃兵抢劫了一家人的财物。当男主人大声理论时,这名逃兵不由分说,挥刀就乱砍,那男人便慌乱地招架着,他的小孩则抱着他的大腿哭嚎不放,形势相当危险。 两次,江小龙都是挥手一指,对亲兵队长吴浩雄简短地下达命令道:“剁了他!” 吴浩雄身材高大,络腮胡子,面貌凶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他听到江小龙的命令之后,二话不说,纵马上去照着正在强女干少女的那人的后背就是恶狠狠地一刀。 那个正在办坏事的家伙还不知道他的死期到了,正在亢奋地撅着屁股乱拱。刀从他背后的右脖颈处砍下去,一直劈到到左腋下出来。把这家伙的脑袋、脖子、左肩连同整条左臂,都砍断了,残肢和鲜血直飞出去几米远。 那个家伙到死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这么飞出去了半截身体,身下的半截身子便鲜血狂喷地趴在了那个少女的身上。 那少女满脸满嘴都被鲜血灌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吓得吱哇乱叫,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伏在她身上的正在疯狂喷血的半截大汉给推到一边去。她一时间吓得浑身直哆嗦,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满嘴满脸都是血地蜷缩在地上直喘气儿。 江小龙注意到,吴浩雄的刀法极其娴熟,判断异常精准。一刀下去,既将那家伙劈成了两半儿,还没伤到被那家伙紧紧压在身下的少女的一分一毫。 而且这家伙的性格极其从容淡定、冷酷血腥。他“咔嚓”一刀下去之后,根本就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就收刀,扬长而去,不要说没有二话,就连看看他那一刀下去的结果的兴趣都没有。 这令江小龙不禁想起了前世的一段李白的诗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感觉这简直就是眼前吴浩雄这家伙的真实写照啊…… 还有那个正要抢劫杀人的家伙也是,接到命令后的吴浩雄,纵马掠过他身后的时候,手起刀落,“嗖”的一下,刀光一闪,那刀锋就从那家伙的右肋飞快下去,直劈到左腰。 那个凶手连手中的刀带着半边被砍断的上半身都飞了出去,剩下的半截躯体一下子飞扑在那名被抢劫的汉子身上,一下子涌出来的鲜血跟泼水似的。 “呼”的一下子就让那被抢劫的汉子浑身都是粘稠通红的鲜血。而且这半段儿尸体还没死透,还在一个劲儿地拱动,两条腿儿还直蹬直踹。 吓得那汉子也是哇哇大叫,半天都爬不起身来。而他的老婆和孩子则瘫坐在地上,手脚发软,浑身哆嗦,半天都不能动弹,更不用说帮忙把那半截儿死人给推开了。 路人看到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无不震惊得两腿直哆嗦、一大片人不由自主地丢了手中的担子。纷纷跪倒在地,好半晌儿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小龙纵马飞奔,根本没停过脚步,但是身后所发生的这一切却全都看在眼里,心说:“这个家伙杀起人来如此的凶蛮狠辣,确实令人震惊。” 回想当初自己曾两次用鸡毛掸子抽他,觉得自己当时倒是真有些莽撞了。 这家伙要是发起狠来,还真是个令人畏惧的家伙。好在他这人直爽得很,并且似乎对江小龙颇有好感。在清树湾大捷之后,他看着江小龙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服气,态度也是非常的亲热——尽管他根本不善言辞。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仅仅用了差不多半天的功夫就赶到了墨阳大桥。所骑乘的几匹马都累得呼哧呼哧的,几乎全都站立不稳了。 墨阳大桥更是一副末日的场景。 尽管当时天还没有亮,但是桥头的两边早就有许多穿着朝廷常备军制式衣甲的军士们,正在忙着挖壕筑墙,抢修防御工事。 那工事从桥头向两侧的岸边绵延,目光所及之处,整个河岸边到处都在施工建设,不知延伸到多远——不知怎的,江小龙看见这副场景,竟想起了前世的那个吉安霍特工程来了…… 墨阳大桥是一座下有石墩做基础,上面完全是木制桥面的大桥。桥面很宽,四辆马车并行都绰绰有余。 但是江小龙看见,所有的桥墩上都有好多个士兵正在忙碌着。他们的身上都绑了绳索,把自己吊在桥墩旁的木制结构上,一手油桶一手刷子,正在往桥体木头的表面上刷油。 第1章 (三十)我们没有退路了 桥面上也有士兵正在往栏杆的扶手上刷油。要不是桥上现在通行的人很多的话,他们恐怕已经要在桥面上开始刷油了。 ——这架势很明了,看来一旦情况紧急,他们随时都可以放火烧桥了。 宽阔的桥面上黑压压的都是从墨南省逃出来的难民和败逃的士兵,密密麻麻,远远地向大桥的南面望去,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一伙军人正在桥头虎视眈眈地严阵以待,看到逃兵和精壮的汉子就不由分说地围上去,扣押下来推去当兵,这在当地叫做抓壮丁。 一些被抓壮丁的汉子还有家属,她们哭爹喊娘地想把自己的兄弟、丈夫或儿子救回来,但往往被当兵的连推带搡地就赶到一边儿去了,完全无能为力。 齐元直不由得叹息道:“看来,我们在墨阳城可能根本就没有退路了。” 他带着自己的官印,找到驻防这一带的部队的指挥官,向他弄了些食物并休息了一下,然后换乘了几匹马来。 在一小队凶悍士兵的喝骂踢打的帮助和开路下,他们逆着汹涌的逃难人流,艰难地在大桥上往南边硬挤过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通过了这座大桥。 一行人差不多是在晚饭的时候才赶到了墨阳城。 墨阳城已经跟他们离开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城里一片狼藉,各条街道上都有逃难的人流。原先还算整洁的街道市容,现在已经满地都是垃圾和丢弃的杂物。所到之处都是人心惶惶,许多户人家都在收拾家中的细软,准备加入到向北逃难的队伍当中去。 齐元直等一行人赶到墨阳太守的官邸,见到下人们和亲兵们也开始乱了起来。有几个下人和亲兵正在挑了行李担子,准备出了大门就跑路。 没等齐元直和江小龙发话,亲兵队长吴浩雄就大吼一声:“谁他妈的要走的,老子不介意现在就把他砍成八块,剁了喂狗!” 他这如雷一般的一声吼,一下子就把场面给镇住了。那些想跑的下人和亲兵们全都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又挑着担子往官邸的大门里面跑。 一行人不再说话,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打着马,从大门鱼贯而入。 他们威风凛凛,态度从容而威严,那些慌乱的下人和亲兵们急忙七手八脚地开始各负其责,收拾起府内的满地杂物来。 江小龙和齐元直下了马后,直接去了石屏风后面的大堂,屁股还没坐稳,就看见总管李洛新神色匆匆地赶来,对齐元直下跪请安道:“小人无能,管教不力,请大人责罚。” 齐元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你无能?我看,如果我晚回来一天半天的话,只怕你也跑得无影无踪了吧?” “小人不敢。”李洛新伏地说道:“小人一家自小受到大人的恩惠照顾,纵死难以报答,绝不会擅自逃离的。” “只是如今库尔斯特拉贼寇兵临城下,人心惶惶,个个都想逃跑。小人管了这个管不了那个,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大人回来了就好了,必能稳定人心……” 齐元直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劈头问道:“如今城内还有多少守军?府内还有多少亲兵?” 李洛新答道:“城内守军的具体情况小的并不清楚,只是府内原有的三百多名亲兵,如今只剩下大概一百一、二十名了。” “才跑了二百多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江小龙不无嘲讽地插嘴说道。 “城主自小到大,故土之情,府中的亲兵当是最为忠心的。如今就连亲兵都跑了一大半了。那么城里的城防守军,我看就更是惨不忍睹了,连问都不需要问了。” 江小龙不管不顾地发了一通牢骚,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大堂左侧上首的椅子上,将下人送给太守齐元直的茶水半路打劫,直接端了过来,“滋溜滋溜”地喝得旁若无人般的爽快。 那些没见过江小龙的人都目瞪口呆,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顽皮的孩子,竟然如此的不懂事,如此的大大咧咧,如此的喧宾夺主,竟有几名下人准备呵斥、打骂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起来。 齐元直倒是完全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叫过他的亲兵队长吴浩雄来,吩咐道:“你去!两个任务:一是要查清城里究竟还留下多少城防的部队;第二,给我止住败逃的现象,贪生怕死的,给我杀。我不介意多砍几个逃兵的脑袋。反正留着也是没用的。” 齐元直虽说一直是文弱秀才,但是这个时候也是急红了眼了,竟然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下完命令以后,回头看了江小龙一眼,却发现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似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吴浩雄倒是毫不慌张,一副天塌下来也不在乎的样子。 他回到院子里叫了几个亲兵,就亲自手提着刀,跨上马冲出了大院。 直到吴浩雄冲出大院几分钟之后,江小龙才转过头来对齐元直说道:“我饿了,叫他们整些吃的来吧。再搞点酒。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连觉都没睡过。” 齐元直被他的镇定态度所震慑,心想:“是啊,局势都这个样子了,急有啥用?还不如先吃饱喝足了再说吧。大不了,做个饱死鬼罢了。” 他于是吩咐下去。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刻,厨房里也是一团糟。下人们一阵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胡乱拼凑了十几样五花八门的冷热菜肴,将地窖里还没被洗劫的藏酒一起端了上来。 江小龙和齐元直两个人便正儿八经地坐好了,开始享受着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享受的酒菜。大约吃到午夜时分,就听得马蹄声有气无力地进了院子。 吴浩雄有些疲惫地下了马,手中的大刀还滴着血。几个亲兵和他一样,浑身都是血污的样子。其中还跟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浑身铠甲,手中提着一把大砍刀,神情冷漠高傲肃然之中,却又带着点书卷之气的样子。 吴浩雄走到近前,双手一禀,弯腰行礼报告道:“回太守,城内目前守军大约还有五千多人——包括常备军的残留人马。其余皆已逃亡,属下斩杀了数十名企图逃跑的家伙。现已关闭城门,应该已经止住了大规模逃跑的现象。” 他指着身后那个浑身铠甲的人说道:“这位是帝国常备军驻墨阳统领——多伦富德。” 多伦富德于是上前几步,对齐元直行礼道:“大人恕罪,如今敌军大兵压境,人心涣散,卑职约束不力。常备军目前为止还有三千多死士驻留在城中。如今愿追随大人左右,宁愿战死,不做逃兵,其余的人均已开了小差。” 齐元直还没有回话,江小龙倒是慢悠悠地端着酒杯说道:“库尔斯特拉大军兵临城下,如此高压态势,你们原先朝廷常备军五千兵马,如今还能留下三千多人。到底是正规军,可以了!算是比较不错的了。难得!难得!让人意想不到。” 江小龙年纪幼小,说话还是一副小孩子的声音,但是腔调却严重不符。如此带着讥讽腔调的老气横秋的评论,更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多伦富德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齐元直无话可说。他可以理解那些逃跑了的官兵。如今形势危急,能够留下来的,的确属于难能可贵。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安抚道:“多伦统领辛苦,坐下来一起喝两杯吧。” 只是江小龙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么回事。这是一帮不怕死的有血性的军人,完全可以作为倚靠而重用的。 战争年代,虽然可能局势非常糟糕,但是从来就不缺乏那些不服气的、有血性的男儿。即使军队在战场上一输再输。 他想起前世的南-京保卫战来,当时国家的军队也是自开战以来连吃败仗。 但是当敌国的军队大兵压境,无数守城的军人争先恐后地逃跑的时候,依然有一批极其勇敢的军人,坚定地留在了城里,想尽办法抗击侵略者——尽管他们当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行为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他们依然义无反顾,不肯撤离。 当时的这批人已经没有了领导和组织,属于散兵游勇。最后也基本没有什么人能活的下来。 但是他们的精神却令后人们肃然起敬。 你想想,数十万大军撤离了那座空城,所有的将官都在争相逃命,没有任何人命令他们留下来。但是这些人依然义无反顾地做着最后的顽抗,这是我们民族的血性和不屈啊! 如果当时能有人能收拢这些铁血战士的话,相信在将来的战场上,这些人必定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了。但是很可惜,这些人最终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来,就全部为国捐躯了。 他们的行为反倒给了侵略者一些借口,制造了那起大屠杀——当然,即使没有这些抵抗的行为,那场屠杀也是免不了的。因为侵略者战前夸下了海口,却始终没能让我国人屈服。他们必定会处心积虑制造这样的血腥残暴事件,企图以之震慑抵抗者的决心。 听见齐元直的话,多伦富德有些歉意地抱拳说道:“前几天大人没有回来,此墨阳城是战是弃,一直没有定论。卑职也是有些彷徨。如今大人回来了,也总该有个决定了,我们也算是有个主心骨了。” “卑职现下没有时间喝酒,需要马上去巡防城中,确保不再有逃兵弃城而出。告辞!” 齐元直回头看看江小龙,发现他没有什么表示,仍然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吃菜,想了想,顿时心中一惊,马上暗骂自己糊涂。 他心想:“这是自己这个太守分内的事情,当然不可能依靠这小孩子来做什么了。他喝酒是因为他不是太守,你怎么竟然也坐在这里喝酒?” 本来,他作为这座城的城主,一回来就该当亲自到城里四下察看的。只是一进了城之后,看到城里这慌乱的局势,他顿时心中一凉,当时一下子就没了主见。 当他看到这小孩子坐下来要喝酒的时候,便也稀里糊涂地跟着坐了下来。故作镇定地跟他一起喝酒。而这小孩子居然也不吭声提醒自己一下——搞不好,这小家伙是不是还在心里暗讽自己的没有主见呢。 可是他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呢?难道他也对眼前的局势绝望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眼看了江小龙一眼,发觉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嘴角似乎有嘲讽的笑意。 他坐不住了,于是对吴浩雄说道:“走,我跟你一起去城中各处走走看看。也好掌握掌握这城里,目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状况。” 他骑上了马,跟多伦富德和吴浩雄等人带着几个亲兵出了大院,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院里只剩下江小龙和总管李洛新两个人。他们相对无言,又喝了几杯酒之后,就各自找个地方睡去了。 江小龙刚睡下没多久,忽然间,房间的木门“吱呀”的一声轻响,竟是万紫霞蹑手蹑脚地蹩了进来。 黑咕隆咚的夜色里,他闻到了她身上特有的女性的馨香。 她却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马上不快地轻声斥责道:“不是说过了不要喝酒了吗?为什么又喝了这许多?” “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呢……”江小龙幽幽地说道。 “尽找借口……”万紫霞低声说道。 过了片刻,她又问道:“能守得住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你还在这里……” 万紫霞默然了几分钟,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显然很感动。半晌儿,她又说道:“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江小龙说道:“全国都是这样,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 万紫霞又是默然,片刻后低语道:“也是……”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又配了新的方子,据说对癌症的效果不错……” 江小龙默然片刻回答道:“其实……你我都清楚,中药是缺乏临床试验的理论系统分析和药效统计数据库的……” “只要能抑制住肿瘤的发展……等天下安定了,很快就会有办法的……” “先活下去再说吧……” 两人相对无言,万紫霞爬上了床,把江小龙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江小龙感受着万紫霞的馨香、柔软和温暖,马上就觉得自己的病痛似乎竟好了许多。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搂抱着,在这黑暗的夜色里,连空气似乎都充满了温馨柔和的因子。 夜色阑珊,远处的街道上还有阵阵吵闹的声音,似乎是为逃亡而发生的冲突。但是两个人却静静相拥,相顾无言,渐渐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阵阵马蹄声把还在呼呼大睡的江小龙给吵醒了。 他翻身而起四下里看,万紫霞不知何时竟已早已离开了,不禁有些怅惘。他从木窗格子里向外张,看见齐元直和吴浩雄带了几个亲兵回来,众人皆是满脸疲惫之色。 齐元直打发吴浩雄等人各自散去休息。 他自己则提了马鞭,径入江小龙休息的偏房里,神色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问坐在床上的江小龙道:“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江小龙淡淡一笑,说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还是直接省略了,赶紧说坏消息吧。” 齐元直叹了口气说道:“襄南城破了,上官虎云战死。据说库尔斯特拉大军正在屠城。城里现在可能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瓦砾了。” 说完这话,他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说道:“我得去睡一觉了,快要被累死了。你好好消化这条可能让你酸爽无比的消息吧!我要走了,再不睡就会直接晕死在地上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身问江小龙道:“你真的不想听内个好消息吗?” 坐在床上的江小龙回答道:“你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无非是想告诉我,城里的情况已经基本差不多稳定了而已。” 齐元直不由苦笑了一下,一边走一边摇头说道:“大概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还真让你猜对了。果然神机妙算,果然料事如神……” 后面的话仿若自言自语,随着他的走远而几不可闻了。 齐元直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也亏得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这么久。直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一股旋风般地冲进了大院儿里来,他好像才被惊醒。 来人是多伦富德统领。他一副气急败坏了的样子,下了马就直奔齐元直的卧室去了。 在屋子里,齐元直跟他哇啦哇啦地嚷了一通之后,就一个人直奔江小龙的偏房里来,进门就说道:“知道吗?大批的百姓和逃兵又返回到城里来了。听说是墨阳桥已经被靖王的兵给封锁了,任何人都不让过了。” “现在我担心的是,很可能守备大桥的部队已经随时准备烧桥了。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们一直在刷油——我们的退路很有可能……就已经没有了。”齐元直接着说道。 “不是很有可能。”江小龙背着手在屋子里踱着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老神在在地说道:“是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我们没有退路了。” “我估计是库尔斯特拉大军的前锋,有可能已经接近了这一带了——虽然目前我们还没有接到消息,但是靖王肯定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开始封桥的。” “守军封锁大桥,有可能是为了防止混入难民群中的奸细来趁乱夺桥。我听说愿意给洋鬼子卖命的青龙国的奸细还真不老少——靖王他们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库尔斯特拉的部队现在究竟在什么位置?咱们应该要想办法尽快地掌握。”江小龙抬头说道:“这对我们的防御布置工作有很大的影响。” 齐元直回答道:“昨天夜里就已经派出了几队侦查斥候,呈扇形分布出去了,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带回来任何的消息。” “肯定不会远了。”江小龙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朝廷军队封锁墨阳大桥,就已经意味着战事已是迫在眉睫了。库尔斯特拉的大军,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在我们的附近。” “还有,”他接着问道:“靖王答应我们的两千援军到了没有?这不至于大桥封锁了,连那两千援军也过不来了吧?” 齐元直听了这话,脊背一直,两眼一瞪,说道:“对了,你不提,我倒还差一点儿把就这一茬儿给忘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个江北过来的信使送来了一份靖王的手谕,内容大致是说,江北目前的形势也非常的吃紧,需要人手尽快修筑防御工事,援军可能需要再晚个两三天才能到达。他希望我们先稳住墨阳城的形势,他们将尽快派人赶来。” 江小龙沉吟片刻,说道:“按照我的理解,这两千人,咱们也指望不上了。不说这支部队到底能不能派出,如今这战局一日三变的,再晚一点的话,库尔斯特拉大军赶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夺取墨阳大桥。到时候他们就算是还想派出援军来的话,那也是完全办不到的事情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理解的。”齐元直颓然坐在了椅子上,说道:“想不到,末日会来的这么快。” “我早跟你说过了,‘希望’这种东西是靠不住的。”江小龙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是一直睡得很香么?一觉睡了一整天,看起来还蛮沉得住气的。” “我哪里睡得很香了?” 齐元直白了他一眼说道:“累是累死了,困也困死了。但是就是睡不踏实。一睡着就是做噩梦。梦见库尔斯特拉的大军个个狰狞无比,如同野人怪兽一般,一直追在我们的屁股后面乱砍乱杀……把人肢解了,就这么生吃。吓都要把我给吓死了。” 第1章 (三十一)完全没得打 彷如是在验证江小龙的话一样,到了第三天,坏消息接二连三地报来。 先是有斥候回城飞报:“左思明所率领的朝廷常备军十万人,在凃州北部跟库尔斯特拉大军狠狠地干了一仗。听说朝廷的大军被打得很惨,左思明将军下落不明。” “有人说被砍了头,有人说被乱箭射死。反正,肯定是没命了。不管怎么说,帝国的这一路军队算是彻底的丧失了战斗力了。” 紧接着不到半个钟头,又有斥候飞报:“库尔斯特拉大军兵分三路而来,兵锋直指墨阳大桥这一带。” 到了傍晚,有斥候报告说:“由列瓦乔夫勋爵所率领的一路库尔斯特拉大军的前锋,足足有五万人,现在已经进驻了榆东,正在筹集粮草,距离墨阳城已经不足三百里的路程了。” 当天傍晚,齐元直又一次气急败坏地赶到了江小龙正在休息的房间。看见他正坐在一张大圆桌子前喝酒。桌子上摆满了烧鸡、猪肘子以及各种水果和时鲜的菜肴。 齐元直非常惊讶,瞪着两眼,张大了嘴巴,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小龙见了他这副模样,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太守大人忙坏了吧?看你这一整天脚打后脑勺的跑来跑去。来,坐下吃点喝点吧,这么大一桌子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呐。” “你竟然还能在这里坐得住?吃得下?还能喝酒?”齐元直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不然呢?”江小龙两手一摊,微笑着说道:“陪你一起唉声叹气?陪你一起愁眉苦脸作吃屎状?” “刀都架到我们的脖子上了。”齐元直一边用手刀比划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说。然后他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说道:“你知道我这一整天在外面有多忙吗?你竟然还能在这里坐得住?” “这种小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得好的。我都不用问。”江小龙优哉游哉地说道:“你又不是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 齐元直不仅是在清树湾的战斗中,充分展示了他的号召能力、凝聚能力、鼓舞士气的能力和调度协调能力。 江小龙还听人说起过,就在几年前,墨阳城附近黑虎山的土匪为抢粮食,曾经纠集周边各处几个山寨的山贼们,最后一共联合了上万人马,前来围攻墨阳城。 当时的城里不过五六千的官军,局势也曾十分的紧张。 但是齐元直当时表现神勇,处置得当,最终不仅顶住了匪兵十余日的攻击,还能在朝廷援军到来之际,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大败匪兵,最终将土匪斩首七、八千。 紧接着他还乘胜追剿,几乎将周边的土匪山寨扫荡一空,令曾经混乱不堪的墨南省北部地区,出现了好几年前所未有的和平景象。 那一场战役,当地的老百姓们都记忆犹新,纷纷称赞齐元直是个用兵如神、镇国安邦的栋梁。就连朝廷都给予了表彰和封赏。 当然,那时候的情景同现在眼前的局势相比,那可就根本不足为道了。 但是江小龙说的没有错,齐元直对待眼前的城防整顿还是有一定的经验的。基本的事情,他都会去做,也能做得很好——而且他是太守,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在清树湾的时候,虽然江小龙指挥在第一线,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但是当时相应的很多辅助工作,都是齐元直一直在默默无闻地努力做着的。他丝毫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努力弥补了很多江小龙照顾不到的地方。 这一点,江小龙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只是他现在讲的这个话,好像他江小龙是个大领导似的,齐元直不过是个小下属。只不过现在形势紧张,齐元直并没有计较而已。 看着江小龙不急不慌,悠闲自在地喝酒的样子。齐元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甚至一度怀疑,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根本就应该是在大街上流着清鼻涕,四处玩耍、胡闹和耍赖的熊孩子,根本就没什么用兵的本事。 他这年纪,本来也就应该是一个混吃混喝的赖皮小子,一个没有家教的小流氓,一个什么狗屁都不懂的毛孩子。 但是他也就是那么一恍惚,然后很快就想起,正是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熊孩子,在清树湾带领一帮村民,收拾了五千库尔斯特拉的正规骑兵。 那可是实打实的一场奇迹般的胜利啊!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在眼前的这个局势下,整个青龙帝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得到这样的类似的奇迹啊! 齐元直现在想起那场仗来都觉得有些恍惚,当时怎么就打赢了呢?而且每一场战斗都赢得那么的利索,那么的简单明了…… 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孩子绝对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人。” 想到这里,他于是收敛起自己的愤怒和抱怨,坐下来,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然后字斟句酌地问道:“江老弟,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把清树湾的战役,给复制到咱们这个墨阳城里来?” 江小龙连想都没有想一下,就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说道:“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清树湾的前方好几十里的路上,只有一条可以进去的路。” “而且路的两边全是荒树林子,少有人迹。村子里面房屋拥挤,道路狭小,其房屋密集的程度之大,甚至可以从这个家的窗口伸筷子到隔壁家去的餐桌上去夹菜。而且那里全都是破木屋子,想放火就可以放火,想下陷坑、机关的时候,它就能下陷坑、机关。” “你这墨阳城能比么?城外到处是路,四通八达。人家爱怎么围攻就怎么围攻。城内道路宽阔,而且都是青石板路,坚硬无比。所有的房屋都很宽敞,而且大多数都是砖瓦结构的。你怎么放火?你怎么挖陷坑?怎么埋设捕兽夹?” “当时我们在清树湾村的时候,面对的是五千军队。我们自己的手上还有两千多人。可是现在面对的是二十万大军。我们手上只有五千人。你说吧,有什么可比性?” “可是……”齐元直不服地辩解道:“在清树湾我们可是在缺少弓箭的情况下,大部分时间是用石头就把他们给击败了呀。我们现在弓箭很多,还有投石机。而且,难道我们在这里也不能用石头?” “你可以用石头,这没有错。”江小龙慢条斯理,老气横秋地说道:“而且我们还是要用石头,这是必须的。但是作战的效果是大不一样的。” “在清树湾,山高林密,道路狭窄,用石头打击对方,比弓弩要管用得多。” “但是在墨阳城这里,这双方都看得见的很开阔的地方,那可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齐元直还是没有明白过来。 “你扔石头,就算你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最多也就只能扔出几十米远。人家的弓箭在几百米的开外就可以向你发射。要是制作精良的重型强弓劲弩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在一千米的开外就向你发射,而且保证能射死你。你说能一样吗?” “他们要是自己不走到你的面前来的话,你拿着石头打算扔给谁?在弓箭的面前,拿石头的人根本就只有挨打的份儿好吗?” 齐元直觉得对方说的话,句句都像是手术刀一般的直戳真相,冷酷无情,不由得沮丧起来,垂头丧脑地瘫坐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江小龙最后总结道:“清树湾之战,充其量是在敌军非常大意的情况下,我们充分利用地形、地貌、诱敌深入,打的是一场小规模的伏击战和突袭战。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场大规模的正规战,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好吗?” “但是我们至少要想想办法呀?”齐元直仍然保有这一线的希望,他争辩道:“照你这么说难道就死定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呢?” 这话明显是对江小龙现在的态度的不满,只是他不好撕破面子说出来而已。 但是江小龙回答说:“看你急得上蹿下跳的,那有用吗,大哥?” “你……”齐元直简直为之气结,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一气之下简直都想甩甩袖子一走了之了。但是他忽然又想道:“这小子可是在清树湾实打实地创走出了奇迹的人啊!不能以常理度之……” “那可是一场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人能打得出来的战绩。以两千村民击败五千库尔斯特拉重装骑兵,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如果自己当时不是在现场的话,估计听说了也会嗤之以鼻的吧。” 想到这里,他于是又耐着性子坐了下来,用简直是有些哀求的口吻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了吗?就算是老鼠掉进陷阱里头,它也会在积极地寻找出路的吧?” 江小龙仰起头来微微一笑,说道:“我曾经见过一只老鼠。它掉进了一口很深的大锅,大锅的下面还点着火。这货急红了眼了,拼了命地往大锅的各个方向上使劲儿地窜。但是没有办法,它冲不出去,因为锅子里面又深又光滑。它很努力,但是也只折腾了几秒钟,就彻底的一命呜呼了。” “是啊!”齐元直泄气地说道:“我们就像那只老鼠一样,现在算是陷入绝境了。打是不用说了,根本没得打。跑又跑不了。投降更是死路一条。” “你说的太对了!”江小龙双眼有些兴奋,接着这话说道:“现在我们就是那只老鼠,墨阳城就是那口又深又大的铁锅,二十万北洋海盗的军队就是那锅下面点着的大火。” 齐元直瘫倒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失神地摇了摇头,过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嘟囔道:“我们比那只老鼠还惨。” “老鼠还能折腾,还能奋力找出路。但我们就是那被绑在那树底下的羔羊,连蹦跶都不能蹦跶,就只等着别人在我们脖子上割一刀的下场。……人家刀也磨好了,大锅里的水也煮开了,就等着把我们剥皮肢解,然后煮熟了吃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些骨头渣子。” “所以你就绝望了?”江小龙微笑着问道:“你就算是那只羔羊,你不是还有羊角呢吗?你出其不意地顶他的蛋子一下,也能把他给顶死呀。还有,你不是还有蹄子,还有牙吗?你可以踢他,咬他呀。” 齐元直听了这话登时来了精神,直起上半身转了过来,狐疑地说道:“你有办法?” “你真的有办法?” “你肯定是有办法的。” 他一连说了三声,到了后面,简直已经肯定并兴奋了起来。 “我就说嘛,你这小鬼头肯定是胸有成竹了。不然怎么会大大咧咧地坐在这里吃喝呢?” 江小龙摇了摇头说道:“谁也没有绝对的好办法,但是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如果咱们想要死里求生,我只有三个要求。” “行!行!行!”齐元直兴奋地跳了起来,说道:“别说三个要求,就是三十个要求,我也答应你。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什么条件都好说。” “第一:我要绝对的指挥权!” “第二:我要绝对的指挥权!” “第三:我要绝对的指挥权!” 齐元直有些奇怪地说道:“这是必须的呀!在清树湾不就是你在全程指挥吗?这还需要你这样三番五次地强调?” 他想了想又问道:“是不是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怕我们不支持?” “聪明!”江小龙故作严肃地比了一下大拇指,然后点了点头,说道:“非常的形势之下,必须要有非常之举来应对。我需要你们的全力支持——也就是说,不管我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你们都要不折不扣地全力支持。否则,这仗根本没得打。” “你想干什么?”齐元直问道。 “他们前锋不是五万人吗?老子要趁他立足未稳,当天夜里就去突袭他的营地去。” “你疯了?”齐元直听了差点儿跳起来,他吼道:“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当天夜里就去突袭他们的营地?那不是死得更快?一个都别想回来好吗?” 江小龙两手一摊,说道:“看到了吧?就连你都不相信我、不支持我。亏得我还在清树湾救了你一把。有什么用?还说什么绝对的指挥权?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被你这样直接给否了。” 齐元直顿了一下,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知道吗?在他们刚登陆的时候,就在墨南涂州以西的战场上,北洋海盗人只凭六万人马,就能把朝廷的十多万精锐主力给打得落花流水的。” “听说包括杜尚之在内的三名上将,一个被杀,一个被俘虏,一个被逼自焚。惨呐!至少七八万人被砍死、刺死、乱箭射死或者活活烧死在战场上,真正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 “那后来战败投降的一万人也没活下来,都被直接活埋了。现在我们手上只有五千名这些杂七杂八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其中还有一部分人是临时拼凑的、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老百姓,面对的那可是二十万敌军的主力部队啊。” “没有二十万,其前锋不是才五万么?”江小龙慢悠悠地说道。 “五万怎么了?”齐元直急赤白脸地说道:“五万你就有机会了?” “突袭人家的营地,这种馊主意你都想得出。我告诉你,你去突袭人家十次,你能十五次一个人不剩地全死在那里好吗?” 跟江小龙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齐元直现在也学会了他的那种乱七八糟的说话方式。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如何的固守待援。” “好吧!”江小龙说道:“那么齐大人,我问你,你来固守城池的话,可以撑多久?” 齐元直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想了老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于是江小龙慢悠悠地说道:“在我看来,最乐观的估计是,敌人如果当天早上发起攻击,怎么着下午也能破城。悲观估计的话,我看,他们的第一波突击,你可能就撑不住了。” “打十次,我估计有二十九次,都会是这个结果。”江小龙微笑着总结道。 齐元直想了半天,不自信地慢吞吞说道:“也……也没有那么的悲观吧?” “顶多,我再给你延续几个小时。好吧?你看你需要再延长生命三个还是四个小时?” 江小龙一脸邪恶的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看,难道你就那么看重你可以多活那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吗?” “可是……”齐元直还是不放心地争辩道:“你这也太冒险了吧?” “不冒险也可以。”江小龙说道:“那你给我出一个既不用冒险,还能保得住咱们这一城老少爷们儿、老少娘儿们的招儿吧。” 齐元直犹疑了老半天,没有说话。江小龙也不催他,继续吃他的,喝他的,静静地等着。屋子里一时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齐元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冒这个险呢?” 江小龙想都不想就回答道:“他们大兵压境,骄兵正狂,士气正盛,心态绝对高高在上,根本就不可能会想得到我们会偷袭他。” “但是……”齐元直还是不放心地说道:“要是万一不成呢?” 江小龙笑道:“不就是多活几小时和少活几小时的区别么?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你说说看:自古以来想干成绝无仅有那种大事的人,哪一个不是身处险境、绝处求生的?” 齐元直听了这句话,算是真的下了死绝心了。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浑身顿时充满了杀气:“干他娘的!江老弟,你说得对!反正横竖都是死。就像你说的,照他的蛋子狠狠地顶他一家伙,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我等一下就用你刚才的那番话去鼓舞他们的士气去。”他急匆匆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就出去动员官兵们去。 “慢着!你先坐下。我刚才说了,我需要绝对的指挥权。你还没给我呢!”江小龙镇静地说道:“我需要我的所有的命令——甭管你们觉得如何不理解——都必须得到彻底的贯彻。” “这点包在我身上了。”齐元直发狠地说道:“等下我就召开高层会议,让吴浩雄亲自监督这件事情的落实,任何违抗命令者,就地斩杀,绝不姑息。” “好吧!”江小龙说道:“等这个会一开完,你就着手在城里发动人员参战。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妈的,这么大一个墨阳城,只有五千人参战,平均每个人的防守正面恐怕得要在二十米以上了——搞什么搞?老子踏马的又不是神!” 齐元直本来激情澎湃的,但是听到了江小龙后面那句牢骚以后,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心想:“是啊,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儿啊?这点人马就算是站在城墙上也是稀稀拉拉的,还打什么打啊?看来这小子的心中也是完全没底的……” 战前军事会议很快就召开了,基本上是齐元直一个人在讲话。 他打起精神来,首先分析了眼下的形势,告诉大家,局面非常的危险。接着他马上就赞扬了大家敢于留下来,为国赴难的决心。他认为大家的这份血性和气势充分证明了一点,青龙帝国绝对不会灭亡!任何侵略者都不要小看我们抗击到底的决心! 紧接着,他又用清树湾之战的胜利事实来鼓舞大家的士气。告诉大家,不要被敌人给吓倒。自己吓自己更是没有用的。墨阳城的城墙很高、护城河又宽又深,不容易攻打。我们大家只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怕死伤,是完全可以创造奇迹的——就像是在清树湾那一仗一样。 第1章 (三十二)这小子狡猾啊 最后他又反复强调了一点:“今后的战场上只允许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江小龙的声音。从此以后你们要称呼他为‘江大帅’。” 这句话令在座的许多人都为之动容和不理解。 当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听说过清树湾村之战。但是几乎没有人相信,那是由江小龙来全权指挥而打赢的。 当齐元直和吴浩雄等人匆匆赶到了墨阳城之后,也根本就没时间向大家来讲述那场战役。 看到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齐元直当然知道大家都很困惑,都感到难以理解。 这些铁血汉子们在墨阳城面临根本就打不赢的情况下,没有像多数人那样选择逃跑,反而是愿意留下来,为国赴难。这股顽强的精神令人敬佩,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都是笨蛋。 打仗是成-年男人们的事情,与女人、小孩子和老年人没什么关系。更不要说让一个小孩子来指挥作战了,而且还要让他们毫无保留地去听从命令,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你让他们去慷慨赴死可以,让他们去接受一个小毛孩子来指挥?——这也太奇怪了吧? 齐元直知道这件事情靠打鸡血来忽悠大家,靠喊口号来忽悠大家,靠下命令来强力推行,都不是什么好办法——这种事情只能慢慢说服。 他先是花了比较长的时间,来详细讲述了清树湾战斗的整个过程,然后告诉在座的所有人:正是眼前的这个不起眼的小孩子,他一手导演了那场奇迹般的胜利。 他是个伟大的战术天才。如果我们想要在接下来的这场力量极其悬殊的会战中,不敢说一定会大获全胜,但是至少会让我们死的有价值一点,至少会让我们名留青史。既然如此,那么,请大家相信我,我们唯一需要指望的,就是眼前的这位,江小龙兄弟。 “从今天开始。” 在所有人将信将疑的眼光中,齐元直慷慨激昂地宣布:“凡是江大帅所下达的命令,都必须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本官在这里特别强调哈,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所有命令全都代表了本官的意志,所有命令的具体的执行情况,将由吴浩雄带领亲兵队负责监督——本官不容许任何的质疑!” 他在会议的总结语中说道:“我在最后再强调一遍,因为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所以,对江大帅的任何命令都不容许有任何的闪失和质疑。违抗命令或拖延执行者,必须用铁血的手段来进行现场纠正——也就是说:抗命者,杀无赦!” 会议结束的时候,齐元直要求所有的人都要走上街头,动员民众参加抵抗——因为他们现在手上可用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他本人也将亲自去参与鼓动工作。 当所有的与会者都走出房间去之后,齐元直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到江小龙这些天来的表现,突然之间明白了一个问题:“原来是这样啊!……这小子狡猾啊!” “他故意表现得十分消极,只顾吃吃喝喝,漠不关心这场战事,仿佛置身事外一样。逼得我们都想不出办法来的时候,他才提出来,要绝对的指挥权……他这是瞧不上咱们的能力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也难怪!这些天以来,老天也不是没有给我们机会。可是我们这些人也确实是没有想出任何的办法来。这小子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一直等着我去找他,去求他,他才顺水推舟,提出条件来。” “妈的,他在钓老子的鱼。等着本官去上他的钩……” 可是设身处地地去替他江小龙一想,他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指挥权啊! 你想啊——他一个小小年纪的小孩子,没有背景,没有委任,没有官职。仅仅靠在清树湾这么一个小小的战斗,就想指挥这里所有的大人、士兵、官员和武将们的拥戴,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嘛! 在墨阳城他们所将要遇到的,是每个人都生死攸关的一场恶战。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谁会把自己的生命和这场恶战的胜负都交托给这样的一个孩子?谁又有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一起去冒巨大的风险,去突袭强大的敌军? 生死关头,你就算是有强大的背景,并且有上级委任的情况下,恐怕都镇不住这些人呢!何况他这样的一个孩子?如果把他换做是自己,恐怕早都一筹莫展了吧? “好滑头的小子!”他不禁想道:“不仅叫老子上了他的钩,而且就算是事后想明白了,也还是得心甘情愿地按着他的意思去做,还要尽心尽力地去维护他的指挥权。切!……” 他不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起身出去,准备到大街上去鼓动招人参战去了。 战前会议召开之后,江小龙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沉迷于吃喝,而是立刻风风火火地投身到作战的准备工作中去了。 他不仅满城跑,到处去监督检查城防的准备工作,还把齐元直当成了一个副官似的,随时随地带在身边,随时提出各种问题,并且随时发出各种指示。 而齐元直一开始也是心甘情愿,每接到一个命令,就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找人去马上落实。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江小龙的小跟班儿似的。 “赶紧的,”江小龙毫不客气地下令道:“召集城中所有的铁匠、铁匠学徒、铁匠孩子、铁匠的父母、铁匠的老婆、铁匠的兄弟以及铁匠的朋友、邻居……” “总而言之,凡是所有知道一点点打铁的,见过一点点打铁的或者是听说过打铁这两个字的人,全都给我赶鸭子上架,通通给我去打铁、做箭头去。” “实在是不会打铁的,就让他们做箭杆。然后去把城里所有的鸡啊、鸭啊、鹅还有鸽子什么的鬼东西的羽毛,统统给我拔光,用来在箭杆的末梢上粘箭羽……反正它们也活不下去了。” “我需要赶制起码三十万支箭矢以及各种弩矢出来。另外,组织所有剩余的人,砍光所有的树,城里城外的,有多少砍多少。再把家家户户所有的门板,包括桌、椅、板凳……反正只要是木头的,也都给我通通拆搬出来,反正那些逃亡的人也都不要了——但是我有大用。” 江小龙一口气下了许许多多的各种奇怪的命令。 齐元直根本就不问原因,马上就匆匆忙忙地吩咐人去照办。 “外!齐大人,你知道我们手上还有什么手段是可以用的吗?”江小龙老实不客气地问道。 “大帅,有倒是有一个消息。”齐元直说道:“我刚听到几个住在城外的的老猎人说:他们知道一种毒药,是从一种叫做栗桉树的树皮上提取的。据说经过多道工序熬制提纯以后,有见血封喉的功效。” “即使是牛、马之类的大型动物,如果被涂了这种毒液的箭头射中之后,也撑不过两到三秒钟,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有这种好事?难道是氰化物毒液?”江小龙两眼放光,说道:“那太好了,你怎么不早说?赶紧大批量生产和装备这种箭矢。” 氰化物中毒被后世称之为“闪电般中毒”。冷战时期,很多着名的间谍在深入敌后的时候,牙齿间都镶嵌装有这种毒素的胶囊。危急之时只要用力一咬,瞬间毙命,根本就来不及抢救。 西方谍报界根本不相信人的抵抗意志。 他们认为,只要酷刑足够狠,是没有人能够招架的住的。唯有一点可以保证,就是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的。而且那些间谍们也想得明白,既然被抓了,受尽折磨是肯定的,那又何必硬抗呢?死了之后你爱上什么刑就上什么刑,跟老子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所以,氰化物胶囊成为了间谍界的宠儿。凡是执行极其危险的任务的间谍,都必须在牙齿间装备这种胶囊。一旦确定自己无法脱身,只要用力一咬,任何方面都可以放心了。 “不行的。”齐元直却猛摇脑袋说道:“我之所以差点儿忘了告诉你这一消息,就是因为这种事情没多大的指望,你知道吧,因为这种树是极难生长的。” “栗桉树百年成材,成材之后才能分泌有毒的树脂。而一棵树一年也才能提取不到一两的有毒树脂。而如果要想提纯达到见血封喉的高浓度的程度的话,耗尽一斤树脂才能得到三钱,半两都不到,勉强可以涂满一个箭头的。” “那也比没有要强啊!”江小龙瞪着眼睛说道:“这么好的东西,咱们不能因为少就不用了吧?” “立即去找,发动全城的人。现在就用最快的速度去割这种树脂。我要全民总动员。即使在两天之内,把城里城外所有这些栗桉树都给我砍光,也在所不惜。”江小龙兴奋地说道。 第二天的中午就有人来报:“报告江大人,墨阳城方圆三十里之内的所有栗桉树,已经被全部砍光,都运到城里来了。预计城里所有的药师通宵达旦提纯的话,在明日午时之前就可以全部完工。目前估计可以装备三百箭头——这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太好了,这些神兵利器,早晚会派上大用场。”江小龙显得很高兴。 “可是大帅……”齐元直可没那么乐观,他忧心忡忡地说道:“请恕我直言,对方可是二十万大军呐。” “就连朝廷的数十万官军都接连不断地被打得落花流水。你知道吗,不光是在西部战线的那些战事,最初的时候,他们的先头部队就是在墨南省的南部登陆的,然后就在最南端的淮安普跟官军狠狠地干了一仗。” “当时的朝廷有十八万大军,竟然被对方七万先锋大队轻松击败。他们仅以数千兵马损伤的代价,就连战连捷。当场斩杀了统军大都督姚佩廉,斩杀官兵近八万人,俘虏六万。如此虎狼之师,哪里是我们这座城区区五千兵马可以阻挡的啊。” “所以呢?”江小龙瞪着眼睛问道。 “所以说,即使你有这种毒箭三百枝,就算你箭不虚发,也不过杀死对方三百人而已。这对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焉能痴心妄想靠着这种毒箭,就能来阻挡对方的二十万铁骑?” 齐元直对江小龙的兴高采烈非常不解,心想:就算有了这几支毒箭,那又有什么好高兴的?还一天到晚说我幼稚,他自己这不也跟个小孩子一样的吗? 但是江小龙却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这个你且不要管。你现在马上就去给我办一件事。把军中最好的弓箭手都给我选拔出来。再给我挑选五十名不怕死的士兵。要那种无所畏惧的、真正的死士。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没多久,齐元直又跑来了:“大帅,铁矿根本不够用啊,怎么办?” “我要的弓箭手和死士你给我找来了没有啊?”江小龙有些不耐烦。 “正在找,很快就能找齐。”齐元直继续说道:“可是,没有铁矿啊!” 江小龙想都不想就说道:“不是还有很多人的家里都有铁锅、铁锁、菜刀之类的铁器吗?全部都给我翻出来回炉,让有经验的铁匠来指导怎么把它们都给炼化。” “还有,叫他们做一批铁钉和铁丝。都是一寸来长的,铁钉的尖尖,还有铁丝的两头,都给我磨利咯,越锋锐越好。还有,护城河的河底以及两岸河堤的水线以下一米左右,全都给布置上渔网。渔网上就缠绕那些打好的铁丝和铁钉,越密越好。” “谁不知道越密越好?但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铁钉和铁丝?现在赶制怕来不及啊……” “能做多少算多少,实在不行就用竹签来代替。像牙签那样尖利的竹签一样可以扎破皮肤。” “但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竹子?就算是有,又哪里有足够的时间和人手来安装呢?”齐元直心里咕哝着:“妈的,这小兔崽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对老子呼来喝去的。出的还都是小孩子才得想出来的馊主意……” 但是牢骚归牢骚,他还必须忍气吞声的。 因为好多问题他还真想不出来怎么解决,结果一到江小龙那里,他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给打发了,回头一想:还真就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来反驳的。他江小龙的那些馊主意猛一看起来好像很荒唐,但是……仔细一想,你好像也没有比他那更好的办法了。 过不多久,齐元直就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了。他觉得老是自己想不出办法来,老是必须要听江小龙这个小孩子呼来喝去的,自己也觉得特别的没面子——尽管这个大帅是他承认并极力要求别人也必需承认的。 他于是打发他的总管李洛新来听江小龙的差遣,自己则借口事情太多,不来了——其实当时事情也确实挺多的,光是动员全城的人做这做那,就已经够他们这些人忙乎的了。 李洛新也根本不想来听一个小孩子的差遣。但是逼于无奈,只好苦着脸来了。 他本身就对江小龙做统帅这一事有抵触,现在还要来听这小孩子的差遣,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于是就老给江小龙出难题,对他的各项命令和指示都提出问题和意见,潜意识里希望能够难倒这个小孩子,至少不让他像现在这么的神气活现。 他说:“我说大帅啊,您的吩咐我们都已经布置下去了。可是据城里的铁匠们说,铁还是不够用,百姓家里的铁器也很少,我们翻遍全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出那么多的铁器来。” “很多人家只有瓦罐,没有铁锅。现在手头这点铁,看来看去,就连做三十万的箭头都不够用,而刀枪之类的兵器还特别的费铁。咱们在城里新招募到、愿意打仗的人倒是有不少,可是武器根本不够分的啊!” “这个城里很穷,平时的铁矿都很贵的。”他表面上是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这么说,内心里却希望至少能让这小孩子出出糗。 江小龙却不耐烦地说道:“没有铁你们不会想办法吗?你看这城里城外的,有多少竹子啊?都给我砍了,做成竹刀竹枪之类的,一样可以砍人刺人。没听说过古人有句成语,叫做揭竿而起的吗?那个所谓的揭竿的竿,说的就是这些竹棒、竹枪之类的土制武器!” 他想了想,接着又说道:“还有,你去叫他们给我赶制一批钉子板——就是在木板上面固定一些钉子。钉子就用锋利的竹签来代替吧,全都给我做成尖尖细细的两寸长,然后密密麻麻地固定在木板上。敌人踩上去,或者摔上去的时候就有他们好受的了。” “可是江大人,敌人的战靴都是厚底加硬牛皮护板夹层的,铁钉都未必能扎得穿。我见过他们俘虏的装备,那真是叫好。这种靴子比我们的朝廷部队装备的布鞋可好太多了。”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摔到钉子板儿上去。”江小龙挥挥手说道:“你再给我准备一些绳子,要很结实的那种,我要在城墙上拉它几层绊索来。” “可是大人,他们都穿着护甲,这东西能用得上吗?”李洛新实在不想对面前的这个小孩子言听计从,总是提出各种难题来。 “你到底是来考我的,还是来听我的?”江小龙先是不耐烦地看着他,后来又耐心地解释道:“我在清树湾跟他们打过仗,我也见过他们的装备。”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护甲。除了重装骑兵和重装步兵之外,一般人只有短皮甲。而且就算他是全身重装护甲,他只要摔倒了,脸上、手上,还有各个关节的后面,都是护不到的薄弱环节……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赶紧准备去。” “叫他们赶紧把全城的男女老少统统都给我动员起来,谁也别歇着了。都要死了还歇个屁啊?除了那些确实身体不合适的以外,谁要是想不出力,就拿鞭子抽他们。快去准备吧,你的问题可真多。” 李洛新回去一说,齐元直也跟着皱眉头,说这小子怎么各种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的啊?还钉子板儿?还绊索?这些玩意儿打起仗来能管用? 吴浩雄倒是呲牙咧嘴的很兴奋,说:“我虽然也不能理解他的这些古怪的想法究竟是有什么用的,但是我倒是感觉他很厉害的样子,呵呵!这个大帅好玩儿!” 没多久,李洛新又跑来了,对江小龙说:“可是大人,没有那么多的绳子啊!” “办法是人想出来。去找鹅卵石,越圆越好,而且不要大个的,最好还滚过油,用筐什么的给我装起来,全都抬到城墙上去。还有,马上叫他们再赶制一批装好了竹钉、铁钉的圆木棍子,越多越好。什么时候用,听我的指挥——这东西要是用好了,比什么绊索都还管用!” 李洛新马上就去汇报给了齐元直。齐元直听了心里直犯嘀咕:“这些东西都是小打小闹的小孩子把戏。在清树湾那山高林密、道路狭窄的地方还可以用用。但是到了这里,到底还能管神马用?” “这是一场面对面的攻防战,是最真实的硬碰硬。面对二十万如狼似虎的这支库尔斯特拉大军,这种小玩意儿能伤得了几个人?这不开玩笑呢吗?” 他一想到将要开战的场景就心里直打鼓:“好家伙,到时候那二十万人这一铺天盖地地爬上城墙,再像蚂蚁一样地涌进城来,别说这些钉子板儿、竹枪、竹刀、绊索和鹅卵石了,你就是放他几条火龙那也拦不住啊!” 这将要发生的、不难想象的画面,顿时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他还是不折不扣地去执行江小龙的命令了。因为他心里明白: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如果现在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只剩下等死了。 第1章 (三十三)恐怖变态的大帅 况且,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实在是想不出比这小孩子把戏更好的大人们的把戏来了。 老是躲着也不是办法。齐元直也不想让江小龙看出他是在躲着他的。在安排好江小龙交代的一些事情以后,他又去找了江小龙。 江小龙此时正在监督木匠们的活计,看见他来了立刻嚷道:“你去哪里啦?怎么爱挑刺的李洛新那家伙也不见了?……我说,我还想在城墙上准备一些大锅和木柴,熬一些热油和稀粥,他们攻城的时候直接往他们的脑瓜顶上灌,保管叫他们鸡飞狗跳的满地抽筋、打滚儿。” 齐元直皱起眉头说:“锅和木柴好准备,但是大帅啊,最好还是不要用这招吧?” “怎么了?你可怜他们啊?不想看他们浇了一脑袋热油之后跳舞给你看啊?那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们马上就要被他们下火锅吃了呢?” “不是,大帅。主要是因为我考虑,万一老天开眼,我们真的是幸运至极,能勉强暂时守得住城、让他们攻不动的话,他们可能就会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了。” “要是万一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那可就惨了。他们只要一围城,饿上你几个月,凡是个人,你就算是让他吃老鼠、蟑螂甚至是吃死人的肉,他都会觉得是倍儿香的。灾荒年太可怕了,我经历过我知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粮食是绝对不可以乱动的。” “呵呵,你想得太多了!眼前我们就算是把所有的手段都用上,还未必顶得住一天两天呢,你还能考虑到以后?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得住城再说吧!” “哎我说,你那弓箭手和死士到底准备好了没有啊?这么久了,我在城里都跑了几个来回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准备好,这说话敌人可就到了呀!” 齐元直被江小龙这种口气给气得是满头的黑线。多年以来他都是这墨阳城里的老大,除了上级官员偶尔来此处之外,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但是他还不能发作。 这倒也不是江小龙刻意爱摆架子、爱训人。实在是情况紧急、局面非常的紧张,根本就容不得客气和商量,他必须要果断决策,让下面坚决执行——包括他齐元直大人在内——否则的话就什么也来不及做了。 所以这会儿他哪有时间和功夫去考虑齐元直的感受啊? 听到江大帅的问话,齐元直耐着性子回答道:“大帅,我这也是刚刚听到多伦富德统领派人来报告说,人是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不,我来是正在准备跟您说这事儿呢吗?” 江小龙不等他说完就一摆手说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一边上马,一边说道:“这可是我们在这场墨阳城保卫战中的一等一的大事情,可不能再耽搁了。” 齐元直和他的手下们却暗暗摇头,心想:“这两三百的弓箭手再加五十名死士,这算什么狗屁的大事啊?对于敌方的二十万大军来说,这三百来人简直微不足道,一瞬间就能被他们给吞没喽。还大事?大个屁的事啊!这特么的没事干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江小龙飞马赶往军队校阅场,其余的人只得紧紧跟随。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多伦富德统领已经带人在那里列队等候了。 多伦富德是个职业军人,不善言谈,没有什么寒暄客气的废话,见面就一抱拳说道:“江大人,这三百人都是军中的弓箭好手。人人能够做到百步穿杨,是我特地一个一个地亲自选拔出来的,供您差遣。” 江小龙下马之后,仰着头,微眯着眼睛,迎着刺目的阳光,去巡视了一遍那些身高几乎都比他高出起码一个头的弓箭手们。 所有的弓箭手们都穿着整齐的铠甲和制服,他们都已经列好了整齐的队伍,目视前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很严肃,看得出士气高昂,跃跃欲试。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齐元直总觉得他们目不斜视的脸色中带有一丝嘲讽的神情,似乎并不买江小龙的帐,好像个个都在心里说:“你这小屁孩儿,懂得什么?这大军之中岂有这小孩子能瞎掺合的事情?” 江小龙背负着双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信步溜达着,似乎把每个人的脸上都细细地端详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很好,我要亲自考核他们一番。” 多伦福德统领应声说道:“好的大帅,您看是让他们射靶子、还是射树叶。” 他对自己所挑选出来的兵很有信心,心想,不管你是出什么考题,我的人都绝对经得起你的检验。况且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见过什么世面?尽管听说你在清树湾打过一场胜仗,但是毕竟年龄和阅历都摆在那里。孩子就是孩子,还不好忽悠? 这些弓箭手大部分都是多年跟随他的老兵,受过系统的、严格的训练,只要是弓弩射程范围之内的,随便射什么目标都不在话下。而其余的小部分人,也都是这城里城外出了名的,常年使用弓箭的猎户,所有的人都是经过他的亲自一一检验的。 所以他故意主动提高了考验的难度,说是可以射远距离的树叶。相信这么露一手的话,怎么都能让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拍手叫好。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叫那些个死士跑来做什么。 但是江小龙把他的题目一出,多伦福德立刻就傻了眼了—— “我不要看那些只能四平八稳地射固定靶的家伙的表演。传我的命令,叫所有的死士,每十人一列,双手举起一个苹果放在头顶上,站在一百五十步之外,排成一排。弓箭手每人一支箭,射那苹果。不敢射或射不中者,淘汰。我要的是真正心理素质稳定的神箭手。” 齐元直对这句话还没什么反应,但是多伦福德是个老兵,一听就知道这里面的深刻涵义,立刻说道:“大帅,这……这也太残忍了吧?” “不残忍挑选不出真正的弓箭好手来!”江小龙淡淡地说道。 “通知周围暂时没事做的部队,都给集合过来,咱们要夹道围观,谁也不许走。最好再找一些附近不忙的老百姓也来看看。我要他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是在很吵的环境之下,在很大的压力之下也能射中目标的人。” 听到这个命令,多伦福德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就连齐元直的脸上也变了色。 弓箭不像是现代的枪械射击,它有它的难度。箭矢的初速度和弹道稳定性跟子弹是不能比的,除了考虑风力、风速、风向以及空气湿度以外,远距离的情况下为了克服地心引力,是绝对不能靠直接瞄准来击中较小的目标的,只能上抬发射仰角。 角度要看距离的远近,最大射程必须上抬到四十五度角左右。这就给射手的瞄准造成了很大的困难。稍有偏差就不可能击得中目标。 这种瞄准很考验射手的经验和个人的直感,对射手的天分的要求就很高。所以不仅是多伦福德的脸色变绿了,就连不是很懂行的齐元直也知道了这难度的恐怖。 而江小龙的要求则更是考虑到了心理稳定的问题。当你的靶子是树叶的时候,你不会感到压力很大,但是当你的靶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头顶上的苹果的时候——虽然苹果可能比树叶要大一点——但是,射手的压力却会成几何倍数地增加。 这就好比当你在地上画了一条五公分宽的白线的时候,你可能会很轻松地沿着白线行走,你的脚掌绝不会偏移出白线之外。 但是当把白线换成同等宽度的木条,再给你凭空上抬到离地二十米高——也就是六、七层楼的这个高度的时候,让你再走过去你试试。估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会两腿发抖到怀疑人生,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的人只怕都会疯掉——这,就是巨大的心理压力造成的。 “可是,”李洛新争辩道:“这城里的人几乎全都在忙,哪有人是闲着的?人手都不够。” “再忙也要先给我停下来。他们的事情是重要,但是本大帅这里的事情更重要!” 当两边围观的队列排出之后,数千人群分列两侧,都瞪着眼睛看你怎么射箭。这又给了弓箭手再次施加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几千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必须一箭中的。否则,再大的必中目标的决心也都是笑话。 死士们则个个脸色严肃冷峻,知道生死就在眼前,而且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只能暗暗祈祷弓箭手的水平的稳定发挥、甚至是超常的发挥,以及自己的运气。 第一队十名弓箭手走了出来,成横向排列阵型,面对的是一百五十步之外的十名死士。 对面的每个死士双手都举着一个苹果,顶在了自己的头上。这时候有的死士就开始乱了一下,其中一些人在争抢那些看上去个头更大一些的苹果,以期让对面的弓箭手更容易命中目标——虽然他们都是死士,但是谁又想无缘无故地就这么被自己人给射死了呢? 在阳光的照射下,死士们的脸上和手臂上都有汗水流淌了下来。那些汗珠在眼光的照耀下,晶莹闪烁,熠熠生辉。 弓箭手们面对一百五十步之外的“靶子”,有些人已经紧张得汗流浃背了。 在江小龙的要求下,他们调整了一下方位。现在目标背对着太阳了,而射手们所面对的则是刺目的阳光。他们几乎看不清目标——要想在这种条件下射中死士们头顶上的苹果,简直是难上加难。 但是,这还不算完。江小龙并不满意,他说:“还要加大难度!你们有锣鼓家什吗?” 于是他下令把军鼓什么的全都搬出来,紧紧排列在弓箭手们的身后。 一声令下,鼓手们“咚!咚!”地擂起战鼓来,数百名鼓手非常卖力地疯狂锤打军鼓。 没听过的人可能不知道,古时候的这种军鼓很厉害。敲起来的时候,那浩荡磅礴的重低音是非常的震撼心魄的,比起后世的酒吧里面的那些重低音炮,只有更强——不然的话怎么能鼓动军心呢? 当鼓手们开始擂鼓的时候,就连那些围观的人都感觉得到,每个人脚边的地面都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射手们的心脏也在随着这超重低音的鼓声,而开始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起来。 “咚、咚、咚、咚”一时间,二百多面大鼓擂起来,还真有种惊天动地的感觉。现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围观的人——都觉得心脏跟着狂震狂跳,激素飙升,忍不住想呐喊。 能在这种距离军鼓很近的情况下射中目标,其难度之大,是所有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所难以想象的。 当时那个多伦福德统领和齐元直就都心惊胆战起来,摇摇头暗自说道:“疯了……这个大帅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这特么的是魔鬼地狱般的难度!” 老兵们在战场上都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们那都是在面对前方敌人千军万马的情况下的。 这种时候射箭是不需要什么准头的,你只需要把箭朝着前方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射出去就行了,管他最后谁倒霉呢?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需要的是绝对的精准。这让弓箭手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起来。然而,这还不算,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在江小龙的极力授意下,一群军官来到每列旁观的士兵们面前,开始指挥着他们,用吼破喉咙般的声音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愚蠢的射手们,你们根本就射不中那苹果的!” “你们这帮刽子手,只会射杀我们的同袍战友,还能做什么?” “弓箭手,你们特么的要是胆敢射中我们的战友,我们现在就撕碎了你们!” “你们这帮瞎子,懂什么射箭啊?赶紧回家玩泥巴去吧?” 又有数十名军官在江小龙的指挥下,来到了弓箭手们的身后。他们极尽全力地高声吼道:“你们这帮蠢猪、垃圾!要是不敢射箭就赶紧滚下来,不要站在那里装模作样的!” “你们要是射不中那苹果,老子要打到你们的屁股开花!要是敢射伤了我们的战友,老子直接把你们吊在树上剥皮!” 在这人声沸腾、百般嘶吼辱骂的情况下,那十个弓箭手无不胆战心惊、手脚发抖起来。 此时,单独站在弓箭手队列右前侧的指挥官,用他的右手举起了一支小红旗,左手举起一个小小的、废旧破烂的铁桶——在割掉了桶底之后制成的土制大喇叭,这是由江小龙指导设计的——厉声吼道:“弓箭手们听令!拉满弓,准备射箭!” 弓箭手们在惊天的辱骂声和战鼓声中,战战兢兢、犹豫不决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弓。 与此同时,围观的数千名官兵们和百姓们,在江小龙的指挥下极尽全力地爆发出了一阵潮水般巨大的嘘声和口哨声。他们大声嘲笑道:“哥们儿,下来吧!装模作样地瞄什么瞄啊?你们特么的根本就射不中!” 指挥军官表情严肃,不为所动地将手中的小红旗倏然挥下,厉声吼道:“放箭!” 但是,受到了严重干扰的这十个弓箭手,根本就没人敢射出手中的箭,有的人甚至直接丢弃了手中的弓箭,摇摇头退了下来。 指挥军官看了半天,见没人射出一箭。在江小龙的示意下,他大喊一声:“第一排弓箭手全体滚踏马的蛋!第二排弓箭手做准备!” 齐元直看不下去了,跟江小龙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呀?拿那些宝贵的死士们的生命开玩笑吗?我看了这场面,我都要尿裤子了。这你还让他们怎么射箭啊?” 江小龙淡淡地回答道:“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刻,心理状态极其稳定的人,是在极大的压力环境下,我们还能指望得上的人。” “这种小场合就受不了了,我要他们何用?” “说老实话,眼前这场面还算是小意思。我还没有使出更恐怖、更残忍的手段呢。要是我让他们的家人、父母双亲或者是老婆孩子,每个人头顶一只红枣站在百步之外让他们射箭打那红枣呢?要是我真的还在箭头上还涂了毒呢?” 齐元直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家伙简直就特么的不是人!是个魔鬼!这太可怕了!我看今后我还是离这个变态的家伙远一点吧……越远越好!” 第二列弓箭手同样也没人敢放箭,狼狈沮丧地退了下来。 江小龙表情冷冷地看着多伦富德,大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军中百里挑一的神箭手?” 多伦富德无言以对,他身边的军官们也都不敢吭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大汉站了出来,大吼一声:“我来!” 在一片巨大的噪音中,这汉子站的是稳如泰山,双臂如同钢浇铁铸一般。 他张弓搭箭,在一片鬼喊鬼叫的喧嚣声中,他几乎没有什么瞄准,一抬手就见“嗖!”地一下,他就放出了手中的箭矢。 那箭矢在空中画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如闪电一般贯穿了对面一个死士头顶上的苹果。 那个死士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随着这一箭,他也向后倒去。 人群随之变得一片肃静,就连一直狂热擂鼓的鼓手们,也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全场登时鸦雀无声,刚才还喧嚣异常的震破耳鼓的噪声,瞬间消失,让人觉得极不适应。 片刻之后,当那名死士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高举起手中的苹果。人们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只苹果已经被箭矢从正中贯穿。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那一刻,人们都恍然觉得,这名射箭的汉子简直就是巍然不动的天神铁塔一般。 “好!”江小龙和吴浩雄同时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人群中也爆发出了如雷般的叫好声、喝彩声和鼓掌声。 江小龙一边鼓掌,一边走到那大汉的身边。他握住那人的右手,想将他的右臂举高。 那大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高高举起了右臂。但是他这一举就麻烦了,江小龙本来就比他矮一大截,这一举,他就只能抓住那大汉右肋旁边的衣襟了。 围观的人群一看到这两人滑稽的样子,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江小龙倒是满不在乎地也跟着傻笑。 那大汉立即放下手臂把江小龙给抱了起来,放他坐到了自己的右肩上,然后再次和他一起举起右臂,向人群致意。 人群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片刻之后,江小龙拉了一下大汉的袖子,示意他放下右臂。他自己仍然端坐在大汉的肩膀上,没有下来。 他低头问那大汉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声音洪亮地回答道:“启禀大帅,在下申屠豹。” 江小龙伸开双臂,在空中虚按了一按,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对那些弓箭手们大声说道:“刚才很多人都说,在这种条件下要想射中那苹果,恐怕只有神才能做得到。但是现在你们都看见了,这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申屠豹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你们怎么就做不到呢?” “你们不都说自己是军中的骄傲,是百里挑一的神箭手吗?为什么现在连箭都射不出了?” 全场鸦雀无声。 江小龙就对申屠豹说道:“你来给大家讲一讲,你刚才的那一箭怎么那么轻松就射中了苹果,到底有什么诀窍?” 申屠豹很憨厚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诀窍。关键就是,不管人群有多吵闹,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眼睛里只有苹果,全副精神都在那苹果上,你就会很轻松了。” 申屠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善言辞,他能用通俗的语言说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1章 (三十四)敌军终于来了 “说得好!”江小龙带头鼓掌。等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他对弓箭手们说道:“你们都听见了,道理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把你们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那只苹果上,你们一样也可以做得到的。” 他从申屠豹的肩上跳了下来,宣布道:“现在给大家十分钟的调整和休息的时间。十分钟之后,我们重新开始。一切照刚才的方式进行,我要看到你们每一个人都有长进的表现。” 队列散开,人们原地休息。十分钟后,一切重新开始。现场的气氛再次高度紧张了起来。有些事情,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是真正能做得到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因为有了申屠豹先前的表演和解说,那些弓箭手们不再那么畏难和紧张,表现得比刚才好了许多,至少这一次,所有的人都依次射出了手中的箭。 其中有一个箭手也学着申屠豹的样子,大大咧咧地射出了一支箭。但是这支箭最终射中了对面那个死士的眼眶里。那名死士登时就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地向后倒去。 江小龙立即下达了两道命令:一、该射手当场砍头;二、被射中的死士全力抢救、重金抚恤家属,极力厚待。 那名倒了霉的射手,立即就被拉到所有人的面前,按跪在地上,当场砍头。 刽子手赤着上身,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只见刀光在阳光下耀眼地一闪,那射手的脖颈登时鲜血四射,一颗人头就随着刀光飞向了一边。 砍头完了之后,江小龙当众宣布:“第一;因为这一事故,训练升级。所有的射手必须射出手中的箭,不允许以任何理由退出。第二,扩大射手选拔范围,全军强行征集射手,被命令传达到的每个人,必须参与到这项训练中来。不合格者,当场砍头!” 这当场砍头的血淋淋现场,已经令所有的围观者都心头惴惴。而那两个随之而下达的命令,更是令人们感到心中的压力无比巨大。 但是军令如山。不管怎样,被下令征集的弓箭手除了战战兢兢地上场训练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有迟疑的,就会被军官目光炯炯地追问道:“看见刚才被砍头的那个家伙了么?你是不是也想上去试试?你特么的有几个脑袋?” 训练虽然极其严酷,但是在如此极度的高压态势之下,没有人敢不尽心尽力。 那些做靶子的死士们也同时感到压力巨大。 是,他们的确是不怕死。但是这跟上战场冲锋陷阵不一样。冲锋的时候他们可以不管不顾地埋头往前冲杀,反正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总之没有心理压力,死了拉倒。 但是像现在这样,站在那里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别人的裁决,这种时间最难熬,也最让人受不了。有的人宁可杀头,也绝不愿意忍受这种煎熬。 很多死士当场就表示不想干了。但是江小龙立即下令,马上把所有的死士都捆起来,直接绑在木桩子上。他们的头上依旧顶着苹果,现在却只能瞪着眼睛接受箭手们的挑战和裁决。 此时不要说齐元直,就连多伦富德都已经觉得:这训练已经残酷到没有人性了。但是江小龙告诫他们,说:“对待这种训练,你们但凡有一点仁慈之心,就是对这座城市最大的犯罪!你们就等着全城被屠戮,墨阳城血流成河的局面吧!” 这句话说服了所有的人。包括齐元直在内都觉得,没有铁腕一般的手段和意志,绝对保不住这座城市!如果现在安逸了,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血流成河的沦陷。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多说了,吴浩雄亲自率领一支由刽子手组成的督战队,精赤着上身,手中挥舞着闪闪发亮的鬼头刀,静静地站在每一位弓箭手的身后,督促他们射出手中的箭。 弓箭手的目标,只能是直指远方被捆绑的人们的头顶上的苹果,稍有失误,结果恐怕就是极其残酷的。 训练场上再次锣鼓喧天,骂声鼎沸,督战的军官们声嘶力竭,弓箭手们战战兢兢。 但是训练的水平却在逐步地向预想的方向上发展——没有人任何人再敢于漫不经心。 申屠豹在江小龙的要求下,到场上一个一个地进行指导,必要的时候还要做亲自示范。 又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这种恐怖的训练已经逐步走上了正轨。就连多伦富德等人都已经深切地体会到了这种训练的必要性。他亲自带队压阵,监督这种地狱式的训练的正常进行。 在又观察了半个时辰之后,江小龙终于感到比较满意了。 此时他已经不再特别关注射箭场上的情形。因为他知道,经过刚才所发生的这些所有的事情之后,这些参与到训练中的弓箭手们此时的心理素质,都会有大幅度的提高,剩下的就是继续适应和加强训练的问题了。 他希望经过短时间的这种魔鬼式集训,能够迅速培养出一支极为过硬的突击队来。 江小龙事先并没指望能够发现申屠豹这样的人物,为此他甚至准备了更多的强化训练科目。但是申屠豹的出现,无疑使他的短期突击集训的计划更为轻松一些。 为此,他的心里是很感谢申屠豹的出现的,尽管他的嘴上并没有说什么。 随后没多久,当训练已经逐步正常进行之后,他就带着吴浩雄、多伦富德统领等人坐在远离人群的一处凉亭下喝茶休息,不再特别关注那个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的射箭场。 过了一会儿,齐元直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十分兴奋地搓着双手来到了凉亭中。他端起一杯茶来,一饮而尽,然后对江小龙等人说道:“现在所进行的训练的效果就好很多了。大帅,你这个方法真的很行。” “所有的弓箭手们的状态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回头叫那个什么申屠豹再好好地教一教他们,咱们要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培训出几百上千个申屠豹来。这可是咱们手中的一张王牌啊!” 江小龙淡淡地笑了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要说几百上千个申屠豹,就算是第二个,你也很难找得出来。不要说现在时间仓促。实际上,哪怕是给你足够的时间,足够残酷的训练,你也很难制造出第二个申屠豹来。” “为什么啊?”齐元直很是不解:“我看你这个方法真的非常的管用啊!” 江小龙说道:“其实,有一个申屠豹,我就已经感到很意外了。” “因为申屠豹这家伙的身上有三点是特别宝贵的。第一点就是绝对的自信;第二点是超强的心理素质——这两点,其实是可以通过严酷的训练来达到的。但是第三点,那就非常非常珍贵的了。” “是什么?” “天分!”江小龙回答道。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我反正是被他当时的表现给镇住了!他当时拿起那张弓的时候,真的很镇定,很从容,甚至带着一点点的漫不经心。然后他就弯弓搭箭……” 江小龙双手虚拟着申屠豹当时的动作,接着说道:“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箭就这么‘嗖’的一下,射出去了。然后就直接命中目标——那个死士头顶上的苹果。” 说完这句话,江小龙环视在场的几个人,见他们都面露回忆思索之色,然后缓缓地点着头。 他接着说道:“他甚至不是特别的重视目标——也就是那个苹果——他也不是特别的计较距离啊、角度啊、风速、风向啊什么的,这些影响箭矢命中目标的因素,也许一瞬间就已经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完整的概念。” “这就好像是运动员打乒乓球似的。” “你们都知道,职业选手打比赛的时候,乒乓球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它的旋转、角度、力道和落点也是千变万化的。但是职业选手可以在一瞬间就能做出极其准确地回应,而不需要任何的计算——这就是数学家所说的瞬间模糊运算和模糊判断。” “只有有天分的人,才能在一刹那间就做到这一点,而且能做得非常的完美。” 江小龙说得很兴奋,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所有的人都是一头雾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就像是看怪物一样。 他这才发现自己又说漏了嘴了。 有那么几秒种——也许更短一点,又或许更漫长一点——整个凉亭之中都安静得很,只能听到远处射箭场的喧闹声。 每个人都瞪着江小龙,然后又互相看看。 打破沉默的首先是吴浩雄,他咳嗽了一下说道:“大帅,您是在跟我们说话吗?您说的究竟是什么语言?” 多伦富德马上紧跟着问道:“什么叫乒乓球?运动员又是什么意思?职业选手和数学家又是什么东西?” 江小龙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想说的就是一个意思。申屠豹是个有天分的人。他的这种天分是与生俱来的,是很难光是靠着训练就能轻易得来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其他的那些胡说八道,你们就当没听见就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齐元直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怪不得!这个小家伙也许真的懂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什么鬼东西呢。看他说的这些古怪的词语——就像是吴浩雄之前所说的——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像好厉害似的。” 很快就有人跑来报告,说所有的弓箭手都已经完成了射箭的考核。 考核结果:参与到训练中的总共有五百名弓箭手,目前仅有六十八人最终射穿了苹果。多数人没能命中目标。死士们伤亡惨重。其中十三人被贯穿了胸膛,五人被射中脸部,一人被贯穿了头颅,还有两人被射瞎了眼睛。目前有两人已经死亡。 那人请示道:“是不是所有造成伤亡事故的人,现在就全部砍头?” “杀人不是目的。”江小龙说道:“只是一个手段而已,他们应该都已经是尽力了的……” 江小龙下令:首先第一条,死了的死士给予厚葬,给家属发放大笔抚恤金。受了伤的要全力救治,并重重犒赏他们本人以及家属。所有的伤亡者,太守齐元直大人都将亲自给予慰问。 第二条:所有射中了苹果的人,立刻编成一个特战神龙营,由申屠豹担任校尉,也就是特战神龙营的主管。 这个神龙营只对江小龙负责,由江小龙本人亲自指挥,任何人不得随意调遣。 第三条:被淘汰没能击中苹果的弓箭手也没有被抛弃,全部被编成了一个飞羽营,作为神龙营的补充力量使用,同样由大帅亲自指挥,任何人不得随意调遣。 同时大帅还下令,这两个营的人继续加紧强化训练,而且还是变着花样想方设法地给他们施加强大的心理压力。要让他们在足够的高压状态下继续集训,争分夺秒地强化他们的射箭水平,并且更进一步地强化他们的心理素质。 另外,飞羽营的人如果进步明显,表现突出,可以马上提升到特战神龙营去。 具体的训练课目由多伦富德、吴浩雄和申屠豹三人负责,立刻拟定,呈交大帅江小龙审核。 “是接着练习射箭吗?”吴浩雄傻乎乎地问道。 “不是练习射箭。”江小龙说道:“他们本来的箭术其实都是很不错、很优秀的。重点是要提高他们的心理素质——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搞明白这一点?” 多伦富德挺身说道:“大帅,我明白这一点,我来主抓。” “很好!你马上就去拟定训练计划。参照我今天搞得这些,我要把这帮家伙都搞疯掉!” 江小龙最后嘟嘟囔囔地说道:“码的,老子需要在两天之内就靠这种强化集训,打造出一支铁打的精兵部队出来。它不是战术级别的,它应该是踏马的战略级别的精锐力量!它应该是我们的尖刀!拉出去就能打得响的!” 齐元直等人听闻此言,都不禁心中惴惴,并且深刻地明白:“这小孩子不是在过家家玩耍。他是真的在想办法立刻从平凡的人群中,打造出一支钢铁之师出来。” 只是……这个训练方法,也的确太残酷了一点…… 随着北洋海盗大军的逐步逼近,整个墨阳城都紧张到了极点,所有的人全都知道大祸即将临头,所以他们都沸腾了起来,到处是紧张忙碌的人群。 用不着如何动员,上至八九十岁的还能动弹的老人,下至不足一尺高的孩童,全都自觉自愿地,加入到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城防建设运动中来。 就连平时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残疾人、乞丐以及妓女们,也都受到了感染,纷纷自觉自愿地加入进了建设队伍中来,尽量做些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时间,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打铁、锯木头、砍竹子的声音,人们紧张地忙碌着,喊叫着和争吵着,到处人声鼎沸。 就连齐元直平时办公的青天府——他自己起的很得意的官邸的名字——也像是遭了劫难似的,桌椅、板凳、太师椅和门板窗户,几乎所有的木质器具都被拆卸一空,所有的铁器也都被抄走,回炉制造兵器去了。 此时,江小龙和齐元直两个人无聊地坐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那些来来去去忙碌着搬运东西的人群。因为太守大人的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所以他们也就只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了。 江小龙忽然问道:“喂,齐大人,你说……你觉得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想了这么多的招儿,它能管用吗?你估计能挡得住库尔斯特拉大军几天?” 齐元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能挡住两天我就谢天谢地了。” 江小龙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两天后的正午,有斥候飞马来报,库尔斯特拉军的前锋五万余人已经赶到了墨阳城的郊外——距离墨阳城已经不足三十里地了。 齐元直一听,竟意外地感觉到心里一轻,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 随后他又心里一紧,马上有种几乎呼吸不了的感觉。因为,严峻的考验终于还是来了。审判的大刀已经架在了城里每一个人的脖子上了。他很想知道,江小龙除了这些天折腾的那些个看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以外,他还有什么真正管用的高招没有? ——在齐元直看来,之前江小龙所忙活的所有的这些措施,让墨阳城看起来像是一只穿上了一层盔甲硬壳的螃蟹,或者说刺猬,似乎还是有些不太好惹的。 但是,北洋海盗的二十万大军一旦到来,立刻就会像是涨潮时的大浪一般,会在一瞬间就将这只螃蟹淹没,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只螃蟹是被大浪给砸死了,还是被带到了大海深处的什么地方去了。——这就是一直萦绕在齐元直心头的感觉。 斥候来报之后的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墨阳城正南方的道路上尘土飞扬,旌旗招展,刀枪映日,鼓声震天。大队的人马正从远方黑压压地席卷而来,大有铺天盖地之势。 浩浩荡荡的库尔斯特拉大军声势逼人。但是他们并没有直接对墨阳城发起攻击,而是在离城大约五六里开外的青松岭下就停了下来。 青松岭前的开阔地上很快就聚满了无数的兵士。而且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马,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远方赶来,整个北洋海盗军队的阵营正在迅速不断地向两侧扩散着,膨胀着,声势非常浩大,渐渐的,队伍向两边扩张得几乎达到了数里之外了。 这庞大的阵势,无疑给了城里的人们以强大到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和绝望感。 他们人喊马嘶,军号声此起彼伏。从城楼上看,数不清的青色衣甲的士兵们都在忙活着,大部分在军号和中气十足的口令声中排列着阵势,另一部分人则在忙于安营扎寨,堆卸粮草,布置拒马等障碍物。 墨阳城里的许多人都挤上了城头,踮着脚,手搭凉棚,尽力想看清楚远处的敌军在忙活些什么。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实在有些看不清。 江小龙则在鼓捣一个黑色的铁皮桶——他这几天一没事就在忙乎这个。 那个铁皮桶大约有一尺来长,大得一头有饭碗粗细,逐渐向另一头缩小变细,末端大概只有茶杯底的大小。 这个奇怪的铁皮桶里面装了一大一小两个水晶镜片——这是前几天他从城外带回来的水晶矿石,然后找城里的匠师炼制和打磨的。镜片看起来很粗糙,而且杂质很多,透过这镜片来看东西是模糊不清的。 但是来不及进行进一步的提纯和打磨了。 不过江小龙还是挺高兴,说这是他的望远镜。 现在他就在城头端着这个望远镜,照着北洋海盗人的方向扫来扫去。 有老百姓小声议论,说别看这大帅年轻,说不定真是有什么妖法的。你们看,他正在对北洋海盗人发动妖术攻击呢。你们就等着瞧好戏吧,过一会儿准有那些洋人军队们好看的。 在北洋海盗阵营正中的位置上,一座黑色的大帐已经飞快地搭建完毕。士兵们进进出出,正在搬运摆设指挥官列瓦乔夫的私人物品。这些士兵都是跟随列瓦乔夫多年的老部下,对于勋爵大人的爱好十分清楚,所以他们做得很是熟练。 在那座大帐正中的长桌两边,站立着几位军官。他们一个个身着甲胄,腰挎长刀,身材魁梧,神情剽悍,目光严肃。 列瓦乔夫冕下站立在长桌的尽头。他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着一封刚刚收到的急件。 第1章 (三十五)三千敢死队 信件是由北洋海盗大军总督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写的。信件上写道: “亲爱的列瓦乔夫勋爵阁下: 我刚刚收到中路军团古斯塔夫将军的来信,称他们有支五千人的军队在清树湾村吃了大亏。 这场战役的敌军指挥官是墨阳城守齐元直以及一个擅长不明巫术的小孩子。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抵达了墨阳城,并主持那里的防御作战部署。 请您不要过于轻视他们,也不要贸然发动仓促且鲁莽的攻击,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我已派出三万轻骑,绕过墨阳城,去突袭墨阳大桥,以便打通我军北上渡河的要道。但是我估计敌军在墨阳大桥已经部署了重兵,三万轻骑未必能夺取该桥。 所以我们务必要在一至两天之内夺取墨阳城,彻底消灭敌军在墨南省的抵抗力量——这恐怕也是青龙帝国在墨南省境内唯一的抵抗力量了——然后才能集中兵力,打开通往中原的大门。 现我部正在你们的后方约五十公里处,预计明天午后将与你们汇合。届时,我们将集中优势兵力,一举粉碎齐元直以及那个小巫师等人的顽抗。在此之前,请务必小心慎重。 切记切记! 北洋海盗帝国库尔斯特拉大军总指挥卡尔博诺夫斯基亲笔” 列瓦乔夫刚刚已经对手下的将军们念了这封信。他现在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置信地对他们说道:“一个会巫术的小孩子?这都特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名将军说道:“勋爵大人阁下,既然咱们的主帅如此慎重,我看我们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可是我们现在这支军队已经有了五万人。”另一名将军说道:“他们有什么?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城里的抵抗者只有数千人,顶多一万不到。我请问你,什么巫术可以抵挡得住五万北洋海盗勇士的勇猛攻击?” 列瓦乔夫默然考虑了几分钟,最后说道:“等等就等等吧,也不差这一天的时间。你们回去通知各部,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的警戒。还有,要求我们的随军牧师和教士们都警醒一些,随时做好同异教徒的邪恶巫术作斗争的准备。” 此时正在城头观察的江小龙并不知道对面的阵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齐元直。 齐元直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问江小龙道:“你说他们怎么没有马上发起攻击?” 江小龙摇了摇头,说:“这帮家伙的兵力十倍于我们,但却并没有急于进攻。一方面说明对我们没有小看。同时也说明,列瓦乔夫这家伙头脑冷静,不好对付。” 齐元直回应道:“他目前只到了大概一万多人,五万人的队列会很长,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开来之中,他需要组织好阵型。想必他是想摆好架势,来个毕其功于一役,争取一波攻击就彻底拿下咱们。预计他们远道而来,明天才会发起攻击。” “等不到明天了。”江小龙说道:“今天晚上,老子就要亲自去拜会他们的指挥官——列瓦乔夫勋爵冕下。” 前些天,有墨阳城派出去的骑兵斥候抓到了几个北洋海盗人俘虏,他们都是掉了队的散兵游勇。江小龙立刻通过翻译朱尚明,了解到了许多的情况。 “不是吧?”齐元直大吃一惊:“别胡闹了……我是说,你真的要去?你怎么去?那可是五万如狼似虎的敌军大阵啊!你看看对方那阵势!如此庞大的一个阵营,你进去连只蚂蚁都不如!就光是这阵势,只要看看都吓的人腿发软了。” “他们远来是客,咱们堂堂的礼仪之邦,不去欢迎一下是说不过去的。”江小龙说道:“给我挑选三千兵马。越精锐越好。” “什么?”齐元直几乎要跳了起来:“这城里总共只能拼凑出五千人马,算上那些志愿参战的普通百姓,都不到一万人。你一下子就抽出了一大半的精锐,急着今天晚上就去送死,那这城还要不要了?” 实际上江小龙早就说过,要在敌军到来的当天夜里,就发动一次突袭。但是齐元直一直是不同意江小龙的这个突袭方案的。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冒险了,尽管当初在江小龙的反复游说下,他勉强同意了。但是回头想想,他还是觉得这也太不靠谱了。 齐元直甚至多次暗暗祈祷,江小龙这小孩子家的,说不定很快就把这茬给忘了呢。 及至后来,眼见着库尔斯特拉大兵压境。正像齐元直所说的,看看都腿发软了,还有冲出城去突袭敌军大营的勇气吗?他相信江小龙就算还记得他所说过的话,但是在他亲眼看过了对方大兵压境的景象之后,也会被吓得不敢再提了吧? 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又提出了这个方案,而且还要马上就要实施。 听了齐元直的话,江小龙直翻白眼:“我说您老人家怎么那么多的废话啊?这不当初早就都说好了的事情了吗?你只管赶紧去办就行了。要火速啊,天马上可就要黑了。” 说到了这里,江小龙又看了看天色说道:“明天是个艳阳天,绝对是个攻城的好日子啊!” 然后他就又回头去,看了看城里,说道:“这座墨阳城就要被打破了。城里今天还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明天就是人间地狱了。许多人会被杀,许多房屋会被烧毁,许多妇女将会被强女干,到处都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像牲口一样倒在地上的人的尸体。” “你知道就好!”齐元直嘟囔道:“那你还要抽调这么多人去送死?” “我说……内个,你真的要去?……你不会是真的疯了吧?”齐元直在做最后的努力。 “赶紧去!”江小龙不耐烦地说道:“半个小时之内给我办好!还有,通知所有的死士,还有神龙营和飞羽营的所有战士,全部集合起来,给我组成一支突击队,就叫‘飞龙突击队’这个名字好了,让他们现在就集合到城北门这边来。” “北门?”齐元直感到很奇怪:“敌军都在南门之外,你让他们都去北门做什么?” 江小龙没有解释这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地嘱咐道:“另外还有,把那个翻译朱尚明也给带上。到时候很有可能会派得上大用场的。” 靠近城南门附近有座幽静的竹林,那是青龙帝国着名文人高云翔的府邸。 高云翔被称为当代最着名的诗文字画大家,自号“青墨子”。此时他正坐在家里的园林深处的一座凉亭中,一边饮酒,一边吟唱道:“乌云压城城欲摧,暮色苍茫残阳危。明日铁蹄践踏处,无数悲魂漫天飞。” 这不是什么能够流传千古的诗句,只不过是这位诗画大家在饮酒微醺之下、心情绝望之余的一首小诗而已。 此时,他的夫人就坐在他的身边,十分伤感地说道:“是啊,明日黄昏,残阳如血,血色夕阳,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就都要画上句号了。” 高云翔搂着夫人,轻声细语地说道:“让我们好好地享受此刻的宁静吧,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光了。和平宁静的岁月将离我们远去,而残酷的地狱般的场景,马上就要降临了。” 老百姓们则没有那么多的诗人情怀。他们一个个惊恐得瑟瑟不安,就像是已经知道末日即将来临的洞中的老鼠们一样,战战兢兢地挤在一起,等待着末日审判的来临。 黄昏时分,齐元直终于召集起了三千人的队伍,全都集中到了北门附近的一座菜市场里面。 菜市场早两天就已经没有人做生意了,只剩下一些平时用来摆放要卖的菜和肉的简易木头台架,以及一些破筐子、烂竹篓子,还有摊主们临时用来当凳子坐的大石头墩子。 江小龙让后勤管事的李洛新尽量找出些好酒好和肉出来,款待这些将要送死的士兵。上百炊事兵们忙活了老半天,给这三千人做了一顿丰盛的伙食。 三千人席地而坐,默默地吃喝着。 有当地的百姓们打听到了一点风声,说是今夜这帮勇士们将出城去做一次决死的突击。他们于是纷纷跑出来,把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送给兵士们吃,并祝福他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尽管人人都在互相说着鼓励和感谢的话语,激励士兵们的士气,但是从他们忧郁的神色里可以看得出,他们都觉得这帮勇敢的子弟兵们,过了今夜就再也看不着了。 江小龙倒是精神头十足,他找到一张比较结实的木台子,放在人群的正中间,然后站在上面发表了一通简短的演讲,算是恶战前的最后一次动员。 他用一只破铁桶制成的简易喇叭,不疾不徐地说道:“各位青龙帝国的勇士们。咱们今晚要做一次决死的突击。我有信心带领你们打一场大胜仗。” 江小龙环顾四周,人们默然地看着他,篝火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的。 “你们很多人可能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你看看城外的敌军,那么多,那么强大,铺天盖地的,怎么可能打得败他们呢?”江小龙接着说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根本就没有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的可怕!” “因为什么?因为我江小龙在清树湾村,就已经打败过他们!当时我们的手上有什么?我们只有一些木头棍子、铁镐、铁铲和石头,以及两千村民。注意,是村民。不是受过训练的士兵!但是我们照样打垮了他们的五千重装骑兵。所以我说,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们可能会说,现在城外的敌军已经太多了。”他提高音量说道:“多又怎么样?难道我们就能束手待毙吗?” “如果我们连反抗都不敢,那和待宰的鸡、鸭、鱼和羔羊有什么区别?” “老话说得好,宁可被人打死,绝不被人吓死!现在敌军兵临城下,整个墨阳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都要面临着这一把锋利的屠刀,难道我们连打都不敢打他们一下,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一下,就这么被人给活活儿吓死了吗?” “我告诉你们,等一下我们就要出城去偷袭那些个洋鬼子。我江小龙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到时候我不仅要和你们一起出城去突袭他们,我还要冲在最前面!你们有没有胆量跟着我干?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怕,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里,人群已经开始了骚动,很多汉子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神色坚定起来。 有那热血的汉子忽地一仰脖子,喝干了手中的酒,然后“砰”地一下,砸碎了装酒的大碗,胸膛一挺,叫道:“妈的,横竖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可怕的?” 又有一人砸了喝干了的酒碗站出来,冲众人抱了一圈拳,沉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娘们,兄弟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死之后,记得给我烧一炷香。” 另一人叫道:“吗的!多大的事情?不就是死吗?老子临死之前也要砍死他几个那什么北洋海盗的洋鬼子。” 江小龙加大音量说道:“这位好汉说得好!咱们要是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是咱们不敢干的?” “就是!有什么好怕的?”人们群情激昂地纷纷回应着。 善于演讲和鼓动人心的齐元直一看人群的情绪被鼓动起来了,于是立即把握时机,举起右臂高呼道:“我们誓死血战到底!” 数千人跟着振臂高呼:“我们誓死血战到底!” 齐元直不断地带领人群高呼口号,多伦富德见机也命人敲起了军鼓,一时间群情激愤。 好在这里是江小龙刻意安排的城北区的一处场所,北洋海盗人的军队都在墨阳城外以南的五、六里开外,根本就听不见这边这么远的动静。 江小龙看看动员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于是命令突击队开拔到城南的城门后,做最后的突袭前的准备工作。 他要求突击队的每个人都立即换上黑色的衣裤,没有的就赶紧去借。 “我不想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在十里之外就能看得见你们,那样他们会把你们当做移动靶来练习射箭的。” 江小龙大声嚷道:“我要你们能一直都摸到了那帮家伙的眼鼻子跟前的时候,他们还发现不了你们。所以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尽量的往身上抹黑,全身上下包括脸蛋儿、鼻子、耳朵,都不要让我看见其他任何的颜色,就连手上和脖子上都给我涂上泥土或者煤灰。” “还有,所有的人都要准备好布口袋,里面给我装满干草、棉花或者是破布片子之类的,不仅要套在自己的鞋子上绑好,每匹马的四只蹄子上也都给我套上绑好。” “用布条子把马的嘴巴都给我绑扎起来。” “你们每人都要准备一根筷子那么长的木棍子,出发时全都给我咬在嘴里,谁掉了就杀谁,行军的路上我不想听到任何的声音——包括你们的呼吸声。” “天黑之前每个人都给我准备一条白毛巾。找不到白毛巾的,白布也行,实在不行就去找白衣服、白裙子,即使是白蚊帐也要给我撕一大片下来,带在自己的身上。什么时候用,到时候我会让军官们传达给你们的。” “现在马上就去准备,所有的军官负责对自己的下属进行检查。发现谁没有准备好的,严厉处罚!如果发现官兵合伙一起弄虚作假、瞎糊弄和一起作弊的,连坐杀头!” 江小龙一连串地发布着各种命令,并要求军官们彻底传达到每一个人,哪个士兵没有接到通知的,先杀负责的军官。 传令兵骑着骏马像风一样地往来奔驰。按照江小龙的指示,他们传达每一条命令的时候,都会要求军官们大声地把命令再重复一遍,以便确保他们非常准确地接到了命令。 准备工作做得极其紧张和有条不紊。江小龙亲自认真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细节,同时要求所有的小队的战友之间,必须互相检查,务必求得万无一失。 当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以后,夜色已经很浓了,可以听到远处的库尔斯特拉军一直喧哗不停。方圆数十平方里之内,到处都是熊熊的篝火,北洋海盗人都围坐在篝火前喝着酒,吃着烤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由篝火组成的海洋一般。 虽然上面已经下达了注意戒备的命令,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大吃大喝。一直以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们每天的夜晚都必须是要酒足饭饱的。 在他们看来,这是生活最基本的组成部分,不可或缺。 一直到了将近午夜时分,敌人营地中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了下来,那些遍地熊熊燃烧的篝火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一直在城头了望的齐元直问身边的江小龙道:“大帅,看来库尔斯特拉军的人多数都已经开始睡觉了,咱们是否现在就出城?” 江小龙说:“不急!时间还早,大家慢慢等着吧。” 他转头对多伦富德统领吩咐道:“你去通知他们,叫他们原地休息。可以打个盹儿,但是不得喧哗和随意走动。” “我们要等到后半夜……要等到黎明前的黑暗。”江小龙最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嘟囔道。 此时,墨阳城南的南门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席地而坐的士兵,甚至连街道两旁的巷子里也都坐满了人。 这是等待命令,随时准备出击的三千多突击队的勇士们。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裤,就地或躺或坐,没有人大声地喧哗。整片充满了人的街道上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战前的压抑感,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有个叫做赵树勇的老兵,独自一人坐在南城门门洞边的地上,抽着旱烟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似乎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来:“他们不可能想到我们会主动出击的。我们人数这么少,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我们还会用自杀这一招儿的。” “我看多半能把他们给吓个半死。当然,我们也就今晚好活了。这会加速这座墨阳城的灭亡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是看不出这墨阳城能存在下去的任何希望……那你们干嘛还要急着去自杀呢?这三千人马,一搭进去,明天人家攻城会减轻多少的负担啊?……” 这个赵树勇以前曾经做过土匪头子,但是他的人马在被官军和其他割据武装的连续打击下,彻底没落了。 后来他就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游侠类人物。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全国各地,直到后来被多伦富德统领所发现,招募他做了自己手下的一名校尉。 此人刀法娴熟,射箭也是一把好手,经验丰富,心理素质十分的稳定。此次江小龙特训弓箭手的时候,这家伙是继申屠豹之后,第二个射穿死士头顶苹果的人,而且表现得也还算是轻松镇定,不慌不乱,只是在准头方面不如申屠豹那么精准而已。 此人从不张扬。要不是多伦富德要求他下场射箭,他可能自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射箭场上的那一场闹剧,不会自己主动下场去射上一箭的。 即使多伦富德叫了他,他也是一脸的不情愿,嘟嘟囔囔地说道:“干嘛非要像是耍猴似的,这又不是真的在打仗。” 赵树勇常年独自生活,没有妻子儿女之类的家人,所以习惯于自言自语,爱自己跟自己发牢骚。但是他却看起来很孤独,并不喜欢找人交流。他的这些表现有些异于常人,所以经常被人看作是精神上有毛病的人,有些人甚至认为他就是一个疯子和傻子。 第1章 (三十六)突击!突击! 其实他一点也不疯,一点也不傻,而且打起仗来倒的确是毫不含糊的,特别的勇猛疯狂,杀人手段残忍而利落,表现得十分的冷血。多伦富德很看重他。 在多伦富德的建言下,赵树勇被任命为飞龙突击队的队长。飞龙突击队包括死士营、飞羽营和神龙营组成。他们将是紧随江小龙行动的突击力量,是整支夜袭部队的核心和箭头。 多伦富德知道他的毛病,并不去理睬他,由着他去小声地发着牢骚。 夜色越来越深,满天的星光,虫鸣唧唧。 尽管夜风阵阵,但是人人都觉得气氛十分的紧张。 等待出击的队伍中,很多人都觉得焦急烦躁,口干舌燥,时间特别的难熬。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有人开始打盹了。但大多数人都还仍然是坐立不安的。他们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浑身闷热的要出汗,就连听着虫鸣声都让人感觉到特别的烦躁。 经过了十分漫长的等待——会看星空的人都知道,大约再有两个多钟头的时间,天就会开始麻麻亮了——也就是在这时候,终于有人骂骂咧咧地来下通知了。 这些士官们散布在这一片的街道的每一个角落,他们语气严厉地叫喊声打破了这片夜色中的宁静,粗野的吼声回荡在夜空中:“都起来!都起来!别睡了!准备出发了!” 库尔斯特拉军的军营在南门之外好几里远,是听不到这边城里的动静的。倒是城里人如果站在南门的城头上,可以隐约听到对方营地的声音。此时的敌营已经几乎没有了声音,原来漫山遍野的篝火,现在只剩下屈指可数的稀稀拉拉的几堆小火,还在黑暗之中奄奄一息地挣扎着。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色帐篷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大片的空旷地上,像是河边的鹅卵石一样。 在军营中偶有值夜巡逻的队列,打着火把,慢慢悠悠地穿行于各个帐篷之间。显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会有任何的危险。不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做了非常周密的部署,显示出了他们平时的训练有素。 江小龙又望了望夜幕中的星空,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一个小时之后就该是人睡得最死的时候,反应迟钝,警惕性最低,是突击的最佳时间。” 他回过头来,对齐元直和多伦富德两个人说道:“那么,就这样吧。我们要先走一步了。如果我们回不来了,墨阳城就只好拜托给你们了。受累了!” 按照约定,齐元直将和多伦富德将不随突击队出城,而是坐镇在城里。他们两个也表情沉重,好像是在永别一样。他们只是对江小龙等人拱了拱手,说道:“祝你们旗开得胜,一切顺利,明早凯旋!” 他们的目光中仍然充满了疑虑。江小龙看着他们的眼神,知道他们的担心,但是他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古代的斯巴达三百勇士曾经阻挡了数万波斯兵。我们一样也可以创造奇迹。” 齐元直和多伦富德对他的话莫名所以,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严厉的命令迅速下达之后,军官们最后一次分散开来,紧张地检查每一个突击队员的情况。 遇到那些还是睡眼惺忪的士兵的时候,军官们会毫不犹豫地上去就是“噼!啪!”两个耳光,低声喝骂道:“赶紧醒醒,你不想摔死在冲锋的路上吧?” 两小队士兵走出人群,尽量缓慢而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沉重的南城门,部队井然有序地悄然出城,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黎明前微寒的夜风吹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江小龙带领他的飞龙突击队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其他部队则仅仅地跟随在他们的身后,所有人都略略猫着腰,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为了减少马匹的负重,他们都牵着马,以免引起更大的蹄声。 每个人的嘴里都含着一根木棍,免得嘴里不小心发出声响,所有的马匹也都扎上了嘴。 一整个晚上,江小龙都在城头上用他那简陋无比的望远镜,观察着城外的情况,所以他能够选择一条最合适的进攻路线。这条路线不是笔直地通往对方的阵营的,而是尽量地利用城外的地形、地貌和树丛,来迂回行动,以减少被对方发现的机会。 通过长时间的远距离观察,他很清楚对方的巡逻队的巡视路线和间隔时间,也清楚对方岗哨的观察范围和死角盲区。 他们只用了三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悄然接近了库尔斯特拉大军的营地。江小龙挥手示意后面的部队放慢脚步,尽量放低身体,逐渐呈箭头形排好队形,做好冲锋的最后准备。 他让军官务必将一条新的命令传达给每一名士兵:“一旦发起攻击,就要紧跟飞龙突击队的脚步,记住三个字:凶!快!狠!” 此时已经进入了黎明前的黑暗,天上不仅没有了月光,连星光都没有了。夜色浓重,周围一片黑暗。江小龙带着飞羽营的人猫着腰,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他们利用一处低矮的土坎,逐渐接近到了距离敌军大营正门将近五十米的地方。此刻,他稍作停顿,要求所有的人都解掉鞋子上包裹着的布包鞋套,以免影响冲锋的速度。 此时,敌军营地的一队巡逻队已经远去,敌军营地正门附近只有两个固定的岗哨。 江小龙下令,死士营的人悄悄地摸上去,准备搬开横在正门前的那些拒马和鹿砦,为后续的攻击部队清理出一条道路来。 飞羽营的人则紧紧地跟在死士营官兵的身后,随时准备掩护他们的行动。 敌营大门口两个固定岗哨的哨兵很快就觉察到了动静,立刻用北洋海盗语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紧跟在突击队里的翻译朱尚明,当即用纯正的北洋海盗语回答:“自己人!别紧张!” 就在他们两边喊话的时候,神龙营的人果断出手,“嗖!嗖!”——仅仅两箭,就结果了两名哨兵的性命。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对于神龙营的神箭手们来说,命中目标简直不在话下——哪怕此时光线非常的昏暗。 两箭都是直接穿透了对方的咽喉,为了保证他们的立刻死亡,他们使用的是箭头涂了毒的箭矢。所以那两个人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在倒地之前就已经死掉了。 死士营的人立刻就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搬开拒马、鹿砦,清理出道路来。 就在他们忙乱的时候,江小龙已经翻身上马,直起腰来,喝道:“弟兄们,左臂扎白布!”在一阵简短的忙乱之后——顶多也就十几秒的时间——看看前方已经把障碍清楚得差不多了,江小龙再次大声下达了一连串极为简短的命令:“上马!点火!跟我来!” 三千多突击队员动作极其迅速地把手上的火把都点着了火。 漆黑的夜色中,到处都是“擦擦擦”的打火石的声音。为了加强突击的效果,他们每个人都带了十几个火把。每个火把上都裹着布,布条都浸饱了油脂,一点就着,而且火势熊熊。 一时之间,漆黑的夜幕里忽然出现了一片火把的海洋,并且像潮水一般,迅速地向库尔斯特拉的大营内疯狂涌去。 “传令下去,凡是看见左臂没有白布的,一律往死里砍!跟我来!”飞龙突击小队的人紧跟着江小龙,率先冲入了库尔斯特拉大军的营地。当他们纵马全速冲入大门的时候,死士营的人才刚刚好把营帐门前的最后一个障碍物搬开。 骑手们像一阵旋风一样地突入大营之中,后面紧跟的部队像水银泻地一样地四散开来。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敲锣打鼓,除了马蹄声,他们就像是鬼一样地无声无息地往前冲着。 这个在战前的时候,江小龙就有专门的交代:“我们面对的敌人几乎是我们的二十倍。一开始突击就大喊大叫等于是找死。也许你们会觉得,呐喊声会吓破敌人的胆。但是,那样只会吵醒里面无数还没醒过来的敌人。我们要不声不响,趁他们还没睡醒的时候尽量地多杀人。” “还有,你们要记住:他们跟我们是不同的语言,我们的喊叫声会令他们在黑夜中很容易识别目标。我们需要的是乱,要让半天都他们搞不清楚作战的对象是谁。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用最少的代价,杀尽可能多的人。所以你们要记住,进去之后除了乱还是乱!但是千万别喊!” 他的这个指示与当时的作战模式是很不相同的。但是事实证明,非常管用。 三千突击队的人,在突进敌人大营之后,就向路过的每一个帐篷投出火把、或者是冲上去砍断帐篷的绳索——这会使睡在帐篷里的人半天都挣扎不出来。 骑兵身后的步兵们则紧紧跟进,向倒塌的帐篷内一顿胡乱砍刺。眨眼之间,无数倒塌的白色的帐篷布上,顿时溅满了鲜血。 弓箭像是雨点一样地倾泻向所有他们能够射到的帐篷上,而且全都是上了油、点了火的火箭。白色的帐篷一点即燃,睡在里面的官兵们搞不清楚方向,蒙着燃着大火的帐篷乱滚乱爬。 北洋海盗人完全被打蒙了。许多人在睡梦中死去,更多的人则是在倒塌的或是着了火的帐篷内胡乱地挣扎。但是他们的动静越大,死的就越快。突击队的人们只要是见到帐篷内有任何活动的东西,一律用手中的兵器疯狂地乱砍乱刺。 远处很多的人被惊醒,他们像是潮水一样地从各个帐篷里面跑了出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只看见到处火焰熊熊,到处有人哭喊嚎叫,却听不到喊杀声,许多人半天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那些在夜幕中乱窜乱跑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整个突击大队的人在敌营中恣意横行。他们冲进人堆里,横砍竖劈,旋风一般,瞬间就撂下无数尸体、或者是受了伤之后哇哇惨叫的伤兵。 不多久,库尔斯特拉大营中几乎满营都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彷如人间地狱一般。 江小龙带领的飞龙突击队的那批官兵们冲在最前面。自他们冲入敌人的大营以来,他们就顾不上怎么杀人,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敌营中寻最大、最豪华的那一顶帐篷——那是敌人指挥官的所在——虽然夜色中看不大清楚,但是江小龙白天的时候就多次用望远镜确定着方位。 所有冲出来阻拦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敌军官兵,都被飞羽营和神龙营的人射箭放倒。 虽然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带有毒箭,但是由于毒箭特别的稀少和宝贵,江小龙战前有过专门的交代,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允许轻易地动用。 整个夜袭突击大队进攻的节奏非常的快。他们所路过的地方瞬间就成了一片火海,哭嚎声一片。步兵们紧跟在骑兵的后方,看见一切活动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牲口,甚至可能是倒塌的木桩或者旗杆,只要是能动的,一律冲上去乱砍乱劈。 无数的北洋海盗人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他们到处乱窜,根本还没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被砍得、刺得血肉模糊。 更多的人从帐篷中惊恐慌乱地冲了出来。他们既没有穿盔戴甲,也没有拿着兵器,惊恐地四处乱跑,互相疯狂地踩踏,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就被自己人给踩死了,更多的人则是被飞驰而过的骑兵或步兵砍倒或刺死在地——大部分人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箭矢——大部分是火箭,像是雨点一样地飞射-入拥挤而混乱的人群。很多人被炽热的火箭射中后,惨叫着满地打滚,身上的衣服也着了火,在熊熊燃烧着。 整个突击队像是旋风一样地呼啸而过,所到之处都只留下一片火海,以及身首异处或开膛破肚、四肢不全的尸体。军营内惨叫哭号之声在遍地沸腾,而那些没有受伤的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则手中举着兵器,却不知道该向哪里冲,该去杀谁。 远处那些大帐内的北洋海盗人被惊醒之后,仓惶地跑出帐篷外,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们明白过来后,又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阵型,整个大营里面一片混乱。 一些手忙脚乱的官兵们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盔甲或者刀剑,当他们猛然看见一群群猛兽一般的黑影,已经杀气腾腾地冲向了自己的时候,惊慌失措的这帮官兵们,就只有四散奔逃的份儿了。 有一些青龙帝国的突击队员们冲进了马厩。他们表现得非常的暴力,一冲进去就先砍断了几乎所有的马缰绳,然后拳打脚踢,火烧刀砍,疯狂地虐待那些战马,把它们全都赶了出来。 被袭击的那些战马们惊恐地嘶鸣着,疯了一样地冲向四面八方,一路踩死撞死了许多人,把北洋海盗人的军营搅得更是一团糟。 在混乱的人群中,可以听到北洋海盗人的军官们在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企图组织起抵抗的阵型,但是墨阳城的突击队员们冲的很快。 他们来势汹汹,咄咄逼人,很快就冲散了一群又一群刚刚聚集起来、准备抵抗的北洋海盗人。这些人所到之处,都留下了许多的尸体和四处流淌的鲜血。 速度最快的就属飞龙突击队的那一小群人。 自从冲进大营之后,他们就在江小龙的带领下,马不停蹄、不顾一切地向北洋海盗军营的最深处疯狂地冲击,任何敢于顽抗的、甚至是在慌不择路中,跑到了阻碍他们前进道路上的北洋海盗官兵,都遭到了这支突击队冷酷而精准的射杀。 他们并不在乎是否跟后面的大部队脱了节,一心一意地用最快的速度,寻找着敌军指挥官的大帐——正所谓老话所说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就像江小龙在发起进攻之前所交代的那样,他要组织一次教科书般的“斩首行动”! 在整个突袭行动开始进行后的第三分钟,这伙人已经严重地与自己的大部队脱了节。孤军深入,长途奔袭,在突破了重重的抵抗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军营深处的那座最大的帐篷。 帐篷前竖有一面大旗,有军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叫喊士兵们来帮忙,掩护主帅的逃跑。 江小龙指着那座大帐,疯狂地对手下人们叫喊道:“冲!冲!那是他们的主帅!别让那混蛋跑了!冲上去!活的死的都行!” 许许多多的库尔斯特拉官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们疯狂地企图拦截突击小队的前进,保护他们的主帅列瓦乔夫勋爵。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来得及穿上盔甲,有些人甚至还是光着膀子。但是他们都很勇敢地飞奔上前,奋力抵抗。飞羽营和神龙营的人几乎百发百中,用弓箭精准地射杀他们,争分夺秒地要猎杀他们的指挥官列瓦乔夫勋爵。 但是围攻这个小队的库尔斯特拉官兵越来越多,很快就跟死士营的人短兵相接起来,突击队的前进速度因为受到阻挡而不得不减慢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江小龙看见一群人慌乱地从那座最大的帐篷里面跑了出来。他们簇拥着一名身材壮实、腰挎着一把刀鞘非常考究的长刀的中年汉子。 这些人一边死死护住那条汉子,一边指着江小龙等人,声色俱厉地嚷嚷着江小龙他们听不懂的北洋海盗语——但是江小龙他们不需要翻译也知道,那是在指挥士兵们拦截他们,保护他们的主帅——然后那些人就纷纷爬上了战马,企图要逃走。 江小龙大声吼道:“弟兄们杀了那个矮胖的家伙!别让他跑了!” 列瓦乔夫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浑身健壮,肌肉十分发达。幸好他听不懂青龙帝国的语言,如果被他知道这个小孩子居然称呼他为“矮胖子”的话,那肯定是会被气得吐血。 在仓惶地爬上马背之后,列瓦乔夫才转过身来,看向那些准备袭击他的人。 但是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猛地就僵住了,瞳孔也收缩了起来。因为他透过忽明忽暗的火把的光芒,看见了向他追杀过来的江小龙——在一群身材高大的敌兵中间,他那瘦小的个子显得格外的突兀。 “是个孩子?那个据说有很厉害的邪恶巫术的孩子?”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地感到头皮发炸。随即指着江小龙大声叫道:“赶紧召集牧师和教士们过来,那个小孩子是个魔鬼!” 据说,这个小家伙曾经率领几个农民,就轻而易举地打败过他们的五千大军。现在,他又在这漆黑的半夜之中从天而降,带来了满地的火海和死亡。 情报说的一点没有错,他肯定就是一个魔鬼。不然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冲进了他这座巨大的兵营里面呢?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两腿发抖。在身边人的簇拥和护卫下,他拨转自己坐骑,纵马往北逃去。 “追上去!追上去!别让那死矮胖子跑了!”江小龙大声呼唤。 他自己既不怎么精通射箭,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在这场野蛮的短兵相接的战斗中,砍砍杀杀也是绝对的不行。但是在这千军万马之间,他却兴奋得比小狗还闹得欢。要不是突击队员们以他为核心,紧紧地环绕保护着他,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突击队的弓箭手们左右开弓,死士们则厉声嚎叫着,奋勇扑向那些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的北洋海盗人。那些北洋海盗人因为缺乏准备、尤其是很多人没有盔甲,甚至没有兵器,也形不成有效的作战阵型,使得他们的伤亡很大。 第1章 (三十七)抓住那头肥猪 江小龙这边的突击队主要是死士们有些伤亡,其中几个死士负了伤,跟不上整支突击小队的前进步伐。但是突击小队已经顾不上他们了,只能任由他们渐渐地脱离队伍,被重重围上来的北洋海盗人乱刀砍死。 江小龙心里非常的焦急。眼见列瓦乔夫被一群人簇拥着,逃得越来越远,而他们却被越来越多的库尔斯特拉官兵给拖住了,难以突破重围,加快速度去追赶。 许多身穿黑色或灰色斗篷的大胡子教士们围了过来,一手拿着圣经,一手挥舞着十字架,十分卖力地大声疾呼着各种什么乱七八糟的咒语,对突击队员们施加上帝的惩罚。 江小龙本不想理睬这些手无寸铁的神职人员的,但是他们却十分勇敢地越靠越近,他只好吩咐突击队员们:“谁挡道就杀谁!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个矮胖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到他!”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的大部队终于赶了上来。这些人如狼似虎地冲过来,先就是迎头一阵箭雨急袭。箭雨刚刚射到,他们的人就已经冲了上来,在吴浩雄的带领下,一顿拼命地乱砍乱杀,很快就驱散了围攻江小龙他们的库尔斯特拉官兵。 江小龙大声叫嚷着:“快!快!别让那个肥猪跑了!有重赏!活的死的都有重赏!” 飞龙突击小队的人拼命地突出重围,不顾一切地向前追赶。而那个列瓦乔夫则死命地往人多的地方逃。突击队的弓箭手们纷纷叫道:“大帅!箭不够用了!” 江小龙叫道:“死士营的弟兄们,无论如何抢些箭来给弓箭手们用!” 死士营的人不得不经常跳下马来,去捡拾地上丢弃的箭矢,供弓箭手们使用,为此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生命代价。 就在他们开始追击敌方主帅的时候,左前方的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大批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他们嗷嗷叫嚷着,手中挥舞着各种兵刃,汹涌狂乱地冲杀了过来。列瓦乔夫勋爵立即拨马左转,要冲过去跟他们会合。 江小龙急了眼了,大叫道:“申屠豹,你能不能斜插直线放倒内个肥猪,射马也行!” 申屠豹回答说:“距离太远,我尽量试试!” 他疯狂地踢打坐骑,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赵树勇则抢过身边人的箭壶紧跟其后。 吴浩雄也奋力打马跟上了他们,其他的队员们则都像疯了一样地往前猛冲。江小龙本来骑术是不错的,但是在这个混乱而又疯狂的时刻,他却已经被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但是他根本就顾不上去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大呼小叫道:“追上去!谁都特么的不准来管我!干掉那个肥肥的王八蛋!快啊——” 眼看列瓦乔夫就要跟那大队的人马汇合,申屠豹和赵树勇纷纷在奔驰颠簸的马背上仰起自己的上半身,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稳住上半身,以仰角姿态拉开弓,向列瓦乔夫射出一箭。 两支箭矢在地面纷繁的火把映照之中,纷纷在夜空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的箭矢,总之是有一支箭插在了列瓦乔夫的马屁股上,那马顿时嘶鸣了一声,先是一瘸一拐地奔跑了几步,紧接着就重重地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来。 列瓦乔夫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他的左腿被马匹给压住了,于是拼命地用右腿踢踹那匹受了伤的战马,想让马挪开身子,好让他把腿给抽出来。 当战马终于颤巍巍地爬起身来的时候,飞龙突击小队的先锋官兵们已经旋风般地接近了。——他们必须赶在左前方的那批正在前冲救援的北洋海盗官兵们的前面,追上列瓦乔夫。 一直跟随并护卫着列瓦乔夫的那十几个人,此刻全都表现得异常的悍勇。 他们当中有将军,也有中下级的军官和士兵,每个人都手持兵器,背对着倒在地下的列瓦乔夫——他由于腿被战马压伤,这时候还半天挣扎不起——那些护卫他的官兵们则站成环形,如同铁桶一般地面对着江小龙的突击队,弯腰拔背地做好了拱卫主帅、拼死一战的准备。 他们此时的内心都非常清楚,只需要坚持十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能等到身后那一大批官兵的救援和接应。 墨阳突击队的人也都知道,眼前的这个防守阵势是很难被快速击破的。而在列瓦乔夫的身后,那一大群官兵正在向他狂奔对冲过来,有的人甚至还拼命打着马。一旦被他们救走了列瓦乔夫,局面就会变得非常的棘手。申屠豹连连放箭,但是对方都有盔甲和盾牌,难以杀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迫在眉睫的时刻,赵树勇没有任何的请示和犹豫的意思,当机立断地转回头大吼了一声:“谁有毒箭的快给我一把!” 他动作异常粗鲁地冲向旁边的一名神箭手,一把夺过那家伙递给他的箭矢,然后迅速地转身弯弓,“嗖嗖”连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赵树勇的每一箭都能极其准确地击中对方一个人的薄弱环节,比如脚踝、手腕或者面甲护不到的边缘——这是经历过多次生死之战的战场老兵才能做得到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几乎完全不需要瞄准,凭直觉就开弓放箭,而且精准无比。 用栗桉树脂涂过箭头的毒箭不能见血,见血立即封喉,毒发速度快如闪电,只在几秒钟的时间之内,保卫列瓦乔夫的那个固若金汤的环形阵势就迅速地土崩瓦解。 那些中了箭的人哪怕只是被擦破了点皮的,只要是出了血的,无一例外都迅速中毒,很快就会倒地身亡。 飞龙突击队的人大喜过望,冲上去就要收拾北洋海盗人主帅列瓦乔夫。 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应列瓦乔夫的那帮北洋海盗人也赶到了。 两边的人都志在必得,毫不犹豫地疯狂呐喊着,使足力气催动着马匹进行正面冲撞。 随后,两个方向上的马队进行了极为猛烈的迎面对撞。只听一连串非常密集的“嘭嘭”大响,许许多多毫不减速的马匹当场被撞身亡,马上的人也纷纷被撞得飞了起来。 紧接着,双方后续的人马就疯狂地搅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北洋海盗人的战斗力是非常的强悍的,他们很快就让这支突击小队死伤累累。虽然死士营的人毫不畏惧地奋勇前冲,但是他们却不断地接二连三地成片倒下。 列瓦乔夫本人也想顽强地用一条腿站起来参加战斗,但是好几名突击小队的人奋不顾身地一下子就冲上去,硬生生地突入敌阵之中,将列瓦乔夫和他身后的援军割裂了开来,尽管他们自己的处境也相当的凶险。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他突击队员们,则恶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家伙,照着列瓦乔夫的要害就要打。还在远处、正狂奔而来的江小龙忽然声嘶力竭地拼命喊道:“不要杀了他!我要活的!我要活的!打到他爬不起来就行了!” 听到这话,突击小队的人们立刻就改变了手中兵器殴打的方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围着列瓦乔夫就是一顿狂砸乱杵。只在一瞬之间,列瓦乔夫就浑身是血地再次倒在了地上,连脸上的五官也都被打得几乎分辨不清了。 混乱中有人砍死了列瓦乔夫的擎旗官,抢到了一面元帅大旗。飞奔而来的江小龙竖起大拇指,高声叫道:“太好了!保护好这面大旗!” 当他奔到自己的战友群中看了一眼列瓦乔夫之后,立刻哭丧着脸大声嚎道:“你们怎么这么的残忍?打到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了!这还怎么用?” 擒贼必须要先擒王,对方群龙无首,这仗就好打多了。 所以江小龙在一开始突击敌军大营的时候,目标就相当的明确,那就是要抓住列瓦乔夫。但是这个家伙太过滑溜,逃得飞快无比,以至于江小龙非常怀疑还能不能抓得到他,所以当时下的命令是死的活的都行。 但是当他一旦看到出现了可以生擒的机会,那当然还是活的列瓦乔夫比死的价值要大得太多了。所以他又立即改口要抓活的。 然而,现在虽然抓住了列瓦乔夫,局势仍然万分凶险。他们的这一小队人马正被人数众多的北洋海盗人疯狂围攻,眼看就要顶不住。 江小龙急了眼地扯破喉咙叫道:“快把这个死猪抬上马,咱们撤!” 几个弓箭手七手八脚地把奄奄一息的列瓦乔夫抬上了一匹马,突击小队就想冲出重围逃走,但是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北洋海盗人是越来越多。对他们来讲,眼前的形势每一秒钟都在变得更为险恶。 眼见不断有人倒下,无法突围,江小龙“唰!”地举刀架到了一直跟在队伍中的翻译朱尚明的脖子上,吼叫道:“快!用北洋海盗语告诉他们,主帅列瓦乔夫被我们抓了,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把他们的主帅给剁成肉酱!” 朱尚明立刻像杀猪一般,敞开喉咙用北洋海盗语嚎叫起来。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他嚎得越响,就越有可能镇住那些围攻上来的库尔斯特拉士兵,他们也就越安全。 自这场突击战开打以来,朱尚明一直紧张到要死。虽然他也曾多次跟随着北洋海盗人参加过许多的战斗,但那全都是跟着大部队打的顺风战,稀里糊涂地就得胜了。像这样敌我力量极其悬殊的疯狂突击战,他从来就没有参与过。 这一个晚上有好多次,他都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危急时刻,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曾多次疯狂地挥刀劈砍自己那些从前的战友。 听朱尚明这么一嚎,那些围上来的库尔斯特拉骑兵们顿时一下子就都傻了眼了,所有人互相之间都在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齐元直亲兵队的副队长梁啸天总算是带着一群人冲了过来。他们嗷嗷叫着,骑着马毫不减速地冲向北洋海盗人群猛冲。许多战马都在这种不要命的疯狂冲撞之中,被撞断了脖子或撞碎了胸前的肋骨,立刻就倒在了地下。甚至几个骑在马上的人也都飞了起来。 远处有更多的青龙帝国的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很快就驱散了乱成一团的北洋海盗人。 梁啸天纵马冲到江小龙的身边,大声问道:“大帅,咱们是不是撤了?” 这时候,已经急得双眼通红的江小龙,用嘶哑的嗓音尖声叫道:“还踏马撤个屁啊!追着他们砍啊!” 江小龙这家伙绝对是个得了便宜也不会卖乖的人。 早先的时候,他生怕抓不到对方的主帅列瓦乔夫,所以下令死的活的都要。 到了后来终于发现可以生擒的时候,当然不会杀他了——这么好的一个人质上哪里去找? 但是到了现在,他眼见自己这边的人是越聚越多,而北洋海盗人却因为主帅被抓,顿时就变得毫无组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就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窜——所以江小龙就立刻又改变了撤退的主意,声嘶力竭地命令队伍接着往前乱冲乱砍。 赵树勇心领神会,知道江小龙要乘机扩大战果,于是表现得最为勇猛。他从身边人的手中抢过那面列瓦乔夫的帅旗,高高举起,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哪里对方的人多他就往哪里冲。碰到抵抗的,他就挥舞大旗当枪使,专去戳人家的脸。 吴浩雄押着列瓦乔夫紧跟在后,梁啸天则用刀抵着朱尚明,催促他紧跟在列瓦乔夫的身后。 朱尚明也是个明白人,当即用北洋海盗语声嘶力竭地一路嚎叫:“大家赶快放下武器!列瓦乔夫大人在此!千万不要伤了勋爵大人阁下!所有人马上放下武器!” 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面面相觑,都放不开手脚。突击队的人则横冲直撞,对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冲。在这种恣意乱冲的过程中,很多已经冲散了的青龙帝国突击队的人也都奔涌了过来,大家汇合在一起,于是这支队伍就越聚越庞大,到了后来,竟然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群。 他们在敌军的大营里横冲直撞,从东杀到西,又从南杀到北,到处追杀着乱成一团的北洋海盗人。朱尚明一直在拼命地嚎叫,整个突击队伍的许多人也学着他的古怪发音,似是而非地乱喊乱叫。 主帅被当成人质,被上千的敌人押着到处乱冲乱杀,北洋海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四散奔逃。有些人则干脆放弃了抵抗,成片成片地丢了武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一些突击队员杀红了眼,看见什么人都砍,投降的也不放过,后来在江小龙的严厉禁止下,他们才放过了那些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家伙。 一直到天色大亮,整个突击队所有人的箭矢全都射光了,大多数人手中的刀也都卷了刃了,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连战马的腿也直打哆嗦了,而北洋海盗人也已经在远处组织起了严整的队伍,他们这才在江小龙的命令下,悻悻地往墨阳城里撤去。 整个一个通宵里一直都在城头观望战况的齐元直和多伦福德两个人,见他们撤回来了,立即派出两千多人的队伍冲出城去,接应他们回来。 远处的库尔斯特拉大队人马看见他们撤退,仍然惊疑不定,并没有敢追击过来,被他们从从容容地退了回去。 大半个夜晚一直在骑马冲刺,拼了老命地大呼小叫,这使得江小龙疲惫不堪,嗓音嘶哑,现在似乎骑在马上都坐不稳了——他最后是被人抱下马的。 见到齐元直和多伦福德两个人,江小龙的第一句话是:“快特么的给老子水喝!老子的喉咙都干得要着火了。” 有人端上来一大碗热水,江小龙嘬了一口立即连碗丢掉,杀猪一样用他嘶哑得乌鸦般的嗓音叫道:“凉的!我要凉的!” 马上又有人端上了一大碗凉凉的井水,他“咕嘟、咕嘟”地海灌了一番,喝了个底朝天,这才丢了碗,“呃——”地长出了一口气。 齐元直激动得浑身直打哆嗦。他用力地拍着江小龙的肩膀说道:“旗开得胜!首战告捷!大喜!大喜啊!” 江小龙则十分的不满,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的手臂,哑着嗓子说道:“人太少。箭也没了,刀也卷刃了。不然的话……再给我两倍的兵力,老子绝对可以彻底收拾掉这五万人了。” 齐元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感到有些惭愧,因为他一直是坚决反对这场突击战的。而现在江小龙奇兵突袭,大获全胜,狠狠地打击了北洋海盗人的士气和自信心。此时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是江小龙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他感到更加的惭愧。 “我说太守大人啊,打仗要灵活一点!你们在城头,看见我们横冲直撞的,你们应该赶紧把手上所有的人都派下来,跟着我们一起冲杀啊。那样的话还能再扩大战果。搞不好可以把这五万人都给我连锅端掉的好吗,大哥?” 齐元直确实是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说不出话来。但是站在一旁的多伦福德却也没敢吭声。作为一名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的朝廷常备军将领,他当时就已经捕捉到了这个绝佳的战机。但是最后他还是犹豫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城里的力量实在是捉襟见肘。 突击队出击之后,他们城里的正规军统共也就只剩下了两千来人了,把那些自愿报名参战的老百姓都算上,最多也就五、六千人。把这些力量全都拉出去,这墨阳城可就是一座空城了。 这时候万一被敌人发觉这是一座空城,他们随便打个反击,这老窝就算是被人给直接端了。 这是赌博!! 而多伦福德是个慎重的人,他不想冒这个险。 面前还只是五万敌军,北洋海盗人还有大队的人马没有来。这一家伙就把所有的底牌都押上去——这是牌局中典型的“all in”,就是不顾一切地赌上全部家当的意思。这种行为爽则爽矣,万一真要输了,那就是连底裤都没了的惨重结局。 这不是他的风格,他也绝对没有这种破釜沉舟、豁出一切的勇气。 在突击队出击之前,江小龙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他最后并没有说出口来。这首先是因为他也觉得这场冒险突击战的得胜把握确实并不大。 你说万一路上被对方发觉,失去了偷袭的突然性。那么这场战斗就会变成一场无比艰难的对攻战——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却是根本就损失不起的。 好在后来一切都还进行得很顺利。他们一直摸到了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都没被发觉,成功地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战前又有谁知道呢?只要有任何一个细节的稍有不慎,他们就可能全部都折损在里面——那样的话,墨阳城其实也就跟一座空城没有什么区别了。 再一个就是,考虑到这番冒险出击,已经是城内这些军政大员们所能容忍的最高极限了。再要求他们到了适当的时机就将家底全部干净彻底地全部抛出,这个提议很不现实,它本身就肯定会让多伦福德、齐元直等人打心底里非常的抵触的。 与其把这个提议说出来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还不如根本就不说,算了。 城里的老百姓很多都在城头上观看了大半夜,当他们看见突击队在敌军大营之中到处点火杀人的时候,一时间万众欢呼,敲锣打鼓,呐喊助威。 虽然距离十分的遥远,但是站在高处仍然可以见他们往来反复地冲杀,追砍那些北洋海盗帝国的官兵们。全城百姓为此彻夜不眠,欢呼不止。 此时见到江小龙带领着大队人马得胜归来,他们立刻自发地涌到了城门内外,夹道欢迎。 但是江小龙所带的这支队伍并不像是一支得胜之师,倒像是一支败军。 第1章 (三十八)围城 此时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疲惫不堪,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污渍,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许多长枪的枪柄都是折断的,钢刀的刀刃都是残缺或卷刃的,箭壶都是空的,许多弓的弓弦都已经拉断了,超过半数的人马都负了伤,他们互相搀扶着,有的人甚至是被抬着回来的。 当初他们出城的时候,超过半数的人都是骑兵,个个威风凛凛的。但是现在回城的队伍里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匹战马了。 要不是队伍里还押送着大批的俘虏的话,这支队伍看起来更像是吃了大败仗的部队。 城里的百姓们也都看出了他们疲惫不堪,于是他们更加热烈地鼓掌、大声地欢呼并赞扬和鼓励他们。吹鼓手们更是非常卖力地敲锣打鼓,女人们则冲进队伍去,帮忙搀扶、救助和慰问。还有很多人端来了热茶和包子、馒头等点心食品。 他们对江小龙更为热情,不断地高喊着什么“天降武神!”、“武曲星下凡!”和“神龙救星!”、“无敌战神”等等之类的溢美之词。无数的人对他顶礼膜拜。 面对所谓天下无敌的库尔斯特拉大军的汹汹压境,他们敢于一见面就发起攻击,并且居然还从头到尾一直在压着对方狂揍。这种场面在战前,说出去都是不可思议的。 住在城中的当代大诗人高云翔,当即兴奋地奋笔疾书:“敌军汹涌如海啸,乌云压顶城欲催。青龙小将猛如虎,暗夜奔袭惊若雷。奇兵奋迅如霹雳,悍将神勇捉敌魁。可笑贼兵正酣梦,百万大营已成灰。” 但是,此时的江小龙已经累坏了。他勉强地骑在马上,很做作、很虚伪地咧嘴大笑着,不断地挥手向周围欢呼的群众们致意。但是当他一到达了太守官邸青天府的门口的时候,他的笑容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 “强颜欢笑真是一件很累人的活儿啊!”他低声发着牢骚。人们纷纷上前要抱他下马,但是他挥了挥手,指了指万紫霞,意思是要她来抱。 当万紫霞走上前来,伸出双手去接他的时候,他顺势就倒在了她的怀里,然后把自己的脸,紧紧地埋进了万紫霞那丰厚柔软的胸前,感受着她的温馨与芳香,竟然还没等进屋就睡着了。 此时从城头上望向库尔斯特拉的大军营寨方向,可以看到,昨天还森严可怖、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色帐篷,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人的、也有马的。遍地都在冒着袅袅的青烟,还有些地方的大火到现在还在熊熊地燃烧着。 一眼望去,整个军营的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垃圾和燃烧的战旗、帐篷。一些还活着的战马则孤零零地在破烂不堪的营寨中信步晃悠,偶尔东张西望。 现在已经没有人指挥吆喝它们了,所以它们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它们还在思考着: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将要去向何处?等等严肃的哲学问题。 当库尔斯特拉大军的总督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率领着主力大军,威风凛凛地赶到这里的时候,见到的竟是一幅惨败凄凉的场景。 东一群、西一簇的丢盔弃甲的官兵们神情沮丧地站立在那里。他们散散乱乱的,既没有严整的队形,也没有欢迎的仪式,简直就不像是一支军队,这副样子令卡尔博诺夫斯基感到心里直冒火。他用马鞭指着那群人说道:“你们看看你们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他并没有更多的要求。下了马之后,他叫来了那一群吃了大败仗的军队中的军官们都围拢过来,向他们了解详细的情况。 军官们七嘴八舌,都说青龙帝国的人可能有什么邪恶的魔法。 虽然他们在夜间已经布置了极为严密的岗哨和巡逻队伍,但是那帮家伙们就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忽然间就出现在了大营里面了。半夜三更,他们到处放火杀人。 而且他们好像知道主帅列瓦乔夫勋爵的位置似的,一进大营就直奔他而去,几乎没有任何的耽搁,开战没多久就把列瓦乔夫勋爵大人给生擒了。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一点就是,他们的领头的还是一个很邪恶的小孩子。内家伙好像是有很厉害的魔法一样,随军的牧师们根本就镇不住。另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有些人的箭上面也附带有很厉害的魔法,沾血就死,非常的邪门儿。 卡尔博诺夫斯基倒是个经验非常丰富、头脑冷静的家伙。他不置可否地说道:“我看你们是被他们给吓破了胆子。敌人只要伪装隐藏得足够好,就有可能摸到近前才突然发起攻击。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并不算是很稀奇的事情。” “主帅大帐一般都会设置在大营的正中心位置,因为那里最安全。所以有经验的敌人,只要一冲进大营就会一直奔着最中心的位置去找,多半都会找得到。” “箭头涂毒就有可能沾血就死,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竟然这么厉害。但是总而言之,并没有什么证据支持你们所说的很厉害的魔法。” “现在你们把队伍都给我集中起来,清点一下人数。把死了的都埋了,垃圾都清理掉。剩下的人重新编制起来。” “你们看看你们这帮该死的家伙,现在还像个什么鬼样子?赶快都给我收拾好,然后把墨阳城给我围起来。明天,我要亲自去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魔法。还有,加强夜间的戒备,派出暗哨,做到早期报警,不要再让他们给你们来个夜间偷袭了。” “可是大人……”有将军提出了异议:“暗哨是很难派出去的。没有人愿意去做,因为很危险,一旦他们发现了情况报警,他们自己就会面临着送命的危险。” 但是卡尔博诺夫斯基却笑了笑,说道:“这不难办到。可以在军营外面很难被发现的地方挖个洞,让人躲在里面,外面做好伪装。” “然后再让他们每个人手中拉一根几十米长的绳子,只要悄悄地一拽绳子,军营那头就有铃铛响,这就算是报警了。担任暗哨的人报完警就算是完成了他的职责。他可以不再参加战斗,睡他的觉就好了。” 那名将军听了这个主意以后,十分的高兴,说这就好办了。可以在外面布置很多这样的暗哨,覆盖所有容易被偷袭的区域。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却让卡尔博诺夫斯基感到很震惊。经过大略的清点,昨天夜里的战斗他们的损失非常大。被杀死和烧死的足足有一万三千余人,战伤及烧伤的大约有六千人,其中半数以上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另有下落不明的失踪者一千多人,估计其中的大多数是被俘了。 五万精锐的大军,不过是一夜之间,这就特么的损失了半数以上? 而且剩下的人都已经惊魂不定,士气低落,完全没有了刚出发那会儿的状态。 “这仗是怎么打的?”一向沉稳的卡尔博诺夫斯基惊讶得连声音都变了:“为什么损失会这么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一名参与了昨夜战斗的将军回答道:“可能就像元帅您说的那样,他们隐蔽得非常好,袭击打得太突然,我们确实是措手不及。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问题是,开战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我们的最高指挥官列瓦乔夫阁下就已经被他们给生擒了。” “那伙人仗着手中有这张王牌,立刻就押着勋爵大人到处横冲直撞。本来还有许多人想组织抵抗的,结果被弄得十分的被动,当时的场面混乱不堪,根本就控制不住。” 卡尔博诺夫斯基再次询问了几名那场战斗的幸存者,尤其对战前和战斗开始的前十分钟,了解得非常的详尽。 “高明!”他最后由衷地赞扬道:“确实是高明!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他能在战斗发起前就下足功夫,具有很强的伪装能力、隐藏能力,几乎每一件事都做到了完美的极致。而在战斗发起之后,更是目标非常的明确。” “他们首先就在第一时间里,不顾一切地突袭敌方的首脑人物。一旦得手,就马上充分地利用起来。看起来,他们在整个的战斗过程,没有一秒钟是浪费的。” “要不是他正是跟我们打仗的敌人,我倒真的很想认识一下这个十分天才的指挥官。他所做的一切,就像是给我们上了一堂战术教学课似的。实在是让人佩服!” “而且听说还是个小孩子?不得不说,这个事情是相当的诡异!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围。你非要说这里面有魔法,恐怕还真是一个能站得住脚的解释。” 卡尔博诺夫斯基考虑良久,最终说道:“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哨的东西都是白费。无论他们有多狡猾,战术有多么的出色,都根本就经不起我们的一记铁锤的猛击!” “传我的命令,”他最后自信满满地吼道:“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在墨阳城的南面,集中七万人,准备重点攻城。东翼和西翼各安排三万人,协同攻击。余下的兵力安排在北门,一方面协同攻击墨阳城,一面准备汇同已经派出去的、准备夺取墨阳大桥的那支部队。” 当人手都离开他的大帐的时候,卡尔博诺夫斯基盯着地图,脸上露出了猫戏老鼠般的微笑,自言自语道:“这一次,我看你还能给我怎么样的惊喜,小孩子,小巫师?哼哼!” 当江小龙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特别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被褥间有着女性特有的馨香。他坐起来一看,一个长发女人正背对着他研磨药材,正是万紫霞。 江小龙咳嗽了一声,那女人便回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柔声问道:“你醒了?” 江小龙呆呆地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想起什么来没有?”——他的声音依然嘶哑难听,嗓子非常的不舒服,但是比起今天早上回城的时候要好得多了,看起来是已经用过了药的。 女人摇摇头说道:“我能记起很多医疗方面的知识,但是其他的记忆就非常的凌乱。像是很多梦境的片段似的。”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记忆。”江小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怀疑是不是她已经想起什么了,但是他并不想说出来。 这么胡思乱想着,江小龙便想起身。 当他他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很干净,所有的衣物也全都换过了,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大概是累狠了,熟睡当中的确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被人很温柔地清洗过身体的。当时他只觉得水温相当的舒适。 帮他擦洗的人绝对是一个女人,因为那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着女性特有的轻柔、舒适和温存,他当时甚至也能闻得到女性的芳香。 而且他还隐约记得——当时自己是已经有了很强烈的某些反应的。 少年人的情感和某些响应总是极为丰富而敏感、坚决锋锐并且是一往无前的,这是由体内爆炸般释放的荷尔蒙所决定的,和意志与某些什么想法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尴尬起来,看向面前的女人,心想:“该不会是她吧?” 然而,万紫霞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只是很恬静地微笑着说道:“没关系的,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记忆这种东西也是急不来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肩上的担子。全城人的性命,可就都指望着你一个人呢!”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她淡淡地笑着,仿佛并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又像是十分为他自豪的样子,说道:“从清树湾村,到墨阳城,你已经连续不断地创造了别人可能根本就做不到的许多奇迹。” 江小龙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但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而且难度还一天比一天大了……现在外面的敌军铺天盖地,这难度几乎是呈几何倍数的增加。” 最后这一句所用的词语,可能是当时没有人能听得懂的。但是万紫霞依然淡淡地微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她轻声地说道:“打仗的事情我不太懂。我只懂一点医术。所以现在对我来说,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很想好好的给你做一套比较完整的医治方案,但是很多条件不允许,而你又整日奔波,根本就静不下来配合我的治疗。” 江小龙想了想,说道:“等战这场争结束了,我们想办法建立一座医学研究院,专门给你用于医学研究的。” “研究院的下面应该有附属一座医学院和一家大型综合性的医院。医学院为研究院和医院提供研究人员和医务人员,医院则为研究院和医学院提供临床案例和临床试验分析等条件。” “这样,可以很快地提升帝国的医疗水平和医疗条件。”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用了大量的后现代化术语和名词,这肯定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所听不懂的——这是一次试探,他期待着万紫霞相应的回应。 但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低头摇了摇。 这摇摇头是什么意思呢?是说目标太大,难以实现?还是说根本就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或者是说这个方案她不同意?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江小龙感觉到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这比起在战场上面对的敌人的千军万马的危局,那难度可要大得太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齐元直带着多伦福德、赵树勇和吴浩雄等几个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大帅醒了!”多伦福德很恭敬地说。 “给大帅请安!”吴浩雄很真诚地说。 武将们总是很简单粗暴直接的,接连两场不可思议的大胜仗,使得江小龙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迅速地拔高起来。 之前他们都认为江小龙不过是个孩子——现在当然也知道其实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他们已经对他彻底的服气和尊重了。 在清树湾大捷和墨阳城下的偷袭这两场战斗之前,谁都认为面对的形势是个必输局,根本不可能抱有任何的希望的。但是现在,奇迹活生生地就被创造在了他们的眼前,这是最有说服力的。事实证明,对这个小家伙不服是不行的。 齐元直微笑着没有说话——从内心里他也非常的感谢江小龙,并且由衷地佩服。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孩子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和震撼。 但是,他还是很难转变自己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老旧观念。 一直以来,他都是墨阳城军政界的第一号人物。就算是现在,其实名义上也只是江小龙接管了战场上的战术指挥而已,并没有替代他成为了墨阳城的第一号实权人物。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江小龙只是想指挥作战,一点都没有要替代他的意思。 很多时候,这小家伙甚至还在躲避一些抛头露面的机会。对于官职和权位,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在对指挥打仗的这件事情上,他表现得非常的上心,一直在极力的争取而已。 而他的奋力争取,也仅仅只是为了解除眼前的危机,打赢即将来临的这场仗而已。 但是没有这个想法,并不等于事态在实际上也不会向这个方面发展。人是会变的。如今他江小龙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墨阳城里的偶像和英雄,民众和军队都对他非常的认可甚至是崇拜。 由于他极为出色的表现,下面推举和上面委以重任这样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水到渠成、必然会要发生的。他齐元直有这个预感,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将会被边缘化的地步了。 当然,谁能救得了墨阳城,打败当面之大敌,拯救这一方的百姓免受残杀和蹂躏,他齐元直即使是被边缘化,也不是不可以被接受的结局。这一点他倒是清楚的,他并不是一个十分贪恋权位的人。但是在情绪上你要说一点芥蒂都没有,那也是不现实的。 更何况这江小龙还只是一个孩子。你说他齐元直一直以来,都是这一方土地上最为受人尊敬的最高军政长官,他怎么能忽然之间就在一个小孩子的面前,屈尊放得下架子呢? 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也就干脆微笑着,什么也不说得了。 万紫霞尽量轻声地向齐元直禀报道:“大帅没有受伤,只是累坏了。但是他的身体状况,依然非常的不好!” 齐元直点了点头,吩咐道:“要尽全力医治他!” “是,齐大人!”万紫霞行了一礼,无声无息地先退了出去。 “都来了哈?”江小龙脸上的笑容很阳光。他也不太懂这个社会的礼仪路数,只是抬手示意了一圈,说道:“谢谢大家的关心,都坐,都来坐吧。” 这一番话在现代社会来说也是相当的随便的,更不用说是在封建等级森严的古代了。江小龙的前身一直以来都是学者型的人物,并不太会讲客套礼仪,自由散漫随便惯了的,更不用说在这个他所不熟悉的时代了。 武将们都是粗人,倒也没什么讲究。齐元直虽然心里却是苦笑,但是也没怎么在意。 在他看来,这应该就是一个在乡下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的孩子,太懂这些礼仪反倒还不符合他的出身经历了。 但是他又为什么这么的精通打仗呢?为什么好像其他的东西他也懂得不少呢?他为什么会想出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乱七八糟的主意呢? 他居然还能迅速选拔成立一支能打硬仗的突击队出来,这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野孩子能有的见识、谋略和胆魄吗?这些都是让齐元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堆问题,甚至困扰的他晚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死活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他真的是个天才? 还是被什么武神附体了? 第1章 (三十九)敌众我寡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江小龙不会什么客套,也无心客套,直奔他最关心的主题。“昨夜我们的损失是多少?北洋海盗的大军到了没有?” “昨夜?”大家有些面面相觑,最后齐元直微笑着说道:“大帅说的是前天夜里吧?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这现在已经是那场夜间偷袭战胜利之后的第三天的上午了。”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江小龙暗想:“看来这身体还真的是不行。体力倒是很好,但是多种重病缠身,精神跟不上来,经不起剧烈的大折腾……很麻烦啊!” 大家也都听万紫霞介绍过,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所以也不怎么以为意。 多伦福德面色沉重地介绍道:“现在,敌人的大军已经全部都到了。他们是在我们打了那场夜间突袭战之后的第二天中午到的——是全部人马!” 来的倒是好快。江小龙心里一沉。他知道:敌军到的越快,就表明他们想立刻拿下墨阳城的决心就越大。如果他们绕过墨阳城,直扑墨阳城北的墨阳大桥的话,也许就不会再关注墨阳这个城市了。他们会将它围困,然后等着它瓜熟蒂落,自然烂掉。 但是现在敌军的大部主力都已经开到了墨阳城下,这就表明:敌军的总指挥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认为:不管墨阳大桥的军事价值有多大,墨阳城他是非要先打下来不可的了。 虽然现在的墨阳城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了,但是它的守军居然敢率先发动一场夜间偷袭,而且还把我的部队打得如此之惨重。那么不管怎样,卡尔博诺夫斯基都认为,必须要先踏平这座城市再说了——这是个面子问题。 男人是非常看重面子的,尤其是还是一名率领大军的大人物。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轴?”赵树勇忽然说道:“这也太特么的高看咱们这个只有几千人把守的城市了吧?” 这个人就是爱发牢骚,但是所说的却是事实,而且简直把在场的人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现场的气氛由于过于沉闷而显得有些尴尬起来,齐元直想活跃一下氛围,于是就微笑着说道:“幸好!我们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狠狠地打击了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 “有什么鬼用呢?”赵树勇立刻回应道:“比起那天夜里突袭战之前的情况来说,我们变得更糟糕得多了。当时,我们的对手只有五万人。现在好了,变成二十万了。” 江小龙没有理睬他,转向多伦富德问道:“我们那一夜的损失有多大?” 多伦富德回答道:“当时出征约三千二百人,回城大约二千一百人。战死及失踪一千一百人。返回的官兵中,大约有八百名伤兵,其中半数以上伤势严重,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力。所以,当夜的损失大约在一千五百人左右,抓获敌军俘虏总共一千一百七十四人,包括回来的路上路上死掉的数十人。剩下的人中,其中将军以下军官八十二人。在回来之后,俘虏中有五人因伤势过重,已经死于囚牢之中。” 此人常年带兵,比较专业,也非常关注自己手上的兵力状况,所以一说起来头头是道。 “我们目前手上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部队?”江小龙问道。 “目前总兵力大约八千余人。”多伦富德了如指掌,侃侃而谈:“其中半数是原正规军人,另外一半都是新近加入的普通市民。这些人缺乏必要的训练以及战场上的实战经验,所以很难指望他们在战场上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怎么只有这么一点人?”江小龙像是自语一般地说道:“这座城市好歹应该还有十万人左右吧?又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应该士气高昂才对呀。” 多伦富德回道:“墨阳城原有人口大约三十万。战争爆发后,大半逃亡,尤以精壮男人为甚。至围城之前仅剩八万余人口,其中大半为老弱病残及妇女儿童等等,约占五万余近六万人。剩下的人中绝大部分是手工艺者及做小买卖的。他们中的不少人事实上并不适合于当兵打仗。” “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也都愿意为守城而尽力,但是眼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正在承担着繁重的城防建设任务——比如制造兵器、熬制药草,布设陷阱机关等等。” “其实包括那些城内的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等等,绝大部分也都在协助做这项工作——他们都在很紧张地忙碌着,根本就没有时间参加哪怕是临时的军事训练。” 江小龙想想也是,于是他又问道:“那天夜间突袭之后,飞龙突击队的情况怎么样?” “那天夜里突击战之后,经详细清点:死士营官兵全部战死,无一生还;飞羽营有二百一十七人生还;神龙营仅剩十八人。生还者中有半数以上负伤。” “但是好消息是:他们绝大多数为轻伤,经医治过后,都表示可以重返战场,愿意为守城继续效力。——在这一点上我们必须赞扬医仙万夫人。” “她的医术真的很高明,而且自觉自愿地建立起了一支医疗队,并带领他们为伤兵们进行医疗。他们一直不分昼夜,不讲条件地在忙碌,很令人感动。” “——在万医生的带领下,我们临时组建的医疗队是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的——不过需要说明一下的是:医仙所需要的很多药品和器材,我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提供了。不然的话,相信她还能令更多的伤病官兵能够迅速重返战场。” 多年职业带兵生涯让多伦福德养成了一个习惯,叙事条理分明、刻板、严谨以及简明扼要。他能随时随地地掌握军中的各种情况,并且随时随地能汇报得清清楚楚,简直就像是背书一样。 江小龙明白万紫霞所遇到的困难。其他的人则莫名所以。只有齐元直的心里又有了别的念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仙医,怎么也跟江小龙这个乡下的孩子一样,经常说出一些让咱们都听不懂的东西呢?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共同之处? 听完多伦福德的汇报,江小龙点了点头,说道:“神箭手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那天晚上看到很多人倒下了,我还以为剩不下多少人了呢,原来还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还能战斗。” “你们现在就把这两个营的人集中起来,编成一个飞羽营吧,暂时由赵树勇担任正营管带、申屠豹为副营管带。他们将直接听命于我,不受其他人节制。在这里需要说明一下,非常时期,必须要有非常的手段。请各位不要介意。” 江小龙瞬间就又进入了战场总指挥的角色,命令下达得简明扼要,而且一说就是一串。在他发布指示的时候,其他人不仅要注意听,而且还都恨不得拿笔记下来,就怕过了就忘了。 “清点一下毒箭还有多少。这东西非常的宝贵。”江小龙继续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当然,那天夜里赵树勇就做得非常好。” 当时在追击列瓦乔夫勋爵的时候,情况万分紧急,稍有犹豫就会令局势急剧恶化。 在没有得到江小龙许可的情况下,赵树勇果断抢夺毒箭,并迅速控制住了当时的局势。 虽然在战前的时候,江小龙一再强调毒箭的使用必须要得到他的同意,但是赵树勇的行为却是值得表扬的。这种在战场上灵活处置的行为,只有思维敏捷,机智果敢,经验丰富,不墨守成规的老兵才能做得到。而比较刻板的齐元直和多伦福德,显然缺乏这种能力。 在江小龙的突袭战进行得非常顺利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果敢地派兵下来大举支援,豁出一切地帮助突击队继续扩大战果,这就是一个例证。 这两个人虽然当时一直都站在城头观战。并且在江小龙的突击队纵横拼杀,往来冲突的时候,他们却表现得犹犹豫豫、首鼠两端,并没有派兵下来支援。 不过由于当时夜色昏暗,距离较远。当战场上出现最危急的状况的时候,赵树勇凌乱不慌,举措果断的抢毒箭破防这一幕,他们也是肯定看不到的。所以,当现在听到江小龙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有点儿头脑发懵,不知所云。 联想到这两个人当时并没有从城里派出援兵,扩大战果这一事,江小龙便有意借机说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要有坚决果断地应变处置的能力。否则,有些机会就会稍纵即逝。” “当时如果不是赵树勇反应神速、勇敢果决,我们很可能就会错过机会,功败垂成,抓不到列瓦乔夫那个死胖子了。” 随后,江小龙针对此事又做了个非常详细的介绍。 他说,在最后抓获列瓦乔夫的那一瞬间。敌军护卫的官兵们已经围成了环形铁桶阵,保护坠马的列瓦乔夫。 当时的情况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稍有延误,列瓦乔夫就会被人救走,局面将会立刻变得对突击队极为不利起来。 而且当时的情况极其的混乱,江小龙虽然也在突击队当中,但是他是被夹在队伍的后面的,所以他也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也就是说,当时就连他也无法及时下达使用毒箭的命令。这时候就只有赵树勇和申屠豹这两名军官是冲在最前面的,他们对当时的情况看得最清楚。而当时申屠豹也在连连放箭,却因为对方都是佩戴的重盔重甲,所以几乎没有取得什么攻击效果。 在最关键的时刻,赵树勇没有机械地遵守“用毒箭必须首先要请示江小龙”的这条死命令,而是当机立断地抢过毒箭,专打对方阵营中的每个人防护不到的薄弱环节,几乎在一瞬间就破掉了对方的铁桶阵。 这个表现极为抢眼,是奠定了这场突击战顺利发展下去的极为有力的保障。说他赵树勇立下了首功也是毫不为过的。 这也体现出了这位老兵的战场经验和战术智慧。相比之下,申屠豹虽然天赋异禀,在射箭的技术上比赵树勇要高超,但是在战场上的灵活机变、捕捉战机和杀伐果决方面,那可就被赵树勇甩出起码两条街去了。 此时江小龙大力夸奖他,当然是有对齐元直和多伦福德两个人有些不满。当时他们没能灵活果断地处置当时的局势,从城里派出援军继续扩大战果,这是这场突袭战之中最大的遗憾。 但是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就不想再提此事。如今城市的危机非但不仅没有解除,反而变得更为严峻了。在这个时候,继续揪着这件事情去怪罪他们两个也并不合适。 江小龙只能借着反复强调赵树勇的这件事情,来旁敲侧击地提醒齐元直和多伦福德两人。至于他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借着这件事情,对他们没有及时派出援兵一事进行深刻的反省,估计只有天知道了。 现在齐元直和多伦福德怎么想,大家不知道。他们只是看见齐元直在低头沉思,而多伦福德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来他们也知道江小龙正在就这件事情,来批评他们那天夜里的决策——只是从表情看起来,他们好像还是不太赞同江小龙的意见而已。 或许他们并不一定服气,因为毕竟大家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齐元直和多伦富德都不太喜欢那种放手一搏、孤注一掷的冒险——但是此时,继续再讨论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江小龙明白他们各有自己的诸多顾虑,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想牢牢地抓住军队的绝对指挥权一样。在危机的局势下,听取多种不同的意见有时候是有害的,必须服从一个人的意志。 而这时的另外一个主角——赵树勇——在听到了江小龙大帅的表扬之后,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开心的,依然是那副很苦巴巴的像是很倒霉的沮丧表情。 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当时要是让那个死胖子跑了,我们所有的人就全都会死在那里的。” 江小龙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向齐元直说道:“请齐大人记下这一战功,将来上奏捷报的时候,务必美言几句。在万分紧张的时刻,这个黑炭苦瓜脸的赵大叔果断奠定了胜局,功不可没,值得重赏。” 大家都会心地一笑。赵树勇不仅肤色黝黑,而且成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发着牢骚,所以被江小龙称之为黑炭苦瓜脸。 齐元直听了江小龙这话,心里也非常的感激。江小龙这是当着众人的面表达了另一层意思——他齐元直仍然是墨阳城的老大。江小龙只是想要战场上的临时指挥权,并无威胁他齐元直太守官职的意图。 虽然齐元直也并不是一个特别在意官场生涯的人,但是江小龙这样照顾他的面子和心理感受,他也是很感谢的,所以立即就在心中原谅了前些天江小龙对他的多次指手画脚。 但是赵树勇并没有理会大家对他的善意笑话,而是苦着脸继续说道:“毒箭我清点过了,还剩二百七十六枝。少的相当的可怜,基本等于没有。起不到什么作用。” 毒箭在围城之前就只有三百枝,没想到经一夜激战,还只用掉了二十四枝,这已经是用得非常节俭的了。江小龙觉得有些振奋,一跃而起,说道:“毒箭全部集中由赵树勇掌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走!现在我们到城头上去巡视一遍去。” 所有人都跟着江小龙往外走,赵树勇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嘟囔道:“还有什么好看的,情况变得比夜袭战之前还要糟糕百倍,唉,最后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的。” 城内的百姓们依然在忙乱之中。虽然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是谁都知道,他们所面临的局面更加的严峻了。 江小龙等人首先去的是城南。敌军不仅自南边而来,也把城南门当成了主攻的方向。他们的先锋五万大军,就是在南门的城郊被江小龙他们给狠狠地蹂躏了一顿的。卡尔博诺夫斯基显然是觉得,必须要在这里挣回面子。 从城头上向外看,那一夜被突袭后的凄惨景象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大规模的营寨。依然是全部白色的帐篷,整整齐齐,重重叠叠,不仅森严壁垒,而且规模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比原先列瓦乔夫所安排的营寨位置更加前出,其营寨的大门距离墨阳城的南门仅仅不到三里地远了。 如此靠前,只要一发动攻击,马上就可以进入强弓硬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了。江小龙心想,这个卡尔博诺夫斯基摆出了一副很强硬、很嚣张的姿态。他这是要一刷前耻,志在必得啊! 多伦福德指着对面的敌方营寨,介绍道:“我们夜间派了岗哨侦察监视,发现他们已经学乖了,加强了戒备,还偷偷在营房的外面布置了暗哨,企图做到早期预警。” 江小龙说道:“这是可以预见到的必然结果。他们又不是傻蛋,吃了一次大亏之后肯定会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的。其实他们这么做还是很笨的。” “要是我的话就不会布置什么暗哨,而是在营寨里面,敌军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多支弓弩暗阵,轮流值班。遇到偷袭就一顿噼里啪啦,准保打得那些敢于偷袭的家伙们落花流水。” 他身边的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心中一震,心想还好这小家伙是我们的人。要是跟他对敌的话,这家伙花样百出,随时都可能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太可怕了! ——把伏击阵安排在自己的营房之内,引诱别人来偷袭?这恐怕是最邪恶、最为阴险的招数了。当前来偷袭的大队敌军人马闯进营地的时候,完全不会防备到还会被偷袭。估计他们中的很多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简直是天才的设计啊! 这样不仅能保证自己人的安全,还能给偷袭的敌人以意想不到的杀伤。更为高明的是,这样的安排都是在自己的营地之内,敌军在营房的外面是无论如何都侦查不到的。 可以预想的是,这种伏击能给敌人制造多大的意外伤害啊?而且同时还解决了预警的问题。——这个小家伙在战场上简直是说不出的恐怖。 江小龙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他观察了一小会儿,对多伦福德吩咐道:“去吩咐各城门,夜间加强监视,务必把他们的暗哨位置记录准确。如果在城楼上看不清,就在白天用绳索提前悄悄把人放出去,摸到他们营房的侧面隐蔽起来,近距离观察他们的夜间值班。” “是,大帅!”多伦福德一边去吩咐手下,一边心中在想:“妈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真要再想偷袭他们一次的话,首先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掉他们的暗哨。这样马上就可以再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此刻,对面的营寨里也在忙碌着积极备战。一部分北洋海盗人正在营房前的空地上列队和操演。遥望兵营的右侧后,可以看到很多敌军在伐树。在兵营的后方,更多的人在整理那些砍下来的树木。 他们用刀斧粗略修整那些大树的树干之后,就开始制作攻城用的云梯、撞城门用的攻城锤以及渡过护城河所必须的简易桥和木筏子来。 在那些忙碌的人群的旁边,空地上已经放置了堆积如山的制成品,相信很快就会往前方营寨大门的附近开始运送了。 江小龙又用他那简陋无比、模糊不清的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说道:“看他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应该很快就会发起进攻了。咱们绕城转一圈儿吧。” 第1章 (四十)攻城战开始了 他们沿着城墙一边走一边观察,城墙上到处都有搬运城防物资和制作防御设施的人员,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妇女和儿童。这是由于城内人口的比例所决定的,留在城内的大部分人都是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青壮年男性大部分都早就逃离了。 墨阳城不是很大,江小龙等人很快就将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的情况都看了一遍。发现情况都差不多,城外北洋海盗人的兵力部署也大致了解了一下。 江小龙认定卡尔博诺夫斯基的主攻方向肯定是城南门,因为在这个方向上,敌军的营寨规模最为庞大。他于是命令在城南部署三千人防守,其中一千五百人是正规军,另外一千五百人是自愿参加战斗的市民志愿者。 东、西、北三个方向各部署一千人,其中的一半是正规军。齐元直亲自率领两千人——其中一半人是正规军——作为战略预备队,居中策应。哪个方向顶不住了,就支援哪个方向。 他同时组织城中的军民做了一次动员,由于他嗓子依然还有些嘶哑,动员会主要是城守齐元直主讲。他对齐元直是这么说的:“去吧,去把民众的怒火都点起来吧,这方面你很在行的。” 上了台之后的齐元直慷慨激昂,大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们!眼前的局势,我相信大家的心里也都很清楚!我们虽然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消灭了很多的北洋海盗帝国的军人,狠狠地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但是,他们现在是恼羞成怒。于是,现在城外的敌人更多了。可以说,整个墨南省的敌军,都已经到达了咱们的城下!而且团团包围了我们!” “我为此而感到很自豪!很荣幸!很光荣!”齐元直语出惊人,挥舞着他那瘦弱的胳膊,成功地吸引住了大家的注意力。 他接着说道:“为什么我要这么说呢!因为他们现在是在害怕我们!想当初,他们用五千重装骑兵,去攻击一个小小的贫穷山村——清树湾村。” “但是被我们——尤其是我们的大帅江小龙,他用兵如神——很轻松地就靠两千个农民,和他们手里的竹竿和木棍,就把这伙强盗给彻底地消灭了!这事儿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已经了解得很清楚!” “接下来他们又动用了五万兵马,来进犯我们的墨阳城。结果怎么样?我们的大帅江小龙只出动了三千人,就轻而易举地把他们给消灭了大半——那天晚上,我相信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在城楼上亲眼目睹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都是一些个废物!” “没错!他们就是一群废物!别看他们人多,乌泱泱的看起来好像挺吓人,但是打起来就跟纸糊的一样,没什么了不起的!” “五万兵马根本没有用!所以他们现在就全部集中过来了!二十万!现在城外已经集中了他们全部所有的兵力!因为他们的心里很清楚,想靠几万人就来打下我们的墨阳城,那是放屁!” 台下的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他们没有办法,黔驴技穷了。虽然现在,我们的人远远没有他们的多,但是他们很害怕我们。所以才来了这么多的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很了不起!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人群高声应和着。 “当然,现在城外的敌军,已经比我们城里的所有的军民和百姓都加起来还要多得多了。但是,难道我们就害怕了吗?难道我们就怕了这些废物了吗?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会很担心,认为我们可能打不赢。但是怕就有用吗?怕,他们就不来进攻了吗?” “单单是怕,是没有用的!我们要宰杀那些牛羊猪狗、鸡鸭鹅鱼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它们怕不怕?没有!对于屠宰者来说,这些都是废话!他们不会关心的。他们不会去理会那些鸡鸭猪鹅们怕不怕的。当他们想到该杀什么牲口时候,他们就会动手去杀,根本不管你怕不怕!” “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怕,而且还要非常勇敢地挺起胸膛来战斗!应该害怕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他们在江小龙大帅的手上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了大亏!他们比我们更怕!” “这几天我看到了大家高涨的热情。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很努力,都在为我们城市的防守,默默地尽着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这些防御措施都是需要有人使用的。” “现在,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尽量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当战斗打响的时候,每一个能上战场的人,都尽量走地上战场,因为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我们守不住这座城,那么我们的每一个人都是要死的。既然我们每一个人反正都是要死的,那就让我们死在战场上吧!我再说一遍,作为这座城市的太守,我恳请大家都死在战场上吧!我也是你们当中的一员,到时候我也会亲自参加战斗的!”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人们的情绪就都激动起来了。 这时候,江小龙走上前来,用他的破铁桶喇叭,神情镇定、声音嘶哑地说道:“父老乡亲们,敌人就要开始攻城了。攻破了防线之后,接下来就是大规模的屠城。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会被残忍地杀死。所以,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存,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 “我江小龙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现在,我向你们保证,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有信心带领你们,再一次打败他们。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帮助!这实际上也是在帮助你们自己。因为一旦城破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会死的。” “放心吧,大帅!”一个白发苍苍、略微驼背、拄着拐杖的老头子,用暗哑的声音喊道:“战斗打响的时候,我会参加战斗的!老汉我绝不会等着他们来杀我!” “我拉不动弓,给我一支弩。”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愤然尖声喊道:“我也要上战场!” 旁人笑道:“你这么小,怎么能上战场?” 小孩子理直气壮地指着台上的江小龙说道:“大帅跟我一样大。他都大帅了,我怎么就不能上战场了?” 人们受到感召,纷纷喊着要参战。其中有相当部分的人是妇女。她们群情激愤,在齐元直的带领下高呼口号:“誓与敌人血战到底!” “誓与墨阳共存亡!” 有些妇女更是十分激动。其中一名四十来岁的壮年妇女,手持一把砍柴刀站在了高处,用她尖锐的声音厉声喊道:“姐妹们!男人抛下我们妇女跑了,难道我们就要坐以待毙吗?我们也能参战!大不了城破了我就战死在城头!自杀在城头!绝不会等着他们来侮辱!” 很多女人闻言立即拥护,纷纷高声喊道:“我们女人也能上战场!”、“人在城在!城破人亡!”、“反正也是死,我们要一直打到最后一个人!” 江小龙看看动员得差不多了,留下齐元直还在台上鼓动。他悄悄下了台,对多伦富德统领吩咐道:“召集东、南、西、北四座门的作战指挥官都过来,我要跟他们再说点儿事情。” 这将是在这场恶战爆发之前的最后一次战术会议。 江小龙尽量详尽地将自己的守城战术方案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又都交待了一遍,最后又补充说道:“对方的首轮攻击一定会非常凶猛,但是你们在阻挡对方的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一下子就把手上所有的人员全都派上去。要注意留有一定的预备队,放在二线。” “预备队是随时准备对第一线的防守部队进行支援的。如果一下子就把人全都派上去了,有可能在最初作战的时候就会损失过大,导致后继无力。” 听了这话,有人不满地嘟囔道:“本来就这么点人,还要留一部分力量。那每个人的防守宽度不是要达到一百米以上了啊?怎么看都是人太少了。” 江小龙听到了,淡定地说道:“现实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必须要多动动脑筋。首先作战要灵活机动,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到面面俱到,只能是见招拆招。到时候敌人哪里攻得最凶,咱们就把力量相对集中一些。” “其次,刚才的动员会你们也都看到了,老百姓们的参战热情也很高。你们在战前再努努力,走上街头去,更多地动员一些人前来参加这场保卫战。” 众人纷纷应道:“也只能如此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尽全力吧,大不了鱼死网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小龙听了很是不满,说道:“你们这个态度不行!你们是将领,不是外面那些平头百姓。要有信心!如果你们都没有信心,士兵和百姓们怎么会有信心?” “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怕,你们担心什么?” 他指着南方说道:“不是我吹牛!外面的那些北洋海盗人有什么了不起?我已经打了两仗了!都是以少打多,而且打得他们稀里哗啦的。老子一直都不知道失败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怎么了?难道你们跟着我江小龙混,还觉得没有信心?” 众人的面部肌肉顿时舒展了开来。江小龙抬起腿来,狠狠地在愁眉苦脸的赵树勇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叫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特么的老是跟死了老娘一样的。你们只要豁的出去,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干。咱们就可以叫他们那帮北洋海盗人有命来,没命回去!” 经过他的这么一番敲打,所有参加会议的人的情绪都被点燃了,纷纷互相拍着肩头、捶着胸膛,意气风发地说道:“走!豁出去了。他们敢来,咱们就叫他们好看!” 就连赵树勇也一脸苦笑着,一边拍着自己被踹的屁股,一边抚着别人的肩膀,说道:“要是这一仗下来,兄弟我运气不好,先走一步了。你们将来谁路过我的家乡的时候,麻烦你们看望看望我的家人……” 江小龙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就抬腿在他另外一边的屁股上又踹了一脚,骂道:“你特么的都流浪几十年了,还知道个屁的家乡。我警告你赵树勇,没有我的批准,你们谁都不准死!——包括你——现在只有外面的那些北洋海盗人有权利死,你们谁都没这个份儿。” 众人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士兵和百姓们见他们个个精神焕发、信心百倍的样子,顿时也觉得,眼前的这一战的前景不是那么的灰暗了。 倒不是江小龙对赵树勇有什么意见。赵树勇这个人爱发牢骚,成天像是过在世界末日当中一样地苦着个脸。但是打起仗来凶猛得像头狮子,而且极会把握战机。这家伙不出手则已,出手必然是对方的痛处。这样的战场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兵,是非常难得的。 江小龙对他是相当的放心的。但是之所以当众敲打他,是为了轻松气氛,鼓动士气,也是为了让他收敛一下对大家伙的负面影响。 没多久,有军士来报告说:“有几个人跑到了城西北角的护城河边,嚷着说要求过河。” 江小龙带人赶去,见是几名青龙帝国的人,穿着平民百姓的服饰,嚷着说是靖王殿下派来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墨阳城守齐元直和江小龙先生。 靖王殿下的人?要是这时候的援军到了就好了——哪怕只有两千。 此时,北洋海盗人的兵力基本都是布置在墨阳城的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之外。此处为墨阳城的西北角,并无北洋海盗人被配置在这个西北角的方向上。 从城头向远处张望,也没见到后面有追兵。江小龙于是吩咐从城头上吊下几个人去,放木筏子将他们接了过来——所有城门口的护城河上的吊桥都已经早就被拆掉,拖进城里去了。他们只能坐木筏子过来。 这几个人中带头的军官,赫然便是曾经见过的郑兆祥。他脸色惨白,坐在马上摇摇欲坠,众人将他扶下马来的时候,这才发现,他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地插着十几支箭,活像一只刺猬。他的衣服上和马的身上满是粘稠的鲜血,就连马的屁股上也都插着好几支箭。 那马的两条后腿和屁股一直在不停地哆嗦着,看那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那几个随行人员的身上也多少都带着伤。显然,他们是曾经遭遇过一场极为惊险的追杀的。 至于他们后来是怎么样摆脱追兵,并且跑到了城下的,这就不知道了,而且现在也没时间详细地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江小龙马上吩咐人去请万紫霞来医治,但是郑兆祥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别瞎忙活了,我快不行了。你们让我把话说完。” “我是从江北偷渡过来的……他们昨天上午的时候,已经对墨阳大桥发起了攻击。守军支持不住,已经放火烧桥了。” 他虚弱地拉着江小龙的手说道:“靖王殿下让我转告阁下:殿下很抱歉,因为库尔斯特拉的大军已经抵达墨阳大桥,并已于昨天开始发起攻击,所以先前说好的援军已经无法到达了。” “但是殿下……还是希望你们能克服重重的困难,坚决守住墨阳城,分担墨阳大桥的军事压力。殿下还说,他相信你们的能力,一定能保护好墨阳城内的平民百姓的。” 听了这话,江小龙和在场的齐元直、多伦福德等几个人不禁相顾无言。而郑兆祥在说完了这番话以后,他的呼吸便渐渐地微弱了下来,他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当万紫霞赶到的时候,郑兆祥半睁的双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光彩——他早已死去多时了。 城外。库尔斯特拉的大营内。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正在侍卫的帮助下穿戴甲胄。他的妻子卡特琳娜夫人在一边帮忙。她叮嘱道:“你要注意保护自己,亲爱的。对手可是不一般呢!” 卡尔博诺夫斯基不以为然地咧开他那满是卷曲胡须的大嘴,笑了笑说道:“夫人,我这一生征战无数,什么样的对手没有见过?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我听说——他们已经接连两次挫败了我们的军队,其中包括能征惯战的猛将列瓦乔夫大人。而且他们每次都是以少胜多的。我真心觉得,还是不要小看他们的好。” 卡尔博诺夫斯基声音很是爽朗和欢快,声音洪亮地回答道:“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城里总共也就七、八万人,而且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我的兵都比他们的总人口多一倍半以上。他们凭什么打?你们女人就是婆婆妈妈,一天到晚担心这、担心那的,哈哈哈!” “总之还是多加小心一点的好,我祝你马到成功!”卡特琳娜夫人面带微笑、低眉顺眼地祝福道。 她当然对她的丈夫有信心。这辈子她陪着丈夫征战多年,见过许多大仗、恶仗和苦仗。眼前这个小小的、几乎已经没什么人的城市,也确实是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危险和困难的。 “放心吧亲爱的,他们已经是关在笼子中的老鼠了,随便怎么打都能赢。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的。我要不是因为部下无能,吃了两次大亏,所以一定要报这个仇的话,我也不会打这个鬼城市。其实现在最理智的做法是,我的二十万大军应该已经在准备渡墨南河而北上了。” 他抱住妻子苗条的腰肢,把满是坚硬的卷曲胡子的大嘴凑到她娇嫩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带着侍卫,走出了营帐。 大约是上午十点来钟的时候,烈日当空,阳光灿烂,天已经开始变得很闷热了。 北洋海盗人的军营里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这是发起总攻的号角声——十分悠长,十分沉闷,十分牵动着每一个墨阳城守卫者的心脏。 “都起来!都起来!”城头上的军官们嚎叫着:“都特么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注意先保护好自己,大家准备拼命的时候到了!” 江小龙下令所有的军官用最大的声音传下去一句话,务必传达到城墙上的每一个角落:“城里的老少爷们、娘们听着:真正的血战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务必保持镇定,保护好自己!尽最大限度地消灭敌人。” “我请你们记住,要人在阵地在!请大家尽自己的所能,最大限度地消灭敌人吧!墨阳城的存亡就在你们的手中!诸位同袍们,请坚决挡住一切来犯之敌,不惜一切代价!拜托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墨阳城的老人们开始祈祷,虔诚地跪在神龛前,闭紧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安排在第一线的守卫者们纷纷涌上了城头,默默地注视着城外的情况。大多数人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器械,感觉到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大队的北洋海盗人从他们的大营里走了出来,开始排列队形。 大批的攻城器械被运送到了大营门外。在营房外集结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大营外的原本十分空阔的草地上,现在已经是黑压压的,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整装待发的军人。 北洋海盗大军队形整齐,衣甲分明。他们手中的兵器多半都是大刀、长枪和阔斧之类的沉重家伙,令人望之生畏。 没多久,大队人马已经排列整齐,开始徐徐向墨阳城推进。很快,他们的前锋就已经推进到了距离墨阳城大约八百米的距离上。他们停了下来,开始弯弓搭箭。 墨阳城内的大部分硬弓的射程是六百多米,这个距离是他们射不到的,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做准备,自己则待在原地,等着挨打。 随着粗野的口令声响起,“轰!”无数的箭矢腾空而起,然后又像是暴雨一样,密密麻麻地扑向了残破的墨阳城头。 第1章 (四十一)反冲锋的敢死队 江小龙用他的破铁桶炮制的简陋喇叭,大声呼叫道:“隐蔽!隐蔽!所有不相干的人员全部撤到后面安全的地方去,注意保护好自己!” 按照江小龙战前的部署,敌人肯定会首先发动大规模的箭矢攻击,这时候绝大部分的人都要撤到城墙的下面去,以避免较大的伤亡。 此时一看见对方无数的箭矢遮天蔽日地飞来,江小龙立刻下令全体撤退。城头仅留下指定好的若干观察哨留下来——他们都是全身制式盔甲,并且有大盾牌的军人——其他的人则鱼贯从城门两边的阶梯往下跑。 城头上的人们纷纷跑到屋后、树后、城墙脚下等安全的地方,蹲下身体,尽量缩成一团。 他们纷纷举起手边的各种早已准备好的家什,遮挡到了自己的头上——其中有军用的制式盾牌——不过大部分都是各种木板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几个人顶着一块大门板,或者是各种自制的木头盾牌,木头锅盖,桌面,大面板,来不及回炉打造兵器的破铁皮,甚至是家中用的破铁锅等等之类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一时间“叮叮咚咚”、“噼里啪啦”等等各种声音极其密集地响起。不时有人因遮挡不完全或是遮挡物太过简陋,而被箭矢杀伤,中箭者立刻发出凄惨的叫声来。 北洋海盗人的箭矢冲击力很大,许多箭矢经过长距离飞行后依然能深深地刺入树干,街边一些破旧房屋的土墙,甚至连屋顶的瓦片都被打破,一时间碎片四射。 当北洋海盗人的前队射完箭之后,停在原地,开始向弓上面装箭。而后排的大队人马不等他们装箭完毕,就已经纷纷地越过他们,走到了更前方的位置,没有任何的停顿,他们把手中的箭矢一股脑地又全都射了出去。 随着“嘣嘣嘣”强劲的弓弦声成片成片地响起,无数的箭矢“呜呜呜”地飞了出去,像忽然升起的一片片乌云一般,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骑在马上的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手执马鞭,志得意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哈哈大笑着说道:“经过几轮这样密集的箭矢打击之后,这城里还能剩下多少只‘老鼠’呢?” 箭矢的暴雨,一阵又一阵地倾泻着,没完没了。城里的许多人紧张得手上直冒汗,时间变得似乎漫长而难捱。不时地,总有一些对自己防护不周的人中箭倒下,人们不禁担心,如果持续不断地这样放箭的话,到头来城里面还能有几个人活得下来呢?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之后,就好像是雨过天晴一般,那些遮天蔽日的箭雨开始逐渐变得稀稀拉拉了起来。 城头上预留的观察哨向城外看了看,转身向城内摇动红旗——这是敌人已经停止箭雨打击、开始准备进行攻城的信号。 江小龙见状,于是就又拿着他的破喇叭,大声喊道:“大家抓紧时间收集还能用的那些箭矢——这是他们送给咱们的好礼物——动作都快点,他们马上就要准备强渡护城河了,所有的人都做好战斗的准备!” 北洋海盗人射来的箭矢有许多都已经变形,不能再用了,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完好的。人们手忙脚乱地收集对方送过来的这份礼物,从各种木制防御器械上、树上、土墙上,将那些密密麻麻像是刺猬一样的箭矢拔下来,准备还击。 准备抵抗第一波攻击的那些人纷纷手持器械,顺着城门两边的阶梯,再次冲上了城墙,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此时,大队北洋海盗人已经来到了护城河前,他们一边持续不断地向城头放箭,一边从后方拉来各种木制的器械,准备强行渡河。 墨阳城的护城河五丈宽,深达一丈五尺,也就是说换算起来大约有十六、七米宽,深达四点五米左右。 四点五米是什么概念呢?换句话说也就是现代建筑中,大致有一层半的楼层的高度了。为了保证河水的充足,江小龙这几天一直在要求军民们想办法堵住护城河水的出口,并往护城河里面加紧灌水。此时水线已经一直漫到了河堤边,与岸边的地面基本平齐。 要想渡过河去,搭建临时的简易桥,就必须首先要有人泅渡或者坐木筏子到对岸去才行。于是许多北洋海盗人开始脱下身上沉重的甲胄,下水游泳。 还有人“吭哧吭哧”地抬来了沉重的木筏子,放置到岸边后开始往水里推。 一开始“噗通、噗通”下水的人很多,但是他们只往前游了几米远,忽然间就开始“呜哩哇啦”地惨叫起来,有些人就扑腾扑腾地拼命往回游,当他们爬上岸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无数深深的血沟。 河水开始泛红。当官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河里面安置了很多的渔网,那些渔网上密密麻麻地绑着又长又尖锐的铁刺以及锋利的铁片。 这些渔网都被固定在水下大约一米左右深处的地方,人只要一碰到渔网上,就会被严重地刺伤、刮伤和割伤。 江小龙下令所有人开始弓箭还击,专门射那些坐在木筏子上的人。他还下令大量的使用火箭——箭头的后方缠着浸了油的布条,点着后射向木筏子。 因为有浸饱了油的布条子,这种带火的箭矢射在人的身上是很不容易扑灭的,射在木筏子上还能引燃木头。 战斗打得十分的激烈,双方密集的箭矢你来我往,都有相当的人员伤亡。 北洋海盗人在岸边越聚越多,密密麻麻。他们不断地放箭还击,掩护渡河的部队下水。由于他们人多势众,很轻松地就压制住了城头上的弓箭攻势。不多久,很多木筏子冒着箭雨,燃着火焰,带着一股股的浓烟,开始强渡护城河。 一直冷静观察的江小龙叫来了飞羽营,让他们躲在箭楼里面,专心致志地打击那些正在过河的家伙——尤其是那些军官们。 他交代说,凡是身着华丽的制服的,凡是大声吆喝命令别人的,都特么的是军官,专打这些家伙是准没错的。——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在战场上保护军官的意识,当官的都是以身着华丽的战袍为傲,所以特别的惹眼。 在飞羽营的精准打击之下,第一批渡河的人损失很大。不少木筏子在过来的时候,上面的人已经被全部被射死了,只有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的空筏子过来靠了岸。 一些人勉强过了河,但是仍然寸步难行。 ——尽管许多木筏子上的人以及上了岸的人,都组织起了盾牌阵,密密麻麻地遮掩住自己,但是飞羽营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见缝插针,只要有机可乘,箭矢总是能很准确地打击到盾牌后面暴露出来的部分肢体,进而瓦解他们用许多盾牌组成的防御阵型。 在这些天的备战过程中,飞羽营的人一直在加紧训练,毫不松懈。 他们本来就箭法高超,这些天训练的项目都是着重在心理素质的科目上。以江小龙那种魔鬼般的训练,大家已经觉得太过残酷,而后来接手负责训练的吴浩雄更是让他们感到雪上加霜的严酷。 经过好多天的折磨,这些人的心理素质已经超强到了非人的程度。此时在战场上遇到的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方所谓的密集盾牌阵,在他们的眼里简直就是千疮百孔,毫无用处。 很多人没等靠岸就纷纷中箭掉在了水里,护城河里很快就漂浮起了许多的尸体。还有一些人在河水里挣扎,他们有的人为了攻城,身上还穿着沉重甲胄的,一旦落水是很难浮得上来的。 但是如果脱掉甲胄的话,那些落水的人又很快就会被水下渔网上的铁刺、铁片、竹钉之类的东西,割刺得浑身是伤,河水很快就变成了大片的红色,许多人在哇哇惨叫着,呼叫岸边的战友把他们拉上去。但是城墙上的箭雨接连不断地射下来,场面十分混乱。 北洋海盗人很聪明,在木筏子上都栓了粗大的绳子。能够在靠近对岸之后,又很快地拉回来进行二次利用,多次把士兵运送到护城河的对岸去。 江小龙看见一个年轻勇敢的军官,披着鲜明惹眼的红色战袍,举着盾牌上了岸。 随后他就侧身大声指挥呼叫后续部队,叫他们快点跟上来。江小龙对申屠豹说道:“这个家伙身上露出来的部分相当的少,你看你能不能射中他的眼睛?” 那个人全身紫金色的厚重盔甲,脸上还戴着铁制面具,而且他总在运动中,确实不好打。 申屠豹憨憨地问道:“用毒箭吗?” 但是江小龙很干脆地回答道:“不用!他死不死我不关心。我就想叫他好看!” 由于这个军官一直在大声吆喝,不断地做着各种招呼的动作,身体总是在左右猛烈地晃动着,非常不容易瞄准,申屠豹一连射了三箭,终于准确地命中了他的左眼。 箭矢深深地没入他头盔下面的那只左眼睛的正中间。 那人立即哀嚎了一声,弃了手中的刀和盾牌,双手捂住左眼,剩了大半截箭杆在外面。然后他的身体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栽倒在了河里。 他还没死,在河里挣扎着,一些士兵想冲过去救他。江小龙对申屠豹下令道:“谁救他就射谁,我要让他们看着他挣扎。” 申屠豹连连放箭,直到登陆的士兵们组成了一个盾牌大阵,将那个军官掩护得密不透风。江小龙这才说道:“别管他们了,让他们折腾吧。” 正是因为这一仗,北洋海盗人的军官损失非常的惨重。也就是从此之后,这个时代的人们开始思考保护军官的问题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仗,人们开始逐渐转变了思想,不再强调军队的制服要鲜明,要醒目,要威风,要远远地就能震慑敌人的这种传统心理。 这种自古以来较为落后的思想理念,成为了后来很多军事学家研究的课题。 因为后人们在研究这场战役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在从头至尾的每一波攻击之中,北洋海盗人的军官损失是出奇的大。 江小龙给人们带来了全新的作战理念。 尤其是他在战前的很短的时间之内,就组建起了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特种作战部队,在战场上他们可以专门打击敌军的重要目标——这种作战方式,在战后引起了各国的军事学家们的高度重视,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从此以后,特种作战理念和隐蔽突击战术,逐渐走进了人们的视野里。 此时,很多北洋海盗人已经渡过了护城河。——尽管他们损的失很大——但是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的士兵们还是顽强地涌过了河来。 很多人举着盾牌,互相靠拢,组成了一个个的盾牌大阵,顽强地向城墙脚下移动,并掩护后续部队的渡河行动。 见此情景,江小龙下令:“把那些投石机给我拖上来。” 这时候有人跑来报告,说是城西门要抵挡不住了。负责那里的战术指挥官韩振涛已经阵亡,眼看着敌人就要爬上城墙来了。怎么办? 江小龙很是犹豫。这开战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城西门就顶不住了——比他预计的还要糟糕得多。这时候就动用预备队,那其他的地方怎么办?早晚都会是被全面突破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大帅,让我们上吧!我们可以顶得住!” 江小龙回头一看,一个年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带着一大群——看起来大约有数百名妇女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女孩子穿着一身轻便藤甲,下面是紫色阔腿灯笼裤,手里提一把雪亮耀眼的钢刀,头上扎着马尾,汗水将她的头发粘在了脸上,显得十分的精干利落、飒爽英姿。 她背后的那群妇女多半是上了点年纪的,一个个满脸怒容,士气高涨,手中拿着各式家什——有拿着刀枪棍棒的,也有提着杀猪刀或菜刀的,甚至还有提着炒菜用的大锅铲的,队伍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上了点年纪的大爷,也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刚刚动员组建起来的平民队伍。 江小龙注意到这个女孩子眼角带泪,神情悲愤,眼中却是一副要冒出火来的样子。 这时候正在打仗,没有空去说什么多余的话,江小龙声色俱厉地对那女孩喊道:“你们一定要给我顶住!绝不容许一个北洋海盗人爬上城头来!” 那女孩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是!大帅!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他们就一个爪子也别想攀到城头上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扭转身去,带着那一群妇女和老人,气势汹汹地杀奔西门而去了。 江小龙反倒被这女孩子的架势给震动了,不由得嘀咕道:“好一个女张飞啊!” 多伦富德走到江小龙的身边,向他介绍说:“这个女孩儿名字叫做韩秋雪。刚刚战死的那个西门指挥校尉韩振涛,是一直跟随我的下属。韩秋雪是他的女儿。” “她从小就爱在军营里玩儿,武艺不错。开战前夕,她一直在城里积极组动员和织民众进行抗战准备。别看她年纪小,的确是个女中豪杰。” 江小龙点了点头说道:“好猛!死了老爸,没有任何的婆婆妈妈的,虽然眼角带泪,却猛得跟头母狮子似的。就是不知道打仗的本领是怎么样的。这鼓动和组织能力倒是真的很厉害,一般男人都不能比。” “你看看她带着的那帮妇女,一个个眼神儿跟要吃人似的。这动员的效果好可怕!比齐大人您还要强得多。”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齐元直说的。但是齐元直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嘲讽,因为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他紧张得根本就没工夫去听江小龙嘲笑他的话。 江小龙没有说错。他一看那些妇女们的气势就知道,这是一帮真正的敢于拼命的敢死队。能把人们的战斗士气提升到这个样子,说明韩秋雪还是非常能做鼓动工作的。 这些女人原本都是在城里做防守器械等辅助工作的。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韩秋雪把她们召集起来,慷慨激昂地喊道:“姐妹们,大妈大嫂们。城头现在眼看就要顶不住了。一旦城破,我们只有惨死的下场。” “而且不仅仅是惨死这么简单。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如果城破了,我们必然还要在死之前,还要面临着被敌人疯狂地侮辱发泄和蹂躏的场面。我们怎么办?难道一定要等着这些事情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身上吗?” 当时还有妇女提问说:“听说敌人的近身作战都很厉害,我们能打得过吗?” 韩秋雪立刻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打不过也要打!俗话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姐妹们、大妈大嫂们,只要我们敢于拿出不要命的气势来,就一定可以打败他们!你们不要怕!如果我们个个都不要命了,该怕的就是他们!” 她的话受到了大家的积极响应,很快就组织起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当韩秋雪接受江小龙的命令,带着这些人一路跑到西门城头的时候,已经有近百名北洋海盗帝国的人爬上了城墙。 这些入侵者们正在跟守军的官兵们扭打在一起,双方互相斩得满地都是鲜血和残尸,战况进行得异常的惨烈。 韩秋雪两眼通红,呐喊着,高举着雪亮的钢刀率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那帮妇女们也都发出了非常尖锐刺耳的高分贝的尖叫声,个个像是疯了似的冲了上去。 北洋海盗人反倒被这群女疯子给吓住了。惊诧之间,那群妇女就已经杀到了眼前。她们拼命地高声嚎叫着,仿佛嗓门大就能先吓死对方似的——然后冲上去就是一顿胡打乱砸。 虽然她们都是些没有什么武艺的女人,但是胜在她们的气势凶悍和人多势众,加上冲锋的势头非常的刚猛。这些女人虽然没有什么招法,但是如果人一旦发了疯、不要了命,那是连狮群都能吓跑的。这帮女人现在已经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冲得跟不要命的饿狼群一样的狂热。 有两个妇女因为冲得太猛,在被北洋海盗人躲过攻击之后,竟然收不住脚,直接翻过女儿墙,摔到了城墙的外面去了。还有几名妇女冲上去以后,马上就跟刚刚爬上城头的北洋海盗人疯狂地扭打纠缠在一起,最后又互相搂抱着一起摔下了城墙。 这帮妇女的彪悍简直出人意料,竟然把极为善战的北洋海盗人给打懵了。韩秋雪看见一个胖大妈负伤仰卧在地上。她的肚子已经被划开了很大的一个口子,里面的肠子什么的内脏都翻涌了出来。 这时候她已经爬不起来了,但是躺在地上仍然使劲地喊杀,并胡乱地挥舞着一把长刀,去砍周围的那些北洋海盗士兵的腿脚。 还有一名妇女,已经被对面的北洋海盗人的长枪给刺入了腹部。但是她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疼痛似的,咬牙切齿地呐喊着,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子。 由于敌人手中的长枪太长,不论她怎么挥舞手中的钢刀,就是砍不到对面那个伤她的人。但是她咬牙顶着长枪一直往前走,最后终于被长枪完全刺穿了身体。 在她临死之前,长枪已经穿透过了她的身体,并在她的身后穿出去了三分之二,枪杆和枪尖不仅是血淋淋的,而且还挂着许多她的碎肉。 但是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还在高呼着乱劈乱砍,终于砍伤了对面的那个北洋海盗人。 那个北洋海盗人惊恐万分,撒手丢枪,挥舞着双臂护着自己的面门一路后退,最终竟在慌乱之中退到了墙边,并就此倒翻下了城墙。 第1章 (四十二)把中路军团全部投进去 经过这帮妇女敢死队们的一番疯狂冲杀和野蛮的围攻,她们愣是把已经冲上城墙的那帮北洋海盗人给打得屁滚尿流的。 那些已经爬上了城墙的北洋海盗人多数硬是被群殴致死的。剩下的少数几个人因惊恐万分,最终慌不择路地自己主动跳下了高高的城墙。 那城墙极高,摔下去都是必死无疑的。这帮凶悍高大的北洋海盗人能被逼到慌不择路地跳墙,可见这帮妇女的疯狂和悍勇。西门,居然就这样被暂时地稳定住了。 是的!这是一场极其疯狂血腥的硬碰硬作战。墨阳城此时展现出了极为恐怖的抵抗意志。 本以为能够轻松拿下这座城市的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在看到这种状况之后,不由得惊讶得合不拢嘴来。 这时候作为主战场的南门的战况尤其激烈。尽管护城河里到处都漂浮着死尸,很多木筏子也在熊熊的火焰中散了架,但是还是有很多的北洋海盗人冲过了护城河,他们一群群地靠在一起,组成盾牌阵。 一部分人在掩护后续部队的渡河,另一部分则在接应河对岸搭桥的行动,还有一部分人则向城墙脚下运动,为攻城做准备。 墨阳城内原本有十几台投石机的,都是效率很低的笨重家伙,只能将大约十几斤重的石头投掷到六、七十米远的地方,除了当做近距离的守城器具之外,真的没什么大用的。 但是再没用也比没有强,人们手忙脚乱地,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这沉重的木头家伙给“嘎吱嘎吱”地运转了起来。 随着“轰隆轰隆”的巨大响声,许多十多斤重的石块被投掷了出去。但是它们根本就没有飞多远就掉落在了地面上。 这东西完全就没有什么准头,很多石块都是砸在了空地上,但是只要偶尔砸到了目标,那破坏力可就大了,远不是弓箭所能比得了的。 江小龙看见一块石头砸在了一只正在渡河的木筏子上,十多斤重的石块从数十米高的空中砸落下来,其动能还是相当可观的。 只见“咣当”一下子,就把整只木筏子给打得几乎纵向在水中竖了起来,然后便倾斜散架了,上面的人纷纷被抛飞出去,然后以各种姿势狼狈地摔落水中。 还有一块石头准确地砸在了一个盾牌阵的正当中,一下子就把那个阵势给砸散了,其中几个人当场被砸死,其他人多数也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另有一块石头,好不好地砸在了护城河上刚搭建好的一座木头简易桥上,登时把桥给拦腰砸断了,正在过桥的北洋海盗人纷纷落水,跟下饺子似的。 不过在江小龙的印象里,好像也就是这几下子砸的很带劲儿,其他的绝大多数的石块都没发挥出什么作用来。 在东一群、西一群乱哄哄的奔跑进攻的人群当中,投石机的作用聊胜于无,绝大多数都是砸在了空地上,只有少数砸到了正在奔跑中的倒霉蛋。 江小龙对此很失望。他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道:“还是火炮才管用,哪怕是最简单原始的土炮都好。可惜备战时间太短,造不出来,不然有他们好看的。” 说完这话,他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吼道:“不要用那些大石头了。给我找箩筐、畚箕或者是铁锅、铁桶什么的,往里面装砖瓦碎石。” 许多人对他的这条命令有些傻愣,不明所以,还是赵树勇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气急败坏地冲过去,让人们依江大帅的指示,把投石机上的大石头都搬下来,换上了装了碎石的箩筐。 只见“轰!”的一下,投石机振臂一挥,一箩筐的砖瓦碎石就凌空飞起,直砸向刚刚渡过护城河的一群敌兵。 箩筐在半空中就已经散了架了。但是这漫天而落的无数碎石,却登时打倒了一大片的人,许多受伤者在地上滚动哀嚎,一些脑袋被打破的人,则直接以各种古怪的姿势趴在地上,手中的兵器盾牌丢了一地都是。 城墙上的人们一阵欢呼,纷纷忙着去给投石机装这种新型的“炮弹”。 随着投石机不断地“呼呼”发射,这种恐怖的东西终于造成了面杀伤,而不再是点杀伤。 一些正在渡河的木筏子被击中后,筏子上几乎没有人能活得下来。 而简易桥上的人群更是被砸得敌军官兵们一片片倒下,死相极惨。这种从天而落的碎石,他们即使是用盾牌也根本就顶不住。 北洋海盗人对此万分恐惧,攻势一时受挫。但是随后没多久,负责一线指挥的贝尔兰德将军就调来了许多的弓箭手。 他指着城头的投石机,气急败坏地叫道:“给我封杀那些鬼东西!给我破坏那些鬼东西!给我烧了它们!” 无数密集的箭矢再次遮天蔽日地飞来,城头上投石机附近的官兵们一下子死伤殆尽。周围的官兵们不顾伤亡,还想冲上去继续使用,但是敌军的箭矢太过密集,根本不容人靠近。 紧接着,北洋海盗人也使用了火箭进行攻击。不多久,城头上的几座投石机终于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不能再使用了。 经过一番极为顽强的努力,北洋海盗人终于密密麻麻地渡过了护城河。他们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开始大规模地搭云梯准备爬城墙了。 后续跟进的许多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在护城河上搭建更加稳固的木头桥,以便让重型的攻城锤运过来——这玩意儿虽然无比笨重,但是撞击城门起来却是很恐怖的。 在这场战争中,这种攻城锤可算是威胁较大的重型武器了。江小龙要求飞羽营的人专门找好弓箭狙击点——要既能掩护自己,还能射杀敌人的地方——专门阻击攻城锤的运输队伍。 北洋海盗人决心在南门的正前方将攻城锤运过来,因为这里运输的道路最短,也是最为省力的——尽管这里的抵抗也是全城最为激烈的。 在南门原先设立吊桥的这一带,抵抗最为激烈,被飞羽营射杀的人也最多。 光是靠近城门的这一侧的河岸边,库尔斯特拉人就丢下了上百具的尸体。但是人多势众的北洋海盗人硬是不顾损失,顽强地渡过来了数十人,并组成了面积很大的盾牌阵,以掩护其他的人将木头桥体拖过河这边来。 尽管损失较大,但是北洋海盗人不顾一切地忙碌着,在自己人的密集箭雨的掩护下,他们仅花了一个来小时的时间,就拼命地搭建起了一座非常稳固的、足有三米宽的木桥,并开始将装载着沉重的攻城锤的二十轮攻城车,推运上了桥。 攻城锤的前后和左右两侧,都有无数的黑色盾牌高高举起,以掩护那些推动攻城车的人过桥。江小龙下令道:“把火箭都给我集中过来,赶紧烧了那座桥。”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火箭从各个方向飞了过去。很快,那座桥上就到处都着了火,而且把原本严谨的盾牌阵也给彻底打乱了。北洋海盗人奋力扑救,但是火箭源源不断地从各个角度飞射而来。 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刚刚搭建好的大桥竟然就被熊熊的大火所覆盖,随后就被烧得断塌了下去,已经上了桥的沉重的攻城车也随之沉入了河底。 云梯的搭建也很艰难。守军的抵抗非常的凶猛。往往攻城的云梯刚刚架上去,上面的石头和箭矢就没头没脑地倾泻下来了,紧接着就有人不顾一切地往梯子上泼油、丢火把点火,许多防守者就是在泼油点火的过程中丧的命,但是他们前赴后继,不畏牺牲。 江小龙还命令城下的人烧起火炭来,然后将那些红红的炭火用那些竹篮子吊上城头来——这个过程中,那些篮子也被点着了。城上的守军就将那些篮子连里面的木炭,劈头盖脑地往城下人多的地方乱砸。 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午后,北洋海盗人依然没能取得什么进展。 对于这座几乎是一座空城来说,这样的结果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卡尔博诺夫斯基焦躁不安,他将古斯塔夫叫来,说道:“把你的中路军团给我全部投入进去,务必要在短时间内,给我突破防御。” 古斯塔夫早就憋着一股劲了。当他听说守城的指挥官,就是那个在清树湾村狠狠打击了他的五千军队的小孩子的时候,他就两眼放光,咬牙切齿地要求参战,说是非要亲手把这个小混蛋给撕成碎片不可。 他的中路军团大部分都已被派往北方,参加夺取墨阳大桥的行动去了,手上只剩下了差不多两万人。但是古斯塔夫认为,这已经足够了。 他亲自吹起了号角,并带领他的手下来到了河边。 前面的战斗过程他一直在观察,此时的古斯塔夫显得胸有成竹。他下令道:“给我安排五千弓箭手,持续不断地对城头的防御力量进行全面压制,其他的人准备强行渡河。” 箭矢形成的暴雨重新开始覆盖城头,许多守卫者纷纷中箭,就连地上的尸体和那些老旧笨重的弩炮上也都插满了箭矢,像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刺猬,多数变得几乎认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残存的守卫者们不得不一边举着盾牌,一边作战,真是举步维艰。 开战至今,各城门的战损都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所预留的预备队也都全部投入了战斗。 但是随后的战斗依然十分艰难,各城门都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由于兵力十分的紧张,江小龙多次犹豫是否动用城中的总预备队——虽然也只有两千人,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是幸好,齐元直和韩秋雪等人总是在城中四处奔波,大声疾呼,到处动员,说服了一群又一群的平民百姓们。 这些新被动员起来的人群都冒着箭雨,纷纷跑上城头,投入到惨烈的防御作战中去。虽然能够勉强参战的人数依然非常的少——毕竟百姓中的老弱病残还是占有极大的比例的——但是总算还是稍稍缓解了城头的压力。 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激战,箭矢的暴雨很快就稀稀落落了起来。 这首先是因为敌军数千官兵已经渡过了护城河去,并开始爬云梯,为了防止误伤,北洋海盗人也就不能再肆无忌惮地乱放箭了。 其次的原因是就是库尔斯特拉大军此次前来,所携带的箭矢也不是很多——在他们的战前准备计划中,墨阳城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城市,谁能想到会是这么的难啃呢? 自开战以来,相对来说,墨阳城的南门所承受的压力比其他几座城门要大得多,这是库尔斯特拉大军的主攻方向。古斯塔夫中路军团的两万多人中,现在已经有接近一半的人渡过了护城河,他们开始纷纷搭建云梯。 骄傲的古斯塔夫一心只想着一雪前耻,拿下这座城市。他根本不顾伤亡,严令部下无论如何也要立刻在城墙上撕开一条口子。 在他的严厉督促下,北洋海盗人冒死往上冲击。 守卫者们奋力抵抗,用石头和箭矢集中对所有的云梯进行打击。那些投石机早已被烧坏,他们就干脆拆了还在冒着火的投石机,将各个零部件和其他那些早就准备好的沉重的圆木,抬到城墙边儿上,沿着敌人搭上来的云梯往下滚去。 与此同时,他们还端着一锅锅、一盆盆烧得滚开的热油和稀粥,沿着云梯往下扔。 烧开的水在泼下城墙的过程中,水温降低的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隔着甲胄或者衣服,热水的烫伤力度并不大。但是如果是烧滚了的稀粥或者是油,那可就大不一样了。热油或者是滚烫的稀粥,降温的速度比较慢,即使暴露在冷风之中,它们还能保持着长时间的热度。 被烫到的北洋海盗人尖声惨叫着跌落下去,但是后面的人依然奋不顾身地往城墙上爬。城墙脚下很快就堆积起无数的尸体来。 南门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江小龙的身后响起:“大帅!我只能动员这么多人来了,这样子下去不行,你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江小龙转身一看,又是韩秋雪。她又带领了一群新动员起来的妇女,赶到了他的身后,总数大约只有一、二百人。 “放心吧,西门现在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我看你这边压力最大,所以就赶过来了。”韩秋雪补充道。 “是不是让总预备队的人上来?”齐元直也赶来了,他衣冠不整,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地问道。 江小龙吼道:“把那些俘虏全都给我带上来,快!” “是,大帅!”韩秋雪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冲那些妇女挥手喊道:“你们都跟我走!” 齐元直满脸的疑惑,问道:“带他们上来干什么?难道你还能让他们参战?” 江小龙冷哼了一声,回答道:“他们比预备队还要管用!”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那帮妇女们就连踢带打的,从牢房中将所有的俘虏都赶上城头来了,速度之快,令江小龙都感到有些意外。 他看见韩秋雪亲自将列瓦乔夫勋爵押在了队列的最前面,立刻嚷道:“把那些十字架形的木头全都搬上来,把这些家伙都给我绑在架子上,要快!” 妇女们快速行动起来,十分粗鲁地将所有的俘虏都呈大字形,背靠架子绑在了十字架上。那些架子都是事先钉好的,下面有稳固的车架和轮子,可以前后推动。 随后在江小龙的指挥下,他们把这些木架子车都推到了城墙的边儿上。 一时间城头立起了几百个十字架,全都绑着俘虏,堂堂的列瓦乔夫将军就被放置在了城南门的正上方。 江小龙吩咐人把翻译朱尚明给火速推了上来,艹起那破铁桶做成的简陋喇叭,用北洋海盗语大声对城墙下面叫道:“北洋海盗的兄弟们,你们的战友和将军就在这里,你们忍心看着他们被我们活剐吗?你们再往上冲,就看看他们所受的罪吧!” 被绑在城头上的俘虏们也大声喊叫着:“兄弟们,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不要再冲了!” 所有北洋海盗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江小龙却毫不客气,下令道:“杀!杀!见人就打,不要犹豫!给我往死里打!” 城头上的守军们拼了老命地往下放箭、丢石块,打得比刚才还凶。 古斯塔夫急了眼了,拼命地嚎叫道:“不要管这些,给我往上冲!谁退后就杀谁!给我上督战队!所有退后者不问原因,一律就地处死!” 北洋海盗官兵们重新组织进攻,大军呐喊着又往云梯上爬。 韩秋雪不等江小龙的命令,厉声叫道:“把这些俘虏的衣服全部给我扒掉!一直推到墙边,随时给我准备连人带车推下去!” 妇女们呐喊着三下五除二,刀挑剑割,将俘虏们都剥了个新鲜干净,然后将十字架直接推到了城墙的最边儿上。 就好像忽然间城头上突然间多了无数行为艺术的雕塑一般,几百近千具白花花的造型,坦诚相见,一览无余。场面一度相当的震撼。 要说进攻的北洋海盗官兵们不被这个场面给镇住的,还真没几个。他们确实无法再忍心地继续发起攻击,但是城头的抵抗者们却借着这个时机,更加疯狂地往下倾泻各种箭矢和石块,打得他们连滚带爬,非常的狼狈。 古斯塔夫掉转马头,来到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的面前,说道:“元帅大人您看,弟兄们确实是不忍心再往上放箭和冲锋了,是不是缓一缓?” 卡尔博诺夫斯基厉声叫道:“二十万大军都拿不下这么一座小城,你让我怎么交代?就为了几个俘虏吗?你让我回国去跟国王说些什么?就说我们拿这么一座只有几千名抵抗者的小城毫无办法吗?你踏马还是不是一个军人?” “如果他们赶着这群俘虏,摆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的所有任何一座城市的城墙上,那我们该怎么办?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古斯塔夫默然无语,低头想了半天,说道:“可是,我们能置自己的战友于不顾吗?先生,你让我又对下面的官兵们怎么交代?” 卡尔博诺夫斯基冷笑一声,说道:“我亲爱的古斯塔夫先生,这是在打仗!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如果每个城市,每支军队都给我们来这么一套的话,那我们还是回家去抱老婆睡觉算了。你还出来当什么军人?你还打什么仗呢?” 古斯塔夫这下铁了心了,回马前线,对所有的军官们嚎叫道:“我不管你们遇到什么情况,今天拿不下这座城,你们谁都别想回来!就都死在城下算了!” 军令一级级地传达下去,一万多北洋海盗官兵重整旗鼓,发出震天动地一般的喊杀声,潮水一般地向墨阳城南门冲了上去。 南门的正面,北洋海盗人重新架起了一座宽阔的木头简易桥。他们再次用密密麻麻的盾牌阵,护住两辆攻城车的周边,将极为沉重的攻城车缓缓地从简易桥上“咕噜咕噜”地推了过来。 城头上的守卫者们以那些俘虏们为掩护。他们可以紧靠着那些被绑在立柱上的俘虏进行还击,把石头、箭矢、滚木等等各种东西倾泻下去。 而北洋海盗人却感到束手束脚,他们不敢再肆意地对城头放箭,不愿意伤害到那些呈“太”字形捆绑的战友们,这使他们在攻城的时候,几乎完全失去了弓箭的掩护。 而守城者却可以巧妙地利用这些战俘,掩护自己的行动。这使得北洋海盗人的攻城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他们的伤亡正在急剧地增加。 看到这种情况,齐元直等人非常的高兴——果然如江小龙大帅所说的,这些俘虏比动用战略预备队要管用得多。 第1章 (四十三)切了他们 古斯塔夫看到这种情况当然会感到十分的头疼。他当即调拨了一些神箭手赶过河去助阵,他们精准的射箭技能,很快就给城头的守卫者们增加了不少伤亡。 但是江小龙针锋相对,迅速调集飞羽营的人过来,专门打击那些射箭技术高超的家伙。 他们依托在那些赤裸裸的俘虏们的身体侧后,灵活机智地放箭射杀,很快就压制住了对方的神箭手们。 那些沉重的攻城车虽然行动缓慢,但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仍然顽强地过了河。推车的人们喊着整齐的号子,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没多久就已经将半个车身推到了南门的门洞里,停在了可以撞击那巨大城门的位置上。 攻城车的四周都有极为严密的盾牌阵的掩护,城上的箭矢疯狂地倾泻下来,“叮叮当当”的,像是密集的疾风暴雨一样,但是很难对推车的人造成伤害。即使有人运气差,被透过盾牌阵的缝隙射进来的箭伤到,旁边也马上就会有人冲进来替补伤员。 在盾牌阵的掩护下,攻城车缓慢地做好了冲撞城门的准备工作。 城上丢下来的石块也很多,“咣当咣当”地乱响,但是对盾牌阵造成的伤害也不是很大。赵树勇指挥人们端来一锅锅、一盆盆的烧得滚开的油和稀粥,没头没脑地往人群里面砸。 这下起作用了,一阵瓦罐和铁锅砸下去的声音引来了无数的惨嚎声,滚热的油和滚热的稀粥四处飞溅,只要沾上皮肤,就能被烫伤。 随后,城上又接着往下丢火把,那辆已经被泼了油的木质攻城车上便起了火。 双方你来我往,伤亡都在持续增加。城头上搭起了无数云梯,北洋海盗人像蚂蚁一样地往上爬。战斗越来越激烈,防守方的压力一直在持续增大。 急了眼了的韩秋雪用剑指着列瓦乔夫的背影,尖叫道:“切了他们的小家伙!” 身材壮硕的杀猪女屠户陈四嫂,率先吼叫着就冲了上去。只见她右手提着一把阔刃屠宰刀,左手伸出去,一把就将列瓦乔夫腿间悬挂的零配件给提了起来,然后一刀就切了下去。 屠宰刀锋锐无比,陈四嫂职业使然,干净利落地就将那物件从他的下腹部分离开来。 列瓦乔夫勋爵顿时就变成了太-监。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然后在剧痛和恐惧之下,发出了恐怖得简直非人类的惨叫声。 城头的妇女们有样学样,一个个操刀冲上去,割下那些高高绑在柱子上的俘虏们的零配件,往城下丢。一时间下起了一场污秽的肉雨,城头上顿时响起了无数的哀嚎声,彷如地狱一般。 这一举动震动了那些往上爬的库尔斯特拉官兵们。很多人停下了脚步,面对着这惨烈的一幕,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古斯塔夫将军也被这一场面给吓到了,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厉声叫道:“无论如何,先攻上城去!不结束这场战斗,你们就什么都做不了!更不要说救下他们……你们还特么的在犹豫什么?冲啊!” 攻势重新变得猛烈起来。韩秋雪咬牙切齿地下令道:“给我彻底地活剐了他们!” 江小龙听见了大声制止道:“不要啊!都别冲动啊!” 他心里明白,刚才韩秋雪下令切零件的命令,纯粹是在残酷战斗的极大压力之下,产生的失去理智的念头。他并不赞成。但也没有及时制止,因为眼看城就要破了,敌人很快就会蜂拥上来。没准这种疯狂的举动能有效地阻挡他们一阵儿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不同了,杀了这些俘虏,非但不一定能起到震慑对方的作用,没准儿还会令对方变得更加的疯狂,尤其是在失去了俘虏们的身体掩护之后,敌人的弓箭手又可以毫无顾忌地用箭矢覆盖城头,来掩护他们的进攻行动了。 但是江小龙的命令这次没能起到任何的作用,残酷的战斗令绝大多数的人都失去了理智。 陈四嫂再次率先冲了上去,但是还没等她举起手中的屠宰刀,她的身上就至少被射中了二十枝箭矢,密密麻麻的,使她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肥刺猬。 她像是一段木头一样地直挺挺地向城下摔去,一路砸到了好几名正在登城的库尔斯特拉士兵,最后连一条云梯也被她给挂倒了。 但无论是江小龙的命令还是陈四嫂的死亡,都没能阻止城头上的人们的冲动行为。 守卫者们——现在大部分都只剩下妇女了——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挥刀将战俘们从胸前直到下腹部全都切开,一时间各种颜色的物件儿稀里哗啦地流淌了出来。 城头上的守卫者们将俘虏们各种各样的下水家伙事儿都掏了出来,合着血水向城下撒去,那些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全都傻了眼了。 在远处的卡尔博诺夫斯基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不由得连声音都变了,浑身颤抖地骂道:“妈的!他们青龙帝国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彪悍了?……这帮异教徒……” “你们不要慌!等老子破了城,我发誓:所有活着的人我都不会马上就杀死……我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们每一个人全都剥光了,然后慢慢地把他们身上的鸡零狗碎儿的全都给切下来,洗洗干净,再当着他们自己的面儿,当下酒菜烤了吃,我要让他们后悔生出来……” 但是,这只是他个人的愤怒。战场上还是很快安静了下来,潮水一般冲上来的库尔斯特拉官兵们都停下了脚步。他们被城头这一幕惨烈的场面给镇住了。所有人慌乱地互相瞪着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城头的韩秋雪乘机下令道:“把这些王八蛋的尸体都给我推下去!” “轰隆轰隆!”数百个挂着残破死尸的木头架子被从城头给推了下来,一时间砸到了不少城下慌乱的士兵。北洋海盗人开始缓缓撤退,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慢慢地退过了护城河。 他们都是职业军人,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是刚才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 现在的城墙脚下,到处都是尸体。有摔下来的守城者,但绝大部分都是黑色衣甲的进攻者。来不及被战友救走的伤兵们在尸体堆中哀嚎着。两架重型攻城车都已经严重损坏,上面燃着熊熊的烈火,瘫痪在城南门口附近。护城河里也漂满了尸体,场面很是凄惨。 城头的守卫者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但是江小龙却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这种退却只是暂时的,韩秋雪她们冲动的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失去了俘虏的掩护,将使接下来的仗更难打。 对于她们的冲动行为,江小龙觉得无话可说。 一方面他知道,现代文明的理念是不允许这样对待俘虏的。这是一种残忍野蛮的行为,是为后世的文明理念所不允许的。——即使只是将俘虏推上城头,并将他们彻底暴露羞辱以及震慑对方,这也是跟现代的文明理念所冲突的。 但是这时候的世界,是文明和科技都相当落后的古代。就当时人们的理念而言,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没有人会觉得不人道和很残忍、很野蛮。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作战的双方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为了生存,过分讲究人道只能是害死了自己,并且还会连带着害死了更多无辜的战友和百姓。 在强大的侵略者面前,战败就意味着对自己这一方平民的血腥屠杀,没有幸存。在这一点上,真的是无话可讲。 战争的压力本来就是巨大的,它会导致人们的行为和世界观发生严重激烈的扭曲。尤其是面对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敌军压力的时候,人们在空前的压力下,有很多的行为都是疯狂的。 即使是在江小龙所来的那个世界里,为了战争的胜利,也有很多无所不用其极的例子。比如着名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参战双方不管是谁,打的都是一场无限制战争。 即使是同盟国,对德、意、日三国也都采取了大规模的无差别攻击手段。不管是军事目标还是平民目标,他们都使用了重磅炸弹、燃烧弹甚至是原子弹来进行毁灭性攻击。 ——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自己这一方的的生存和胜利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失败的一方将有可能面临着被征服和被毁灭的结局,所以,任何手段都是必要的,只要能赢。 对于又一次攻击的失败,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亲自召集军官们进行了训话。他指着城头说道:“你们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侮辱吗?上帝呀!那些异教徒简直就是地狱里面的魔鬼。” “我们必须征服他们!”元帅的脸部肌肉扭曲着,看得出十分的愤怒。“这与战略价值无关。这座城市,必须踏平!” “传令各城门外的军队,重新集结,我们要发动总攻!我们要把这座城市给彻底毁灭!” 太阳已经西斜,接近了远处的山顶。库尔斯特拉大军开始重新整队。在“咚咚咚”的战鼓声和低沉悠长的号角声中,黑色的浪潮再一次慢慢地逼近了墨阳城。 站在城头的江小龙对手下将官们说道:“最严重的时刻就要来了。传令下去,按我战前布置的最后的那套战术方案办!码的,老子现在要撒豆成兵了!” 他又对传令兵说道:“告诉齐大人,看准时机随时准备出动,绝对不允许任何的延误!” 激烈的战斗迅速在南城门爆发,数百架云梯开始搭上城墙。守军的抵抗显得没有刚才那么强悍了,因为城外的箭雨一直压制着城头的防守。 经过大约二十多分钟的激战,进攻的重点,也就是墨阳城的南门附近,终于有人从云梯上登上了城头。战术指挥古斯塔夫心情十分激动,大声喊道:“冲上去!站稳脚跟,扩大战果。小心他们疯狂的反击!” “他们最善于搞反击这一套了。”古斯塔夫的心里真有些没底,独自嘟囔道。 城头上此时也是损失惨重,还能战斗的人已经剩下不多了。江小龙冷静地对下属们说道:“通知所有人:城要破了,准备巷战吧。” 多伦福德急得直跳脚,连续不断地派人来追问江小龙:城头就要顶不住了,什么时候把预备队拉上来。江小龙不慌不忙地对传令兵说道:“告诉多伦统领:不要着急,我还没有忘记这支部队。” 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不断地顺着突破口涌上了城头。城头上顿时一片忙乱,许多人奋力战斗,到处都是被砍的血肉模糊的躯体,很多人在血泊中挣扎着惨叫。——其中有北洋海盗人,更多的是墨阳城的守卫者们。 眼看突破点越来越多,各个城门上的防线都出现了动摇。江小龙吩咐摇动帅旗,军官们立刻拼命嘶吼着下达命令。 很快,除了少数还在城墙边上奋力抵抗的人之外,大部分守卫者都已经撤到了城墙甬道上靠近城内的边缘上了。那里靠边摆放着许多箩筐。箩筐里面不是装满了滚圆的鹅卵石,就是安装了尖锐的竹钉或者铁钉的木板或者圆木棍子。 人们手忙脚乱地将鹅卵石倾倒在城墙上的宽阔走道上,尽量将鹅卵石铺撒均匀。这些鹅卵石都是在战前,动员了很多人在城外的河道边儿上仔细挑拣的,个个比黄豆大不了多少,但是溜圆溜圆。有好多还是浸了油的。圆木棍子也是随意抛洒,尽量均匀就行了。 人们七手八脚,动作都麻利无比。涌上城来的北洋海盗人越来越多,城墙边上已经支撑不住了。到处都在发生着惨烈的白刃战,墨阳城的守卫者们不得不后撤下来。只要他们一通过,城墙里面的人立刻倾倒鹅卵石,封闭道路。 北洋海盗人追着撤退的人猛砍,但是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大麻烦。 遍地圆溜溜的鹅卵石,踩上就滑,让人根本就站立不稳。一旦跌倒就更麻烦,除了鹅卵石之外,满地还有各种暴露着尖利的铁钉或者竹签的木板和圆木棍,除了身上的护甲能够保护到的地方之外,凡是身体暴露出来的部分都有被刺伤的危险。 江小龙亲眼看见一个北洋海盗军官,踩在鹅卵石上滑倒。当他用双臂撑起前扑的上半身的时候,脸上赫然挂着两个满是铁钉的小木板。 那些铁钉已经刺穿了他的双眼,他满脸是血地惨叫着,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周围正在战斗的人们并没有谁去理会他,甚至他的战友们也慌不择路地不断地在他的身上踩来踩去。 谁都知道这些小小鹅卵石的危害性。但是问题是,在激烈的战斗中,谁还能分神顾及自己的脚下是什么情况呢。涌上城头的库尔斯特拉官兵越来越多,而抵抗者们则隔着铺满鹅卵石和铁钉板的走道,冷静地用弓弩、石块以及其他所有能扔出去的所有东西去打击他们。 就连阶梯上以及城内墙的附近,也都站满了人。守卫者们依托他们早就找好的有利地形,向登上城的入侵者们发动投掷攻击。 就连江小龙也身先士卒,带领着飞羽营的人集中在南门最大的箭楼附近,参与抵抗。他手中握着那把莫楚云送他的手枪,“轰!轰!”地打个不亦乐乎。 这种枪效率很低,打一枪以后要从枪口往里面填火药,然后再把弹丸塞进去,才能再次击发。由于生怕炸膛,江小龙总是尽量伸长手臂,把枪举得远远的。 虽然效率很低,还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但是杀伤力还是比较可观的。数十米之内,什么皮甲、轻型盔甲之类的统统不管用,枪响人倒。至于重装步骑兵的重型盔甲能不能防得住,现在还不知道,因为那玩意儿太过沉重,他们穿着这种甲胄是很难爬上高高的云梯的。 江小龙很快就将手枪所配的火药和弹丸打光了。他又换上了两支可以连发的轻便手弩,“嘣嘣嘣”,左右开弓,打得不亦乐乎。 攻上城头的北洋海盗人非常的狼狈,很快就撂下了满地的尸体。而城下的敌军并不知道上面的情况,还在像是一串串的黑蚂蚁一样,拼命地往上爬。 这时候攻击者一方的弓箭手们,已经无法给城头提供箭矢支援,所以他们也收拾起弓箭,准备往城墙上爬,尽管上面噼里啪啦地,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往下掉落各种姿势的人体及碎块。 登上城头的人立足不稳,又一直处在防守者有条不紊的集中打击下,伤亡很大。他们被困在城墙边儿上,进退两难,但是下面的人又不断地往上涌。 守卫者们不断地将火把投掷过去,一时间,连地上滚过油的那些鹅卵石也着起火来,更是加剧了进攻者们的混乱。 但是很明显,战局正在急速地向进攻者一方倾斜,城头的形势岌岌可危。 登上城墙的人越来越多,东、南、西、北四座城门都在被突破之中。 很快,那些铺满了鹅卵石和铁钉圆木棍并且洒满了油的甬道上,迅速地堆积起了无数的尸体,而攀登者们还在不断地涌上城头来,简直没完没了。 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江小龙大声喝问:“齐大人何在?战略预备队何在?” 这个时候,齐元直已经率领着战略预备队的人,早已穿过大街小巷,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城南门内的街道上——其中一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了登城阶梯的台阶上了。 战斗中,他一直在不停地四处派出侦查斥候,随时掌握各个城门的作战情况,生怕出现补救不及的危险局面。此时此刻,他自信已经到了江小龙需要动用他这最后力量的时刻了。 他这一次判断得非常的准确。 江小龙刚一喊叫,他的人就赶到了,好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似的。 这支自开战以来就一直没舍得动用的预备队,早就憋不住了,嗷嗷叫着冲了上来,首先就是一顿疾风暴雨般的投枪和石块,十分的生猛。 由于双方距离非常的近——就隔着城墙墙头的一条通道而已——他们手中拿的都是大石头和重投枪,所以砸起来特别的凶狠。 城头上的库尔斯特拉官兵们抵挡不住,纷纷慌慌张张地想退回城下。但是他们立刻就跟后面那些正顺着云梯往上爬的人挤撞在了一起,乱成一团。个别急了眼的库尔斯特拉官兵甚至从城头上就直接往下跳,结果即使摔不死也绝对摔成了残废。 齐元直带领预备队的人三下五除二就平定了南门的危险。接着,他们沿着城墙一路狂奔,沿途手脚麻利地扫荡着所有冲上来的北洋海盗人。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平定了所有各城门突破防线的威胁。 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不甘心失败,亲自上阵,一再督促士兵加紧攻击。用他的话来说:“墨阳城现在已经是一座破烂无比、摇摇欲坠的房子了。我们只要在大门上再踢上一脚,整座房子就会轰然倒塌。弟兄们再加一把劲吧。” 在他看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激战,无论如何,这座城内也该没什么人了吧。刚才的反击虽然凶猛,但也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而已。 库尔斯特拉军队再次发动了攻击。但是,经过一整天反复的冲击和挫败,此时大部分的士兵们的士气已经是相当的低落了。他们很多人都被守卫者的顽强意志给吓住了,相当一部分人都已经丧失了取胜的信心。 大军再一次抵近城下,城上的守卫者们倒是越战越勇。他们不顾一切地将手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都往下丢。甚至抱着那些北洋海盗人的尸体当做防御武器,专门丢在云梯上滚落下去。 第1章 (四十四)绑了齐元直 双方一直激战到夜幕降临。卡尔博诺夫斯基眼看士兵疲惫,攻击乏力,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只好下令先退下来再说。 此时的城墙上,墨阳城保卫者们的身影也是稀稀拉拉的了。远远看去,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人是还能保持着站立姿态的。 经过一整天的激战,在不断得到市民百姓补充的情况下,城头的守卫者还是伤亡极其惨重。早上还是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城墙上,到了黄昏的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阵亡了。 卡尔博诺夫斯基远远看向城头,皎洁的月光下,墨阳城显得十分的安静,除了残破的还在燃烧的旗帜在随风飘扬之外,似乎已经是死城一座了。 他甚至有种错觉,如果现在再一次回师墨阳城的话,似乎可以直接就登城而入了。因为从现在的视觉上看起来,抵抗者应该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才对。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也仅仅就是一个错觉而已。只要他一回去,那些抵抗者们就会又从各个乱七八糟的角落里面冒出来,狠狠地打击他的部队。 今天一整天,他无数次有过这样的错觉——觉得只要自己再加一把劲儿,那城头的顽抗者们肯定就会撑不住了——但是,每一次的进攻,他都被挫败了。 夕阳下、晚风中,这座破落的小城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起眼,那么的摇摇欲坠,但是它顽固得简直就跟砸不烂的鹅卵石一样,非常固执地守护着它里面的子民。 城里没有什么大军,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手段。当二十万大军像潮水一样地扑向它的时候,它里面的人就会涌出来,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来进行抵抗。 那一桶桶滚开的稀粥和油料,兜头而下;那一个个神鬼莫测的弓箭手,沉着冷静地杀伤着入侵者中最宝贵、最英勇的战士;那一支支火箭、一个个火把,总是出人意料地落入人群中密集的地方,点燃起无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它看上总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但是只要你去攻打它,它的城墙上就会涌出一批又一批可怕的守护者,给予侵略者以致命的打击。 整整一天的战斗,除了城下到处堆满的尸体之外,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库尔斯特拉人,不仅毫无进展而且一无所获。 一想到城里的那个指挥者还是个小孩子,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就心里非常的恼火,但是又毫无办法。 “妈的,这小鬼东西,简直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他在心里愤愤地想道。 小强这种生物的确是非常令人讨厌的。当你使用传统武器——拖鞋——对它一顿乱拍乱打,到最后不耐烦地胡踢瞎踹,你会发现,它依然活蹦乱跳地满地乱爬乱钻。 卡尔博诺夫斯基现在觉得,江小龙就是一只令人感到特别特别讨厌的小强。 经过一番沉思,他对属下的将军们说道:“明天!明天一大早,咱们就把所有各城门附近的军队全都集中到南门来。我要集中所有的力量,强攻南门。我要一直到打到城里没一个活着的人为止。记住:明天,我们一定要叫他们好看!” 墨阳城内。 齐元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找到江小龙,气急败坏地说道:“不行了,不行了。这仗明天要是再这样打下去的话,我们绝对是承受不住的了。大帅,你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江小龙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急匆匆地对他说道:“你跑哪里去了,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赶紧的,把你手上的预备队全都给我召集起来,越快越好!” “好的,大帅!”齐元直转身要走,但是忽地又站住了脚步,疑虑重重地转头问江小龙道:“你要做什么?……他们不是已经撤远了吗?”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揍他们了!”江小龙瞪着眼睛说道:“老子特么的挨打挨了一天了,怎么着排队也该轮到他们挨揍了吧?” “你还想搞一次夜袭?”齐元直疑惑地说道:“你不会吧?……你真是要搞?” “有什么不可以吗?” “我的小祖宗!”齐元直简直要带着哭腔了,指着城墙外面说道:“我们整座城,估计也就只剩下我手中的这两千来人了。而南面城外我们的正面,他们至少还有几万人。你把这些人都带去了,万一突袭不成功,这城里可就真的是完全空了啊!” 江小龙有些不耐烦。他没工夫去做齐元直的工作,转身对吴浩雄说道:“太守大人劳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了。辛苦你把他安顿好之后,然后立刻来南门找我。” 接着,他又语速很快地吩咐道:“动作要快!那帮家伙这会儿肯定是在喝酒吃饭。这是他们警惕性最差的时候。而且他们绝对以为我们已经完全没有反击的力量了。这个时候,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还会再一次打上门去的。” “是,大帅!”吴浩雄毫不迟疑地命令亲兵们,将正大声呼喊、企图阻止江小龙行动的齐元直给强行架走。 他本来是齐元直的手下,一直以来都非常的忠实于齐元直的。但是眼下值此非常时期,他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哪怕是对齐大人的不敬和不尊重。 就连头脑简单的他也都看出来了,齐元直一介文人,虽然是个受到老百姓拥戴的好官、清官。但是在眼前这种残酷的战争局势之中,他明显缺乏魄力,缺乏决断,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也缺乏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计谋和诡计。 真的要想在这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来,还得是跟着江小龙大帅才靠谱——尽管他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经过这么多场惨烈的战斗,吴浩雄现在认定,只要是江小龙决定的,那就是没错的。 不管他下达的命令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好理解、多么的乱七八糟甚至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反正你无条件地照着他所说的去做就对了。 吴浩雄一介武夫,脑子简单,但是一旦认定怎么做是对的,他就会坚决果断,而且义无反顾地执行。实际上他对齐元直的忠心一点都没有变——但是他认定了一条——江小龙的命令是绝对有道理,一定要无条件执行到底,无论是谁,阻挡江小龙的命令就是不行。 所以他不管齐元直怎么挣扎嚎叫、甚至吐口水骂他,他都不为所动。他命令亲兵们像拎着一只大粽子一样地,七手八脚地把齐元直大人给捆着抬走了。 当他目送亲兵们抬走齐元直之后,回头再看时,江小龙却已经不见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江小龙正是急着要用人的时候,心中不禁大急。恰好看见预备队的军官们正在大声呼喊集合,并开始清点人数。他于是钻进混乱拥挤的人流去找,果然找到了正在南门箭楼下面街道上的江小龙。 他立刻跑上前去,大声喊道:“大帅!吴浩雄前来报到!” 江小龙没工夫理他,只伸手在他的胸前捶了一拳,表示打了招呼和安慰。 他接着对多伦福德说道:“清点好人数没有?还有多少马匹?每个人都收集到足够的箭矢没有?告诉他们,至少要给我带四壶箭,强调一下,是每个人!——等到突击进了敌人大营的时候,你无论带多少箭,到最后都只会恨带的太少,而绝不会说多到用不完的。” 他又转头对赵树勇问道:“飞羽营的人都准备好了没有?告诉他们,无论如何,必须要再辛苦一下。胜利就在眼前。我们还是要充当这次偷袭的尖刀。一定要咬牙坚持。” “我知道他们现在的体力消耗都很大。给他们每个人发一把辣椒,再发一碗酒,你要看着他们每个人吃完辣椒并喝完酒。我要让他们绝对的兴奋起来!” 随后他又吩咐道:“把所有的毒箭都带上。你和申屠豹,还有几个箭法特别好的,心理状态特别稳定可靠的,紧紧跟着我。把毒箭给你们这几个人每个人分一下。记住,带毒箭的人一定要紧跟着我,这次我们非要叫他们好看不可。” 申屠豹嗷嗷叫了起来,满脸的兴奋之色。 他也觉得一场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其他几个站在附近的飞羽营的神箭手们也跟着嚎叫了起来。——这是一种类似于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中大奖似的兴奋。 他们的嚎叫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侧目,纷纷交头接耳地猜测着马上将要采取的是什么行动。 “飞羽营的,每个人都要有一匹马哈!——要好马!”江小龙继续冷静地说道。 赵树勇回话道:“可是大帅!飞羽营只剩下一百五十来号人了,您这是飞蛾扑火啊!我敢说,不到十分钟,咱们就全都躺下了。” 江小龙皱了皱眉头。吴浩雄马上就想冲上前去绑赵树勇,就像处理齐元直那样。他现在心里就是一股子冲动——谁特么的敢于反对江小龙大帅,甚至是向大帅提出质疑什么的,老子就要绑谁!——绝不含糊! 但是江小龙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他的冲动了似的,没回头就摆手拍了他一下他的胸膛,示意吴浩雄不要轻举妄动。 赵树勇不是齐元直。齐元直的反对是发自内心的。没有魄力的人是做不出非常冒险的决断的。但是赵树勇不同。他很冷静,也很冷酷。发牢骚,不过是他在常年独自流浪的生涯之中所养成的一个怪癖,是他用来自我解闷的一个独特的方式而已,根本不用担心他。 到时候只要一动起手来,这个家伙比谁都要心狠手辣。 在江小龙看来,赵树勇的许多牢骚话可能未必都经过了他的脑子,是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有可能在他看似心不在焉地发着牢骚的时候,他的内心里却正在阴险地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最快地割断某个人的咽喉,或者是如何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直接弄死对方的首领呢。 而且他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能不重视。上次他们偷袭敌军大寨的时候,江小龙所带领的人数较少的前锋尖刀小队,就曾经多次陷入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 ——别看他们事后大胜而归,很是风光。那只是他们的运气很不错而已。其实在那天晚上,他们有几次是真的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事后想想,这还真是一个要特别注意的问题。 江小龙略微想了一下,对吴浩雄说道:“你去预备队里面挑选二百名能打的,每人配一匹马。告诉他们,从现在起,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紧紧跟着我们的飞羽营尖刀小队。” 这时候,多伦福德已经返回来了。江小龙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没等多伦福德开口就一摆手,说道:“我们走!” 多伦福德不是齐元直。他是个职业军人,虽然性格保守了一点,但是绝对不想失败。经过这一整天的抵抗,他看明白了江小龙之前所做的每一项准备工作的重要性。 另外一点就是,江小龙说得对。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现在还不能抓住时机做点什么的话,不难想象,明天他们是绝对撑不过去的,连一个上午都不可能。 所以,现在江小龙的吩咐他很是认同,没有丝毫的反对意见。 江小龙带着这些军官骨干们一边走向飞羽营的集结地,一边简单地布置道:“我刚才已经在城墙上大致看了一圈儿了。” “南城门口的外面堆着好几辆已经被打废了的攻城车。我们从那里是出不去的,因为门已经从外面给完全堵死了。东门、西门的情况也都不太好。唯有北门,今天的战斗没有那么的激烈。咱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只要出了城门,咱们绕开北门的敌军营,跑到南门去。从侧面或者后面打进去,肯定不会有暗哨。老子今晚一定要活捉了那个什么卡脖子司机大元帅。” “我也要去!”一个声音已经非常嘶哑的女声在江小龙的背后响起。 他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韩秋雪。只见她满身血污,衣甲破碎,头发被汗水浸透,十分凌乱,有几缕秀发还贴在了脸上和秀长的脖子上。她高耸的胸部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 “我们都要去!”在韩秋雪的身后站着一群妇女和老人,手里提着各式兵器。他们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但是神情十分的坚定。 江小龙摇摇头淡然说道:“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很危险的。” “这种突袭是一把双刃剑。一旦不成功,我们就全都会死在那里。你们还是留在城里吧。万一我们失败了,明天的战斗可就全靠你们了。” “哼!你们要是死了,我们明天还有可能顶得住吗?还有可能活的下来吗?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韩秋雪目光怨毒凶狠,从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对身后的那群人挥了挥手,吼道:“我们走!就知道这帮家伙还是看不上我们……” 江小龙目送她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感慨,摇摇头说道:“真是一只……不,是一群母老虎!”——但是他不能带上这些人,尽管他们现在很缺人手,可是这些妇女老人体力经过一天的战斗之后,现在的体力都已经很差了。而突击行动是非常需要体力的活儿。 紧张有序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两千多人的部队开始向北门进发。很多事情看起来十分的简单,但是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此时明月高悬,对隐蔽接近敌人的行动非常的不利。人们尽量缓慢地推开了沉重的北城门,希望能把开门的声音降到最低。部队悄无声息地鱼贯出了城,尽量沿着月光照不到的城墙根儿下的黑影中行进。所有的人都不允许打火把,也不允许出声。 城墙根儿下的地面上到处都堆满了尸体、破碎的云梯和各种丢弃的武器,在黑暗中,人们走得是磕磕绊绊的。 好在很多人是参加过前一次的偷袭行动的。他们都有经验,都知道尽量穿黑色的衣服,准备好了可以绑在左臂上的白色毛巾或者布条什么的。人人嘴里含着一根细棍或者钱币,用布条扎住了马嘴等等,这一系列的隐蔽措施大家现在都已经心知肚明。 在上次成功地进行了一次突袭之后,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着那一次的胜利。其中的经验和隐蔽接敌的各种小技巧,更是被官兵和市民们所津津乐道。 现在几乎所有的人——包括市井里的普通老百姓们、甚至是小孩子——也都已经熟知了每一个所需要注意的细节。 江小龙的特种突击和悄然接近偷袭的战术理念,已经根植于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的内心。 但是眼下的行动还是非常困难的——满地堆积的尸体、石头、被打断的残破的云梯以及各种各样的兵器和废弃的攻城器械等等,让人们行走得非常艰难,不时有人被绊倒在地,甚至被地上的兵器所割伤。连马都不断地闪腿或者打跪。 一路上他们还不断地碰到各种伤兵。有的哼哼唧唧的,有的一看见他们就大喊大叫起来。他们不得不迅速上前解决掉这些还活着的人——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因为根本就没有时间、没有人手也没有精力去分门别类地管理他们。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重要。 好不容易才绕过了北面和西面两个敌人的大营所能看到的角度。准备要偷袭的突击部队开始悄然行动,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渡过护城河。 此时的护城河里,散乱地遍布着已经散了架的战车和简易桥、木筏子的残骸,更多的是人或者马的尸体。令人庆幸的是,早先他们这些守卫者们在河里所布下的带铁钩和钉子的渔网,现在基本上都已经被北洋海盗人给拆除完了,否则的话,他们的行动将更加的困难。 先头部队首先靠木筏子渡过一些人去,然后两边开始架设简易的桥梁,为了让桥梁更加的稳固,他们把北洋海盗人丢弃的木料都用上了。 为了加快过河的时间,他们等不及架设桥梁的成功。所有能用的木筏子全部都用上了,一刻不停地向对岸运送着人、马匹以及各种装备。一直折腾了大约半小个多小时,部队才全部渡过护城河去。 由于担心被对方提早发现,已经渡过河的部队都是先缓缓地散开隐蔽起来,等待后续的全部人马都过了河以后,再悄悄地重新集结。 赵树勇派出几个精干的人员,轻装到前面去探路。他仔细地嘱咐他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凡是路上所有比较容易藏人的地形、地貌——包括突出的、凹陷的地形以及树林、草堆等等的阴暗处,都要特别注意进行预先的迂回侦查,以防被对方可能布设的暗哨所发现。 万一途中发现了敌人的暗哨,他们必须要在敌哨做出反应之前,就干净利落地消灭他们。否则一旦被他们发出预警,后果就不堪设想。 部队从北面和西面两个敌军的大军营中间穿过。为了保证偷袭的隐蔽性,他们曲曲折折地绕道,走得相当的辛苦。 由于人数众多,难免会有人磕磕碰碰或被绊倒,甚至还有人会发出轻微的咳嗽声来,每当这个时候,立即就会引来周边战友们的怒目相视,甚至有军官不惜拔刀威胁。每个人都知道,一旦被敌人发觉,他们面临的危险和困难都会呈几何倍数地增加。 他们一路走了大约三十多里地,才终于穿过西面和北面的敌人大营,绕到了南门敌军大寨的正后方。 这里的防守十分的松懈,北洋海盗人做梦也想不到,危险会来自于他们的身后。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中,一场大屠杀的惨剧已经缓缓地悄然临头。 第1章 (四十五)追上去,不留活口 在距离敌军营房已经不足二百米的地方——这是一处月光照不到的小树林子里边,黑压压地到处都是人——准备进攻的部队开始进行发起攻击前的最后的整肃集结,他们一边列队清点人数,一边等待着还没赶到集合位置的队尾人员。 经过军官们的短时间清点,赵树勇最终向江小龙报告说:由于途中发生了一些意外以及因为其他原因而掉队的,现在大约还有一、二百人还在赶来的路上。江小龙说道:“不能等了,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我们现在就要发起攻击。” “战马都先留在树林子里。等尖刀队得手之后,咱们再骑上马,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大营里面去。” “你们要记住,一定要在他们惊觉之前,尽量地冲远一点。进去之后你们就四面八方地散开,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烧,用最快的速度多杀人,并且要尽量制造恐怖的气氛。” “也就是说,你们一开始要悄无声息。等到他们惊觉发现了你们了之后,你们就要尽量野蛮一点,放开一点,凶狠一点,尽可能地惊吓他们!要记住,你们杀的越野蛮,越恐怖,就越能尽快地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 十多名充当先锋的尖刀队的弓箭手们,在赵树勇的带领下,沿着侦察队早已事先侦查好的路线,充分利用地形,极为小心地接近了敌人大寨的营门。 在最后的一段路上,他们都是趴在地上匍匐前进、悄然扭动着身体爬过去的——这也是江小龙特意教给他们的前进方式。 尖刀队的人为了确保隐蔽接敌,他们一直四肢着地地趴在地上,像蛇一样缓慢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利用崎岖的地形,尽量让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土包后面或者低凹的坑、沟之中前进。 为了确保攻击的突然性和射箭的精确性,他们一直移动到距离敌军哨兵大约四、五十米的距离,在最后一条小沟里才停了下来。他们调整了一下每个人的位置,以便利于发起攻击。 随着赵树勇一个挥动的手势,几名箭法出色的尖刀队员忽地一下,从小沟里以跪姿立起身来,张弓搭箭。 “嘣!嘣!嘣!”只听几声弓弦声轻响,守卫营寨南门的几名北洋海盗人哨兵几乎同时中箭——用的都是毒箭,为的是尽量延缓敌人惊觉的时间,充分保证战斗爆发的突然性。 ——基于同样的道理,发起冲锋的时候没有人呐喊。当大队黑乎乎的人马旋风般地闯进敌军营寨的时候,北洋海盗人几乎还全都在酣然的睡梦之中。 很多被杀的人只有临死一刹那的突然而至的绝望感——长的有好几秒钟,他们甚至能感觉到痛苦和灵魂离开身体,飘出身躯,在半空中俯视着自己还在扭曲的身躯。短的只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因为被刺杀的部位太过要害了。 跟上次的突袭一样,火把和刀枪弓弩一齐上,攻击部队如水银泻地一般地迅速散开,尽量争取在大部分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更多地杀伤他们,更多地放火烧他们的营帐。 这又是一场天降奇兵! 北洋海盗人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次被偷袭。白天的激烈战斗的疲惫感,以及攻城不利、伤亡重大等等因素所引起的挫败感,令他们个个都在喝了很多的酒之后,倒头就睡。 也是跟上次一样,一冲进敌人的大营,江小龙就故技重演,带领着数百名尖刀突击队的人骑着马,用最快的速度寻找敌人的中军大帐的方位。 当碰到一些懵懵懂懂被惊醒的北洋海盗人的时候,紧跟在江小龙身边的翻译朱尚明还大声地用北洋海盗语喝问道:“元帅的大帐在哪里?” 一些不明所以的库尔斯特拉官兵还真的指出了方位来。这让突击队的人省了不少的事情。 弓箭手们紧紧地护卫着江小龙等人,射杀沿途所遇到的库尔斯特拉官兵。 在他们的身后,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厮杀声,靠近营房南部的大片地区,现在已经是一片火海了。青龙帝国的人如同鬼魅一般,迅猛地扑向他们所路过的每一座营帐。 从火光中可以看到人头攒动,无数北洋海盗人惊慌失措地从大帐里面跑出来,然后墨阳城突击大队的人就骑着马恣意纵横,风驰电掣般地往来乱冲乱杀。在火焰的映照下,他们刀光闪耀,一路撂下无数的尸体和满地乱爬的、不断哀嚎的伤兵。 绝大多数的北洋海盗人无心恋战,表情非常惊恐地四散奔逃。 江小龙甚至见到有很多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什么也没穿,光着雪白的屁股在火光中奔跑,惊恐万分地乱喊乱叫着什么。这画风与他们那高大剽悍的身躯和满脸的卷曲大胡子相对应,令人感到格外的滑稽和搞笑。 人群中,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赤裸着上身,手中握着一把长大的双刃阔剑,只在上半身披了一件将军的斗篷,一直在连续不断地高声嚎叫着什么。 懂得北洋海盗语的朱尚明紧急对江小龙翻译道:“他一直在对自己的士兵们喊:‘你们这群羔羊,你们这群娘们,赶紧拿起武器起来抵抗啊。’” 但是他喊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库尔斯特拉的官兵理会他。 他的身边跑来跑去的都是一群群没头苍蝇一样地乱窜的人群。直到几名青龙帝国的人骑马从他的身边飞驰而过,顺便在他的脸上和前胸留下了几道恐怖的刀伤。那人虽然倒下了,但还在泥土中扭动挣扎着。 江小龙带着他的尖刀突击队,一秒钟都不耽搁地向前猛冲。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充满杀气的女人的嘶哑叫喊声,不禁奇怪地回过头去看,原来是韩秋雪带着一群彪悍的妇女,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各种兵器,正在一路紧紧追随着他的尖刀部队。 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女孩儿还真是凶猛,竟然还是想办法混到这支队伍里面来了。 战前韩秋雪召集了她所能召集的全部百姓,慷慨激昂地鼓动道:“姐妹们、大妈大嫂们、老少爷们和兄弟们。我们白天虽然挫败了他们北洋海盗人的进攻势头,但是咱们城里现在已经剩不下什么人了。咱们明天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所以,大帅的这个突击决定是非常英明,非常正确的。但是他们现在非常需要人手。他们在这么缺人的情况下还拒绝了我们,那是他们觉得我们没有体力了——可是我们自己却不能这么想。看见他们缺少人手却不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是不对的。” “刚才大帅说得对:要想活命,今晚必须去偷袭他们。这是我们保卫这座城市的唯一的机会。否则明天大家都会惨死在一起!关于这一点,大家都想明白了没有?如果想明白了,只要你们还能动,那就跟我走,咱们一起去杀他个屁滚尿流去!” 她的演讲很富有感染力,几乎所有被她召集的人,最后全都斗志昂扬地跟着她走了。 他们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在韩秋雪的带领下——她反正跟军中的很多军官都很熟,而且军中的官兵们也都觉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这没什么不好的——所以他们很轻松地就混进了准备出城去偷袭的突击大队里面。 此时此刻,经过五、六分钟的冲刺,江小龙他们突击队的人终于看到了他们的目标——中军大帐。江小龙大声叫道:“擒贼先擒王,抓住那个什么卡脖子司机大帅,战斗就结束了!” 但是情况非常的不妙,就在他们刚刚远远地看到中军大帐的时候,就见从大帐里面跑出来了十几、二十来个人。他们惊慌失措地上了马,然后疯了一样地打马奔逃。 这群人原本是聚在中军大帐之中开会,研究明天的攻击方案的。他们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看大事不好,他们立即就准备逃跑。只是因为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坚持要叫醒还睡在里面的卡特琳娜夫人,结果就耽误了一点点的时间。 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还生怕夫人有什么不测,要求她一定要穿上军官的盔甲和战袍,这又耽误了一点时间。当他们跑出中军大帐的时候,正看见江小龙带着一伙人正杀气腾腾地直奔这个方向而来。 江小龙他们看见这伙人中夹杂着好几个披着红色将军战袍的人,显然那都是将军一类的大人物。正当中那个紫红色绣袍的格外醒目,他估计那就是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 “追上去!”江小龙下令道:“把那个大帐烧掉,注意不要留活口。” 一行人拼命地打马狂奔,但是对方骑得显然是优秀的良种战马,速度奇快,双方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拉越大了。 赵树勇等几名弓箭手纷纷用上了毒箭,尽力将手中的长弓拉满。他们成功地射倒了好几个人,但是始终没有射中那个穿紫红色绣袍的家伙——因为骑的是非常神骏的宝马,那家伙已经把背后的自己的卫队全都给甩开了。 墨阳城突击队的马显然不如人家的马好,还要应付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库尔斯特拉官兵,手忙脚乱,虽然紧追不舍,但还是被对方逐渐地拉开了距离。 眼看对方就要逃脱了,忽听一声惊叫,前面那一伙被追击的人当中,有几个人由于逃得过于慌乱而撞在了一起,其中的两、三个人跌落下马来。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其他的人连忙驻足,想要营救落马的人,但是尖刀突击队的人瞬间就把双方之间的距离给拉近了,其中冲在前面的神箭手,在申屠豹和赵树勇的带领下,连连放箭,射死射伤了好几个人。 但是那些人却不肯放弃救援,其中一些人不仅举着兵器,勇敢地朝着尖刀突击队发起反冲锋,而且一路上还大呼小叫的,召集周围的库尔斯特拉官兵们上来帮忙。就连那个穿着紫红色战袍的人,也手握着长刀,面目凶狠地冲了回来,想要救援那些落马的人。 双方的人很快就搅在了一起。这一次,突击队不再像上次一样的势单力薄,而是兵强马壮,人数众多。他们很快就将那些库尔斯特拉官兵们给打乱冲散了。 余下的人们看见大事不好,拖着那个穿紫红色战袍的人就逃。但是那个紫红的家伙却并不肯逃,而是挣扎着大呼小叫,挥舞着手中的那把长刀,想要冲过来跟江小龙的突击队拼命。然而拉着他的人却死不松手,拼命拽着他要逃跑。 江小龙一边指挥着人往前冲,一边问朱尚明:“那小子在嚎什么?” 朱尚明说:“他好像是在喊什么卡特琳娜……夫人?” “卡特琳娜夫人?”江小龙觉得莫名其妙,前面不全都是穿盔戴甲的大老爷们吗? 江小龙没搞明白,但是战局瞬息万变,不容他多想。就在此时,更多的骑兵们旋风一般地冲到了那些跌落战马的人的身边,而这个时候,那些库尔斯特拉的士兵们正一边拼命地抵抗着,一边试图将几位跌落下马的人抓住双臂扶起来。 除了几个将军制服的人之外,江小龙一眼就看见其中一人头盔歪斜,露出了浓密的金色长发,还有一双大大的蓝色眼睛、厚厚的嘴唇和高耸的颧骨——这特么居然是一名女性。 江小龙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指着那名女性大声喊道:“不要杀她,绑起来架到马背上去。” 他随即转身对朱尚明命令道:“叫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听着,他的夫人卡特琳娜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里。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余生的,叫他放心地滚吧!这如花似玉的大妈,从此以后就给我做小媳妇得了。” 朱尚明立即用北洋海盗语大声嚎叫了起来,嗓子都快喊破了。 此时,那个紫红色战袍的人本来已经被他的手下又拽着逃跑的,现在反而不跑了。他再一次拼命地挣脱了卫兵们的拉扯,小心谨慎地举着盾牌纵马向江小龙他们走了近来。 他的刀锋紧贴着盾牌的边缘,一副随时准备出刀格斗的架势,还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怒吼着什么。发出的声音如同野兽一般低沉,仿佛是从喉咙的深处发出的咆哮一般。 朱尚明连忙翻译道:“他叫我们归还卡特琳娜,否则就要把我们碎尸万段。” 江小龙的嘴角露出了一撇轻蔑的微笑,说道:“真有点可爱的孩子气!” 不用他说话,赵树勇已经带着一队人,迎面飞冲了过去,口中大声喊道:“你这长毛鬼,信不信老子连你也活捉?” 那紫红袍看见赵树勇一伙人异常悍勇疯狂的架势,顿时又慌了神了,在卫兵的拼命拉扯下,赶紧顺势丢下手中的盾牌和长刀,拨转马头又接着狂奔。 眼看那家伙马好跑得快,要追不上了,申屠豹连连放箭,但是紫红袍的护卫们转身拼命遮挡拨打,居然把箭矢都给一一拨开了。 江小龙等人紧追不舍,他们用弓箭一连放倒了好几个人,其中不乏身穿华丽战袍的将军,但是那个紫红袍到底还是跑远了,追不上了。 此时突击队员们已经抓到了许多的俘虏,经过简短的盘问,果然验证了大家的猜想,那个紫红袍就是他们的元帅卡尔博诺夫斯基。 就在这个时候,韩秋雪带着一大队人跑了过来,说是左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他们贮存粮草的基地,大量的粮草都堆放在空地上呢。江小龙立刻下令:“放火烧,有多少烧多少!只要是能看得见的,不惜一切代价,全部给我烧光光!” 对于一支大军来说,没有粮草无论如何都是撑不下去的。 当他们押着俘虏,跟着韩秋雪赶到那里去的时候,看到大营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粮草、攻城器械以及各种后勤补给物资。 突击队员们一边像是赶兔子一样地四处追杀混乱狼狈的库尔斯特拉官兵,一边留下几个人,举着火把围着那些物资转着圈儿点火。一时间,到处都是大火,烈焰冲天。 江小龙又带着人四处赶杀,但是没过多久的时间,墨阳城外的东门和西门附近大营的北洋海盗人都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们组织了大量的官兵前来救援。 江小龙眼见对方来救援的人数越来越多,黑夜之中影影绰绰的到处都是北洋海盗人。他想到再打下去的话可能敌我悬殊,对己方不利,如果把自己手上的人全都拼光了,并不明智,这才下令收兵撤了回去。 突击队的官兵们到处发出尖锐的哨声,示意那些散乱的队员们迅速靠拢集结,准备回撤。 然而奇怪的是,北洋海盗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追击的速度却十分的缓慢。他们这时候依然人多势众,但是看起来却是一副作战欲望并不十分强烈的样子。 当偷袭部队的人马回到墨阳城的南门的时候,驻扎在城里的人们,此时已经将南城门外的废弃攻城车给清理掉了。 看见突击大队班师凯旋,他们早已打开了南门,并铺架好了一条小小的简易木桥,正在准备架起能过大队骑兵和人马的大桥,来迎接夜袭队伍的胜利归来。 远远地看见齐元直也骑着马从城门里面跑出来了,隔着护城河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臂,喊道:“恭喜大帅又取得了一场传奇般的胜利……我真是该死……我,我这就过来迎接你们。” 他激动得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不仅丝毫都不计较江小龙让吴浩雄绑着他的举动,而且还打心眼儿里满怀着歉意。 此时他正亟不可待地催促着手下,赶紧给他安排个木筏子,好让他先渡过护城河来,跟江小龙他们汇合。 江小龙倒是不敢大意,带着尖刀突击队的人和韩秋雪的人来断后,一直站在南城门的护城河附近,等待他的大队人马跟城里人的联合施工,稳固桥梁,然后再安排队伍有序地进入城门。 库尔斯特拉的两路救援部队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救援大火,但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此时此刻,由于夜黑风高,火势太大,此时已经把后勤物资都给基本烧光了。 没有了这些后勤物资,他们这十来万人和马——这时候,鬼知道还剩下多少人和马。在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死亡伤残的加上临阵脱逃的,也许这几路人马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只剩下几万人了。尤其是南门外的正面战场,损失是极其惨重的——他们都将要陷入绝望的困境。 这把大火一烧,大军立刻就会断粮。这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严重的打击,所以,面对着还在熊熊燃烧的堆积如山的粮食、和准备喂马的饲料草堆,很多人都显得士气非常的低落,神情沮丧万分。 这一堆堆腾腾燃烧的大火,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北洋海盗所有官兵的士气。 一支几万人的部队,就算是给予最低最低限度的配给制——早饭二两,中晚餐各四两(这种配给不要说是身高体壮的军人,就是十几岁的学生,那也是绝对绝对不够的)——光主食每天就要消耗几万斤,还有菜和肉呢?饮用水和酒呢?医疗药品和生活用品呢? 所以古人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呢。如果大军要出动,首先就得必须要让做后勤的人先于队伍出发,到前面去打前站、建立新的供应基地去。他们要把人吃的粮食和马吃的草都优先安顿好。 这还是在古代,对后勤的要求不是很高的情况下。 那要是到了后现代化的战争中,后勤的问题会更加的突出。因为现代化的战争对兵器、弹药和油料的消耗都是非常巨大的。 第1章 (四十六)我就想威胁你了,怎么着? 当年的二战时期和韩战时期,美国人就非常注重打击敌方的后勤补给线。在极力保护自己的补给线的同时,不遗余力地疯狂打击德意志第三帝国和日本帝国的运输补给线,甚至对他们的工业基地、粮食仓库及各大物资集散地和运输线路进行全力打击。 被称为“沙漠之狐”的一代坦克战神隆梅尔将军,在北非作战的后期,因盟军在地中海对他的补给线的打击太过厉害,使得他的作战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他于是发电报给元首希特勒,抱怨说道:“我现在手头上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坦克和三分之二的运输车辆,都是从敌军的手里缴获来的。而敌人的后方港口却源源不断地有大型船舶停靠,不间断地送来无数的补给物资,这个仗还怎么打?” 元首给他打气说:“他们运来的那些都是剃须刀片。” ——意思是说,不用担心,那不过都是一些日用品而已。 但是隆梅尔将军立即针锋相对地回答道:“敬爱的元首,哪怕是剃须刀片您也给我送一些来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手无寸铁了。” 北韩战场也是一样。别看战争发起之初,北韩军队一路高奏凯歌,节节胜利,将美国人和南韩人围在釜山地区拼命地暴揍,完全不顾我们国家发出的要注意后方的强烈警告。 北韩元首金日成恨不得把手头上的每一个连都派往釜山去。 结果美军的总指挥、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在仁川地区一登陆,轻轻松松地就切断了后防空虚的北韩人的补给线。这一打击,令士气正旺的北韩前线登时崩溃,完全土崩瓦解。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有个真实的故事:当时国家正在对越南作战,在两国边境的法卡山、者阴山和老山地区都曾发生过非常激烈的炮战。 这些山的山势都十分的陡峭,当时的我们一方还不具备大规模地使用直升机,来进行补给的运输手段,只能依靠组织大批的民兵和民夫们,靠人拉肩扛地进行物资装备的运送。 要上山的话,那重型炮弹只能一个人背一发,还相当的吃力。运输队的人艰苦卓绝,奋斗了几天几夜送上去的炮弹,结果让山顶上的炮兵大队“咣咣”一顿急速射,几分钟就给打光了。 负责组织运输队的是个附近村庄里的老支书。 他一听见山顶上“咣咣咣”的急促的炮响,就急得直跳脚,指着山顶大骂:“那炮弹不要钱的啊?你们这群败家子!龟儿子!简直是败家不等天亮!老子们背得辛辛苦苦地,几天几夜都不得休息,你们怎么能就这么乱糟蹋……” 所以,后勤工作,永远是军队作战的必须保障。一旦没有了后勤保障,军队很快就将陷入到难以想象的绝境。而且军队的人数越多,规模越庞大,对后勤补给的要求也就越高。一旦断粮断补给,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时,不要说是墨阳城南门外的库尔斯特拉大军主力的士气低落下来,就是那些赶来救援的军队,一看到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也立刻就已经没有了整齐的队列和威武的军容。 这个时候,他们的军官们还要求他们前去追杀墨阳城的突击队——此时突击队的人还无法迅速退回城内——但是这些官兵们却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他们在军官们的催促下,稀稀拉拉,懒懒散散地向墨阳城的南门围拢了过来。然而,此时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看起来已经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江小龙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他下令突击部队暂缓过河,对外呈弧形排开,准备迎敌。 跟他们的敌人所不同的是,江小龙这边士气高涨,人人跃跃欲试。只要江大帅一声令下,他们就敢于向对面人数众多的大军发起勇猛的冲击,事实上,江小龙也正在准备下达命令了。 就在江小龙高高举起手中的轻便手弩,准备下达攻击令的时候,那个身穿紫红色战袍的元帅卡尔博诺夫斯基,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冲出了密集的人群,骑着马一路小跑了过来。 江小龙一见这情况就明白了。他微笑着转头命令道:“多点一些火把吧!这傻逼想要跟我们谈判了。咱们再照亮一点,怎么着也应该有点仪式感嘛!” 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带着一小群人渐渐走近了,他的身后很快地就聚拢起了一些库尔斯特拉的官兵,尤其将官居多。一时间双方都很安静,但也都很紧张。 江小龙这边个个剑拔弩张的,现场除了火把上的火焰“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以外,安静得有些吓人。 双方的心里都明白,此时如果有一点动静的话,说不定就会引发江小龙这边的一场疯狂的乱砍乱射。所以,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一直高举着双臂,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并且双手不断地在空中虚按,示意让对方保持冷静。 江小龙的神情相当的镇定。他用轻蔑的眼光看着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不转脸地对朱尚明说道:“你跟他说,问他想不想把他美丽的夫人、卡特琳娜大妈给领回去?” 朱尚明翻译的时候,赵树勇露出狰狞的笑容,立刻回过头去,将已经捆绑好的卡特琳娜夫人从人群里面拽了出来,将雪亮的钢刀架到了她那修长粉红的脖颈上。 卡尔博诺夫斯基的神情显得极为的紧张。他茫然地听完了朱尚明一顿叽里呱啦的话语之后,立刻对江小龙点了点头,用北洋海盗语说道:“是的,是的!” 江小龙顿时大为不满,嚷道:“外,我说你这个家伙脑子有病啊?你多少有点儿诚意好不好?咱们这是在谈判哎!你说你想让我还给你,啊我就得还给你啊?” “拜托!——我们现在可是劫匪。这卡特琳娜公主她是一个人质好不好?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要不这样得了,看你那么痴情-色-眯-眯的样子,不如你也来做俘虏啊?” 朱尚明赶紧就是一番叽里呱啦,那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听了半天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先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了几句,又指着卡特琳娜说了几句。 朱尚明翻译道:“他说他就是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他说他已经不想打下去了,说我们大家和平吧。他想回国了。并且他还说,只要我们放了卡特琳娜公主,他会给我们很多很多的黄金和珠宝的。” “哦——他这一路上抢了不少值钱的玩意儿嘛!这可本来就是我们的财产哎!”江小龙嘲笑道:“我说你个什么卡脖子司机,你是不是一时傻了、糊涂了?我拜托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这时候,更多的库尔斯特拉的官兵们都聚拢了过来。他们手中的武器下垂,没有作战的意思,但是他们里三层、外三层,黑夜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夜袭队的两千人重重包围了起来。 他们人多势众,墨阳城的守卫者们顿时显得非常的势单力薄,人数少得可怜。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但是江小龙并不在乎。不用他吩咐,飞羽营的人个个拉满了弓,箭头对准了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将官们。 到了这个时候,敌方的人心里也都很清楚,这些箭头涂了毒的箭矢只要一放出来,中者立毙,没有的商量的。所以北洋海盗人看起来个个也都很紧张,有些人开始后退,钻到了人群的后面去了,显然是不愿意面对这种毒箭的赤裸裸的威胁。 卡尔博诺夫斯基强作镇定地说道:“不如这样吧,你们看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容我跟我的将军们商量一下好不好?你放心,很快我们就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江小龙满面微笑地摇着头说道:“不好!不好!非常的不好!你看我们现在被你们这样子围着,我很没有安全感哎!” “至于条件嘛,我先说两条吧。第一,交出所有的武器和物资。第二,人员全部到另外一边去,离武器远一点。准备接受我们的羁押和看管。” “还有第三,以你元帅的名义下达命令,召回所有的部队,跟上面的两条一样处理——记住,是所有人。简单地说,我们现在已经接受了你们的投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说内什么卡脖子司机,既然你们已经战败了,那就不需要什么商量了吧?我们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就好了。要不然,咱们现在就接着打下去啊!” 卡尔博诺夫斯基挺直了腰板儿,试图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他声色俱厉地说道:“我是一名贵族!一名元帅!你不可以这样威胁于我。” 江小龙也挺直了腰板儿说道:“我不是什么将军,我就是一个小破孩儿!但是我现在就是想要威胁你了,怎么着吧?你要是做不了主,那就让我们手中的刀剑弓弩来做主好了!” 话音未落,赵树勇的弓弦“嘣”的一声,手中的箭矢就放了出去。 卡尔博诺夫斯基身边的一匹英挺高大的骏马脖颈中箭,立即倒地抽搐,骑在马上的人也被倒下的马压住了一条大腿,哀嚎不止。那马的伤口留出来的血是漆黑如墨的。 双方的阵营都是一阵骚动,但是卡尔博诺夫斯基和江小龙都张开了双臂,制止了手下官兵们的激动情绪。赵树勇不慌不忙地从箭壶里又抽出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稳稳地瞄准了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双眉之间的脑门上。 他的手很稳,眼神明亮而犀利,一副从容淡定的杀气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他很淡定,甚至是很嚣张的,面对对方数万人的重围,他根本不为所动。 毒箭的威力有目共睹,对方也搞不清江小龙这帮人的手中,到底还有多少枝这样的箭矢,所以他们也也感到非常的忌惮和绝望。人们纷纷地后退着,显得很畏惧的样子。把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等一行人,给孤零零地放弃在了江小龙的两千人的面前。 卡尔博诺夫斯基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些不争气的官兵,终于绝望地泄了气了,长叹一声说道:“好了好了,我们投降了!不打了,我接受你们的条件!” 军队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零点,而大火又烧光了他们的给养,此时再谈任何继续战斗下去的话题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还是早点回国去算了吧。 他这么想着,神情十分沮丧地下了马,丢弃了手中的长剑,摘下了头盔,张开双臂对江小龙说道:“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把卡特琳娜夫人还给我吧!” 江小龙不为所动,淡淡地回应道:“站住!不要走过来!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提条件!” “现在听我的命令:你和你的将军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全都给老子放下武器先,高举双手,下马走到我们这边来。” 朱尚明翻译过后,卡尔博诺夫斯基立即转头,语音严厉地下达了命令。 军官们迟疑着下了马,丢下手中的武器,步履沉重地走了过来。 “对了,慢慢地,过来,孩子们,举起双手,现在,你们可以来接受我们的上帝的保佑和祝福了!阿门!”江小龙自顾自地扮演着西方的神棍,都有点儿入戏了。 接着,他突然又严肃地指着卡尔博诺夫斯基说道:“赶快派传令兵下达命令,你们的人要全部投降——所有入侵我们青龙帝国的北洋海盗人!——包括那些北上攻击墨阳大桥的部队!” 卡尔博诺夫斯基听完翻译之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道:“我们战败了!我们马上就回国!” “想回国?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江小龙指向护城河边的一块空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给我听好了,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儿。叫你的士兵们都排成整齐的队列,有秩序地把所有的武器都堆放在那边那块空地上。” “注意不要乱,乱了别怪我不客气哈!我警告你们,我们都是胆子很小的,谁要是动作稍微大一点,立刻当场处死!绝不含糊!到时候可别说我没预先警告过你们哈!” “还有,你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北上攻打墨阳大桥的部队。马上就去!” “把他们那些部队都给我收拢过来。我们同样要解除他们的武器。你们那些,已经交出武器了的,赶紧都到另一边去,听候发落。” 江小龙转身吩咐赵树勇和申屠豹等人带着兵,严密监视北洋海盗人的投降全过程,务必控制好现场。一旦发现有不服气的、不听招呼的,当场格杀勿论。 他反复嘱咐道:“俘虏比我们的人都要多几十倍,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这么多的人一旦要是发生起骚乱起来,那可就是一场巨大的恐怖事件。所以,只要发现有不服气的苗头,就坚决用铁血的手段镇住他们。杀多少头都不用在乎,不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太好说话。” 申屠豹比较憨,江小龙说什么他都点头称是。赵树勇却皱起了眉头说道:“这可是个很危险的活儿啊!大帅,你就这么狠心地看着我们被人家分尸活剐?” 江小龙就放了心地拍了拍赵树勇的肩膀。 他转过头去看韩秋雪,想跟她说点什么,但是她摆摆手说道:“我不想多说话!我要走了。这里已经结束了。但是我的老爸却早就战死了。他现在还躺在城楼上呢,我要去给他收尸!”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江小龙忽然觉得,她不再是那个凶狠如狼的女战士。那瘦弱如削的肩膀似乎充满了痛苦和柔弱。 直到她登上城墙看不见了,江小龙这才收回了目光,对卡尔博诺夫斯基以及他手下的那批将军什么的说道:“走吧!你们是将军,是贵族,理应受到尊重和优待,所以,咱们去喝茶?” 实际上他对喝茶或者审问将军元帅俘虏之类的事情,都毫无兴趣。他此刻只不过是想把这些大头头们都带离现场,让北洋海盗人更加的群龙无首罢了。 至于喝茶和谈判这种事情,当然是齐元直和多伦富德等等这些官员们的活儿了。 所以他拍了拍那两个人的肩膀说道:“处理俘虏这种过分轻松的事情,就由你们来做好了。我老人家需要做点儿特别辛苦的事情,比如喝酒啊、睡觉之类的。” “这么多的俘虏,怎么处置啊?”齐元直也有点发憷,心里头没谱。 江小龙说:“这可是个很大的摊子,你们不一定搞得定。要是让我建议的话,你们还是赶紧联络上靖王吧。由朝廷出面来处置,将来不管怎么样的结果,都没你们的责任。” “反正现在墨南省已经平定了,咱们享受功劳就行。墨南大桥防线现在也成了摆设了,他靖王来处理是最好的。私下说一句,咱们要是掺和到处理战后问题的大事儿的里边去的话,那就等于是卷进了将来的朝廷斗争漩涡了。这种事情,我反正是不想沾边儿的。” 齐元直官场浸-淫多年,经他这么一提醒,马上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于是赶紧说道:“对对,这事儿还是得由靖王殿下亲自来处置最妙。咱们赶紧派人向他报捷去。” 转念一想,他还是有些恍惚,十分激动地说道:“我说大帅,你是说,咱墨南省平定了?这几十万北洋海盗人居然就这么被我们搞定了?……这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啊!” “江小龙,你简直就是一个伟大的战争天才啊!”齐元直一边说,一边四下里寻找江小龙,却看见他已经跟吴浩雄互相拉扯拖拽着走远了。 这两个家伙勾肩搭背的样子简直是猥琐难看至极。尤其是内个吴浩雄,那么高大的个子,为了让江小龙能攀上他的肩膀,竟然曲腿弓背地走路,实在是让人无语。 齐元直甚至还能从他们的背后,隐约地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声:“咱们去聚香楼吧,那里的菜式真的很不错,酒也非常的好。” “你可拉倒吧你,战事还没来人都早就跑光了。还聚香楼?那里估计只剩下老鼠和蟑螂了吧?……我说,咱们还是回青天府。好歹咱们太守大人还有个厨房,找些吃的总不难吧?真的没有就去找李洛新。这个死管家,最会藏好东西了。平时肯定贪污。” “对!大帅说的对!这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鸟儿,他要是敢说没吃的,咱们揍他一顿肯定就有了。” 齐元直听的是一脸的黑线。 这两个猥琐的家伙所到之处,人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对他们躬身行礼,态度都无比的虔诚和敬佩。 经事后清点统计,在连番的激战之后,库尔斯特拉大军在墨阳城下南门附近的主力部队伤亡惨重,且逃散人数不少。战前的七万多主力大军,最后仅剩一万六千三百余人;东门附近剩余一万三千四百余人;西门附近剩余一万四千二百余人,北门附近尚剩余两万一千一百余人。 北上夺取墨阳大桥的那支部队虽然出师不利——在战斗开始没多久,墨阳河北边防线的青龙帝国守军,就已经将墨阳大桥给烧毁了。 由于靖王他们准备工作十分的充分,在战前就已经烧毁了所有附近老百姓的船只,包括能打鱼或者用来摆渡的。 所以北洋海盗人在赶到墨阳河南岸的时候,他们连一条小舢板都找不到,只得再重新打造渡船,并筹备再建桥梁——因此,虽然部队在大桥这里作战多日,但是双方的伤亡都不大,到目前总计还剩下有两万八千余人。 当他们的指挥官辛卡莱克接到卡尔博诺夫斯基的投降命令的时候,还十分的惊讶和不解。 第1章 (四十七)一个军神 但是,当他听说后勤物资已经基本被烧光之后,他也立刻就明白,这仗要打不下去了。经过长时间的思索和犹豫,他最终决定接受命令,率部赶回墨阳城下,接受墨阳城守军的处置。 除此之外,再算上负责后勤补给的部队共一万三千余人,库尔斯特拉大军其实总共大约还拥有十万多人。从数量上看,这仍然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 但是战争并不是这么简单地算账的。接连遭受沉重打击的库尔斯特拉大军,再加上粮草被烧,现在是自上而下,全都士气低落,官兵们普遍都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任何欲望。 他们其实已经不能称其为一支军队了。 齐元直派出去的信使很快就到达了靖王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靖王一方面要监视墨阳河南岸的库尔斯特拉大军的动向,一方面又高度地关注着东部战场的状况,也算是操劳多日,十分疲倦,尤其那些理不清的各种情报令他烦躁不安。 信使到达的时候,靖王早已吩咐今夜值班将领萧云煌,可以全权暂代他处理大小事务,且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得打搅他的休息——靖王打算好好地睡一觉。 但是萧云煌听到信使传来的消息之后,立刻觉得这是一件震天动地的大事。他无法擅自做主处置,必须尽快报给靖王。于是慌慌张张地闯进靖王的寝宫,向靖王报告了这个消息。 当时靖王正在喝茶,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觉得难以置信。他低头想了一下,然后突然抄起案几上的茶壶,猛地砸在了那报信的肖云煌的身上,烫得这名将官一声惨叫,差点儿晕死过去。 “这怎么可能?”靖王说道:“如此局势危急之际,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戏弄消遣本王?” 那肖云煌抽搐着说道:“句句属实,属下万万不敢乱报。江南齐元直大人希望王爷能够火速南下,主持墨南省的大局。他说,俘虏太多,局面混乱,他是万万不敢擅自处置的。” 靖王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问道:“真的烫得很疼?” 那人哆嗦着回道:“不痛不痛,谢靖王赏赐!” 靖王伸手在自己的臂上使劲儿地掐了一把,自语道:“的确很疼啊!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哈!”他大叫一声,急切兴奋之下,竟然血液上涌,当场晕了过去。 墨阳城保卫战就这样在突然之间就结束了,而整个墨南省的战事也随之结束。 它充满了戏剧性,并成为了一段传奇的历史,随后就被官方写入了正史之中。它虽然并不是整个九国联军侵犯青龙帝国的这场战争之中的转折点——但是也足够彪炳史册的了。 这一仗在世界很大的范围内都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此次九国联军侵略青龙帝国的战争,一直都进展得非常的顺利。但是在墨南省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青龙帝国朝廷军队的情况下,北洋海盗帝国所向披靡的二十万大军,忽然之间就战败了。 并且很快地,他们就彻底退地出了这场对青龙帝国的规模宏大的战争。这一事件虽然还不至于能够严重地影响到这场战争的走向,但是不管怎么说,它仍然是一件匪夷所思的大事件。 这件事对这两个帝国的军政两界都产生了相当大的震动。当战败的消息传回北洋海盗帝国的国内的时候,北洋海盗内阁所有的官员集体总辞职。 被国王新任命的首相宣布将重组内阁。北洋海盗帝国的王室对此表示非常的震惊和愤怒。王室希望军方做出解释,并要求军方必须严惩相关的责任人。 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北洋海盗军队士气低下。老百姓也对军队的表现极为不满,在任何场合下看到了军人,他们都会愤然怒骂、尽情羞辱,表现得极为激动。 因此,军人们在休假的时候甚至都不愿意穿着军服走上街头,以避免难堪。 青龙帝国的朝廷也不免喜出望外,皇上仁宗帝以极快的速度颁下嘉奖诏书:墨阳城守齐元直由正七品官员直接晋升为正三品,加封墨南省、墨北省和云山省的三省总督,总领此三省的军政大权。其升职速度堪比火箭。 江小龙特嘉奖为镇南大将军,正四品,封墨南侯,爵位世袭。封地八千亩,永不赋税。其余如多伦福德、吴浩雄、赵树勇、李洛新、申屠豹以及韩秋雪等人,俱有不同程度的嘉奖。 当然,这些都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在那个时代,本来就在通讯和交通等方面十分的落后。墨南省又处在青龙帝国遥远的最南方,距离京城数千里地。加之当时战争时期,兵荒马乱的,所以无论如何,皇上的册封诏书也只能在数个月之后才能到达。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被册封的大部分人其实都已经不在墨南省了——当然,这是后话。 自此一仗,墨阳城的悍勇传遍了天下。从此以后,不要说周围的逃兵悍匪没人敢来骚扰,就是世界列国自负战无不胜的军队,听到墨阳城的名字也多少有几分忌惮重重。 战争结束之后的若干年,当地的官府更是建立起了一座占地达五十余亩的纪念祠堂。到了现代文明的后世,政府又投入大笔资金,扩建成了一座大型的纪念馆,还申请了世遗。 当然,曾在墨阳城头虐杀俘虏的那一段历史,被记载的人给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后世即使翻遍官方的史料,也都找不到关于这一方面的记载。但是民间和野史上倒是流传有这方面的说法,只是后世的史学专家们都说证据不足而已。 大部分回到国内的北洋海盗帝国的人,也都对这一事件集体表现一致,基本都是缄口不谈,讳莫如深。因为这毕竟是一件对大家、对交战的双方来说都是很不光彩的事情。 战败的官兵们面对死者的家属,他们都是充满了溢美之词。说他们的战友在战场上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善战、临危不惧、奋不顾身,并且最终为国家、为战友、为了军队的荣耀,最终光荣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等等。 即使曾有少数人提起这件事情,也因为多数人的矢口否认,而最终也都渐渐地销声匿迹了,成为了一种难以考证的传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人类历史上的战争时期,这种事情实际上比比皆是。人们为了战争的胜利、为了自身的生存,都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最为典型的是在江小龙之前的那个世界的历史上,汉高祖刘邦在同项羽的作战中,曾多次被项羽追杀,被逼得没有办法,逃跑的路上他曾多次将自己的父亲和老婆、孩子都踹下马车去。 在广武城作战的时候,项羽曾抓住刘邦的老爸,绑在大案板上给刘邦看,旁边还烧着一口大锅,扬言刘邦若不投降的话,他就直接将刘邦的老爸给杀了,然后煮成一锅肉汤。 刘邦在战场上不为所动,镇定地说道:“咱们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你是我大哥。所以我老爸就是你老爸,大哥你觉得怎么办好,那咱们就怎么办!如果大哥真的将咱们的老爸煮成了一锅肉汤了,那就还请大哥分我一碗肉汤喝(请分一杯羹)。” 搞得项羽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有的时候,优待俘虏还可能反受其害。在后世咱们国家惩戒越南的战争时期,最初的时候上面曾规定,要尽量善待并就地遣返敌方的战俘。 但是很多越南的战俘在脱身之后,立即就拿起武器,重新加入到对抗咱们国家大军的战斗当中,而且打的还十分的凶猛。所以到了后来,咱们国家的一些中上层指挥员出现了抗命现象,拒不放还战俘,还扬言打到哪里就抓到哪里。 而刚才说到的古时候的那位项羽,在抓了二十万秦军战俘之后,则是选择了直接坑杀了事。 后世,有好学的、爱钻研的历史学专家们,在读到墨阳城保卫战的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疑问:以五千人对抗二十万人,还打赢了?这书上胡说八道的吧?这仗怎么打的呢? 正如今天我们读史书,读到南北朝时期的时候,我们可能始终就是想不明白,陈庆之是如何成为一代战神的呢? 陈庆之在此之前一直碌碌无为。他不过是一个皇帝的书童,据说也就是围棋下得还算凑合。当初他在陪太子读书的时候,顺便还陪太子下下围棋。到了后来,他虽然从军,但也从来就没有率领过总兵力达到八千人以上的部队。 但是忽然间,这个连骑马的骑术也不如一个普通士兵,论射箭和上阵打仗的武艺更是一塌糊涂的家伙,却变成了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一个军神!他如传奇神话一般,所向披靡。 其实,他的辉煌是在他人到中年的时候,鬼使神差般地遇到了一个机会。 照理说这个机会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而且在外人看起来,那也根本就不是一个机会——要说机会的话,恐怕也只能算是一个给他自杀的机会。因为那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是北朝的皇室元颢没能当上皇帝,于是跑到南方来,找到了南朝的皇帝,说只要能帮他打到北朝的帝都去,扶他做了北魏的皇帝,那他就每年向南朝进贡多少多少。 南朝的皇帝萧衍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实际上却是敷衍了事。 他只给了陈庆之七千人,就叫他护送元颢北上做皇帝——值得一提的是,北朝雄兵百万,战将千员,虎踞龙盘,跟南朝相互对立。他们互相割据了许多年,谁也灭不了谁。 在这个历史大背景之下,可以看出,北魏绝对不是一个轻易能带兵进得去的善地——这也足以看出,南朝的皇帝萧衍对此事的轻视程度。在旁人看来,这简直就是让陈庆之去送死的。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不出几天就会死的时候,陈庆之开始了他那经典传奇般的北伐远征。 此次北伐,陈庆之共历经大小四十七战,且每战必胜,所向披靡。其兵锋所指,无可阻挡。 他虽然手上只有几千人,但即使是面对三十余万敌军——其中还包括相当厉害的北方游牧民族铁骑,他依然能够战而胜之。他打赢的仗太多了,而且打赢的对手的名气还都相当的大。直到陈庆之最终直捣敌国首都,将元颢送上了皇位。 在此次北伐之后,陈庆之依然挥师南征北战,依然所向披靡。以至于当时的市井有句传言——“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这句话意思就是:甭管你老人家是什么熟读兵书的名师、还是什么百战百胜的将军,也甭管您老人家究竟是带了多少人的部队。 只要是您老人家看见了那陈庆之的七千多的白袍兵,您就赶紧躲开吧。能躲多远您老就躲多远。因为您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啊您内,就别跟自个儿过不去了(莫自牢)。 跟陈庆之打仗,那就是个必输局。您老人家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千万别跟那瞎逞能,不知道那是丢人现眼不是? ——后世读历史的人都不禁会问,这家伙这仗是怎么打的? 我们无从考证——但这是正史!它既不是野史,也不是演义,更不是戏说。 它真的是正史! 就连后来国家的伟人,在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都不禁奋笔挥毫,在书上写下了一句:“千古之下,为之神往!” 战争不是数字的游戏。它是一刀一枪,一箭一矢,靠无数将士们的性命搏来的。绝大多数的官兵们一直到战后,不要说留下姓名,就连家里的亲人们甚至都无法知晓他们的情况。 古人曾有诗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意思是说,家里的妇人们还在念叨着自己的夫君或是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但是她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些日思夜想的亲人们,其实早都已经成为了河里的累累白骨了。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话说回来,自墨南省战事结束,江小龙所一手创建的那个飞羽营的弓箭兵们,在那之后一下子就成了人人都稀罕的宝贝疙瘩。 后来各个部队的人都想抢着要这些人才。但是不要说其中的一些精英分子如申屠豹、赵树勇等一批人,就算是那些普通的兵卒们,也是哪儿都不想去的。 他们觉得是江小龙大帅成就了他们的英雄梦,是大帅给他们灌输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舍我其谁的英雄理念。而且也只有跟着江大帅走,才能打痛快仗,再强的敌人也不用怕。所以他们死活都想要跟着江小龙大帅走南闯北。 墨阳城保卫战,一战成名。彻底平定了青龙帝国最南端——墨南省的局势。后世无数人着书立传。到了后现代的文明时期,更是许多人抢着要拍各种影视剧等作品。 当然,后世的文人们是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只能用各种无比夸张的、甚至是带有各种玄幻的文艺手法,来记述这场战役——几乎没有人能了解真实的墨阳城保卫战是多么的残酷。 而民间更是流传着无数带有浓厚的夸张、甚至是神话色彩的传说、戏剧和小说来描述这场战役。而江小龙则更是被描述成法力无边的神话人物。 到了后来,全国各地的民间市场上则先是开始售卖各种门神像,把江小龙跟其他神话人物们排在一起,贴在各家各户的大门上,用来辟邪。 而全国各地也到处开始兴建江神庙,把江小龙当做战神或者是智慧之神,做成塑像供在庙里面,好让四面八方的百姓前来膜拜、祈祷和许愿。许许多多的家庭也在家里安置了神位,把江小龙的雕像、塑像供奉在神位、壁龛上,每日早晚烧香顶礼膜拜。 每年到了七月十八日——也就是墨阳城保卫战的结束日——全国各地都欢庆胜利。后来则由帝国的皇室定立了这么一个节日,叫做“龙神节”,并最终成为了法定节假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全国放假一天,各地组织各种欢庆节目,以纪念这场战役。 到了后世的时候,市场上还到处可以买到江小龙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画像,人们吊在汽车里、挂在轮船驾驶室、放在钱包里、印制在衣服上等等,以求辟邪和庇佑,甚至还有许多人在身上刺青江小龙的头像。 更有甚者,一些其他帝国的拳手或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也在身上做江小龙的刺青头像,希望他能给与自己各种神奇的力量。 但是,除了民间的流行传说和戏剧之外,每一个想要正经严肃地描述这场战役的人,心中却都或多或少有一个疑问:五千人,面对二十万大军,你觉得谁能在这种极不对称、极为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还能赢得下来?如果没有非常的手段,你觉得有可能赢吗? 也有一些后世的史学家们,专门成立了一个学会组织,研究这场战争。研究最多的课题就是,江小龙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子——而且是个家庭穷苦的、没有读过书的乡下野小子——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突然间凭空出世,成为了一代战神的? 很多史学家一致认为,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伟大的战术大师! 当世的字画诗文大家“青墨子”高云翔,曾经多次作诗作画,描述这场他曾亲临的战争,但是他的笔墨多有艺术夸张的成分,不足以成为考古的证据。 不久之后,青墨子因为卷入朝堂派系争斗,英年早逝,也未曾留下什么可供参考的记载。 当时的皇子靖王,曾有一段与江小龙的对话,被记载于史料之中: 靖王问:“贤弟以为库尔斯特拉军何如?” 龙答日:“近战勇猛,难逢敌手。我青龙帝国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匹敌。” 靖王问:“然,贤弟何以以寡敌众,轻松破之?” 龙答日:“若论近战,我纵十倍之兵,未必能赢。若论计谋诡道,彼不过初入私塾水准。我青龙帝国历史悠久,兵法一道,博大精深,如殿试之前三甲。彼与我相较,天差地远,此其一也。其二,若论士气,顺风顺水之时,北洋海盗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可一世也。然一旦再三受挫,士气骤降冰点,纵使其拥兵百万,亦无一战之力,不足虑也!” 靖王深以为然。 这段话被后世称为“庭中十对之一”,经典传世,甚至被编入中学生课本之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在资讯、交通和科技都极不发达的那个时代。墨阳保卫战的胜利还远没有及时地在当世发生很大的震动。 江小龙虽然接连创造了两次奇迹,可是在当时的青龙帝国,还没有掀起很大的波澜。 要成为当世的传奇人物,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发酵和酝酿。 要被当世朝廷的许许多多的军政两界的大人物们所接受,江小龙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再回到这段历史。当墨阳城保卫战发生之后,这场战事的消息非常缓慢地在世界各地传播开来。而最终当这个震惊世界的战绩,终于传播到位于遥远的大洋彼岸的山鹰帝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山鹰帝国的西部城市赛亚特勒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原本原始而荒凉的这座小镇,现在是灰尘漫天,人声嘈杂,呈现出一派正在开发的新兴的现代化城市的繁荣建造景象。 在这个初秋的艾米丽加大陆的西北部,此时已略有寒意。大街上树叶飘零,黄沙在秋风中四处飞舞。整座城市看上去肃杀而萧索,完全没有后世的那种繁华的工业化城市的影子。 第1章 (四十八)特种作战 在圣路易斯大街——与其说是大街,在当时实际不过是一条较为宽阔的凹凸不平的土路而已——的一座木质楼房三楼的一间杂乱无章的大书房里,一个身材矮胖、头发略有些卷曲,身上随意套着宽大的条纹睡袍的男人,正坐在舒适的藤制圈椅里,漫不经心地阅读着报纸。 ——是的,这个时候的山鹰帝国已经出现了报纸。 尽管那报纸的纸质非常的低劣,采用的还是极其落后的铅字排版和油墨印刷技术,而且目前还只是一星期发行一份的周刊。但是它的出现,确确实实地标志着现代信息技术的诞生,虽然还只是萌芽阶段的纸质传媒。 当另外一个时空里的科学家蒋宇涵引爆了一座超大型粒子对撞机之后,强大的能量造成了许许多多的科技人员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时空——他们自称为“穿越者”。 起初,他们的到来并不引人注目,但是他们随后却爆发出了极其强大的能量,深刻地影响着这个世界的现代化进程——他们用自己所拥有的大量的后世才有的现代化知识和技术,引发了眼前的这个世界的知识大爆炸。 大量新的观念、大量新的科技知识和技术手段,大量的后世才有的先进的处事理念正在悄然地席卷着这个落后的世界,震荡着这个世界,冲击着各种旧有的传统思想,并使得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巨大变革。 ——显然,现在的山鹰帝国正在因为大批的“穿越者”的到来,而发生着极大的变化。 这个国家已经开始加速发展,正在飞速地变成像他们来之前的那个世界的阿迈瑞肯合众国那样,迅速崛起,并试图成为这个星球上最为强大的国家。 “穿越者”中的相当大的一部分人都聚集在山鹰帝国。 他们在到达这个时空之后,很快就组建了一个强大的组织——“艾米丽加科技联盟”。这个联盟的领导者是个矮胖的家伙,他自称为“佛朗克博士”。 据说他以前曾被人们称之为“约翰神父”,并且一直以来,他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之中的不为人知的神职人员。 现在,佛朗克博士正在用一套名贵的银质杯具,喝着在当时来说最上等的咖啡,并仔细研究着手中的报纸——“艾米丽加周刊”上的新闻。良久,他抬起头来,对着屋子里一个阴暗的角落说道:“亲爱的麦克·霍恩先生,你对这篇新闻报道怎么看?” 被称为霍恩的那个家伙,正把两只脚翘到面前的木质书桌上,并对着天花板吞云吐雾。 听到这话,他斜了佛朗克博士一眼,说道:“你是说青龙帝国的那个战场小巫师吗?我对这篇报道的真实性有所怀疑,这么小的一个小毛孩子,居然被渲染夸大到了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说实在的,我很想当面质问这名喜欢胡说八道的记者,他真的到过青龙帝国吗?老实说,我的确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我踏马的连上帝都不信,更不可能会去相信各种神奇鬼怪、不符合常识的说法。” “不过在我看来,这篇报道还是有许多可以研究的地方,非常的有趣。” 霍恩身材高挑,神情干练,头发油腻,穿着这个时代正流行的燕尾服。他也是一名穿越者。但是他的前生不是一名科技人员,只是保险公司的一名理赔调查员。在穿越以前,他曾在阿迈瑞肯合众国的联邦调查局任职,后因常常与上司意见不合,他最终辞职去了保险公司。 他的调查能力非常强,现在已经成为了佛朗克博士的心腹和得力干将。 “哦,你也这么看?”佛朗克博士饶有兴致地说道:“说说看你的分析和看法。” 霍恩先生从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同样的报纸,抖了抖,一边看一边说道:“这篇报道极尽夸张之能事,有很多虚假的描写,一看就知道是在吸引读者的眼球的商业行为。” “不过有几个事实是可以确认的。第一,目前来讲,青龙帝国的墨南省的战事已经彻底结束了,北洋海盗帝国已经单方面退出了这场战争。” “第二,胜利一方的指挥者——估计大概就是这个记者所说的这个小毛孩子了——这记者称他为‘战场上极为神奇的小巫师’,看来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家伙。第三,在这场战事之前,青龙帝国在墨南省的官方大军,已经基本被扫荡一空。” “也就是说,可以肯定的是,整个墨南省当时基本已经处于一种,没有任何武装力量的真空状态。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这里的战事瞬间就被结束,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诡异的、耐人寻味的事情。” “抛去那些神神怪怪的说法不讲,咱们所能清醒地、理智地看到的一个客观事实是:战斗力极强、拥有着二十万大军的北洋海盗们,居然在顷刻之间,就被人给彻底打垮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不得不让人觉得非常的意外!” “你说的很对,霍恩先生。”佛朗克笑眯眯地说道:“请继续分析!” “从这篇报道来看,”霍恩接着说道:“青龙帝国的抵抗者采用的很多的作战理念和作战方式,都不是这个落后的世界目前所认知的——他们很诡异的理念超前了。” “在这个愚昧落后的世界里,更多的军事家在作战的时候所采用的,都是大张旗鼓、堂堂正正地迎击敌军的作战方式。” “比如更多的花里胡哨的旗帜,更为鲜艳醒目的军装和铠甲,甚至很多人将各种夸张的鬼怪面具戴在脸上,用来恐吓敌军的官兵。” “即使是伏击敌军,也多半会大量使用炮声以及各种锣鼓家什等等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什么集体的声嘶力竭般的吼声什么的。总之,他们在战斗中,是非要闹出很大的动静来的。” “为什么呢?其实这就像是肉食动物一样,他们的目的就是用来警告和恐吓他们的猎物或者敌人的,为的就是从心理上造成对敌军官兵的威压。” “但是这个青龙帝国的军队的作战指挥者却很不一样——我到现在都还不能相信,就是一个这么屁大一点的小孩子——所采用的作战方式,却有些类似于我们后世的所谓的‘特种作战’的理念和方法。” “比如说事前尽量隐蔽自己的行踪,绝不张扬,悄然接敌;在接敌之后,他会指挥部下尽可能多地杀伤敌军有生力量;尤其是几次目的极其明确的‘斩首行动’,非常的赏心悦目。” “他们在接敌之后,就会用最快的速度,突击到敌军的深处,直取对方最高首脑;还有就是,在战场上尽量出其不意地变换各种战术。尤其是在作战的时候,他们一直在静悄悄地杀人——令人感到非常可怕的是:即使杀了许多的人,他们依然不动声色,完全静谧。” “估计在他们杀人的这个过程之中,许多被杀的人临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当然,在这篇报道里面全都特么的是神话和鬼怪的描写,真正有用的细节一点都没有,通篇都是在胡说八道——总而言之,我认为这个记者应当被拉出去枪毙。” “哈哈哈……”佛朗克博士说道:“你分析得相当的透彻,比我能想到的还要多。从直觉上,我认为这个小屁孩儿肯定是一个穿越者。经你这么一分析,我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我说,亲爱的霍恩先生。我认为你应当派遣几个人去一趟那个遥远的青龙帝国,好好地调查一下这个你所说的小屁孩子——他是一个天才的战术家,而且绝对是一个穿越者。” 麦克·霍恩听了这话之后,原本在他的腿下悠闲摇摆的椅子便停顿了下来。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马波路香烟,将手中的烟屁股弹到了窗外的大街上,然后站起身来说道:“你说得很对,佛朗克先生。我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 佛朗克先生说道:“这是个人才。一定会为我所用——当然,你必须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他究竟是不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我们的敌人——尤其是,万一如果发现了他,就是制造了那场大爆炸的蒋宇涵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如果那个小家伙真的是蒋宇涵的话,亲爱的霍恩先生,不需要我多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掉他……” 霍恩撇了撇嘴吧说道:“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而已。对于一个前联邦调查局的专业特工而言,就算是有百十来个这样的小孩子,我也会让他们在人不知鬼不觉之中,灰飞烟灭的——况且,我们的军队正在那边打仗。这恐怕是个机会,不是么?” “那行,你先安排几个人过去,探探情况。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摸清他究竟是不是一个穿越者——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应该就是——然后再搞搞清楚,这小家伙在重生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是研究哪个方面的专家——见鬼,他简直就是一个军事天才。” “没问题。”霍恩回答道:“这个事情我来安排。” 就在墨阳城保卫战胜利之后的第三天,靖王率领着墨阳河北岸大军之一部,大约八万余兵马,匆匆赶到了墨阳城,接手整个墨南省的事务——包括北洋海盗帝国的十余万俘虏。 由于没有了河对岸的任何阻碍,军队畅通无阻。先头部队约一万余铁骑兵是在当天的上午快马赶到墨阳的,他们要先行接手战俘事宜——那么庞大的一支俘虏队伍,让靖王表示非常的担心——如果一旦出现大规模的骚乱和叛变,只怕难以在短时间内镇压得住。 不用说也知道,经过这么惨烈的一次战斗之后,墨阳城几乎没剩下什么人了。所以,他们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看守得了这么多的俘虏的。一旦发生骚乱,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先到的铁骑兵指挥官莫靖明将军,在赶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将战俘分成了三个部分。 莫靖明人很年轻,但是面色阴冷沉静,外表喜怒不形于色,实则内心狂热。 他到达之后,首先就命令麾下的四千铁骑兵将俘虏中的五万战俘先带走,到距离墨阳城约二十里地的黑松林谷地一带驻扎,并在那里组织他们就地建造俘虏营。 其余的战俘则分成两部分,由他指派的两名将佐各带一队人马,到更远更荒凉的地方去建造俘虏营,并且就地看管——之所以把他们迅速分开,主要是莫靖明考虑到俘虏人数太过庞大,他所带的兵力还是有些单薄,要防备俘虏们可能出现的大规模反抗现象。 实际上那时候的青龙帝国官兵们,对入侵的敌国俘虏绝无好感,甚至充满敌意。当时也没有什么国际公约来约束,所以虐待战俘的事情是显得相当的普遍,这也是他们从内心里畏惧俘虏发生暴乱反抗的重要原因之一。 靖王是在得到消息之后的第五天的下午,才带领大部队赶到墨阳城的。因为江北的事情他必须要有个统筹的安排,况且大部队的渡河也需要时间——尽管他们早就在着手准备船只。 当靖王一见到齐元直和江小龙前来迎接的时候,他立刻就跳下马奔来,整装肃容,远远地就开始向两个人行大礼,慌得齐元直和江小龙也只好连忙就地伏地还礼。 靖王满脸歉然之色,一路小跑着,上前拉起齐元直和江小龙两个人的手说道:“本宫万不得已而食言。当时江北的局势也的确是万分的危急。” “所以,虽然眼见你们被强大的敌军所重重围困,不分昼夜地浴血奋战,本宫却一直腾不出手来,无法能及时地向你们派出援兵,以至于让二位先生、以及墨阳城中被困的万千军民,艰苦卓绝、死伤累累。” “唉——,实在是真的让你们受惊受累了!本宫感到万分的惭愧之至!在你们被围攻的这些时日以来,本宫真的是一直寝食难安啊!” 江小龙和齐元直心里明白:在当时的形势下,墨阳城吸引了北洋海盗帝国-军队在墨南省的全部主力。而墨阳城当时的城内仅有五千人的朝廷正规军队。 任何人在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地断定:这座城市是铁定要陷落的。即使是城内军民奋力抵抗,也绝对不会撑过两到三天的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派出原先已经说好了的两千兵马,即使是派出两万兵马前去支援,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看来,也是一种严重的浪费。 白白损失了大批增援过去的兵力不说,而墨阳城最终照样还是会要丢掉的。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干脆直接放弃算了。就让墨阳城以及里面的守军自生自灭好了。 所以,看到靖王迟迟没有派出援军,江小龙和齐元直两个人的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明白了。你要说靖王你不是有意放弃了墨阳城,那是无论编造什么理由都说不通的。 但是这种话却不能当面说啊!就连他们两个自己在私下里闲谈的时候,也都极力避免提到这个问题,大家心中想想就好。当然更不可能现在当面去指责靖王殿下,说你说了假话了,您就是故意抛弃了我们——既然不能这样去说,那就只能是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就好了。 于是齐元直连忙回应道:“殿下说哪里话来,如今局势紧张,举国艰难啊!” “是的是的,……唉,话虽如此,本宫这也是有着极大的苦衷啊!” “如今墨阳江北一带的形势非常严峻——西有铁血神兽帝国特里顿军团的严重威胁,而南蛮各部落一看见有好处,也急急忙忙地跟着落井下石。他们集结了各部落的联合大军十万余人马,蠢蠢欲动,想要在这里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实际上,此次战争,我青龙帝国面对的是十路联军——而不是之前所说的九路。还有,当你们在墨阳城打得正激烈的时候,在我墨阳江北防线的东边,还有樱花帝国的咄咄逼人,而南面还又面临着北洋海盗帝国的库尔斯特拉的二十万大军。当时本王真的是四面楚歌啊!” “自开战以来,帝国-军队却是累战累败,本宫这些天一直急得是五内上火,夜不能寐!” “还好,天助咱们大青龙帝国。你们的这一仗真是惊天动地!居然是一下子就平定了整个墨南省的局势!本宫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你们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战神啊!” 齐元直慌忙自谦,说什么老天护佑,皇上天威,靖王神勇,后盾坚强,将士用命等等等等。 靖王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不要自谦了!这一仗实在出人意料,当真是天大的奇迹!居然用五千兵马,就把库尔斯特拉的二十万大军给彻底打垮了。” “本王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不敢相信。不要说别的,就现在,本王看到这十余万的俘虏,心里还是一直砰砰跳个不停呢!” “本王怎么看怎么觉得,你们两个简直就是天神下凡——我说,本王真的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齐元直掂量了一下这句话,回应道:“回殿下,不是两个,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江小龙——这神奇的一仗,下官齐某是万万不敢贪功的。” “江小龙是在当今圣上的庇护和殿下的英明督导之下,作为墨阳城的作战指挥的领兵大帅,他鞠躬尽瘁,奋不顾身,用兵如神,最终神勇地制服了贼寇,取得了不足为道的小小战绩。下官齐元直其实没做到什么实事,真的万万不敢居功。” 靖王听了这话,眼光便闪烁了一下,哈哈大笑着说道:“我想也是。你在墨南省为官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北洋海盗洋鬼子入侵,朝廷派往墨南省的军队也不少了,却连吃败仗。” “在这中间,我还从没有听说过你齐元直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怎么如今忽然间就大发神威,力挽狂澜?害的我还以为你是被什么神灵附体了呢!” 齐元直听了这话便有些背脊冒汗,心说还好我刚才一分功劳也不贪。这靖王口口声声说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的,我要是稍稍有些居功自傲的话,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琢磨我呢。 靖王却不管他在想些什么。他扫了一眼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北洋海盗战俘,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这么大一片的凶神恶煞,本王看着都有些心里发毛。哈哈哈,还是我们的江小战神厉害,愣是把他们这群野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回转身来一把拉过江小龙说道:“我说,你这个小神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把你觉得这一仗中最重要的东西说给本王听听——要实实在在的,不要虚的,先说一条。” 江小龙镇定地说道:“他们过于骄狂自负,分兵五路。一路北上攻击墨阳大桥,四路分攻我们墨阳城的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如此分散兵力,虽说是兵家大忌,却也代表着,他们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只想着一个不漏地全部杀掉。” “如果他们稍微重视一点,集中兵力于一路来攻打南门的话,我们是无论如何也顶不住的。说实在的,我也早就做好了城破巷战、节节抵抗,最后玉石俱焚的打算了。” 靖王想了想,说道:“即便这样也是远远不够的。他们确实有骄狂的本钱,即使兵分五路,你们依然要面对十余倍甚至更多的敌人的疯狂攻击。” 第1章 (四十九)杀降不祥 “走走走!我们到里面去说去。这事情,可有的讨论了,我估计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来人呀!把我们带来的好东西都搬下来,我们要好好的喝他一场,不醉不休。” “我估计他们墨阳城,现在除了瓦砾和砖石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哈哈哈哈……” 靖王说的很对。 如今的墨阳城虽然房屋建筑的基本框架都还在,但是门窗桌椅板凳家具等等几乎俱已搬空,能用到守城上的东西包括坛坛罐罐之类的,差不多全都被搬到城墙上并砸在城墙外面了。 只要是能用的上的东西,包括墙上以及屋顶的砖石和瓦片,也有相当一部分都被拆走了,此时要说墨阳城是十室九空,一片废墟,也毫不为过。 在守城战打得最为激烈的时候,百姓们源源不断地将大批各类物品送上城头,只要是但凡有点分量、能用来打人的家伙事儿,全都被人毫不吝惜地往城墙外面乱丢,所以说如今城内、城外都是一个大垃圾场也是没错的。 城外不仅是垃圾场,还是个乱尸场。此时的城墙外面的脚下,各种砖石杂物和尸体混杂在一起,到处堆积如山,并散发着冲天的臭气。 护城河里也是堆积拥塞,各种被打散架的攻城器具、简易桥梁的残骸、木筏子和已经搞不懂是准备做什么用的废弃的木料等等,都乱七八糟地充塞在护城河道里。 而这些废弃物的旁边或者是残骸上,更是有着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层层叠叠,或呲牙裂嘴,或奇形怪状,或浑身插满箭矢。尸臭的气味几乎能将百米之外的人都给熏晕了。 靖王带了一队人马想要进城,但是在护城河的桥上走了一半他就不得不停了下来,用袖子捂住鼻子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在城外远点儿的地方,找个清净一点、空气清新的的去处算了。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 在离开护城河百米开外之后,他又回过头去看向墨阳城。只见墨阳城的兵民们正在清理尸体和废弃物,但是人员不多,也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因为所有的人都用衣物包住了自己的口鼻。 大家也都跟着靖王回头看去。良久,齐元直说道:“必须赶快清理掉这些尸体。否则的话,马上就会在军民中爆发瘟疫。只是,刚刚结束的那一场仗太过惨烈,城里剩不下多少人了……” 靖王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向城外那些队列整齐的战俘们看去——他们正集结待命之中,等着出发被押送去指定的俘虏营劳动——他满面微笑着说道:“人手不够?呵呵,我看,现成的壮劳动力多得是呢!” 他手下的一名将官立即会意,说道:“卑职马上就去组织!” 说完,他立即打马跑过去,让这最后一批约一万多人的俘虏队伍停止开拔,就地组织起来,协同墨阳城的军民做战场的清理工作。 靖王满意地回过身来,继续往城外走,一边说道:“真想不到哇!前些日子还骄狂无比的这群家伙,如今竟突然之间都成了咱们的阶下囚,哈哈哈,本宫到现在还有些怀疑是在做梦呢。” 一行人在远离墨阳城的一处树林子里下了马。这里环境幽静,树林茂密,枝繁叶茂,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在远近四处啼叫着,正是可以悠哉游哉地饮酒作乐的好去处。 负责后勤的官兵们从马车上卸下豪华的桌椅板凳之类的大批物资,手脚十分麻利地搭建起了一座十分宽敞的大帐。 大帐四面的帘子卷起来以后,坐在帐子里的人既晒不到太阳,又可以享受着阵阵吹来的微风。那山风徐徐而至,清净清凉,夹杂着草木和野花的清香,十分的怡人。 这风光,根本就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残酷血战的战场附近。 有乐师开始在帐外摆放桌椅以及锣鼓家什,准备开始演奏各种丝竹乐器。衣着艳丽的舞女们也开始换装化妆,准备开始舞蹈。勤务兵们则纷乱地架设起案板和灶具,并从车上卸下各种山珍海味食材,准备烹制宴会所用的食物。 虽然是战争时期,一切从简。但是靖王奢华的排场仍然一丝不苟,几乎宫廷中该有的,这里基本上都不缺,令齐元直等人也是暗暗咂舌不已。 靖王十分享受地坐在上首的位置上,远远地望向墨阳城外那些正在协助清理战场的北洋海盗人,悠闲地说道:“这么大的一批俘虏,粮食、药品以及各项物资什么的,负担很大啊!如今又是战争时期,我们自己都供应紧张……不如找个什么地方,把他们都集体坑杀算了!” 齐元直听了这话,便字斟句酌地说道:“殿下,古人云:杀降不祥啊!” 靖王轻蔑地说道:“你说杀降不祥,那秦末的项宇将军不是坑杀了魏军二十万么?战国时期的白企将军不是坑杀了燕军四十万么?好像后世的史书、民间也没怎么谴责他们啊!” 听了这话,江小龙暗衬道:“原来这个世界的历史,跟我来的那个世界也差不多嘛……” 他见齐元直哑了口,便对靖王行了个礼,接口说道:“殿下,以小民的愚见,这些俘虏还是不杀得好。北洋海盗帝国十分强大,他们也并不是只有这二十万军队。一旦激怒了他们,派出更多的兵马来入侵,使战争扩大化,我们只怕会更麻烦一些,此其一也。” “其次,这些西方人士都将人命都看得很重。所以,有这么大的一堆人质在我们的手上,谈判的时候我们大可以狮子大开口,跟他们多要一些战争赔款。” “小民现在所担心的是,如果我们杀了这些人质,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大举入侵,其后果是难以设想的。而如果我们没有杀他们,那么北洋海盗帝国就不会置我们手中这十多万人的性命于不顾。” “他们的王室是有义务要来拯救这些人的生命的。所以,他们就一定会派出使团来求和。” “那样的话,我们大可以跟他们好好谈判,单独媾和。这样,这场九国联军入侵我青龙帝国的战争,马上就将减少一个劲敌,减少一个国家,那么我们将来所面临的,就是八国联军了。此中利弊,还请殿下斟酌权衡。” “哈哈哈……”靖王抚掌大笑,说道:“说得好!分析的很透彻!” 齐元直和江小龙都是反对屠杀战俘的。但是很显然,齐元直的说法缺乏足够有力的说服力,而江小龙的分析却条理清晰,无法辩驳。这让靖王颇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嘶……”靖王忽然转眼间脸色严肃,问江小龙道:“我说小兄弟,你说他们对人命看的很重?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确实如此,那么你又是怎么对他们了解得这么清楚的?” “不是说,你一直都是在清树湾村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生活,而且没有读过什么书么?而北洋海盗人到我们青龙帝国来的并不多。况且他们绝大多数都在京城。战前几乎就没有来过墨南省。那么,你又是怎么这么了解他们的习性和行事原则的?难道你之前就接触过他们?” 他接着又说道:“如果是我在北洋海盗帝国当权的话,我不一定会将这十余万战俘的生命放在首位的。因为战争打输了。你可能也知道,所谓弱国无外交,现在颠颠儿的跑去跟敌人谈判求和,无异于是送上竹杠子给人使劲儿地敲。” “所以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集结大军,继续打下去,直到打赢为止。国家的面子,帝国的荣辱,还有大笔的战争赔款,难道都可以不顾吗?面对这些问题,十几万人命又算什么?所以,你又是怎么推断出,他们一定会来跟我们谈判、单独媾和的?难道你很了解北洋海盗人?” 靖王性格多疑,江小龙此时立刻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当然,这些话也反映了靖王心里真正的价值观。他本身对人命就是不如何看重的。 而齐元直在这个时候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但是不知如何应对。况且,他也很想知道江小龙的这个说法,到底是仅仅只是他个人的推测呢,还是真的十分了解并且非常肯定的。如果仅仅是推测那也就罢了,大家谁都可以胡乱推测一番。 但是听起来他江小龙又说得是非常的具体而且肯定。那么他又是怎么了解得这么详细的?难道在这之前,这小子接触过北洋海盗帝国的人?这根本不可能啊! 我齐元直在墨南省好歹也算是个职位不算小的官员了,但是之前我都没有见过一个北洋海盗帝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打上门儿来的话,我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这个念起来这么拗口的帝国的名字。我估计就是听人说过几遍的话,也未必能一下子就记得住。 他怎么连人家的什么处事的原则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呢? 该不是信口胡诌的吧? 大家都望着江小龙。江小龙却并不慌张。他面不改色,从容淡定地回答道:“我们曾经抓到过一批俘虏。后来,在守城战打得最为激烈、局势极为危险和紧张的时候,我们的人将这批俘虏推上了城头。这个举动很快就抑制住了他们的攻势。” “当时一下子,所有的北洋海盗人集体上下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也就从侧面证明了,他们是很看重自己人的生命的。” “嗯,”靖王点点头道:“如果是我在战场上,我才不会管这些呢。” “毕竟,战争是必须要流血的。妇人之仁到头来只能是害了自己,战场上的胜负才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在战场上被人抓住了弱点,那就好比打架被人揪住了蛋子一样,人家不把你打个满脸开花才叫做有鬼。” 江小龙接着说道:“及至后来,他们的长官要求他们不顾一切地恢复攻势。我们的人一急,竟然在城头上杀了这批俘虏。这一举动虽然有些残暴和不妥,但是却一下子顿时就震慑住了对方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灵。他们无心恋战,很快就像潮水一样地退却了。” “哈哈哈,”靖王笑道:“早知道这样就可以打败他们……”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在这之前的战斗中,朝廷的军队连吃败仗,并没有抓到过大批的俘虏。因此,靖王在嘲笑北洋海盗人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底气并不是很足。 如果接着深入地讨论下去,被打脸的恐怕还是自己,以及所有这些参战的朝廷的军队。 江小龙接着说道:“在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又抓到了大批的俘虏。这几天,小民为了了解这些北洋海盗人的习性和他们的处事的想法,小民就天天跟这些俘虏们在一起,所以,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的粗浅的认识。” “这些官兵们似乎对自己的国家都很有信心,他们坚信自己一定能重返家园的。因此,据小民的推断,他们国家的军政要员是肯定会来跟我们谈判的。” 靖王听了这话点点头,忽然又微笑着说道:“可他们打到最后,你们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他们不也是成片成片地投降了?” 江小龙微笑着从容回答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杀俘虏是在战场上最残酷的战斗之中,双方都杀红了眼。后来他们接连受挫,又在当天夜里被偷袭,心理防线被彻底摧毁,斗志全无,而且是集体投降,不存在敌对行为了,所以他们也认为可以保住小命了。”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靖王点了点头说道:“有理!你的观察很仔细……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点的不明白,你又不会说北洋海盗国语,那些战俘们估计也都听不懂咱们青龙帝国的语言的。那么,你又是怎么去跟他们沟通的呢?” 江小龙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在战斗中我们多次抓到过北洋海盗人的俘虏。通过仔细观察和甄别,我们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有着东方人身材样貌的家伙,尽管他已经被太阳晒得很黑,穿衣打扮和生活习性与北洋海盗人几乎一致,没有什么分别。” “后来经过盘问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我们青龙帝国的商人,年少的时候流落到了遥远的北洋海盗帝国。” “这个家伙精通北洋海盗语,并且也通晓我们青龙帝国的语言,因为这是他的母语。因此,我们就用这个家伙做了我们的通译。在战场上,这个家伙发挥出了相当不错的作用。在战后跟北洋海盗官兵的沟通之中,这个家伙也帮了我们很多的忙。他的名字叫做朱尚明。” 齐元直听了这话,暗自点了点头。战斗结束后的这些天,他确实经常见到江小龙带着朱尚明进入到俘虏的营地中去,跟他们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时他还不知道江小龙在做些什么,心想:咱们对北洋海盗帝国的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还要那么积极主动地去接触这些俘虏呢?难道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么? 现在想来,这个小家伙的心思真的很细,考虑问题非常的周全。 在这一方面,他暗叹自己的不足。他以为战争结束了,整个墨南省眼下已经至少是暂时地转危为安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于是就天天饮酒作乐,一醉方休,根本就没有过多地考虑到其他的问题。 这家伙真的是一个小孩子么?这心智的成熟和老到,确实不是一般的人能比,即使是很多的成年人,也没有他思虑得这么多——这个小家伙,就算是诸葛亮转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还有,当初郑兆祥问江小龙有没有通译的时候,江小龙很坚决果断地说没有。但是现在,他为什么又大大方方地跟靖王说有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齐元直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这中间的道理。他们现在跟北洋海盗帝国之间的战争,到此就算是结束了,处理俘虏和将来跟北洋海盗谈判的事情,也都移交给了靖王殿下。 那么,朱尚明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帮忙的需要了。此时把他移交给靖王,说实在的,可能对朱尚明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在靖王那里,也许是会得到重用的。 但是靖王对这个人的兴趣好像并不是很大。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你们还有这样一件秘密武器呀!不错不错,你这个小兄弟倒是思虑缜密。” “即使眼下战争结束了,你还会跟他们深入接触,并且想方设法地去了解他们,为帝国下一步的对北洋海盗帝国的谈判行动出言献策,这很难得……非常非常的难得!” “至于这个什么朱尚明嘛……这个人我倒是也想见一见。不过通译嘛,这次我还是带了好几个来的。北洋海盗帝国在十多年前就跟我们的帝国有比较多的接触。” “只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是在京城和东边沿海港口一带活动,目的主要是想跟我们通商做生意而已。” “为了扩大影响力,他们国家还跟我们建了交,在京城设有他们的外交使馆。” “这次我们跟九国联军的战争中,本宫受圣上之重托,率兵大举南下,最初的目的就是要对付这个北洋海盗帝国的。因此,我还派人临时从京城中抓了一些懂得北洋海盗语的人,赶到南方战场来与我汇合。因此,通译我是不缺的。” 不多久,就有人将朱尚明给带来了。朱尚明显然已经知道了带他来是见什么人的,看起来他的神情有些慌乱,在进入到大帐的时候,他特意多看了齐元直和江小龙几眼。 齐元直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些奇怪,暗想:“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跟着靖王,说不定将来就有好日子过了呢,留在墨南省你还能有什么前途吗?” 但是江小龙却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意思:“靖王不缺翻译(那个年代都称之为通译),他对朱尚明既没有需求,也没有兴趣。之所以想见一见这个人,不过是一点点的好奇心使然。” “——他只是想见一见这个人,看看这个流落到异乡,后来又加入了异国的军队打回自己的国家的家伙,究竟是长个什么样子而已。至于重用他,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而朱尚明呢,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就是个北洋海盗战俘。所以应该算是一个助纣为虐的汉奸。尽管在战场上曾经起到过一点点的作用,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协助了北洋海盗人入侵青龙帝国的罪人。” “如果靖王用得着他的话,那他还可能有几天日子过过。但是如果靖王对于用他没有什么兴趣的话,分分钟都可以叫人砍了他的脑袋。” “而且就算是靖王现在需要他,将来也总有对他没兴趣的时候,还是一样要砍他的脑袋。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靖王现在需要他,他也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的。朱尚明打小就在青龙帝国生长,知道帝国官场的黑暗,他根本就不愿意在官府当差。” “况且他胆子也小得很,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他加入北洋海盗帝国的军队也是迫不得已,是被人强行征召了去的。所以,如果他现在还有的选择的话,那他肯定还是想去做生意,而不是想混什么官场。” 所谓伴君如伴虎,靖王虽然现在还不是国君,但是说他是虎也毫不夸张。朱尚明不愿意陪伴他,当然是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的。 江小龙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这许多的道道,所以他马上就微笑着对靖王说道:“靖王大人在上,小子有心想向您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不妥,请勿怪罪。” 第1章 (五十)我要卡特琳娜夫人 靖王只对朱尚明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他了。此时听见江小龙这么一说,他马上就和颜悦色地说道:“贤弟是我们青龙帝国的大功臣,提点要求也是应该的。你尽管大胆地说出来。只要是本宫能办得到的,一定会尽力地满足你。” 江小龙便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墨南省的战局已经暂告一个段落,只是眼下还有大批的俘虏需要处理。另外,接下来我们还要跟北洋海盗人的外交使团打交道。小民考虑到殿下也许需要一个通译,因此就将这个朱尚明献给了靖王,希望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但是如今,既然殿下已经带有了许多通译前来,那么不如将这个朱尚明还是送还给小民吧。说不准将来或许,还能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未可知。” 听了江小龙的这句话,朱尚明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道惊喜,抬头很感激地看了江小龙一眼。但是很快他就低头垂目,装出一副任凭发落的木讷样子来。 “哈哈哈,”靖王笑道:“怎么了?送给了我你又后悔了啊?这可不许悔棋的哦……” 江小龙立刻就捕捉到了靖王的这句玩笑话,心中暗想:“这靖王是不是喜欢下棋……” 他不慌不忙地回应道:“毕竟,目前在墨南省的战事虽然已经是暂且结束了,但是将来,咱们总归还是要跟北洋海盗人继续打交道的。小子担心是否还有需要用得着他的地方。这也算是说书先生常说的什么什么有备无患吧。” 靖王淡淡地回答道:“将来要跟他们打交道,或许就是本宫的事情了。而且呢,那个时候你很有可能都已经不在墨南省了——不是很有可能,是肯定不会在这里了——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伸手指了指江小龙,又指了指齐元直、多伦福德和吴浩雄等人,补充说道:“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们这些精英人才呀,真的是前途无量啊!” 然后他又接着对江小龙说道:“不过呢,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凡事总有不测,考虑周全一点总归是不会错的——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得要跟我这个贤弟江小龙好好地学习学习,我发现他考虑问题就很周全!非常的周全!简直是太周全了!” “所以他才能不断地创造出奇迹来!所以才能接二连三地打败强大的北洋海盗帝国的军队!……是的,我们都要向他学习……这是本宫的肺腑之言……” 靖王的话不禁让在场的人纷纷胡思乱想起来:“我们都不在这里了……” 江小龙心想:“去别的地方打仗?见鬼,老子还有好多自己的事情要办呢……” 齐元直心想:“去别的地方打仗?见鬼,我又不是打仗的料,还是让我在我的故乡做我的父母官吧……墨阳城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处理呢……” 多伦福德心想:“去别的地方打仗?这个可以有哦,最好还是能跟着江小龙这个小妖怪去。这家伙创造奇迹的本事真滴是杠杠的。有他在,建功立业那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吴浩雄心想:“去别的地方打仗?见他娘的鬼,那必须是得跟着这个小江大帅啊!随便上哪儿去打,都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管他么的来的对手是谁呢,咱照样儿能砍他娘的个稀里哗啦的……” “所以呢……”众人正在胡思乱想当中,就听见靖王接着说道:“这个什么朱尚明就发还给我这贤弟用着就好了。” 听了这话,朱尚明心中暗喜,差点没喜出望外地表露出来。他认为自己如果真的到了靖王的手里,那是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因此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此时一见江小龙为他争取到了自由,当然是非常的感激的。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喜悦,他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腰弓的像虾米一样。屁股撅得高高,恨不得把脸埋进土里去。 靖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朱尚明。他对这个长相有些猥琐,形体相貌和神态举止都有些类似于北洋海盗人的家伙,从心底里就有些反感,当然不会去关注他了。 他只是注视着江小龙的反应,本以为江小龙会高兴,没想到他却有些皱起眉头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略一细想,靖王就明白了。他于是对江小龙说道:“哈哈哈,一听到去别的地方了,你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贤弟可是顾忌着自己身上的疾病?” 江小龙便有些吃惊。他细细地回想,非常肯定地记得,自己上次跟靖王在庆州府见面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自己身上有病的事情,于是抬头问道:“殿下如何得知?” 靖王哈哈大笑道:“你们上次在去庆州府之前不是遇到了我的一个手下,叫做郑兆祥的?” 江小龙跟齐元直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点了点头。当时是他们刚打完了清树湾之战,准备动身回墨阳城的路上,遇到了正在找他们的郑兆祥。 也正是这个郑兆祥,通知他们北上庆州府去见靖王,部署关于墨阳城保卫战一事。当时齐元直曾说起过江小龙身上有重病的事情。郑兆祥后来死在了墨阳城下。 靖王解释道:“这个郑兆祥回来之后,曾与本宫谈起了你们的情况,所以我就上了心了。” “贤弟啊,你的这个问题你现在就不用再担心了。此次前来墨阳,本宫特意带来了几个大内极为出名的太医,专门就是来为你诊病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他们出手,你的病那可就是小事一桩了,哈哈哈,有没有觉得很意外、很惊喜呀?” 其实靖王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意带来的宫中的御医。他的确是带来了几个御医不假,而且带来的也确实是宫中的高手,但是要说是这为江小龙特意带来的,那这个就是假话了。 靖王对自己的身体很注意、很讲究。此次离京千里,带兵远征,带几个御医在身边是他老早就做了准备的。至于江小龙的病,他是本没有放在心上的——这一点江小龙一听就明白。 按照当时墨阳城保卫战之前的局势来讲,靖王原本是要放弃墨阳城的。他连当时答应的两千援兵,最后都没有派出。这证明他对墨阳城已经是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但是墨阳城保卫战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本根本就没有任何指望能赢下来的一场战役,居然彻底地就解决了整个墨南省的大问题。这实在是让靖王有些措手不及。他多少是暗暗带着一些愧疚的心情来到墨阳城的。 墨阳城保卫战之后的第三天,靖王就已经出发,并且很快就来到了墨阳城。 这两天的时间,不要说是去京城请御医来,以当时的交通条件来说,就是送信到京城大内去,没有半个月十来天的时间,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所以说,靖王说他特意带御医来看望江小龙,这种话哄哄小孩子还可以,但是不可能骗得到像江小龙这样一个心智非常成熟的人——尽管他现在的样子也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不过这话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不可能说出来,也不可能表现在脸上。江小龙只好对靖王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感谢话语,他自己听着也觉得恶心到想吐,但是表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非常真诚的样子。 齐元直久居官场,这里面的意思他也想的明白。事后他安慰江小龙道:“你不用担心了,这下好了,有大内的御医高手在此,你的病无论如何都有救了——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 江小龙却摇摇头说道:“说实在的,我并不是想要说咱们中医的坏话。但是中医的理论是建立在一套很虚的理论体系上的,所谓阴阳调和、奇经八脉之类的说法,是难以在未来的医学理论中有充分的说服力的。这也是在后世中,中医逐渐走向衰落的原因之一。” “你不像是后世的现代医学,一切都以大量的临床数据和试验结果、统计结果来说明问题,并且作为科学的依据来进行研究的,所得到的效果和结论非常的直观,有很充足的说服力……” 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自己又失言了,于是赶紧打住,不再往下说了。 但是齐元直却像是看怪物一样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我说小龙啊,你怎么连后世的事情都知道啊?未来是什么样子,难道你都经历过?你怎么什么都能说的是头头是道啊?” 江小龙笑着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你想啊,现在的医学的典籍和理论不都是讲的阴阳和脉络吗?你也见过无数被杀的人,脉络在哪里?所以我想啊,这个理论只怕不靠谱,要改……未来的医疗理论体系,肯定是要建立在一些摸得清、看得着、能统计的东西上的。” “你说你现在开的方子,找一大把各种药材胡乱煮上一大锅的,里面的成分极其的复杂,化学物质最少最少也得有几十种,你根本就分不清这几十种里面什么东西管用,什么东西有害。” 齐元直现在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了,他于是又紧接着追问:“可是,那什么叫做现代医学?难道现代不是我们眼前的现在吗?还有,什么叫做临床数据?什么又叫做统计结果?还有什么化学物质又是什么鬼东西?……那你先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化学吧……” “这都是我胡思乱想的一些名词,难道有什么错吗?你说谁没有胡思乱想过?难道你平时没事干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过胡思乱想的时候吗?” “何况是我这样的,得了一种没有办法医治的绝症,难道就不允许我胡思乱想一下吗?假如你也得了这么一种治不好的病,你肯定胡思乱想的比我还多得多呢!何况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呢?难道一个小孩子就不能凭空乱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江小龙有意避过了不好解释的“化学”一词,理直气壮地跟齐元直瞎掰乱绕,继续胡扯道:“临床数据,多好听的名词啊?临床,当然就是指的病床嘛!像我这样的病人就应该躺在病床上,乖乖地等着医生大夫们来乱治一气。他们来了那当然就叫做临床啦。” “那么,在他们乱七八糟地治了许多的病人,建立了每个人的病情档案以后,那统计出来的不叫数据叫什么啊?难道叫庸医处方大全啊?” 他说的话信息量很大,还真的一时间就把齐元直给胡乱绕晕了,接着他又马上绕回来说道:“你不是当事人,你不会感同身受。当然更不会像我一样关心我自己的病痛啦!” “可是我老人家那就不一样了,病是我自己的,我当然要着急了。对不对?那为什么要着急呢?我是怕中医它治不好我的病嘛!” 齐元直想了想说:“也对!人一急起来当然是要胡思乱想的。”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听说万紫霞这个仙医是很有一些手段的。她一定会对你的病有办法的。这个……我马上再找她好好谈一谈,了解了解你的病的情况。你……你要安心,要对自己的身体的康复要有信心……不要胡思乱想了,那没用!” “不过话说回来,”齐元直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虽然说你这小孩子平时讲的许多话都很有道理。但是你的有些话我还是无法苟同。咱们的中医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历经几千年实践的宝贵财富。你怎么能看不起呢?咱们的医生就治不好病了吗?” “我不懂你的临床啊、数据啊等等一大堆的古怪名词,但是……” 江小龙微笑着拍拍他,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等我先治好了我的绝症,咱们再来好好聊一聊这个话题吧……” 回到此时此刻,在听完靖王的话之后,江小龙和齐元直就马上又对靖王说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感谢和奉承的话。虽然这些话都很没有营养,但是双方都觉得这是必走的程序,于是所有人都很积极地配合,非常认真地将这个程序尽善尽美地走好。 为了防备靖王重新对朱尚明的话题感兴趣,江小龙悄悄向背后的朱尚明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赶紧先叩头谢恩退出去。靖王只斜眼看了朱尚明一下,什么表示都没有,继续若有所思地喝着他的酒。 朱尚明非常机灵,一看见江小龙的示意,就慌忙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他出门以后一直走了很远了,这才觉得背上已被汗湿了一大片。 他心想:这可算是在鬼门关的边上走了一趟,好险!还幸亏江大帅肯帮我说上两句话,不然的话,陪伴着这个皇子,简直比伴虎还危险。 朱尚明常年行走江湖,最会察言观色。寻常人他只消看上一眼,就能把这个人的身份啊、性格什么的,都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他知道这个靖王喜怒无常、为人多疑,根本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他要看谁不顺眼的话,说杀了就杀了。对他来说,这样的小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靖王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朱尚明的离去。 他此时已经对别的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笑眯眯地对江小龙和齐元直说道:“本宫忽然想见一见北洋海盗人的那位元帅……还有他那位美丽的夫人。” 他这话虽然是对江小龙和齐元直说的,但其实是对所有人说的,所以不必江小龙和齐元直做出什么反应,马上就有人应声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只见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和夫人卡特琳娜在一小队官兵的押送下,骑着马赶了过来。 此时的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副威风八面、趾高气扬的神态。仅仅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变得胡子拉碴,形容猥琐,神情萎靡,如果不看那一身军服的话,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副乡下农夫的样子。 他的夫人卡特琳娜虽然也有些鬓发凌乱,衣衫肮脏的,但是仍在极力地保持着自己的高贵。 这夫妇两个进来,一看到靖王的排场和傲慢的气场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大人物——恐怕是比江小龙的地位要高很多,能直接决定他们夫妇两个生死的大人物——但是当他们看到江小龙的时候,却更多地充满了畏惧。因为正是这个小孩子,直接打败了他们的二十万大军。 无论他们的军队多么的庞大和英勇善战,无论他们有多少主教和法师,在这个小孩子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土崩瓦解,完全不是对手。 在他们的眼中看来,面前的这个小孩子一定是一个法力高深莫测的巫师,一个充满了邪恶气息,抬手间就能摧毁一切的大魔王。 不然怎么解释他们北洋海盗军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惨败呢?——这孩子,绝对是一个堪比令人无比畏惧的撒旦的家伙。 靖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两个阶下囚,尤其是目光有些猥琐地在卡特琳娜夫人的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 卡特琳娜夫人年约四十余岁,高鼻深目,脸上有许多雀斑,浅褐色的卷曲长发虽然较为松散凌乱,但是看得出她仍然试图将它们盘成复杂的贵族发式。以青龙帝国的人的眼光来看,她虽然满身的异域风情,但是绝对也算不上是一个什么美女。 当然,这只是青龙国人的眼光。在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的眼中,她必定是无比美丽的,这从他每次看向妻子的眼神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虽然大家都觉得她长得不怎么样,靖王却是看得目不转睛的。他那双那直勾勾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令卡特琳娜夫人感到浑身上下的不自在。而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小龙见了这个样子,也转头看着卡特琳娜夫人,装作评头品足的样子,微笑着对靖王说道:“殿下,这盘菜的火候可能有点老了。” 靖王倏然转头看着江小龙,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老,那确实是稍微老了那么一点点。品相呢,按咱们的眼光看,也相当的一般。” “但是,胜在以前没有尝过啊。呵呵,人总是爱尝新鲜的,见到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味佳肴,虽然不一定可口,但总是当然有兴趣地尝上那么一尝的嘛……” 这番话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和他的太太卡特琳娜夫人当然是听不懂的,也没有通译会翻译给他们听。但是他们并不是傻子。面对靖王那毫不遮掩的色眯眯的目光,两个人都埋下了头,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 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是因为恐惧加愤怒。他暗暗握紧了双拳,但是并没有把愤怒的情绪表现出来的勇气;而卡特琳娜夫人则只剩下了恐惧,虽然她仍然试图保持着自己尊贵和高傲的贵族气度。 这些情况靖王都看在眼里,但是他并不在乎。因为所有的人都可以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得到:他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就像是一头凶猛的肉食动物,正在看着两只已经落入自己的掌控,完全无力反抗和逃走的小兔子一样。 无论这小兔子是愤怒也好,惊恐也罢,发抖也行,打算反击也好。不管他们是什么情绪,在凶猛的肉食动物眼中,那都只不过是一些有趣的表演而已。 江小龙想了想,再次轻声提醒靖王道:“殿下,这两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的阶下囚,殿下想怎么处置他们就可以怎么处置他们——正所谓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这当然都是咱们胜利者的权力,没有半点的问题。” “但是,小子担心的是,这两个老家伙是北洋海盗帝国的贵族。在他们国内的地位十分的尊崇。如果咱们过分地对待他们的话,只怕将来有可能会不利于和谈。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1章 (五十一)魔王莫靖明 靖王从鼻孔里面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手下败将,还能翻得起多大的风浪?他们的使团来,也只有求我们跟他们和谈的份儿,还能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 江小龙神态恭敬地分辨道:“此次九国联军侵略我大青龙帝国的战争尚未结束,恐怕不宜与北洋海盗帝国再次重启战端,这样只会增加咱朝廷的负担。依小子之见,还是把握一个适当的尺度才好。咱们如果过分相逼的话,他们回去也没办法交代。殿下您说是不是?” 靖王见他说得有理,不好反驳,虽心中不大愉快,毕竟没有表露出来,仍然嬉皮笑脸地说道:“咱们不是还有你这个小战神吗?哈哈哈,他就是再派百万大军来,又当如何?” 这话刚说完,他略一回味,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这两个老家伙?” 江小龙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最后恐怕还是‘老’这个关键词管用。” 靖王果然又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卡尔博诺夫斯基元帅和他的夫人老半天,尤其是卡特琳娜夫人,更是仔细地瞧了又瞧,最后终于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老,确实也是太老了那么一点点。不如等他们的使团到来,叫他们进贡一些鲜嫩可口的,岂不快哉……” 他终于失去了对卡特琳娜夫人——这位颇有新鲜感的异族女人的兴趣,挥了挥手叫人将他们带回去看押了事。 这之后,席上众人只是饮酒作乐,听那乐师们的精湛演奏,看那些年轻貌美的舞女们仪态万千的婀娜舞姿,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并没有再提起什么军政大事。 对于江小龙他们忐忑不安的所谓不会再呆在墨南省的话题,也没有再提起过。靖王似乎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众人聊着一些没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题。 酒席散了之后,齐元直等人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 当天晚上,他和多伦富德、吴浩雄等几个人一人拿了一些酒和果蔬肉食等物品,悄然聚集到了江小龙的房间里,秘密商讨白天靖王关于他们将不在这里的那番话。 席间,江小龙沉声分析道:“墨南省战局的平定,只是咱们整个帝国的一个局部的胜利。它并没有改变整个九国联军对青龙帝国入侵——这么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的结局或者说走向。从目前来看,它也还并不能成为这场战争的转折点。整个帝国还没有摆脱危局和困境。” “所以,战争还会继续打下去。而我们——我们这帮人作为墨南省这场战役的指挥者和实际参与的骨干,不日之间就将会被派往其他地区去作战,这恐怕也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朝廷不可能说会让我们在这里继续安逸下去的——下一步把我们派往其他的战场是绝对的必然。” 听了这番话,齐元直默然。他不具备很强的军事才能,而且非常希望能留在故土,为自己的父老乡亲们去做一点事,所以并不想挪窝。 赵树勇只是唠唠叨叨地在那里低声发着牢骚。而多伦福德和吴浩雄则有些跃跃欲试。他们对刚刚取得的辉煌胜利而感到欢欣鼓舞。 经过墨阳城保卫战大捷之后,他们多数人都信心爆棚,认为只要跟着江大帅,打到哪里去都无所谓,最好是横扫六合八荒,在将来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过多久,靖王果然将他所带来的御医都派了过来,一起为江小龙把脉会诊。江小龙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啰里吧嗦,心里却很不耐烦,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靖王还特意从身边的一大群舞女中挑选了一些非常漂亮养眼、而且温柔可爱会照顾人的美女过来,说无论如何,看到美女以及享受美女的伺候都是对身体有益的,说不定人的心情好了之后,病也会去了大半,这也算是良药一剂。 尽管江小龙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在那天的宴会上,他帮卡特琳娜夫人开脱的那番话,让靖王觉得,这小子肯定是早熟。说不定在这方面他也早已开了窍,至少是有兴趣。 御医们开出了几个方子,都说自己的药方最好,因此而争论不休。 齐元直见状就把万紫霞也给请了过来——当然,他将万紫霞介绍给靖王和御医的时候,并不会说这是一位仙医,而只是说,这是墨阳城那一带民间很出名的乡野医士,为的是怕靖王一感兴趣,就把万紫霞给带走了——果然,经他如此一说,靖王顿时失去了了解万紫霞的兴趣。 而那些御医们也顿时有些看不大起万紫霞来,觉得一个乡野的村妇医士,虽说在乡下有些名声,但恐怕也是装神弄鬼的本事居多一些。无论如何,她也是没有资格跟他们这些堂堂的大内御医们讨论问题的。他们根本就不屑于要跟这个女流之辈交流。 不过万紫霞倒并不介意那些御医们的态度。她认真仔细地研究了这些人所开的药方,并结合她所能找到的当时的医学典籍,核对这些药剂的功效。 对于靖王派来的那些个美丽的舞女,万紫霞的表情是很平静恬淡的。但是江小龙却能够觉察到她是不高兴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提这个事,他总不能主动去解释吧? 何况,有美女围绕在自己的身边,无微不至地照料和服侍,这本身就是一件能让男人愉快享受的事情。虽然他江小龙目前还是一个孩子,但是男人是很执着的动物,不论年纪的大小,喜欢的许多东西是不会变的。更何况喜欢就是喜欢,自律是自律,两者并无太大的关系。 再者说来,究竟万紫霞是不是云梦夏,现在他还根本就搞不清楚。那他还必须要顾忌什么吗?这个问题令他很是纠结。况且他现在还是一个孩子啊,一个孩子被美女们伺候有什么不妥吗?需要顾忌什么吗?人家说不定还没开始发育呢!能有什么不妥? 接下来的时间里,万紫霞每天忙忙碌碌,还真让她在那些药方和无数的医学典籍中找到了一些对抑制肿瘤有用的东西。 她一方面在整理研究这些资料,另一方面又开始研究化疗的药物和手段。 在她的记忆中主要保留的,都是一些心脑血管方面的知识,对肿瘤的放化疗法研究的不是很多,因此,她只能凭着那些点滴的片段记忆,来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进行自己的研究工作。 最大的问题是那些能用来做化疗的药物,其实也都是一些有毒的药物。用法和用量都是必须要相当精确的。否则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万紫霞缺乏临床医疗数据来进行自己的研究。而没有任何试验数据的研究工作是无比艰难的,因为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为此她还专门饲养了一些小白鼠,决心自己来建立数据分析库。 这么做是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和很多的精力、甚至是需要很多的资金、先进的设备和大量的人手的——当然,这一切的行为在那些御医们看来,都是不可理喻和简直莫名其妙的,完全都是一个精神有毛病的疯子的行为。 在万紫霞看来,只要是能救江小龙的性命,不管多难都是值得的。让她唯一感到犯愁的是,她需要时间,而江小龙的病情却让她忧心忡忡——她生怕江小龙根本就等不到她研究出什么结果来,就已经进入了不可救药的癌症晚期了。 毕竟,肝癌是所有癌症中最为凶险的种类之一。 在接下来的几天的时间里,靖王很迅速果敢地接手了墨南省的一切事物。 他对齐元直和江小龙将北洋海盗帝国的战俘完全交给他的行为感到很满意,也很享受处理这些事务的过程。这一下,墨南省的战局以及战后的稳定工作,肯定是他将来的功劳簿上的浓重墨彩的一笔。 他在这里所做的事以及所安插的亲信,都会对他将来的朝政地位和朝堂斗争大有助益。作为回报,他允许齐元直和江小龙继续管理墨阳城的事务,帮助重建这座几近被摧毁的城市。 由于在墨阳城的保卫战中,这座本来就没有留下什么人口的城市又死伤惨重,现在基本上属于瘫痪状态,并且几乎没有什么保卫力量。只要靖王把他的兵力一撤走,这几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因此,靖王命令从他的下属莫靖明所率领的部队中,抽调两万名官兵,看押着大约六万名北洋海盗帝国的俘虏,用来做这座城市的清理和重建工作。而这两万人的部队,在名义上就暂归齐元直和江小龙的节制。 但这只是名义上的,莫靖明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冷漠而客气,但是骨子里却是绝对的桀骜不驯。他甚至对靖王的命令也不是那么的言听计从,而是总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意图来行事。 在他和他的部队羁押着俘虏大军进入到墨阳城之后,他实际上就成了管理这座城市大部分人的总管了,于是在很多方面,他就是按照自己的意图自行其是起来。 对于齐元直和江小龙的指示,他总是客气而礼貌地表示同意照办,但实际上还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事后他还会找出种种的借口为自己辩护。 他手中掌握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江小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拿他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墨阳城保卫战结束之后,这座城里可真没剩下多少人了。 最让江小龙和齐元直头疼的是,靖王对此却并不怎么关心。每次跟他说起这位莫靖明的时候呢,他总是说:“这怎么行?等下本宫要好好地管教他一下。”、或者是“好好好,看本王待会儿怎么收拾他。” 但是并没有见到有什么效果。莫靖明依然我行我素。 告状告得多了,靖王就开始东拉西扯,说些别的话题。他从没觉得虐待战俘是什么严重的问题。那时候的战争嘛,不都这样吗?对于莫靖明不听从齐元直和江小龙的号令,他的态度也是不置可否,嘴上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实际并不当回事。 江小龙后来私下了解到,靖王实际上非常的器重莫靖明。于是江小龙就想明白了,靖王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想过,要让莫靖明成为受齐元直和江小龙管理的部下。 他所说的归江小龙和齐元直节制这个话,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临时借调而已,从来就不会真正地被他们所管辖。 但是这个话江小龙只是心里明白而已,齐元直明不明白,他不知道。他也没有跟齐元直交流过这个问题。官面上的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得太多、说得太直白吧。 自莫靖明带兵押着战俘进城参与战后的恢复建设之后,墨阳城里随时随地都可以见到莫靖明的官兵们正在毒打北洋海盗的战俘。 俘虏营的伙食极差,一天只有两顿,而且分量极少,饭和菜全部加起来都不足三两。这点伙食连小孩子都不够,但是他们每天要干的活儿却又极其的繁重。尽管他们身材高大,体力壮健,却也根本就经不起折腾。 许多人伤病累倒,但是莫靖明的官兵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无论伤病多重,都要干很重的活儿,否则就是一顿暴烈的毒打。如果怎么也打不起来的话,马上就会被直接处死。 有一天一大早,江小龙和齐元直一起巡视市区,看到市中心广场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凑近一看,原来全都是北洋海盗的战俘。在广场的正中心,跪倒了一大片的北洋海盗战俘,粗略一看竟达两三百人之多。 他们全身赤裸,不着一缕,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显然是已经被狠狠地毒打过了。 很多人已经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在他们这些跪着的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至数名衣甲鲜亮、手持刀枪的青龙帝国士兵。似乎在随时准备对面前跪着的俘虏动大刑。 齐元直急忙走上前去,看见坐镇现场的总指挥正是莫靖明本人,于是问道:“莫大人,这是怎么了?这里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莫靖明态度严肃,起身恭敬行礼之后说道:“回齐大人的话,这帮家伙竟然企图串通起来,集体逃跑。如果不严肃处理,以铁血手段镇压的话,只怕这数万战俘就要起来反抗暴动了。” 齐元直说道:“莫将军,如果真是这些人企图逃亡,那当然是需要惩戒的。要以儆效尤。不过,现在我看来,现在已经打得够狠了。小心这样再打下去的话,只怕是要出人命的。” “一旦咱们的惩戒手段太过暴烈的话,可能效果会适得其反。如果这些俘虏们感到人人自危,性命朝夕不保,他们可能就会更加的恐惧不安和图谋暴乱。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将来他们国内派使团前来谈判,见到战俘们惨遭虐待,个个遍体鳞伤的,那么一定会提出抗议。这对我们的谈判恐怕是极为不利的。莫将军,我看只要达到了惩戒的效果和目的,咱们就还是适可而止吧。” 莫靖明恭谨地行礼回答道:“齐大人教训的是,在下这就收手了。” 他转身命令道:“让所有的战俘们先回营地去。把这些逃跑的家伙们也让他们都押回营地。到那里后让他们都到集合场列队集合,我要亲自对他们进行训话。” “是,大人!” 官兵们在通译的帮助下,让所有的战俘列成四人一排的纵队,抬着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逃亡者,缓缓走出了城去。 为了方便严格管理,防止战俘们闹事,他们的临时营地修建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只有白天的时候,才会在严密的监视下到城里来干活。 几万人很快就走光了,但是广场上还是一片狼藉。到处都遗留着一滩一滩的鲜红的血迹以及呕吐物和大小便等失禁物,看起来确实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齐元直啧啧摇头,说道:“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过冷血残暴了。” 江小龙冷笑道:“不知道齐大人有没有注意到。那些士兵们手中的刑具都是十几条捆扎在一起的皮鞭。每一条皮鞭上面都固定有好几个粗大的铁钉和尖利的铁钩。” “这一下子狠命地抽下去,绝对能把你的皮肉像农民犁地那样深深地割出一条条的血沟来,说不准还能把你的一些皮肉给你噼里啪啦地,直接从你身上生生打飞。” “是嘛?我还真没有注意到。”齐元直听了这话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小龙说道:“难怪打得这么厉害啊!我刚才倒还真没有注意。我只看见他们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身上到处都是翻开肉的伤口。我还以为是刀割的呢!这也太狠了!” “就是打牲口也绝没有听说过打得这么狠的。这哪是打人呢?就是拆房子、砸东西也没有这么狠的,这简直就是破坏……这种刑具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江小龙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先别在这里发牢骚了,还是派个人跟到战俘营里去看一看吧。我估计这小子回去也不是做什么训话,而是继续拷打,或者是直接把他们给……(说到这里,江小龙没有再接着往下说,而是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齐元直慌忙派了个人跟去。不多时,只见那人返回报告说:“报告两位大人:所有那些要逃跑的战俘,在回到营地之后就已经悉数全被腰斩了。” “腰斩?这么残暴?”齐元直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用的大铡刀?” “是的。听说随军的铁匠昨天夜里干了一个通宵,专门制作了二十座大型铡刀。所有企图逃跑的战俘都是被拦腰斩断成两截的。” “营区里面好大一片地方到处都是从腰中间断开的尸首。鲜血和各种内脏流得满地都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露天屠宰场那样。” “这是要遭天谴的……”齐元直的面色铁青,上下嘴唇都有些哆嗦。“我要去找他。” 江小龙又是一声冷哼,说道:“拉倒吧,你找他有什么用?他才不会认账呢。” “莫靖明一定会告诉你,说这帮家伙回去以后就被我放了,但是他们又再一次密谋要逃跑。被老子发现了。为了杀一儆百,震慑这帮西洋蛮子,本官只好这么做了。” “那我们就去跟靖王反映一下。这么做实在是太残暴了。”齐元直坚定地说道。“必须要有人管一管这个家伙。我们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却无动于衷。” 江小龙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这个齐大人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啊……真是有些书生意气。” 但是有些事情他又觉得不好明说。 靖王位高权重,手握生杀大权,不宜对他的行为有过多的非议——哪怕是私底下。他于是对齐元直说道:“齐大人啊,你说怎么竟然会有这等的事情发生呢?等一下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莫靖明这小子,简直太特么的不像话了……” 齐元直当然听得明白,江小龙这是在学靖王的说话口吻。 只是他根本就没提靖王,也没用“本王”、“本宫”这一类的称谓,他完全可以不承认刚才这是在学靖王说话——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给人留下把柄——但是意思已经表述得很明白了。那其实等于就是在直白地告诉他,你就是找了靖王也没用,这事不会有下文的。 “但是这个事情也不能就这样就算了啊!”齐元直还在一边尽量想着办法,一边努力地争辩道:“咱们还是必须要想个什么办法,阻止这个莫靖明继续施暴……我看,咱们还是要去找一下靖王殿下,把这个事情说说清楚。” 第1章 (五十二)莫总督求援 “不管最后办没有办成,咱们总归是要把自己该尽的职责给尽了……而且一定要想尽办法办成……实在不行的话,那我们就想办法把这个莫靖明给赶走吧!” “……总不能让这个魔王在我们所管辖的地域,如此乱七八糟的制造惨剧吧……就算是下地狱也没有这么惨啊……你说是不是?” 江小龙想了想,觉得也是,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任其发展。于是他点头说道:“那就走吧,咱们去见靖王。想个什么办法,要求他至少要把莫靖明这个家伙给换掉。” 靖王现在住在齐元直原先的官邸“青天府”里面。他排场挺大的,虽然说是临时居住,但是基本上将府邸的四分之三的房屋都占据了。 江小龙和齐元直匆匆忙忙地前来求见,立即就被卫士总管给带进了书房。靖王殿下亲自走到书房的门口来迎接他们,口中连声说道:“好好好,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们。” 齐元直一听靖王有事要找他们,相信绝对不会是关于莫靖明的事情,于是连忙抢先将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番。 靖王倒是表现得十分的爽快,听了之后立刻说道:“嗯嗯,这件事情确实影响很坏。这个莫靖明,越来越过分了。连本王的话他也置若罔闻,是时候要好好地敲打敲打他了。” “这样吧。等下我把莫靖明找来,跟他好好谈一谈。”靖王继续说道:“这样下去,对咱们将来和北洋海盗的使团的谈判肯定是不利的。如果这家伙还是不思悔改的话,本王就把他撤了,重新换一个人来管理这些战俘。你们看这样处理满意不?” 齐元直和江小龙没有想到这次他表现得如此的爽快,倒也是有些意外。不过他们并不是很赞同靖王的说法,至少不是完全赞同。残酷虐待已经放下武器的战俘,固然是对将来的和谈非常不利。但是这件事情的本质却不在这里。 对于已经放下了武器、不再采取任何敌对行动的战俘,虽然还是关押和被强制管理中的囚徒,但是他们至少应该得到最起码的人道主义的对待,即使是一些小动物我们都不应该残害虐待,而莫靖明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是对待一件物品一样地进行丧心病狂的虐待。 战俘他最起码还是一个人,换句话说即使是对待一条低等级的生命,也要得到最起码的尊重,而不应该是进行肆意的蹂躏和破坏。 如果仅仅是因为担心将来的和谈会遇到障碍,而要求善待战俘,而并没有从人道主义这个角度,甚而至于是尊重生命这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的话,那就显然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但是靖王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讨论下去的兴趣。他在说完那番话之后,立刻就转移了话题,说道:“本王急着找你们来,是有要事另行相商。” “昨天夜里我接到了莫楚云总督大人的急件。”靖王神态严肃地说道:“这个莫大人原本曾经是云靖两省的总督。现在已经被圣上的谕旨调到西昌去了,做了西昌省的总督。” “如今这场九国联军入侵我青龙帝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了。当时九国联军的联合统帅部认为,最多只需要两个来月的时间,就可以轻松地拿下我大青龙帝国。” “但是如今这场战争打来打去,却旷日持久,始终未决。而且现在居然还被我们收拾了一个北洋海盗帝国,斩断了它其中的一路……” “当然,这个墨南省之战才发生了这么几天,消息有没有这么快就传到了九国联军统帅部也不知道。估计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这么快就能做出重大的反应来。不过就目前来讲,我们的形势却是更加的严峻了。” “我们得到了非常准确的消息,就是在上个月的早些时候,他们九国联军统帅部就已经决定要增兵了——他们迫切想要迅速解决眼前的这场战争。” “如今,樱花帝国和山鹰帝国的援兵在我国的东部地区登陆。暴风帝国的大批援军正在北方集结。而铁血神兽帝国、樱花帝国以及暴风帝国的援兵各一部,正在从我国西南部的千神国度所辖的地区借道而来,企图在我们的后方插上一刀。” “而且不光是如此,千神国度蛮区各部落见有机可乘,立即趁火打劫,早早组建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跟着一起来入侵我国,图谋要分一杯羹。这使得我帝国西南边境的形势迅速恶化。” “莫楚云大人就是在这种形势下,被紧急调派往西昌省就任总督的。” 说到这里,靖王取出一封犹有残余封蜡的机密信函,继续介绍道:“莫总督在给本王的来信中说道:西南战局一日三变,每况愈下。” “敌新增之援兵,来势凶悍。加之南蛮大军乘乱而入,杀人放火,抢劫一切。而我西南诸省却防务空虚,难以抵挡。望靖王殿下着派得力援军,助我一臂之力。老朽再此感恩不尽……” “在这封信的末尾,莫总督又说道:老朽刚刚得到的消息。墨阳城保卫战大捷,歼敌十万,俘敌十余万,墨南省战局在一日之内被瞬间平定,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伟大奇迹。” “老朽震撼莫名之余,不由击节赞叹,这小神童江小龙真乃震古烁今的少年战神也!乃我大青龙帝国的瑰宝!我大青龙帝国的骄傲!令我大青龙帝国-军民在茫茫的黑夜中看见了灯塔,在泥泞的困境中看见了希望!令帝国的芸芸众生坚信‘神州不死’!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上苍诸神和当今圣上的庇佑下,在靖王殿下的英明指挥下,众志成城,浴血奋战,粉碎异国列强的猖狂进攻,取得保卫我大青龙帝国的战争的伟大胜利的!” “看不出来,”靖王念到这里,抬头微笑着对江小龙说道:“这老头子向来古板得要死,想不到如今,却对你这个小孩子五体投地,赞誉有加啊!” 江小龙很礼貌地欠身说道:“谬赞了,受之有愧!” 他说这话的时候齐元直一直是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在他的内心中,打死都不相信江小龙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他在心里想道:“我要是真的主导指挥了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的话,我也会说这番话,但是内心必须是骄傲无比,藐视天下的。” 但是江小龙表情淡然,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他有任何的自傲情绪来。就好像是随手拉了谁一把、或者是顺手帮了谁一个小忙一样,那表情似乎就是不值一提似的。 齐元直不由得心想:“这么小的小孩子,城府居然这么深,只能说他是个妖怪。难怪那些北洋海盗人看见他的时候,目光里都是充满着敬畏的呢。他们私下里都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巫师。看来他们说的没错……这个小家伙确实……那是相当的邪门儿。” 靖王接着说道:“这老头子在信的最后末尾说道:希望本王能给他派兵支援,并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少年英雄江小龙能到他的战区去帮个忙,他将感激不尽……” “唉,这老家伙说的可是情深意切啊。本王现在估计他那里可能真的是局势很困难了。这老家伙我了解他,一向来都是腰板儿挺直,从没说过什么软话。如今这字里行间的……我琢磨着他一定是认为,战死事小,战败事大……” 江小龙听得明白靖王话里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樱花帝国位于遥远的东边海岛,铁血神兽帝国位于更加遥远的西部大陆,而所谓的暴风帝国,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位于咱们大青龙帝国的北边——遥远而荒凉的极北极寒之地,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戈壁荒原。” “他们三个国家相隔如此之遥远,怎么会突然都凑到了咱们国家的西南部来了呢?” 江小龙虽然到了这个时空来以后,对这里的地理知识基本上是一窍不通的。 不过通过他跟北洋海盗帝国的人和通译朱尚明等人的沟通和了解,他也大致知道了一些比较模糊的概念。 这个世界的地理情况,要说跟他江小龙原来的时空来说的话,的确是有不少地方都有相当大的区别。但是从那些听来的只言片语中来分析,好像整个世界的基本的大格局,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当他听了这几个国家的名字之后,经过私底下的一番猜测和分析,也大致了解了估计应该是个什么情况。他觉得,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几个国家在自己来的那个世界里,应该都是有差不多有相对应的。 所以,他此时就敢于大胆地提出自己的假想和判断。反正说错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一个乡下没读过什么书的孩子嘛,全都说对了那才叫邪门儿呢。如果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大不了大家一笑了之。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就在当场引起震撼了。那靖王和齐元直听了他的这番话,同时感到异常的震惊和诧异。 齐元直自小读的都是古代圣贤书,精通八股和官样文章,琴棋书画平时也都略懂一些。尤其是在诗词和书法上,他是很下过一番苦功的。后来时局不太稳定,他也曾涉猎过一些关于兵法方面的书籍。但是对于天文地理以及其他的学科,那他基本上就是一窍不通了。 再加上青龙帝国一向以来以泱泱大国自居,闭关锁国,不屑于同其他的所谓蛮夷之邦有什么往来。即使人家派使团来交往,基本上也都是被认为是来朝贡的,对他们没有太多的了解,也不屑于去过多的了解。 蛮荒之地嘛,那只能是向我们来朝拜和进贡,并且向我们学习,就像当初的无数霓虹国遣唐使那样。我们要向他们学习什么呢?简直是搞笑。 所以像齐元直这样的地方官员,对世界诸国的地理知识是不可能了解得很多的,这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当时的读书人都这样,一心只读古圣贤书。至于那些其他的学科嘛,普遍都会被认为是“奇淫技巧”,他们完全不屑一顾的。在他们的固有的传统的认知中,几乎所有人都会坚定地认为:去读那些乱七八糟学科的书是不务正业的。 虽然说他们也会对一些传奇般的人物盛赞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以立其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等等等等。 但是几乎没有哪一家的孩子,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会被告知:你必须要去学一下天文地理之类的知识,这样你才会成为震古烁今的奇才。 所以当江小龙说出上面这一番话的时候,齐元直的震惊是显而易见的。 尤其是当他偷眼去观察靖王的时候,发现靖王的表情也很震惊。 如果说他齐元直对世界的地理知识一窍不通的话,那么靖王在京城许久,接触过很多的外交使团,肯定对世界的地理知识是有所涉猎的。虽然不敢说一定很精确的了解,但至少绝对也是有个大概粗略的概念的。 那么现在,靖王的表情充分地说明了,江小龙这个小家伙所说的这几个国家的方位,看来是基本正确的。以至于当时靖王不仅把两只眼睛给瞪圆了,就连口型也都变成了“o”型,可见其惊讶的程度。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靖王和齐元直异口同声地问道,谁也没注意到齐元直这时候的声音比靖王还大,并且还抢着说话,已经超出了要充分注意尊重靖王的礼仪范畴了。 “拜托不要这样子看着我好吗?”江小龙做出了一副夸张的惊恐表情,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妖怪,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好吗?我胆子很小的……” 靖王和齐元直显然一点要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把目光对准了江小龙,摆出了一副今天你不解释清楚,我们就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江小龙挺直腰板,两手一摊,理直气壮地说道:“咱们现在打的是一场什么战争?难道这不是一场抗击九国联军入侵我大青龙帝国的战争吗?” “既然如此,那么这九个国家互相之间根本就不通气的吗?我们现在抓了这么多的北洋海盗俘虏,难道他们上上下下,谁都不知道其他几个国家的情况吗?我们如果想要深入了解的话,只要动动嘴皮子好好地问他们一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解释相当的圆满。 虽然实际上,江小龙还真的并没有去跟北洋海盗的俘虏们了解这么多的详细情况。当时他跟他们沟通的时候,更多的是了解北洋海盗帝国的基本概况。 而对于世界地理而言,他更关心的是北洋海盗帝国所处的方位,与青龙帝国大致有多远,以及他们国家的政治经济情况。 至于其他的国家的详细情况,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详细地了解。 而且北洋海盗帝国的那些官兵们本身也文化程度不高,能说出自己国家周边的情况就算不错了。他们都只是一些大头兵,出身在社会的底层,又生活在较为闭塞和落后的群体之中,不可能像长途贩运的商人或者是外交人员那样,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刚才他所说的这几个国家的地理方位,也是听了靖王刚刚说出了几个国家的名字之后,再根据自己以前那个世界的地理知识,对号入座,大致猜测出来的。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全部都给蒙他了个一点都不错。 靖王和齐元直便有些泄了气了,仿佛本来看到了一个非常精彩的魔术表演,结果当人家揭秘这个魔术的真相时,他们发现其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一点奥妙都没有,这种戏法人人都会变的时候的那副样子。 “你实在是太聪明了……”靖王叹道。 “你不去求学,不去考取功名,实在是太可惜了。”齐元直感慨道。 “其实求取功名不一定非要去苦读圣贤书,然后去考试才是唯一途径的。”靖王说道:“所谓乱世出英雄!墨南省之战已经足够他获得相当好的前程了。他甚至已经可以在青史留名了。” 见靖王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江小龙只好回答道:“功名利禄之类的,小弟只怕无福消受,那是需要一个好的身体的才能享有的福气。” 靖王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笑道:“实际上,小兄弟。在是不是去支援西南战场这件事情上,本王是不会劝你怎么做的。本就王目前的情况来说,肯定是暂时还要留在这里处理墨南省的事务。更重要的是,本王还要等待北洋海盗人的使团前来谈判。” “当然,在此期间,本王还必须要兼顾东南诸省的战况。” “虽然在短时间内,东南诸省还未必需要我插手援助。因为毕竟目前来讲,整个帝国的东部全都是主战场。现在那里是兵精将广,猛将如云啊!” “至于小兄弟你的病情,我是一直记挂在心的。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让我带来的最好的御医跟随着你……” “还有,我看你和齐大人你们两个,好像都还非常的相信那位乡村医女。虽然我并不明白她究竟是有什么地方是能吸引你们的,但是想来也许应该有你们看重她的道理。所以我决定,不管你们去哪里,这个医女都可以跟随着你们前去!” “最后,咱们再说到关于帝国的西南诸省这个战场……也就是莫楚云这个老头子管辖的地方……虽然我听说那里已经是狼狈不堪了,但目前来讲还不怎么关我的事。” “再加上莫楚云这个老头子一向高傲的紧,为人桀骜不驯,在朝廷里还是比较孤立的。说实在话,他就是被人打成一滩烂泥,可能也应该算是咎由自取吧。本宫还有大把的重要事情等着要去处理。不一定有闲工夫可以去帮他。” “还有就是关于那几个国家。说真的,小兄弟你真乃是神人啊……关于他们这几个国家的地理方位,你是说的一点都不错的……而且我还发现你还说对了一个事实。这次的九国联军入侵,他们各国之间的联系那是相当的紧密的。” “洋人的航海业相当的发达。这场战争之初,他们本来是在我国的东北、正东以及东南地区三处同时登陆,并发起攻击的。但是现在他们发现,我青龙帝国的抵抗十分的坚决。虽然屡战屡败,但是也让他们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目前他们进展缓慢,战事久拖不决。于是联军便准备在我国的西南部开辟一个新的战场——说实话,我早就料到他们会这么干的。他们打不开局面,是一定会在我们的背后捅一刀子。” “莫楚云很欣赏你,想向我借用你。我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考虑到,一旦西南诸省沦陷,我帝国将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所以也很纠结,到底希不希望你去帮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说实在的,这次西南那个老家伙所面临的麻烦可能还真的不小,那几个国家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会比北洋海盗人更为难缠。” “所以想来想去,我也难下决断。小兄弟,你自己也考虑一下吧。明天给我答复怎么样?” 江小龙和齐元直便行了礼退了出来。两个人出了“青天府”的前院,便骑马绕道走向“青天府”的后院,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相互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进了大院,江小龙下了马,齐元直这才说道:“要不……把他们几个也叫过来商量商量?” 江小龙看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默然无语地走回了自己所住的房间。 第1章 (五十三)我只想去打仗 倒也不是江小龙耍大牌,故意端着个架子起来了。实在是支援西南战场的莫楚云这件事情是个大事,叫他也有些纠结和为难。他现在满脑子都在考虑着这个问题,所以没去管齐元直所说的那句话。 齐元直也理解这一点,所以也没把他的态度当一回事。 没多久,齐元直果然就叫了几个亲兵,端了一些蔬果菜肴,腊味酒肉之类的,送到江小龙所暂住的这个房间里来了。 经过早先墨阳城保卫战的那一场激战过后,城里的物资供应一度极其的匮乏,已经到了要什么没什么的地步了。幸好靖王此番前来,带来了大批的各种物资,大大缓解了被打得一塌糊涂的墨阳城的物资供应紧张的问题。 酒肉端来之后没多久,齐元直、申屠豹、吴浩雄、多伦福德、赵树勇和齐元直的管家李洛新等等这些墨阳保卫战所倚重的人,相继陆续来到了江小龙的房间——最后,甚至连韩秋雪这个女孩子也推门走了进来。她一声不吭,谁也不看,径直走到屋子角落里找到一个凳子坐下了。 大家就座没多久,新来的客人不禁让大家有些目瞪口呆——原来是齐元直陪着“青墨子”高云翔走了进来。在座的不仅都在心里叨咕:“这等军政大事,你请个大文人来做什么?” 青墨子在当朝的名气很大。他在文学、书法、诗词、绘画等各领域中都有很高的造诣,简直是个全能的天才,这个大家都清楚。 在后世,他的名气更是大得一塌糊涂。 他的一些书法和绘画真迹在世界最顶级的拍卖行——索福碧拍卖行都是最顶级的拍品,起拍价最少也是八千万美金起步的。 但是,这和他们的现在有什么关系?现在这帮丘八武夫们所商量的事情,让他掺和进来,似乎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画风不搭。 看见大家疑惑的眼神,齐元直连忙解释道:“青墨子先生要到京城去了。他说墨阳城保卫战之后,他老人家一直都想要见一见江小龙先生。但是江小先生一直公务繁忙,难得一见,所以今天趁此机会,冒昧求见。” 江小龙连忙跳起身来先是向高云翔伸出右手来想握一握,但是忽然醒悟这个年代不兴这个,连忙又改为抱拳又鞠躬行礼,总之他也不清楚怎么样才算礼仪得当,然后才说道:“这怎么敢当?青墨子先生乃世所闻名的大家巨擘,理应是我去登门拜访的,岂有颠倒过来的道理?” 青墨子连忙伸手扶住江小龙说道:“小兄弟说哪里话来,您才是当世英雄。若没有江小英雄的挺身而出,带领大家打败强敌,整个墨南省现在恐怕都已经处于异邦强盗的铁蹄之下了。墨阳城也将成为齑粉矣。” “青墨子不过是有一些不中用的虚名而已。当时如果战败,墨阳城被破,在下也早已死在异邦凶顽的屠刀之下了。” 说完这番话,青墨子双手抱拳长揖行礼,慌得江小龙一个劲儿地托他的小臂。青墨子道:“我是替墨南省的所有黎民百姓感谢江小先生的。” 他直起身来,从背上的背包中取出一幅卷轴来,神情很郑重地双手托起,交到了江小龙的手上,说道:“这是在下最得意的一幅拙作——《江山万里图》。” “这幅画凝聚了我无数的心血。说实在的,多少王公贵族一掷千金,为求一观,在下都舍不得拿出来。似乎让他们这些俗人看一眼,都是对这幅画的一次亵渎一样。但是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哎那可使不得,那可使不得呀!”江小龙急忙推辞说道:“这礼物太过贵重,江小龙一介草莽匹夫,大烂俗人一个,何德何能,敢收如此珍贵的艺术瑰宝,老先生您可要了我的命了。” 江小龙心里清楚,这幅画作是青墨子最为得意的作品。现在就已经价值不菲了,如果到了后世,那是绝对的无价之宝,估计光是临摹得比较逼真的赝品都会价值连城。 青墨子很坚决地将卷轴塞在了江小龙的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区区一幅画作,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敬重和佩服之意。江小英雄在最危难的关头,慨当以慷,挺身而出,拯救墨南无数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样的英雄盖世之举,又岂是区区一幅画作所能酬谢得了的?” “如果小英雄还看得起我这糟老头子,请一定要接受老夫的这一番心意!” 这句话一说完,青墨子先生就翩然远去,敞开的木门留下他大袖飘飘的潇洒背影。 江小龙手捧着这幅在当世来说已经是价值连城——不,价值连省——以当时的物价指数而言的话——的绝世之作,心中不知作何感慨。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极度艳羡的目光——要知道,青墨子的真迹不要说放在后世,即使是在现在的这个年代,也是极其珍贵的存在。不要说寻常人等,即使是高官贵族,不要说想要得到一幅墨宝,就算是想看一眼都是难上加难的。 这江小龙倒好,一下子就得到了人家最为宝贵的一幅画作——虽然在座的大多数不可能懂得这幅画的艺术价值,但是它的金钱价值却是人人的心里都很清楚的。 “好吧!”齐元直的一声轻轻的咳嗽,打破了室内的静谧氛围,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青墨子老先生飘然出世,真乃一代高人也!” “……可是,我们大家现在还是要过生活的。我看,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探讨一下,我们大家眼前所面临的问题?……”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又都回到了这个烂俗的世界里。谁也没有吭声,都拿眼睛望向坐在圆桌主位上的江小龙,都在等着他发话——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肉菜蔬,但是似乎大家都视而不见。 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其实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没有人要求他们一定要到这个房间里来,齐元直只是通知了其中几个人,希望他们来聚一下。但是没有命令。 他们完全可以选择不来这个房间的;他们完全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前程的。江小龙和齐元直也都没有一定要求他们怎么做以及去做什么的意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们还是自发的来了。因为所有的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先听一听,江小龙这个小元帅究竟是怎么个意见。 看见大家都望着自己,江小龙却没有说话。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 现场再次陷入了令人有些难堪的静谧之中。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成熟稳重中带着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我听说楚大人目前镇守的地方,是西南部一个叫做万州县的城市……” 众人扭头看去,却发现是万紫霞。 不知何时,她已经走进了这间十分宽敞的房间,并且坐在了靠近屏风的一张圆凳上。 在她的身后,矗立着一位白发苍苍,神情飘逸的老者——众人都认出,那其实是跟着靖王来到这里的大内御医杨晟鲁。 江小龙抬头看着她,不明白她想说什么,神情有些愕然地说道:“说实在的,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位楚大人正在镇守的是个什么地方——在我作出决定去不去支援他之前,我并没有多少兴趣想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不就是个地名而已吗?就算那个鬼地方叫什么阿猫阿狗的,又有什么分别?” “我也是听杨晟鲁大夫说起,才知道这个地名的。”万紫霞神情淡然地说道。 她是坐着的,而且似乎坐得非常的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一名大内御医站在她的身后有什么不妥。 屋子里的人只要细心一点,当然会对这两个人的姿态和位置感到奇怪,但是并没有人会对这个细枝末节的问题而表示什么——虽然在这个年代,这种礼仪上的问题并不是一个小到可以忽略的事情。 其实大家还忽略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万紫霞把莫楚云莫大人的姓都给搞错了。 江小龙虽然已经注意到了万紫霞和杨晟鲁的相互间位置的问题,但是他更关心的是,杨晟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大家正在讨论的问题或许会有些敏感。可能许多话是不希望靖王听见的,而这个杨晟鲁究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御医呢?还是跟靖王会有什么关系? 从表面看,他似乎就是一个一心只想钻研医术的老学究,但是这并不代表在他的面前就可以畅言无忌。他是否值得信任,还需观察。 万紫霞突然跑来插话,必定是有她的意见想要表达。于是江小龙就扬了扬眉,什么也话也不说,仅仅只是望着万紫霞那张风韵犹存的脸。 她接着说道:“杨大夫说这个地方的附近有座山,偶尔可以发现一些宝石。但是同时这个地方也有一种病十分的流行,普遍会出现一些使人脱发、贫血,出血止不住、不孕不育、胎儿畸形以及牙齿脱落之类的症状。” 江小龙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大约有些明白了。万紫霞却更是有些直白地挑明:“大帅,我建议你一定要去这个地方,因为我也很想去这个地方……”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在场的众人都有些莫名所以。但是江小龙却大致有些明白了,他试探地问万紫霞道:“放射病?” “是的。”万紫霞点了点头说道:“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给你试一试放射疗法了。” 江小龙默然片刻,说道:“难度很大,危险很大……” “再难也要起步,我愿做这个时代的居里夫人……”万紫霞的声音很低,但是话里却透着一股子坚定和坚决。江小龙默然无语。 这几句对话听得周围的人是一头的雾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打的什么机锋。 在他们所来的那个世界里,居里夫人和她的丈夫皮埃尔.居里两个人一起,为探索和发现放射性物质而做了一辈子的努力。 他们甚至在许多年的时间里,终年都在烧着一口大锅,没日没夜地在锅里面搅拌提炼,只为了获取那一点点的经过提纯的放射性物质。 最终她也是因为过多接触了这些放射性物质,而最终死于相关的病症的。 江小龙想了想,抬头对万紫霞说道:“居里夫人是这方面领域的开创者。而你这方面的知识来自于后世,所以你不会成为她的……” 万紫霞微笑着回答道:“谢谢……” 江小龙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我一定要去帮助莫楚云大人……研究放射性物质和到那里去打仗,这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放射性物质的研究在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起步,对于万紫霞而言绝对是白手起家,一切要从零开始的。江小龙知道这中间有多么的艰难,他并不希望万紫霞去做这个事情,这是一件无比艰难而又漫长的研究工作。而且还要冒着相当大的危险。 而且肝癌是癌症里面最为凶险的,一旦被发现,往往发展极快。现在才着手进行放射性物质的研究,尤其是江小龙也很清楚,万紫霞又不是学这个专业的。这个项目要是从头研究开始一直到实际的应用,这整个过程应该是有些漫长的,又没有这个领域的专家来帮她。 江小龙觉得这个事情是很不靠谱的,他的病显然是等不起的——尽管他现在正在按时服用万紫霞给他配置的化疗药物——这个药物难喝无比,而且副作用很大。 他很感动万紫霞这么关心他的病情,愿意为他做这么艰难而又有风险的工作。他很想问一问她为什么,很想问一问她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很想问一问她是不是就是云梦夏。但是这个场合显然并不方便问。同时他也在想,她如果真的是云梦夏的话,她会告诉自己吗? 两个人的年龄相差这么悬殊,在墨南省她甚至还有家庭,有丈夫和孩子——虽然她曾说过,这个家庭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这无论如何也是他们之间的一道不能忽视的障碍。 她如果真的是云梦夏的话,她会怎么想?而自己,也真的需要这个答案吗?如果万一她真的是云梦夏的话,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做才好? 江小龙被这些问题搅得晕头转向的。当他抬起头来时,却发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来回扫视着他和万紫霞两个人。 他马上就明白了,原来是刚才他和万紫霞之间的这番稀奇古怪的对话,实在是超出了屋子里其他人的认知范围。他们都听不懂,当然会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两个人了。 江小龙于是请万紫霞和杨晟鲁大夫暂时回避。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说道:“那么,多伦富德大人……您听说过这个什么万州县吗?它在什么地方?你对那里的情况有没有什么了解?” “回大帅的话,”多伦富德立刻回答道:“在下不仅知道这个万州县,而且对那个地区目前的战况和形势也略有所闻。” “万州县位于西昌省的西南部,靠近云省西北部,同时也跟千神国度所管辖的区域非常接近。这一带地形复杂,地势崎岖,山高林密,土匪猖獗,疫病横行,民众疾苦。” “千神国度?还有叫这个的?这不是一个国家的名字吧?”江小龙问道。 “不是。”多伦富德回答道:“他们的确有一个叫做莫沃尔什么的王朝在统治,但是整个王朝辖区内的管理十分的松散,边境也很模糊。那一带地区的部落众多,互相之间也不团结,经常相互攻伐,为了一点小事而大打出手,杀得一踏糊涂的。王朝的统治者也管不了。” “那为什么叫千神国度呢?” “据说他们那里的人有许多估计数都数不清的民族、种族和部落,而各民族、各部落的情况都十分复杂,所信的教也极不统一,几乎每个部落都有自己敬的神,林林总总的多如牛毛,没人能统计得清楚他们究竟信奉多少个神。所以外界就把他们的那片居住地叫做千神国度。” “他们本来就经常犯我大青龙帝国的疆界。此次听说九国联军入侵我大青龙帝国,马上就就来掺一脚,趁火打劫。”多伦富德侃侃而谈:“目前已经大约有三十几个部落,一共纠集了大概十二万人上下,联合出兵,想趁我们面对九国联军而应接不暇之际,来狠狠地捞上一笔。” 江小龙很奇怪多伦富德怎么这么清楚那里的情况,于是又想:“这家伙勤奋严谨,叙事条理分明,功课做得很足,倒是个做参谋的合适人选。” “西南地区战况惨烈,莫总督本已处境十分艰难,此时千神国度的那些蛮区又大兵压境。依在下之见,这次莫总督恐怕已独力难支,西南战局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多伦富德最后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江小龙心思敏锐,笑着对多伦富德说道:“听你的意思,你是很想去帮莫总督一把了?” 多伦富德被说中了心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那边局势紧张,我想,大帅是有能力去帮他们一把的。末将愿追随大帅的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小龙有些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又没说我一定要去。西南部局势紧张是不错。但是国家这么多的兵马将帅的,又不缺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况且现在连靖王都不大想去帮忙,我去了,他又会怎么想?” 他说完看了看在座的众人,众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都看着他。 见江小龙的目光扫向了自己,吴浩雄于是立刻咧开大嘴一笑,说道:“江大帅指向哪里,我老吴就冲向哪里。跟着江大帅打仗,就是爽!” 他没那么多的心思,也懒得去揣摩江小龙的意思。 他现在死活认定:只要是江小龙讲的话,不管它听起来有没有道理,只要去执行就对了。反正只要是他江大帅所做出的决定,那就肯定是没错的。 江小龙没有理睬他,又去看申屠豹。申屠豹便咧嘴憨笑道:“老吴说的对!只要是跟着江大帅走,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俺也一点都不怕。” 江小龙皱了皱眉,心想这两个家伙虽然打起仗来很厉害,但是头脑十分简单,他们的意见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让他们来参与这种大事的决策,意义实在不大。 他又去看李洛新,但是这个管家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埋着头,很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自己的鞋尖,似乎那里看久了就会冒出一朵黄金花一般。 看他的神态江小龙就明白了,这小子准是被齐元直给生拉硬拽来的。 齐元直希望他能有什么意见发表出来给大家参考一下。但是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这种觉悟。 他的态度明确地告诉大家,他什么意见也不想发表。如果非逼着他表态的话,他可能会说:“东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李洛新只听齐大人他老人家的吩咐,其他的一概不知。” 江小龙又把目光对准了韩秋雪。这个女孩子紧绷着脸,原本清秀漂亮的脸蛋,现在上面写满了倔强和怒气,一点都不可爱。 江小龙心中暗想,如果史上真的有花木兰的话,是不是也会像她这样子的神态呢?要不然的话,她的战友们跟她在一起辣么久,怎么会认不出她其实是一个女孩子呢? 看见江小龙望着她,韩秋雪没好气地说道:“我跟着大帅走。我没有家了。我只想去打仗。” 这几句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齐元直甚至认为她有些语无伦次。 江小龙听了便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们怎么都认定我会去西南打仗呢?你们知道这一去会很凶险不?铁血神兽兵团,樱花帝国的武士,还有暴风帝国——那是一群天生就会打仗的家伙,被称为战斗种族的存在。这些军队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第1章 (五十四)西南战场 他看着大家,大家也都看着他,似乎没人对他的话有什么反应——说来也是,他们都是亲自参与了一场五千人对抗二十万大军的恶战加苦战的人,现在还有什么是能吓得倒他们的呢? 只是令大家感到奇怪的是,有关西部战场那几个帝国-军队的战斗力,多伦富德并没有提及,他江大帅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不是在这之前的时候,江大帅还要求多伦富德介绍那边的地理情况什么的吗?为什么一转眼他就说那几支军队不好惹呢?难道他是在信口开河、故意吓唬我们? 江小龙看向齐元直,这家伙立刻说道:“我说大帅啊,依本大人在下之愚见呢,这个支援西南部战场的这件事情嘛,本大人在下以为:江大帅还是应该要亲自去走一趟的。” “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既然莫总督眼下的形势非常的吃紧,急需你的帮忙,而且他老人家也迫切滴希望你去帮忙,那你就应该去一趟嘛!” 说实话,在江小龙的面前,齐元直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尤其是跟江小龙说话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称谓很是犹豫。你说他要自称本大人吧,江小龙刚刚创造的辉煌战绩摆在那里呢。你说他要是自称在下吧,江小龙的年龄又摆在那里。 他虽然说名义上还是墨阳城的城主,江小龙大帅也明确说过,不会跟他争什么名分和地位,但是跟他这个小家伙在一起要怎么说话呢?他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所以最后,他只好把“本大人”和“在下”一起说了拉倒。但是说完了之后,他自己也觉得这样说话很是不伦不类的,十分的尴尬。 另外一点江小龙也注意到了,他一口一个说的是“你去”,而不是咱们去。这家伙这么一说的话,就是讨论的你江小龙这帮人的问题了,那么他本人呢? 江小龙没管这个问题,而是就着齐元直刚才的话笑道:“齐大人啊,这话说起来简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首先,咱们手上没兵了。我难道就带着你们几个去支援西部战场了?他们那里个个手上有大批的军队,咱这一去,谁服你管啊?” 齐元直争辩道:“靖王手上有兵啊!你要去的话,靖王殿下难道会让你们几个就这么空着手就去啊?再说了,到了那里,莫总督难道还不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官职啊?” 江小龙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都是咱们几个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不怕说句实话:靖王可能会派兵,也可能真的不会给我兵,这个我说不准。” “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他绝对不会给我很多兵,能有个万把两万人我都觉得对他来说,已经够意思了。墨阳城的事情刚发生不久,这就是前车之鉴。” “西部战场此时有几十万的部队,一大批的各路将领。咱们带去的万把两万人,说实话,杯水车薪,到了那里之后,就算你有个官职,也没人看得起你。” “我现在再说第二点:我去了,有个官职是可以肯定的。但是有谁会听我这样一个小孩子的话的?……它不像是在这里,我有你齐大人在撑腰。” “咱们到了那里,莫大人当然是肯定会给我撑腰,但是人家下面的人的心里是不会服的。别说是他们了,就是齐大人您,在战场上不也是老是想着要拖我的后腿吗?” “每次当我想要出城去打偷袭,您老人家就老是想出各种办法来阻止我。你说你都这样了,那我到那里去的话,这仗还怎么打?”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就连齐元直本人也十分的尴尬。 墨阳城保卫战的时候,江小龙多次要出城去打击北洋海盗军队,齐元直都觉得太过冒险,千方百计想阻止要他,这事现在说起来,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这一尴尬,就想伸手去摸摸江小龙的脑袋,就像平时对待一般的小孩子那样。但是忽然间,他又觉得这么做十分的不妥,手都举到了半空了,但是倏忽之间他又尴尬地收了回来——那可毕竟是江大帅啊! 别人家的小孩子的脑袋你可以随便摸,那江大帅却已经是头顶光环的一代战神了,这脑袋还能随便摸?太不尊重了吧? 但是话说回来,江小龙说得也绝对没错。 在战场上你下一道命令很容易,但是别人却都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舍生忘死地去干的。没有一定的威望和严酷的战场纪律来维持,是很难做到令行禁止的。 在实际的战场上,命令下去不执行、阳奉阴违或者打了折扣地去执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大家听完这话,再看看江小龙那瘦小的个子,稚嫩的身材和正在变声的口音,都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你让一群赳赳武夫们对这个小孩子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说一声冲他们就玩命干?想想都觉得这个画风很奇怪——虽然这里在座的人,现在差不多都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么做了。 即使是齐元直本人,也确实曾经多次在内心中、或在实际行动上质疑过江小龙的命令,何况是那些根本就不认识他的野蛮大兵们? “那么齐大人我问你,”江小龙说:“你也会跟着我去西南战场么?” 这句话很犀利地直指核心问题。你老人家老是说必须要去西南战场支援,但是一直是用的你、你、你的,那么他本人什么态度呢? 齐元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就不去了。我又不懂打仗,去了也是给你添乱。我最擅长的、也是最想做的,就是在这里管好墨阳城——我的职责在这里。” 江小龙刚要接话,一直坐在一边没吭声的赵树勇抢先说道:“在这里你现在还管得动谁?那个莫靖明根本就不听你的,你自己手上又没兵。上面还有个靖王。” 接着他又唠叨道:“唉,这世道……在这里没人听,去了西昌省又没人理。没想到打赢了墨南省这么大的一场胜仗,到头来咱还是跟叫花子一样,呵呵……” 这一下说得齐元直无话可说。莫靖明手上有两万如狼似虎的官兵,他不服你管,你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反过来他要是向你提出什么要求的话,你还得掂量掂量。 “老子带几个人去,砍了这个王八蛋的脑袋。”吴浩雄生气起来,须发皆张。 齐元直伸手在空中虚按了几下,示意吴浩雄稍安勿躁,他说道:“你先不要冲动。首先他是朝廷的将官,轻易不能杀他。其次他又是靖王的手下,打狗还要看主人。第三,那两万多官兵是他带来的,杀他你起码先要有能控制得住他的部队的把握。唉,总之……” 江小龙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继续接着刚才他的话题说道:“我刚才只说了两点,还有第三一点:你们都是身强力壮的,我却是一个得了绝症,快要死了的人了。” “我现在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我的小命。其他什么国家兴亡之类的,它毕竟还是没有我的小命大啊!你们说对不对?这报效国家,怎么着也要有命在才能做得到啊!没有命了,那还谈什么报效国家呢?” 这个年代还没有癌症这个名词,但是既然医仙万紫霞已经把这病症给说得很严重了,而且还成天眉头紧皱地想着各种医治的办法,那大家也就都知道了这个江小龙病症的事情,绝对不简单。所以大家听了这话之后,都不禁有些默然。 最后还是齐元直小声嘟囔道:“那刚才医仙不是说了么,到了那里就会有什么放射性的东西,那玩意儿不是可以治好你的病的么……” 江小龙还没有接话,就看见多伦富德的亲随走了进来,跟他耳语了几句。 多伦富德脸色便有些变了,他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江小龙说道:“情况有变。刚得到的消息,莫总督在临安府一带吃了大败仗。” “他的部队被樱花帝国的军队重创,几乎全军覆没。莫总督身负重伤,生命垂危,现已被送往后方的贵宁府养伤。西南战线目前的情况十分的危急。” 江小龙没有回应这个消息,而是反问道:“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多伦富德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回答道:“殿下那里,有我的同窗好友。” “哈!”江小龙轻声笑道:“多伦大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在那里还安插了眼线。” 他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说完之后又寻思着说道:“莫总督危急,救援西南战场的事情看来已经是十万火急、箭在弦上了。我估计,靖王指派咱们去的命令马上就要来了。” 申屠豹听了这话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可是大帅,你刚才还说靖王不怎么想搭理这件事情呢,怎么会突然之间,他的想法就会发生了转变了呢?” 江小龙还没回答,赵树勇就冷冷地接茬说道:“西南战线只是有点危险,殿下不管是有道理的。他乐得看莫总督的狼狈,乐得看他的笑话。” “但是,现在是西南战线危急,莫总督马上要嗝屁了。西南防线一垮,帝国的后背就算是被人插上一刀了。” “而且敌军的这一路看起来十分的生猛。那刀子只会越插越深。你靖王就在左近,你不去救援,将来是要被圣上打屁股的。谁让你就站在附近呢?你不去拉莫总督一把,谁去?”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个报告声:“靖王殿下特使求见!” 江小龙微微一笑,对屋子里的人说道:“收拾莫靖明的机会来了。” 众人莫名其妙,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能扯在一起了。但是江小龙并没有多做解释,他转头对着门外大声叫道:“有请!” 一名都尉大踏步走了进来,行礼之后中气十足地说道:“靖王殿下有请江大帅火速到府上一晤,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机大事要与大帅相商。” 靖王早已在他的大院内等候,见只有江小龙一个人过来,他就问:“齐大人没来么?” 江小龙便有些暗暗奇怪,齐元直是墨阳城的太守,按说他的岗位和职责都在这里,这支援西南战线的事情,跟他的关系还真的不大。 他回答道:“回殿下的话,特使只点了在下的名,齐大人不知道也需要来见殿下。” 靖王便有些不悦地对那特使说道:“怎么办的事情?快去请!” 齐元直赶到后,靖王便说:“本王刚刚得到的消息,西南战线吃了大败仗,莫总督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已经被送往贵宁府养伤去了。” “他现在暂不能理事,西南战线又极度危急,本王考虑还是要请江贤弟辛苦去走一趟了。贤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江小龙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一趟是必须要去的,所以回了一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愚弟虽然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的不好。但是愚弟也早已想明白了:小弟性命事小,为圣上、为殿下、为国家分忧事大。小弟已经做好了驰援的准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时候,江小龙已经吃准靖王会有求于他,所以不再自称小民,而是以小弟自称。 这个改变,靖王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觉得——这小子可以啊…… 听了江小龙的话,靖王满意地说道:“贤弟有这个态度,本宫心中极是欣慰。” “本宫已吩咐带来的御医们再给贤弟详细地会诊一次,确定给你治病所需要的一切药材。只要是医治贤弟所需的,无论如何贵重也要在所不惜,必须优先供应贤弟使用。” “另外,你此次去西南战场,本宫将委派御医中的杨晟鲁大夫以及万紫霞大夫,跟随你一起去西南战场,以方便对你的病情进行随时的监控和治疗” “贤弟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个杨晟鲁大夫可是宫中众多御医内的赫赫有名的高手。他医术高超,十分了得,没有他治不了的病,正经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啊!有他跟随你去,本王也能稍稍放心一点。” 江小龙回道:“多谢殿下的关心和体贴,小弟感激不尽,必当尽力报效。” 靖王接着说道:“此次驰援西南,本王将调拨肖云煌标下的一万兵马跟随你一同前往,以加强西南防御力量——肖云煌是我麾下猛将,跟随本王多年,作战勇猛,极是得力。有他跟随你们一同前去,本王非常放心。贤弟可否满意?” 靖王之所以这么说,确实是因为心中有些发虚。只派了一万兵马,这个数字对他所指挥的几十万大军而言,实在是太少了一点。但是他又不敢多派兵马给江小龙。 你想想,江小龙只用了五千兵就大破北洋海盗帝国的二十万大军。 你给他兵多了,将来会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呢?——既然这小子这么的有能耐,那就让他去折腾吧。如果折腾好了,取得了重大的战果,西南战线安定,自己也是大功一件,毕竟这支援军是自己派出去的呀! 万一折腾的不好,西南战线垮了,自己也可以转过头去,大举攻击,进行补救。 既然江小龙这么能打,那么相信经此一战,就算是他最终失败了,那些入侵的敌联军也肯定会损失不小,老子应该不难挽回败局。更重要的是,还可以乘机除掉江小龙——毕竟,这小子太能打了,诡异到邪门!将来只怕难以约束。 江小龙已经猜到靖王不会给他更多的兵,如果开口要求恐怕也只会是勉为其难,所以很干脆、很光棍地回答道:“感谢殿下的信任。愚弟将火速前往,尽力为之。只是……愚弟才能有限,恐怕难以当此重任,有负殿下的重托!” 靖王犹豫地说道:“西南战线目前尚有刚汇聚过去的精兵三十余万,兵精粮足。如果指挥得当的话,那里的局面应该尚可支撑。贤弟你用兵如神,一定会马到功成。这一万兵马,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的……也就是说,是给你做保镖的,他们会护送你一直到达西南……” “本王这里局面还很复杂。除了在这墨阳城急需善后之外,还必须要严密监视帝国的东部战线,随时准备支援那边。所以,恐怕很难再拨出多少兵马了。” “要不……本王再拨两千兵给你?”靖王一副忍痛割爱的难受样子,那巴巴的眼神让人感觉他十分的为难。 江小龙就笑道:“殿下误会了。一万兵马已经足够。只是愚弟以为,靖王的麾下都是跟随多年的心腹,个个忠心耿耿,只会听从殿下的指挥。愚弟只怕指挥不动。这在战场上,不能做到令行禁止的话,恐怕就是个大忌啊!” 靖王立刻如释重负的样子,也不再提那两千兵马的事情了,说道:“原来贤弟是担心这个啊!好办,本王即刻传唤肖云煌过来,当面严令他务必要听从贤弟你的任何安排,否则军法从事。并且我还可以赐你我的随身专用宝剑,见剑如见本王。” “如有敢于不听从你的命令者,我授予你当场斩杀,先杀后报的权利。贤弟你看何如?” 江小龙微微一笑,说道:“在此之前,愚弟已多次跟莫靖明将军说过,严加管束北洋海盗的战俘是完全必要的,但是绝不应该虐待和肆意残杀这些战俘。” “但是今天早上,莫将军不仅用极端酷烈之刑,当众责罚北洋海盗人。并且他在向我和齐大人保证绝不再滥杀之后,又偷偷将这数百人全部腰斩。所行之事,令人发指。所做过的保证,全然不算。这样的武官,在下实难驾驭。” “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援赴西南战线一事,殿下纵授予在下十万大军,恐怕愚弟也无所作为,还不如不去的好。” 这话就有些软中带硬了。靖王听得明白,江小龙想看他的态度,这事不处理好,他赖着不走,以此为借口死活不去支援西南战场也是有可能的——就算是最后去了,至少也不会是心甘情愿,难保到了西南战场之后,这家伙再也各种理由推脱责任。 所以靖王当时就勃然大怒,说道:“竟有这等事情,来人呀!传莫靖明将军火速来见本王,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辞或延迟。” 不一刻,莫靖明就骑着马急慌慌地赶来了,进门就扑通一下跪下磕头,口中嚷道:“末将已经火速赶到,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靖王冷着脸问道:“莫将军,你可知罪?” 莫靖明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靖王身边的江小龙和齐元直,心里早明白了几分,但还是装傻充楞,眨巴着无辜的眼神说道:“末将一向恪尽职守,不知何罪之有?” 靖王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扔出去,连茶带水地摔碎在莫靖明的面前,咬牙切齿道:“好大的狗胆!还敢嘴硬!我看你是活腻了。” 莫靖明被摔了一脸的茶水,脸上也被破碎的瓷片划破了几道口子,但是他还是直起腰来争辩道:“那些北洋海盗人图谋越狱逃跑,在下理当重罚。” “如果你不用酷刑虐待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逃跑?”江小龙插嘴道:“这里人生地不熟,言语不通。加之他们都是侵略军,当地百姓没有好感,他们能往那里跑?如果不是实在呆不下去了,面对死亡的威胁和生不如死的境地,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出此下策?” 他继续说道:“何况那几百人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被你打成残废了,还能怎么跑?” 莫靖明哑口无言,但是脸红脖子粗的,还在拼命想办法争辩。江小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莫将军啊,你这是给靖王殿下添乱,你可知道?” 第1章 (五十五)收拾莫靖明 “将来北洋海盗人的谈判使团前来,一定会要去见这些战俘的。你这样虐待他们,只会增加北洋海盗人的仇恨,也会使我们的谈判十分的艰难。” “我们现在好不容易跟北洋海盗人的战事已经暂告结束,但是北洋海盗帝国并不是国内已经无兵无将了。你这么做难道是想激怒北洋海盗人,让他们跟我们重启战端?” 莫靖明无话可说,靖王大怒道:“来人呀,把这混蛋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莫靖明慌忙高声求饶,江小龙对靖王说道:“殿下,杀此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何况他还是您忠心耿耿的一名下属。咱们只需给北洋海盗人一个合理的交代,方乃上策!” 靖王听闻此话,略一沉吟,展颜笑道:“言之有理。倒是本王冲动了,还是贤弟想的周全。” “来人呐。牵我的马来,把这家伙给我五花大绑了,咱们一起到战俘营去。” “还有,把肖云煌也给我叫过来,一起处理这件事情。” 此时的战俘营里仍然是满地狼藉,很多被斩成两段的尸首还没收拾。战俘们围成一圈跪在地上,莫靖明手下的官兵们还着甲戴盔,手执刀枪,耀武扬威地看管着他们。 看样子刚才莫靖明被靖王招去时,还在对北洋海盗人训话之中。 整个营地里,到处散发着浓厚的血腥气味并夹杂着屎尿的臭味,此时已经有许多的苍蝇飞来,“嗡嗡嗡”地到处飞舞着。 残破的尸体和流出来的各种内脏器官,横七竖八的,满地都是。许多尸身上可以看到被虐待的伤口,大部分创口都深可见骨,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靖王皱着眉头,满脸怒气。他吩咐道:“把战俘们都集中起来。” 在大旗猎猎的高台上,莫靖明被反剪双手,五花大绑着,被靖王的亲兵押在一侧。靖王怒气冲冲扫视了一遍围拢过来的战俘们。 战俘们也是怒气冲冲,有些人在喊叫着。靖王问通译他们在叫嚷什么?通译说:“他们在喊:惩办凶手,还他们一个公道。” 靖王伸出双手在空中虚按了一按,示意大家安静。 通过翻译,靖王首先向战俘们表示:他是青龙帝国的皇子,代表帝国的朝廷来安慰和看望大家。接着,他就声色俱厉地臭骂了莫靖明一通,表示他现在才知道虐待战俘的事情,并且表示这绝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青龙帝国一向以来对待俘虏的方式。 对于已经放下武器的战俘,靖王表示:青龙帝国是欢迎的,也是会善待大家的,希望大家不要误解。对于已经死了的战俘,他表示一定会优恤慰问,并请大家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件了。他在这里代表青龙帝国,向大家表示歉意。 至于这次事件,靖王表示一定要从重处理,给大家一个交代。 当通译在向大家翻译这段话的时候,靖王转身低声问江小龙道:“贤弟你看这件事情,如何处理才好?” 江小龙非常简明地说道:“腰斩两个副手,莫靖明打一顿军棍,向大家作个道歉,然后管理战俘营的人暂由他人暂代。殿下看这样处置可否?” 靖王不动声色地问道:“贤弟以为,这样可以平息他们这帮家伙的怨气吗?” 江小龙回答道:“愚弟以为,这样已经够了。就算还有不满,他们毕竟是战俘,还能怎样?” “好!”靖王立即下令:当场腰斩莫靖明的两个副手,同时要求莫靖明当众道歉。 莫靖明虽然很委屈,也很不服,但是他心里也清楚,不遵照靖王的旨意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憋了半天,他才满脸通红地对战俘们喊了一声:“老子特么的对不起大家了!” 通译也知道这句话是不能直通通地翻译的,于是他们自作主张地将这句话改编成了一段充满歉意的北洋海盗语,向大家表示深深的道歉。 在通译说话的时候,莫靖明用很恶毒的目光,狠狠地扫了江小龙和齐元直一眼。但是江小龙和齐元直都像是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台下的战俘们。 最后,靖王下令当众打莫靖明五十军棍。 在行刑的人准备动手的时候,江小龙悄悄吩咐他们说:“打的要狠,不要让人看出是假的。一定要让大家看着很厉害,但是不能伤筋动骨。要是打断了他的腰或者什么骨头的,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回头靖王殿下会叫你们好看的。” 行刑的人都是打人的行家里手,很懂得怎么做才能让外行人有视觉上的震撼感,但是拿捏的分寸却恰到好处。 他们当众摁倒了莫靖明,扒开他的衣物,露出他黝黑丑陋的屁股和大腿,然后抡圆了大棍,一下下狠命地砸下去,登时让莫靖明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莫靖明开始还很硬气,紧咬牙关不吭声。 但是这军棍可不是吃素的,十棍下去之后他可就挺不住了,从一开始痛苦地闷哼,到后来简直就是杀猪一般的高声嚎叫了。 直至三十多军棍下去之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还没等到五十军棍打完,这家伙已经完全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知。 最后的那几棍子,简直就像是砸在了麻袋上一样——他已经毫无反应了。 靖王也看见江小龙在行刑前跟执法的人交代着什么。但是他当时什么也没问,直到五十军棍打完,他让随行的御医仔细地检查了伤势。 当御医报告说:只是皮外伤,没有断骨头,也没有性命之忧,将养两个月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靖王听了照例面无表情,甚至连头都没点过一下,但是江小龙认为,靖王应该是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满意的。 大多数俘虏对这个结果也是很满意的,虽然还是有个别人提出抗议,嚷嚷着要求杀掉莫靖明,但是更多的人并没有跟着瞎起哄。 他们心里也明白,作为战败者,作为俘虏,他们是没有权利对战胜者提出过多的要求的。 靖王对稀稀拉拉的抗议声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宣布将委任另一名将军来暂时代管俘虏营的事物,并请大家放心,说以后不会再出现滥杀和虐待俘虏的事情了。 在回去的路上,齐元直悄悄地问江小龙:“你为什么要替莫靖明那家伙求情?为什么要向靖王建言不要杀他?” 江小龙看了骑着马远远走在前面的靖王的背影一眼,低声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殿下其实并不真正关心俘虏的死活问题。不然早就收拾莫靖明了,哪里还容得他在这里胡作非为?” “他今天收拾莫靖明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希望我能高高兴兴地去西南战场,不要对他有什么不满;第二,莫靖明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有碍于将来跟北洋海盗使团的谈判,更不利于他向北洋海盗人狮子大开口。就冲这个,他也必须要给战俘们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但是莫靖明毕竟是他的心腹爱将,不然怎么可能让这小子骄横跋扈到现在呢?如果今天咱们真的强烈要求杀了莫靖明,甚至是打到这小子一个残废,殿下可能不会说我们什么,但是,他一定会在心里恨我们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狠狠打他一顿了事。” 齐元直前后回想了一遍,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但是想通了之后他却更加的郁闷了:怎么说,我特么的也算是在官场混了许多年的家伙了。怎么这小屁孩儿对人情世故的了解,比我还要深刻的多呀? 真是个妖孽!看起来北洋海盗人说他是个巫师还真没有说错。这家伙确实邪门儿的厉害! 在快要分手的时候,靖王停下马来等着江小龙和齐元直走近。 他对齐元直说道:“齐大人,我听说在墨南省的这几场战斗中,你在组织协调和后勤工作方面,都表现得非常的出色。本王十分赞赏你的这一点,也在给圣上的奏章之中,大大的赞扬了你一番。” “此次江大帅支援西南战场,那里的情况极为的凶险。本王考虑到你们两个在一起配合默契,彼此十分的熟悉,所以非常希望你也能跟随他一道,一起去驰援西南。本王在这里预祝你们马到功成,再创奇迹!” 说完这番话,他也没等齐元直的回话,就径自打马,带着一班亲随们扬长而去了。 齐元直愣在当地,半晌儿才回过头来问江小龙道:“你早就知道?” 江小龙微笑着回答道:“他没跟我说过,但是他一叫你来我就猜到了。不然你以为他专门叫你来是干什么的?来看热闹的么?” 齐元直气愤愤地说道:“可我是朝廷任命的墨阳城的最高军政长官,我的职责应该在这里,而不是去支援什么西南战场!况且我又不会打仗!” 江小龙撇了撇嘴说道:“拉倒吧你!有靖王殿下在墨阳这里主事,哪里有你说什么话的份儿啊?你就是赖在这不走也不过是个跑腿儿的摆设。” “再者说了,他手下那些军队的将佐们个个都是效忠于他的,比之莫靖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为什么那么想留在这里,是不是很喜欢天天等着受气被虐啊?” 齐元直听了他的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两个人回到住处,吴浩雄、多伦富德等一干人等都在院子里坐着聊天。显然是在他们两个走后就一直没散,都在耐着性子地等着他们的回来。一听说江小龙他们回来了,这些人就都抬起头来想听消息,就连万紫霞和杨晟鲁大夫也都回到了院中。 当齐元直和江小龙两个人走进大院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神态是绝然不同的。 齐元直有些愁眉苦脸——他是真心不想去西南战场,感觉那里的确是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江小龙却有些趾高气扬的样子——或许是装的。 江小龙首先宣布:“莫靖明那小子已经被打了个半死,估计两三个月内是爬不起来了。” 齐元直却唉声叹气地说道:“看来咱们都得去西南战场走一趟了。” 从两个人的表情来看,就好像是一个在宣布好消息,另一个在宣布坏消息一样。但是大家在听了这两句话之后,似乎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 惩治残忍暴戾、嚣张跋扈的莫靖明,以及一起去西南部战场这两个消息,在他们看起来都是非常值得欢呼的好消息,唯有赵树勇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们怎么就那么乐意去送死?” 江小龙环视大家一眼,说道:“本大帅已经受靖王之重托,前去拯救西南战场。” “我不强求各位跟我一同去赴难——毕竟此去是有着极大的凶险的——所以我希望各位曾经和我一起,在墨南省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们,要抱着完全自愿的原则来考虑这个问题。” “想去的要做好赴死的准备,不想去的,我江某人绝不强求。” 这句话让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我们两千农民对库尔斯特拉的五千铁甲重骑,没有害怕过; 墨阳城五千军队面对库尔斯特拉的二十万主力大军,江大帅也没有说过危险,反过来一直是在鼓舞大家的士气。 怎么现在还没开始去西南战场呢,江大帅反倒一再强调说:此行十分的凶险呢? 大家有疑问是有疑问,但是表态却是一边倒的不含糊,几乎个个都拍着胸脯嚷道:“江大帅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前面纵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决不后退半步!” 江小龙听了便有些泄气,耸耸肩说道:“你们不要这么冲动,感动得我都差点要去跳江了。” 他依次看向士气正高的吴浩雄、申屠豹、多伦富德等几个人,以及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牢骚满腹的赵树勇。 此时他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嘟囔道:“我怎么觉得你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屁孩儿?一个个就像是被什么深仇大恨给刺激了似的。送死还这么积极,真是莫名其妙……” 江小龙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韩秋雪,说道:“韩姐姐,我们这一去非常的危险,你不如……” 韩秋雪态度很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大帅,我自认对墨阳城保卫战是有很大的功劳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老看不上我。” “我还以为你这个人有很多的奇思妙想,会跟他们那些老家伙们不一样,不会有什么男尊女卑的念头。难道你会让我感到很失望吗?” 这番伶牙俐齿让江小龙有些无话可说,他只得安抚道:“韩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再考虑一下。毕竟,你的父亲还在这里。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不会同意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冒险的。” 韩秋雪冷冷地说道:“放心,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必须跟着你们去。家父如果还在的话,他也一定会带着我去的。” 江小龙暗想道:“这女孩真是了不得。比花木兰还厉害。花木兰毕竟还是被动上战场的,这女娃,居然是主动求战的。简直比好多男人都还凶得多……” 再看她的表情,那一头秀发下的清秀的眉目间夹杂着悲恸、伤心、破碎和决绝等多种感觉,但是目光中却是坚定的成分居多。 她瘦弱的身躯内,似乎蕴含着强大的能量,让人不敢直视。 江小龙不再纠结这件事情,而是转身面对多伦富德道:“请你尽快调查清楚那边更多的详细情况,不论什么,我都想知道。” “遵命!属下一定会想尽办法多了解一些对大帅有用的情报的。”多伦富德的神态毕恭毕敬,尽管面对着的是一个很小的孩子,这个画风确实有些奇怪。 但是屋子里的人没人感到有什么不妥。包括江小龙本人,也面色严峻,坦然受之,宛如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样。 此刻他只是在想:“这家伙可能将来可以用来收集情报之类的工作,不知道合不合适。” “好吧!”江小龙起身说道:“不愿意跟我去的,我不强求。愿意跟我走的,那大家就赶紧都行动起来吧。” 说完这话,他扫视了院落内所有人一眼,然后就大踏步地走出了院门。 既然江小龙没做什么具体的布置,大家就按各自的理解开始行动。 多伦富德火急火燎地到处打听情况,申屠豹、赵树勇、吴浩雄和韩秋雪几个人则分头行动,满城寻找墨阳城保卫战之后还剩下的那些人马,动员他们随着江大帅一起去参战。 眼下,那些战后的幸存者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忙碌着,积极参与战后的清理和恢复工作。 齐元直也想通了,继续呆在这里似乎也是比较尴尬,不如遵从靖王的旨意,带着李洛新和亲兵家仆们一起收拾家中细软,开始准备上路。 万紫霞和杨晟鲁大夫则在积极筹备和收集各种药草、医疗器械以及医药典籍等。他们除了要按原先已经商讨出来的对江小龙的医疗方案进行准备外,还在着手组建一支医疗队。 在墨阳城保卫战中,万紫霞已经组织起了一支临时的战场救援队——大部分是妇女——其中有些人悟性很高,很快就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战场伤残紧急处置手段,工作非常得力。 万紫霞计划以这些人为骨干,逐步扩建成一支大型的救护队伍,以适应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的大战的需要。 多伦富德等人曾询问过江小龙,说难道樱花帝国、铁血神兽帝国和暴风帝国等等国家,他们的军队真的比北洋海盗的库尔斯特拉大军更难对付吗? 江小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肯定更难对付。要说个人战斗素质,还可以说是各有所长。但是这几个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作风硬朗,战斗欲望强烈,士气高昂,而且一个比一个顽强。真打起来,北洋海盗军团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个暴风帝国来自北方,吃苦耐寒,活力十足,而且生来就爱打仗。而樱花帝国和铁血神兽帝国的人则根本不怕死。他们是作风顽强的祖宗。所以……你们觉得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边的形势对比,但是从莫总督吃了大败仗这件事来分析,那边的情况肯定是非常危险的。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江小龙最后补充道:“莫总督治兵严谨,忠于朝廷,绝不是一个尸位素餐混日子的家伙。我相信他带兵打仗是非常厉害的。所以,由此也可以想象得到,能把莫总督的部队打成这样的,那敌人的战斗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在江小龙来这个时空之前的那个世界的历史中,霓虹国的名将丰臣秀吉曾经出兵入侵高丽,并准备以此为跳板,大举入侵大明帝国。 他们虽然也很厉害,并且集结了超过二十万的大军,但是在高丽国的境内,他们就屡屡受挫。尤其是大明帝国英勇善战的辽东铁骑,更是经常性地把霓虹国的军队虐得找不到北。 当然,辽东铁骑之所这么厉害,除了训练有素,兵精将猛之外,他们还装备了大量的火器——就是所谓的“三眼铳”。 在强大的火器面前,手持冷兵器的霓虹武士们只有惨遭蹂躏的份儿。 所以,江小龙一直在心中嘀咕的就是:“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开发出可以装备军队的火器来就好了呀!可惜现在的时间不允许。而且这个时代的科技和工艺水平也还跟不上,短时间内只怕难以实现……” 申屠豹等人的准备工作倒还顺利。他们原来就有自己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经过了战火的洗礼之后,那都是相当的精锐。 第1章 (五十六)打到他不能说话为止 江小龙亲自集合了这支队伍,并作了出发之前的一个简短的动员。 他举着一个破喇叭,尽其所能地高喊着:“你们都是一个能顶四五十个北洋海盗人的好汉!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打的军队!是我江小龙最为靠得住的力量!是可以在将来的史书上被千古传扬的军队!是会被后世的子子孙孙们代代传颂的英雄!” “你们就是传奇!你们就是能够创造历史的伟大人物!你们就是令所有的敌人都会闻风丧胆的一支铁军……” 所有的人都被他热情洋溢的赞美之词点燃了激情,在多伦富德的带领下高呼口号。 会后,江小龙宣布这支军队的名字叫做“墨阳雄狮旅”。 就是韩秋雪有些难办。她原来手上没兵,这时候到处奔走呼号,想要动员起自己的一支队伍来,尽管十分卖力,但是效果甚微。 看着她忙忙碌碌,着急上火连脸上都急出了痘痘来了,江小龙就跟她解释道:“原来你所组织的那些人,是一心想要保卫家园,保卫墨阳,同时也是保卫他们自己的。” “现在你却动员他们跟你去远征,他们又不是当兵的,不过是一些老百姓而已,当然是很难被说得动的了。” “况且咱们当时的情况是因为手上没有兵,只好用这些人来凑数。现在你就算是带着这些老弱病残以及妇孺老幼什么的,实际上也管不了什么用。” 看着韩秋雪急切和失望的脸色,江小龙安慰道:“你可以动员一些有经验的铁匠、木匠什么的手艺人跟着我们走,就算作是随军的辅助力量。” “等咱们到了西南战场以后,我再想办法拨一支军队归你指挥,你看怎么样?” 一席话说得韩秋雪欢天喜地地。她对江小龙说:“大帅你可要说话算话哈。到了那里如果你不给我一支军队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江小龙仰望着她俏丽的脸庞上挂满了不怀好意的狞笑,不禁一阵无语。 靖王也是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带着肖云煌和他标下的部分军队约一万来人,亲自赶来送交给江小龙。 他当着肖云煌的面将腰间的佩剑“出云龙”解下来,交到江小龙的手上,对江小龙,对肖云煌,对列着整齐的队伍的一万官兵们说道:“你们出征以后,江少帅今后就是你们的绝对指挥。你们一切都要听从他的吩咐。” “这把剑是本王的心爱之剑,见剑如见本王。” “如果你们当中有谁不听从江小龙少帅的命令的,他有权用此剑先斩后奏。” 他神态威仪地巡视了一遍所有人,大声喝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肖云煌及一万官兵们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谨遵殿下之命!” 靖王走后,齐元直有些兴奋地对江小龙说道:“你这可是古书上所说的‘年少万兜鍪’了。” 兜鍪是指的古代士兵的头盔,“年少万兜鍪”,意思是指小将军年纪轻轻,就可以率领成千上万的大部队了。 齐元直对江小龙如此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掌控了上万大军,颇有些感慨。但是江小龙却不以为然,他嘟囔道:“刚才你也听见了,他们喊的还是‘谨遵殿下之命’。你以为我有了这把劳什子破剑,他们就对我俯首帖耳了么?” 齐元直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悄声说道:“殿下还真是小气,说好了派一万两千人的部队的,结果还是只派了一万人来。” 江小龙却不以为然,耸耸肩说道:“西南战线,敌我双方的兵力都各有数十万之多。咱们多这两千与少这两千,也实在是没什么分别,何必计较?” 靖王在拨给江小龙军队这一方面,确实是显得很抠门,但是在物资的供应上却倒还大方。一万多军队所需的后勤物资,他不仅在三天之内就划拨完毕,经过清点,还超出所需了不少。 第四天的清晨,江小龙就率领着这一万多人马,浩浩荡荡地开拔了。 他们先是向北渡过墨阳河大桥,接着向西北方向进入了大陆纵深腹地。 西南战场只是相对于整个帝国来说的地理方位,实际上却是在墨南省的西北方向。 赵树勇、吴浩雄等人经过清点和动员,将墨阳城保卫战幸存的老兵约一千余人——也就是“墨阳雄狮旅”——随同出发。 这已经是那场战役之后所剩余人员的百分之九十九了,其中还有一小部分是受伤治后归队的,一部分人已经伤愈,还有一部分人还在治疗当中。 在路上,多伦富德向江小龙汇报他最新搜集到的情报:“靖王的情报其实并不太准确。” “我了解了一下,实际上现在在西南战线上,樱花帝国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大约八万余人;铁血神兽帝国总兵力约十万余人;暴风帝国的实力最为庞大,总兵力超过了十五万人。” “而咱们先后赶往那里的军队,总计约有八十余万人。” “经临安府一役,樱花帝国与铁血神兽帝国相互配合,重创莫总督主力部队约三十万人。莫总督所部几乎全军覆没。所以,那里现在能有五十万的守军就算不错了。” “而战场西南方的千神国度联军,此时已经增兵至十五万人了。他们驻军于西南战场的西南方向的边境一带。” “目前,只是由于他们是由各部落的联军所组成,缺乏统一的指挥,故而这几天战场上还算是相对的平静——那些人都还在观望和调整之中。” 听了这番情报,江小龙叹了口气说道:“局势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啊!” 齐元直很是不解,说道:“大帅!在清树湾村我们只有两千农民,面对北洋海盗人的五千重装铁骑,你没有摇头叹过气。墨阳城我们只有五千军队,面对二十万北洋海盗的主力大军,你也没有摇头叹过气。” “现在,我们的手上等若是拥有了五十余万的朝廷正规兵力,面对的是只有三十万多一点的敌军,从力量对比来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摇头叹气。” “战争要是简单的算术就好了。”江小龙很不满地白了齐元直一眼,解释道:“只可惜这是真实的战争,不是小孩子的算术题。” 他随后跟齐元直解释道:“齐大人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除了我们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援军到来的话,咱们这一去可就算是飞蛾扑火了。” 齐元直吃了一惊,问道:“不会吧……有这么严重?……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赵树勇了……” 江小龙点了点头说道:“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你看着吧,我绝不是危言耸听。” 齐元直这下就不说话了,但是在他的心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江小龙为什么会有这么悲观的结论。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那个曾经率领五千人就敢于面对二十万大军而指挥若定的江小龙,究竟到哪里去了? 部队行进到第十天的时候已经离开平原,进入了山区。 这天天刚亮,大清早的,江小龙就下了一道很奇怪的命令:“所有人都穿戴好整齐的盔甲并携带自己的军械,早饭之后开始急行军。务必要在傍晚之前赶到一百五十里之外的尧山镇。” “在这一整天的行军当中,除了本大帅、校尉以上职务的军官以及传令兵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骑马,否则严惩不贷。” 和影视剧里面不一样,在没有敌情的情况下,长途跋涉的军队官兵们其实是很少盔甲严整、军械不离手的。正所谓“远途无轻载”,那样子的行军其实是很累的。 如果你进行过长距离徒步旅行的话,你就会有这种体验:当你走到非常疲劳的时候,你会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负重都丢掉——包括手上的轻便铝制登山杖,你都想丢掉。 所以古代军队长途行军的时候,只要是条件允许,作战部队的官兵们都会想尽办法跟运送辎重的队伍一起行军的,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空着手走路了。 只有当他们进入到较为危险的地区的时候,官兵们才会穿戴整齐,械不离手,并把辎重运输队放在了作战部队的后面。 在平原上一天之内一百五十里急行军,这对于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来讲并不是很困难。但是在穿着全套盔甲、扛着沉重的兵器和盾牌走山路,这可就有相当大的难度了。 幸好这是一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虽然队伍里不时有人发出怨言,但是上午的前半段时间里,部队的行军速度还是可以的。 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部队的怨气就大了,行军的速度也开始慢慢地降了下来。 那些步兵们倒还习惯于走路,首先受不了的就是骑兵部队。他们平时惯于骑马,在耐力上跟步兵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所以队伍开始渐渐的稀稀拉拉的越来越长起来。 齐元直很不解地问江小龙道:“大帅,你这是想干什么?” 江小龙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想搞清楚三个问题:第一,这些都是来自江东一带的兵,据说那里比较富庶,人的思想也是灵活多变的,换句话说,兵油子比较多。我想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靠得住。” “第二,我想知道他们平时训练的情况怎么样,也就是他们的体力和耐力情况。第三,我想知道他们的忠诚度,也就是说,靖王让他们听我的命令,他们会听到什么程度……” “说实在的还有第四点,我很想知道我能不能扩编我的‘墨阳雄狮旅’……你也知道,申屠豹和赵树勇所带的这些人,都是精兵。他们死一个就少一个。在冷兵器的时代下,人数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齐元直听不懂什么叫做“冷兵器时代”,心想:“难道还有什么给刀枪加热的热兵器时代吗?……” “那兵器一加热了,不是在外面让风一吹了马上就会变凉?难道你还能指望用烧红了的刀剑去戳去砍人家?……那也砍不过啊!铁烧红了就会变软的……” 到了午饭的时间,军官们刚一喊:“原地休息!”那些当兵的马上就横七竖八地,以各种古怪的姿势瘫倒在了地上。就像是东一堆西一堆的满地蛆虫。 他们解下身上沉重的战甲,将头盔、兵器和盾牌什么的,扔得到处都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抱怨不止。 只有“墨阳雄狮旅”的官兵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毫无怨言——尽管他们也是汗流浃背,满脸泥污,气喘吁吁的。 看了这种情形,就连齐元直都摇头不止,嘟囔道:“这样的兵不能用……” 江小龙站在高处给大家打气,大声喊道:“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靖王殿下一直跟我说你们是一支精锐部队,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一群好汉!我相信你们是会让我看到你的的能耐的,会让我看到一支,让圣上、以靖王殿下以及朝堂的大臣们都称赞的部队!” 他没有责备这支部队,而是赞扬了他们,这让很多人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怨言。 但是也有例外,有些人不以为然,江小龙甚至听见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士兵不满地小声嘟囔道:“还大帅呢,就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小屁孩儿,还装什么装?”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里,还是被周围的许多人给听到了。 还没等江小龙说什么呢,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肖云煌就勃然大怒起来,立即命令亲兵将这个人抓来,“乒乒砰砰”地亲自给了他一顿拳打脚踢。 等他打完了,肖云煌又怒斥了这个人一顿,然后命令亲兵将这个人押送到江小龙面前来,请示他如何继续发落。 江小龙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根本没看这个人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这个人很喜欢多嘴,不服从命令,那就再打重一点。” “把他押到最高的地方去,集中全军,当着大家的面,打到他不能说话为止!” 肖云煌领命,集合全军官兵,将这个人押上了路边的一处高坡上。 随后,吴浩雄带着他的人,也抓了大概十多个人人走上了高坡。 这些人都是在行军的过程中,有企图开小差逃离部队的,也有大胆胡说八道非议江小龙大帅的,还有一些则是军容不正、消极怠慢、或是私自丢弃了武器盔甲的。 江小龙首先当众斥责他们的消极情绪和胡说八道、扰乱军心的行为。 他最后强调:“一支部队要想打胜仗,严明的纪律、高昂的士气和令出如山才是可靠的保证。今后如果再有这种散布消极情绪,军纪涣散的情况,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他的话一说完,就示意吴浩雄上前来执行军纪。 于是吴浩雄就大踏步首先走到那个出言辱骂江小龙大帅的士兵面前。 他先是小心仔细地摘下了那个人的头盔,然后退后半步,抡圆了胳膊“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狠狠地抽了上去。 吴浩雄身材高大,力量恐怖,出手凶狠,每一个耳光抽上去都像是重锤击打一般,要不是旁边有两名士兵拽住他的胳膊的话,每一下都会把那家伙打得几乎要摔飞出去。 只这么三四下,那士兵就已经面部全非了。 他的牙飞出去了好几颗,满嘴鲜血狂流而出,眼睛几乎要凸出来,脸上更是肿的跟猪头似的,先是通红的颜色,很快就变成了酱紫色。 随后,他的脸皮也破了,鼻腔里流出两股浓浓的鲜血来。 吴浩雄还没觉得打过瘾,但是却发现那名士兵已经人事不知地昏死了过去,浑身软得像面条一样,连扶都扶不起来了,他只得作罢。 看到吴浩雄如此凶悍,那些个被押上高坡的士兵们一个个被吓得魂不附体,个个争先恐后地挣脱了押着他们的士兵,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磕头大喊饶命,指天画地地保证:“从今以后绝对服从江大帅的命令……”然后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山响。 看到这个情况,江小龙便道:“先将你们的罪过记下,如有再次捣乱的行为,本大帅一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说完这句话,江小龙扬长而去。围观的队伍在军官们的口令声中有组织、有秩序地四散开来,原地休息。 肖云煌默默地看着江小龙离去的背影,他的一位下属走到了他的身边,也看着江小龙离去的背影,恨声说道:“他这是在干什么?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么?难道墨阳城保卫战就是在这种荒唐的小孩子瞎指挥下……就这么打赢的吗?” 肖云煌半天无语,良久,才轻声说道:“且先忍耐一下。这件事我会向殿下一五一十地禀报的……我们的这支队伍,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落入这个狗屁都不懂的毛孩子身上……” “禀报?”一名军官很不满:“再这样瞎折腾下去,我们都得被他给整死。” “将军大人,咱们恐怕要拿出果断的手段来!”另一名军官说道:“此次救援西南,我们才是主力!他们有什么?不过是一千来破破烂烂的叫花子而已,还吹嘘什么‘墨阳雄狮旅’。” “就是……”另一个人附和道:“救援西南我们才是主力。他们那点人能算个屁!” “不要莽撞!”肖云煌制止道:“也不要小看那一千多的叫花子。那北洋海盗国的人不是纸糊的。他们都没能拿下这一千多叫花子。没看见城里城外那么多的俘虏吗?我可警告你们:千万不要小看这帮所谓的叫花子。” “将军大人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那人不满地回应道:“北洋海盗人没能拿下他们,那是因为他们有城墙和护城河挡着。” “现在这帮家伙就在我们的队伍当中,如果我们突然发动攻击,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倒要看看,那什么‘墨阳雄狮旅’究竟是不是肉身凡胎,还是特么的长了三头六臂。” “大家且先稍安勿躁……”肖云煌沉吟道:“殿下让我们先听他的指挥。仅仅是急行军和严肃军纪这么两件小事,还不足以让我们收拾他们。该什么时候动手,我自有分寸……” “我们且先顺着他。让他折腾……”肖云煌冷静地说道:“他折腾的越欢,落在我们手中的把柄和罪状就越多。毒瘤只有大发起来了,才能下刀子挖掉……” 这番谈话只是在肖云煌和他的心腹干将之间进行,其他人是无法知晓的。 现在,整支军队只知道,江小龙正在树立他的地位和权威。在这个时候去激怒他,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在经过中午的整肃军纪的事件之后,下午的行军出奇的顺利。整支队伍虽然疲惫不堪,但是每个人都很积极、很卖力,没有再发现有任何消极的情况发生。 当日头还没有完全沉入地平线之前,部队赶到了尧山镇郊外的一处开阔地。 江小龙下令全军休息,让后勤人员赶紧埋锅造饭,为部队准备丰厚的晚餐,并且允许大家开怀畅饮。 当天晚上,江小龙在自己的中军大帐设宴,除了他墨阳雄狮旅的骨干官员之外,他也邀请了肖云煌前来参加。 一开始肖云煌托称身体不适,并没有过来参加。 白天的一百五十里急行军,按照江小龙的命令,他本来可以骑马的。但是他看到自己的下属们都没有骑马,走得很辛苦,于是他也拒绝骑马,跟普通士兵一样,全副武装走完全程的。 这种举动其实也是在表示他的内心不满。江小龙心知肚明,不过也没有多说,只是劝过他最好还是骑马行进,但是他拒绝了,说自己身为一名将军,理应身先士卒。 所以现在,他说上了点年纪,经过一天的行军之后有点身体不适,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第1章 (五十七)浩雄,杀了他 但是江小龙再三着人去请,他也只好就来了。江小龙亲自迎到大帐门口,老气横秋地抱拳行礼,说道:“肖将军辛苦了!来喝几杯酒解解乏,请上座!” 大家礼貌地互相推托了一番,终于各自就座。 酒过三巡,江小龙对肖云煌说道:“肖将军,我听说前方五十里外有个黑云寨,盘踞着一伙强人。为首的那个家伙绰号叫做‘啸天虎’。” “这伙人惯常打家劫舍,为祸乡里。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们也是需要从附近路过,不如我们干脆顺手去把他们平了算了。也算是为当地百姓造福,同时也是为圣上分忧。肖将军的意下如何呀?” 肖云煌负重跑了一天,本就一肚子气,这时候心里不舒服,于是就抱拳说道:“江少帅,平定贼盗,造福百姓,为皇上分忧,这本是我朝廷军人分内的事……” 虽然江小龙一直强调自己是“大帅”,但是靖王殿下却称呼他为“少帅”,其实也就是年轻的大帅的意思。所以,肖云煌当然也就跟着殿下称呼他为“少帅”。 江小龙打断他的话说道:“客气话不用说了,你就说后面那个‘但是……’吧。” 肖云煌本就是有不同看法,想要用“但是……”两个字来提出反对意见的。此时见江小龙开门见山,去除客套,直奔主题,不由得一愣。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好吧……但是,如今西南战局危在旦夕,我们理应火速前往救援才是正道。至于这些盗匪宵小之徒,纵使他们蹦跶得几天,也不过是我军手到擒来、唾手可得之事,将来早晚收拾不迟。” 江小龙便道:“既然是我军人分内之事,又是手到擒来、唾手可得之事,那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嘛,何不顺手灭之?” 肖云煌争辩道:“少帅,自古云:救兵如救火。眼下西南战局已是十万火急,这时候去打什么土匪,难道不是在浪费时间吗?如今大敌当前,孰轻孰重,大帅应当自有分寸。” “在下并不明白,像今天这样的不惜体力地负重急行军,究竟是何用意?眼见不久之后我们就要接近西南前线,如果一直这样浪费体力的话,到时候部队还怎么打仗?” 肖云煌心有不满,毫不遮掩地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这是在当面指责江小龙的不是。 本来长途跋涉了一天,大家都准备坐下来放松一下身心,好好地喝一顿酒的,谁知席间的气氛却突然间紧张了起来。搞得齐元直、吴浩雄等人莫名其妙,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江小龙毫不理睬大家的眼光,目光炯炯,直勾勾地盯着肖云煌说道:“肖将军,您启程之前,靖王殿下有没有特意交代过你一点什么?” 肖云煌疑惑而又警惕地看了江小龙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这个问题上来了,回答道:“没有交代什么呀。不就是说这支队伍归少帅您的指挥吗?” “归我指挥是没有错,这也是靖王亲自当着所有的人面,郑重其事地宣布了的。”江小龙说道:“但是事实上,你不仅现在质疑我白天的命令,并且还拒绝执行我刚才所说的,前去剿匪的命令。也就是说,你也没有听我的指挥呀——你该当何罪?” 肖云煌面红耳赤地争辩道:“可是,那也不能乱指挥呀!在没有敌情的情况下,你让我们所有的人都全副武装地长途急行军,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放着西南战线如此火急的大事你不去,又想让弟兄们去剿灭山上的几个毛贼,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越说到后来就越是生气,声音也大了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道:“少帅,这带兵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光是凭这两点,我就可以……” 他后面的话忽然间就停住了。但是江小龙很敏锐地追着问道:“你就可以怎么样?” “我可以到殿下那里去告你!”肖云煌争辩道。 江小龙冷笑道:“肖将军,你刚才想说而又没说出来的话,恐怕不是这一句吧?” “不是这一句,那又能是哪一句?”肖云煌倔强地争辩着。 “还需要我明说吗?你临行之前靖王殿下秘密交待了你什么?” 肖云煌回答不上来,江小龙冷冷地说道:“肖将军,我这是在救你,你知道吗?” 他接着说道:“就在咱们临出发之前,靖王殿下在跟你说完了那些很机密的命令之后,却又一转身,马上就把这些话全都转告给了我。这个你知道吗?殿下的深刻用意,你到底整明白了没有?” 肖云煌登时傻了眼了,这话信息量太大,一时让他难以消化。他不由得在脑子里高速运转起来,以分辩江小龙的话里面,到底有多少的可信度。 不等他想清楚,江小龙接着说道:“殿下跟我交代了,说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很矛盾,其实却是对你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考验。他一是要看看你办事的综合应对能力,二是要看看你对殿下的话的分析和理解能力。” 肖云煌被江小龙彻底地绕晕了,一时理不太清头脑里的乱七八糟信息,只是争辩道:“江少帅是指的临出发前,殿下当众交待要听从您的命令是吗?这个是大家都听见了的呀。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交代……” 江小龙摇摇头,目光炯炯地逼视着肖云煌说道:“你跟了殿下这么久,殿下的行事方式和考虑问题的全面透彻的风格,你是一点都不了解吗?难怪你一直没有得到特别的重用呢!” 这句话的潜台词实际上说的是靖王的多疑和善变,善于出其不意地设下一些圈套,以考察下属的能力。这意思肖云煌当然听得懂,他顿时变得犹豫了起来。 这次的行动,真的是对自己的一个考察吗?靖王对自己的重用程度究竟如何? 联想到当初,自己去向殿下报告墨阳城保卫战大捷的时候,立刻就被靖王用滚烫的茶壶砸过来的情景,再联想到靖王平时对自己的种种态度,他不由得心存疑虑起来。 尤其是此次兵援西南战线一事。明知前方局势十分的险恶,却只拨给了他一万的兵马。他不得不有些狐疑地想到:“为什么不能多给一些兵呢?” 此次出征,难道真的是靖王殿下对自己的一个考验?还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打发?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一个抉择! “不对!”肖云煌暗自心想:“这小子肯定是在诈我,你看他那直勾勾的眼神……这小子真是狡猾,这么小的年纪……” 经过一番紧张的思考,肖云煌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他站起身警惕地慢慢倒退着,似乎随时准备出账离去。他一边不自觉地手按腰间剑柄,一边愤怒地说道:“少帅所言,请恕在下不能理解。临行之前,殿下并不曾有什么特别的交待。末将所知,就是殿下当众所说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形却已经离帐篷的出口不远了。 江小龙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他目光炯炯地直盯着肖云煌的双眼,口气平静而冷漠,声音很轻但是却非常清楚地说道:“浩雄——杀了他!” 在场的众人全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这个酒局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凶险的鸿门宴。也不能理解江小龙为什么突然间就要杀了肖云煌。 吴浩雄虽然也不能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从江小龙的命令。他的脑子虽然还没有转过弯来,但是手却已经抓住了刀柄,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将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 肖云煌绝对不是一个草包。他是一个久经战阵的军人,是靖王殿下手上的一员猛将。在近身格斗方面,他是绝对的专业。 当他听到江小龙的命令之后,又转头看见吴浩雄已经拔刀在手并几乎要挡住他的退路了。于是他立即就做出了最快也是最合理的反击应对。 他瞬间侧转身来,后退半步,以绝对不比吴浩雄慢的动作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并且在剑还没完全出鞘的时候就已经在出招迎敌——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而且快如闪电。 本来吴浩雄还怕自己听错了江小龙命令。 他虽然拔了刀,却准备先是制住肖云煌,再等待江小龙的进一步的明确指示的——毕竟,这是面对的一名刚刚还是战友的家伙,而且是一位官阶比他高许多的将军,是靖王殿下手上的一员大将啊!江大帅真的要杀他吗?我真的没听错?确定真的要立马咔嚓掉?…… 但是现在,就在这一刻,当吴浩雄看见肖云煌已经将自己的佩剑拔出鞘来的那一瞬间,他猛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的气息——肖云煌的爆裂杀气已经扑面而至,异常刚猛而凶悍。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吴浩雄的杀戮本能和血腥的暴戾之气,登时被勃然激发了出来。 一声不吭的吴浩雄突然间一个闪电般的大跨步,他就已经冲到了肖云煌的面前不足两米远的地方。 他本来是坐在帐边的一副小案几的后面的。但是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大、又是如此之刚猛迅速,就连他面前的一桌子酒菜,也全都被他顺带着给踢翻了。 但是他对此似乎也都全然不知。就连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飞得到处都是的酒碗和菜盘。 但是多次上过战场,多次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肖云煌也绝不是吃素的。 当他一眼瞥见吴浩雄来势汹汹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人乃生平之大敌。 肖云煌整个人的动作速度也陡然加快,不仅在一瞬之间就做好了闪避吴浩雄奋然一击的准备,而且还发出了在闪避的同时,迅猛还击的致命一刀。 这一击必须致命——双方都是这么想的。 从吴浩雄拔刀出击到冲到肖云煌的面前,再到肖云煌做好了闪避并给予致命还击的准备,整个这个过程用文字来形容的话,需要一大段的描写。但是实际上只经历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 眼见即将爆发一场闪电般的、并且可能是两败俱伤、你死我活的恶战,而这个时候,好像屋子里的大部分人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似乎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这个人就是赵树勇。 虽然他当时正坐在肖云煌的背后,但是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而他又距离肖云煌太远,怎么看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此时的肖云煌的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是身处极险之境了——眼前的吴浩雄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而且除了他之外,周围的基本全都是江小龙的人。 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个吴浩雄,才有可能让自己有脱身的机会。 只要到了大帐的外面,周围的人几乎全都是自己的部下!到了那个时候,那可就谁也别想把我怎么着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就在吴浩雄发起攻击的几乎同时,坐在肖云煌侧后较远处的赵树勇动了。 赵树勇距离肖云煌足有五、六米远的距离,而且他是在两个人都动了之后,才发现大事不好,并且决定支援吴浩雄一把的。但是这个时候很显然,他冲上去是肯定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就把放在手边的一把弓的弓弦使劲儿地拨动了一下。 正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动作,在这个危机的关头可是帮了吴浩雄的大忙了。身经百战的肖云煌当然心里很清楚,这背后的弓弦声骤然大响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死亡 ——此时他当然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侧后,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如果他知道赵树勇当时什么也没做,只是拨弄了一下手边的弓弦的话,他一定会被气死的。 赵树勇一生历险无数,其反应之机敏,措施之果断,经验之丰富,是很难有人能相比的。 在这一瞬间,他的这一举动,令肖云煌彻底丧失了抵抗的信心。 可怜的肖将军只知道自己的眼前突然一黑——在那一瞬间,吴浩雄的刀还没有劈下来,赵树勇只是刚刚用手指狠狠地拨弄了一下弓弦——但是肖云煌已经彻底地绝望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心一凉,仿佛一支利箭已经从背后穿透了他的心脏一般。 在这一瞬间,他在心中颓然想道:“这一切必定是早有预谋的!不然怎么可能他们同时动手,简直配合的天衣无缝啊!……” 听到那声弓弦响,肖云煌以为在他动手的同时,背后的赵树勇已经发出了一支利箭。 此时无论他能对吴浩雄做什么,都难逃一死。 巨大的绝望感令他眼前一黑,顿时让他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他的刀速也因此而慢了下来。 下一个瞬间,吴浩雄的凶狠的利刃已经从肖云煌脖子的正面,闪电般地掠到他的背后很远的地方,而且刀刃的两面依然雪白,没有沾染到一丝鲜血。 当刀光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肖云煌的头颅飞出去的时候,他颈腔里的鲜血还有没来得及喷出,脖子上的整个断面看起来肌肉有些发白。 紧随其后,血柱从断口处喷射而出,飞起了足有一米多高。 几秒种后,肖云煌的尸身才缓缓倒下。 从江小龙下令到吴浩雄挥刀斩杀肖云煌,整个事情的发生过程最多也没有超过一秒钟的时间。肖云煌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屋子里一时寂静的可怕,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江小龙。就连刚刚杀了人的吴浩雄,也有些莫名其妙。最后大家才发现,江小龙正在收起手中的短枪。他淡淡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沉寂:“仔细搜他的身!” 赵树勇最先反应过来,跳过去翻动肖云煌的尸身,随后吴浩雄也开始帮忙。 齐元直浑身直哆嗦,不是因为在他面前杀了人,而是因为——这个被杀的可是靖王殿下这支大军的主将,而且恐怕还是靖王殿下的亲信。 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啊!这是靖王的心腹爱将啊!就这么杀了?怎么跟靖王交代? 而外面还有一万多人,那都是肖云煌麾下的虎狼之师啊…… “为什么啊?”他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江小龙道。 江小龙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吴浩雄下令道:“搜他的身!给我搜仔细一点。” 吴浩雄立刻开始搜肖云煌还在痉挛和扭动的尸身。赵树勇也避开乱喷的鲜血和满地狼藉破碎的酒碗和菜盘,蹲在一旁帮忙。 两个人手脚麻利,几乎眨眼之间就将肖云煌那无头的尸体剥了个光猪。不一刻,赵树勇就率先找到了一只小小的锦袋。 锦袋比江小龙那小小的巴掌的一半还要小,做工精致,散发着浓郁的名贵香料的气味。袋口绑着非常复杂的绳扣,并且还仔细地封着蜡。 江小龙一见这个锦袋就笑了,说道:“就是这个了,拿来给我!” 他一边接过锦袋,一边笑道:“我这几天一直隐隐约约闻到这个气息。老实说,这种香料只有靖王殿下的屋子里才有。开始我还琢磨着,这小子是不是经常接近殿下,所以身上也带了这种香气。” “后来一想,也不对啊,都已经出征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他身上的香味还是这么浓呢?” “这看来就是传说中的锦囊了……所谓锦囊妙计啊!”他一边说,一边就找出一把小刀来开始剔除锦袋上的封蜡,并割开那缠的密密麻麻的袋口细绳。 齐元直被他的这个举动给吓坏了。他扑上来制止江小龙道:“大帅你疯了?这一看就是靖王殿下的密令。” “你刚才无缘无故地突然下令杀了他的心腹爱将,已经是惹了大祸了,现在又私自去拆殿下单独交给肖云煌的密令。难道你是想拉着我们一起造反吗?” 吴浩雄听了这话反倒乐了,说道:“造反好啊!反正只要是跟着江大帅,他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他指哪儿,我老吴就打去哪里,闹得天下大乱更爽。我老吴就爱热闹!哈哈哈……” 江小龙紧握着手中的锦袋,不肯撒手将它交给齐元直,并且目光有些淡定并且嘲笑地瞪视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以为:靖王殿下在当众宣布这支部队一切听从我的命令之后,他肖云煌为什么还有胆子当众顶撞我呢?” “你认为靖王殿下真的会把这一万多人,毫无保留的全部交给我吗?” “那你也不能二话不说就杀了他的心腹爱将,并且拆他的锦囊密令啊!”齐元直说道。 江小龙说道:“此行凶险万分。我可不想部队临阵哗变;我也不想随时注意着肖云煌有可能对我不利。我需要这支部队真的完全归我指挥。否则的话,到了西南战场,我们这些人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或许……还未必等得到我们到达西南战场……” “你……你……”齐元直急得有些结巴:“你怎么知道靖王殿下给肖云煌的密令中,是要对我们不利呢?” “因为他刚才的话里面就已经露出了马脚。”江小龙指着地上肖云煌的尸身说道:“而且他的神情,已经多次表露出了犹疑不定和是否要做出重大抉择的矛盾心理。” 江小龙是什么人?他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前,就是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 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从只言片语和目标人物的神态中,捕捉蛛丝马迹。 经过刚才酒桌上的那一番言语冲突较量,江小龙已经可以非常肯定地判断出上面所说的结论了。所以他才会下决心杀了肖云煌。 肖云煌虽然久经战阵,但是在这侦查与反侦查这方面,他完全就是一个菜鸟,根本就不可能是江小龙的对手。 白天的时候,江小龙就有意通过部队全副武装、长途奔袭等这一系列的看似荒唐的命令中,增加肖云煌的心中的怨气和敌意。 第1章 (五十八)我没见过这玩意 随后他又以宴请为名,请他单独前来。在喝了几碗酒之后,他故意冷不丁地提出要去剿匪,彻底激发肖云煌的不满和怒气,以便观察他的反应,诱使他在各种突然的问答之间暴露自己。 肖云煌完全没有防备江小龙的阴谋,表现得慌慌张张,说起话来吞吞吐吐,脸色阴晴不定地犹豫着,最后又准备一边退出大帐,一边在悄然做着抵抗的准备。 江小龙知道,肖云煌已经起了疑心,并做好了准备跟自己对抗的心理准备。 这时候如果让肖云煌离去,他一定会马上联合自己的部下做好应对自己的准备,甚至还可能会策划一些对自己这些人不利的武装暴动。 外面的一万人马全都是肖云煌的老部下,一旦发生正面对抗,对江小龙等一行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因此在这个时候,江小龙绝对不会允许肖云煌独自离去,那是非常肯定而且果断的。 如果仅仅是制住肖云煌,考虑到这家伙的武功非常的不错,恐怕会弄出更大的动静来。到时候只会更加的不好收拾。于是他当机立断,下令距离他最近的吴浩雄立刻击杀肖云煌——就在帐子里。 果然不出所料,肖云煌反应机敏,而且经验丰富,很不好对付。虽然说刚才吴浩雄一刀就结果了肖云煌的性命,但是事情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时肖云煌其实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而且招数老辣,反应神速,动作也是惊人的快。 他和吴浩雄两人的对杀将是十分的凶险,最后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若不是极其阴险老辣的赵树勇,在关键时刻的那一举动帮了吴浩雄的大忙的话,后果难以设想——指不定双方就会打成了两败俱伤的结果——当然,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江小龙其实已经拔出了手枪——不过这是万不得已的最后预防措施,枪声一响只怕后果更难收拾。 当事后所有的人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禁背后出些冷汗,纷纷感叹:如果要是公平pk的话,这个肖云煌还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啊! 此时,齐元直还在抓着江小龙的手,但是江小龙依然紧握着那个锦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齐元直说道:“反正现在人,我是已经杀了。这个锦囊里面肯定有对我们不利的密令。你真的确定,咱们现在还是不能打开来看一看吗?” 齐元直无话可说,他的手上已经满是汗水,额头上也是青筋凸起。良久,他松开了已经湿滑的手掌,因为过度紧张而声音嘶哑地说道:“好吧,咱们打开来看看吧……” 江小龙非常麻利地拆开了锦囊,其神态冷静得简直可以称之为无情。这让现场很多心情十分紧张的大人们都纷纷感到佩服。 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他还能够冷静从容,双手极稳,实在是胆子太大了。 “别看这还是个孩子,他还真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每个人事后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锦囊里面是一个小小的信封。信封的封口也是用蜡封住的,背后写着一行小字:“如西南战事顺利或江小龙等人出现异动行为,打开此锦囊。” 江小龙毫不犹豫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里面的纸条上写有数行小字:“如西南战事顺利,务必将你部带回,重归建制。如江小龙等人出现试图全面掌控你部、或拒不回归建制等行为,本王授权你采取一切你认为必要的手段,稳固部队的控制权,并清除他及他所有的党羽。” 大家默默地相互传阅着这张纸条,均感背后冷嗖嗖的。 江小龙冷笑道:“原来他一兵一卒也不想给我。想要他的兵就要杀我的头?” 良久,齐元直干巴巴地说道:“墨阳城保卫战之前,我们去见靖王殿下的时候,殿下是全身湿漉漉的、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的。当时见此情景,我还特别的感动,觉得殿下真是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啊!还真是一个很看重人才的好皇子呢!现在,这……” 江小龙微笑着说道:“他当时的确是非常需要我们。” “说句实在话,其实在当时接见我们的时候,他首先想的还是要保住墨阳城。至少希望我们能够拖住一部分的库尔斯特拉军队,以减轻他们对墨阳大桥的军事压力。” “如果北洋海盗人并没有集中力量北上,准备渡河,而是气势汹汹地猛烈攻打墨阳城的话,殿下还可能会给我们派出援军——甚至可能是有相当规模的援军。因为墨阳城的存在,可以吸引更多的库尔斯特拉人来围攻,减轻他的压力。” “但是后来的形势很不乐观。不仅北洋海盗帝国全部的兵力都被吸引到北部来了,而且其中的一部分围攻墨阳城,另一部分已经开始攻击墨阳大桥了。这下他就慌了神了,于是他立刻决定烧毁墨阳大桥,彻底地放弃墨阳城,连两千援兵也不派了。你现在想明白没有?” 齐元直慢慢回想了一下,最后默然地点了点头,随后他马上又说道:“可是,我们可是立了大功的啊!墨阳城保卫战大捷,一举就平定了整个墨南省的局势,彻底结束了我们与北洋海盗帝国之间的战事……” “现在这仗还没有打完呢,他这就要卸磨杀驴、鸟尽弓藏了吗?这怎么说得过去?毕竟,咱们这对抗九国联军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江小龙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们是用了十万军队,去收拾了北洋海盗帝国的二十万大军,靖王会拿咱们当个宝;但是现在是我们只用了五千人,就解决了他们的二十万大军。靖王就会拿咱们当个可怕的妖孽。” “他会恐惧。他会觉得咱们太厉害了。这就好比你原来觉得养了一头凶猛的猎犬,比如杜宾犬或者是高加索牧羊犬之类的。你会很高兴,觉得自己很有安全的保障。” “但是,你会膨胀到用它来单挑狮子或者是老虎吗?……你不会。因为你很清楚它们的实力。狗再怎么厉害,它们也不可能具备单挑兽王级别的家伙的实力。但是你会很爱护这条狗,因为它忠诚可靠,而且实力有限、可控。” “好了,到了后来,你忽然有一天发现它不是猎犬,而是一头随随便便伸个懒腰就能拱翻一座大山,随随便便打个喷嚏就能烧毁一座城市的巨龙。这个时候你会怎么想?你肯定会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了吧?——这是一个道理。” 想当年,陈庆之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但是他一生所率领的兵力从来就没有超过八千个人,为什么? 不是因为他不想带更多的兵。而是因为无论是南朝的皇帝还是北朝的皇帝,都对他觉得无比的恐惧。他凭着手上的七千多人,就已经能够指哪儿打哪儿了,就已经能南征北战并屡屡干掉人数比他多的多的对手了,这种人物你还敢给他更多的兵吗? ——相信无论是谁,都是不敢这么做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齐元直彻底无语了。 他定了定神,又急切地说道:“可是,现在我们看到了这个锦囊了?怎么办啊?这不是彻底跟靖王殿下敌对了吗?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江小龙微笑地抖着手中的那张纸,说道:“你看见这张纸条了吗?” 齐元直莫名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小龙说道:“我反正是没有见过这个纸条,也没有见过什么锦囊,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手中高举着锦囊转了一圈,给周围的人看,并问道:“你们见过这个锦囊吗?你们都见过这张纸条吗?” 赵树勇最先反应过来,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见没见过这张纸条。反正我是没见过,也压根儿没有听说过。” 随后多伦富德也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我也没见过这玩意儿。” 吴浩雄和申屠豹不假思索、异口同声地大声道:“大帅没听说过,我们更不可能听说过。” 他们两个其实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既然大帅这么说了,那准没错。“老子就是没见过,没听说过,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锦囊?绝对没有这回事!” 齐元直傻愣愣地看了大家一会儿,又悄声问道:“那要是靖王问起这件事呢?” 他倒是基本明白了江小龙的意思,现在问这话,主要是问的将来如何应对靖王。 江小龙笑着拍了拍齐元直的手(拍肩膀有点高,费劲……),说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们不提,靖王绝对不会提。就让他悬在心里,使劲儿地猜我们到底见没见过这个锦囊好了。” 齐元直琢磨了半天,不知道想明白没有,只是又问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 “这有什么难办的?”江小龙笑道:“你忘了咱们带兵出来是做什么的了么?当然是继续去支援西南战场的莫总督啊?”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杀了这支队伍的总指挥肖云煌啊……他们——外面那些人还能听我们的吗?那可都是他的老部下啊!而且,靖王他会放过我们吗?……” “放心吧!”江小龙满怀信心地说道:“靖王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他不可能在这时候对我们不利的,只要我们继续增援西南战场,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这支队伍嘛……咱们现在就收编了它……实际上咱们杀了肖云煌,也为掌握这支队伍铺平了道路——看起来这家伙还是靖王殿下的死忠,不会服从我们的。” “那将来打完了仗呢?西南战场战事结束,我们拿这支部队怎么办?”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江小龙淡淡地说道:“西南战场的仗你以为那么好打的么?到时候能活下几个人来都还不知道呢,你现在还能操心这支队伍将来的前途?” “就算将来这支队伍还能有所保留,那还给靖王就是了嘛。我江小龙才不想继续带兵呢。” 齐元直默然。他觉得江小龙好像什么事都成竹在胸的样子。 但是唯一不好理解的就是,西南战场真的有那么凶险吗?比我们在墨阳城所经历的还要可怕吗?毕竟从敌我兵力的数量上来看,至少我方还略有优势,还是可以一战的嘛。怎么听这小子的意思,好像根本没什么胜算似的? 但是事后他细细一想,又觉得十分的恐惧。 因为在最近西南战场的一仗里,樱花帝国等军队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就将莫总督亲率的三十万大军给打垮了。 由此推想,那个地方的战局恐怕确实是像江大帅所说的,非常险恶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莫总督那三十万大军都是纸糊的?难道那些国家的军队个个都是恶鬼?都有三头六臂?……齐元直想不明白。 江小龙可没工夫去管齐元直在那儿瞎琢磨什么。 他转身对赵树勇下令道:“去召集小旗以上所有的军官都集合起来,在大帐外面的空地上列队候命——记住,是所有的军官。当兵的可以好好的继续休息,没有命令谁也不准乱说乱动,因为明天可能还要继续赶路。” 然后他又转头对吴浩雄和申屠豹下令道:“你们两个去,悄悄地把咱们的人集合起来,要全副武装,做好战斗的准备。” “等到肖云煌的部下都到齐了之后,你们两个就带着人,把这些军官和那些休息的士兵们隔离开来,并且随时听候我的命令。如发现不服从我们并企图动武的,只要我下了必杀令,你们就马上动手,当场格杀,不要手软!” 此时夜色已浓,许多人还在喝酒喧哗。一部分人已经喝多了,还有一些因为白天劳累,此时已经进入了梦乡。 没有人知道,此时在远离普通士兵们的大帅营帐内,正在发生着一件惊人的事情。 赵树勇带着一小队亲兵把所有的营帐都走了一遍,他声音平静地向所有的人反复下达着一个相同的命令:“江大帅和肖将军有几句话想要跟大家说,请所有小旗以上的军官马上到江大帅的大帐前集合。肖将军的亲随卫队也要跟着去。” “小旗”是最小的武将官职,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班长一类。 当有人问到是否需要携带武器的时候,赵树勇回答道:“不需要携带武器,也不用穿盔甲,两位大人也就只有几句话要交代,说完大家就可以回来接着喝酒睡觉了。” 人们纷纷从各堆篝火旁或营帐里面走出来,往江小龙的大帐方向走去。有的人已经喝多了或是刚睡下没多久,脚步轻浮,东摇西晃的。其中还有几个实在是喝大了的,需要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江小龙之所以在长途急行军之后,又让大家喝酒,也有暗中解除他们的戒备心理,减轻自己的行动所可能面临的威胁的意思。 肖云煌的亲随卫队倒是没有这么不堪,基本上都还比较清醒,只是没有穿盔甲,个别人仍然携带了武器。 赵树勇久历江湖,经验丰富,处事灵活。不需要江小龙的特别交代他就知道如何把握分寸。 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和猜疑,他没有强制所有的人都不准携带武器,以免提早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绝大部分人都穿着布衣,少部分人甚至还光着膀子。大家稀稀拉拉地来到了江小龙帐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慢慢地列好了队形。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江小龙下令道:“肖将军的亲随卫队都到大帐里去吧。他有几句话要亲自当面交代给你们。” 这支小队总共二十来人,多年跟随肖云煌,是一支非常精干的力量,不仅个个武艺高强,而且忠心耿耿。 这队人刚一走进大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肖云煌倒在大帐的中间,头已经飞到了远处的一张桌子的下面,鲜血喷洒的到处都是,身上的衣衫基本上被撕剥得差不多光了。有几张桌子翻倒在地下,杯盘酒菜等洒落得满地都是。使得帐子里显得十分的凌乱和惨烈。 “将军!” “是谁谋害了我们的将军?” “跟他们拼了……” 侍卫们双眼圆睁,怒目而视,带了刀的人纷纷拔刀,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进入帐子的同时,大帐的另一边的篷布也跟着被掀了起来。身材娇小但是虎目圆睁的韩秋雪带着一群飞羽营的精锐们,早已张弓搭箭,对准了这批侍卫。 “杀了他们!”随着韩秋雪的一声娇喝,一时间,箭矢如同暴雨一般激射而来。 这些侍卫虽然精干,但是一来事起仓促,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更不用说武装上的准备了。除了少部分人还带着刀剑之外,大部分人还是赤手空拳的; 二来飞羽营的人都是经过了严格挑选、严酷训练的,而且是经历过多次九死一生的血腥实战考验的精英分子,其心理素质之稳定,战斗力之强悍,甚至远超这些侍卫们的水平。 有心打无心,有备打无备,而且是突然袭击,这些侍卫们完全不堪一击,在个个都是箭不虚发的突击营战士的猛烈打击下,他们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被团灭了。 当一轮箭雨打击完了之后,个别还未气绝的侍卫还企图顽强地挣扎着爬起来,但是他们已经根本形不成任何的威胁了。韩秋雪面无表情地带着飞羽营的士兵们走进大帐,随手挥刃,冷漠地将那些还没死绝的侍卫一一割断了喉咙。 大帐里的动静震惊了外面所有的军官,他们听见了大帐内的惨呼声,看见了灯光映衬下挣扎的身影,也看到了白色的篷布上挥洒得到处都是的血点。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有人就准备冲进大帐去,有的人大声喝问是怎么回事。但是军官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合围了。 申屠豹带着一队人马整齐地排列在了他们这些人的后方,而赵树勇则带着另一队人马从大帐后面的两侧涌出,分列在了江大帅的两边。 两队人马个个衣甲鲜明,刀枪如雪,弓箭手们箭上弦、拉开弓,虎视眈眈地对着他们。 江小龙将靖王赐予的佩剑高高举起,声音平静地说道:“各位稍安勿躁,请听我言!” “我们出发之前,靖王殿下专门交代过:我江大帅是你们的绝对指挥。殿下将这把宝剑赐予我,说是见剑如见王。如有不听指挥的,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但是肖将军这个乱臣贼子,公然不听号令,甚至对本帅拔剑相向。本帅迫不得已,为了自卫,也为了严肃军纪,现已将肖云煌枭首示众。他的侍卫也都已经就地正法了。” 人群轰动了,议论纷纷,有震惊、有茫然、有不知所措,也有很多是愤怒的。 但是青衣铁甲的江小龙的“墨阳雄狮团”的官兵们,这时候已经盾牌并举,刀枪相向,弓弦拉开。他们神情冷漠地准备开始一场大屠杀了。 江小龙双手向下虚按了一按,示意大家镇定。 他接着说道:“我们的任务依然是增援西南战场,为当今圣上、为我们的帝国、为黎民百姓,去跟入侵的洋人们作战。这一点不会变。” “如果有谁不愿意继续跟随我们去征讨入侵者,为国效力的,我不强求。你们可以现在就离开。”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空地,说道:“你们可以都站到那一边去。” 他冷冷地注视着众人,接着说道:“但是本大帅要把话先说清楚:一旦你们选择了离开,就不要想着再回来了。我江某人的队伍里面既不需要懦夫,也不需要一心跟随叛逆贼臣肖云煌的死党。” “如果你们选择了离开,然后又改变主意想要回来,不要怪我不欢迎,也不要怪我不客气。所以你们最好现在就自己想清楚!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第1章 (五十九)不想让他们看到明天的太阳 “如果你们选择留了下来,那就要听从本帅的号令。不得有异心。否则别怪我江某人心狠手辣。我要的,是一支敢打胜仗、而且能打胜仗的军队。不要一支只会内讧,只会自己人对付自己人的垃圾队伍。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听从我的命令,我们就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我们就能够再次创造像墨阳城保卫战那样的奇迹!” 这番话让很多人动容。他们想起了伟大的墨阳城保卫战大捷,不由得暗自想道:“也许,这才是一个敢做大事而且能做大事的家伙!” “别看他这么小,但是不管怎么说,其果敢的魄力确实是不是一般人能具有的……或许,肖将军真的是自身有错……江大帅敢杀他,而且是非常果断地杀了他,这不是一般普通人能有的胆略……” 有些人骂骂咧咧地走向了一旁的空地——反抗是不可能的,看看江小龙手下那些随时准备动手的人的眼神,每个人都坚信,只要稍有反抗的动作,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就像他们刚才对付肖将军的那帮侍卫们一样,瞬间就叫你尸横就地。 陆陆续续的,大约有一百多名军官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这大概是全部军官总数的十分之一。江小龙等了一下,大声问道:“还有人要离开的吗?” 又有几个人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吴浩雄带领一队人走了过去,将这些准备离开的人和其他人隔离开来。他们严阵以待,虎视眈眈,以防这些人忽然暴起反抗。 江小龙静静地等待了一会,见没有人再走过去了,于是下令道:“剩下的人是不是都打算效忠于本帅的了?还有没有要离开的?” 再等了一下,见没有人再出列了,江小龙于是说道:“那好!请你们每三十个人一排,到我的面前来,向本大帅宣誓效忠!宣誓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剩下的军官们每三十人一排,依次来到了江小龙的面前,在多伦富德的带领下宣誓向江小龙大帅效忠:“在下庄严宣誓:今后将绝对遵从江小龙大帅的命令!毫不含糊!绝不迟疑!纵使前方刀山火海,也要勇往直前!如违此誓,甘愿受到最严厉的军法处置!” 此时江小龙已经骑在了一匹高头大马上,这使得他能够居高临下地观察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他让人在两旁多打几支火把,好让他能看清每一个人的脸、手以及身体的各种动作甚至是姿势。 宣誓的队伍中偶有神情悲愤的、表情慌张的、心怀鬼胎东张西望的以及低头不敢仰视的人。 江小龙捕捉着每一个军官的神色,看得非常的仔细,凡是遇到上述神态的人以及有其他不引人注目的可疑神态的人,一律都被他叫出队伍,赶到那些主动要求离开的人堆里去。 江小龙那是什么人?前世是专业特工。他对别人的神态以及行为语言那是有专业的学习和研究过的,所以他对每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和身体语言都非常的敏感。 而这些当兵的都是直率的粗人,根本就没学过怎么掩饰自己,怎么可能逃得过江小龙那双毒辣的眼睛?就算是知道江小龙在审视自己,他们也无法掩藏住内心中的想法。 宣誓仪式结束之后,江小龙又已经挑出了一百多号人。 他让那些令他满意的军官们回去自由行动,并且告诉他们说,将来一旦这支队伍要归还靖王殿下的编制的时候,他会亲自解除他们的誓言的。 “但是,在此之前,誓言有效。如有违背,本帅绝不手软!” 然后他就带着他的亲信们来到了那些将要离开的人群面前,向他们说道:“你们自由了!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只有一个地方不能去,那就是我的这支队伍。” “你们不能再回来了。本帅也绝不欢迎你们再回来了!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有再偷偷溜回来的企图,别怪我不客气哈!” 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靖王以及肖云煌的死忠。很多人的确在心里正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重返这支大军,煽动士兵们发动兵变,消灭江小龙及其党羽。 但是现在,纵使他们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赵树勇和申屠豹带领着近千名忠于江小龙的“墨阳雄狮旅”的官兵们,正虎视眈眈地盯视着他们。 这些人都穿着整齐的盔甲,手中不是泛着冷冷的金属光芒的大刀长枪,就是已经张开了弓弦、弩弦的强弓硬弩。 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让每一个企图反抗的人都坚信,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人稍有异动,一场血腥的屠杀就会立刻像暴风一样的席卷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 而这些被驱逐者纵然心中不服和愤怒,但是无奈手无寸铁,甚至许多人的身上连一件像样的都没有衣服。冷冰冰的现实让他们深感无力和无可奈何。 “你们走吧!” 这支二百多人的军官队伍稀稀拉拉地离开了原地,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着夜幕中渐行渐远的人群,江小龙叫来了韩秋雪,吩咐道:“待会儿等这里基本都安静了,你带上三百人,悄悄地跟着他们……” 他面对韩秋雪,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横抹过去的动作。 韩秋雪点了点头,又问道:“一个都不留吗?” 江小龙淡淡地说道:“我不想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 “他们不死,我就必须时刻提防着他们悄悄地溜回我的队伍里面,组织士兵哗变。另外,即使他们到了靖王那里,也会七嘴八舌地数落我的不是,煽动靖王的怒火。而这两点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明白了!”韩秋雪立刻转身,甩动着她脑后的马尾,头也不回地去组织人手了。 她走了之后,多伦富德问道:“大帅,为什么刚才不干脆当众就杀了这些人。” “杀戮太多,手段太暴烈,我担心影响将会是负面的。这些人在留下的那些官兵当中,可能会有很多的朋友、死党,甚至可能是兄弟一类的亲人。” “对了。”江小龙又说道:“有一件大事需要你们明天一大早就去办,就是所有的军官都必须全部重新任命。” “咱们要打乱原来的所有建制,整个队伍重新整编成四个大队:第一大队四千人,由吴浩雄带队;第二大队三千人,由申屠豹带队;第三大队三千人,由韩秋雪带队;第四大队是我们的骨干力量‘墨阳雄狮旅’,由赵树勇带队。” “今晚走了一部分军官,这些空出来的职务你要想办法补上,重要职位由我们的人来担任。这件事你们现在就着手去研究。” “另外,你还要注意一下有没有素质比较高的、人也比较忠心、比较听话的,加强到我们的墨阳雄狮旅里面来。我不想这支最可靠的队伍的人,越来越少。” “但是要注意的是,咱们宁缺毋滥。只有能通过重重考验的人,才能吸收进入墨阳雄狮旅。有瑕疵又不能改正的,坚决不要。等下告诉吴浩雄,不管老队员还是新队员,训练科目都不能放松,任何在训练中难以达标的人,要毫不犹豫地清理出队伍。” “遵命,大帅!” 多伦富德自己也明白,能在江小龙手下带兵的,全都得是敢打能冲、有魄力并且有较强的组织能力和鼓动能力的人。 他本人的组织能力倒是有,但是说到能不能在关键时候做到杀伐果断、不计代价的话,他恐怕就是稍逊一筹了。所以江小龙刚才没有说让他带一支队伍,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在江小龙身边做个军事幕僚的话,恐怕更能发挥他的长处。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那么大帅,我们现在还应该做点什么?”齐元直凑了上来。 江小龙吩咐道:“你这样,现在就去找个见过世面、口齿伶俐的家伙,去一趟黑云寨。就说我江小龙想要拜会一下他们的大当家‘啸天虎’。” “让他找个安静的地方,双方都单刀赴会,不必派人跟随,也不必虚张声势。就说本大帅路过贵地,听说他的茶不错,想要讨口茶来喝,问他方不方便。” “你还真的要去剿匪啊?”齐元直瞪大了眼睛。 “我们反正是要从人家的家门口路过,打个招呼不是很正常吗?”江小龙反问道。 “那、那,那我们还打不打他呀?” “打不打看他的态度咯。” “那那,我恐怕得要找一个胆儿特别大的,一个死士去。” “用不着,没那么严重。我们不是去下战书,是去约他见面一下。有一万官军给我们的特使做后盾,他不敢怎么样。” 江小龙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我听多伦富德说,他的二当家很有两下子,是啸天虎新招收的智囊,绰号叫什么‘轰天雷’的。告诉啸天虎,喝茶的时候我希望他也能在。” 说完这话,他又带着齐元直去找万紫霞。 万紫霞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正在跟御医杨晟鲁在研究医学典籍。帐篷里只有昏暗的油灯在闪烁。 江小龙一进去就问她:“听说你前两天配制出来了一种新型麻醉剂?” 万紫霞说:“就是乙醚。还没有进行临床试验,不知道效果和纯净度怎么样,所以量很少。” “有多少?” “大概小半葫芦。” “都给我。” “你干什么呀?我就这么点儿。配制不容易,我还要进行深一步的研究呢!” “我有大用!” 江小龙不由分说地就拿走了那小半葫芦的麻醉剂,让赵树勇和申屠豹带上,再带上几个箭法精准出众的人,一起送齐元直刚找来去黑云寨的信使走。 但是他们只送到半路就停了下来,让信使吴大有自己单人匹马赶去黑云寨。赵树勇等人则就地等他回来。接下来,江小龙又特意仔细地交代了一大堆需要注意的细节。 再说那群被江小龙逐走的军官。他们基本上都是忠于肖云煌的人,并且都对江小龙不满。 今天晚上,肖云煌及其卫队突然遭到血洗,军官队伍被彻底清扫,这些事情毫无预兆地就这么突然发生了。 这让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尤其是这些被驱逐出去的人。所以他们走得很慢,并且聚集在一起消化着刚才所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件。一路上他们都在激烈地争论着应对之策。 有的人说:不能让肖将军就这么死了,一定要想办法偷偷地溜回去,集合士兵,发动哗变,彻底清算江小龙和他的手下们。 也有的说反对这个意见,说这样做可能比较冒险。你们别看江小龙那还是一个孩子,但是绝对的老谋深算,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一点。 既然那家伙刚才已经把我们都赶了出来,那这会子肯定已经张开了大网,等着我们回去送死呢。不如我们先赶回去禀报靖王殿下,听他的吩咐还保险一些。 殿下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他一定会发动军队赶来弹压。到时候我们只需跟随着平叛的大军赶回来,把江小龙他们一伙人一网打尽,这才是万全之策。 大家在激烈争论的时候,并没有人料到,一场惨烈的灭顶之灾正在悄然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韩秋雪出发的时候没有骑马。因为她担心在这静谧的夜色中,马蹄声太大,会很远就被对方所发觉——反正对方也都是徒步的,不会走远。 刚才江大帅说了,要的是一网打尽,而不是漫山遍野地到处去追兔子打猎。那样可能就会有很多的漏网之鱼的。 他们是在被驱逐的队伍大约走出十里地的时候追上这些人的。 当时这帮人的意见已经基本统一了,就是大部分人都决定应该马上赶回去,杀一个回马枪——想尽办法重新潜入到他们刚刚被赶出来的那支队伍中去,煽动叛乱。 另一小部分人则尽快赶回墨阳城去,将这里的情况禀报靖王殿下,让他尽快发出增援部队,赶来这里平叛。 就在他们刚刚计议已定的时候,韩秋雪带着她的突击队已经悄然赶到了他们的身后。 她是个悟性很高的人,在经过墨阳城保卫战的洗礼之后,她现在已经深得“江小龙式突击战”的精髓。 在她的带领下,突击队在接近了那些被驱逐的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军官们所走的大道,而是深入官道两边的树林,利用树木的掩护,迅速地接近那些军官们,并且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发起了攻击。 三百来人的攻击部队早就做好了全力突击的准备。 他们在黑暗的树林里高速行进追击,并且尽量将自己的脚步声减轻。这些参与突击的队员都是参加过墨阳城保卫战的老兵,经验丰富,自觉自律,极其凶狠,自身素质又很高,一个个简直就是暗夜中的死神。 当他们发现已经追上了那些军官们之后,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在韩秋雪压低了嗓音的命令下,全部分散了开来,展开了一字排开的的攻击阵型,以保证第一波攻击就能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 当他们冲出树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随后,只听得夜空中突然发出“嘣嘣嘣”一片非常急促的弓弦声响,无数箭矢就“嗖嗖嗖”地高速飞了过来。 那些军官们毫无防备,大多数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噼里啪啦地倒下了一大片,其中很多人连喊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然后就带着满身的箭矢,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另外一些中了箭没死的,就在地上翻滚呼号,少数一些中箭轻伤或是还没中箭的人,一时间也都被吓傻了。 就在这一轮箭雨刚刚射出,羽矢尚在空中疾速飞行,还没有击中目标的那一刻,突击队的那些官兵们就背着手,倒提着明晃晃的刀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闪电般向前扑了过去,好像他们决心要追上那些还在空中飞行的羽箭一般。 他们来势之汹,简直就跟决死的战斗一般的狂猛。 这些被驱逐的军官们可算是体会到了“江小龙式突击战”的恐怖,体会到了北洋海盗官兵们在遭到猛烈的夜间突击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惊恐感和无助感。也总算是终于知道了,那么骄横无比的库尔斯特拉大军,为什么会在两次夜袭之中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完全不堪一击。 这些军官们既没有武器,也没有盔甲,连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更不用说是心理上的决战的准备了。自始至终,这都是一场狼群扑向羊群一般的单方面血腥屠杀。 虽然大家都是军人,但是被袭击的一方连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韩秋雪还嫌不够迅猛,一边冲一边不断地尖叫着:“冲!冲!冲!你们特码的这么慢,还配做江大帅的墨阳雄狮旅的队员吗?” “杀!谁速度慢了我先砍死你们!有一个漏网之鱼,老娘我要打碎你们所有人的蛋……” 屠杀进行得异常顺利。大部分人在第一波的羽箭攻击中就已经满身是箭地倒下了,其中绝大多数死者在临死之前,都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些运气不错的家伙没有中箭,眼见大势不好,在突击队的屠刀追上他们之前就已经开始拔腿狂奔,但是他们根本就没能逃出多远。 其中跑得最快的一个家伙,也仅仅逃出了大约两里地的距离,就后背上插满了箭矢,像个刺猬一样地趴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还有几个很机灵的家伙,一见大事不好就立即没命地逃进了路旁的树林的深处。 但是他们这些人也没能逃脱魔爪。追击者们如影随形地杀进树林,有些人的速度甚至比逃跑者还快。 在天亮之前,那些逃进树林的全都被一一找出,就地乱箭加乱刀,死得比那些没能反应过来的人还惨。 在突击队临出发之前,多伦富德给出了被驱逐的军官的准确数据:二百六十七人!江小龙特意交代:少一个死尸都不行。 大的战斗场面其实在开战之后的一分钟之内,就已经基本结束了。 剩下的就是漫长的零星追击和搜捕工作。韩秋雪一面派出大批的人员去四面搜索追击残存的逃敌,一面留下少数几个人,着手开始清点死尸。 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核查,所有尸体均被找到并抬了回来,刚好二百六十七人。 任务圆满完成,攻击方无一伤亡。 韩秋雪下令向空中发出哨箭,通知所有仍在搜寻追击逃敌的人员归队。 当这些人得胜离去之后,韩秋雪并不知道,被屠杀的人当中有一名军官还没有咽气。 他当时已经重度昏迷,但是天亮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在身负重伤、鲜血即将流干的情况下,他拼尽全身的力气爬到了最近的一条官道上。 一名好心的商贩恰好在此时路过。他连忙跑下马车想要救助这名垂死的军官。 但这军官喘着气,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不用了,大哥……我活不下去了。无论如何,求你好人做到底,帮我送封信给墨阳城里的靖王殿下吧……请给我纸和笔,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来生当做牛做马,以死相报……” 这名军官的这封信,是和江小龙所发出的信函同时被送到靖王殿下的手中的。靖王最先打开的是那名军官所写的信函。 说是信函,实际不过是一张随便找来的质料非常低劣的纸张,连信封都没有。 当时那商贩也是位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要不是需要记账,他连纸笔都不可能有——那张找来的纸不过是用来包小件的货物时用的——更不用说携带什么信封了。所以,这封信写好之后,也就草草地折叠一下就算拉倒了。 第1章 (六十)江大帅翻不出咱的手掌心 当时也没有办法找水去研墨,所以就算是有毛笔也用不上,那名军官只好用手指沾着自己的鲜血写完了这封血书。 信上面字迹潦草,只写了短短的一行字:“江小龙叛乱,肖将军被杀,大部军官被血洗……” 信的本身并没有标点符号,最后一个“洗”字更是笔画草得一塌糊涂,样子狰狞,若不仔细辨别和猜测的话,根本就认不出是什么字来。 江小龙的信函也很简单,除了客套话以外,上面只写道:“我部在赶往西南战线途中,肖将军多次拒不遵从愚弟号令,累次以下犯上,甚而至于对愚弟拔刀相向。” “愚弟迫不得已自卫,误伤了肖将军性命,恳请殿下明察。如今军情紧急,我部正按原计划火速驰援西南战线的途中,详细情况,容愚弟日后详秉。” 两封信都看完,靖王脸色铁青,半晌不语。 随后他突然暴躁起来,挥动双手将案几上的所有物件全部扫飞,一时间乒乓乱响,屋内狼藉不堪。伺候他的那些宫女以及他的下属们全都噤若寒蝉,半天不敢上去劝阻。 良久,靖王的脸色逐渐好转起来,他和颜悦色地唤来了呈上信函的幕僚骆荆山问道:“写这封血书的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骆荆山颇有些谋略,是靖王殿下的心腹。他回答道:“回殿下的话:那人伤得太重,信还未写完就已经咽了气了。” “嗯,此人忠勇可嘉,需当优厚抚恤。”靖王想了想又问道:“送信的那个商贩呢?” “还在外面等着封赏呢。” “杀了他吧,如果有同伴也都一起杀掉……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遵命!”骆荆山把靖王的意思吩咐了下去。 靖王又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骆荆山脸色严峻,说道:“这个江小龙的确是胆大妄为,狗胆包天。这队伍开出去还没几天呢,这个家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杀了肖将军,把殿下的忠勇之士全部血洗了一遍。” “属下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这么小的年纪,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一出手就干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这也太可怕了!” “您想想,再怎么说,那一万多人可都是殿下您的部下啊!其中大部分都是您的死忠。你说:这小小的毛孩子,怎么胆子就这么的大?他就不怕您……” 骆荆山没把话说完,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靖王的脸色,捉摸着他的态度。 “没有天大的胆子,也办不成天大的事情。” 靖王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以为,如果换成是一般的人的话,是能打出墨阳城保卫战那样的胜仗来的吗?所以说,你别看这小子看起来年纪很小,实际上,这家伙还真是个非常狠的角色呢!” “那帮北洋海盗人都管他叫巫师,而且是很厉害的巫师。看起来一点都没说错。”靖王继续说道:“所以说,我不敢给他更多的部队就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你给他的部队越多,他的胆子就越大。还好现在只给了他一万兵马。要是你给他个七、八万人的话,你想想,他是不是能把天都给你翻过来啊?” “是啊是啊!”骆荆山急忙奉承道:“殿下果然思虑周密、远虑深谋!非我等所能及也!” 他想了想又说道:“殿下,依属下之愚见,是不是趁这小家伙刚刚篡夺军权,部队的状态还很不稳定的情况下,采取断然措施,派出一支重兵收拾了他?” “怎么收拾?”靖王挑起眉毛问道。 “一方面立刻派出快马信使追上他,严令他马上返回墨阳城,交出兵权,追究罪责;另一方面,我们同时派出十万甚至是更多的大军追击。如果他胆敢抗拒不从,咱们就给他布下口袋阵,悄然包围,将这个小王八蛋给彻底剿灭了!” “别看他现在手上已经掌握了一万兵马,那其实大部分还是忠于殿下您的。只要他们一看到殿下您的旗帜,马上就会发生阵前哗变,咱们轻而易举就能打败这个小子。随便他再怎么厉害的巫师,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殿下,咱们不能让他轻而易举地夺取了兵权。等到这小子彻底掌握了这支部队,那他的翅膀可就硬了。必须趁他还立足未稳之机收拾他。属下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不!”靖王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说道:“你以为西南战场是好玩的吗?那里可是一处龙潭虎穴,去了未必就能回得来。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派人监视着他的行踪,只要他们确实是一路向西,真的赶往西南战场去了,咱们就不必去管他了……” “是!属下明白了……”这幕僚虽是这样说,但是私下里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靖王竟然一声不吭,没有半点要追究的意思。 短短几天之内,殿下的心腹爱将,一个当众被军棍打得爬不起来,一个被直接杀了还夺了兵权,这都能忍? 靖王见他紧锁眉头,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不禁笑了,说道:“你以为西南战场是个什么地方啊?那里就是一处地狱!一处修罗场!” “你以为那个莫总督是个大草包吗?这老头子治军严谨,能征惯战,是咱们朝廷的栋梁之臣,他所率领的部队也是虎狼之师。结果怎么样?结果他们却依然在那里吃了这么大的亏。所以你想想那边的情形,是有多么的恐怖?” “本王这一计叫做驱虎吞狼,一箭双雕,额,不对,是一箭三雕……是特么的好几雕……你想想,西南战场的内几路洋人、莫总督,还有这个江小龙,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善茬?本王一个都看不顺眼!” “现在正好!大家互相狗咬狗,最好是几家一起打他个一塌糊涂,三败俱伤,哈哈哈,本王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外加坐收渔翁之利了!哈哈哈……” “高!实在是高!”骆荆山竖起大拇指,以无比佩服、无比谄媚的表情说道:“殿下实在是英明!智计无双!我等万万不能所及也!” “这江小龙就像那孙猴子,他就算是再厉害,那也比不上殿下的万分之一。殿下就好比那如来佛祖,他又怎么可能翻得出您的手掌心呢?哈哈哈……”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当得知江小龙杀了肖云煌,血洗了他的卫队以及忠于他的军官们之后,士兵们变得有些躁动不安。整个兵营暗流涌动,危险的气息似乎在四处悄悄酝酿着。 夺权事件让许多士兵感到震惊,他们互相讨论商议,大多数人彻夜无眠,一些个别较为冲动的人则想行动起来。 但是墨阳雄狮旅的人也没闲着,他们在兵营里铁甲铿锵地四处巡逻,喝令那些冲动的家伙们回去好好睡觉,对于极少数不听劝阻的,非要站出来理论的,直接当场格杀。 由于绝大部分忠于靖王和肖云煌的军官们都已被驱逐,使得那些心怀不满的人虽然情绪激烈高涨,但是非常散乱,意见也难以统一,所以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来,形成有效力的反抗团体。 在墨阳雄狮旅的恐怖弹压之下,绝大多数官兵最终都不得不接受了江小龙夺取兵权的这一事实,不再有什么反抗之心了。 这一夜没有睡觉的,还有远在五十里地之外的黑云寨的头头们。 当午夜过后,齐元直派出的信使吴大有赶到黑云寨的时候,“啸天虎”赵贵忠和他的二当家“轰天雷”张宝庆正刚刚结束喝酒闲聊,准备睡觉。 信使吴大有的嘴皮子很利索,三言两语就把来意给说清楚了。赵贵忠见张宝庆给了他一个眼色,于是急忙吩咐亲随送吴大有去另一个房间喝茶等候。 等吴大有走了之后,赵贵忠就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来剿灭我们吗?” “我看他没有这个意思。”张宝庆说道:“如果他想打我们的话,直接就可以开打,用不着搞这些花样。” 赵贵忠就说道:“就是想打我们也不怕啊!去年不是他们集结了五千官军想来剿灭我们,结果被我们给打了个稀里哗啦的?有什么了不起?” “话不能这么说。得要看是谁带的兵。”张宝庆神情郑重地说道:“这次带兵前来的是江小龙。他是个什么人物?他可是一个凭着五千兵马就能打败了北洋海盗帝国的二十万大军的家伙啊!老大您觉得换了是咱们,能做得到吗?” “这次前来,他可是带了一万多的兵马。我如果是他的的话,我肯定是完全不把咱们这黑云寨的这两千来号人给放在眼里的。这次他主动要求来见面,实际上已经是很给咱们面子了。” 赵贵忠想了想,觉得也是。上次打赢的官军,确实是草包了一点。兵员素质本来就不高,士气也很低下,而且带兵的人也没什么计策和办法。 古时候的选军官,看中的是武艺和体力,什么文化、计谋之类的,没人管。 当时官军来犯,二当家张宝庆指挥得当,利用有利地形多次进行伏击,又连续抄官军的后路。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伙外号“轰天雷”,是个善于造火药的家伙。 他一通乱炸,登时就把官军给打的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原来这个黑云寨是根本没人懂得如何造火药的。自从张宝庆来了之后,寨子的战斗力瞬间就提升了几个档次。这也让赵贵忠很是得意膨胀了一阵子,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 但是无论他有多么的自大和膨胀,当听到江小龙的名字的时候,也不禁心里有些发虚。 江小龙是什么人?是一个终结了北洋海盗帝国的入侵战争的家伙啊!传说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战神啊! 咱真惹得起? 刚才赵贵忠虽然嘴上还很硬,但心底里却是慌得很厉害,此时早已竖着耳朵很认真地听着张宝庆的意思。 一看连他都这么说了,赵贵忠便有些泄气,心想:“二当家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的。这仗看起来还真不能打!” 他琢磨了一下,又说道:“你说,这小子既然敢说单刀赴会,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下个套儿把他给生擒了?” “千万别……”张宝庆说道:“一来人家这是表示诚意,真心想跟我们谈一谈。二来这家伙也不是个傻子。” “你想他要真是个傻子的话,能打赢那么多的北洋海盗人吗?所以,咱们最好还是别跟他们玩什么花招了。千万千万,咱别自作聪明,反过头来还会被人笑话!” “对对对!”赵贵忠嘴上是这么说,心里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相约见面的话,咱不整点儿人一起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安全感。万一真的到时候双方谈崩了呢?是不是还是应该有几个人在那里镇住场子才好啊? 他含含糊糊地应承着张宝庆,又把信使吴大有给打发走了之后,便悄悄叫来了亲随刘四喜,吩咐他找几个特别信得过的兄弟,天亮之后立刻上路,预先埋伏在见面地点的附近,看他的手势随机应变。 第二天天一亮,江小龙下令全军先埋锅造饭,等到大家都吃好了。 他集合了队伍,向全军官兵历数了肖云煌的罪状:不听靖王的吩咐,以下犯上,多次顶撞本大帅,出言不逊,态度嚣张傲慢,拒不服从命令和指挥,最后还对本大帅拔刀相向。 本帅迫不得已自卫,已经将其正法。 根据出发时靖王的旨意,本大帅对此次兵援西南,负有全权指挥之责。靖王还赐予我他的佩剑,见剑如见王。任何不听从指挥者,本帅有权先斩后奏——肖云煌就是榜样。 最后他说道:“一支军队要想打胜仗,要想所向无敌,要想能够战无不胜,就必须要有铁一般的纪律!必须要上下齐心!我希望所有的人不要再有什么动摇的想法!” “本帅是亲自指挥过墨阳城保卫战的江小龙大帅!只要大家团结一致,万众一心,听从本帅的指挥。本帅就有信心,带领大家创造出比墨阳城保卫战还要更加辉煌的奇迹!” “只要你们能够听从本大帅的指挥,勇往直前,你们就是一群将要书写历史的人!是要在将来老了之后,还可以跟子孙后代吹牛的人!是可以被后世子孙代代相传的英雄好汉!” 这些话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想想看,墨阳城保卫战的大捷是多么辉煌的一场大胜仗啊!如果跟着江大帅能创造出更辉煌的战果,那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 那确实是家族的荣光,确实是到老都值得吹牛炫耀的事情啊! 当江小龙最后吼道:“你们对本大帅有没有信心?” 所有人振臂高呼:“有!” “你们有没有决心打一场更大的胜仗?” “有!” 吼声震天,台下一片手臂的森林。 江小龙走下台,吩咐多伦富德开始对队伍的编制开始重新整合,所有原来的编制都全部打乱,并在军官的岗位上安排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情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却还非常的繁琐,多伦富德忙了一个上午才大致搞定。而江小龙是在开完早上的大会以后就走了。 黑云寨的啸天虎约定的地点是在大约三十里外的嵩安岭的半山腰上。据说那里有一座破败的凉亭,是过往客商歇息的一个落脚点。自从黑云寨占山为王之后,这一带就变得少有人迹了。 天刚朦朦亮,啸天虎赵贵忠就急急忙忙起床。他要赶在军师张宝庆起床之前,就把自己的亲随刘四喜他们几个人给派出去。他的手下在他的催促之下,一人抓了两个馒头,就骑上了马,匆匆赶往二十里地外的那座凉亭去了。 看到这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赵贵忠的嘴边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狞笑,暗自想道:“随便你什么厉害的巫师,等信使赶到他的军营,他再调派人手赶来凉亭,再怎么快,就算你能飞,那也起码是日上三竿之后的事情。如果是骑马的话,中午之前你能到凉亭就算不错了。” 他并不知道的是,信使吴大有是在回去的半路上,就见到了早就一直在等候着他的赵树勇等人,并把会面的地点告诉了他们。 天亮之前一个多小时左右,赵树勇、申屠豹等人就已经赶到了那座凉亭。 这叫做“棋高一着,束手束脚”。看着似乎没什么奇巧的招数,但是实际上却因为先手一招,已经把对手给死死地摁在了下风处。 赵树勇等人在凉亭现场的周围仔细地踏勘了一遍。由于时间还早,他们甚至还有时间能在凉亭里面美美地睡上一觉。一直等到天已大亮,他们就分别在周围找了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爬上去,悄然埋伏了起来。 等到日头已经比较大了的时候——按现在的时间说法大概是早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吧——啸天虎派来埋伏的那伙人才骑着马,汗流浃背地匆匆赶来。 他们一共来了六个人,都穿着一身褐色的贴身短打,腰胯短刃,背负劲弩。 由于地形比较的熟悉,他们来后大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树木地形,就在小头目刘四喜的指点下,分配好了各自的伏击地点。 其中四个人是在周围的山石背后和草丛中埋伏下来的,小头目和另外一个人则一南一北,爬上了靠近凉亭的大树,准备居高临下,用劲弩狙击凉亭里的目标。 他们的安排不可谓不好,位置都比较接近凉亭,便于在需要的时候,迅速出现并袭击凉亭里的目标。看来这个刘四喜还是相当的精干的。 但是令他们所没有想到的是,惯于行走江湖,有着丰富经验的赵树勇,却比他们还要狡猾得多。他所选定的埋伏的地点都距离凉亭比较远。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首先要对付的目标不是凉亭里的人,而是这帮预先赶来埋伏的家伙。 在确定了对方六个人的埋伏地点以后,赵树勇他们就开始行动了。那时候没有先进的通讯设备,他们只能悄悄地先聚集在一起,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赵树勇、申屠豹他们总共来了八个人。具体战术指挥由经验丰富的赵树勇来负责。 他轻声分配道:“照之前的江大帅所交代的战术方案行事。我和豹子分别各带一个人,对付那两个上了树的家伙,你们其余的一人招呼一个。” “豹子”是大家给申屠豹起的绰号。 “我在这里需要强调一点的是,时间还早,所以不着急。咱们的目的是尽量不伤人,以免大帅在谈事情的时候,先就伤了大家的和气。” “所以我要求你们千万不要急,要像蜗牛一样的行动——蜗牛,你们懂吗?一定要比蜗牛还要慢。要悄悄地接近目标,在行动之前绝不能惊动对方,要比蛇还有耐心!” “蛇你们懂吗?连脚都没有,而且爬都爬得很慢的蛇,为什么能吃到站在树上能飞的鸟?因为它们会以极大的耐心,从鸟看不见的方向上,极其缓慢地接近目标,直到进入攻击范围之后,才突然发动闪电般的出击,一下子就咬住那些歇息在树上的小鸟。” “当然,这里荒凉偏僻,周围十分安静,要是出现意外被对方发现了的话,那说不得就要用手中的短弩了。听医仙说这种麻药很厉害,所以你们不要往要害的地方打,用的时候也不要将药水涂得太多,医仙说这药用多了的话,保不齐会出人命的。” 几个人分头行动,这是一个很细致的活儿,好在江小龙和赵树勇都交代得很细致。他们分别悄悄地绕了一个很大圈子,无声无息地一直走到目标人物的正后方的时候,才悄然接近。 第1章 (六十一)抓江大帅的机会 直到距离对方不到五十米距离的时候,他们才打开分配给每个人的那一点点药水。这些药水都是灌注在一个个小小的牛皮袋子里,每人携带一个。 这些牛皮袋子都是万紫霞特制的。当时由于没有试管,万紫霞也不会煅烧吹制玻璃器皿,所以只好先特制一些小牛皮袋子、或是小陶罐来盛放她的各种药水试剂。 他们先是把药水倒在早已准备好的毛巾上,并用这种毛巾来擦拭弩矢的箭头。 为了不让挥发出来的药水影响到使用者本人,他们操作的时候都根据万紫霞的指示,用临行前她给的特制的布巾包住了自己的口鼻,并注意让自己待在上风处,避免被挥发的药物影响。 想方设法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中接近一个警觉的埋伏的人,是一个需要非常耐心细致的活儿。好在这些偷袭者一点都不急,有着极大的耐心,尽力注意脚下不要踩到什么东西而发出声响。 他们分别利用草丛、石块、土堆和树木来隐蔽自己的行踪。直到接近距离对方只有几米远的位置为止。然后他们就把自己的身形隐藏起来,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根据计划,对付树上的人需要先一步的行动。因为地面上的人很容易接近,而树上的人要想不被对方发现就接近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树勇带着一个名字叫李旺财的突击队员,悄然接近了那个小头目刘四喜隐藏的大树附近,然后一东一西分开来,利用地形悄悄地接近了他埋伏的那棵大树。 李旺才在西边,他等赵树勇在树底下藏好了以后,就在草丛里面丢出一颗石块来。这个动静马上就引起了树上那个刘四喜的警觉。他转过头来,满腹狐疑地向树底下看。 李旺财见他不肯下来,就又朝着草丛茂密的地方丢了一块小石头。 “难道有蛇?”那个小头目想道:“或者是什么小动物?” 李旺财继续制造动静——他拿一根捡来的长枯枝轻轻地拨动身边的草丛。 那刘四喜见状便有些暗自高兴,心想说不定可以下去抓条蛇或者什么东西来,晚上就可以弄点好吃的了。 他警觉地又看了看四周,四野荒凉,悄无声息。两边的来路上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这样想着,刘四喜于是脚步轻捷地下树。 只见他“嗖嗖”地三下两下,就从树上就敏捷地窜了下来,然后拔出背后的短刃,悄悄地朝着李旺财所埋伏的那片草丛而来。 就在他的脚步刚一落下地面的时候,赵树勇就从他身后的大树后面悄然出现了。 他的脚步更轻,但是动作却很快,当那个小头目刘四喜惊觉到背后有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赵树勇闪电般扑了上去,左手用浸了麻药的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右手则紧紧地控制住了那家伙持刀的右手腕。 他的动作十分的刚猛有力,那家伙奋力挣扎了几下,几秒钟之内就不行了。 随着刘四喜的身体慢慢地软倒,赵树勇招呼李旺财出来帮忙。两人用绳子将这家伙捆了个结结实实,口里也另外塞了一块破布,然后就丢到一边的草丛中去了。 申屠豹那边也是如法炮制,无声无息地就处理掉了另外一棵树上的家伙。 由于他们几个人埋伏的地点都相隔较远,所以他们其他的那些埋伏的同伙们,根本就没有人发觉他们队伍中的两个人已经被偷袭了。 得手之后,按约定,赵树勇和申屠豹各自发出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以示行动成功。 在确认收到申屠豹已经得手的信号之后,赵树勇立即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口哨声。惊得远处的树林中有飞鸟扑棱棱地飞出了树林。 黑云寨埋伏在地面的四个人一起惊异地抬起头来,看向赵树勇发出哨声的方向。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埋伏在他们身后的几个人同时从藏身之处跃了出来,恶狠狠地扑向了他们。 几秒钟之内,这几个家伙几乎就同时被放倒了,偷袭进行得异常的顺利。 他们将所有被麻翻的家伙们都收拾停当之后,从从容容地占据了黑云寨的人所埋伏的地点——不得不说,这个小头目刘四喜还是比较有经验的,他所选的埋伏点都相当的理想。 此时时候尚早,赵树勇等人还能优闲地在树上打个盹。大约在太阳快接近树梢的时候,三个人从西北方向骑着马姗姗而来。 为首的一个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神情刚猛,头上只有一圈黑发,中间的秃瓢光溜溜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亮光。 赵树勇寻思着,这家伙很有可能就是黑云寨的头头,那个什么啸天虎赵贵忠了。 左边那人身材瘦削高挑,腰间挎着一把和他的身材极不相称的宽背大砍刀。右边的则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家伙,看起来像是一个乡下的落魄书生,身材瘦弱,尖脸猴腮,下巴上留着一撮稀稀落落的鼠须,看起来神情猥琐。 赵贵忠下马之后偷眼打量了四周一圈,并没有发现刘四喜等人。 但是他知道这刘四喜办事牢靠,并不担心,反而认为这几个家伙隐藏得很好,不会轻易地被人发现,因而十分满意地暗自点了点头。 几个人进了凉亭之后,就将身上背负的包袱拿了下来,取出茶具,生火煮水泡茶,并在小石桌上摆放了几盘粗陋的点心和水果,悠闲地等待着江小龙的到来。 赵贵忠很想跟刘四喜等人取得联系,确定他们埋伏的位置。但是考虑到随行的二当家张宝庆一定会极力地反对,所以只好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近中午的时候,江小龙带着吴浩雄和齐元直从东边来了。 当先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江小龙显得身材十分的瘦小,左边的吴浩雄倒是生的高大威猛,相貌堂堂,他的动作也是大马金刀,隐隐生威的。右边的齐元直也是昂首挺胸,自有一副长期浸淫在官场之中的官威气度。 当他们从山路上向这边走来的时候,赵贵忠疑惑地问道:“内个小孩不会就是江小龙吧?” 那个身材干瘦、脸上生有鼠须的,就是赵贵忠的军师“轰天雷”张宝庆。他回答道:“传说中的江大帅就是一个小孩子啊!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我也听说江大帅的年纪很轻,但是也不能这么……小吧?” 挎着大砍刀的瘦高的家伙惊异地接口说道。 他叫胡进财,武艺高强,本是黑云寨的二当家的。 但是自从张宝庆入伙之后,屡屡有惊人的表现,再加上这家伙足智多谋,智商很高,赵贵忠就只好委屈地做了三当家,让张宝庆坐上了山寨的第二把交椅。 胡进财本来是个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家伙,但是眼前的情景确实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这才急急忙忙地插嘴说话,并且意犹未尽地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该不会是什么过往的行人吧?这怎么可能是赫赫有名的江大帅呢?” 张宝庆冷笑一声说道:“你看那个佩刀的家伙,颇有些雄壮的气势,一看就是个武官。另一边的那个,也很有气度,一看就不可能是平头百姓。再说,你见过过往的行人穿着如此整齐的制式盔甲吗?你们再看看他们两个的架势,那不凡的气度,怎么可能是普通的老百姓。” “这两个人就已经是这般傲气了,然而这个小孩子却走在前面,一副三人之中以他为首的样子,那两个大人反倒像是跟随的模样。我看错不了,这小孩子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内个江大帅了,就是打赢了墨阳城保卫战的那个家伙!” 赵贵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微微摇头道:“不是吧?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这么小……” 说话之间,他也注意到吴浩雄浑身充满的杀气,感觉这必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于是又偷眼望向四周。 尽管这周围还是静悄悄的,不仅他埋伏的人看不见,似乎就连鸟儿的叫声也很稀少——而且肯定不是他们山寨约定的联络暗号。 但是他还是觉得暗自放心,心想:“特码的,老子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不然的话,光这一个武将,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又暗自想道:“这小家伙是真的大胆呢?还是没想到要防备我?看这架势还真是就来了这么两个随从在跟着他这个小屁孩儿……” “……你说我要是把我的人都给招呼出来,是不是可以一举就能把他们都给拿下?到时候他这一万大军群龙无首的,他们还能拿我怎么着?”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得意,偷眼瞥了军师一下,却发现张宝庆满面热情的笑容,准备迎接客人,浑然不觉的眼前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机会。 “这个笨蛋!”赵贵忠忍不住激动地暗想:“——你说,我要是把传说中打赢了墨阳城保卫战的江小龙——这么一个传奇般的人物给抓到手里,那不是震动天下的大事吗?” “老子不也是大大的出名了吗?” “这难道不是一个名留青史的大大的机会吗?” “可是这个张宝庆怎么搞的?我都想到了,你说你平时一个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你就想不到?……回头咱是不是能把他手上那一万官军也给收编喽?……”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江小龙等人已经来到了凉亭前。 凉亭里的三个人也迎了出来。 江小龙在马上抱了抱拳,用他那还显得稚嫩并沙哑的声音细声细气地问道:“敢问三位大哥可是黑云寨来的好汉?” 军师张宝庆满面春风地回礼道:“正是!” 说话间,江小龙翻身下了马,“哗啦”一声打开了一把硕大的纸折扇,遮在自己的胸前,一步一扇,信步而来。 那折扇上写着六个大字“穷尽方可入道”,是江小龙自己题上去的。他的书法其实不怎么样,在当朝无数书法大家的眼里肯定是不入流的。而且纸扇也是非常便宜的乡间作坊货,但是江小龙自己却很得意。 相对于江小龙瘦小的身材而言,这折扇显得有些太大了,使得他本人看起来有些装腔作势、甚至是颇有些装十三欠揍的样子。 吴浩雄一个箭步紧跟在他的身后,手按刀柄,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三个人。他现在不关心别的,就只盘算着面前的这三个人中,谁最危险?一旦要动手的话,他需要最先对付谁! 江小龙走近黑云寨的那几个人的面前,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道:“在下就是江小龙,靖王殿下兵援西南的先锋部队的指挥使。” 这么含含糊糊的一说,显得好像后面还有大部队要来似的,果然把正在胡思乱想的赵贵忠给镇了一下。 但是赵贵忠依然有些贼心不死,心里盘算道:“管你后面有没有大部队,眼前你的一万来人马都已经不是很好对付得了的。不过话说回来了,自古云,擒贼先擒王。我只要先抓到你这小家伙了,将来的事情总归是要好办一些的吧……” 趁着张宝庆和江小龙互相介绍自己这边的人的姓名的时候,赵贵忠就又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心里琢磨着怎么样发出信号,怎么样能够兵不血刃地就把眼前的这几个人给拿下。 他的举动江小龙看在了眼里,于是微笑着说道:“大当家的是不是嫌这里有点吵,不像个喝茶和商量事情的地方?” 话音未落,江小龙就四处张望了一下。 发现凉亭左侧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树干很高,却只有顶上才有一些稀疏的枝叶。最顶端的地方有个乌鸦建起来的巢。上面一只乌鸦正站在自己的巢上东张西望,偶尔懒洋洋地喳喳地叫几声。 江小龙于是“啪!”地一下,收起手上的折扇,用扇子一指树上的那只乌鸦,对众人说道:“这只笨鸟实在太聒噪了,不如让它死了算了!” 只听凭空里忽然传来“嘣!”的一生弓弦轻响,紧接着就是“呜——”的一下,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只眨眼间,那只乌鸦就应声掉落下地。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一支短小精致的箭矢已经穿透了这只乌鸦的脑袋。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箭矢的速度也太快,赵贵忠那伙人谁也没有看到这支箭是从哪里飞出来的,那支乌鸦就已经落了地了。 黑云寨的三个人登时脸色就变了。赵贵忠和三当家胡进财立即手按刀柄,四下里张望,如临大敌。吴浩雄则脚步轻抬,站在了既能护着江小龙、又能随时抽刀迎敌的最佳位置上。 “有埋伏?”、“可是埋伏在哪里?”。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又看向地下的那只鸟儿,心中充满了震惊——能够射得这么准,轻松打穿一只小小的鸟头,可见这人箭法的厉害。 但是不管赵贵忠和胡进财多么仔细地去看,四下里都是安安静静的,什么人都看不到。 凉亭的四周二十多米左右的范围内,都是杂草,并无树木。远处的树木则是枝繁叶茂,赵树勇和申屠豹都隐藏得极好,饶是赵贵忠和胡进财无论睁大了眼睛怎么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赵贵忠的脸便红了起来,就连脖子都红了。他想要指责江小龙背信弃义,暗中埋伏。张宝庆见他要发脾气,连忙使了个眼色,同时对江小龙说道:“江大帅果然名不虚传,随手一指就能打下一只鸟来,在下算是开了眼了。” 这话一语双关,赵贵忠顿时冷静了下来,甚至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脖子流下。 刚才只顾生气,经张宝庆这么一提醒他才明白过来。 刚才这江小龙神情淡定,指哪儿打哪儿,这可不得了——不仅自己根本就找不到发射箭矢的地方,早先自己在周围埋伏了一圈儿的那些手下们,怎么也都毫无动静? 这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为什么召唤完这一箭之后就又再无动静?该不会是这小子真的有什么妖术吧? 如果刚才他赵贵忠贸然动手的话,他自己的那颗脑袋,可比那只乌鸦的脑袋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去了。如果这江小龙一发飙,你敢说你能比那只鸟儿的下场更好? 就在他们几个满腹狐疑,面面相觑的时候,那江小龙倒是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神情淡定地对他们说道:“听说黑云寨的茶叶相当的不错。在下路过宝地,特来讨口茶喝,不知各位好汉可否赏脸?” 赵贵忠和张宝庆醒悟过来,急忙就把吴浩雄等三人往凉亭里面相让。 大家相让半天,江小龙便坐了主位,赵贵忠下首相陪,然后齐元直和张宝庆依次坐下。吴浩雄不肯坐,大马金刀地站在了江小龙的身后,手按刀柄,神情凛然,不怒自威。 胡进财见他这样,便也依样站到了大当家赵贵忠的身后。 但是他的身材太过瘦削,就算腰间挎了一把很夸张的大刀,脸上也尽量怒目圆睁起来。但还是撑不起他的气势来,跟吴浩雄站在一起一比,看上去明显差了一大截,而且不伦不类。 赵贵忠给大家倒了茶,又偷偷四顾望了一圈,暗想怎么老子那些埋伏的那些笨蛋,到现在都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他嘴上却客气地说道:“江大帅的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仰慕得紧。墨阳城保卫战当真是震古烁今的大胜仗啊!” 他不擅长说这类话,自然有些生硬。 江小龙很淡然地摆了摆手,老气横秋地说道:“区区几个西洋鬼子,老夫还没放在眼里。只是听说现在西南战场的一些东洋、西洋还有什么北洋的几路洋人军队,着实猖狂得紧。所以,老夫此次带兵前来,就是想会会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货色,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身材样貌都是后世的小学生模样,却慢悠悠地一口一个“老夫”地自称,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和不伦不类。但是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敢笑他的,因为他有足够的吹牛和摆谱的资本。 凭五千人打败二十万大军,并且一举荡平了整个墨南省境内的局势,甚至打到人家国内的内阁集体总辞职来谢罪,这件事情搁在谁的身上,都是有足够的摆架子和吹破天的资本的,任何人也无法指责他半句。 赵贵忠禁不住心里又闪过一个念头:“这么大的一个传奇人物,竟然落单到了老子的地盘上。老子要是把他给活捉了,想想都是一件可以一辈子大吹特吹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他又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四周那些茂密的树木和野草,想看看他预先埋伏的手下们到底在哪里。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就算他们躲藏的再好,当我看过去的时候,他们至少也应该摇动一下树枝或者杂草,向我表示一下他们的藏身之处啊……就像从前一样。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江小龙懒得理他还有什么小心思,甚至都不再跟他说什么,而是转向二当家、绰号“轰天雷”的张宝庆,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你对火药很有研究?” 张宝庆略有些尴尬地反问道:“江大帅这是要为上次打败官军的事情,来向我们兴师问罪的吗?” “你会错意了。”江小龙不置可否地说道:“你们到底打败了谁没有打败谁,我根本就不感兴趣。我就想知道你的火药是怎么回事,研究到什么程度了。” 张宝庆还没来得及回答,赵贵忠便有些着急了,说道:“我说江大帅,我们的火药可是我们看家护院的制胜法宝,是我们的独门绝技。您该不会是来刺探我们山寨的火药配方来的吧?” “上次大败官军,我们就是靠的这个宝贝。我跟你说,你就是不管出多大的价钱,我们也是不可能把配方卖给你们的。将来我们还要靠着这个壮大自己呢?” 第1章 (六十二)那可是手枪 “雕虫小技而已。”江小龙脸上带着嘲讽的微笑,嘴唇几乎不动地淡淡说道:“贵寨不过是侥幸打赢了五千多不入流的杂牌官军而已,想不到竟如此的膨胀和自大。” “有本事你们去跟北洋海盗人干一场啊!” “你们扪心自问,不说二十万大军,便是来个五万、八万的北洋海盗军队,你们敢拍着胸脯说,凭着火药,你们就可以跟他们叫板吗?” 江小龙这言语和态度上的傲慢,分明就是瞧不起黑云寨的这几个人。这让本来态度还算恭敬的赵贵忠和胡进财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脸上就变了色了。 赵贵忠“啪!”地一拍桌子,愤然作色道:“江大帅,我们敬你是个抗击洋人的小英雄,所以对你还算客气。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嚣张,还真特么的要蹬鼻子上脸,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吗!” 他声音很大,气势很足,一顿怒吼震得齐元直的耳膜都有些生疼,拍在石桌上的手掌也是力道雄浑。一掌下去,石桌摇晃,桌面上的灰尘便也腾腾而起,在透过凉亭上残缺瓦片而透射进来的阳光中,恣意地到处慢慢飞舞着。 如此吓人的气势,就连齐元直的脸上也不禁勃然变色,但是江小龙却不为所动,甚至神情有些淡漠。 在赵贵忠拍着桌子怒吼的同时,胡进财也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他左脚撤后半步,右手拉开架势,就想要抽出他腰间的那把大砍刀来——之所以这么大的动作,实在是因为那把刀太大而且太长了。 吴浩雄冷哼一声。他早就等着要动手了,一看胡进财拔刀,他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早在双方见面的时候,江小龙和吴浩雄就在不断地暗暗打量着对方这三个人的行为举止。 他们两个都是格斗的行家,不仅吴浩雄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江小龙实际上前世也是专业特工,在格斗方面非常在行。不然的话也绝不会在一招之内,就将膀大腰圆的清树湾村的村民赵大虎,给打得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只不过他现在身材太小、力量也根本无法和会武功的成年人相比。 赵大虎是个外行,一个农夫蛮汉而已,江小龙出其不意地揍他还行。 但到了真刀真枪、生死攸关的场面上的时候,那就不可能指望他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了。只是他虽然不能上阵跟人生死相搏,但是眼光却是非常独到犀利而且还特别的专业的。 江小龙和吴浩雄很快就同时发现,张宝庆这个人不会什么武功,对他们来说这人并不是一个威胁。而赵贵忠和胡进财虽然土匪出身,但是从他们举手投足的那些架势,一看就知道,属于绝对的野路子。 如果说平时和其他的土匪之间的打打杀杀,他们的功底或许还算不错,反正大家多数也都是出来混的。但是如果碰到了真正的专业高手,他们的武功水平也就只能让人“呵呵”了。 就在赵贵忠大发脾气猛拍桌子的同时,胡进财开始拔刀——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也许根本就不到零点几秒——但是吴浩雄一瞥眼间就已经看明白了。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仅仅是通过胡进财拔刀的动作,吴浩雄就已经知道了对方实战水平的真正底蕴——业余中上水准——于是他就非常不屑地飞起一脚——这一来是吴浩雄不屑于跟对方动刀子,二来是在这种场合下,的确是动脚比拔刀的速度要来得更快。 这一脚,扎扎实实地踹在了胡进财的胯骨上。 这个瘦竹竿猝不及防,登时弯了腰,然后就斜着向侧后飞了出去。他在凉亭的阶梯上落地并绊了一下,然后就结结实实地脸朝下滚摔进了凉亭外的草丛之中。 看见三当家飞了出去,怒不可遏的赵贵忠“嗖”地一下就拔出了自己腰间的短刃,左手便想伸过石桌来抓江小龙的衣服领子。 他想的很明白:擒贼先擒王,抓住了这个可恶的江大帅——不过一个口出狂言的小屁孩儿而已,这根本不费事儿——那么他吴浩雄就算再怎么厉害,他也不可能嚣张得起来了。 但是他都明白这个道理,江小龙怎么会想不到呢?就在双方交恶的这一瞬间,早有防备的江小龙还没等对方伸手呢,他就已经从石凳上跳起身来,并跨过身后的石凳向后大退了一步,让开了对方的一抓。 与此同时,他猛地一抬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赵贵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就看见的头顶上稀里哗啦地掉下来了许多碎瓦片和尘土。 这一声巨响把赵贵忠给震懵了,呆立当地,脑袋上、肩膀上全是掉落下来的碎瓦、干草以及灰尘、鸟粪什么的,至于下一步要做什么动作,他早就忘了,眼前只是一片灰尘,似乎还有什么烟雾。他就像是被定在当地一样地傻愣愣站着,手臂还在前伸,做出要往前抓的动作。 过了好半晌儿他才回过魂儿来。 等他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江小龙的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把——什么玩意儿?——短短的亮晶晶的金属器械,前面凸出了一根管子,那管子的黑洞洞的圆孔中还冒着袅袅的蓝烟。 刚才正是这个奇怪的金属家伙发出了一声巨响,并打穿了他头顶上的凉亭的瓦片,而且还让许多的灰尘和碎瓦片都掉了下来。 现在,这个玩意儿的黑乎乎的圆洞,正杀气腾腾地对着自己。 赵贵忠正在疑惑这件从来没见过的器械的时候,他的二当家张宝庆——这个充满智慧,而且至今为止唯一一个仍然坐在圆桌旁边的人,他正一边双手抱头,很猥琐地缩着脖子,不知道是想跑路还是打算钻到石桌的下面去,同时嘴里却在大声地喝喊道:“大当家的,别打了!那可是手枪!是可以在一瞬间就能打碎你的脑袋的东西。”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间里,胡进财已经飞快无比地从地上挣扎了起来。 他虽然也听到了那一声巨响,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此时他的体内,那熊熊燃烧的肾上腺素使得他不仅生猛无畏,而且还无比的敏捷——自出道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丢面子过。 他必须要找回场子。 就在他咿呀狂叫着,挥舞着那把巨大的砍刀冲进凉亭、扑向吴浩雄的时候,只听“嘣嘣”两声弓弦声响,两支箭矢分别从东边和西南边两个方向,闪电般射来,一支箭矢正中他的大腿,另一支则击中了他的肩膀。 这两箭都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以至于赵贵忠到此为止,还是不知道是从哪里飞射下来的。 只是在胡进财中箭之后,他看到了箭尾的方向,这才发觉到,这两支箭矢是从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上打过来的。 他脑子里闪电般地冒出了一个念头:“不好,这周围确实是有古怪,而且不是我们的人……难道真是在这周围埋伏了很多他江小龙的人吗?还是这小子真的会什么法术?……” “应该不可能是预先埋伏的啊,因为见面的地点是他半夜临时才想到的,那个信使的速度就算是再快,也不可能通知得到这小孩子啊?难道他真的会法术……” 照理说这两箭都不是致命的,但是胡进财在中箭以后的表现很恐怖。 他中箭之后首先是立刻就双眼暴突,口中流涎,浑身颤抖扭曲着,然后紧接着他就全身僵直,在随后接下来的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胡进财就“哐当”一下丢下了手中的刀,“噗”地趴翻在地,不能动弹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并且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冷箭,以及江小龙手中能发出巨响并能击穿瓦片的黑洞洞的枪口,以及吴浩雄一脸蔑视的表情还有他铁塔般的身形,目睹这些,此时的赵贵忠就是再笨,他的后背也冒出了涔涔的冷汗来。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沃得个天呐,今天咱的这条小命,真的就算是交待在这儿了吧……” 他扭头看了一眼张宝庆,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在这个剑拔弩张、刀枪相见、性命交关的时刻,居然一点都不帮忙,而是抱着脑袋、缩着脖子,蹲在石桌子的下面,并且还在那里尖声尖气地鬼叫道:“大当家的,我看您还是先坐下再说吧。”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在江大帅的面前玩什么鬼心眼儿。您是玩不过他的。可您就是不听……” 江小龙的枪口仍在冒着袅袅的青烟,并且依然直指着赵贵忠的脑门儿。只是赵贵忠并不知道,这枪里面其实已经没有子弹了。 这把枪械的设计其实非常的原始,一次只能上一发子弹,还是从枪口塞进去的。 不过眼下的效果已经足够震撼了。 赵贵忠浑身上下都冷汗涔涔,仅仅在数秒钟之前他还在大发雷霆。但是现在,胡进财倒地,人事不知。而周围危机四伏,似乎四面八方到处都会有神秘的羽箭飞出,瞬间夺人性命。 更为可怕的是,江大帅手中的手枪,以及至今为止仍未拔刀,但是身形却犹如铁塔般的吴浩雄,巍然屹立在自己的面前,浑身透出着可怕的杀气。 他知道自己在一瞬之间就已经落入了完败的境地——这情形令他沮丧万分。 最后他不得不颓然地坐下,问道:“江大帅,您约我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你问的很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江小龙彷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慢慢地收起了手枪坐回了石凳上,然后又从容地从石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哗”地一下打开,悠闲地给自己扇着风,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大帅约你们来,其实只有两个小小的目的。” “首要的一个目的,也是最重要的。”江小龙指着仍然钻在石桌下面的张宝庆,毫不客气地说道:“那就是我要带走这个家伙。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带走他。他是个人才,放在你们这里可是个浪费。” “你们这是强抢啊!”赵贵忠痛心疾首地说道。 站在一边早就不耐烦的吴浩雄恶声恶气地插嘴嚷道:“就是明抢你的了,你想怎么样?” 势单力薄的赵贵忠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又求助般地看了看仍然钻在石桌下面的张宝庆一眼,一副委屈受欺负了还不敢发作的样子,却又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小龙也有些不太耐烦,说道:“把他留在你这里一天到晚做些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事情,还真是荒唐。本帅用人之际,这事儿你就别琢磨了。免得待会儿大家的面子上更不好看。” 说完这番话,江小龙就不再理睬他,而是歪过头来,对还有些惊惶不定的张宝庆说道:“你坐回你的座位上吧,老蹲在那里数蚂蚁么?” “还是刚才那句话,你现在研究到什么程度了?还是用黑火药么?” 张宝庆战战兢兢地坐回到了座位上,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地说道:“不行不行,黑火药是最原始的东西了。” “它的配方不外乎就是木炭、硝石和硫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东西。它们用来做地雷之类的比较合适——当然,威力也不会很大——要是想制造枪弹炮弹的,它并不适合。” “当时我们打败那五千官军的时候,就是大量使用了土制的地雷、土制的手榴弹和炸药包之类的东西……” 江小龙满面微笑地打断了他,说道:“你是个穿越者。” 张宝庆愕然地看着他。 他本不指望有人能听得懂他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重生之后的这段生活经历告诉他,这个时代也许没人能知道他说的都是些什么。 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个观点错了,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就一语道破了他的来历,这让他有些目瞪口呆、措手不及。 “你以前是研究什么专业领域的?”江小龙单刀直入地问道:“在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的时候。” “我……我是搞化学的。”张宝庆有些结巴地说道:“但不是研究火药的。我一直想去好好研究火药的,但是当时一直没时间去做这个事情……这是我的一个业余爱好……因为医药领域的工作也非常的多……现在,现在……听你这么说,看来大帅你也是一个穿越者?” 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而且信息量还比较的大。但是还好,很容易听得明白。 江小龙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根本就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大家都是聪明人,如果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的话,那就都是一些废话了。 而高智商的人之间的交流,是不需要任何的废话的。于是他转移话题说道:“那么你现在想走的方向是什么?” “我有两个研究计划,一个是研究出更大威力的炸药,比如tnt一类的;另外一个就是无烟火药,也就是硝化纤维之类的东西。” “要想制作出最原始的枪弹、炮弹的话,就必须要往这个方向走。我看到了您刚才手中拿的那把手枪了,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头……” “不!这手枪里面还不是无烟火药。可能您刚才还没看清楚,它其实还是升级加强版的黑火药。不过,很好!”江小龙满意地说道:“看来我们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你研究的这两个方向是很对的,但是思路不一定对。咱们能不能跳过前世的人们走过的研究路子,直接开始向高效的现代化炸药方向去研究和发展?” “可是我以前一直是做医药化学的,没有制造炸药的原始经验积累,怎么能一步就跳到更高效能的火炸药方面去呢?……” 江小龙摆摆手打断他并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这个是学术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回头再去详细讨论。但是现在,你要跟我走。” “你跟我们回去以后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她是医学方面的专家,叫万紫霞。可能你们两个之间会有更多的话题可以交流。不过这个也还不是最紧迫的。目前最紧迫的还是你的火炸药研究。比起我的小命来说,这个可能来得更现实一些……” “可是……”张宝庆换了个话题,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有一个疑问……当初我们为什么会穿越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江小龙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好像是有个什么大爆炸吧……” “哦买噶的……这得是多大的能量的大爆炸啊?”张宝庆瞪圆了眼睛:“那么究竟是谁干的呢?” “是啊,好大的能量……”江小龙装作若有所思并生气起来,表现得好像他跟这事儿完全没关系,而且他还很气愤的样子。 这个问题也许是所有被迫穿越过来的人都想问的问题。江小龙是知情人,更准确地说——他就是给大家制造了巨大灾难的肇事者——至少是之一吧。但是他不好回答。 他必须费好大的劲儿解释当时是个怎么回事。并且这事情,虽然是无意间造成的,但是结局是许多人死了,更多的人被迫穿越了——至于那个世界已经被炸成了什么模样,那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关于这一场大爆炸,他如果说出事实真相,那就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是这种事情你是很难说得清楚的。 “他对这事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要知道一丁点儿真相的人,免不了都会有这样的观点,并且会对他非常的愤恨。 所以他当然不想解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完全没有必要。 幸好这时候赵贵忠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对赵贵忠来说,刚才这两个人说的这番话有很多的词语很生涩,是在场的其他三个人所根本听不懂的。 不过像齐元直和吴浩雄这两个家伙,反正是习惯了他们这种云山雾罩般的交谈,这两人现在已经都是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了。 而赵贵忠则很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多余的。所有的人都在说着一种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就像是两个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在谈话一般——而且他们居然还说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小孩子,他似乎什么都懂,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不由得插嘴说道:“可是江大帅,您刚才说您此次前来有两个目的,那么第二个呢?” 这小孩子似乎现在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莽撞的大汉,于是一副被打扰到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我本来是想收编你这两千来号人的。” “毕竟,山贼不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你们也是吃青春饭的。我想你的手下中的多数人,最终还是想要一个归宿,想要拥有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的。” “没有几个人希望自己到了老了的时候了,还是喊打喊杀地到处抢劫为生,然后整日提心吊胆着什么时候会被官军围捕,然后被投进监狱,等着被处决。” “朝廷诏安你们做了官军,可以马上就把你们的身份洗白,从此为国效力。但是看了您和三当家的这个武艺水平,我现在想想,是不是我的这个愿望有点太过于天真和一厢情愿了呢?” 这话赤果果的有些瞧不起黑云寨的这些人,其中包括了大当家和三当家。实际上他们的武艺倒也没有这么的不堪,好歹也是一辈子做刀头舔血的买卖的,没两下子也活不到现在。 只是他们碰到的是吴浩雄这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不仅专业单挑,而且出手既凶且快,一般寻常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做他的对手的。 赵贵忠的脑子虽然有些不太跟得上趟儿,但是他却一直在飞快地乱转着。“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确实是个恶魔。而且你看他那微笑的样子,简直是要多邪恶就有多邪恶。” 第1章 (六十三)有前途的山贼 他一边愤愤地在脑子里乱骂着,一边却对眼前的局势毫无办法。 他是一个从社会底层里面混出来的家伙,虽然知识不是很丰富、脑子也不是很灵光,但是直觉却是非常的敏锐。处事也很务实。 眼前的局势显然对他极其的不利。跟对方蛮干的话,那肯定是死路一条的。 而如果毫不抵抗的话,这小家伙说得明明白白,他要把他的二当家兼军师张宝庆给带走。这对他们黑云寨来说打击就太大了。 黑云寨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小山寨,虽然号称啸聚了两千来号人,但是多数都是一些地痞流氓和无赖,真正能干的没几个人。如果放在从前的话,大批官军一来他们就会作鸟兽散了。 直到他发现了张宝庆,这可是个人才、是个大宝贝啊。 这人不仅智商高,能出谋划策,而且还会制造和使用炸药。 他们山寨一直以来都没有这方面的专门人才,就算是有个别会制造爆竹炮仗的工匠,也都只能做一些非常粗糙简陋的火药,距离高效的、大威力的并且知道怎么样能够方便操作的杀伤性武器的要求,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张宝庆的到来,将山寨的作战水平大大提高了不止几个档次,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居然要釜底抽薪,把张宝庆给带走。 这张宝庆要是走了,他这个黑云寨也就算玩儿完了。就算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不来攻打他,就像上次那样随便再来一支几千人的官军,他们也是很难抵挡的。 看着眼前这个神态悠闲,甚至是还面带着嘲讽的微笑的江小龙,赵贵忠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小恶魔——但是他却拿这个小恶魔毫无办法。 关键问题是,这个张宝庆跟小恶魔还很聊得来。看这样子江小龙要带走他,他还很乐意。 “这个狗娘养的吃里扒外的家伙……”赵贵忠愤愤地想道。 当然他也明白,就算张宝庆不想走,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也是不可能改变眼前的局面的。 赵贵忠是个一直混在社会底层的家伙,他有他的看问题的方法。不到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他就想明白了:眼前这个亏反正是吃定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改变。 既然做不出什么改变,那就要认命。他必须要为自己打算,为整个黑云寨的这两千来号人做出合理的安排和打算。 再回去经营自己的山寨? 失去了张宝庆,他们黑云寨就再也没有发展壮大的机会了。 那还不如顺势就被招安算了,眼前这个江小龙不是已经有这个意思了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贵忠于是咬牙做出了一个对他来说也许是最重大的决定。 他艰难地张口说道:“江大帅,我决定……我们黑云寨全体人马都向您投降,接受您老人家的招安……” “嗤……”江小龙一脸嘲讽的笑容,说道:“你和你的黑云寨想跟我走?就你们这战斗力?” “老实说,我江大帅带的可都是百战百胜的雄师。从来不会带什么草包、窝囊废之类的人上战场。别说你只有这两千来号人,要是根本不能打仗的话,你就是有几十万、上百万大军,本帅也不稀罕。” “你最好想想清楚,你的烂兵再多我也是不会要的。” “要想跟着我江大帅建功立业,走南闯北,最后名传千古,那你就要拿出点儿真本事出来。否则的话,趁早儿就别跟我这儿废话了,我没那么多的时间跟您耗在这儿,说来说去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说完这番话,江小龙站起身来就走,只在起身时看了张宝庆一眼。张宝庆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马上就站起身来跟着走。 临行前,吴浩雄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冲四周挥了挥手。马上,周围的大树上、草丛中就冒出了一些人来,笑嘻嘻地一路小跑过来,跟着江小龙一行人走。 事后江小龙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的这些手下们说道:“这就是所谓的狙击战。你们以后会遇到这种战法的,我请你们最好记住这里面的一些要点。” “因为今后当你们遇到真正的狙击战的时候,会比这要凶险得多,也要更讲究得多。今天不过是小试锋芒而已。” 此时,已经走远了的江小龙,忽然一转头又对一脸失落并且茫然的赵贵忠说道:“谢谢你的茶点的款待——尽管你的茶点真的不怎么样。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的手下们都还活着,只是被麻药给麻翻了而已。” “回去以后多给他们喂点水喝,他们很快就会好的。” 看着江小龙他们嘻嘻哈哈地扬长而去的背影,赵贵忠忽然觉得心里有所触动。 这江大帅最后所说的一些话,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对呀!正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现在这个战争年代不就是沧海横流的乱世吗?” “这江大帅能够一举打败了二十万洋人的大军,不正是一个少年英雄吗?那我们要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话,岂不是也能名留青史了么?” “这可不比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里面做山贼,要有前途得多了吗?”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人家白白送到了你的面前,你还不赶紧把人家当祖宗一样地供起来,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傻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贵忠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他猛地跳起身来跑到亭子边,狠狠地踢了一脚那个还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三当家胡进财。 结果这家伙毫无知觉,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像是一只堆放在地上的麻袋一样,倒把赵贵忠的脚给踢得生疼。 赵贵忠见他毫无反应,就先拔了这家伙身上的两支箭,然后将凉亭石桌上的茶水端来,捏着他的鼻子,没完没了地往他的嘴里灌。 折腾了老半天,胡进财终于咳嗽着,从嘴里喷出水来。 他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反应,但是眼睛还是睁不开,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表情很痛苦,因为在赵贵忠的野蛮操作下,他的肺里进了水,所以虽然浑身无力,眼睛也睁不开,但是胸肺还是在剧烈地起伏抽搐着,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不断地从鼻子嘴巴里面呛出一股股的水来。 赵贵忠将手中茶壶里剩余的茶水,全都一股脑地浇到了胡进财的脸上,然后丢掉了手中的茶壶,任由它在亭子外面的地上翻滚破碎——那可是他一直十分喜爱的茶壶啊,但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就没在意它碎成了什么样子。 他看着虚弱挣扎的胡进财,恨铁不成钢地又奋力地在他的屁股上猛踢了一脚。但是这家伙除了继续呛水以外,还是没有其他的反应。 赵贵忠决定不再等他清醒过来了。他环顾了四周一眼,心想早先派来埋伏的那帮窝囊废们,此时估计也都跟眼前的这个家伙一样,半天都整不清醒。 他没功夫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就把这帮蠢猪都先丢在这里算了。 想到此节,他于是果断地打了个呼哨,将自己的马招来,然后飞身上马,向自己的营地方向飞驰而去。 当他心急火燎地赶回到自己的营寨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赵贵忠急匆匆地跳下马来,叫来一名亲随吩咐道:“你多带几个人到凉亭那里去,把三当家找回来,还有那几个还昏睡在树林子里的废柴。如果他们不清醒,就去附近找水,使劲儿地灌他们,直到把他们都给我灌清醒为止。” “是!”那家伙立刻招呼了十几个人,骑着马赶往凉亭。 赵贵忠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琢磨了一小会儿,最终决定,等不及他们回来了。 他立刻下令召集所有的人都到小校场集合起来。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说,是关于山寨的未来的问题的,所以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的借口不来。 当所有的人都吵吵嚷嚷地聚集过来的时候,赵贵忠不禁有些心里发愁。他看着他的那些手下们,觉得这些弟兄们平时看着还挺顺眼的,觉得自己有一支还说得过去的队伍。 但是此时他试着换成另一种眼光来看这帮家伙——用他自认为是江大帅的那种高标准、严要求的眼光,一种正规军——甚至是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钢铁雄师的眼光来看的话。 他顿时就泄了气了。 你看看这些个歪瓜裂枣们,一个个自由散漫,嘻嘻哈哈,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说是散兵游勇都算是给他们脸上贴金了,简直就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垃圾嘛。 这种队伍难怪人家江大帅会看不上眼,就连自己现在这么一看,都觉着都根本不像个样子。这能是一支江大帅想要的队伍吗?是一支能指望他们仅凭五千人,就能有信心去战胜人家二十万洋人大军的队伍吗?不要说强大的北洋海盗军了,就算是面对几万官军,他都不可能有信心。 他很泄气,对自己刚才信心满满的决定开始产生了严重的动摇——这种决定是不是太过于不切实际,太过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人家江大帅会收吗? 人家那可都是天兵神将一样的军队,凭什么会收编你啊? 但是人都已经聚齐了,现在再打退堂鼓算什么呢?——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他们吧,剩下的事情,咱们只好听天由命了。 这样想着,他于是重新振作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粗着声音向大家问道:“召集大家来,我只想问一问,你们有谁听说过江小龙大帅的吗?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我知道!” “听说他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 “听说他骑的不是战马,而是天上的神龙……” “胡说八道,明明是五色神牛,不是龙……” “我听说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而且他手下都是神兵,个个刀枪不入……” 人们纷纷乱乱地嚷着。 赵贵忠对他们的回答有些泄气。他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有一点迷信、也有一点盲从,但是不会太过分,遇事多半还能从理智现实的角度来考虑。 所以他对这些愚昧的夸大其词的说法感到心烦意乱。他忽然觉得很动摇,不知道是不是还能依靠眼前的这群笨蛋们。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至于成不成,看天意吧。 想到这里,他于是示意大家安静,说道:“刚才本王去见到他本人了。” “哇——”人群一片哗然,无数人崇拜地看着他,有些人甚至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张大了嘴巴,眼里冒着星星,有的人口水流出来了还不自知。 面对这种情景,赵贵忠忽然想道:“真的要跟江大帅的队伍对抗的话,只怕自己这支队伍会未战先乱了。看来张保庆说不能打还是非常明智的。人家根本就不用打,光是靠名气就能叫你自乱阵脚。”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骑的不是什么神龙,也不是什么神牛,就是普通的战马。” “你胡说!”有的人开始没大没小起来。 “那是您肉眼凡胎,看不出那战马其实就是神龙所化……”另有一部分人嚷道。 赵贵忠继续说道:“而且他其实就是一个小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赵贵忠自己也觉得没有底气。因为人家虽说是个小孩子,却高高在上,你跟本就斗不过他。而且就算是你现在上杆子想投奔他,却还被人家嫌弃呢——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叫做:“活了一大把年纪,难道都活在狗身上去了?” 人群中有人立刻高呼道:“那是你没看出来!我早就听说了,江大帅其实只是化身为一个小孩子而已。他其实已经有三千岁以上了……” 众人立刻大笑并且鼓掌,气氛十分的热烈。很多人点头称是,说:“这个说法最靠谱!” 赵贵忠没有回应这句话,也不打算回应这句话,因为他觉得讨论这个实在是有些不着边际。他必须要引领大家回到正题上来。于是他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对于刚才有些人跟他没大没小的说的那些稍显过分的话语,他并不计较。 因为平时他和弟兄们相处的也很随便,没有太多的等级观念。 虽然严肃的时候他也会满身杀气,并且在山寨中非常有威信,但是在平时的生活中,尤其是在喝酒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架子。只要他不发火,人们一般也不怕他。 赵贵忠继续对大家说道:“现在,有两条路摆在大家的面前。我刚才说了,我去见了江大帅,你们中间还有些人表示不信。” “我告诉你们,江大帅正在率领着一万多的精兵,驻扎在我们的附近。他不是要来打我们,他甚至并不稀罕要对我们动手。他是要去西南战场打洋鬼子去的。他这次来……其实是为了要带走我们的二当家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贵忠感觉自己脸上无光,也感觉自己的这支废柴队伍很上不了台面。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刚才说了,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赵贵忠继续说道:“一条,是我们安安心心地继续做我们的山贼,继续经营我们这个破烂不堪的山寨——当然,这是一条我们走熟悉了的山间小路。或许将来,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遇到前来剿灭我们的官军——在失去了二当家的情况下。” “还有一条就是阳关大道。那就是我们大家都跟着江大帅走,洗白身份做官军,而且是跟着神帅江小龙,走南闯北,建功立业,将来成为一个个神话和传奇的缔造者!” “哇——”全场哗然。 无数人的眼神立刻就冒出精光来,神情变得十分激动了起来。 “有这样的好事吗?” “江大帅他老人家会同意收留我们吗?” “他带的可都是神兵啊,我们……” 赵贵忠指着最后一个说话的人,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说对了!” “不是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是可以跟着江大帅走的。他对兵的要求是非常高的。所以我想问你们一声:你们做得到吗?就算江大帅不嫌弃,愿意带上我们,但是我们能达得到他的要求吗?” 全场默然。 “我们能达到他老人家的要求吗?”每个人都在心里想。 一提到这个问题,大部分人就都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是啊!敢用五千兵迎击二十万战无不胜的洋鬼子,并且能彻底打垮他们。这对兵的要求得有多高啊?恐怕那一个个的都得是神兵吧? 他们并没有想到而且打死都不信,江大帅所指挥的墨阳城保卫战之时,其实并没有多少所谓的精兵,其中相当部分也不过是拼凑起来的人马。 赵贵忠看见大家的反应,也觉得心里很没自信。但是他仍然鼓起勇气说道:“正所谓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也觉得我们很没有底气。但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谁也想不到,这句话让大部分人的心里开始活动了起来。 赵贵忠接着说道:“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求他老人家,加入他的队伍。万一他老人家拒绝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咱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大不了咱们再回来,依旧做咱们的山贼嘛!” “但是万一他老人家同意我们追随在他的左右呢?那不是咱们赚大发了吗?”他微笑地望着大家。 “对!对!对!” “咱们一起去求他老人家去,追随在他的左右。” “江大帅能够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能够撒豆成兵。咱们总不至于连石头和大豆都不如吧?哈哈哈,老大说的好,一定能行的……” 人群沸腾了起来,纷纷嚷着要去追随江大帅。 “好,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去找江大帅去,要拿出决心来,好赖也要让他老人家同意我们做他的部下!”这个时候的赵贵忠忽然有了一种豪气干云的感觉。 “但是有一点我要跟你们明确一下哈!” 赵贵忠脸色很严肃地说道:“我们都知道江大帅的兵都是精兵,你们也要有个精兵的样子。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成天瞎混日子了。每个人都给我拿出以一当百的劲头来。每个人都要用将来在战场上能够以一当百的目标,来严格要求自己!” “做不到的就不要去了!省得给老子丢脸,也省得被人给赶出来!” 他的话得到了普遍的热烈反应,人人都精神百倍的样子,似乎他们现在就已经是江大帅手上的神兵似的。 本来为了鼓动大家而把自己也搞得热情高涨的赵贵忠,见了大家的这个样子,心里又犯起了愁来。 他暗自沮丧地想道:“这万一江大帅看不起咱们,拒收。那对他们的打击该有多大啊?回过头来如果再想把这个黑云寨给恢复,估计都不太可能了。” “但是眼前的这步棋必须得走!”赵贵忠想道:“如果走了没走通,那咱也没什么遗憾了。毕竟人家江大帅可不是一般人。” “但是如果不走的话,自己和这帮跟着的弟兄们肯定会遗憾终生的。而且现在,就连会玩火药的二当家也被人家江大帅给带走了,将黑云寨继续经营下去基本上是看不到什么前途的,可以说,未来肯定是一片灰暗的。” “眼下这个所谓的山寨,一定会悄无声息地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这是镇子上饱读诗书的老学究们常说的一句话。” 想到这里,赵贵忠大手一挥:“那么好,咱们走!凡是不愿意走的,可以自己去寻找出路!一切自愿,我不强求。如果你们自己不想去,大家就算是绑着他去,他也干不了。” 随后,他开始指挥手下马上就地开始收拾家当,将值钱的东西一律带走,包括粮食。所有粗重都被丢弃。 第1章 (六十四)他们算踏进地狱的门槛了 赵贵忠特意吩咐,二当家张宝庆所遗留下来的所有物件,包括已经成品的火药、各种杂七杂八的材料,以及搞不清做什么用的坛坛罐罐的,甚至是纸张之类东西,全部小心仔细地打包好,通通带走。 山寨里,只有极少数人因为身体的原因或者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不愿意跟着大伙一起走,赵贵忠给他们一人打发了一点盘缠,让他们各奔前程去。 为了表示壮士一去不回头的决心,他们甚至把自己的窝棚、帐篷和木屋什么的都一把火给烧掉了。 这时候三当家胡进财刚好跟着那些接应他们的人回来。他的样子还有些虚弱,而那些已经被找到的预先埋伏的那些人,则看起来是更加的不堪。 赵贵忠迎上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样子,但是胡进财看着满地狼藉,到处起火的情景,满脸狐疑地瞪着他问道:“有官军来打我们吗?是不是江大帅他们已经动手了?” “不!”赵贵忠喜气洋洋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弟啊,我决定要去投奔他们!” 第二天早上,江小龙的部队用过早饭之后,多伦富德就向江小龙汇报部队的整编情况,末了他还向他报告说:经过初步观察和严格筛选,墨阳雄狮旅已经得到了补充和加强,眼下已经达到了大约三千人的规模。 在日后的一系列严格的训练之中,人员还会再作进一步的调整,按高标准、严要求来剔除一些不合格的人,加入一些其他队伍中新发现的精兵。 但是,要想大部分新加入的人都达到较高的作战水平和心理素质,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长期的磨合与培训。 汇报结束之后,将领们就请示是不是部队马上就可以开拔了。但是江小龙慢悠悠地喝着茶说道:“不急,再等等看。我想,他们会来的……” “谁?谁还会来?” 将领们面面相觑。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探马来报,说是西北方向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正直冲我们而来。 江小龙冷笑一声,放下茶杯喝令道:“传我的命令:我军遭到大股强敌的偷袭。部队紧急集合,准备迎敌!” 由于刚刚遭到江小龙及其手下的恐怖血洗、反复高压训令以及在森严肃穆的氛围下的整编,官兵们的执行力空前的强大。 在军官们纵马高喊命令之后,部队迅速行动起来。眨眼的功夫,就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列好了森严的队形,骑步兵手执明晃晃的利刃,弓箭手整齐地弯弓搭箭,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江小龙纵马前出在杀气腾腾的队列的正前方,护卫在他左右的,是赵树勇和申屠豹两名神箭手。 不多时,只见前方大路上烟尘滚滚,马蹄轰鸣,一队服装各异的人马从前方的山脚下转了出来——正是黑云寨的两千多全部家当。 精神兴奋,情绪高昂的人群转眼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官军们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旌旗招展,刀枪映日,气氛肃杀而森严,冲天的杀气笼罩着四野。 江小龙神态悠闲,意兴阑珊地骑在马上,口中叼着一根长长的青草,静静地看向这支正在向他走来的队伍。 “糟糕!”赵贵忠心中暗叫,脸上的冷汗就滑下来了。“确实是老子大意了!” 他本来也曾想过要派一名伶牙俐齿的特使,带着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先来通报一声,自己这伙人是要来投奔江大帅的。 但是首先,他也不识几个字,就算想写什么书信都无法写得通顺——以前这些活儿都是由二当家张宝庆来干的。 其次,他也明白江大帅未必看得起自己这队人马,万一信使找到江大帅还没说明来意,结果就被人家直接给轰出来了咋办? 那不仅对自己的信心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就是对下属这两千来号人来说,也是一件非常令人泄气的事情。 思前想后,他最终还是决定一把火先烧了自己的老窝,向江大帅表达自己这些人誓死追随他老人家的决心,然后不顾一切后果地带着全部人马赶来。 现在想来这个举动还是莽撞了——人家江大帅看你兴师动众地大举前来,当然会认为你是有敌意的。现在可好了,人家布下了强大的阵容,准备一股脑地吃掉你了,你说你该怎么办? “真该死!”赵贵忠暗骂了自己一句,赶紧挥手下令队伍先停下来再说。 然后他独自一人拍马上前,高举双手,口里高喊着:“江大人!江大帅!” 江小龙没有应答,他身边的赵树勇和申屠豹弯弓搭箭,箭尖直指赵贵忠。 赵贵忠急得满头大汗,急忙喊道:“别误会!别动手!我们是来投奔你们的!” 江小龙摆摆手示意赵树勇和申屠豹放下手中的弓箭,但是什么也没说,一直静静地看着向他奔来的赵贵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赵贵忠在距离江小龙大概十米的距离上就勒停了马,不敢再上前了。 他急赤白脸地嚷嚷道:“江大帅,请您老人家收留我们吧?我们黑云寨所有弟兄愿意誓死追随您的旗帜,唯您马首是瞻。您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小龙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赵贵忠的心里就跟打鼓似的,紧张万分。生怕江大帅一开口就是拒绝的言辞。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江大帅开口了。 他说道:“没有很优秀的兵是打不了硬仗的。而跟着我江大帅,是肯定会要打硬仗的。你们真的想好了吗?再说,你们这些散兵游勇,能达到以一当百的要求吗?做我江大帅的兵,绝不是说发个誓这么简单就可以了的。你们自己觉得,你们的人可以吗?” 没有直接拒绝。 江大帅他老人家竟然没有直接给拒了?! 赵贵忠简直有点喜出望外,受宠若惊了。“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呀!”他暗想。 “我们肯定能做到。”赵贵忠急急忙忙表忠心:“我们来的时候就有这个准备。我跟大家伙儿说了,您带的兵全都是神兵,我们必须严格要求自己,尽快达到您的要求。您看,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山寨都给烧掉了,就是想向您老人家表达我们跟您到底的决心!” “请江大帅给我们一个机会。请您老人家看看:我们的人热情都非常的高。如果将来真的您发现不合适了,您看要赶走谁或者要杀了谁,我们都没意见。” “在下保证,要严格督促他们训练,尽快让他们的训练和作战水平跟上来。有任何人胆敢偷懒不尽力的,不用您老人家开口,在下第一个狠踹他的屁股,让这混球打包袱滚蛋!” 江小龙静静地看着赵贵忠身后的那支队伍,从他们的脸上,他看到了狂热的兴奋和期待。 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道:“那好吧!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试一试。记住,不要让我们失望哦。我们这里的军纪非常的严,也非常的不讲情面。到时候你们不要怪我没早说哦。” 赵贵忠立刻拍胸脯保证:“谁敢不听话,我老赵第一个亲自揍到他老娘都不认识他。” 他又回过头去,对身后的队伍吼道:“你们都听到了吗?敢不听江大帅的话的,敢偷懒不听话的,训练和打仗的时候敢不卖力的,我老赵第一个宰了他!” 众人听了这话,齐声吼道:“愿追随江大帅到底,刀山火海,绝不含糊!” 江小龙点点头说道:“那好,那这样吧,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大队。你们可以作为第五大队的临时编制,跟随我们行军,而且要抓紧一切的时间做必要的军事训练。” “具体的训练内容将由第一大队的吴浩雄将军来负责。他也兼任你们的大队长。老赵,你就暂时做个副大队长吧。” “另外,鉴于你们目前的实力,你们还不能作为一线主力作战部队使用。所以,得委屈你们暂时先跟着辎重运输队行动吧。” “将来能不能做到主力一线部队,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表现得好,咱们就什么都好说,表现得不好,那就只有让你们都统统滚回老家算了。” 赵贵忠听了这番话以后非常的激动。他把自己的胸脯“啪啪!”地拍得山响,赌咒发誓道:“放心吧,大帅!我们一定会成为您的一线主力部队的。我回去以后就亲自监督这帮浑球们,谁要是敢偷懒不好好训练,不劳您老人家言语,在下先就把他的屁股踢成四瓣儿!” 江小龙挥了挥手,赵贵忠就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队伍的前面去,挥舞着他那两条粗壮的胳膊,张牙舞爪地向那些怀着忐忑的心情、张着嘴巴等消息的手下们,传达江大帅的命令。 整个黑云寨的队伍立刻爆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欢呼声和表决心的喊声。 看着这支着装乱七八糟的队伍,齐元直颇有些顾虑。 他凑到江小龙的身边低声说道:“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大帅,您觉得,这样的队伍好用吗?他们不过是一些散漫惯了的土匪,各种恶习很多,能不折不扣地听从号令吗?” 江小龙微笑着回答道:“齐大人,您还记得咱们打过的那些仗吗?那清树湾村之战和墨阳城保卫战中,咱们用的都是什么兵?大部分都是没受过训练、没打过仗的村民和市民好吗?” “不仅如此,在墨阳城咱们还不得不用了大批的妇孺老幼呢!这些可都是专业土匪,是打过仗、杀过人的家伙!他们的战斗力可比那些村民和妇孺老幼们强多了。” “至于军纪嘛,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正所谓老话讲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吴浩雄这个家伙带兵,你还怕他们敢不听话?哈哈,他收拾起不听话的兵来,那才叫一个爽快。” “齐大人你看着吧,用不了多长时间,吴狗熊大叔准能带出一支堪比你的亲兵队的精锐来!哈哈哈,你说是吧,吴大叔?” 最后这句话,江小龙是扭过头来对吴浩雄讲的。 吴浩雄略有些阴险地咧嘴嘿嘿笑了起来,一边做摩拳擦掌状,一边说道:“从现在开始,这帮家伙就算是踏进了地狱的门槛儿了。我会叫他们知道:想要做一个合格的江大帅的精锐部队的成员,究竟是特么的有多难!” 部队对黑云寨的人进行了粗略的整编之后,就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他们向着西北方向加紧行军,走了大约十多天的路程之后就到了贵宁府的近郊。身受重伤的莫楚云总督就是被送到这里疗伤的。 部队还在行进中,就遇上了受莫总督的委派而匆匆赶来的迎接他们的一队官兵。 没有任何的寒暄,这些人行色匆匆,一见面就直奔主题。他们一开口首先就是连连的抱歉,说是莫总督伤势严重,不能亲来,因此希望江大帅能立刻进城里去面谈。 江小龙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带着赵树勇和齐元直赶去城里。 临行时万紫霞和杨晟鲁也跟了出来,要求同去,理由是据说给莫总督疗伤的都是这个省极其有名的医学大能。他们希望能跟这些医生们在医术上,进行一番深入的交流和探讨。 但是江小龙并不打算同意,他说现在军情紧急,没有时间给你们进行什么慢条斯理的学术讨论。咱们在见过莫总督之后,部队很可能就会立刻开拔,继续向西南战场前进。 并且看眼下这形势,部队稍后极有可能是高速行军,不再有休息的时间,更不可能等他们这几个医生的医术研究结果。 万紫霞倒不介意,说你们走你们的。我们必须要先在这里了解清楚,这一带地区特产的药草的使用和分布情况、尤其是放射性物质的分布情况以后,再来追赶你们。 江小龙无话可说,只好同意他们随行。 来接江小龙他们的一行人脸色严峻,神情焦急,不断地催促他们立刻上路。江小龙等人只好匆匆上马,跟着他们连夜赶往贵宁府。 当他们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二更时分,城门早就关上了。 带队的军官高声喊叫,城上放吊桥开门。还没等吊桥完全放下来,那军官就迫不及待地率先纵马跳上了吊桥。城门此时刚刚打开,仅能容一人一骑通过的时候,那军官已经打马飞奔,从刚打开的窄缝中冲进了巨大的木质城门。 他一冲,他的手下们也都火急火燎地加速冲进了大门,一边冲还一边回头望向江小龙等人。 江小龙就明白了,他们不好催促自己这一行人赶快,但是却用这种行动向他们表示了希望能快一点跟上他们的速度。 齐元直还有些奇怪,嘟囔道:“我们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这半夜三更的还这么着急,难道这是要去救火么?” 原本他心里想的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睡一觉什么的,明天再去会见莫总督呢。 江小龙沉声说道:“搞不好是莫总督的伤情真的十分危急。他很担心在见到我们之前,他的状况就可能已经不行了。所以才吩咐手下,一定要在见到我们之后就立刻带去见他——不管是什么时间。” 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当地的一座豪宅大院,看来是临时征用了县城内的一家富豪的宅邸,用来做总督府的。 带队的军官远远就一路高喊着开门,看守院子大门的值班军官跑出来,一看见他们这一行人正从街的尽头高速赶来,未及过问,他就已经迅速主动地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并派人一路小跑着冲进院内,高声喊叫道:“赶紧通报总督大人,就说江大帅已经到了。” 迎接队伍中的带队军官没有下马,直接冲进了院门,到了第二重院落才跳下马来,把缰绳扔给了赶来接应的亲兵们。 内院有人小跑出来,一迭声地问:“江大人在哪里?” 带队军官大踏步向院内正厅走去,一边不耐烦地回应道:“别挡道!这厮,只顾聒噪。总督大人起来没有?赶紧带我们去见他老人家。” 江小龙等人随着他们穿厅过院,来到了内院深处的正厢房。 从门外看,厢房门窗紧闭,门窗之内还拉着厚厚的帘子,看起来密不透风。室内灯-火昏黄,人影绰绰,不时传出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带队军官做了个稍候的手势,就自己打开房门进到了屋内。他人刚一进到屋里面去,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虚弱地咆哮道:“还特么的禀报个屁啊?快请江大帅进来!” 不等那个军官出来,江小龙就大踏步地带着自己这一行人,推门走进了室内。 房间里有着一股很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味。床上的莫楚云怀拥厚厚的被子,半躺着倚靠在一位妇人的怀中。几个月不见,他显得非常的苍老和憔悴,面色昏暗,头上还裹着厚厚的毛巾。江小龙差点儿没能认出他来。 这难道就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莫大总督吗?这不分明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嘛! 莫总督看见江小龙进来,没有任何的寒暄,劈头就问道:“小哥,你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江小龙还没说话,万紫霞倒是先开口了。她说道:“伤口感染了,可能恶化得还很严重!喂,我说你们不能这样紧闭门窗的,要有点新鲜的空气好不好?” 莫楚云看了她一眼,虽然没人介绍,但是他也是阅历丰富,马上就明白了这女人大概是个什么角色。他神情严厉,沉声说道:“现在没有时间讨论你们的医术问题。” 他转过目光,再次追问道:“我说江大帅,你究竟带了多少兵来……咳咳咳……”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所打断,他的手下们一阵慌乱,抚背的抚背,拿毛巾的拿毛巾,端药的也赶紧凑了上来,众人一阵瞎忙。 莫总督好不容易止住了咳,马上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一边在侍女端着的白色毛巾上,大口大口地吐着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一边喘息着,同时还用一双透着严厉目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江小龙,等着他的回答。 江小龙还没来得及回话,万紫霞却再次非常镇定而冷静地接着说道:“肺部也被严重感染了,看来不是一般的严重,要是没有特效抗生素的话……” 江小龙打断了她的话,低声嘱咐道:“你和杨大夫一起去找莫总督的医生们交流吧!” 打发走了万紫霞之后,他这才转向莫楚云,说道:“回总督大人的话,在下这次带来了一万余精兵!” 他知道莫楚云很期望着他带来的能是一支很庞大的部队,但是他不想哄骗他,因为这对谁都没好处。所以他决定实话实说。 莫楚云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脸和脖子上的皮肤也瞬间变成了通红。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大得有些吓人,并且还带着肺部呼哧呼哧艰难的呼吸声。下人们都很惊恐地看着他,一名侍女险些打翻了手上的器具。 江小龙没有被莫楚云的样子所惊动,脸色如常般镇定,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冷酷地回答道:“您,其实已经听到我刚说的话了——就是一万多人而已。” 莫楚云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半晌后抬起头来,神情激动地指着身边的墙壁嚷道:“他手上至少有一百多万的军队。现在西南战场如此危急,他却只给了你区区一万人,能顶什么用?” 江小龙无话可说,半晌儿才淡淡地回答道:“殿下的意思,眼下东部战场的形势也很不好。他需要兼顾那边,伺机而动……” “东部战场?真是可笑!整个青龙帝国的主力不是在东部就是在北部!一旦西南部被突破,敌国联军就能长驱直入,直捣京师!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怎么兼顾?还怎么伺机而动?” 第1章 (六十五)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一万人……他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莫楚云胸部剧烈起伏,忿忿不平。激动的他再次咳嗽不止,又吐出了两大口血来。 江小龙不能跟着他一起发牢骚。 莫楚云是帝国的栋梁,老资历了。他骂了殿下会有怎么样的后果,江小龙不得而知。但是他江小龙如果跟着莫总督一起使劲儿地说殿下的坏话的话,那显然是极不明智的。 他适时转移了话题,说道:“总督大人,您还是先谈谈西南那边的形势吧!” “那边……那边你不要去了。”莫楚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道:“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你手上只有一万人,能顶什么用?” “先谈谈情况吧!”江小龙淡淡地回应道:“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这么不了了之吧?咱们先聊一聊,看看有没有破局的可能。” “没有没有,根本就没有破局的可能。”莫楚云没好气地说道。 “如今摆在你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你前往西南战场的必经之路上,千神国度的十几万蛮族大军正在等着你呢。” 看见江小龙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他简明扼要地补充道:“此去西北二百里,就是连绵不绝的天台山山脉。当地人传说只要上了天台山,就可以找到神仙的足迹了。” “那里有一道横亘在你们面前的连绵不绝的悬崖峭壁,长度足有数千里。唯有鬼道峡,是唯一通往西川的便捷通道。” “鬼道峡自古就是兵家要地。一夫当道,万夫莫开。漫长的数十里峡谷非常狭窄,头顶上只有一线天,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当地人传说那是通往阴曹地府的道路。” “现在这个鬼道峡已经被千神国度的蛮人至少有六万大军占据着。要想硬闯的话,你便是手上有十几万人马,也未必能闯得过去。” “而如果是想要绕道的话,你只有去东北方向的宜晶城。但是那样的话,你可能要七绕八绕的多走差不多两千多里地的路程。等到你赶到了西南战场,估计那里的战事早就已经结束了。” “天台山的鬼道峡?”江小龙有些惊讶地说道:“我来之前听说他们那些蛮族人还在万州县附近驻扎,这么快他们就已经占领了鬼道峡了么?” “前天的事情。”莫楚云回答道:“在万州县盘踞多日的千神国度人突然出动了。在当地青龙奸贼向导的带领下,他们长途奔袭,绕道从后方攻克了鬼道峡的关口。” “如此看来,不能绕道。”江小龙沉吟道。 “那么你和你的一万多兵马,可能连千神国度人的面都见不着,就会全部被埋葬在鬼道峡的山谷里面。”莫楚云不置可否地回应道。 江小龙没法回应这个沉重的话题,于是换了话题说道:“莫总督能不能给在下介绍一下目前西南战场的敌我形势?” “很危急!”莫楚云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等稍稍平复了一下之后,又接着介绍道:“来了三个国家的敌军,都很强悍。西南战场是我青龙帝国唯一在人数上不占优势的战区。” “本来还略有优势的……”江小龙暗自想道:“只可惜您老人家一仗惨败,在临安府被人家轻轻松松地就打垮了三十万大军,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不过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不可能在莫楚云面前说出来的。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临安府一仗,究竟是……” “老夫大意了!”莫楚云没有避讳自己的失误:“樱花帝国的指挥官吉野森旺摆开了阵势,想要硬攻临安府。老夫也准备正面死守。谁知他们早已收买了东门的守将潘石焘。” “铁血神兽帝国的军队里面有一支火枪队。人数不多,但是战斗力却极其强悍——说实在的,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觉得你们所研究的那些奇淫技巧,是如此的犀利,可以说是枪响人倒。” “从破甲穿盾的角度来讲,他们比弓箭手要管用得多——那些铁血神兽的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老早就已经翻过了陡峭的山岭,悄悄埋伏在了城东门的附近,而我们仍然还蒙在鼓里。” “当西面的战斗一打响,我们的主力就全部被吸引到了那个方向上。潘石涛这个奸贼立刻就打开了东边的城门,在我们背后捅上了一刀。大股敌军随之就一拥而入,等到我发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已经无可抵挡了。” “三十万大军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所谓兵败如山倒,老夫怎么也控制不了局面了……” “竟然还有支火枪队……”江小龙有些震惊了。 他原以为这将是几年后才会出现的军械——如果说出现一两支手提火枪还不足为惧,那么要想用步枪来大规模列装军队,毕竟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以及一定的科技和工业的储备的。 还有一点必须提到的是:眼下的这个时空看起来比江小龙以前的那个世界还要落后一些。 在他来的那个时空里,虽然火器发展的也比较晚,但是毕竟明朝时候的关宁铁骑就已经列装了“三眼铳”这种威力强大的火器了,并且还出现了一定规模的火炮。 至清朝晚期,火枪火炮都已经具备了相当的规模。虽然说鸦片战争失败了,但是林则徐还是依靠火炮打过胜仗的。更不用说曾经号称当时亚洲第一舰队的“北洋水师”了。 但是眼下的这个世界,火器还是稀罕物。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抵抗九国联军的战争中,出现了已经列装了步枪的“火枪队”,这令江小龙不得不感到有些惊讶。 或许这个世界落后于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但是不难想象,随着他们这批穿越者的到来,这个世界的科技及工业水平必定会迅猛发展,赶上他所来的那个世界的水平,甚至有可能还会迅速的超越。 因为,所有这些穿越者都是来自于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的顶尖科学家。 说句直率的话,这些科学家不仅仅是吉安霍特——戈姆利的顶尖学者,即使是放眼穿越之前的他们的那个世界,他们也是当世绝对出类拔萃的专家学者。 所以,眼下这个世界如果不会飞速的发展,那才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呢。 但那毕竟是以后才会出现的事情。眼下,他们这批穿越者不过是刚刚穿越到这个时空而已,还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掀起什么风浪来。 江小龙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科技还处在相当落后的程度。但是居然有些国家的军队居然已经装备了火枪,这让江小龙颇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火枪队!”江小龙心中暗自想道:“这可是相当难对付的。” 他马上就想到:虽然冷兵器一样有远距离杀伤性武器,比如说弓弩和投石机。 但是在纯靠落后的弹射机构提供动力的情况下,投石机的投射距离十分有限。 弓弩虽然可以打的比较远,甚至在火器刚刚出现、技术还很原始的时候,它们的射程是火枪都难以比拟的。 但是弓弩的穿透力是很成问题的,用盾牌和厚重的铠甲完全可以抵挡得住。 火枪可就不一样了,炸药爆炸所推动的弹丸,不是弓箭的穿透力所能比的。火枪队在盾牌阵的掩护下,可以在中近距离内对只有冷兵器的部队进行完全的碾压。 当年大清帝国的猛将僧格林沁曾经率部与英法联军死磕,虽然表现得极其英勇和奋不顾身,但是还是遭到了极其惨烈的失败。八旗子弟们悍不畏死,反复冲锋,最终却以极大的伤亡代价换来了英法联军微乎其微的损失。 这就是冷兵器与热兵器作战的严重后果。 抛去那些火枪的话题不讲,现在话说回来,通过刚才莫楚云总督语焉不详的叙述中,江小龙认为,这个莫大帅在这场战斗中,的确还是存在着一些严重的问题的。 起先江小龙的心里还有一些的疑惑,但是此时,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作为西部战场的主帅的莫总督,对这场战斗的失利,他应该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本来作为一个指挥官就应该考虑全面,在战斗开始前就把各种可能的因素都考虑进去。自古兵家有云,兵不厌诈。现在对方已经摆明了要正面强攻,你就更应该考虑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你想想,那些说怎么打你就怎么打你的,说从哪里打你就一根筋地从什么地方打你的人,不是傻到脑子有问题,就是自信得无比膨胀到脑子有问题的。 看不出自己的将领有问题也就罢了,人家早就已经预先埋伏在背后了都不知道,也没把这个可能性给考虑进去的,你说他这个带兵的一点责任都没有? 当然,这也只是江小龙个人的想法。他可能还不太清楚的一个问题是——能像他这么全面地考虑问题的,只能是少数人。而这些少数人往往都是各行业领域的专家。 而大多数人,总是有考虑问题不周的情况。毕竟,精英永远都是人类中的极少数。 听了莫总督的介绍,江小龙虽然一直都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但是脸色如常,一直都非常的镇定。可是一直站在他旁边的齐元直,却脸色早就变了。 他心想:“难怪在来之前,江大帅一直在强调西南战场十分的凶险呢。原来还真让这个小妖孽给说对了。先不说那可怕的火枪队和凶猛的敌军,单单是眼前的这个鬼道峡,就是一道真正的鬼门关。去了直接就是送死。还打什么打?” 齐元直暗自琢磨了半天,如何破解这个硬闯鬼道峡的问题,但是没多久他就放弃了。因为他觉得就算是自己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是不知道这一关该怎么过! 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两边的峭壁爬不上去;上面有六万大军守候;绕道的话太远来不及;硬闯的话就是死路一条,人家从两边的峭壁上随便往下丢点儿什么东西都能砸死你,而你还拿人家根本就没什么办法,想反击都够不着,只有挨打的份儿。这还怎么整? 看见江小龙杵在那里出神,莫楚云叹了口气说道:“江大帅啊,说实在的,当初我听说你要去墨南省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凶险万分。后来不久,果然听说你已经深陷了重围之中。老夫当时虽有相助之意,但是距离太远,爱莫能助。” “没想到你居然创造了奇迹,一举平定了墨南省的局势。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夫确实有点不大敢相信。那恐怕是谁都难以创造的奇迹啊!” “但是眼下,老夫重伤在身,只怕已是命不久矣。既不能为你把酒庆功,却反倒还要出这么大的一个难题给你,老夫深感歉然啊!” “小哥你虽然天赋异禀,才华横溢。但是眼下,靖王仅仅给了你一万的兵马,老夫在这贵宁府大后方,手中也仅仅只有数千兵力而已,我这点兵力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万一前线垮掉,或者是千神国度人发兵攻打这里,咱们就更不要说保卫贵宁府了。而且就算是把这几千兵力都给你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在下并不想要借用贵宁府的一兵一卒。”江小龙回应道。 他的面色沉静如水。 莫楚云虚弱地喘息着,但是目光却是炯炯有神。他盯着江小龙看了半天,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果然还是要继续前行?” “是的。”江小龙回应道:“我只希望总督大人能满足我一个条件。” “请讲!” “我需要西部战场的指挥权。” “这倒是没有问题,老夫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你既然能在墨南省打出这么大的一场胜仗。到了西南战场,或许也只有你能改变那里的局势了。但是这同时也有另外的一个问题。就是无论如何,那你也总得要先能过了鬼道峡这一关才行。” 江小龙似乎对此并不担心,他说:“这倒要请总督大人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咱们这么大的活人,难道还能被尿给憋死?” 莫楚云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的……咳咳……不行的。不要小看那里……” “尽管你在墨南省所创造出来的奇迹,老夫也很是佩服。” “但是,老夫并不认为你会像是民间传说的那样,会呼风唤雨,会驾着彩云飞行什么的……老夫当然不相信这个……顺带说一句,你在墨南省干的实在是太漂亮了,老夫很震惊……咳咳……自从上次见面之后,老夫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是,你……”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急剧的咳嗽给打断了。 江小龙并不为了对方的夸奖而有什么沾沾自喜的意思,好像那是一件早就听烦了的啰嗦话一样。 等到莫总督稍微平静一些了,他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的确不会飞。但是我也不相信整个绵延数千里的峭壁,会没有任何一处有攀登的可能。找找当地的老乡,总会有人有办法的。”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即使是悬崖峭壁,也是可以翻越的。在前世,他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而且他曾经还是一名攀岩爱好者。所以他根本就不信没有能攀爬的地方。 “不行的。那些峭壁风化的很厉害,表面的岩石其实都是脆的,很难攀爬……” 莫总督立刻否决了他的幻想。 “这倒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江小龙暗自想道。他没想到峭壁难以攀爬的问题会这么的严重:“看起来还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天堑啊!” 江小龙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总会有办法的!具体怎么做我现在也不知道。我需要到现场去看一看。不过我相信,总应该会有什么办法的,只要有一个地方能够上得去一个人,问题可能就好解决了。” “实在是上不去的话,那么我们可以派人通知宜晶城,叫他们出动一队快骑,迎着我们这个方向,从峭壁的上方过来。我们则快马往宜晶城方向走,双方尽快会合。我相信他们总能在峭壁上找到一处可以接应我们的地方的。这可比我们赶往宜晶城再绕道走的话快多了。” 莫楚云听了这番话以后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觉得江小龙说的还真是句句在理。 反复想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你说这小家伙,别看起来还是一副应该去玩泥巴的小屁孩儿的样子,但是心思敏锐,碰到难题的时候,办法总是层出不穷,而且不拘一格。 难怪能在墨南省,把二十万的北洋海盗帝国的大军给打得满地找牙呢…… 莫楚云停止了咳嗽,一边喘息着,一边认真地专注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小孩子,希望在他的脸上或眼睛里能看到点怯懦、敷衍、无所适从或者是小孩子瞎说大话的痕迹。 但是他努力了半天,却没有看到任何的负面的东西。 他所看到的只有坚定和自信。 一种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难得倒的的坚定和自信。 但是他还是很不放心,暗自琢磨了好一会儿。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什么问题是能够难倒眼前的这个小孩子的,反倒是小孩子身上所散发的那股子锐气感染了他。 唉!或许,今后的天下应该是这个小孩子纵横驰骋的舞台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莫楚云忽然又皱起了眉头,说道:“或许你能够找到徒手攀爬的地方,但是你带的是一支上万人的军队,是要去打仗的。” “你需要大量的物资,包括武器装备盔甲什么的,甚至还有大批的粮食、草料和牲畜。那可不是一般的猎人打猎的时候,所需要考虑的问题啊。” “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东西。”江小龙自信地说道:“只要我们能过了鬼道峡,一切都好办。如果过不了鬼道峡,留着那么多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这小子的话总是这么的直白简单,而且一针见血。 莫楚云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老夫答应你提出的要求。” 他叫人取来纸笔,郑重其事地写下了委任命令。任命江小龙为西南战线的总指挥,暂代莫总督处理前线的所有军政要务。所有归属西南战场的军政官员都必须服从江小龙的指挥,否则,当以违抗总督命令及恶意贻误战机为名,从重治罪。 写完之后,他叫人取来自己的印章,很郑重其事地在上面盖了大印。 江小龙接过这份委任令之后,从头至尾细细地看了几遍,虽然在文字上已经无可挑剔了,但是实际效果是否能够完全如愿,他的心中并无十二分的把握。 毕竟,那里的将领们都是行伍出身的职业军人,说不定还都很有背景。到时候他们如果真的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或者执行不力,你难道还能再跑回这贵宁府来告状打官司? 那个莫靖明和肖云煌不也是在靖王的命令之下吗?他们又何曾拿他江小龙的话来当一回事儿了?——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沉吟半晌儿,江小龙又问道:“知府及副总指挥以下,我可否先斩后奏?” 这话很重。 一个知府掌管一州之军政要务,相当于一方的土皇帝。而副总指挥却早已是莫总督的左膀右臂。这个要求的确有点高。莫楚云一听到这句话也觉得这小子有点过分,简直是得陇望蜀。 但是细想之下他很快就明白了:眼下前线形势危急,如果不能做到令出如山,又何谈扭转战局的希望? 这小子是担心自己年纪太小,带的兵又少,万一到了前线镇不住那些手握重兵的大人们,他们中有很多人甚至是资历很老的家伙们——其中有的人甚至在朝中都很有威望——那他一个小孩子又该怎么办?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不可能到前线去帮他镇场子。 第1章 (六十六)只有山鹰才能够飞过去 总督沉吟了片刻,从身边的桌子上取来自己的官帽,摘下了头顶上的花翎撂在了身边的桌子上——那是他的官位的象征——沉声回答道:“你相机行事,我只要结果。真有不测,老臣陪绑。大不了砍头而已,还能有什么更坏的结果?” “爽快!”江小龙在心里暗自赞了一个。他恨不得竖起大拇指来。 但是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并不允许他在这个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只是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说道:“谢总督大人的信任。小子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莫总督显然对江小龙的表决心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是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们最好远离鬼道峡,从莫云岭一带想办法翻越绝壁——如果你能够找到爬上去的办法的话。千神国度的蛮人在鬼道峡的驻军有六万余人。而且那里的堡垒是我们建造的,非常坚固,易守难攻。” “但是他们和后方的千神国度主力大军相隔较远,互相之间有些脱节,相信你们可以在不被他们发觉的情况下,穿过他们的防线,去跟目前咱们驻扎在永州县的主力部队会合。千万不要跟千神国度的蛮人纠缠,你的兵力太少了。” “不!”江小龙沉声回答道:“在去永州县之前,我要先打垮这帮千神国度的蛮人。” 莫总督听了这话一惊,挑起眉毛说道:“这可不是在墨南省。你可以凭城据守。这是野战。千神国度人的战斗力可不是你能小看的,而且人数比你要多得多。你怎么能蛮干呢?” 江小龙换个角度问道:“千神国度人的战斗力怎么样?请莫总督详细介绍一下吧。” 其实在问这句话之前,江小龙心里已经对千神国度人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穿越之前他的业余爱好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深入研究全球各个时代的战史。这个世界虽然跟他来的那个时空不尽相同,但是他经过研究发现,大致情况也不会相差得太远的。 “他们黝黑健壮,残忍野蛮。而且他们的男人不管老少,基本上每个人个个都留着络腮大胡子。”莫总督若有所思地介绍道:“与我们青龙中原人不同,我们多数人没有那么浓密的胡须。所以他们说他们是爷爷兵,管我们中原人叫做娃娃兵。” 说这话的时候,他少有地露出了微笑。 江小龙却暗自想道:“又来这一套!简直是想象力极度贫乏。” 在他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里,咱们国家六十年代的时候曾经跟这些家伙们打过一场战争。当时他们也是取笑咱们中原的人是“娃娃兵”,说他们自己是“爷爷兵”。 战争的结果是碾压性质的。咱们国家的“娃娃兵们”把那些“爷爷兵”给揍得找不着北。当时英国的一位资深记者在形容这场战争中说道:“拆腻司的军队打他们,就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轻松碾压到令人难以置信。” 可见当时把他们打得是有多么的狼狈。而后来我们主动撤军之后,他们又到处吹嘘,说是他们后来组织起来的援军把我们给吓跑的。而且官方媒体和教科书上也都是这么自我吹嘘的。 但是莫总督的脸色随即又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对了!他们有大象兵,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那些叫做大象的动物,比普通的牛马要高大许多。它们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很难对付,披上铠甲之后,横冲直撞,我们的骑兵完全不是对手。” “我还真是不明白,大象比战马的价钱要贵的多。” “他们千神国度又穷得要死,大象却多如牛毛——所以我劝你,无论如何,不要冒险。要想办法尽快先与咱们的主力部队会合。” 江小龙却淡淡一笑,暗想:“那些大象他们不是去买的好不好?他本地森林中就出产这个物种。就如同上古时期的野马一样,从野外捉来大规模地饲养和驯化,不就可以了么?” 但是这话他没有说出口来,只是反驳道:“眼下,千神国度人还没有参与到对永州县的攻击行动中,咱们的主力部队就已经很吃力了。” “如果我带着这一万人赶到西南战场,千神国度的人一旦发现之后一定会尾随赶来追击。那就等于是我把这他们这十几万人也一起带过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总督大人您想想,那里的局势是更好了呢?还是更危急了呢?” “如果因为我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而直奔永州县,反而把这些千神国度的大象都引了过去。我估计城里的人全都会恨死我的。”江小龙最终笑道。 莫总督默然半晌儿,叹了口气说道:“可你只有这一万人,又如何能是那些十几万野蛮人的对手?这可是野战,你无险可守。况且还有那么多的战象。” 江小龙倒是不慌不忙,说道:“他们不是在鬼道峡只有六万么?其余的主力都还在万州县。我给他们来个各个击破,倒也不是全无胜算。” 莫总督半天没有说话,最终无可奈何地说道:“无论怎么做,你首先还是要想办法先翻越那道绝壁再说。否则的话,一切都只是纸上空谈,没什么卵用。” 江小龙无语。 没去现场看之前,他也没办法拍着胸脯做保证。即使你有心拍胸脯、做保证,人家也会认为你是说大话、放空炮,缺乏足够的说服力。 毕竟大家都是凡人,有些困难是不能够随便说几句话、喊几句口号就能解决得了的。 最后,江小龙问道:“还有个问题,总督大人阁下,您账下的那个李云聪现在何处?” 莫总督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他呢。” “他现在在永州县。本来死活要来陪我的,但是我不准。因为他是个能工巧匠,前线非常需要他。你到了永州,多指点他一下吧……” 离开莫总督下榻的官邸,已是黎明前的黑暗了。整个市镇都在熟睡之中,只有他们几个人的马蹄踩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那马蹄声在沉寂的黑夜之中回荡,显得格外的响亮而沉重。 一路无话,每个人都在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回到住所,江小龙在纸上草草画了几个图形,叫来了韩秋雪,吩咐道:“天亮之后,你带一队人去市镇上去征集铁匠以及其它的一些工匠们,给我赶工做出这些东西来。” 图上画的都是一些后世专用的攀岩工具,包括安全扣、钉鞋、岩石锥、岩石锤、岩石楔和安全索等等。 “另外还要一些比较结实的绳索,能拖拉几个人并且很耐磨的那种。”他转身向齐元直道:“麻烦您也一块监工。绳索最好几百米长一条,急用。辛苦辛苦。我要睡一觉了……” 齐元直拿他没什么办法,虽然他现在也很困,但是你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吗?何况还是一个身怀绝症、身残志坚的小孩子呢? 这时候张宝庆却凑了上来,问道:“大帅!我已经听齐大人说了,说那里有很多风化石,你真的觉得这些东西都派的上用场吗?风化岩可是软硬不吃的,您这些攀岩的装备,只能用在地表坚固的山坡上,对付风化石可是半点作用都没有啊!” 江小龙扭头对他一笑,说道:“这话你可不该对我说……” 张宝庆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江小龙是什么意思。但是江小龙却不再理他,而是扬长而去,迫不及待地找地方睡觉去了。 多伦富德很着急,追着他的身后喊道:“大帅!大帅!时间紧迫,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就派出几骑快马尽快赶到宜晶城去,通知他们马上过来接应我们?” 江小龙含含糊糊地说道:“来不及了。下午叫醒我,咱们连夜出发。” 几个人莫名其妙地互相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来不及了? 我们派信使出去又不耽误您老人家睡觉。 这跟您连夜出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几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齐元直做主,还是写了一封尽量详细的书信,派人快马赶往宜晶城,寻求他们尽快赶来帮忙。 江小龙这一觉,昏天黑地地一直睡到了太阳西斜。他爬起来后在水井边胡乱地冲了一把脸,然后一边吃着厨子送过来的各种肉食——吃得满脸一塌糊涂的——同时还叫来了多伦富德。 他问道:“你研究过了没有,从这里往哪个方向走最合适——我是说既不要离鬼道峡太远,还不要大幅度偏离我们最终的目标——见鬼,西南战场咱们的主力部队现在在什么鬼地方了?” 多伦富德回答说:“回禀大帅,我们最新的消息是七天以前的。西南战场我们的主力部队已经收缩在一个叫做秃鹫堡的小镇子里,固守待援。” “秃鹫堡?”江小龙纳闷道:“怎么又是堡又是镇子的?” “原先是个军事要塞,防备南夷入侵用的。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城镇的。” “哦,不管它是什么,反正我们都是要去那里跟他们汇合的。”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秃鹫堡的位置有点前出,不如退回到永州县去——这么多天没有接到最新的情报了。搞不好,他们可能已经退到了永州县也未可知。毕竟,秃鹫堡远不如永州县的规模,而且永州那里的城防工事也做得比较好,秃鹫堡在设置的时候就是作为一个前哨站来使用的。” “不管这些了,咱们先召集人手研究一下。” 江小龙召集多伦富德等人开了个小会。面对地图——尽管那时候的测绘水平相当的落后,难以精确地表达方位和距离,但也只能马马虎虎地将就了——他们要先选择了一处攀登悬崖峭壁的大致地点。 这个地点不能距离鬼道峡太远,也不能距离西部较为繁华的地方太近。距离鬼道峡太远,对将来攻克鬼道峡口的守军阵营非常不利;如果距离繁华地域太近,则可能会惊动千神国度人在后方的大本营。 最后他们选择了在鬼道峡以西大约八十里地远的一处地段,据说这一地段大部分的峭壁高度只有三百多到四百米,是鬼道峡左近最低矮的地方了。 部队连夜开拔,江小龙下令所有还没完工的登山装备及其材料全部打包带走,那些工匠们愿意跟随的就跟随,可以许给他们较高的工钱,让他们随军行动。 等到了攀爬现场,马上就着手就地施工打造,做出一个就先用一个,等不及批量造出以后再集中使用了。 他们是在第二天的午后赶到了预定地点。江小龙下令部队就地休息,但是他自己却等不及饭菜做好,就带着手下将佐们前往峭壁附近,勘察现场去了。 在接近悬崖附近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密林深处的一座小木屋。 木屋的主人叫做多吉才让,是个图波特族人。图波特人虽然也是隶属于青龙帝国,但是他们有自己的族语,说起青龙官方语言来含含糊糊,口音奇怪,晦涩难懂。 多吉才让是个老猎人,常年居住于此。他的老婆据说才二十多岁,但是看起来黑不溜秋,一脸的褶皱,要说她有四十多岁了也没人会有意见。 小孩子生的倒是虎头虎脑的,两只眼睛贼亮,只是脸上和手上都肮脏不堪。 这一家子人似乎都不爱说话,老猎人也是沉默寡言的。 江小龙说明了来意,希望跟老猎人多吉才让了解一下什么地方好攀爬。老猎人一句话都没回答,而是扭头就走回了屋子里,并没有把陌生的客人们也带进屋子里的任何表示。 江小龙等人不管不顾,跟着他身后也挤进了屋子里。屋子里的女人看见他们,用他们的族语问了多吉才让一句后,就忙自己的家务去了,什么表示也没有。 倒是那个孩子,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好奇地来回打量着那十来个不速之客。 江小龙示意齐元直拿出一些随身的干粮放在桌子上,表示一下友好。 “我们想翻过山去。”江小龙伸手指着西北方远处的峭壁,说道:“请老人家给我们指点指点,究竟从什么地方攀登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那里没有山!”多吉才让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墙壁说道:“那里只有墙壁!” 屋子里立刻就冷场了。 老猎人扭头看了看这些陌生人,又说道:“只有山鹰才能够飞过去。没人能爬得上去。” “是啊!”赵树勇接口说道:“没准儿我们大帅正在打算组建一支山鹰战队呢!” 没人理会他的这句话。 江小龙不甘心地问道:“那么您总知道什么地方最低矮吧?” 多吉才让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坐在床上的小木桌边,点火抽起了自己的水烟筒。 “那么,有没有稍微倾斜一点的地方呢?比如有个斜坡什么的……” “要斜也是往外斜,没有一处是向里斜的。”多吉才让生硬地回答道。 屋子里再次冷场。 峭壁是往外斜的,那确实是攀爬难度极大,而且还表层风化,随时可能坍塌。果然让这个老猎人说对了——只有山鹰才能飞越。 江小龙不甘心地又问道:“那么,峭壁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横长出来一棵树的?” 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常见的。植物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树的种子落在了峭壁上,是有可能生根发芽,最后长出一棵虽然歪斜,但是依然枝繁叶茂的大树来。 有树的话可能就会好办一些,总比一直沿着光秃秃的墙壁往上爬要好。 多吉才让抽了半天的烟,把水烟筒指向西方说道:“向西大概三里地,有一棵松树是长在墙壁上的。不过,它离崖顶也没有多远了。” 江小龙见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双手抱拳说了一声:“打扰了,我们告辞!” 他转身出屋,对手下们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很快就赶到了悬崖边,果然如老猎人多吉才让所说,放眼望去都是笔直陡峭的石壁,高耸入云。很多地段的石壁上都有向外凸起的部分。 张宝庆特地下马,找了一块狗头大小的石头,用力地砸向面前的岩壁,只见“哗啦”一下子,岩壁的表层在石块的打击下,剥落了一大片。 张宝庆拍拍手上的泥土说道:“确实风化得比较厉害。大帅啊,你的那些登山钉只怕不管用。只有在坚硬的岩石上,你才能放心打孔,装钉子。” “是啊!”赵树勇接口说道:“在这里爬的话,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抱着一大堆石头渣子一起滚下来的。” 没多久,众人果然看到了多吉才让所说的那棵松树。 树干粗大,一个人只怕抱不拢,枝繁叶茂。虽然歪歪斜斜长得十分丑陋而倔强,但是看起来很稳固。只是——它离山顶也太近了一点,看起来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借用价值。 江小龙不甘心地带着大家沿着峭壁一路观察,直到太阳西斜,每个人的肚子里都饥肠雷鸣了,他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江小龙吩咐厨子多准备点好吃的,他要召集心腹将佐们都来喝酒解乏,并顺便共同商讨对策。 齐元直一直在心里很奇怪,江大帅到现在也没有派出使者赶往宜晶城的意思。他好像对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似的。 从见莫楚云总督到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两天了。虽然齐元直早已暗自派了人去,但是他江大帅却始终没有过问过这件事。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吗? 他在心里觉得,尽管自认识江大帅以来,一直没见他犯过什么大错。但是现在的这一点,他已经肯定江小龙的决策是不太明智的了。 “原来你也有想不周到的地方啊……”齐元直暗想:“可是不对啊,这个办法明明是你先提出来的啊!总不至于一走出总督府,你就把这一茬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赵树勇一来就在旁边起哄,说道:“咱们干嘛非要跟这条朽烂不堪的石壁过不去呢?” 江小龙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话,而是转向张宝庆问道:“你一共带了多少炸药?” 张宝庆一惊,反问道:“大帅,你想用炸药?我可没有多少炸药来对付这条石壁啊。那可是横亘数千里的一条绝壁啊——好几百米高——是帝国西南部横断山脉最难对付的一处地段。” 江小龙笑道:“我又没叫你炸掉整条石壁,你慌什么?” “你是说,炸出一条向上攀爬的斜道来?”张宝庆思索着说道:“那也不行。炸药不够。绝壁高度数百米,你要想炸开一片一直到顶上的话,我带的炸药量绝对不够用。” “不需要炸开一片,咱们只需要炸开表层,炸出一条小斜坡来,能保证几个人,甚至哪怕只要保证能有一个人可以爬上去就行了。” “那要是表层炸开以后,里面还是风化严重呢?怎么办?” “无所谓!”江小龙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炸开表层,滑落下来的碎石堆就足够我们落脚攀爬的了。咱们哪还有空去管它里面是什么地质情况?” 张宝庆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像是个办法!但是……爆破点最好高一点,越高越好!” 江小龙摇摇头说道:“够高的话我就不用炸药了,直接翻过去不就得了?” 张宝庆一听也泄气,摇头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么高的石壁,我们怎么能爬得上去装炸药?但是如果装药点太低的话,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以从底层炸起,然后炸落下来的石头就是我们的垫脚石了。这样子一步步,我们最终也能一直炸到最上一层去。” “这样的话可以是可以,就是需要的炸药很多。你想想,几百米高的悬崖,那要多少的炸药才能一步步炸上去啊?我们手头的火药储备根本就不够。” 第1章 (六十七)你们会被埋在里面的 他们的这番对话如果放在从前的话,周围的其他人可能就都是一头雾水了。但是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些人就已经能猜得出那些平时没听说过的名词,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了。 多伦富德就是其中的一个,此时他插话说道:“我们的攻城云梯也就七、八米高。京城的城墙是整个帝国最高的,也就只有大概三十多米高,那已经是基本上不去的高度了。” 三十多米高,基本相当于后世钢筋混凝土楼房九到十层的高度了。对于古代的攻城部队来讲,这个高度确实已经是难以攀爬的恐怖天堑。 就算你造出这么高的云梯,能举上墙壁去都极有难度,而且爬的时候那梯子也会晃悠得很厉害。何况你还要穿着沉重的盔甲,提着刀枪,举着盾牌,冒着上面倾泻下来的滚石檑木之类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杀人器具。想爬到十层楼的高度去?做梦吧? 江小龙思索了一阵,说道:“离地五十米,打孔装药。” 张宝庆摇摇头说道:“对于这条绝壁而言,五十米太低;但是对于我们而言,五十米太高,我想不出来咱们怎么能上到五十米的高度。” “五十米。”江小龙肯定地说道:“老张你先去计算装药量,要保证能炸出一个我们能上得去的土堆来。我们要利用这个土堆,进行二次爆破,然后接着搞三次爆破。这样的话,炸药就用不了多少了。” 他转头对齐元直和韩秋雪吩咐道:“麻烦你们立刻动员那帮工匠,不要再做我昨天画的那些东西了。我要他们连夜赶制出一批锯子和大斧头来,明天我们要大规模地砍树。” “砍树?做什么用?” “我要搭建一座高台。” 命令下达之后,为了不影响官兵们的休息,齐元直还特意组织工匠们远离营房,到树林深处去支炉子打铁。 但是在这四处荒无人烟、极其静谧的野外,仍然可以见到远处到处都是火焰升腾,烟雾缭绕,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清脆震耳。 官兵们不堪其扰,纷纷把被子和衣服都裹在了自己的头上,不然就没法睡觉。 不多久,齐元直就匆匆跑来找到已经呼呼大睡的江小龙,说道:“我们带来的铁矿石很少,半成品的铁块已经用完了。到现在斧子才做了几十把,锯子因为加工十分复杂,目前还不到二十把。大帅你看怎么办?” 江小龙睡眼惺忪地说道:“这也算是个事儿?把马车上的所有铁件都拆下来。反正马车也上不了绝壁。还有那些比较笨重的大长兵器,包括那些大型的盔甲、盾牌什么的全特么的都给熔了,重新锻造。” 齐元直一想:是啊,这些庞大的战车的确都是上不了悬崖的,而那些笨重的兵器盔甲什么,本来就是巨大的负担,想要运上悬崖去也将会是非常的困难。 部队要想翻越眼前的这道万丈悬崖,绝对是要轻装简从的。至于将来要不要再把这些东西运送上悬崖去,那都是后勤的辎重部队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齐元直暗骂自己太笨。这样的问题还需要来请教他吗?江小龙的意思很明白,现在的一切的重点就是怎么能让部队尽快地爬上悬崖去,其他的问题都得靠边站。 第二天一大早,江小龙就精神焕发地嚷道:“打起精神来,叫所有的弟兄们都特么的起来,咱们要赶路了。” 很快,悬崖下的林子里到处都响起了伐木的声音。无数的人在砍伐巨大的树木。 一万多人全部被组织起来,声势浩大,干活的进度令人满意。 江小龙叫来齐元直说道:“我还需要绳子,长达数百米的非常结实的绳子,多做几条。最好做出几百条来。我估摸着,咱们就算有几百条还未必够用。” 不出半个小时,齐元直就哭丧着脸回来了:“没有那么多的麻绳,大帅你说咋办?” “你看那边的那些藤条,都可以用上,还可以剥那些树皮,咱们可以一起绑扎起来做绳子。” “可是这样的话会非常的粗糙,而且粗大笨重……” “我只要它足够长并且足够结实,要他好看细腻做什么?又不是女孩子绑头发。” 齐元直无话可说,再次在心里大骂自己的蠢笨无比,一路小跑着去监工去了。 一万多人齐心协力,很快就伐倒了一大片的参天古树。 江小龙下令紧靠悬崖的地方开始铺设高台的第一层。他们选的地点就是靠近那棵生长在峭壁边的松树附近。只是为了地面的平整而稍稍偏移了一点。 无数的人喊着号子,人拉肩扛,连许多的战马都用上了。众人齐心协力,很快就铺出了一片大约有上千平米的第一层——全都是巨大的树干并排铺就的。 施工的过程中,江小龙一再严厉地嘱咐大家要注意安全,但还是有人伤到了脚。 刚才还显得很多的被伐倒的树木,这一铺下去,几乎就用得差不多了。于是无数人又开始伐木,为第二层的铺设做准备。 整个高台是金字塔结构的,第一层耗费的木料最多,往上逐层递减。说起来,越往上铺,所耗费的木头就会越来越少,但是施工的难度却变得越来越大了——因为越往上,那些沉重巨大的树木就越难拖拽上去。 张宝庆考虑周到,很早就组织人力锯出很多的木板来。他们将这些木板搭在金字塔结构平台的一侧,铺成一条倾斜的通道,这使得拖拽木头的工作省力了许多。 随着塔台的一层层增高,拖拽木头的工作就越来越吃力,受伤的人开始增加。 张宝庆组织一部分人去寻找石块、碎石以及砂土来,填充那些树木与树木之间的空隙——这是最容易让人伤到脚踝的隐患——但是因为缺少工具,而所需要的土石方数量十分巨大,所以工程的进展很不理想。 “上滑轮!”江小龙画了一些图纸,让工匠们立刻打造滑轮。齐元直虽然不懂什么叫滑轮,但是图纸一看就懂。他挠着头皮直发愁,说缺少模具,一时间很难制造出这么多的铁滑轮来。 “那就用木头。选粗一点的,最关键是找要木质坚硬的来,用刀斧和锯子来加工。” 木头加工的进度也比较慢,江小龙就说:“找比较圆的木头,中间穿孔就行。” “可是木头坚硬的话,就是用钢钎也很难穿孔。” “把钢钎烧红就容易了。” 滑轮的使用果然省力了许多,江小龙又叫韩秋雪找来一些比较细心、手巧的士兵,让他们选大小差不多的圆树枝来,把它们的枝杈尽量削平整,然后在拖拽大树的时候,一排排地铺设在倾斜通道那些木板的前进方向上,当成轮子来使用,这让大树的拖拽又省力了许多。 一万多人齐心协力,仅用一天不到的时间,就依傍着巍峨的悬崖建造了一座三十多米高的平台。这已经是后世混凝土结构楼房差不多十多层楼的高度了。 其中黑云寨的那帮伙计们最为卖力。为了让江小龙大帅能看的起他们,这帮土匪个个都显得十分的活跃和兴奋,号子也喊得比其他的队伍都要响亮。 但是随着金字塔结构的逐层上升,平台顶端的面积已经只有三十平方左右了。 显然,这个时候再往上铺设木头已经不现实了。 因为再往上升,平台顶部的面积就会越来越小,继续往上建造的空间到最后就完全没有了,就像金字塔一样,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尖尖。 “靠着悬崖往上搭梯子。我要搭三十米高的梯子。” 江小龙这话一出口,不仅齐元直反对,就连张宝庆也觉得不理解。他说:“十米竹梯,人爬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晃悠的很厉害了。三十米的梯子,天哪,那人还没等到爬上去到顶,就非得被摇晃得飞下来不可。” 江小龙用鄙视的眼光斜了他们一眼,说道:“谁说非要用竹梯了?再去砍几棵最高的大树来,把枝杈都砍掉,然后拖到平台上面去,并排靠着悬崖。然后把它们都绑起来,咱们只要在树干上砍出一些豁口来,这就是稳固得不要不要的通天梯啊!” 众人一听,果然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好办法。于是分头行动,在晚饭之前,他们就依靠着悬崖,快速搭建起了一大排坚固无比的、由大树的树干组成的梯子上去。 在众人都去吃晚饭的当儿,张宝庆带着几名亲兵在施工现场忙乎了半天,最后回来告诉江小龙道:“大致测量了一下,估计通天梯最顶端的高度已经离地面有八十多米了。” “哈哈哈!”江小龙很满意地反问道:“怎么样?我说给你五十米的高度,现在足有八十多米了,是不是说话算话?哈哈哈,咱的办法还是比较多滴……” 酒席上的人们不断地交口称赞,说江大帅天神下凡,智慧无穷,总之赞美之词一股劲地往他身上乱砸,显得十分的肉麻。 江小龙既不推辞,也不脸红,哈哈大笑着将那些溢美之词照单全收。 “赶紧吃饭吧!”江小龙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准备组织爆破。”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江小龙就拿出了几张图纸对齐元直说道:“赶紧组织工匠们造这么一个东西。我不难为你,这东西的大部分都是木质结构的。我把它叫做巨型弩炮。” “只是对牛皮筋的要求非常的高。你跟工匠们好好地研究一下,我需要它至少能打出三百米远的距离。” 他又拿出最后一张图来,很郑重地说道:“这是弩炮能发射的弩矢。全铁制作,非常沉重。我需要你们在造出巨型弩炮之后,一定要好好琢磨这个东西。不然一切努力都白费。” 齐元直见他说的这么严肃,担心自己搞不定,于是想拉上张宝庆一起去研究。 但是张宝庆不肯去,他说:“打孔装药的要求更高。我要在现场监督。你有什么搞不明白的,可以直接来现场问我吧,我没时间去看工匠们制作。大帅的意思我已经基本明白了,但是这里我是不可能走得开的。” 齐元直只好自己跑去找工匠中比较聪明能干的人来,一边组织人施工建造,一边现场研究难题,寻找解决的办法。 张宝庆现场勘查选点,多伦富德等人挑选了十多个善于攀爬的官兵,让他们带着打眼的工具,一边在天梯的树干上开凿适合于攀爬的阶梯和抓手的孔洞,一边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 他们好不容易爬到了树干的顶上,先用绳索将自己和树干固定在一起,然后按照张宝庆指定的位置,在悬崖上开始打眼。 由于是高空作业,悬空而做的官兵们操作十分的艰难。他们都有使不上力的感觉。而且由于岩石表层风化严重,打眼的时候飞出来的灰尘很容易迷住人的双眼,他们不得不用比较薄的半透明的纱布来制作面纱,以此遮挡沙尘。 再加上打孔的深度有很高的要求。别看那些岩石的表层是风化的,里面却还是相当的坚硬,所以他们的作业进度非常的缓慢。 经过一个上午的艰难操作,他们终于在石壁上打出了十几个孔洞来。 张宝庆不放心,亲自拿了一根细竹竿,爬上去验收孔洞的深度和开口直径,并划记号对不满意的孔洞都在旁边作了记号,要求下属们上去修正。 当他全都觉得满意之后,下面上去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带了几桶火药上去帮忙装填。 装填很快,完毕之后就放导火索,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封口了。 封口的要求很高,要让炸药在里面充分发挥作用,口就要封得尽量严实,这样在爆破的时候才会引起较大的震动。 江小龙在下面仰着头看,到最后连脖子都觉得酸痛得不得了,不由得嘟囔道:“不等你们打完这些孔洞,老子的脖子就会彻底断掉……” 他不耐烦,但是又不放心,使劲儿地对还在峭壁上忙活的张宝庆嚷道:“你特么的可别整出太大的动静哈!回头整出个大地震来,把千神国度人给惊动了,非跑过来看看究竟不可。” 上面一阵叮叮当当,并没有人回答,也不知道他们都听见了没有。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张宝庆终于浑身大汗淋漓,颤颤巍巍地爬下来了。 他说:“我已经连夜叫人多加工了一百多米长的导火索,可是分在这么多的装药口上,还是很不够用。如果咱们现在就点火的话,估计危险系数还是很大的。人可能跑不出来。” 江小龙看了看崖壁上挂着的导火索,果然还导火索的长度确实有些欠缺。他扭头问多伦富德道:“你能不能挑一些手脚特别麻利的上去点火?咱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没时间等你们再造导火索。” “我我我,我那里的人有几个手脚特别利索的。”赵贵忠抢着答道。 他觉得这是一个表现自己那队人马的机会,着急得都结巴起来了。 江小龙皱了皱眉说道:“我只是这么一说,你那么着急干嘛?这活儿是有一定风险的。人员必须齐,喊着号子一起点火。等到点着火之后,就要用最快的速度从上面下来,一直到整个高塔的最底部,然后还要跑出起码百米之外。你觉得能不能行?” “这个距离有点长哦。”张宝庆抢话说道。 “骑马呢?马的速度比人快多了。”赵贵忠想到了一个点子:“咱们预先把马放留在悬崖之下,他们从悬崖上一下来就能骑上马逃走。” 江小龙想了想说:“还是不行。这种操作需要人有非常稳定的心理素质,而且恐怕还得长时间进行反复的训练,直到他们全都能够娴熟。” “咱们现在没那么多的时间进行训练。你别到时候他们慌慌张张的,什么抢马、撞马,或者是心慌从马上掉下来什么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各种意外的情况咱们都必须要预先考虑进去。” “您那导火索点上去需要多长的时间烧完?”赵贵忠反问道。 “这可估计不准,咱们又没有钟表。”张宝庆说道:“而且导火索加工粗糙,有的点得快,有的烧的就会慢一点。” “我还担心会不会有烧了一半就灭了的情况发生呢——尽管我都仔细检查过。但是怎么样也足够你们下到高塔下面来的,还能不能再有时间跑出一两百米远,这个我可就不敢说了。” “这样!”江小龙鬼点子多,这时候又冒出新花样来了:“这不是还有好多的木头和拆散了的马车吗?咱们就在离高塔二、三十米的地方搭建一个临时的防护工事。” “然后把盾牌什么的都集中起来,挂在工事的外面,里面用木头撑住。这样人从上面下来以后,只要躲在这工事的后面就安全了。” 赵贵忠猛地一拍大腿说:“这主意好!大帅就是高明!” 说话间几百人同时动手,三下五除二就在距离高塔的三十米之外,建造起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结实、坚固的临时工事,大家再七手八脚地把盾牌都集中起来,挂在工事的外面。 完工之后,张宝庆还特地上去用力踹了两脚,说道:“我是踹不动了,就是不知道大石头砸下来的话会怎么样了。” 赵树勇说道:“你们会被埋在里面的,到时候我老赵给你们上香……” 赵贵忠却满不在乎,急匆匆地就赶到自己的队伍那边去点名叫人。 十几个被选出来的家伙,每人握着一个火把飞快地爬上去,果然手脚都很利索。 江小龙要求在正式点火之前,必须进行至少三次演练,就是要让他们拿着不点火的火把爬上去,然后下来,反复实操三次。 第一次果然有些人心慌意乱,差点从上面栽了下来。最后一直搞到第四次演练,大家才基本上算是熟练了。 “没有时间再继续耽搁了,鬼知道后面还有多少的困难在等着我们。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消耗我们宝贵的时间。”江小龙决定马上就动手点火。 张宝庆却觉得是不是还有必要再来两遍。但是江小龙否定了。他说:“你看看他们的那一身的汗,爬这一趟不容易。再搞两遍的话,他们就会全都累趴下,今天只怕就无法进行爆破了。” 他给了预备点火的人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然后就吩咐他们赶紧上去点火。 点火之前,江小龙把所有的点火队员召集起来,做了个临时简短的小动员讲话。 他说:“所有的人动作要快。要注意听口令。在口令没有发出之前,绝对不允许擅自点火。谁擅自点火,那就是在干杀死自己和杀死所有同伴的蠢事。你们听明白了吗?” “点火的时候,动作要稳,绝对不允许还没点着导火索就逃的。一定要确定点着了才能逃。一旦发现没点着就跑的,当场杀头,我不听任何的理由。” “点着火以后,你们可以丢弃火把逃跑,这样会节省时间,而且还安全。但是我要强调的是,虽然你们逃跑的动作要快,但是绝对不能心慌。如果因为心慌而摔下来,可是绝对没有人会去救你们的。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他逐个问每一个点火队员,并让他们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不要求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但是所有需要注意的重点都必须要亲口说出来,否则的话就不能过关。 当所有人都记住了要点之后,点火行动就开始了。 点火队员们紧张快速地冲上去开始攀爬,因为手中举着已经点起了大火的火把,他们的行动有些不便——拿着没点火的火把去做攀爬训练是一回事,拿着点起劈啪作响、烧着炽热火焰的火把再去攀爬悬崖,那是另外一回事。 江小龙让嗓门大的吴浩雄叫这些人注意安全。吴浩雄便叉开腿怒吼道:“现在还没到点火的时候,急个屁啊?别想在上面玩儿折跟头的把戏,谁摔下来老子立马就拿大刀招呼!” 他这一吼,上面的人才逐渐稳定了下来,慢慢地,所有人都爬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第1章 (六十八)二级助推火箭 他们手中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抓住身边的绳索或是树枝什么的,稳定住自己的身形,然后一齐转身,回头望向下方远处的江小龙等人,等待他们的号令。 “大家注意了哈!等我数完三个数,喊点火你们再动手,不然我砍你们的头。”江小龙一直站在工事的旁边叫嚷着。 他不放心这些家伙们,好几个人想把他拉到远处的安全地带去,但是他却死活都不肯走,说:“你们谁都别拉我,谁拉我我跟谁急!” “三、二、一,点火!” 随着口令声的发出,一众人等动作整齐划一地伸出手里的火把去点火。等到导火索嗤嗤冒着青烟开始往上烧的时候,他们纷纷丢掉手中的火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下爬。 这帮土匪都是见识过炸药的威力的,虽然行动前反复叮嘱,但是还是有个别人有些慌乱和不稳。其中一个人竟然真的慌得从高塔的木架子上摔了下来,已经下到底下来的伙伴们连忙将他扶起来,一边一个地架着他跑。幸好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见此情景,江小龙禁不住直摇头。这批人刚刚加入他的队伍,其心理素质还是远不如那些老队员——这些老队员都是受过魔鬼般残酷训练的,除了那批神箭手之外,其他的人也都在后来分批进行过集训。他们的心理素质当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看来这批山贼的心理素质还欠火候,必须要想办法尽快地提高。 之所以选择这帮人来点火,主要是因为他们有他们擅长的一面。 在加入他的队伍之前,这些人常年在丛山峻林之中当土匪,在悬崖峭壁上攀爬,在这方面的确是比江小龙的那些老队员要强些。但是他们刚加入江小龙的队伍没多久,这心理素质还没办法去跟那些老队员们比。 今后一定要抓紧行军间隙的时间里,对他们进行特训——这方面,吴浩雄和赵树勇已然深得了江小龙的训练精髓,而且他们还很乐意干这种事情。 尤其是那个吴狗熊,那家伙简直就是个虐-待-狂。一想到这里,江小龙的嘴角不禁就挂起了一丝微笑。 当然,这些念头在江小龙的脑海里都是一瞬间的闪念。他现在必须高度关注的,还是这帮家伙的逃跑和死活问题。 当这些家伙们一旦从高塔上跳到了土台上,就慌不择路地开始往下跑。江小龙拼命地跳着脚嚎道:“走木板路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摔死你们这帮龟儿子!炸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众人连滚带爬地往高塔下跑,其中一个还真的摔了一跤,崴了自己的脚踝。 工事后面的官兵们急忙冲出去,七手八脚地把这个倒霉的家伙给抬了回来。 他们跑到工事的后面刚刚站定,就听“轰隆!”一声震天巨响,紧接着悬崖上接二连三地爆炸起来,一时间地动山摇。躲在工事后面的人顿时只觉得整个天空都是一黑。紧接着,无数的沙土碎石就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临时工事后面的人不要说睁眼睛了,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视野里一片黑暗。 这些沙土碎石都是从将近九十米的高空被炸飞出来的,能量极大,噼里啪啦的,瞬间就把他们搭建的临时工事给砸塌了好几处。 厚厚的灰土碎石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砸落,众人只觉得一阵天塌地陷,很多人都站立不稳。 绝大部分人都抱着头,撅起屁股来承受那铺天盖地下来的泥沙和碎土块,还有胆小的企图往外跑,结果被旁边的同伴拼命地给拽翻在了地上。 碎石沙土的暴风雨很快就过去了。站在远处的众人一看,那临时建造起来的工事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的。厚厚的泥土、尘沙和碎石,几乎将临时工事和躲在后面的人们给完全掩埋住了。 “大帅!大帅!”众人不顾悬崖还有塌方的危险,冲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把被埋在里面的人都从土里给拽了出来。首先拽出来的都是黑云寨的土匪兵,后来才把江大帅给挖了出来。 江小龙是满脸泥土地被人揪住双腿给拖了出来,样子十分的狼狈。当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破口大骂:“踏马的张宝庆,你特么的想炸死老子啊?用了多少炸药?” 张宝庆正诚惶诚恐地想要解释,但是江小龙却早就忘了他刚才骂他的话了。只见他忽地一转身看向悬崖,一边着急忙慌地揪着张宝庆的衣服问道:“怎么样?炸塌了多少米?” 此时,整个高塔和上面的峭壁都已经淹没在了浓浓的黑烟和漫天的尘雾之中,几乎整个视野都被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当烟雾渐渐随风散去之后,悬崖终于露出了它现在的面目。 整个高塔包括云梯部分已经被碎石和尘土给彻底埋葬,并且凭空增高了数十米。在碎石堆之上的悬崖,还被崩掉了很大的一片,向上露出了数十米空空荡荡的凹陷来,看起来有些狰狞。 上面那些还没有崩掉的山崖部分,依然还有二百米左右的高度,因为表层风化,不时还有成片的碎石和灰土稀里哗啦地掉下来。 刚才还都是树木搭建起来的高塔,此时已经是看不到半点影子了,全都被沙土和碎石给掩盖。从高塔的塔脚一直到他们临时工事的后方数十米,呈扇面分布了厚厚的一层石块和灰土。 江小龙吐了吐满嘴的沙子,喃喃地说道:“你个死张宝庆,你把我的通天高塔都给彻底覆盖了——这可是世界第八大奇迹啊!将来老子还拿什么去跟人家吹牛?” 众人都不做声,瞬间之后,他们身后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和惊叹的声音来。 那些没有见识过炸药的威力的官兵们,甚至纷纷跪下来对江小龙顶礼膜拜。他们说江大帅实在厉害,连这么巍峨的大山都能给炸飞,估计山神和天神都会被吓得退避三舍。 而那些黑云寨的土匪们则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好像那山是他们给炸塌的似的。他们是见识过炸药的威力的,自然是瞧不上那些大惊小怪的官兵们。在这一点上,他们有优越感。 江小龙没有理会背后的那些哄闹的官兵们,愣愣地看着那悬崖不做声。半晌儿,张宝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帅,您看还要不要进行第二次爆破了?” 江小龙早就忘记了刚才的怒骂,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说道:“不要了。想要再爆破的话,难度就大多了。上面随时都会塌方。这样,我看这个平台现在的高度,距离那棵歪出来的松树有没有二百米?宝庆你估计一下。” 张宝庆闭住一只眼睛,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凭空对着那棵松树比划目测了半天,回答道:“就算不到二百米,估计也不会差的太远。” “那行了,咱们就利用现在的这个平台,去射击那棵松树。你们赶紧派人上去,平整最顶上面的那块地方。要注意塌方啊,做好安全防护设施。” 江小龙有些兴奋,尽管他走路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而且不知道哪里还有伤痛。人们见他每走一步都疼的呲牙咧嘴的,但是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高声喊道:“齐大人!齐大人!我那弩炮造好了没有啊?” “来了来了。”齐元直已经带这人,“咕噜咕噜”地推着一辆庞大的木架子弩炮车过来了。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江小龙说道:“时间紧,活儿做得有点粗糙,不知道大帅您看不看得上眼。” 江小龙说道:“我又不叫你做钟表,要那么精细干什么?只要管用就行,试射了没有啊?” 一个工匠抢着回答道:“回禀大帅,我们试过了。用木质杆子的弩矢可以打到五百米远。但是使用铁质矢杆的弩矢的话,勉强能打到三百米远。” 紧接着他又说道:“大帅,我们估摸着您肯定不是要用来平射的。如果平射的话只需要四十五度的仰角,就能够达到最大的射程。但是您建造的这个弩炮,肯定是要用来射那棵松树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了指悬崖上突出的那棵松树。 江小龙回头望了一眼那棵松树,然后异常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这名工匠。 这家伙简直太神奇了,这番话如此的专业,只有“穿越者”才说得出。 那个人还没发觉江小龙惊异的眼神,继续说道:“但是如果要想打得高,而且还要动力十足的话,那么这座弩炮还是达不到要求的。因为您至少需要八十五度以上的仰射角。” “而在这个角度上我们已经试射过了,能打到一百五十米就算极限。而且大概在一百米刚过没多远,动力就衰减的特别厉害。也就是说,就算打到了应该达到的高度距离,那也根本不可能射穿那棵大松树的。” 江小龙没有理会他的这些话,而是一双眼睛定定地瞪着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老哥啊,你肯定是一个穿越者。你以前是研究什么的?” 那人并不畏惧江大帅的严厉神情,而是直视着他的双眼回答道:“不是,在下并不明白大帅您所说的穿越者是个什么意思。说老实话,小人前些天发过一次高烧,迷迷糊糊的都快死了。” “但是当我后来退了烧并且醒过来之后,我发现我忽然之间,莫名其妙地知道了很多以前所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也能说出很多周围的人所不能理解的新词语。但是记忆很凌乱,小人实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望大人给小的指引迷津。” “好吧,我明白了!”江小龙叹口气说道:“你穿越之后的记忆有点儿凌乱,但是这没关系,将来可以帮你慢慢儿地捋顺留了。你叫什么名字?” “魏语新。” “名字倒不像是底层人的,家里多少读过点书吧?” “小名儿叫狗顺,大名儿是镇子上的秀才给起的。”魏语新讲话比较干脆。 “难怪!您甭在这干活了,屈才!”江小龙也不理睬周围人莫名其妙的目光,转身对远处正忙乎着的张宝庆嚷道:“你,宝庆,过来一下。” “给你介绍个新的助手。”江小龙对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张宝庆说道:“这是个穿越者,就是记忆很乱,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后你当他师父,帮他把记忆捋顺了,将来你们就是好伙伴了。” “嗯,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师傅了。”张宝庆得意地对魏语新说道。 魏语新愣愣地没回话,江小龙倒是一撇嘴说道:“切——!你就嘚瑟吧你。等他将来记忆真的恢复了,还指不定谁当谁师傅呢。” 但是魏语新却又傻愣愣起来,张宝庆问他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了,结果他反问道:“不是,大帅说穿越,我好好的干嘛穿越啊?” 赵宝庆说:“听说是因为一场大爆炸……” 魏语新奇怪道:“不是……那这爆炸得需要多大的能量啊?上帝,他们是不是把地球都给炸飞了?这特么的都是谁干的?” “是啊是啊,这么大的爆炸,简直也太恐怖了……我说你为什么说话的时候总要加个不是啊?”江小龙连忙转移话题:“现在给你们这两个家伙一个新的课题,你们马上就着手去做。” 他指着那辆弩炮车说道:“魏语新已经做过测试了,这家伙的射程不够。你们给我想办法打造一些新的弩矢过来,看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就又找纸画图:“整个箭矢全铁构造。箭头做成细长后面带倒钩的。箭杆要足够结实,能吊住几个人不断的那种。但是不需要太长,长了吃不住劲儿。箭杆靠近箭头的部分,多做几个狼牙型的倒钩。我要求它只要射进树干里面了,就别想拔出来那种。” 张宝庆扭头看了看悬崖上突出来的松树,回头说道:“大帅,我明白你要干什么了。” “但是……”他迟疑着说道:“您刚才也说过了,射程肯定不够啊。现在这种设计,只会让箭矢的自身更加的沉重,仰射的话只怕一百米都很难办到。这怎么办?” “你不有火药吗?”江小龙不耐烦地说道:“箭尾改造成细长的杯型,里面灌注火药。封住口以后只留一截导火索出来,让它在飞行后的空中引爆加力助推。你看这样行不行?” 张宝庆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哈哈哈,我明白了。给箭矢助推加力。这虽然是很原始的火箭,但是至少起步很高,一上来可就是二级助推的火箭,哈哈哈……” 但只是一瞬间,他就又皱起眉头来了,说道:“可是这里有个严重的问题,装药一定要匀称,爆炸的时候也要均匀喷火。否则的话,箭矢会在空中偏离方向的。”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给你们方案,这种技术上细节方面的东西,你们两个多琢磨琢磨吧。虽然你们可能都不是这个专业的,但是好歹你们都是科学家或者工程师什么鬼的。” 制模加工箭矢的速度很快,但是轻重和尺寸修改了好几次。 终于试射成功之后又迎来了新的问题,的确像是张宝庆所说的,空中加力很容易,但是方向却很难掌握。毕竟二百米太远了,瞄准已然困难。即使瞄准了,在空中只要稍微偏离个几毫米,到了射程的末端可能就会偏移目标几米以上了。 张宝庆一直在摇头叹气,说这个方案恐怕是很难实现的。更要命的是,箭矢上面还要绑着钢索或者绳子,否则你光是箭矢射到大树上了,人还是照样上不去。 试验了几次之后,张宝庆瘫坐在地上说:“不行,这么精细的活儿,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忙到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江小龙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醒了之后,他披了一件衣服,施施然来到了他们做试验的临时铸造场。 此时万籁俱寂,凉风习习,天上星光璀璨。 因为白天的劳累,此时绝大部分的官兵都已经酣然入梦,唯有张宝庆、魏语新和几个工匠在忙活。他们的脸被铸铁炉的火光照耀得一片通红,后背却仿佛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张宝庆把整个实验过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说:“这个方案根本就行不通!” 江小龙仰头看着夜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样。天上繁星闪烁,银河贯穿整个天空,密密麻麻,放佛人们站在地上伸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一样。 他喃喃地感慨道:“唉,在我们那个时代,根本就见不到如此美丽璀璨的星空啊!” 后世的城里的人们,因为地面灯-火以及大气污染等原因,夜里基本看不到天上有几颗星星的。更不要说观赏那壮丽的银河了。 感慨发完了,江小龙突然转过头来说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们跟我来!” 他拽着张宝庆和魏语新两个人,大步流星地回到了悬崖那里。三个人对着那棵松树驻足观察了片刻,江小龙伸手指着那棵松树问道:“松树的上方有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你们看见没?” 两个人一起点头说道:“看见了!” “那块石头足有上百平方,够你们瞄准了不?” 张宝庆点点头说道:“如果目标不是树干,而是那块石头的话,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是,难不成你想射击那块岩石?你别看它风化严重,但是你想把箭射进去,还能牢牢地呆住,并且还能再吊个人上去的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子弹还差不多!还得是大威力的狙击枪弹!” “谁说我要打进岩石里面去?”江小龙得意地笑着反问道。 “哦——!我明白了!”魏语新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大帅的意思是:目标还是树干。箭矢的头打在岩石上之后,就会弹落下来,这样就能把箭尾带着的绳索给缠在树干上了。” “哈哈哈,聪明!”江小龙得意地转头对张宝庆说道:“看来他才是你师傅!” “哈哈哈!”三个一起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江小龙说道:“回去改方案。箭身加长倒钩。箭头塞上一截圆木头塞子。我要保证那箭头根本就戳不进岩石,还不会反弹的太远。” “大帅就是高明!”张宝庆由衷地说道:“什么时候都能想出办法来!” 第二天早饭过后,部队再次全部集中到了悬崖的下面。 数十名士兵前拉后拽,将经过多次改装的弩炮抬到了高塔的最顶上。这里已经被平整出了一块足够弩炮操作的平台。 当初在清树湾村之战的时候江小龙设计的排弩炮,是利用了大树树干的柔韧弹性来做动力。只需要用绳索来做弩弦就可以达到要求。 而这一次设计的巨型弩炮,除了利用粗大的一排木条的预先弯曲来助推之外,还要配上用上好的牛筋来做弩弦。 即使如此,由于使用的是全铁的箭矢,重量很大。再加上箭矢的后面还要拖拽一根绳索,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信心认为,这支箭矢能够射到二百米的高度的。 经过反复的调教和瞄准,第一次试射在万众瞩目之中开始了。 一名士兵点着了箭尾的导火索。随着“发射!”的口令发出,只听“嘣!”的一声大响,弩矢拖曳着已经盘好在地上的绳索,沿着崖壁的附近,直窜向远在高处的那棵歪脖子松树。 众人仰着脖子向上看,心情都比较紧张。箭矢的初速度很快,但是随着高度的上升,动力衰减的也很快。在大约升到一百来米的高度的时候,速度已经基本趋向于零了。 就在这个时候,导火索也烧到了尽头。 只听“嘭!”的一声响,箭尾被燃烧的火药点着了,灼热的火光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来。已经基本没有动力的箭矢突然加力,急速前冲,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窜到了松树那里。 第1章 (六十九)你不知道什么叫抢劫吗 箭矢没入大树枝繁叶茂的树冠部分,“噗!”地一下准确地击中了大树上方的那块突出的巨型岩石,随后失去了动力,迅速地跌落了下来,刚好拖着绳索耷拉在了松树的树干上! “太好了!一次成功!”紧张的张宝庆用力挥拳,从喉咙里面喊出了一句兴奋的声音。 “还没有!”江小龙此时倒是有些紧张。他吩咐士兵们:“小心拖拽绳索,别把箭头给老子拽下来了。一定要让箭矢上面的狼牙都扣死在松树的树干上。” 几个士兵合力,小心翼翼地拉扯着绳索。此时箭矢已经完全被拖到树冠里面去了,下面的人根本看不清树冠里面的情况,他们只能慢慢地拖拽,直到确实拖不动了为止。 江小龙还不放心,让一个士兵拽住绳子的尾部,整个人双脚离地吊在绳子上看结不结实。 绳子看起来很稳固,一个士兵挂上去已经拽不下来了。江小龙又叫两个士兵双脚离地吊住绳子往下拽,只见大树的树干略微晃了晃,绳子还是挂得很牢固。 江小龙很高兴,吩咐道:“快快快!找一个瘦一点而且善于攀爬的家伙来,带上刀子和一卷绳索,先爬上去看看情况。尤其是要好好地踩一踩,观察树干的承重能力。” 这是个比较艰苦而且有些危险的活儿,在场的几乎没有人试过攀爬两百米的高度,这差不多相当于后世六十层楼了。但是黑云寨的伙计中有几个自告奋勇的家伙,纷纷嚷着要上。 这下江小龙之前让打造的那些登山套装器具,终于派上了用场。为了省力,爬上去的人要紧靠着崖壁,两脚踩踏,顺着绳索往上攀爬。 由于箭矢射高的需要,箭杆上所绑缚的绳索很细,以便减轻重量。但是带来的问题是,顺着这种细绳子爬,勒手会很痛,至少登山手套和登山鞋是必不可少的装备。 好在这个家伙身手确实不错,在身上扛着一大捆绳索的情况下,很快就已经爬到了云雾缭绕的松树附近。 那人爬上去以后就钻进松树茂密的枝叶之中,看不见了。下面的人仰着头看,个个脖子酸痛。江小龙骂道:“码的这王八蛋在上面墨迹啥呢?该不会是找个地方拉屎去了吧?……我说那神医万紫霞回来了没有啊?老子的脖子都要断掉了。要是能给她按摩一下颈椎就好了。” 说到万紫霞,江小龙又犯起愁来。他越来越觉得她就是云梦夏。但是又很怕她就是云梦夏。 万一她真的是的话,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该怎么处啊?总不至于真的不顾年龄差距来一段忘年恋吧?她都四十岁了,我特么的才十岁出头,这多不科学啊!而且她还有家庭,还有老公和孩子,这关系搞得…… 饶是他智商很高,经常在大家难办的时候他却计策百出,但是碰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感到很捉鸡。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往上一看,松树的树干上果然缓缓地坠下来了一根粗大的绳索。 “赶紧再上去几个人,多放几根绳子下来。然后我们就可以把弩炮也吊上去了。”江小龙叫道。 “恐怕还需要在松树上搭建一个平台。”张宝庆忧心忡忡地说道:“就是这样只怕太难操作了。那可是一棵摇摇晃晃的大树。” “不需要平台。”江小龙看了半天,最后高兴地说道:“我们甚至不需要火箭了。崖顶上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子,所以我们连准头都不需要。只要他们把箭矢射进树林子里面去,你管它最后会缠在哪棵树上呢?” 果然如他所说,剩下的一切就都简单顺利了。几个人在树上七手八脚地把弩炮随便一戳,对准崖顶连放了几箭,最终他们就把弩炮丢在树上不管,全都顺着那些绳子顺利地登顶了。 随后没多久,崖顶上很快就放下了许多条绳索,官兵们纷纷往上爬。实在有恐高症的或是手脚笨重不擅长攀爬的,干脆就把绳子捆在腰上,让上面的战友把他们往上拉。 由于大量使用了滑轮技术,使得部队运送至崖顶的速度大大地加快,后来张宝庆还组织人制作了软梯。 到了晚间,一万人马已经至少上去了一半。细心的多伦富德生怕江小龙的身体不好,还安排人制作了吊篮,直接将江小龙、齐元直以及那些后勤工匠等人,都给直接吊了上去。 晚饭过后,除了人员,马匹和装备也开始大量地向崖顶运送,这是一件十分繁重的工作,但是好在大家都还积极踊跃,许多人都在彻夜不眠地紧张忙碌着。 至天亮时分,百分之七十的人员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物资,都已经运送上了崖顶。只是很多沉重的东西都难以吊运,还有就是马匹的运送工作,非常的迟缓。 当江小龙午夜时分上到崖顶的时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多伦富德,让他挑选一些精干人员,穿上便服分成几批,呈扇形出发,侦察四周的情况。 尤其是东北方向的鬼道峡堡垒的驻军情况,他要求多伦富德一定要亲自带队,详细查看,并且画出千神国度守军的防守态势草图来,回来后好研究作战方案。 西南方向,也就是千神国度人后方的情况,也是侦查的重中之重。江小龙要求赵树勇亲自带队侦查,务必要走的远一点,最好能找到千神国度后方主力大军的确切位置。 当天夜里得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从宜晶城传来的。齐元直派去联系接应他们大军的人,已经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他们说宜晶城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由于千神国度人攻陷了鬼道峡,宜晶城的战略位置立刻就凸显了出来。现在城里面人心惶惶,都怕千神国度的大军会马上过来攻打他们。守城的官长廖云西已经擅自临阵脱逃,城里的军民均无斗志,到处纷纷乱乱的,群龙无首。 于是那些被派去宜晶城的人就想自己去找一些足够长的绳索,赶回来接应,却到处找不到愿意干活儿的工匠。大部分工匠都已经逃难去了,剩下的人也无心干活接业务,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携家带口的跑路。 听完这个消息,江小龙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齐元直说道:“齐大人啊,你以为我不派人去是在犯傻么?与其在这里坐等,还不如我们自己来想办法。果不其然,现在我们的部队都已经上到崖顶上来了,接应的人你还找不到呢!你以为我忘了这茬了么?” 齐元直无言以对。 派出去的探马接二连三地回报:此处往东,只有一些运输队在向鬼道峡堡垒运送粮食。他们一路都有小股的骑兵护送,并无千神国度大军的驻扎。 此处往西的情况也是一样。 千神国度人的后方主力依然驻扎在万州县,大约有八到九万人的规模。眼下正在储备粮草,似乎近期有大规模行动的征兆。 最后传来消息的是在江小龙登顶之后的第三天的早上,多伦富德满脸倦容地回来,带来了一份草图。驻扎在鬼道峡的千神国度部落军队大约有六万人。 从图上看,堡垒修建在地形的最高处,十分坚固,易守难攻。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失守的。 将各路情报分析完之后,江小龙问大家道:“你们是怎么考虑的?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办?” 多伦富德说道:“当然是率先攻击鬼道峡。如果靖王后面还有援军的话,或者说西南战线吃紧,靖王必然还需要增派援军。如果不拿下鬼道峡的话,援军没办法过来。而目前还没有从北部或中部地区调集部队支援西南战场的消息,等这方面的援助目前看来还不靠谱。” 赵树勇插话道:“多伦大人,您这个方案是让我们去送死。为了给靖王打通道路,我们去攻击鬼道峡堡垒,这在大方向上是没有错的。” “但是你让我们一万人去死磕有六万人把守的堡垒,而且是非常非常坚固的堡垒。我想不出你心里正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呢!他们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送你头大象?” 多伦富德脸上一红。他也知道,虽然赵树勇话说的很难听,但是并不是真的有恶意。 但是他还没说话呢,江小龙就插嘴说道:“赵大人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要去惹那个堡垒了。回过头去打万州县。端他们的老窝去。” 齐元直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万州县有将近十万的人马,而且已经做好了行动的准备。我们去打那里不是一样风险极大?” 江小龙笑道:“目前除了山神和土地爷,我估计谁都不知道我们已经爬到悬崖顶上来了。而且我们用的炸药很少,能不能把山神给炸醒都还不知道呢。” “呵呵,咱们去万州县,准能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那里目前的防卫应该是最松懈的。说不准,咱们能把他们吓出一群神经病外加心脏病呢!不像鬼道峡,天天备战。” “哈哈哈……”听了这话,吴浩雄最是兴奋,拍着大腿笑道:“对对对。咱们大帅早就说过,兵法有云:‘出其不意,踹他后背’!哈哈哈,这下可就好玩了。咱们一冲进他们的老窝,非把他们全都给吓疯了不可!” “那鬼道峡的堡垒怎么办?”齐元直仍然很不放心地问道:“这条关卡一卡住,就等于是掐住了脖子似的,靖王后续的任何增援部队都不可能过得来。” “这你还要担心?你傻呀?”赵树勇嗤之以鼻,十分鄙视地说道:“那堡垒里的人一听说我们端了他们的老窝,还能坐得住吗?就算他们坐得住,他们吃什么?六万人哎,每天让他们啃地上的泥还是要吃窝边的草啊?”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齐元直连忙说道:“那我就催他们加快运送速度,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把粮食和马匹都给运上悬崖来。现在咱们的人倒是上来了不少,但是物资和牲畜还没上来的,那可就多了。” 江小龙说:“来不及了,兵贵神速。咱们现在就整装出发。” “那没有粮食和马也不行啊!” “你们不知道什么叫抢劫吗?那整条道儿上都是粮食运输队,咱们去打劫啊!” “对!对!”说到抢劫,赵贵忠最是兴奋,这可是他的专业啊! “咱们就顺着大道走,光明正大地一路抢劫过去。”江小龙一拍巴掌,小手一挥:“走!” “那……那些还没来得及运上来的东西呢?”齐元直还是觉得放不下。 江小龙很大气豪迈:“管他,不要了!” 部队就地整编,以赵贵忠和吴浩雄手下的部分人马混编成前锋纵队(因攀爬悬崖而造成的混乱,目前各自的手下都不满编),专司打劫千神国度人的运输队。齐元直和多伦富德断后,继续组织剩下的攀崖工作,务必尽快让所有还在悬崖下的人员登顶。 江小龙吩咐派出侦察队,先到官道附近进行侦查,但绝对不允许打草惊蛇。 当大队人马快要接近官道的时候,探马回报,说有二十几辆大车、一百多护卫正在附近的官道上路过。问要不要先行拦截。 “绝对不要!密切跟踪,注意隐蔽,绝不可以随意暴露自己。保持联系,最重要的就是随时给我们指定方位。等我们大队人马到了之后再说。” 江小龙吩咐完之后,还又选派了二十几人跟随探马一同回去,以保证他们有足够的人手穿梭往返,密切传递消息。 按照探马所指的方位,全体人员向运输队前进的方向全速前进,争取尽快赶到运输队的前方去进行拦截。 江小龙严厉下令:“打劫容易,但是我的要求是必须一网打尽,不容许一人一骑漏网!我需要他们全体人间蒸发,不容许惊动千神国度人不管是前后方的任何部队。哪怕是只蚂蚁,也绝不容许它爬回去报信!” 话说得很明白也很到位。大家都很好理解,所以执行得也很到位。 三百多名骑兵很快就抄近路赶到了运输队的前面。按照江小龙的命令,他们没有立刻停下拦截,而是上了大路之后继续缓缓前行,等待后续部队都跟上并到位之后,才统一行动。 江小龙将后续部队分成三路,一路在道路的左侧,一路在道路的右侧,剩下的一百多号人则在道路上跟随敌运输队的运动。 道路两侧的部队都距离官道保持在二百米的距离上,以防被运输队的人听到任何的动静。最令人头疼的事情是部队相互之间如何传递讯息,保持联系。 你想想,好几队人马相隔甚远,还要做到既不惊动对方,还能保持紧密的联系,以他们现在的技术水平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江小龙也一筹莫展,想到没有办法保证绝对不漏网一人的要求,他几乎想要放弃这次行动了。 后来还是赵贵忠知道了以后一下就解决了问题。他说他们黑云寨有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保证不惊动运输队。原来他们中间有好些人会学鸟叫的,学得惟妙惟肖。并且他们还有自己的联络暗号,什么鸟怎么叫表示什么意思,是一整套的联络暗号,于是这才解决了难题。 当四路人马都基本到位之后,江小龙下令行动,赵贵忠立即向天上发射了一支响箭。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一支箭矢迅速升空。 千神国度运输队的人还在悠哉悠哉地走在官道上,完全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就在他们莫名其妙地看着那支响箭的时候,道路两边齐刷刷地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马。 这些人衣衫不整,汗水淋漓,显然全都是刚刚急速奔跑过来的。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手持弓箭,对准了自己这一队人马。其余的人则手持刀枪,面目极不友善的看着他们。 就在他们乱纷纷的时候,道路的前后也都各出现了一队人马,同样手持刀抢,面目凶狠。整个运输队陷入了水泄不通的包围圈中。 这队千神国度人果然个个都是大胡子,头上还紧紧地包裹着样式繁杂的头巾。 他们一看四下里被围了个密不透风,而且对方的样子很凶,抵抗显然是极不明智的,包围他们的人数也太多了。 逃跑嘛,也找不到任何的缝隙。眼前的局势也太一目了然了,这帮家伙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在发现已经走投无路之后,他们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器下马,高举着双手表示绝不反抗。 个别悍勇的家伙眼见大势已去,也不得不下马,放弃了挣扎或逃跑的念头。 这是一次非常完美的伏击行动。江小龙不仅占据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而且包围圈极其紧密,没有一点空隙可寻。就算是插了翅膀都不可能飞得出去。 由于双方语言上无法沟通,江小龙只能打手势叫他们排着队,一个个地过来接受处理。 他让这些人脱掉衣服之后都捆绑起来,嘴巴也塞住,每十几个人反剪着双手绑成一队,以防止他们中途逃跑。只要把许多人绑在一起,就算你有机会跑也是绝对跑不快的。 然后他让自己的手下将千神国度人的衣服什么的都套在外面。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他们就赶着缴获来的满载粮食的马车。回过头去往来路的方向上走去。 赵贵忠从来没见过如此高要求的埋伏和打劫行动,心里非常高兴,不住嘴地夸奖道:“大帅果然非同凡人,打劫起来比我们一辈子干这行的还专业。这么小的事情都能要求得如此严密谨慎,跟着他想不打胜仗都难。” 尽管这时候大帅并不在他的身边。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他们沿着官道大摇大摆地往万州县方向走。队伍的前面远远地派出探马,都穿着千神国度族人的各式衣服,头巾也让俘虏们教会他们怎么绑,这样即使跟人迎面碰上,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只是千神国度人的武器却并不让人觉得有多好用。 收缴的武器中多半都是弧度极大的月牙形弯刀。还有就是刀头十分沉重,刀体向内弯曲的尼泼尔砍刀,看起来样子十分凶悍,就是不懂刀法的话根本就用不顺手。 甚至还有圆形的环刃,就是一个金属的圆圈,外缘打磨得极其锋利,说是可以扔出去杀人的。官兵们研究了半天,还特意请教了一下俘虏,大概知道了使用的手法,但是还是很不习惯,觉得压根儿都不好用。 侦查队的探马一旦发现前方有千神国度人的队伍,就赶紧通知后方的大队人马。也不等江小龙下令了,大家熟门熟路,大队人马很快就四散开来,藏在道路的两边,只留下那些马车和穿着千神国度人衣服的官兵们,停在路上等待着对方过来。 一旦这帮家伙进了伏击圈,大家呼啦一下就都从路边的树丛里涌了出来,把来敌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也不用什么咋呼,大家弯弓搭箭就那么一站,运输队的家伙们就乖乖地缴械投降了。 个别十分悍勇的还想反抗,但是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其他人一看这伙人如此凶残,纷纷跪倒在地,高举双手,大喊大叫表示绝不反抗。 江小龙要求所有的尸体都抬到远远的地方再丢弃,地上的血迹要清扫干净,不要遗留任何物品在地上。 他们就这样一路缓缓前行,没过多久,他们就抓获了数千名的俘虏,缴获了上百辆大车的后勤物资。 后来连绑俘虏用的绳子都快不够用了。江小龙连忙吩咐派人回去寻找齐元直,要求他尽快派人将现有的绳索都收集在一起,送到前锋部队这里来。如果悬崖下的人都已经上来了,那么悬崖上使用的绳索也要尽快收集起来,火速运送到前面来。 他们就这样一路打劫,一路收拢过去。所到之处,地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到了休息的时间或夜晚,他们就远离官道,去到官道上路过的人所看不到的地方去安营扎寨。 第1章 (七十)跟着老子送死去 经过几天的行军,齐元直终于带着后续的人马和物资,跟他们汇合在一起。 他们此时已经到达了万州县的附近。江小龙下令远离官道,找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先把营寨安扎了下来。同时还派出侦查队,由赵树勇负责打探周围的情况。 先前他多次派多伦富德出去侦查,是因为这个人做事有认真细致,面面俱到,凡事力求完美的特点。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千神国度人老窝的附近。大敌当前,需要赵树勇这种经验丰富、处事狠辣果决的老江湖来,更能使人放心。 赵树勇带着人在外面游荡了一天一夜,于第二天的上午返回了营地。 由于万州县靠近千神国度人的边界,赵树勇很有心、很有目的地亲自盘问过周围的几个村庄,将其中十几个经常同千神国度人做生意、会说千神国度族语的村民带了回来。 江小龙非常高兴,又拉着这些村民做翻译,跟那些被抓的千神国度人俘虏进行了一番交流,大致掌握了万州县里面的情况。他还告诉这些俘虏,如果有愿意为青龙帝国效力的,不仅会给予重赏,而且战斗结束后就会马上把他们释放回家。 一些千神国度人的俘虏听到了这个许诺以后,表现得十分踊跃,纷纷表示愿意为他们效力——反正他们又没有什么国家的观念,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们也会经常去打别的部落的人。此时上战场为江小龙他们效力,他们也没什么意见,只要是不打自己部落的人就好了。 通过交流他们知道,由于附近没有青龙帝国-军队的威胁,万州县的防御还比较的松懈。尤其是城外,由于附近村庄密集,所以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到处都有很多自由贸易的市场。 城门晚上才关,白天的城里城外双方的人都可以自由走动。由于是紧靠着边境的城镇,当时双方的官府的管理都比较松懈,两边平民百姓的相互往来本来就几乎不受什么限制,只有要求落户入籍的,才需要到官府去办理比较繁琐的手续而已。 千神国度人的大军在占领了这里之后,青龙帝国派驻在这里的边防军都被消灭或赶跑了,青龙帝国的官府机构也就顺势被取缔,但是千神国度的人也不管,所以目前这一片基本属于无政-府状态,到处乱哄哄的。 由于千神国度的大军是由多个部落的联军所组成的,因此也没有集中到一起进行驻扎,而是城里城外到处都有他们的兵营。 他们平时都是穿着各种各样的本部落的军队制服,甚至有些部落根本就没有统一的制服,而且听说,他们互相之间也不是很团结。 在知道了这些情况之后,江小龙吩咐人通知后方那些押运后勤物资的部队,迅速赶上来会合。他自己则亲自带着赵树勇、吴浩雄、十几名墨阳雄狮旅的成员、若干表现积极的俘虏以及会说千神国度人族语的村民等人,组成了一支侦查小队,亲自进城里去侦察万州县的情况。 他们都只带了一些短刀短剑之类的防身兵器,藏在衣服里面贴身的地方。 为了伪装的逼真,赵树勇还特意带了把月牙形的弯刀,吴浩雄则更夸张,左手提着一把尼泼尔砍刀,右手还拎着一把环刃,凶神恶煞一般。 由于他们这一行人大多数是不留胡须的,只好用面巾遮住了口鼻。好在当地人也有许多也都是这样的,并没有什么怪异。只有江小龙还是个孩子,所以不用在这方面操心。 这是一个大胆冒险的计划,齐元直听说了之后差点儿被吓出心脏病来。 你说你一个主帅却跑去深入虎穴,一旦被人识破并且抓获的话,咱们可就群龙无首了。果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的话,齐元直不知道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办。 平时这支部队怎么行动,都是听江小龙的,他已经习惯了。如果万一突然间让他接手,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 他想去劝说江小龙不要这么冒险,但是江小龙根本就不听他开口讲话,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看好这个家,别让他们出乱子。我回头去买点好吃的给你吃。” 侦察小队的人都穿着当地人或千神国度人的各式服装,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去万州县的官道上。还没到万州县的时候,路上就已经非常的热闹了。 官道的两边很多摊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城门外的护城河都已经干涸了,大概是由于地处热带,天气干燥,加之多年未有战事,没人管理,所以护城河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护城河两岸到处都是货摊。跟来路上官道两侧的商贩不同,那些都是地摊,到了晚上就用摆货的粗布一卷,就可以收拾回家了。而这些则是制作了固定的木架子当商铺用的。商贩在里面,客人在外面,就像是卖货的小木屋那样。 很多木屋还向外用竹棍或木棍挑出遮阳的篷布来,方便客人驻足浏览商品。 到处人影憧憧,热闹非凡。许多人在用江小龙他们听不懂的各种语言大声喧哗着,有讨价还价的,也有大声打招呼聊天的,不时爆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来。 虽然也有很多当兵的,穿着制服和简易的藤甲,手里提着各种兵器的,但是大多也都是在闲逛,并没有什么肃杀的气氛。 一群人在路边的大树下乘凉,有人竟拿出随身携带着的各种古怪的乐器来,叮叮咚咚地弹奏着异国风味的乐曲,还有人应声唱和,旋律还蛮好听的,甚至有人还和着音乐跳起舞来。 江小龙等一行人不由得暗自摇头道:“这歌舞升平的,哪有点要打仗的意思?” 城门口站岗的士兵们也是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站,对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过多的关注。 进到城里,气氛就截然不同了。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官兵——可能是由于分属不同的部落吧——穿着各式各样的制服和轻便铠甲,并不统一。语言听起来似乎也有较大的差别。 多数人目光严肃,时有抢劫当地青龙帝国百姓的事情发生,还有打砸店铺抢东西和随意打人的情况发生。在一个巷子深处的角落里,一群粗鲁的壮汉正在轮女干一位青龙帝国的少女。 那少女一直在尖叫求饶,那些壮汉们则当街坦露着他们丑陋的小“家伙”,肆无忌惮。他们不时爆发出粗野狂放的笑声和听不懂的语言的叫喊声。 有愤怒的亲兵当时就想动手,但是江小龙压低嗓门厉声喝道:“别冲动!会害死我们的。” “这可是在敌占区,回头有的是你们动手的机会。”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基本不动,但是脸上的神色却很严厉。 大街上果然看到有很多的大象。那些坐在大象上的士兵手持着大长的兵器,耀武扬威的,神情十分的傲慢。江小龙手下那些没见过大象的人都很好奇,也有些畏惧。 江小龙吩咐一名侦查队员带着一位队伍里的当地村民,去跟踪那些大象,看看他们在城里设置的比较大的象栏大约有多少个,都分布在什么位置。 另外又派出了几个人,都各自带着队伍里的村民,返回到城外,绕城一圈,看看城外都有多少个兵营、马厩、象栏以及堆积粮草的草料场。 “十万大军。他们这么多的人马,不可能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城镇之内。城外一定还有不少的兵营。你们赶紧给我都探听清楚了,画好草图。我们马上就有大用了。” 这样一分配之后,侦查队剩下的人就没有几个人了。赵树勇担心安全的问题,极力劝说大家赶紧回去。江小龙却决定再往城里走走。他想要找到千神国度人的总指挥所在地。 但是他们很快就遇上了麻烦。 刚走回到大街上,迎面就碰上了一队骑兵,大约有二百多人,个个神情威武彪悍。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没有留胡须,下巴光光的,看起来还挺嫩。 他们先是很警惕地瞪着江小龙等一行人,接着就在那个年轻人的手势下停住了脚步。有些人甚至已经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们一行人。 那个年轻人用千神国度语向他们喝问了一句什么。江小龙身边的一名村民立即悄声向他翻译道:“他问我们是哪个部落的?” 江小龙没等翻译说完就语速极快、而且嘴唇几乎不动地悄声吩咐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多伦富德部落的。” 江小龙根本不知道驻扎在这里的都有哪些部落。他对千神国度的各部落名称也不了解,所以就信口胡诌起来,并且还借用了多伦富德的名字。 那村民被吓了一跳,立刻反问道:“这是哪个部落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要不我随便报一个我所知道的部落名字吧?” 江小龙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说道:“不要!就报多伦富德。” 他没有时间解释,实际上他所担心的,就是怕村民报出一个正确的部落名字来。万一那帮家伙里面有人又恰好也非常熟悉这个部落,那可就真的是弄巧成拙了。还不如随便瞎编一个,反正他们部落多,不可能全都熟悉吧? 听了这话,那村民不再犹豫,立即大声回答了对方的问话。 那帮人果然面面相觑。谁也没听说过这个部落的名称,但是由于来加入联军的部落众多,没听说过的小部落名字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于是那帮人就开始互相询问起来。这个当儿,那村民又很机灵地向江小龙小声翻译道:“他们称呼那个年轻人叫什么拉贾戈巴拉王子之类的,可能来头不小。” 正说话间,那个被称为拉贾戈巴拉王子的人又问道:“这是一个什么部落?为什么没有听说过?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他的话音未落,更多的骑兵围拢了过来,警惕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们。大有一句话不对就会把他们碎尸万段的架势。 江小龙立刻对那个村民小声说道:“告诉那王子,后面的那个小巷子里正在发生轮女干事件。我们刚刚想制止,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态度嚣张,我们管不了。” 他想转移话题并且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但是那个王子听了之后,奇怪地回问了一句什么,脸上还露出了不解并且是嘲讽的笑容来,其他人也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江小龙不用翻译也能猜到对方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是征服者,强女干青龙帝国的平民百姓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立即对那个村民小声说道:“告诉他们,那个少女是莫沃尔家族的远亲。” 王子的话音未落,那个村民就大声回复了。结果王子的脸色为之陡然一变,用千神国度语问了一句:“当真?”还没等回答,他就立即招呼手下纵马向那个巷子里面冲去。 江小龙以前听到多伦福德说过,千神国度有个莫卧儿王朝。他灵机一动,立即瞎编了一句,没想到立刻奏效。 看见王子带着部下气势汹汹地往身后的那个巷子里冲,他立刻对手下吩咐道:“赵树勇,你带个村民跟进去看看。有机会的话就趁乱把那个姑娘给救下来。但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人都跟我走。咱们马上出城去。露馅儿了大伙都要死在这里。” 看见江小龙带着人马跑了。赵树勇气得咬牙切齿,小声地骂道:“码的你也知道危险,跑得比兔子还快。却偏偏还叫老子去送死。” 说归说,但是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这个时候,拉贾戈巴拉王子的骑兵队还没有完全冲进巷子里去,江小龙他们刚刚脚底抹油准备开溜。赵树勇立刻就一把揪住了那个给江小龙做翻译的村民,低声吼道:“你特么的别想跑,赶紧过来跟着老子去送死去。” 他早就看中了这个村民的机灵劲儿,这时候冒险,无论如何要拖住一个脑子灵活的人。 两个人骑着马混进了王子的骑兵队,跟着他们一起往巷子里面冲。他们很快就听到了巷子深处的乱七八糟的吼叫声,紧接着许多人跟着一起大喊大叫起来,巷子里顿时变得吵吵闹闹的,非常的混乱。 赵树勇跟在队伍的后面,很快就听见前面有个稍显稚嫩的嗓音吼了起来——是那个王子的声音,紧接着对方也骂了起来,显然并不买账——可能是对方还不知道这小子是王子的身份吧。 王子这边的人也怒气冲冲地对骂,那边更不示弱,一个个操着家伙摆出一副要干仗的架势来。显然是双方都还没搞清状况呢,就已经开始恶语相向,而且火气一个比一个还大。 赵树勇挤到前面一看,对面那十几个家伙好像是一开始就被对方的态度给激怒了,虽然一个个衣衫不整,有几个还赤裸着下部,直挺挺地袒露着黝黑的家伙,满不在乎他自己的那小东西被晾在外面,手中则抄着兵器,做好了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准备。 而那个少女则浑身哆嗦着,趁人不备,自己爬到了巷子边的墙角下。 见此情景,赵树勇连忙跟同伴打了个手势,悄悄爬下马来,小心翼翼地挤过人群,来到墙边,轻轻地对那少女说道:“别叫喊!别吱声!我是来救你的。悄悄地跟我走,小心别让人注意到你。” 少女先是一惊,然后就是一错愕,但是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对方说的是青龙帝国的官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尽管头发散乱,神情迷茫,脸上肮脏得不可救药。 他们身边就是已经被打砸过的房子。赵树勇看见周围人人都在激动得大喊大叫,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他连忙闪进旁边那个已经被打破的房门,示意少女跟上他。 当少女爬进门来之后,跟着赵树勇的那个村民也急忙跟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压低声音问道:“将军,那咱们的马怎么办呀?还在人群的后面呢。” “还要什么马?”赵树勇没好气地说道:“连特么的小命都要没了,你还有闲心管什么马?” 说话之间,他已经来到了屋后,推开摇摇欲坠的窗户,蹭的一下就身手敏捷地翻了过去。然后他立马回头,问那少女道:“你行吗?能爬得过来不?” 少女没说话,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咬着牙自己翻窗户。赵树勇一边扶着她,一边压低嗓门喝令那村民道:“还愣着干什么?想死啊?赶紧过来搭把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七手八脚地一阵忙乱,终于将那少女给合力抬了过去。随后,那村民自己也慌慌张张地翻窗户,结果不小心将已经摇摇欲坠的一页窗扇给撞断了,发出一声响来。 村民没经历过这种凶险,差点被吓傻了。仔细一听,那边吵得正凶,没人注意到这里。赵树勇咬牙骂道:“笨猪,老子迟早要被你给拖累死。刚才做翻译时候的灵活劲儿去哪了?” 窗户后面又是一个小胡同。赵树勇在前面带路,专门找破门破窗户乱钻,当他们七拐八拐地跑到大街上的时候——其实也就刚过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那边吵架的双方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同意和解。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大家忽然惊奇地发现,那个刚被轮女干的少女、引起双方争吵的主要当事人,竟然神不知鬼不绝地,就不见了踪影。 于是大家乱哄哄地开始分头去寻找,可是哪里找得到?这个时候,那赵树勇他们三个人早就已经跑到了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了。 当他们还在胡同里到处乱钻的时候,赵树勇就脱下了自己的袍子套在了那姑娘的身上,又脱下自己肮脏的裤子给那姑娘胡乱包了头。打扮得像个男人一样。 他自己则穿着宽松的大短裤,拎着一把环刃,低头跑到了大街上。 三个人尽捡偏僻破烂的地方走。好在经过千神国度人的多日洗劫之后,这里原本就到处都是成片的的凌乱的民房,此时更加的破破烂烂,而且早已十室九空。 赵树勇辨明方向,带着两个磕磕绊绊的累赘,从另一座城门混了出去。 当他们赶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江小龙正在和一帮骨干们喝酒,看见赵树勇回来,江小龙拍着手笑道:“好啊!我们的孤胆英雄终于回来了。” 赵树勇没好气地回答道:“九死一生啊,大帅!你都不怕我被人给乱刀分尸了。” “我都派出几队人马出去接你了,怎么,没接到啊?”江小龙笑道:“啧啧啧,这种小菜一碟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说九死一生?谁不知道你浪迹江湖几百年,从来就没吃过亏啊?你这家伙就跟小强似的,许多人追着用拖鞋拍都打不着。命多硬啊?哈哈哈……”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进行了大帅在笑,因为并不知道“小强”是什么意思而显得莫名其妙。只有张宝庆和魏语新听懂了。张宝庆悠悠地解释道:“大帅说的小强就是蟑螂。” 其他的人这才恍然,然后联想到人们在家里纷纷抓着拖鞋到处追着蟑螂打的样子,也不由得纷纷大笑起来。 刚才大家已经把侦查到的城外的资料略微汇总了一下,正在商量着开打的方案呢。江小龙一边吩咐给赵树勇等三个人倒酒、端食物压惊,一边把已知的情报跟赵树勇大致说了一下。 经过一番仔细的侦查,他们发现,城外果然还驻扎着许多部落的人马,有些兵营里面的兵还很多。而且这些家伙不仅战马非常的多,战象也不少。除此之外,各种驴、骡、牛等驮兽更是到处都是。 城外最大的兵营在东北方向。估计足足有上万人,他们的牛马驴骡和战象都很多,粮食和牲畜食用的草料也是堆积如山。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庞大的物资集散地。据战俘说,那是贾拉巴德的部落一支主力的地盘。 第1章 (七十一)突击万州 有人建议先攻打贾拉巴德的这个大兵营。但是江小龙不同意,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有先抓住了他们的总指挥才是上策。这虽然是个大库房,但是打完了东西又带不走,根本就没有用。而且对方在这里驻扎的兵很多,不值得冒险。 “不过老实说,我们这一次可算是发了大财了!”江小龙还是笑眯眯地说道:“但就是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一点,我都担心将来咱们可能好多都带不走。” 最后他遗憾地说道:“就是可惜到了现在,咱们还是不知道他们的总指挥在什么位置。我还在犹豫明天是不是还是要再进城探查一下。只是太冒险了一点。今天咱们的老赵不是就差点儿栽在那里面吗?” 他拿眼睛斜看着赵树勇,希望用这个方式激发起他的斗志来,自告奋勇明天再进城去探查一番。谁知道这个老江湖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一边奋力地啃着一块大猪肘子,一边摇头摆手地说道:“大帅,您别这样子看着我。搞得好像我欠了您多少钱似的。”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就在这时,一直闷头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的那名少女忽然抬起头来,弱弱地说道:“那个王子我见过。他和他的兵都驻扎在城东附近,就是以前的衙门那里面。只是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他们联军的指挥大人的所在。” 江小龙大喜过望,又问道:“你住在城里,哪里的兵多,哪里的马和大象多,你肯定应该是比较清楚的吧?” 那女孩子怯怯地说道:“不是很清楚。咱们的官军被打跑之后,好多千神国度的人进得城来,到处打劫抢东西。我们平时都不敢出门,就算是有什么事情要出门,也是尽量都低着头,靠着路边悄悄地走,谁还敢东张西望地到处看呢?” “也是!”江小龙略微有些歉意地说道。 这女孩子刚刚经历了一次劫难,不仅被多人轮-暴,而且还差点都要横死街头了。此时要求她过多回忆城里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大妥当。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女孩子又抬起头来,态度有些坚决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要和这些坏人打仗,要赶走他们。我也恨这些强盗,给我纸和笔,我尽量把我所知道的画给你们看吧。” “好好好!太感谢了!”江小龙一边吩咐手下取来笔和纸,一边招手让韩秋雪也赶紧过来,对她悄声吩咐道:“她可能饿得很了。你等她吃完,带她去后勤的女人们那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安排好住宿。” “另外,医仙还没有回来,你看看能不能找个懂医的女人,来给她检查一下身体。等医仙她们回来了,再好好给她看一看。总之,你好好给她安排一下吧。” “算你还有良心。”韩秋雪嘟囔着走过去,脸色略带冷漠地对那个女孩子说道:“好好想一想,把你所知道的都画出来。画完了马上跟我走,我带你去洗澡换衣服。” 趁那女孩子画图的机会,江小龙给多伦富德下令道:“以墨阳雄狮旅和黑云寨的人组成一支突击队,全部换成千神国度人的服装。不够就去扒俘虏们的衣服,我要他们的头巾一丝不苟,而且把下巴都给我遮掩好,叫人完全看不出什么破绽来。由吴浩雄和赵树勇来带队。” “其他的人全都集中起来,由你和韩秋雪来负责。” 随后他又拍了拍巴掌,大声说道:“所有的人,都别喝了。打起精神来,咱们马上就要发起总攻,把他们这十来万人给他一锅端了。” “遵命,大帅!”多伦富德又反问道:“我们今天夜里就发起攻击吗?” “不!他们白天才会打开城门。我们要让人先混进城里去,从里面给他来个花开叶散。” 命令一传下去,所有的人顷刻之间就都行动了起来。由墨阳雄狮旅和黑云寨的人所组成的城内突击队最为繁忙。 他们先要去俘虏群中寻找适合自己的衣服,还要跟俘虏学会如何一丝不苟地包好自己的头巾,同时还在军官的要求下,努力学习几句千神国度族语中最通用、最基本的日常对话的发音,以便在万一遇到盘问的时候还能稍稍应付一下。 同时他们还要动脑筋琢磨怎么样将油料、火折子以及兵器藏在身上——虽然说千神国度人日常出行也带有兵器,但是突击队所携带的肯定要比他们多得多,而且武器样式也是大有差别的,进城的时候只怕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根据江大帅的要求,他们每个人还要准备一块红布——千神国度的男人平日里的服装以白色、灰色和棕色为主基调,基本不用其他的颜色。 所以,在开打之后要跟他们有所区别就必须要用醒目的红布,以免误伤。 多伦富德和韩秋雪所带领的是城外打击大队。他们一方面要负责配合城里的突击大队,另一方面,他们还要担负着阻击城外的千神国度的增援部队的进城。由于城外的敌军数量非常多,所以他们的任务也是非常重的。 城外打击大队必须在城内的战斗打响之后,迅速前插,用最快的速度占领东城门附近——根据情报,最大的那个部落——贾拉巴德部落要想进城,走城东门是最简捷方便的途径。 所以,城外打击大队的作战任务中,首要的在城外抵挡增援的重点,就放在了东城门。这里最难实现的作战目的,就是阻挡以贾拉巴德部落为主力的城外支援部队。 这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因为他们原本就人少,在城内尚未肃清敌军的情况下,外面的增援立刻就到。所以他们在作战的一开始,就会陷入两面受敌的状况。面对对方至少有几万大军的两面攻击,他们必将陷入于一场苦战和恶战。 两个人为此专门找了江小龙来商量这件事情。没想到江大帅胸有成竹,说道:“咱们带来了那么多的俘虏,就要知道怎么做,才能够尽量充分地利用他们。不然我们千里迢迢地把他们带过来干什么?” “可是,那些俘虏怎么可能为我们而向他们的同胞开战呢?” 对于这个疑问,江小龙一笑置之,说道:“我教你们怎么用吧。” 墨阳雄狮旅的队员们大多都是参加过墨阳城保卫战的老兵,对于很多的攻击前的细节准备都了然于心。他们不厌其烦地教黑云寨的人,以及原肖云煌的那些个部署的官兵们各种需要注意的细节和事项。 黑云寨的人对于他们第一次参加战斗的行动,就能充当突击的主力而感到很兴奋。人人都憋着一股劲要好好地在大帅的面前表现一下。但是老兵们告诫他们,敌人人数太多,要善打巧仗,最重要的是要充分引起敌人内部的混乱,否则的话局势就会变得极其危险。 但是黑云寨的人都满不在乎。他们当了多年的土匪,对于打家劫舍的勾当都不是新手,尤其是在制造混乱和吓唬人等方面,他们都是老江湖了,很有经验。 众人闹哄哄地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算大致准备完毕。天刚拂晓,全军起床早餐。饭后,所有的人都被集中了起来,听江小龙大帅作了战前最后的总动员。 “弟兄们!你们马上就要出发去开战了。你们所要面对的敌人比我们多十倍!但是这并不可怕。你们中有很多人是参加过墨阳城保卫战的,更有一些是参加过青树湾大捷的。敌人总是比我们多。在青树湾的时候是比我们多七八倍;在墨阳城更是多得离谱,是我们的四十倍之多。” “我们之所以最后取得了胜利,是因为了什么?我告诉你们诀窍。那就是两个字‘快!’,和‘狠’!这两个字是我们致胜的法宝!” “等下到了前边,我要你们一个个的装孙子,低眉顺眼,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要害怕,也不要激动,不要趾高气扬,要夹着尾巴。” “但是一旦看到了总攻的信号,我要你们拼了命地往前冲!快,要快到什么程度?那就是你一定要踏马的自己有种自己的屁股着了火的那种感觉!” “狠,要狠到什么程度?那就是要有人家杀了你家父母,日了你家先人的那种仇恨感!你们冲上去就是给我玩命地剁、玩命地刺、玩命地砍,不打招呼就专找要害往死里干的那种感觉!大家都要有这么一种觉悟,那就是要搞明白:对待敌人的仁慈,那就是对待你们自己的残忍!”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一万人的吼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远处树林中有无数鸟儿惊飞起来。 “我再强调一遍:开战之前,隐藏好自己,绝对不要慌慌张张地出差错,否则你被抓了,没人会救你!明白了吗?然后在开战之后,一定要够快、够狠!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尽可能地杀更多的人。” “你们要明白的一件事是:别特么一开始的时候就嗷嗷叫唤,闷着头杀,尽量杀。因为你们要知道,敌人非常多,所以你们每多杀一个人,他们就少一个人。如果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尽量地消灭他们,那你们就只有被乱刀分尸的下场了!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好了,创造奇迹的时候到了!我预祝你们马到成功!斩杀无数!” 群情激奋! 队伍解散之后,城内突击大队的人就被分成了许多小组,每组都各由一名军官负责。他们相互之间进行了最后一次的检伪装查,直到确认没有任何的破绽之后,他们就开始分批出发了。 为了确保不引人注目,整个进城的突击大队被分成了四个中队,分别绕到了四座城门的附近。而且每个中队都分成了许多个战斗小组,每组大约十多个人,都有专人负责带队。为了不引人瞩目,他们必须分成各个时间段,从各个方向依次进入城内。 附近村庄的一些勇敢的、心怀对千神国度人不满的村民,也跑来了,要求参加战斗。 他们中有不少人是经常跟千神国度人打交道的、懂得他们的语言的,于是就被编入了人数较多的小队当中,以便遇到盘查的时候能够帮助应付一下。 由于想不到会有青龙帝国的军队来攻打,万州县的防备是极其的松懈。这也难怪,不是他们没有任何的防备,实际上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派出不少的人手,到四面八方去打探消息。 但是一直以来,这万州的周围方圆的数百里之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大规模的青龙帝国的官军在调动或者是驻扎——除了永州府之外。 而驻扎在永州府的官军虽然规模很大,是目前西南地区唯一的一支青龙帝国大军。可是他们在永州城就已经被数十万的联军给缠住了。他们自己现在就都焦头烂额的,根本就脱不开身,哪里还有可能会分兵跑来攻打万州呢? 那么既然没有什么人来威胁他们,那他们的城防也就十分的松懈了。目前对他们来讲,这些千神国度的人一方面在大规模地筹集粮草,一方面还在窥伺着永州方面的动向。 如果青龙帝国的官军在永州失利,那么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深入到青龙帝国的内部,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抢劫财物、粮食和马匹牛羊等。 但是现在永州还处在相对僵持的阶段,那他们也就暂时还没有太大的行动。除了占据鬼道峡,遏制住这条险要的关口,以防止盘踞在青龙帝国南方的靖王部队的支援之外,他们确实有理由高枕无忧,乐得逍遥自在。 只是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一支阴险而又凶狠的青龙国的军队,已经悄悄地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正在无声无息地张开它们的巨口,亮出他们的獠牙来。 这支军队,就是江小龙所率领的一万多大军。 天亮之后,城门大开。城内突击大队开始化整为零,按预先的计划分成多个小组开始悄悄入城。他们整个入城的过程还算是比较的顺利。个别小组在遇到了盘问和纠缠的情况,他们也能随机应变处理。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其中也有个别的人遭到了怀疑并被揪住不放的,同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只好暂时先放弃了对他的救援——这些都是事先早就交待清楚了的。 为了大家的安全,只能暂时先丢下那些倒霉鬼了,哪怕他们遇到了非常大的危险,甚至可能面临着被杀的绝境。 万州县的城里城外,每天都有许多的人在来来往往——既有千神国度各部落的官兵以及他们的家属,也有当地的青龙帝国的百姓们,还有就是跑来青龙帝国做生意的各地商贩们。 所以这里的四座城门每天都热闹非凡。江小龙的入城打击部队只有几千人,分散到四座城门之后,每座城门的附近也就千把人了。再让他们分时间段、分批次地进入,简直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绝大部分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此时江小龙正蹲在城外远处的高地上,用望远镜——经过他本人长时间以来找许多的工匠来进行技术改进,望远镜的外形和做工都得到了很大的改进,看起来已经很有点不错的模样了。 当他观察到,行军距离最远的西门附近的最后一个突击小队,已经顺利地进入了城门的时候,他立刻就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万州县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一派和平热闹的景象。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到处都是吵吵闹闹和讨价还价的声音。当远处的城外响起一阵尖锐的哨音,一支哨箭缓缓升起到空中的时候,多数人还在好奇地停下来,向那边观望,并不知道身边将有巨大的灾难将要发生。 当绝大部分的人都还在仰望着天空,少部分人无知无觉地还在跟身边的人吵吵嚷嚷的时候,入城突击队所有的官兵们都在用极快的速度抽出自己的兵刃来。 其实,他们最先做的事情就是用手拽开自己左臂上蒙着的白色布条,露出里面红色的布条来——这是敌我识别的特别记号,外面罩上白色的布条就是防止过早地引起别人的注意。 紧接着,这些早就憋足了劲的饿狼们,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他们一言不发,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身边的千神国度官兵的后背,冰冷无情的利刃瞬间就穿透了这些人的心脏——最早的一批死亡者们,到死都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们还在优哉游哉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血溅当场、尸横就地了。 还在这第一批被杀的人还没有倒地之前,那些凶手们就已经拔出了手中带血的兵器,扑向了周围更多的人——他们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惨案都已经发生了好几分钟了,到处都有人在不断地倒下,但是街面上的好多人还闹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杀人的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 很快的,城里到处都开始爆发出了惊叫的声音,到处都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骚乱事件。人们看到一群群莫名其妙突然发了疯的暴徒们,没命地在人群中乱捅乱砍。他们乱杀身边那些毫无准备的人,而且速度极快。每个人的下手都毫不留情,专挑最致命的地方猛刺猛捅。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都穿着千神国度人的衣服,包着头巾——这使得人们即使是知道了身边正在发生着严重的灾难,但是根本就搞不清楚那些在骚乱中,疯狂到处乱窜的人中间,究竟谁是发了狂的凶手,谁又是正在逃命的无辜的人们——而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眨眼之间,大街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惊恐逃窜的人群,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时之间混乱无比,场面恐怖至极。 一部分千神国度的人终于想到了抵抗。他们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知道身边正在发生着巨大的、莫名其妙的危险。 很多人抽出兵器站在一起,抱团向外,企图抵抗。但是很快就遭到了凶手们从四面八方发动的攻击,有用弓箭的、有用手弩的,甚至还有用砖块、石头以及各种斧头、菜刀、板凳之类的等等各种器械乱砸的。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刚才还站在他们身边准备抵抗凶手们进攻的同伴,忽然间就拿着刀子开始往周围的自己人的身上乱砍乱戳、乱劈乱砸——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千神国度人才发现——真正恐怖的不是被攻击本身,而是根本就搞不清楚身边的什么人才是可信任的,谁是不能信任的。 好多人最后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万分的恐惧——不管是谁,哪怕只是孩子、妇女、老人甚至是狗或者猴子——任何活着的东西都令他们感到神经质般的恐惧和发抖,当真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拉贾戈巴拉王子此时正带着一队大约三百人的亲兵巡逻在大街上,忽然逢此乱象,马上就大声招呼亲兵们进行武力弹压,制止骚乱。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都还没搞清楚要抓住谁、镇压谁的时候,他们自己也立刻就遭到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劈头盖脑的攻击。 无数的箭矢、弩矢以及砖块、石头从各个角度胡乱而又狂暴地砸向这支队伍,就像突然间是下了一场暴雨一样。根本容不得任何的反抗,整个亲兵队伍就被打垮了,而且好多人临死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凶手究竟是特么的哪一个部落的。 穿着盔甲的拉贾戈巴拉王子自己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的坐骑在倒地之前就已经死了。它不仅身中数十箭,就连马头都被大石块给砸得血肉模糊的。 第1章 (七十二)闪电突击 拉贾戈巴拉王子摔了个嘴啃泥,整个人都摔晕了。当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吴浩雄赶了上来,将一只大脚恶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脸上。 凶神恶煞一般的吴浩雄,将冰冷的刀尖一下子就戳在了王子的眼皮子上,根本不在乎他的眼皮已经被戳破流血。他揪住身边的一位懂千神国度语的村民,指着王子喝令道:“你个死通译,赶紧叫他带我们进他们的大帅府去。” 那个王子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摔晕了,他那被脚踩得变形的嘴巴里,除了呼呼的喘气声、咳嗽声以及吐出带着沙子的血沫之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声音出来。 “真是个废物!”吴浩雄眼见问不出什么来,用刀面狠拍了一下王子的头,转身就走,不再顾及这个人是晕了还是死了。 他招呼周围的突击队员道:“走走走,赶紧跟我到大帅府去。” 当他们赶到大帅府的时候,发现那里居然已经被攻破了。 原来是赵贵忠早就憋足了劲,想要立个大功。他在进城之后立即召集了十来个能打能冲的手下,早在总攻发起之前,这帮家伙就已经埋伏在了大帅府大门附近的街面上。他们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假装买东西,其实是在等待着总攻发起的信号。 当哨箭升空之后,这帮人第一时间就扑向了大门附近的守卫。他们本来就埋伏得很靠近那些人,突然间动手,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都被砍翻在地了。还没等门口的守卫们被彻底解决完毕,赵贵忠本人就已经带着其余的大批人马,率先冲进了大门的里面。 这些家伙本就是做惯了杀人越货、刀头舔血的买卖的。以前作案的时候多少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心理障碍,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在犯罪。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他们这是为国而战。 不仅可以放开了胆子敞开地杀,而且杀得越多还功劳越大——他们现在完全没有了心理上的任何障碍。那还能不撒了欢儿地向前冲? 他们凶神恶煞一般,见人就砍,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里面所有的房间。等到吴浩雄带人冲进来的时候,整个大院已经是一幅人间地狱的场景了。 到处都鬼哭狼嚎,尸体满地都是,墙上鲜血四溅,地上鲜血横流,触目惊心。还没死的重伤者在蠕动中挣扎着并呼救着。 “他们的主帅呢?抓到了没有啊?”吴浩雄气急败坏地问道。 一脸是血、杀气腾腾的赵贵忠顿时驻足,茫然道:“不知道啊,凡是活人我们都给砍了。没问过他们,反正他们也听不懂我们的话。” “笨猪!”吴浩雄气急败坏地指着院子外面骂道:“大帅说过:‘擒贼要先擒王’。现在外面还有十来万的大军,抓住他们的主帅就可以震慑他们。你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地都给杀了,那我们怎么告诉他们外面的人呢?” “嗨!这好办!”赵贵忠满不在乎地说道:“咱们放一把火,整个大帅府浓烟冲天、火光冲天的,都不用我们说,方圆几十里地之内都看得见,还怕他们不知道吗?” 吴浩雄想想也是,就说道:“那好吧!放火!烧就烧大一点。能点着的全给他点了。” 于是两个人就招呼着周围的官兵们赶紧过来,四处点火,还特意把房屋里的易燃物都给集中起来起劲儿地烧。有个别黑云寨的家伙们贼性不改,杀人放火之后又开始抢劫金银财宝。这座大院原本就是当地富豪的宅院,现在住着的又都是千神国度人的显贵,财宝确实不少。 赵贵忠见了就骂,说:“踏马的你们想死啊?外面还有十来万的大军。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在抢东西?谁再抢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千神国度的人本来就特别喜欢黄金象牙珠宝什么的,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一大堆卟啉卟啉闪闪发光的东西。这些玩意儿实在是诱人。一个家伙还是忍不住,在身上偷藏了许多金银珠宝,就想从赵贵忠的身后溜过去。 赵贵忠当过多年的土匪头子,哪里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只见他怒吼一声,转身一刀就剁翻了那个家伙,然后跳着脚嚷道:“老子说的话不管用是不是?如今是在江大帅的手下当差,不再是特么的黑云寨了。要是还想当土匪,趁早踏马的全都给老子滚蛋!外面还有十多万的千神国度的大军,你们死活都不知道吗?我看谁还敢抢东西!” 这一下真的震慑到了那些手下们——刚刚被他杀的那人还是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亲信。 看来赵老大真是铁了心的不当土匪,要跟着江大帅建功立业了。黑云寨的那帮家伙们终于放弃了抢劫的心思,积极主动、兢兢业业、热情奔放地做起了杀人放火的工作。 吴浩雄看在眼里也暗自点头,知道赵贵忠是真心跟随江大帅的。否则,他也不会着急上火到向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举起屠刀来的。 很快,大帅府里面浓烟滚滚,烈焰升腾。为了让火势更大,赵贵忠的几个亲信还麻利地收集起院子里所有的易燃物品,统统都投进了木质楼房的大火堆儿里面,使得浓烟很快就达到了上百米的高度。 大帅府都浓烟滚滚了,千神国度的人一看群龙无首,更是没有组织,士气跌落得极快。 此时不仅是大帅府,整个万州县的城里到处都起了火。千神国度人的军队全城出动,到处搜杀行凶者。但是到了现在他们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各部落的人见了面经常互相吼着问道:“怎么回事啊?到底是谁在到处杀人放火?是不是你们的人?” “不是我们的人啊!我们也不知道呢!听说是有部落向别的部落寻仇。” “那他妈究竟是哪个部落呢?” “我特么哪儿知道啊?” 进城的一部分突击队员们另有使命。 他们在一开始入城的时候就分别集结在了马厩、象栏以及其他的牲口棚的附近。当作为总攻号令的哨箭升空的时候,这帮家伙们在第一时间就冲上去砍翻了守卫,然后就在冲到各个兽栏里面去放火。 惊恐万状的牛、马、大象以及其他的牲口们纷纷夺路而逃。 本就不大的万州县市面,街道更是狭窄。此时被这帮牲畜们一冲,就把街道给阻塞了,也把大批赶来镇压的千神国度人的军队给冲得乱七八糟的。许多人莫名其妙地就被到处狂奔的牲畜们给踩踏致死。 就在城里出现骚乱的时候,城外也开始出现了各种骚乱。多伦富德和韩秋雪带领的城外打击大队也分成了四个部分。在响箭升空的同时,他们也开始在城外到处制造混乱。 由于城门附近没有驻军,多是一些守卫,城门附近的破防清理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之后,多伦富德和韩秋雪迅速将主力都集中到了东门的附近。 当城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时候,贾拉巴德部落的大军果然出动了。他们气势汹汹,以战马骑兵为先导,战象兵为主力,步兵们紧随其后,向城里滚滚杀来。 多伦富德和韩秋雪将部队隐藏在城门后,却把所有的俘虏都集中到了城门口。韩秋雪带了个懂千神国度通用族语的村民,大声向俘虏们宣布:“我们早就说过,要放你们回去。现在时间到了,等下我一声令下,你们就拼命地往回跑吧。” “因为外面来了很多的援军,我们没有时间。所以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要尽快地逃命。等下我们要你们跑的时候,我就开始数数,我会从一数到三十。” “数到三十以后,我就会下令放箭。箭矢不长眼,到时候能不能逃得性命,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大家听清楚,只准向前跑,有往两边跑的,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就是江小龙教给他们的如何使用俘虏的方法——利用俘虏来阻挡敌人的援军。 听了韩秋雪的话,俘虏们一阵哀鸣。谁都知道,这个时间太短。但是在无数闪闪发亮的刀枪的威胁下,在无数弓弩箭矢的瞄准下,这些衣衫不整、手无寸铁的俘虏们的心里也都很清楚——就是这个条件。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除了乖乖得听话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贾拉巴德部落的主力离城门越来越近,只剩二百米的距离了,韩秋雪站在城墙上不为所动。 双方只剩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了,韩秋雪依然屹立不动。 等到只剩一百米的距离的时候,韩秋雪突然娇喝一声:“冲!” 城门瞬间洞开,无数的俘虏们在刀枪弓弩的威胁下疯狂地冲了出去。有几个腿脚软了想不跑的,瞬间就被在身上戳了七八个血窟窿,其他的人见了这个下场,无不奋力向前冲。 他们用千神国度语拼命地高声地叫喊着:“救命!” “不要杀我!” “我们是千神国度的人!” “大家都是同胞,不要杀我们!” 俘虏们争先恐后地迎着对面气势汹汹而来的骑兵们冲了上去,登时就把那些杀气腾腾的队伍给冲得稀里哗啦、人仰马翻的。 有个别的俘虏一冲出城门就开始往两边跑,但是城墙上的弓弩手们毫不留情地放箭,瞬间就把这些不听话的家伙给射成了刺猬。其他俘虏们终于明白了——不往前跑就会被射杀!——这道命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城门大开,当俘虏们开始冲出城门的时候,韩秋雪就开始大声地报数“一、二、三、四……”——尽管她喊的是青龙帝国的官方语言,那些俘虏们根本就听不懂,但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民族语言跟着她一起数数。 前面十个数字她报得很慢、很稳。但是当局势变得非常有利于发起攻击的时候,她后面的二十个数字在两秒钟之内就报完了,快得让人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紧接着她就大声下令:“放箭!放箭!” 随着一阵极其密集的弓弦声响,无数箭矢跃入空中,然后就射进了迎面而来的贾拉巴德部落的骑兵队中,好像下了一场暴雨一般。一时间人仰马翻,不仅贾拉巴德部落的骑兵队损失惨重,好多冲得太快的俘虏也都在后背上被扎满了箭矢。 “冲!冲!赶紧冲!所有人动作都快点!紧紧跟住那些俘虏!”韩秋雪急匆匆地跑下了城楼,一边大声地叫嚷着。 青龙帝国的步兵们紧跟在俘虏们的身后,将刀枪之类的兵器隐藏在自己的背后,一边往前拼命地冲,一边也跟着俘虏们用千神国度族语高声叫喊着:“别杀我们!” “我们是千神国度的人!都是同胞!” “救命!救命!” 紧跟在步兵身后的是弓弩手。他们都是一边跑一边弓着身子弯弓搭箭拉满弦的,只有放箭的时候才会直起腰来——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用前面的俘虏的身体挡住敌人的视线。 贾拉巴德部落的骑兵队很快就被冲垮了——面对自己的同胞,他们当然下不去手。 但是韩秋雪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呢。她手舞足蹈地吼叫着,指挥弓弩手们开始使用火箭来对付后面的战象大队。 大象虽然体型庞大、皮糙肉厚、力量极大,但是没有什么动物是不怕火的。一阵带火的箭雨砸下来,战象的队伍立刻就乱了。加上前面溃败下来的骑兵和俘虏们的冲击,本来就不宽的土路上立刻就乱成了一团。 人群拥挤加上大象、战马的胡乱践踏,踩死的人不计其数。而青龙帝国的攻击部队也紧跟在俘虏们的身后,咬得很紧,有些人甚至已经冲进了逃跑的俘虏群中,他们的疯狂冲杀,使得更多的千神国度官兵们不得不争相夺路逃命。 崩溃的反应是连锁的。战象部队的溃败很轻松地就将紧随其后的步兵队也给冲垮了。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贾拉巴德部落的首领们还在莫名其妙之中,就看见前面的队伍稀里哗啦地垮了下来,他们还拼命地吆喝着,想要稳住阵脚,但是局面已经变得完全无法控制了。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夺路而逃的疯狂象群就将首领们的轻骑护卫队给冲垮了。贾拉巴德部落的大首领被一只庞大的战象给从马上撞飞了出去,随后无数的败兵和战马、战象涌上前去,胡乱踩踏,争相逃命,竟然有好长时间都没有人知道他的死活。 没过多久,青龙帝国的追兵们就已经沿着败兵们逃跑的路线,一直追杀到了贾拉巴德部落的驻地大本营。整个驻地此时已是一片破败的惨景。 此时,几乎所有的帐篷全都被败退下来的败兵和牲畜们给冲垮了,兵器、盾牌以及各种物品散落得到处都是。尤其被箭矢射死的、以及被战马、战象践踏致死的残破尸首,更是不计其数。大部分尸体不是肚破肠流,就是脑袋或四肢被大型牲畜给踩得奇形怪状的。 很多来不及逃跑的千神国度官兵们,一个个高举着双手,缩跪在地下,瑟瑟发抖。 跟随追击队伍赶到这里的齐元直,见到败退敌兵如此凄惨的场景,不由得轻轻摇头,对身边的多伦富德说道:“多伦将军啊,大帅的这一计策确实是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但是,我总觉得……咱们是不是不够君子啊?……利用了那些战俘什么的……有好多最后也死的很惨。” 多伦富德轻笑道:“兵法云:兵者,诡道也!在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为了胜利只能是不择手段。如果太过仁慈的话,敌兵在我们十倍之上,我们又如何能打的赢?” 还是韩秋雪快人快语。她此时刚好纵马从他们的身边路过,听到这番对话之后立刻说道:“齐大人还有空在这里悲天悯人?等那帮千神国度的人把刀架到你的脖子上的时候,你大可以跟他们谈谈‘君子之道’之类的话题试试。” 贾拉巴德部落的主力被打垮之后,韩秋雪立即率军转到了万州县的城南门的外面。此时南门外的千神国度人驻军已经进了城,准备平息骚乱。 但是由于万州县内一片混乱,到处火光冲天,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地满地乱窜,尤其是各种牲畜,更是争相逃命,街道十分的拥挤,部队寸步难行。 那个少女所画的图虽然潦草,而且很多并不十分的精确,但是大致的方位还是比较清晰的。青龙帝国攻击部队按照这个图,早早就埋伏在了各个牲口棚的附近,所以制造出来的混乱相当的成功。那些受了惊的牲畜根本就控制不住,全都在像没头苍蝇一样地满地乱窜。 进城的千神国度人的军队还在试图清理街道当中,韩秋雪就已经率部从他们的后方追了上来。这些突击队员们依然一边高喊着千神国度族语:“不要动手!”、“我们是千神国度人!”、“清理暴徒!”、“救命啊!救命!”一边就冲进了敌军后方的队列中去,开始乱砍乱杀。 那些刚刚入城的千神国度部族人完全搞不清状况,懵里懵懂地就遭到了疯狂的砍杀,还有近距离内倾盆暴雨一般的箭矢的打击。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竟然临死都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才是可以信赖的战友。整个进城之后的南路军就这样,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被打垮了。 韩秋雪马不停蹄地又从南门转了出去——因为城里实在是太乱了,反而不如从城外打进去更快——他们依葫芦画瓢地从西门的背后进城,去袭击那些刚从西门进去的部落援军。 千神国度联军虽然部落众多,人多势众,但是群龙无首,互相之间也没什么好的通讯手段,所以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战斗进行得极其顺利,还没等到中午时分,万州县附近几乎所有的千神国度军队就都被打垮了。大部分千神国度人到了最后也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好多人干脆就放弃了抵抗,丢下兵器,长跪在地。其余的人则逃出城去,不知所踪。 这场战斗打的是如此的迅雷不及掩耳,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痛快至极。号称十万大军的千神国度军队,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一败涂地,在整个过程中居然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包括赵贵忠、齐元直以及那些原肖云煌的部下们都感到有些迷茫:“不是说好了他们有十多万的大军吗?怎么这么快就全垮了?简直就是闪电突击啊……” 江小龙可没工夫管这些。他下令即刻整顿街道,安抚百姓,打扫战场,扑灭火势,收集整编俘虏,集中牲口,清点缴获来的物资,同时还派出大批的侦察队,搜索附近还有没有残余的敌人在伺机反攻等等。 这么多的工作还真是十分的繁杂。江小龙没耐心等,吩咐完这些事以后又叫来了多伦富德,说道:“你多带几个人,马上就沿着官道往鬼道峡方向走。看看他们堡垒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出动,出动多少人,兵力配置怎么样。还有,当他们出动以后,堡垒里面的防御状况是什么样的。” “总之一切情况都要随时向我通报。路上要注意安全,更要注意隐蔽,被抓住了的话可没人能去救你们。除非我们打完仗。我让你多带几个人,一是要确保你们的安全,二是要保证你有足够的人手随时跑回来跟我联系。这是个很重要的任务,你一定要小心仔细地做好!” 多伦富德领命刚走,吴浩雄就兴高采烈地骑马跑了过来,说道:“大帅,这一仗打得太爽了!稀里哗啦,摧枯拉朽,简直就是您所说的‘刀切豆腐一般’。” 江小龙回应道:“这次我们是扎扎实实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别高兴的太早,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现在,咱们就等着鬼道峡堡垒里面的那帮兔崽子们出来。咱们好再打他们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吴将军,你让他们都动作快一点,咱们最迟明天早上就要出发。” “是!大帅!” 第1章 (七十三)大批援军 看到吴浩雄远去,江小龙觉得一阵疲惫感涌上了全身,脑袋沉重,困倦乏力。他嘟囔道:“现在,老子还有个非常重要而又艰巨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睡觉……唉,这个万紫霞怎么还不来,真想在她温暖的怀里好好地享受一下啊……” 部队于第二天的早上就已经整编完毕,整装待发。经过清点,此次一战,盘踞在万州县一带的千神国度军的主力,不是被杀死就是已逃跑,抓获的俘虏大约有两万余人,缴获的战利品不计其数——也来不及详细清点了。 江小龙所部共死伤八百余人,其中半数以上是被当时四处乱窜的各类牲口踩踏所致。可见当时城内的乱象是有多么的严重了。 由于俘虏人数太多,没有足够的人手看管,只好在警告了他们一番之后就地释放,让他们自找生路去。江小龙倒不担心他们会立刻纠结起来,卷土重来。因为在战斗中,大部分的军官都已被杀死。这帮家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士气非常的低下。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过是想趁着九国联军进攻青龙帝国的时候,想来顺便趁火打劫,捞点财物就回去的。 结果本是兴冲冲地来,经此惨败的一仗之后,不仅东西没抢到,反而带来的粮草什么的也都被抢光了。而且包括在当时来说非常值钱的马匹、战象等大型牲口,也都被人洗劫一空。 到了现在,他们好多人都还搞不清楚到底是输给了谁,究竟是怎么输的。只知道是遭到了一群莫名其妙的暴徒的疯狂攻击之后,他们飞快地就被打得彻底没脾气了。 现在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只想着回家。谁也提不起兴趣说是要回过头来报复了。 本就是许多部落纠集起来的一团散沙,现在群龙无首,更是没法组织的起来了。 江小龙所部打了大胜仗,官兵们士气高昂。临出发前,江小龙只做了简单的动员,重点就是告诉大家:要将盘踞在鬼道峡堡垒的千神国度人军队彻底消灭,请大家一鼓作气,再立新功。 部队向东开拔两天之后,多伦富德的第一份情报就已经送到了。江小龙还很奇怪:“这么快就有情报?战败的逃兵应该还没到达鬼道峡的堡垒,他们怎么就已经知道了?” 打开多伦富德亲自写的情报:“骑兵约五千人正在迅速向万州县方向挺进。” “怎么才来了五千人?”江小龙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因为江小龙他们是一路打劫粮草运输队过来的。 驻扎在城堡里的六万多人眼巴巴地看着官道上,却发现好几天都没有运输队的到来。当官的肯定是知道出事了,于是就紧急派出一队骑兵,搜索前来,至少也要打听个结果出来嘛。 这可是一个再打胜仗的好机会。江小龙带队继续向前,直到找到一处适合在道路两边埋伏大量人员的地点之后,他立即召集全军做了个简短的战前动员。 “我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勇猛。就像对方现在就要来杀你的家人那样。要穷追猛打!要拿出拼命三郎的气势来!谁不勇猛向前,老子亲自踹他的屁股。” 人群笑了起来,有人高声喊道:“对方只有五千人。我们是不是给他们来个包饺子啊?” 江小龙笑着回答道:“包饺子我同意,但是不能全包了。要让那么一两个人回去报信。否则的话,我们就只能去强攻鬼道峡的堡垒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的伤亡就会大很多。我不希望打这些千神国度人,还居然会出现比较大的伤亡。所以,我们需要他们出来。不要让他们龟缩在堡垒里面。” “等下打的时候,我希望你们打狠一点,灭掉一个算一个,免得将来还要多费手脚。但是最后不要全杀光了。一定要!必须要!千万要!放几个家伙回去报信。你们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吼声如雷。 队伍解散之后,江小龙就带着几个亲信沿路踏勘过去,寻找适合部队分散埋伏的地点。虽然路边很多草木和乱石什么的,但是哪个地点到底适合隐藏多少人,还需要仔细的观察研究和安排。争取敌军路过的时候不会露出马脚,不要使他们早早地就觉察到危险。 当大部分人员都已经安排好埋伏地点之后,江小龙又交代全军,不要穿甲戴盔,不要擂战鼓,不要打出旗帜——任何旗帜都不要打。他说:“我不想让对方知道,袭击他们的是青龙帝国的正规军。而且至少有一半的人不用出来,放冷箭就行。” 江小龙猜得一点都不错。这支千神国度人的骑兵大队果然是出来探查情况的。堡垒里面的驻军已经多日不见有补给运输队过来,都快断粮了。指挥官于是就起了疑心,派出一大队人马出来搜寻。 他们一路搜索过来,路上一直没有见到任何的运输队的踪影。负责指挥的军官疑心更重,催促队伍加快步伐。他要一直追到万州县去问问究竟。 半路上他们忽然看见一些穿着千神国度服装,扎着头巾的人,散散乱乱地向自己这边走来,便想赶上去问个究竟。 但是还没等他靠近那些人呢,只听一声尖锐的哨箭声响,一支响箭从附近的树林中迅速升空。紧接着队伍两边的草丛中、树林里、岩石后以及深沟中,到处都忽然冒出了无数的人影来。 他们密密麻麻,将几乎整个骑兵队都围死在了里面。这些人冲出来以后就都半跪在地上——这么做只是为免误伤到官道对面的自己人而已——举起手中的弓弩,仰面射击这队骑兵。 一时间,箭矢如同暴雨一般。 那些骑在马上的千神国度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纷纷中箭。 仅仅一轮攻击,骑兵队中的大部分人就浑身戳满了箭矢,惨叫着翻身滚下马来。尽管他们的身上都有甲胄,甚至手中还有盾牌。但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之下——敌对双方大部分都只有几米的间距——如此密集的两边高密度攒射,无论如何都很难幸免。 见此情景,江小龙不禁摇头道:“太惨了!你们太残暴了!” 他在埋伏部队的身后,纵马向骑兵队的后方冲去,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道:“给老子留几个人啊!别特么都杀光了!” 由于参与伏击的人数比敌军多,打击又很有突然性。在一轮箭雨射完之后,还能骑在马上的就几乎没有几个人了。地上倒是有不少还没死的,号叫着、挣扎着,到处乱爬。青龙帝国的官兵们悠闲地走上官道,一个一个地清理着他们。 五千人的队伍很长,但是江小龙等人通过对马匹身长、以及行军间距的估算是十分的准确,尽管只出动了大约一半的人马,还是基本覆盖了整个敌军队伍的长度。这次的偷袭干脆利落,最终仅有十多人逃出了包围圈,其中还有几人身上带伤。 他们犹如惊弓之鸟,逃得极快,身上的箭都顾不上拔出,只恨胯下的马匹没有长翅膀。 眼见真的有人逃出去了,江小龙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吩咐十几名士兵大呼小叫地狂追了一段路,吓得有两个正在逃命的家伙从马上掉了下来。其余的人也顾不上救自己的同伴,都在拼命逃跑。 那十几个追击的士兵笑得前仰后合,从容不迫地追上去,不顾这两个可怜掉队的家伙的苦苦哀求,结果了这两个人的性命。 逃跑的那帮家伙们丢盔弃甲地跑回去跟指挥官说:路上根本就没有运输队的影子,最后又遭到了大批暴徒的袭击。这帮家伙乱哄哄的,没有盔甲,也不打任何的旗帜,呼啦一下子就出来了好多人,看来应该是青龙帝国的土匪或者是一些饥饿的暴民。是他们打劫了粮食。 指挥官萨米特西姆听后深以为然。慎重起见,他点起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沿路杀了过来。 江小龙是在第四天上接到了多伦富德的信使飞马来报的。说是:“整个堡垒几乎倾巢而出。马步军兵数万,还有相当部分的大象兵。” 随后又接到了第三份情报:“敌军行动不快,一路小心谨慎,而且还很注意扫荡官道周边的村庄,并派出侦察斥候,搜寻周边山上是否有土匪。请大帅千万要小心。” “这帮家伙倒是学乖了。”江小龙笑道:“知道要搜索路边有没有埋伏了。” 他亲自写了一封信函,吩咐这名信使绕道回复多伦富德。 信中写道:“务必想办法搞清鬼道峡堡垒中,现在还剩多少兵力、防御状况以及士气等等情况。可以视情况打草惊蛇,进行一定程度的骚扰侦察行动。如此,不但能达到侦查的目的,还可以进一步地动摇对方的军心和士气。但是,请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尤其切记:不要让对方看穿你们自己的虚实,以免遭到对方的强力反击。” 随后,他率领大队人马向后撤退,远离了伏击对方骑兵队的战场。 因为骑兵队遭到了惨痛的打击,由萨米特西姆率领的堡垒主力大军显得异常的小心谨慎。他们不求速度,只为安全。所以沿途所过之处,都要预先侦查,几乎是步步为营。 让萨米特西姆想不明白的是:“如果仅仅是一帮暴民或者是土匪的话,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全歼我的骑兵队的?” “照理说我的骑兵队都是打过许多仗的精锐。尤其是在多次的部落冲突中,老子的骑兵队从来都是攻坚拔寨的生力军。怎么可能在一伙非正规军的面前败得如此惨痛呢?” 当他们到达骑兵队被伏击的地段时,看见很长的一段道路上到处都是倒伏在地的尸体,有战马的也有人的。经过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整条道路上臭气熏天,漫天飞舞着嗡嗡直叫的苍蝇。 可以看见许多白色的蛆虫在尸体上蠕动、翻滚,另外还有很多的蚂蚁,以及不知名的虫类。 但是没有兵器和盔甲,骑兵的尸体都是衣衫不整的,显然已经被袭击者仔细地清理过。能用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包括钱财、武器、干粮甚至较为完好的衣物,都被搜掠一空。 这让人看起来更像是打劫的行为,而不像是正规军的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军事行动。 萨米特西姆显得非常的谨慎。他对手下说:“即便是打劫的,他们显然也是人数众多,战术出色。我的骑兵队都是英勇善战的勇士,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被打得这么狼狈的——这看起来简直毫无还手之力。对手看样子很厉害,而且还很凶残。大家一定要小心!” “但是不要怕。你们都听着:咱们要小心谨慎地找到他们的踪迹。如果一旦发现他们的踪影,我要你们以最勇猛的动作冲上去。不要以为对方不是正规军而心存侥幸。我们一定要比他们更狠!否则的话,你们也看见了,轻视对手就是这样子的下场。” 萨米特西姆向道路的两边都派出了大批的斥候,大范围地寻找敌人的踪迹。同时在主力的前方道路上,他也派出了一队两千人的铁骑,始终保持在主力部队前方约两里路远的地方。 这样好前后呼应,一方面避免了在再次遇到埋伏的情况下,主力部队在战斗的一开始就遭到重创。同时,如果前面的骑兵队受到了袭击,后面的主力部队也可以很快就投入到战斗中去,避免骑兵队在遭到袭击的时候孤立无援,陷入极端被动的局面。 应该说,萨米特西姆的这个安排还是非常的周到而且稳妥的,几乎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完全无懈可击。 有什么好怕的呢?萨米特西姆心想:“根据那些骑兵队逃回来的人的估计,对手充其量不过是几千人。老子手上有五、六万人,怎么着都能把这些个垃圾暴民们给完全碾压。” 但是很不幸的是,他的对手是江小龙! 他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当时的通讯手段十分的落后。更何况他们并不是九国联军中的一员。 他们只是想来趁火打劫的,所以他们跟九国联军之间的交流和沟通也十分的有限。更何况就算他知道这个名字,也根本就不了解——他根本就无从知道,他的这个对手是有多么的危险和狡诈! 估计如果他深入了解到在几个月前,在遥远的墨南省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还有几天之前,在万州城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这个江小龙究竟是个什么人的话,他恐怕连打下去的信心都没有了。 两千人的先锋骑兵队是在第二天的午后发现敌军的。当时指挥官远远地就看见前方几里外的道路上有不少的人,似乎在忙碌着什么事情——细看起来大概是在抢运粮草物资得,而且好像还因为互相之间的分赃不均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什么的。 骑兵队的指挥官显得十分的谨慎——前面有血的教训,五千多人都被对方轻松地打垮,这种对手不能小看。 他现在的手上只有两千人。他可不想轻率地去犯险。所以,当他一发现前面有情况的时候,并没有冲动,而是除了赶紧派人通知后面的大部队赶快跟上来之外,还立刻命令部队停下脚步,就地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后再做行动。 萨米特西姆很快就赶了上来。他在马上观察了一番之后,下令战象兵紧急向前,率先发起攻击。战马骑兵队则紧随在战象队的后面,亦步亦趋。 这么安排主要是因为战马跑得快,而且比战象更容易调动。他担心战马前冲的话会导致队伍前后脱节,当骑兵陷入战斗之中,战象队还迟迟不能投入。 步兵队则紧随在骑兵的身后,跑步向前,随时做好冲锋的准备。 他同时下令步兵队要加强道路两侧的搜索队的力量,尽快穿过杂草丛生的树林子,隐蔽向前,做好从道路两侧悄悄发起突然攻击的准备——这一次,他要用对方打他的五千骑兵队的办法,反过来回敬对手。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以说,他的想法十分的周到,所以他也有绝对的信心,击垮对手。 因为部队的行进顺序被大规模的调动和打乱,狭窄的官道上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好在他们很快就大致调整好了行进序列。然后战象队开始向前发起冲锋。 转眼之间,无数头巨象踩踏着地面,浩浩荡荡地发出隆隆的蹄声。官道上顿时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几里之外都能感觉到地面在发生着剧烈的抖动。 随着双方距离的迅速接近,可以看见前面的那些青龙帝国的人,在看见气势汹汹向他们逼近的大象战队时,他们开始惊慌失措起来,纷纷放弃了正在争抢的粮食等物品。 许多人还在叫喊着开始寻找兵器,大部分的人则在到处乱窜,接着就有人开始“嗖嗖”地向战象队发射箭矢,还有些人拿了刀枪,摆开阵势准备迎战。 战象队的大象身上都披有严密的皮甲,弓箭很难伤到。战象上的士兵也是盔甲严整,手持很长的兵器,方便骑在大象上挥舞使用。 箭矢纷纷飞来,但是战象队的损失很小。萨米特西姆嘴角露出了鄙视的冷笑,嚷道:“冲上去,把这些杂碎都给我踩成肉酱。” 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接近,箭矢你来我往,在空中编织成了一张密集的黑网。千神国度的人不断地有人倒下,但是伤亡并不是很大。 倒是对方似乎缺乏盔甲和盾牌的保护,他们中箭倒地的人逐渐增多,损失正在不断地急速扩大。很多暂时还没死的人都开始感到彻底的绝望。他们一边一瘸一拐地哇哇怪叫着,一边疯了一样地向后方逃跑。 这些“土匪”们显然已经发现,对于战象大队的凶猛冲击,他们实在是缺乏足够的杀伤手段。于是这些人逐渐丧失了抵抗的信心。当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不足二百米的时候,这些家伙们的抵抗意志终于崩溃了。 一部分人的逃跑导致了整支队伍的溃败,所有人都在向后狂奔,就连那些中箭躺倒在地上的人也都爬起来跑了——“见鬼了,怎么中箭倒地的也能跑?”萨米特西姆感到十分的奇怪。 然而他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踏马的!那些家伙的衣服里面有皮甲,难怪他们看起来都有些臃肿呢!” 萨米特西姆刚刚想明白这个道理,马上就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把皮甲穿在衣服里面?而且既然有了皮甲,那么为什么他们中箭之后又会倒下?” “追!追!冲上去打垮他们!”萨米特西姆大声叫喊着。 既然现在没时间想明白这些问题,那就先不去管它。眼前正是追击打垮敌人的大好时机。看起来他们的人数还不是很多,说不定继续往前追的话,就能赶上他们的大部队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轰隆!”的一声巨响,好像是平地一声暴雷。 萨米特西姆首先是感到眼前一阵黑暗,头脑一阵眩晕,然后才发现是山摇地动。他同时看见,前面官道上的路面被炸开了。平平的路面上突然爆发出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黑烟,无数的碎石和泥土瞬间被炸飞上了天空。 好多名骑在大象上的官兵都飞了起来,更多的人则被掀翻摔下了自己的坐骑。紧接着就连萨米特西姆都感觉到受到了冲击,他也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尽管他是跟在象群的后面的。 紧接着,被炸上天的碎石和沙土又都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就像是下了一场碎石雨一般。 爆炸的地点就在刚才那群抢粮食的人所呆的地方——也就是现在象群队伍的正中间。好像路面的下面埋了许多的炸药。 第1章 (七十四)反击,真神会保佑你们的 这伙千山国度人遇上的是地雷,但实际上又不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那种正规的地雷,顶多算得上是土地雷。他们只是简单地把炸药埋在了地下,然后用木板覆盖,上面又堆了很多的石头和沙土。这种土地雷在抗日战争中曾被广泛应用,有游击队称之为“天女散花”。 它的优点是成本低廉,制作非常简单,除了炸药之外基本就没有其他的制作需求了。虽然不像正规地雷一样爆炸威力很大,而且还裹挟有很多弹片的杀伤,不过那些被炸得四处横飞的石头也是很恐怖的。 江小龙他们这次埋下的这个地雷用的火药可不少,炸出来的视觉效果那是相当的可观,涉及面也很广。大约有三、四十头大象当场被炸翻并倒毙,被撕裂的大象的身体呈现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状。 因为队伍过于密集,另有许多头大象不同程度的受到重创。萨米特西姆亲眼看见一头大象的下颚被爆炸的冲击波所撕裂。 它正晃荡着整个下巴那一大块流着血的肉,惊恐地到处乱冲乱撞。 突如其来的袭击不仅炸乱了整个战象队,就连紧随其后的战马骑兵队也乱了套。 惊恐的战马们嘶鸣着乱跑,拉都拉不住。至少有十几名骑手被战马颠翻了下来,可是他们的脚却还挂在马镫子上。但是战马却丝毫不顾及主人的狼狈样子,依然乱蹦乱跳。 对于从没见过爆炸的战象和战马来说,这一下子的心理打击是很大的。 千神国度的官兵们也全都惊慌失措起来。军官们高喊着让他们控制好坐骑,但是周围到处都是人和牲畜嘈杂的吵闹声,乱哄哄的一片,谁也听不清楚谁在叫喊着什么。 爆炸声刚刚过去,江小龙的部队发起的打击就接踵而至。无数支火箭“嗖嗖”射来,劈头盖脑,遮天蔽日。大象和战马都怕火,一见燃烧着的火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更是慌作一团。 在爆炸发生的同时,道路两边树林中的战斗也紧跟着就爆发了。千神国度人在道路两边的树丛中安排了大批的官兵们徒步跟进,企图依靠茂密的树林和草丛的掩护,冲上去打击江小龙所部的两边侧翼。 但是江小龙早早就在这些树上布置了伏兵。他们躲在树顶密集的枝叶丛中。当道路上的反击发起之后,那些千神国度的步兵也刚好赶到了这一带。 就在他们被地雷的爆炸声吓呆了的时候,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就从树上射了下来。“噗噗噗”地一轮攻击,一下子就射翻了许多的人。 很多千神国度人不爱戴头盔,他们更热衷于在头上缠绕洁白的头巾,因为那象征着对神圣的神明表示虔诚的敬畏之心,同时也会给他们带来好运。 但是这一次带来的只有厄运了,因为伏击他们的人都是在树上,居高临下发起的攻击。所以很多人是直接头部或脖颈中箭,就算没有当场死掉也苟延残喘不了多久了。 这些正在树林中穿行的千神国度步兵们,本来还一心想着要偷袭夹击官道上的江小龙所部,结果忽然间就遭到了劈头盖脑的猛烈打击。而且在第一轮攻击下损失惨重之后,他们还一脸的懵逼。不仅死的人莫名其妙,活着的人也都在那一瞬间傻了眼。 一时间,几乎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仰起头来,伸着脖子在树林子里到处去看,寻找袭击他们的人,还有的人则抱着脑袋到处乱窜,企图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但是根本容不得他们从从容容地去寻找袭击者,也完全没有藏身之地。密集的箭矢打击像是急风暴雨一样,自上而下,毫不停顿。 到了这个时候,这帮千神国度人这才绝望地发现,他们周围几乎每棵树上都藏着穷凶极恶的敌人,残酷的打击几乎是全方位的,根本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躲。 那些冷静的射手们相互配合,相互掩护,交叉打击。千神国度人只有四面挨打的份儿,防不胜防,极其被动和混乱,不要说哪里有什么安全的落脚点,更谈不上说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了。 树林子里到处都是惨叫声,此起彼伏。也有些彪悍的家伙高呼着反击,但是谁的嗓门大,遭到的打击就更快、更凶、更密集。 呆在树上的都是墨阳雄狮旅的家伙,个个箭法如神。他们依托着枝繁叶茂的树冠的掩护,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好似不紧不慢,但是射出来的箭却阴狠毒辣,准确无比。 千神国度人的军队不像是西方列强的军队,他们没有重装步兵。 大多数人都是轻便的皮甲或藤甲,更有不少还是只有盾牌的士兵,身上除了部落的传统布料服装外,几乎没有护甲,甚至还有人是光着膀子的。因此,在遭受到自上而下的箭雨的攻击的时候,他们几乎就没有还手之力,狼狈不堪。 而更糟糕的是,树林中的地面上还早就挖好了数不清的各种陷坑和机关。陷坑的下面都已经预设了尖锐的竹签,这更增加了他们队伍的混乱。惨叫声、惊恐慌乱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许多人像是被鬼追着一样地没命乱窜。 萨米特西姆看见很多步兵冲出树林,逃到了官道上,不少人的后背上还插着箭,更有个别人的头顶上都还扎着箭矢。他们一个个哭天喊地、惊恐万状,将道路上的队伍冲得更加的混乱。 墨阳雄狮旅的人在驱散了树林中的千神国度步兵队后,马上就从树上下来,也跟着赶到了路边,对官道上的千神国度军进行两面夹击。 他们利用草丛、树林和地形的掩护,对千神国度人进行冷酷的精准射杀。 虽然有勇猛的千神国度军官高喊着反击,但是由于部族众多而且散乱,大家都各自为战,所以官道上拥挤不堪、乱作一团,绝大多数人根本都毫无斗志,哪里还能组织得起反击作战? 萨米特西姆本人虽有亲兵队的保护,但还是频繁地遭到夺路而逃的骑兵们的反复冲撞,几次差点栽在马下,可见队伍已经乱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不甘心失败,不停地疯狂大叫着:“稳住!稳住!反击!反击!真神会保佑你们的!” 但是没有用! 江小龙所部步步紧逼,箭矢和火箭的猛烈密集程度令人几乎无可躲避,即使手持盾牌都感到招架不住。而大多数千神国度的人则根本不想抵抗,争相乱窜。即使有少数一些有心反击的官兵,也被洪流一样争相逃命的人给冲得七零八落的。 江小龙所部一直在紧逼追杀之中,毫不留情。他们军鼓浩荡,齐声呐喊,犹如成群的猎手在围杀麋鹿和秋兔一般,虽然是不紧不慢地前进,但是却在不断地保持着逼迫和压缩。他们手中的箭矢就像是永远都用不完一样,密集的箭雨从开战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顿过。 人数众多的千神国度大军此时军心涣散,士气已经垮到了底线。绝大多数人一心只想着如何能跑的比别人快、或躲到其他人的身后去,狭窄的官道上到处都拥挤着溃散乱逃的官兵。 幸存的战马骑兵和战象骑兵不顾一切地夺路狂逃,即使践踏了那些徒步的官兵也在所不惜。 官道上除了被江小龙所部弓箭、火箭杀死或者重伤的人之外,还有大批人是因为自己人的骑兵冲撞踩踏而造成的伤亡。很多重伤者挣扎着惨烈呼救,简直一幅人间地狱的场景。 主帅萨米特西姆现在也叫不出来了,眼见大势已去,他也被裹挟在一败涂地的大军中,在一队卫兵的护卫下狼狈万状地向来路的方向夺路而逃。 江小龙所部擂着隆隆的战鼓一路紧追不舍,但是到了后来竟然有些要追不上的样子,可见千神国度败兵逃跑的速度之快。 当千神国度人的败兵逃出大约五里地左右,转过一个弯,陡然发现前面的道路上,横着堆起了许多石头做的路障。 虽然说是路障,但也只有大概半人来高、两米多宽。这对步兵来说不是问题,战马更是可以轻松越过。 很多人心里感到奇怪——这是什么时候设置的路障?不是刚才来的时候还没有吗? 萨米特西姆也觉得很奇怪,心说:“而且这有什么用呢?难道又有什么诡计不成?” 就在他还胡思乱想的时候,败兵们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跨越这道路障了。但是就在他们跌跌撞撞,挤作一团的时候,陡然间,又是轰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埋在那堆石头下面的火药被引爆了。 顷刻间,所有堆放在道路上的的石头全都被炸飞到了半空中,“呼呼”地起落。 爆炸是发生在拥挤的人群当中的。冲天的黑浪狂飙而起。后面的部队眼见着前方的许多人在忽然之间,就跟着无数的乱石和沙土一起腾飞了起来,并在空中被爆炸的冲击波撕扯和肢解。 整条石头堆砌的路障下面埋设的都是黑火药。只要埋的火药量大,盖得严实,这种加磊了石头的地雷的爆炸威力确实非常的巨大,方圆数百米内损失极其惨重,根本就没有幸存者。 无数的尸体碎块伴随着泥土和石头四处乱飞,给人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紧接着,在黑色的烟雾和红色火光中,无数的物品从空中纷纷落下。很快地,道路上到处都是散乱的尸体,其中大部分都是残缺不全的。哭天喊地的惨叫声漫山遍野,让人感觉好像到了地狱或者是一座大型的屠宰场一般。 主帅萨米特西姆身处队伍中段,虽然没有被炸到,但是却被从空中飞来的一颗人头击中了他的脑袋。虽然他还戴着头盔,但还是被砸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从自己的坐骑上栽倒下来。 在爆炸的地点上,乌黑而且浓重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开,那硝烟后面的数百米外,就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排列整齐的官兵。他们在韩秋雪的带领下,向前推举着密密麻麻的弓弩,向千神国度人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箭袭。 到了这个时候,这支千神国度大军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估计他们就算知道对面拦截他们的不过是两千来人而已,恐怕也阻挡不住他们奋勇投降的决心——乱成一锅粥的人群眼见无路可逃,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器,高举双手,跪在地上,口中高喊着千神国度各部落的语言,哀求饶命。 还有些人脱下了白色的长衫,使劲儿挥舞,用千神国度通用语高声喊着,要求对方不要再放箭了。但是没人听得懂、也根本不在乎他们在叫什么。疯狂的杀戮还在继续。 另有一部分千神国度人则拼命地逃向道路的两旁,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眼见敌人已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江小龙终于下令停止了放箭。他的部下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去收缴武器,收押俘虏,打扫战场。主帅江小龙则率领着几名心腹将领,以胜利者的姿态,信马由缰地缓缓走来。 吴浩雄咧着大嘴哈哈笑,指着那些狼狈的败兵们说道:“还特么的十几万人的大军,个个都这么不堪一击啊!这种草包军队给老子每天来一打,老子当下酒菜来开胃。”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只有齐元直冷静地说道:“还是咱们大帅用兵得当啊!” “你们想想:单单是鬼道峡一个关口,就是一夫当道、万夫莫开的局面。换个人来只怕就是一筹莫展了。谁能想到像大帅这样,炸山开路,翻越绝壁天险呢?” “翻越天堑,突出奇兵于敌后也就不说了。千神国度人依然占据着巨大的人员优势,而且分兵两处,首尾相顾。我们如果强攻硬打,只怕还是会损失惨重。大帅却放弃攻打堡垒,掉头偷袭他们后方的大本营,同时还断绝了鬼道峡堡垒的粮草供应。” “在奇袭他们的老窝成功之后,大帅立刻又再次掉过头来,设伏打援。把堡垒里面的敌军主力诱出聚歼。这一系列神出鬼没的战术,是你吴浩雄能想得出来的么?” 吴浩雄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当然想不出,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老吴就认定一个死理,跟着大帅走就对了!听大帅的指挥,打仗就是特么的一个字:爽!” 韩秋雪也很不给面子地插嘴说道:“齐大人呐,您归纳总结得真好。但是在看到那座无法逾越的悬崖的时候,您也想到了今天吗?” 齐元直苦笑着说道:“我是想不出来。面对绵延数千里的万丈悬崖,还是风化的。悬崖后面就是十多万敌军虎视眈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江大帅的确是个奇迹创造者。” 面对无数的困难能够迎刃而解,说起来是奇迹。但是很多神奇的事情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到合适的办法,就能解决问题,甚而至于能化腐朽为神奇。 风化的悬崖天险固然难以翻越,十多万大军也貌似庞大而难以战胜,而二十万库尔斯特拉兵团也绝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方法得当,总能找到破解之法。 虽然说战争总是很残忍的,但是人家已经欺上了门,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那也只有以暴制暴,否则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文明呢? 江大帅毫不脸红地听着他们的吹捧,到了这个时候才说道:“不要小看这帮乌合之众。齐大人说得对,不想点办法,上去就跟他们蛮干的话,其实我们是根本就打不赢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这帮家伙吃亏就吃亏在不团结上——他们的部落也太多了。有时候人多未必就是好事。” “但是你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等到了永州县你们就知道厉害了,那里才是真正的硬仗。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莫总督,依然在那里吃了很大的亏。你们一个个的,不要得意得太早。” 这番话差点把天给聊死了。不过只冷场了一小会儿,他们就到达了成群的千神国度战俘的面前。赵贵忠亲自带着几个人押着萨米特西姆走了过来。 他咧着大嘴笑着向江小龙邀功:“大帅,我整了半天才明白,这家伙就是他们的头儿。错不了!您别看他长得歪瓜裂枣儿的,还特么的满脸都是猪鬃,实际是个大脓包!哈哈……” 江小龙不太满意赵贵忠的江湖匪气态度,好歹人家也是一名受到万人尊重的将军。即使是败军之将,也应该有一定的礼遇,而不是羞辱。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叫来了一个懂千神国度语的村民当翻译。 那村民对双方的主帅进行了简单的介绍。萨米特西姆登时瞪圆了眼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打败他的竟会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 当他看到所有的人都对江小龙毕恭毕敬的态度之后,他还一直摇着头,嘟嘟囔囔道:“这怎么可能?简直稀奇古怪……想我萨米特西姆大将军纵横千神国度地区半生,居然输在了这么个小孩子的手里……难道你真是一个擅长巫术的神灵转世?” 江小龙懒得回应这样的话题,只是淡淡地说道:“走吧!我需要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摘一个果子回来!” 这话一出,不仅是萨米特西姆莫名其妙,其他的江小龙部下众人们也都不解其意地看着他。但是江小龙也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只是重复了一句说道:“一个已经熟透了的果子!” 他下令大军尽快整顿好俘虏、马匹、战象以及其他的物资,然后率军向鬼道峡的堡垒进军。大家直到这时候才明白,他所说的成熟的果子是什么意思。 在丧失了主力大军的情况下,鬼道峡上的那座堡垒实际上已经空虚了。 实际上在这场伏击战大捷之后,好多人都已经忘掉了这座堡垒。因为在他们的意识当中,解决掉了千神国度人的主力部队,这里的战事就已经算是结束了。 打了这么大的一场胜仗,一下子解决了十多万人,还没什么损失。这简直是战果辉煌啊!所以人们就都沉浸在了极度的兴奋和得意之情之中,想不起来还有那么一个堡垒的存在了。 只有江小龙的心里是清楚的,如果不挖掉这个毒瘤,这就始终是一件没有完成的事情。青龙帝国的增援部队过不过得来先不说,搞不好这帮家伙们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除了留下一支数百人的队伍继续打扫战场,整顿缴获的物资之外,其余的一万多大军押着数万名俘虏,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堡垒的附近。 看见大军的到来,一直在鬼道峡堡垒附近等待的多伦富德立刻就赶了来。他汇报说,这几天他们一直在用火箭、响箭、爆竹以及冷箭狙击的方式作战,不停地骚扰堡垒中的千神国度人。 目前堡垒里面估计还有大概一到两千人的规模。 这几天他们都在打麻雀战——这是江小龙告诉他们的一种战术,来自于前世的抗战时期。 所谓的麻雀战,就是以四处不停地骚扰作战为主的游击战——堡垒里面如果派兵出来搜索,多伦富德就带着人远远逃离。 一旦发现他们返回到堡垒里面,他们就从四面八方接近堡垒,接着继续骚扰。每天如此,一直搞到他们草木皆兵的。 由于他们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地、持续不停地进行骚扰,千神国度的守军们得不到休息,也是烦不胜烦。 江小龙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之后,立刻就将堡垒三面包围——唯一没有派兵的一面就是面对鬼道峡的那道悬崖峭壁了。 堡垒里面起先还毫无动静,似乎没有人一样。但是当江小龙下令将数万名俘虏捆绑着,驱逐到堡垒正面的二百米范围内之后,堡垒的高墙上终于露出了许多的人头来,向外面张望着。 第1章 (七十五)永州 接着就有人开始对外喊话,用的是千神国度大多数人都懂的通用语。江小龙甚至都懒得去找翻译听他们说些什么。他吩咐将萨米特西姆以及他的帅旗都给推到俘虏队伍的最前面去。 然后他就带着一干心腹手下,优哉游哉地跟在俘虏们的后面,静待着堡垒里面的反应。 从早上直到中午,堡垒里面一直在对外哇啦哇啦地喊话。翻译们想跟江小龙解释他们在叫什么,但是江小龙摆摆手表示不想听。他只是吩咐俘虏队伍又往前走了数十米,然后停下来继续沉默地等待。不管堡垒里面如何喊叫,外面的队伍始终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的回应。 终于,在快到中午的时候,堡垒里面的守军将领们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发现自己既不能突围,提出的任何条件和建议,对方也毫无反应,就这么耗下去也绝不是办法——对方根本就不用攻打,随便耗时间你都没辙,光是没有粮食这一个问题就能拖死你。 最后想来想去,除了投降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决定干脆一点算了,他们打开堡垒那巨大的木质城门,全部乖乖地走出来缴械,接受江小龙所部的安置。 至此,青龙帝国西南部的一大威胁——千神国度人的入侵事件就被彻底终结。 大部分千神国度人被就地遣返——江小龙也分不出更多的兵力将他们武力押送,只能让他们自己组织起来,自己找路回家去算了。 好在经此一仗,绝大多数的部落都无心再战,只想尽快回归故里。 江小龙也乐得不用再过多的操心,只是吩咐属下赶紧打发他们排好队,自己回家。并且还叮嘱他们,如果发现有赖着不走、骚扰当地百姓以及抢粮食等行为的,本帅一定会千里追杀,天降巨雷,绝不容情。 大部分千神国度人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火药、地雷之类的东西。只是这些天以来,多次亲眼看见自己的战友在战场上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场面,一个个都被吓得不轻,真以为这个小巫师法通鬼神,随时随地能召唤天降巨雷,炸他们一个碎尸万段的。 所以他们在听了这话以后自然唯唯诺诺,对江小龙的命令无有不从,一个个的都在赌咒发誓,说是要立刻回家、永远不敢再犯青龙帝国的疆域。 也有一些部落的人表示希望效忠江小龙所部,跟随这个传奇般的“小巫师”南征北战。他们觉得这个“小巫师”道法高深、能招火唤雷,跟着他说不定就能沾到一点法力。 但是江小龙并不觉得这些经常闹内讧的人有多大的用处,全部都给直接拒绝了。 当西南战场大捷、击溃千神国度人十余万的入侵大军、解除了永州县的后顾之忧这一消息传到靖王那里的时候,他愣了半晌,随后拍打着案几说道:“果然是个妖孽,竟然这等厉害!” 在赞叹之余他不由得又想:“特么的,当初给他的一万兵马是不是还是有点多啊?” 幕僚骆荆山却不同意,他婉转地说道:“殿下,在下仔细研读了各方面汇总过来的情报。这一仗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内里大有玄机,很不寻常的。” “除了殿下您的运筹帷幄、用兵如神之外,估计也没人会想到他会采取偷越天险,紧接着偷袭大本营,再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通过不断的伏击战来打败这些千神国度人的。” “这小家伙不仅在战术上表现得十分的狡诈,而且还在战斗中大量地使用了类似轰天雷一样的火药技术。他的这等奇淫技巧,我们很多将领是不屑用的。” “再说这家伙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还大量的使用了远程兵器——也就是弓弩火矢之类,极力避免近战所造成的伤亡。同时他还狡诈地使用心理战术,不遗余力地打击对方的士气。” “综观整个战役,他还是非常谨慎地用兵的。换句话来说,就是他肯定是觉得,一万来人马对他来说只能是刚刚好够用。再少的话,只怕他也打不出来这么漂亮的战役了。就算是能赢,损失恐怕也是不小。” “再者说来,作为帮助西南战场的一支援军来讲,一万兵马确实也是有些不大好看。给的人太少,咱们的面子上也会有点不太好过。总之,不能再少了!” “况且,现在西南战场的形势依然十分凶险。一旦战败,圣上只怕要详查。在下估计,我们马上就可能还会需要再向那边派出更大规模的援军。否则只怕江小龙这个小神棍再怎么神通广大,以他一万兵马的规模,也恐怕难以挽救那里的局势。” 靖王听完之后反问道:“现如今莫总督已经委派这个小神棍,代替他全权处理西南战场的事宜。你觉得他手上在掌握了那里的几十万军队之后,这西南战场还搞不定?” “那里的情况绝没有表面上的数字那么简单。”骆荆山回答道:“敌军的强大自不用说,身经百战的莫总督可不是吃干饭的。如果连他都吃了大败仗,属下不认为江小龙去了,就能轻松改变那里的战局。” “更何况,那里不是墨阳城。城墙不高也不坚固,护城河很浅还经常没水。几乎可以说是无险可守。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江小龙去了,他又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守城部队的难以捏合。几支军队来自不同的地方,背景来头都不小。就连莫总督这么老的资格也难以把他们团结在一起。江小龙这个小神棍,一没有背景、二没有资历,年纪还这么的小。就算他有了两场赫赫的战功又怎么样?” “再加上他本身只带来了一万来人,说起话来连腰杆子都硬不起来,又如何能够服众?” “其实最重要、最根本的就是上下一心的问题了。所谓不怕敌军的强大,就怕自身不团结,人数再多也没用,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跟那十几万千神国度联军又有什么分别?还不是摧枯拉巧一般地,就被人家一万人给轻松打垮?更何况咱们在人数上也不占优势呢?” “如此看来……”靖王沉吟了半天又问道:“咱们是不是还是先观望一下?” 他本想立刻再派一支二、三十万人的大军前去增援,顺便就剥夺掉莫楚云赋予江小龙的总指挥的权利的。但是考虑到一来江小龙最近打的这几仗,战果都实在是太辉煌了。就此剥夺他的指挥权,根本就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个事情怎么着也不能由他靖王来做。 其次,仁宗帝也在密切关注着西南战场的局势。他手下德高望重的将军多不胜数,说不准,让时间继续拖下去的话,圣上对西南战场将另有安排,也未可知。 而皇上仁宗帝现在顶多就只知道这个小孩子在墨南省的胜仗。对千神国度人的这一仗,皇上还来不及知道。等他知道了再下圣旨,最少也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这半个月的时间,要发生点什么变化的话也是足够的,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第三,江小龙马上就可以赶到永州县了。他到底行不行,咱们马上就能知道。 所以靖王犹豫半晌还是觉得,就目前来说,还是应该可以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的。 当千神国度联军被击溃的消息,传到九国联军西南方指挥所的时候,正在永州县前线督战的樱花帝国提督大人——左近卫中将箐口俊秀——立刻召集了联军高级军官的联席会议。 其中包括联军总指挥——樱花帝国的左卫门督桥本太郎以及铁血神兽帝国的巴克豪斯勋爵和暴风帝国的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 在会上,箐口俊秀首先说道:“各位将军们,相信你们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青龙帝国的一万援兵正在赶来,并且他们在来的路上,很轻松地顺手就打垮了千神国度的联军十余万人,收复了万州县,彻底解除了永州县的后顾之忧。这看起来,我们好像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呀!各位对此怎么看?” “左近卫中将大人,”桥本太郎不等铁血神兽帝国和暴风帝国的翻译说完,就抢着说道:“您说的是那个叫做江小龙的家伙吧?我听说他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正太呢!” “在下曾经多方搜集过这小子的资料——他曾经打过的每一场仗,我都仔细地研究过。说实在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他并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强敌。尤其是,他还没有遇到过我们。” “比如在清树湾村。说句老实话,我真的搞不懂那帮北洋海盗人是怎么搞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着最愚蠢的添油战术,然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实在是愚蠢之至——这种添油战术是兵家的大忌——那帮海盗根本就不配称作做是军人。” “而且他们居然在最后还有两千多人,跟对手人数大致相等甚至他们还略微占优的情况下,他们就集体投降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啊。职业军人对战老百姓,投降?我为他们感到羞耻!” “不需要我来作特别的说明:我大樱花帝国的军队,从来都是以少打多、而且战无不胜的。即使遇到强大的对手,最终不敌,我们的武士也绝对是会血战到底,最终全部玉碎的。” “这是武士的本分啊。在我们的字典里,绝对就没有投降二字。” “至于那些南蛮部族的所谓联军,更是一个笑话。居然随随便便就让人混进了城里,打到最后都不知道敌人是谁,他们的失败简直窝囊至极。像这样的仗,我们随便一个小小的士官都指挥得出来,只怕还打的比他们还要更好!” 他最后总结道:“请恕我直言:在我看来,这个小正太不过是侥幸遇到了一些窝囊废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桥本君还是不要太大意了。”箐口俊秀缓缓说道,声音十分的低沉:“墨阳城一役,二十万大军来袭,城内守军不足五千。这局面任谁来看,都是毫无悬念的瓮中捉鳖的戏码。” “但是没有想到,当天晚上城内守军就开门出城,暗夜突袭敌人的前锋所部五万人。单是这份胆略就已经值得我们所有人的佩服了。北洋海盗人不是没有采取防御措施,但是守军出城部队的准备工作却极其完备,一直到他们摸到了北洋海盗人兵营的面前才被发觉。” 铁血神兽帝国的巴克豪斯勋爵对他的这番话却有些不以为然,说道:“这是军人的耻辱!我们铁血神兽帝国的士兵绝对不会让皇帝如此蒙羞。” “作为一个军人,在战前就应该考虑到敌人所有可能发起攻击的时间和地点。绝不应该因为考虑不周而焦头烂额。即使局面被动,也该顽强奋战,何况对手还这么的弱小——我听说出城偷袭的部队最多不过两三千人而已。” 暴风帝国的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哈哈大笑,抚摸着自己得意的硕大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些海盗们,成天只会喝酒、抢渔夫的鱼虾和他们那些蠢笨腥臊的女人——这帮家伙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打仗。” “江小龙这个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你们还是一定要小心。不可大意。”箐口俊秀说道:“能用一万人击溃千神国度的十几万大军,而且自身几乎没什么损失的人,绝不会是一个草包。偷越天险,避实就虚,各个击破,简直神来之笔。” “这样的人,绝不能小看!我不希望在西南战场出什么岔子。” 巴克豪斯勋爵皱着眉头说道:“是不是应该伏击他一下子?既然你们都这么重视他的话,我们不如派出大部队,半路截击,将这一万援兵连同那个指挥者一起消灭算了?”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对此嗤之以鼻,说道:“不过一万来人而已,用得着这么重视吗?” 桥本太郎对此也表示赞同,说道:“为了一万人就兴师动众,在青龙国的家伙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实在太没面子了吧。” 箐口俊秀沉吟了一下,说道:“从万州到永州有好几条路可走,这小子狡猾多端,而且深谙兵法,知道什么叫做兵贵神速。以他的能力,在打完万州之后,说不定已经日夜兼程地赶来。从日期上推算,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永州的附近了。” “更何况,我们不知道他究竟要走哪条路。而且我们还要绕过永州才能截击这小子。时间上恐怕真的来不及。” 他这么一说,实际上已经否定了去伏击江小龙的计划。 随后,箐口俊秀又向巴克豪斯勋爵问道:“你们的火炮到了没有?” 巴克豪斯回答道:“明天就能到,一共五门,都是最新式的。另外还有一百支新式步枪。” “太好了!”箐口俊秀说道:“我们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批新式武器的到来。有了它们,青龙国的家伙们够受的。” “我提醒诸位,请不要忘了:攻克永州并不是我们的唯一目的。我们此次作战的目标,是要以尽可能小的代价来攻克这个地方。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在攻克永州之后,还保持有足够的战斗力,打破正面战场上的胶着形势,长驱直入,直捣青龙帝国的心脏——他们的首都天京——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箐口俊秀的分析很正确,江小龙在万州大捷之后,就日夜兼程地赶往永州。当西南联军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的确已经赶到了永州的附近,没有给联军以伏击他的机会。 当江小龙率领他的增援部队赶到永州县的时候,接待他们的一名将官告诉他说,永州县防务临时总指挥——总兵大人余桂久以及一众高级将领都不在。 他们都到两军之间的桂树村,跟敌军的将领们谈判去了。 “桂树村?不是原来说的那个什么堡吗?” “那里早已放弃了。” 江小龙听了之后表示,既然是两军高级将领之间的谈判,那么他作为新上任的总指挥也必须要到场参加。那名将官于是就召集了一小队人马,护卫着江小龙、齐元直、吴浩雄以及赵树勇等四人赶往桂树村。 桂树村位于永州县和敌军阵营之间差不多正中的位置上。 由于两军对垒,这座村子里的人早已逃亡一空。除了满地乱窜的老鼠之外,村子里寂静得让人以为是如同身处荒郊野外一般。 此时,对阵的双方各有几千名骑兵负责护卫己方将领们的安全。在村子里,尽管双方的官兵们几乎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但是个个腰板笔直,脸上充斥着冷漠、高傲和敌视的神情。 近万人马几乎挤满了这座小小的村庄,但奇怪的是却非常的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也很少有人随意走动,除了偶尔有马匹喷一下鼻子或踩踏一下站累的马蹄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 敌军的官兵们因不同的国籍而穿着不同的制服。江小龙注意到铁血神兽帝国的官兵已不再采用颜色鲜艳的制服了,而是以灰绿色为主调——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改变。 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多以颜色鲜艳为主色调。 不仅如此,部队行军时还要打着各种特别容易识别的旗帜,做到所谓的旌旗招展,鼓声震天。他们希望远远地就能被敌方的军民所发现,并且引起对方心理上的恐慌和畏惧。 但是铁血神兽帝国的官兵不再做那些花哨而无谓的东西——这是一个超越世代的进步。 樱花帝国和暴风帝国的官兵还没有做出改变。江小龙心想,铁血神兽那里肯定很早就有穿越者在干预他们的军队了,难怪他们已经发展出了火枪队,那么他们的作战理念也肯定会与旧时代不一样了。 谈判是在村子中-央的大庙里面进行的,会场的气氛严肃、冷冽而且充满了敌视。 带路的军官带着莫总督的手令进去通报之后,江小龙立刻就被请了进去。屋子里顿时引起了一些骚动,一些人在窃窃私语。 对于进来一名这么小的小孩子,却带着几名高大威武的军官,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并且被让到了主座上坐下。不仅是敌方的将领们颇为瞩目,就连青龙帝国的将军们也觉得十分惊奇。 屋子里或站或坐,有不少的人。 江小龙落座之后,仿佛对大家的惊讶表情视而不见一般,摆摆手淡定地说道:“现在由本帅来作为青龙帝国的首席代表,参加这场谈判。很抱歉因为路途十分遥远,再加上因为千神国度十多万人一直在兴风作浪,为了平定那些小毛贼,耽误了一点点的时间,所以刚刚才赶到。” 他嘴里说的是抱歉的话,但是表情冷漠、严峻而高傲,根本就听不出半点的歉意。 而且口气还不小,千神国度联军十多万人在他的嘴里不过是一些小毛贼而已,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麻烦,顺手就能解决掉的——其实从整个战斗过程的表面上看,也确实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似的——除了事前没人知道如何翻越那道峭壁、以及翻越峭壁之后,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来消灭千神国度联军之外。 “先生们,请继续吧!”他挥了挥手说道。 马上,一名通译就开始翻译樱花帝国督战将军箐口俊秀的话:“我军势大,兵猛械精,最近又有大批的火炮和火枪运到。汝军累战累败,一触即溃,难道您还认为您有一战之力?” 江小龙还没说话,总兵余桂久将军就冷笑一声回答道:“胜败固然重要,但绝不是唯一。现在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我再讲和平忍让,就是牛羊。打下去不过唯死而已,有何惧哉?” 这句话铿锵有力,表示了绝不屈服,必将死战到底的决心。 但是江小龙却皱了皱眉,看起来是对这句话并不满意。 第1章 (七十六)你们都怕我了么? 在江小龙到来之前,谈判桌上,联军方面提出的要求就是让余桂久干脆率部投降算了。双方和平解决永州的问题,这样也可以保全永州数十万官兵的性命。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不然还等着我们来屠杀吗? 这是摆在你们面前唯一的选择——不和平解决你们根本就打不赢嘛。 所以余桂久才说了上面的这一番话。他的发言既是向对方表明绝不退让的决心,同时还包含着传达给江小龙的两层意思。首先,他虽然看在莫总督的手令的份儿上,将谈判的主座让给了江小龙。但是从内心来讲,他并不认为这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可以主导这场谈判。 先不说别的:这指挥打仗是一回事,但是这两军之间的谈判却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指挥打仗的事情是不是由你说了算,这还是后话。 尽管他听说过江小龙在墨南省指挥了一场大胜仗。但那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没有弄清楚——至于千神国度人被击溃的消息,他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突然从江小龙的嘴里说出来他也是将信将疑——至少到目前为止,余桂久还没有接到千神国度人溃败的准确消息。 现在只是江小龙自己说出来而已,可那毕竟人家还是一支十多万人的联军呢,而且还把守着天险鬼道峡的堡垒。怎么可能你一来就胡吹大气,说是把这么大的一支军队全给摆平了呢? 联军的情报显然比余桂久等人来得准确而迅速,这显示他们对情报工作的重视程度比他们的对手要高得多。 当余桂久等人还不能确定千神国度军队溃败的消息的时候,他们甚至已经掌握了这场战役的诸多细节——这也体现了双方在作战理念上的巨大差距。 另外,从余桂久的潜意识中,他还是固执地认为: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就算是指挥了两仗,但是这是谈判哎!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智力和语言的较量。 他江小龙这么小的年纪能有多少见识、多少经历?怎么可能镇得住这样一个两军谈判的大场面?又怎么可能把握得好谈判的尺度和大方向呢? 况且他初来乍到的,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让他怎么谈? 在这种场合下,还只能靠他们这些有阅历、有着深厚背景的老家伙们来撑着。如果只是让这么一个小毛孩子胡说八道的话,将来的局面怎么收拾? 一旦出了问题,圣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听这个小孩子一顿胡说八道,咱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最最重要的事情是,这场谈判的结果可是严重关联到将来的作战! 两军对垒,难道咱们的小命就全交到了这个小家伙的手里了? 所以说,根据莫总督的意思,咱们的谈判主座位可以交到这个小毛孩子的手里——这是命令,必须执行——再怎么说,莫大总督的面子还是必须要给的。 但是他江小龙顶多也只能是个傀儡的角色,咱们这些老家伙才是把舵的。这就有点像慈禧老佛爷垂帘听政那样——你是皇帝,你必须坐在龙椅上。但是所有的事情还必须得经过太后我老人家的点头拍板,才能作数。 所以,余桂久立刻就插了嘴。相信这小孩子家家的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吧? 但是他没想到,江小龙的确对他的这种言论很不满意! 本大帅还没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你这种有越权嫌疑的插嘴也就算了,本帅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说的得体啊! 他抬头看了看对方的首席代表——樱花帝国的箐口俊秀。此人身材干瘦矮小,鼻子下面留着一撮小小圆圆的仁丹胡子,显然是精心修剪过的。 这个人的目光非常锐利,彷如两把直透人心的短剑一般。江小龙立刻就目光炯炯地迎着对方凶悍的目光看了过去,丝毫不躲闪或回避。 箐口俊秀的神态很严厉,也非常的凶狠。 但是此时他的内心却感到非常的惊讶——平日里即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在面对他的目光的时候,很多人也会表现得有些不自然,甚至于有些畏惧地回避他的目光。 但是这个小孩子,个子也就比一般的椅子背高不出多少来,脸上的稚嫩更是一目了然。但是,他的目光竟然是如此的凶狠强悍,而且……竟然能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严厉目光瞪了过来——这绝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回应。 甚至,在这个小孩子的目光之中,竟然还有着一丝的嘲弄和挑衅。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如果你的内心不够强大的话,即使你想去装也是装不出来的。 硬装的人,目光多少有些闪烁和不自信,脸上的表情是绝不一样的,眼神更是可以看得出。 ——这个孩子果然是非同寻常啊! 此刻箐口俊秀的内心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恍惚间的动摇。 他觉得他此刻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必须要正视,而且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的可怕对手。 这真的是一个孩子吗?——尽管他的样貌的确如此。 瘦小的身材,皮肤稚嫩,嗓音还在变声中……但是当他一走进屋子,在四面环绕着的粗野豪放的军人们当中,他却彷如这里的主宰一般,大马金刀,气势沉稳,镇定坦然。 樱花帝国谈判代表刚才所说的话,显然是有着强者对弱者的碾压态势。箐口俊秀咄咄逼人,余桂久虽不畏惧,但是很明显已经把自己摆在了弱者的位置上——我是不得不反抗——我肯定打不赢,那就战死算了,我不怕!——这种心态迎合了对方给你的定位。 所以江小龙很不满意这句话。他目光镇定地淡淡说道:“余总兵的话,可能表达的不够准确。我在这里稍稍纠正一下。大家都是军人。都知道所谓打仗嘛,你死我活的游戏而已。谁比谁更强,咱们嘴上说的不算,打完了才知道,这位什么山本先生……” 通译立即纠正道:“大人,这位将军姓箐口……” 江小龙打断了通译的话,严厉地说道:“我说他是山本,他就是山本!照我所说的原话来翻译,不允许丝毫的更改。” 箐口俊秀听完了通译的话之后,竟然面带了一丝微笑起来。他好像并不介意对方给他改姓。因为他知道,这是对方故意的。 倒是总兵大人余桂久,立刻就对这个一进门来就盛气凌人、喧宾夺主的小孩子,心里十二分的不满起来。 不仅仅是他余桂久,在座的青龙帝国的将军们也都立刻不满了起来,纷纷暗自想道:“你特么谁啊?一进来就气势汹汹的,知道这里的形势是怎么一回事吗?还特么的当众批评起我们余总兵来了?老子们特么的南征北战的时候,别说你,你老娘估计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虽然有莫总督的命令在手,但是说到底你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么?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真的知道我们面对的对手都是什么样的狠角色吗?” “我们这一大票老资格的将军们坐在这里,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资历深厚的?你一来就嚣张跋扈的,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吗?” “狠话谁不会说?关键问题是你有那个资本来说这种话吗?不要以为你打了两场莫名其妙的胜仗,你就自以为你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了。” “都这么容易的话,那还要我们这些人来做什么?而且你一上来就是这样的态度和语气,那我们这些人又都算是什么?一个个都是饭桶和胆小鬼吗?” 在大多数人的意识中:一个人所讲的话,是要有自身的实力来做依据的。 为什么古人会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呢?当你的身上带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的时候,你讲话的态度就会跟手无寸铁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如果没有这个实力却专爱讲大话的话,那这个人的脑子一定有病——这是大家的共识。 在江小龙来之前的那个时空里,他的国家的古代历史曾经非常的强大和辉煌。汉代的大臣就曾放言:“有胆敢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那是一个强大和自信的时代! 即使到了今天,咱们依旧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是汉人! 强大而又富足的年代,总是让后辈子孙们感到骄傲和自豪。所以我们在海外,总是自称“汉人”、“唐人”,甚至挺胸抬头地说“我是中国人”。 在汉朝那个年代,咱们的先辈可以底气十足、豪放霸气地放出这样的一句话——管你是谁,胆敢犯我天威的宵小们,不管你躲到多远,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追杀到底。 一日不杀,绝不罢休! 放眼两千多年之后的世界,也只有米国达到了这样霸气的程度。管你是撒达姆也好、本拉单也罢,包括米罗谢维奇、诺列佳等等国家领导人,都被阿麦瑞肯给收拾了。 而民国时期的蒋公,虽然也想励精图治,富国强兵,不想任人宰割。但是限于家国天下的积贫积弱,难以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 尽管他组建了自己的空军,并且大量聘请德意志帝国的教官来,从服装、口令到装备,一律向德国看齐,打造所谓的精锐“德械师”。 但是这些部队刚刚成立,战争就爆发了。受时间所限,所谓的德械师也并没有发挥出人们所期望的战斗力来,相反还损失惨重。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当时官家宣传的口号,都把自己摆在了绝对的弱者的位置上。 比如什么“不到最后的关头,决不轻言战斗……”、“忍无可忍的时候,我们也会挺身而出……”、“儒家传统的思想,指引我们的脚步……”,还有什么“一旦抗战爆发,则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等等等等,这些话听着都霸气缺缺。 相反,霓虹国则完全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态度。他们驻淞沪地区的司令官就曾经放话说道:“一旦发生战事,我军四小时即可解决上海问题,一个月之内即可解决他们全国的问题。”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他所百般看不起的这个彷如不堪一击的弱国,在战争爆发了之后虽遭受极其惨重的损失也誓死血战到底,忍辱负重地硬是挺住了十多年的血雨腥风,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胜利的到来。 这其实就又引来了另外的一个问题——不管实力如何,如果让人家欺负上门来了还示弱的话,那就不行了。老话说得好:“宁可被人打死,绝不被人吓死。” 当年咱们不畏米军的强大,毅然挥军渡过鸭绿江去作战,一直打到对方坐下来签署停战协定,这就是霸气。 所以江小龙对余桂久的话并不满意,就是基于这个想法。 但是这也只是他的看法,并不被在座的青龙帝国的将军们所接受和认同。他们认为,眼下敌军的强大是无可置疑的。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对这里的战局真的了解吗? 而听到这句话,他的敌人们也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 铁血神兽帝国的巴克豪斯勋爵不无讥讽地冷笑道:“我们尊重青龙帝国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所以我们今天来访,是希望能跟这些很有些资历的将军大臣们平等地交流,而不是来陪小孩子玩儿的。” 暴风帝国的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也附合道:“贵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却派出一个小毛孩子来带领你们这些国家的栋梁和重臣们。是贵国真的没有人了,还是看不起我们,想羞辱我们一下呢?我看这两点因素应该都有吧?” 这些话说得众位在座的青龙帝国的将军们都有些脸上无光。余桂久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清了清嗓子,想说出一番既得体又能下的来台的话。 但是江小龙却抢过话头来,冷冷地说道:“怎么了?你们都怕了我了么?” “我们青龙帝国人才济济。我是他们当中最没用的。之所以派我来,主要是因为他们都不屑于跟你们动手,怕把你们打得太惨。对付你们,派我这样一个小孩子出战其实已经足够了。” “事实证明,所谓的九国联军看起来好像很可怕,实际也不过是纸老虎罢了。二十万库尔斯特拉大军就是栽在我的手里。而当时我的手上,只不过是五千妇孺老幼而已。连五千妇女儿童老人你们都打不过,不是纸老虎又是什么?” “在本少爷看来,如果我凭五千妇女儿童就能打垮你们其中的一路。那你们所谓的强大军队也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吹的了!” “再说那十几万所谓千神国度的大象兵,也不过是一堆猪一样的废物而已。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顺手就把他们给打发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说,我到现在都还整不明白,你们究竟还有什么底气来跟我谈资格的问题。” 这番话让对面的几个联军首脑们一阵无语。 江小龙所说的这些情况都还属实,尽管语句里面有吹牛夸张的成分,但是基本的情况是大致不错的——他们的情报,比在座的这些青龙帝国的将军们要快而准确得多。相反,在座的青龙帝国的将军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千神国度人被击溃的消息。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通讯手段更落后,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大都并不太重视情报工作的重要性。 尽管也派出了人马去监视千神国度人的动向,但是这些侦查斥候仅仅是盯着几个交通要道,监视千神国度人可能的进攻方向和规模而已,并没有深入地去侦察这股敌军相关的更多的情报。 几秒钟的冷场之后,还是由铁血神兽帝国的将军打破了沉寂。 “哼哼,我们的确是听说过一点消息,说是这位小朋友打了几场不太起眼的小胜仗。” 巴克豪斯勋爵故作淡定地说道:“不过我们并不是那些只会抢劫可怜渔民的海盗,也不是那些除了饲养大象之外就只会吵架的千神国度人——上帝保佑,我不想诋毁他们。但是他们的的确确,都是一些只会用手来抓饭吃的愚昧野蛮的猴子。” “——而我们,是先进发达的民族!是人类中的精英!我们既不是那些渔夫,也不是那些猴子。我们是在万能的上帝所庇佑下的优等民族……我们不仅有步枪,而且还有火炮。” “几天前,我们仅用几支步枪,就打垮了你们莫总督的三十万大军。而现在,我们不仅又增加了一批新式的步枪,甚至还运来了一批火炮。小朋友,你听说过步枪和火炮这两种东西吗?” 通译翻译完这段话之后,巴克豪斯勋爵很得意地看到,所有青龙帝国的将军大臣们的脸色就都变了。 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见识过火枪的威力。但是他们还没有听说过火炮,这玩意儿听起来肯定是比火枪还要厉害的家伙。那这仗还怎么打?——他们面面相觑。 但是巴克豪斯却惊讶地发现,江小龙却并没有什么恐慌的反应。他只是淡淡地反问道:“你们的火炮是多大口径的?实心弹头还是装药弹头?” “果然有点来头的……”巴克豪斯自言自语道:“恐怕还真不能小看这个小家伙。” 通译没什么脑子,马上就要翻译他的这句话,但是巴克豪斯厉声制止了他,转头对江小龙嚷道:“既然你也懂,那么我也不怕吓着你——实心炮弹根本就不是炮弹,那是投石机。我们当然是装药的。而且是二点五英寸口径的大炮。” 江小龙略微点了点头。有那么一下子,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巴克豪斯身上,而是在他身后站着的两个人的身上。 这两条大汉一个看上去身材高挑且略微偏瘦、另一个稍矮一点,还隐隐有些发福。 这两个人穿着很普通的皱巴巴的燕尾服,看上去甚至有些寒酸和猥琐。 自始至终他们从没说过话,看起来也都不怎么显眼,很容易让人忽略他们的存在。 但是当江小龙提到火炮口径等专业细节的时候,那两个人的表情略微有些惊讶,然后很不引人注目地互相飞快地扫了一眼,并且动作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尽管满座的人都对江小龙所说的话,都不同程度地感到了惊讶。但是这个极其微小的点头的细节却引起了江小龙的关注。 他回忆起在他一进门的时候,这两个人的目光就一直在他的身上——当然,这也丝毫都不奇怪。他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一进屋就喧宾夺主地做了谈判一方的主角位子上,不关注他那才叫做奇怪呢——这是非常正常的行为,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很关注他。 但是刚才他们互相之间点了一下头,这又是几个意思呢?——尽管这个动作微小得要命,即使有人当时在注视着他们,也可能根本就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的那种。 但是这个动作虽然极小极小,可是代表着什么意思呢?——这实在耐人寻味。 为什么满屋子人都没有和其他人进行眼神的交流,并且点头示意呢? 作为前世的间谍,对别人的言谈举止都非常敏感的江小龙,立刻就觉得这件事情非比寻常。 可是刚才这两个人当时的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小了,江小龙仅仅是眼睛的余光瞥到了个似乎大概的一种模糊的感觉。而且在这之后,他又感到不是那么的确定了。 当他再次仔细打量这两个人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表现十分的正常。目光极其自然地停留在屋子里每一个发言的人的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可疑的表现。 第1章 (七十七)管你是谁,揍的就是你 “我肯定是太累了。”江小龙心想:“都特么开始疑神疑鬼了。” 现在看到他们两个人那么自然而然的表情,他忽然觉得,好像并不能确定这两个人刚才是不是真的互相扫了一眼,并且还点过了头的。 “看来脑子里面已经出问题了……受伤后遗症……不知道万紫霞什么时候能赶来……” 所有的这些想法都是一闪而过。 他当时只是稍稍地愣了那么一下。然后几乎在一瞬之间,江小龙就恢复了常态,嘲笑着回应那巴克豪斯勋爵道:“二点五英寸,大概也就是六十三点五毫米,迫击炮啊?这么小的炮弹,都快把我给吓死了!先生们,你们这是准备用来打兔子的吗?” 江小龙的这句话显然只是想打击对方的优越感而已。其实在座懂行的都知道,这火炮的口径是小了一点,但是并不代表其杀伤力只能用来打兔子。 在实际作战中,六零迫击炮还是能在中近距离的作战中,给予敌军步兵以较大的杀伤的。何况对方用的并不是迫击炮,而是类似于小山炮之类的火炮,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此刻,箐口俊秀敏锐地捕捉到了江小龙刚才的一愣神。 他在暗想:这孩子确实是懂行的,这一愣神显然还是有些在意火炮的威力的。 他于是接口说道:“我本好心想劝劝你们的。但是既然你们爱说大话,也决心要接受一场大屠杀。那么好吧,我们决定成全你们的忠心。咱们战场上见吧。” 他没有征求其他人的意见,说完这番话就站起了身,表示整个会谈已经结束了。 联军其他的将领们显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一起跟着他起身,礼貌而冷淡地跟青龙帝国的官员们致意,然后就纷纷离席,扬长而去了。 此次前来会谈,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青龙帝国的军队投降。倒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不希望因为一场激战而造成自己一方较大的损失。 毕竟,火枪、火炮以及弹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都是属于非常稀有的物品。制造和运输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能够兵不血刃地直捣青龙帝国的京畿地区,当然是非常理想的结局了。 不过这个愿望没有达到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打一仗嘛! 在火枪和火炮的面前,他们这支只装备了冷兵器的军队,有什么好担心的? 送走了联军将领,青龙帝国这边的谈判代表们也都纷纷离席撤走。副指挥使、护军参领范潇同向余桂久使了个眼色。两人恭恭敬敬地让请江小龙上马先行,然后他们就故意拖在了后面。 范潇同向前面的江小龙的背影努了努嘴,低声说道:“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一来就夺了大人您的权,属下真的有些觉得十分荒唐!这都什么事儿嘛?” 余桂久看了他一眼,回应道:“刚才我仔细看过了,莫总督的手令是真的,绝无虚假!而且后面还附有一道命令,前线的一切调度运作,都必须听从江大帅的命令,并且还赋予了他先斩后奏的权利。” “这么看重?这小孩儿到底什么来头?不就是在墨南省打了一场防御战吗?” “那可是很有可以吹嘘的资本的一仗。换做是你,你能办得到吗?” “可是,没有见识过,咱们怎么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打的?在下细细想来,总觉得这一仗听起来有点太玄乎了……有多少水分在里面,咱也不知道啊……你就说那些敌我双方的数量什么的,那些数据都很可靠吗?” “当时还有什么资深的官员在墨南省,亲身经历了那一仗的?没有吧?不都是那个小孩子自己说出来的?……真要是像他所说的那样,那这个小鬼简直都成妖了。” “不要讲怪话!”余桂久斥责道:“莫总督的命令还是必须要执行的。至于这个小孩子到底有没有本事,咱们还得拭目以待。” “可是命是咱们自己的啊!”范潇同争辩道:“眼见着这里就要打一场恶战了。咱们就这么放心地把自己的小命,都交到这个小孩儿的手里?他说什么咱们就执行什么?” 另一名副指挥使詹楚鸿也凑过来插嘴道:“是啊是啊,大人!咱们面临的可是一场非常险恶的战斗。那帮联军的家伙们非常厉害,连莫总督大人都吃了大亏。” “依在下看来,这在今后的作战方面,咱们还是得自己多留点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把战斗全权都交给这个孩子,弟兄们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且先看看再说。”余桂久沉声说道:“莫总督那里,咱们必须有交代。但是朝廷那里,咱们也必须要有的交代。万一这个小……少帅……指挥不当的话……咱们再商议!” 回到永州县之后,余桂久举办了隆重的欢迎江小龙的仪式。 随后,他又带着江小龙简单地检阅了一下部队。在视察了粮草和防御得大略情况之后,余桂久又举办了一场酒席。 在酒席上,余桂久一边注意着观察江小龙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边将目前永州县的整个作战态势进行了一番详细的介绍。 最后他对在座的众人说道:“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当真不假!江少帅如此年纪便取得了赫赫的战功,真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乃神童也!我们在这里也期望江少帅能够带领我们,再立新功,再创辉煌,彻底打垮九国联军的这一路劲敌,解除帝国西南部的这一大威胁。” 江小龙也老气横秋地答复道:“老话说得好:上下同心,其利断金。兵法亦有云:上下同心同德者,方可胜利。守住西南防线,打垮强敌,还要仰仗诸位的精诚团结协作啊!” “前些日子的墨南省保卫战的大捷,就是仰赖城中所有的官兵和民众的极其团结所致。只有依靠他们的个个奋勇当先,舍生忘死,才能打得出来的一场大胜仗。在此,我希望与在座诸位共勉,期望能够再创奇迹。将来打了胜仗,功劳也是大家的。” 大家场面上的废话说得差不多了,酒酣耳热之际,余桂久便单刀直入,问道:“少帅,如今永州面临的形势是敌强我弱。这如何破敌,想来江少帅必已早有良策,我等愿洗耳恭听。” 听闻此话,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扫了过来,窃窃私语的也都停了下来,屋子里顿时一阵安静。 江小龙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各位这段时间以来,殚精竭虑、研究最多的就是如何防守。敌军强大,无可置疑。如何防住敌人的攻击,才是正道。” “但是江某以为:最好的防守其实就是进攻。我们现在应该仔细研究的,应该是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时间、最意想不到的地点,对他们发起最猛烈的打击。单单防守,其实是很消极的,也是很被动的。” 他的话顿时引来了一阵嗡嗡的讨论声。 很多人都对江小龙的意见都大摇其头。 攻击?难道我们没有想过?你以为敌人真都是纸做的啊?他们一次攻击就打垮了莫总督的几十万人。莫总督是什么人?难道是吃干饭的?那可是身经百战的朝廷栋梁啊! 在墨南省你可以这么干。趁北洋海盗的那帮野蛮人立足未稳,而且也绝对想不到你会出击。但是现在到了这里,你还来这一套?你以为那是百试百灵的灵丹妙药? 少年啊,果然是没什么经验和见识的。 “我知道这里面会有很多的困难。”江小龙看见大家的反应,便端着酒杯淡淡地说道:“也知道大家都有畏难的情绪。但是请大家想一想,一味地死守,真的就能守得住吗?” “我本不想在今天的酒会上就提出这样的意见的。但是既然你们现在就把这个问题在酒桌上提出来了,那么我就把我的意见也说出来,供大家参考一下——这也算是抛砖引玉吧!你们要是有更高明的办法,江某愿意洗耳恭听。” 他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毕竟初来乍到,没有必要咄咄逼人。 其实他真想说的是:“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你们会一直窝在这里吗?看我年少就想当众给我出难题?想给我难堪?说实话,我还没有说我不会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呢!” 当然,现在他只这么一说,在座的将军谋士们就都不说话了——他说的很对,你们不同意没关系,那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有你就说啊,没有的话,那你们给我出什么难题? 江小龙一见大家都冷场了,便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说道:“当然了,打仗这种事,决策一定要慎重。不是匆匆忙忙就能做决定的。我建议回头再做一次详尽的现场踏勘,然后召开专门会议。大家集思广益,或许就能提出更好的作战方案来。” 余桂久立刻就附合说道:“是是,江少帅说得对。作战方案是非同小可的大事,必须要慎重研究之后,再做决定。” 酒席散后,在出门回府的路上,齐元直悄悄问江小龙道:“你真的准备再做一次偷袭?就在这里?你就不怕对手早有防备?说不定,他们还在等着你重演墨南省的那一招儿呢!” 江小龙耸耸肩说道:“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偷袭。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我为什么要偷袭呢?再者说了,那帮家伙中间有没有不合作的,有没有打算消极抵抗的,甚至有没有是内奸的,这些我都不清楚。这种军务大事,怎么可能在酒席上就大张旗鼓地公开做决定了呢?” “那你刚才怎么说的那么认真?我都以为你一定会故伎重演了呢!” “你紧张啥?他们反正不会听的,就当我说着玩儿呗!” “你……”齐元直沮丧地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又一次被彻底碾压了。 事后他反复琢磨,却搞不清江小龙前后矛盾的这两番言语,到底哪一句才是真话。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在第二天就发生了严重的变化。 青龙帝国威远大将军赖齐昌,亲自率领着十万大军从中原地区赶到了永州县来,目的就是增援并加强西南战场的青龙帝国-军事力量。 他带来了大批的补给,同时还带来了仁宗帝的几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宣给齐元直及其墨南省保卫战的下属们的。 圣旨首先表彰了墨阳城守卫者们,嘉奖他们奋勇争先,以弱胜强,击溃强大的北洋海盗帝国-军队,为皇上分忧,为帝国解除了一大祸患吧啦吧啦等等。 随后宣布,墨阳城太守齐元直由正七品官员直接晋升为正三品,加封墨南省、墨北省和云山省的三省总督,总领此三省的军政大权。 江小龙特嘉奖为镇南大将军,正四品,封墨南侯,爵位世袭。封地八千亩,永不赋税。其余如多伦福德、吴浩雄、赵树勇、李洛新、申屠豹以及韩秋雪等人,俱有不同程度的嘉奖。 这道圣旨显然已经落后了许多,是当仁宗皇上听到墨南省大捷的消息之后所拟就,并派人火速送往墨南省的。其中包括齐元直被任命为三省总督,江小龙被任命为正四品镇南大将军。 但是由于当时通讯和交通手段的极其落后,当圣旨被送往墨南省的时候,发现江小龙已经被靖王派往西南战场去了。特使只好又转道赶往永州县,并在路上遇见了赖齐昌大人。 此时由于一路颠簸劳累,特使感染风寒,重病在身,不能前行,只好委托赖齐昌代为送达。 这道圣旨里面的确有一些明显已经滞后的内容,比如说任命齐元直为南方三省总督,总管南方这一带的所有军政事务。 而此时的齐元直实际上已经被靖王赶出了墨南省,跟随江小龙一起赶到了永州县,参与到帝国西南这边的战事来了。 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由皇上亲口证实了墨南省保卫战大捷的消息,所有的怀疑和猜测都必须终止——至少在公开的场合是绝对不能再提的了,否则那就是对当今圣上的质疑。 第二道圣旨是由赖齐昌自己带来的。 在仁宗帝知道西南战场军情紧急的情况之后,立即从中原地区紧急抽调了十万大军进行支援。由赖齐昌率领,并同时任命赖齐昌为西南战场前线指挥使,总理所有军机要务。 也就是说,之前莫总督对江小龙的委任令就此作废。西南这一带战线的总指挥被改为了赖齐昌将军。 远在京都的皇上,显然并不能及时知道这边发生的所有变化,消息的往来非常的滞后。所以当得知莫总督兵败重伤、不能理事之后,立刻调拨援军,同时委派赖齐昌前来接管。 至于靖王委派齐元直、江小龙等人带兵来援,莫总督委之以总指挥之任,以及他江小龙后来重创千神国度各部落联军等等等等,所有的这些事情,反正皇上拟圣旨的时候是不知道的。 至于他老人家现在知不知道,那就不清楚了。 第三道圣旨也是赖齐昌带来的,首先是慰劳了伤重的莫总督。值此国家用人之际,陛下期望他好好养伤,早日痊愈,以便为国尽忠等等。 圣旨同时还勉励了正在西南战场作战的文武大臣们,希望他们恪尽职守,切莫懈怠。务必在永州县挡住敌军。凡有擅自临阵脱逃者,从重惩处。 此次赖齐昌将军兵援西南,同时还带来了大批的军械、酒肉粮食、医药以及被服等物资,皇上殷切嘱咐官兵们打好这一仗,早日解除联军对帝国西南部的严重威胁云云。 宣读圣旨的时候,赖齐昌两眼除了看圣旨之外,都是以四十五度角仰望蓝天,目不斜视,架子十足。以至于江小龙退下来之后,悄声问齐元直道:“这人谁啊?架子还蛮大的。” 听了这话,齐元直不由得意地笑道:“我说江大帅啊,您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的吗?原来您也有些不知道的事情啊?” “少废话,他什么人?”江小龙没好气地说道。 多伦富德在一旁低声插嘴道:“大帅,这位赖将军在军界的地位还不是很高,但是在政界可是个大大有名的头面人物。他的妹妹是当今皇后,皇上的亲大舅子。他本人则被封为武陵王、官拜太保。在朝中可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啊。” “原来如此……”江小龙轻叹。 对于忽然之间,他江小龙从座上宾、总指挥的宝座上掉落到现在不知道是什么角色的尴尬境地,他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什么抱怨,只是感慨造化弄人而已。 他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叫做“忠勇侯府”,原先是忠勇侯廖世昌的宅院。西南战事爆发之后,廖世昌举家逃离,搬去天京居住。这里便成了莫总督的临时住宅和指挥所。 莫总督伤重之后撤离,余桂久担任临时总指挥,也就顺理成章地住了进来。江小龙受莫总督的委派赶来总领总指挥使一职,余桂久立马就让出了宅子,让江小龙搬进去住。 但是一天不到的时间,东西还没有交接清理完毕,赖齐昌就来了,当即指定要住这个宅子。 江小龙在接完圣旨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通知,说军情紧急,赖大人要求立刻入住忠勇侯府,以便迅速接手西南战场的一切军政要务。 江小龙当然也没有任何的迟延,好在他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来,只是吩咐把自己的人员全部都撤出来了事。然后在余桂久的安排下,他带着一众下属,全都住到了附近的一家已经被征用的小客栈去了。 他们还没在小客栈安顿好,就见有人来报,说是多伦富德跟人干上了,情况很紧急。江小龙就叫正在张罗着给他搬家的赵树勇、申屠豹和吴浩雄等等一行人,再带上一小队亲兵,由报信的人带路,匆匆赶往出事地点。 当他们赶到城市中心的广场的时候,看见那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堆积着各种物资,看来是赖齐昌将军带来的后勤物资,正在分配中。他们刚一到广场,远远就看见广场的中间有一堆人正在大声地嚷嚷着。 江小龙等人排开众人挤到前面去,发现果然是多伦富德正在跟人吵架。江小龙从没见过多伦富德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看来他很激动。 闹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多伦富德跟军需官谈妥了一批物资分配归属江小龙所部,他立刻就派了一小队士兵看守,准备回去找人搬抬。 但是谁成想很快就又来了一队人,当官的不由分说,马上就指定这批物资是他们的。双方一言不合,那名长官就动手打了多伦富德派来看守物资的士兵几个耳光,还扬言要杀人。 听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江小龙二话不说,立刻指着对方那名带队军官的鼻子对手下说道:“给我揍这个混蛋!” 他的话音没落,吴浩雄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要打那军官的耳光。那军官早有防备,一边举手招架,一边嚷道:“想打架?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吴浩雄动作快如闪电。他一见对方早有招架反击的架势,立刻改掌击为脚踹,当胸就是一大脚丫子,踹得那军官拔地而起,要不是他身后的亲随们接住,他只怕要飞出去好远——饶是那家伙身上还穿着护甲,此时也不禁脸上一阵惨白,半天喘不过气来。 等到能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流出了一小股鲜血来。 一脚得手,吴浩雄冷笑一声说道:“劳资特么的管你是谁!” 他还要上前接着揍那名军官,双方的人马立刻纷纷抽刀拔剑,一场混战眼见爆发,忽然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吼道:“都给我住手!像个什么样子?让开!” 第1章 (七十八)神箭手较量 人群排开,站出一名穿盔戴甲的将军来。 江小龙一看,认识,就是副指挥使、护军参领范潇同。 范潇同看见江小龙之后,立刻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抱歉,我刚刚知道,您已经不是这里的总指挥使了。那么江大人,您现在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从永州县总指挥使,一下子变成了不知道是什么官职,这个落差不小,地位也变得尴尬起来,还会变成人们在背后讥笑的对象。 一般人可能会因此而觉得抬不起头来。但是江小龙却很镇定。 他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是来这里支援你们抗击九国联军的江大帅。” “万把来人,也算支援!还大帅?您知道我的部下有多少人吗?” 江小龙冷笑一声说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亏您还是大青龙帝国的将军,这点道理都不懂。本帅在墨阳城只有五千人,照样打垮了北洋海盗帝国的二十万大军。” “本帅目前虽然只有万把人,但是千神国度十余万大象兵,不还是照样被本帅给收拾掉了?敢问范将军,您打过这样的仗吗?” “精兵?吹牛谁不会?”范潇同怒道:“你说你打的那些仗,本将军没有见到,不知道是怎么打的;你说的精兵,本将军也不知道,而且也不相信。你说是精兵就是精兵了吗?难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我还说老子手下的全特么都是天兵天将呢!” 他转头对身边的一名副将下令道:“张云济将军,露一手给他们看看!” 听到这话,一众围观的人群便一片哗然,都鼓掌叫好起来,纷纷说“看神羽将军的神技”。 江小龙他们远道而来,当然不知道这个张云济是个何许人也。但是驻扎永州县的这些人却都知道,他是范潇同手下最善于射箭的家伙,绰号“神羽将军”,被吹嘘得神乎其神。 张云济转身向四周看了看,指着广场正中-央的旗杆说道:“我就射旗杆顶端的那个球吧!” 旗杆的顶端都有一个球,现代人都称之为“阻断球”或“旗杆球”,装饰以及固定旗帜用。 那根旗杆距离他们大约有四百米远。 这个距离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感觉,但是跑过田径一百米的都知道,一百米是个什么概念。标准运动场一侧的长边还要前后加一点。四百米就是一百米的四倍。从这里看过去,再看高高的旗杆上的那个球头的话,可以说是极小极小的目标了,眼神不好的都根本看不清。 张云济略略叉开双腿,自背后取下做工精美的雕翎弓和箭壶中的一支箭,慢慢张开弓,搭上箭矢,稳稳瞄准,略微摆动手中的弓,不断地随风微调校准着目标。 周围围观的人都平息静气,张大了嘴巴瞪着双眼,现场一时间安静得有些气氛凝重。 随着弓的逐渐拉满,雕翎弓本身发出了因大幅度变形所产生的轻微的咯吱声,。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嘣!”的一声弓弦声响,羽箭疾速飞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随着远处传来的“咚!”的一声轻响,那支箭矢便已稳稳命中了那旗杆的球头。 “好!”人群中登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和热烈的掌声。 “好好好,果然精彩!”江小龙也跟着鼓掌,并且夸赞道:“神羽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当真令人佩服!绝技!绝技啊!佩服!” 范潇同拱拱手得意地笑道:“哪里哪里,江大帅过奖了。听说您手下都是精兵,咱们这点微末功夫,想您也是瞧不上眼的。不如您也在您的军中找个什么将官来,给咱露一手,也让我等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开开眼?” “唉!”江小龙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范将军都已经跟我打将了,看来我也不得不应一手了。只是我们这些乡下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等下如果出丑了,还请将军海涵哈!” “岂敢,岂敢!”范潇同嘴上客气着,却是双手抱胸,一副等着瞧热闹的样子。 江小龙回身看了一眼,他的手下们刚才都在搬家,包括申屠豹、吴浩雄和赵树勇等人,一个个都穿着肮脏的破布褂子,汗水淋漓的,兵和官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他扫了一眼,指着赵树勇说道:“内什么,你叫什么名字?那旗杆看得见不?” 赵树勇当然一下子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江大帅当然并不是想不起他的名字,而是故意这么说的。所以他连忙诚惶诚恐地站出来说道:“报告大帅,小的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那根旗杆。” “好极了!”江小龙笑眯眯地说道:“那上面有一根羽箭,你给我把它的箭尾给打掉!” 赵树勇临出门的时候是做了打架的准备的,所以特意带了短剑和弓箭。此时他故意眯起眼睛走上两步,手搭凉棚对着旗杆,煞有介事地仔细看了又看,半晌儿回过头来说道:“回禀大帅,小的看见那个球头上好像是有一根什么东西,您说的是那个么?” 他的话引来众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大家纷纷小声相互说道:“这小兵眼神儿都不好。这个长官还叫他射那玩意儿,真特么搞笑……” “球头那么小,扎在上面的箭杆确实有些看不清,更不用说那箭杆还是软的,怎么可能射得断?你特么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居然还被大帅叫出来,能给他长脸吗?这所谓的小孩子大帅,牛皮吹的也真是够邪乎的。等会儿看你们怎么收场!” 范潇同转头看了半天那球头上微微摆动的半截箭身,也摇了摇头,回转身来,满脸笑意,双手抱臂,微微叉开双腿,略略仰起上半身来,等着看笑话。 赵树勇收敛起对江大帅的恭敬之意,转过身面对着旗杆,神色凛然、凝重而肃穆,气度压人。他瞪着眼睛看着那旗杆大约有四、五秒钟的时间,然后弯弓搭箭,凝神静气了又有四、五秒钟的时间,接着“嗖”地一声,就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 行家都知道:箭矢不是子弹,远距离的情况下是不能直瞄的。它在空中必须要飞行一个弧度,所以射箭的技术比打枪要难得多。不仅要预估风向风速,还要准确地预估飞行弧度的大小。 而且更难的是,要想射断一支箭的箭杆,不仅要射的准,还必须要求箭矢在击中箭杆的时候,要有足够的速度和力量,否则就射不断。 随着赵树勇手中箭矢的飞出,所有的人的脑袋就跟着转了过去。箭矢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越远,然后开始缓缓地降低高度,最终就看见它碰到了张云济那根扎在球头上的箭杆。 紧接着,那根箭杆就很干脆地从中间断掉,带着羽毛的尾部一下子飞了出去。 一秒多钟之后,“啪!”的一声轻响才从旗杆那边传了过来。 “哇——!”现场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范潇同也放下了围在胸前的两条手臂,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瞪着旗杆的方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张云济也是目瞪口呆,他转身上下打量着赵树勇,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他认为能射中那只球头已是极难,而射中球头上的半截箭杆,他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这家伙也太牛叉了吧?还是个小兵? 赵树勇却很低调地拱了拱手,愁眉苦脸地说道:“幸好蒙中了,运气真好!侥幸,侥幸!” 人们就豁然起哄,纷纷议论说:“蒙中的,这小子肯定是蒙中的……” 赵树勇也不辩解,面色平静地退到了江小龙身后的一群士兵当中,显得毫不起眼。 江小龙看了看那剩下的一截箭杆,非常不高兴,嚷道:“怎么那个箭杆还有那么长啊?” 他转过身去,根本没看赵树勇一眼,只是又在自己身后的士兵当中扫视了一番,然后,指着申屠豹说道:“你你你,叫什么来着?你出来!” 赵树勇暗暗在申屠豹的腰间捅了一指头。申屠豹急忙站出来。他还没开口,江小龙就说道:“对了,就是你,傻大个儿……” 他指着旗杆那边说道:“我看那个箭杆儿还有那么长,很不顺眼。你给我连根儿打掉吧……” 轰的一下,人群里爆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声。还剩下的那根箭杆都没有一尺长,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剩下的那点箭杆眼力不好的人都找不着,打掉它?怎么可能? 申屠豹恭敬地回答道:“好的,大帅!” 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远处的旗杆,接着从背上摘下弓来,搭上箭,几乎没有什么瞄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箭矢就“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众人一阵惊呼,不由得心想你这都什么呀?哪有不用瞄准就这么随意放箭的? 那箭矢去如流星,比赵树勇的箭更快更猛,又是一声轻响,从张云济仅剩的半截箭杆的最根儿上,把那半截箭矢给打断了。 围观的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场静默了几秒钟,然后“轰!”的一下,乱哄哄的一大堆各种声音就爆发出来了。 有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有大声喝彩叫好的、有摇头感叹的、有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也有慷慨激昂地议论起来的,不一而足。 申屠豹则一言不发,背好弓,默默地低头退回到了江小龙的亲兵队伍的中间。 这射中小小的球头已是极难,射断半截箭矢则属于是地狱级的难度了。而给申屠豹剩下的小半截箭矢——大家一定认为是难上加难,实际上难度的确是增加了,但是增加的并不是特别的多。因为赵树勇那一箭的难度在于箭杆较长,在风中会有些抖动。 而申屠豹这一箭却没有这个难度系数,小半截箭杆非常稳定,只要你看得清,难度就不会很大。真正增加了难度的,一是目标更小更短了,二则是申屠豹的动作速度。 不是真正的专家恐怕看不出这中间的那些道道儿来。其余的大多数人、哪怕是那些天天射箭的士兵们,也未必整的清这里面的门道。 从视觉效果上来讲,申屠豹的这一箭更精彩、更直观,而且更具有爆炸性的效果。 因为张云济和赵树勇都是花了不少的时间来瞄准目标,在放箭以前是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而申屠豹则几乎没有什么准备动作,弯弓搭箭之后直接“嗖!”的一下——这箭就出去了。 每个人都觉得:这个难度太大,不是拥有极高水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这样。 赵树勇是有射箭的天分的,再加上十多年行走江湖,无数次经历各种极危险的遭遇,因而,他练就了一手好箭法。 但是申屠豹并没有他那样丰富的经历。他只是天分卓绝,说到打仗,还是跟着江小龙在墨南省混了那么几下子,这也算是增添了一点实战的经验。 这让江小龙想起前世的一句老话来:神枪手是子弹喂出来的,但是枪神却只能是天生的。 他再次想起了前世韩战中,咱们国家的狙神张桃芳来。 当年在韩战的战场上,张桃芳用一把破旧、短管的莫辛纳甘骑步枪,跟米国那些端着最先进的专业狙击步枪的枪手们斗智斗勇,毙敌二百余人,打得敌人闻风丧胆。 需要说明的是,骑步枪根本不适合做狙击枪。它设计短小,原本是给骑兵在马上使用的,精度不高。为了便于骑兵们在马上单手操作,还特意用了短枪管,这样的话它的有效射距就受到了很大的局限性。更不用说对枪身的后坐力没什么讲究了。 战后有人说,张桃芳的战绩也没有那么神嘛!射出四百四十二发子弹,只命中了二百一十四人,其命中率百分之五十还不到嘛! 说这话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当时的实际情况。 用一把老旧的骑步枪——在当时,这款枪因为威力不足,已经退出了原产国苏-联的现役装备序列,却被送到韩战前线的我军手中——用这种十分落后的枪械,去对抗使用精良器械的专业狙击手——那些可都是经过特种训练的行家,而且大部分是打过二战、经验非常丰富老道的老兵啊——面对这样的装备差距和这样厉害的对手,你不服那你上去试试啊! 没上过战场的人也许玩过游戏,好装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新手武器初级装备跟神装有的一比么?张桃芳那武器跟人家的差距这么大,他老人家当年容易吗?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他的对手又不是傻子,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精英人士。张桃芳农民出身,却被对手高度重视。在他出名之后,米国人甚至调来了一批资深狙击手,为的就是消灭他。 而当时来讲,为了确保不会谎报战功,我们的狙击手在出击的时候,都是必须要带着两名助手的。在狙击手打倒敌人之后,助手马上就要掐表计算,十五分钟之内敌人没有爬起来,这才能算是真的被击毙,而且要两名助手同时证明才算数。 在这么苛刻的标准之下,我们可以想象,张桃芳的命中率肯定是超过上面所说的官方公布的数字的。以至于后来,国际媒体在评论世界十大狙击手的时候,张桃芳赫然在列。 后来张桃芳年纪大了,受邀被请去给军队做报告。 老爷子以其八、九十岁的高龄依然能平端枪,对一百米外的靶子做到枪响靶倒,弹无虚发,绝对的令人称奇! 什么叫做平端枪啊? 就是枪不上肩,不直瞄,射击手的两臂自然下垂,将步枪平端在自己的腰胯一侧进行射击。 不瞄准啊,枪放在腰侧——这可不是容易练出来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大部分人恐怕练一辈子也未必能做得到张桃芳九十高龄都能做得到的这件事情——那可是一种枪感。 这种枪感绝不是说靠苦练就一定能拥有的。 当时,张老爷子是被请去部队上作报告的。在他所去的那支军队中,神枪手有很多,但是敢跟老爷子较量这个的,根本就没有。 所以说,如果赵树勇是在危险的环境中练就出来的神箭手的话,那申屠豹就是天生的箭神。 申屠豹最拉风的就是他那几乎没有瞄准的动作,似乎是非常随意地拿起了弓和箭,一伸手就放出去了,然后那箭矢就准确地打断了最后的一截箭尾。 这动作也太震撼人心了,没法不让江大帅长脸。 而且围观的人谁都知道,在射箭之前,江小龙和这两个小兵之间的那一唱一和,纯属演戏。他们就跟玩儿似的,开着玩笑就把那两箭都射完了,而且之前之后还贱贱地装傻,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看明白了这个情况,范潇同极其佩服地向江小龙长揖到底,由衷地说道:“江大帅军中卧虎藏龙,深不可测。兄弟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了。” “莫说是江大帅创造了墨阳城保卫战那样的奇迹,就算是今后听说江大帅创造出更大的奇迹,在下也绝对是坚信不疑的。今天的事情,得罪了。范某改日专程赔礼!” 后来他果然说到做到,而且第二天果然就真的设下了一顿豪奢的酒席,殷勤款待江小龙。 在后来的岁月里,他和他的部下不仅再没为难过江小龙及其手下,而且在他的要求下,碰面的时候都是礼遇有加。他本人也在各种场合力挺江小龙。 在这件事情以后,范潇同每当和人说起江小龙的时候,他都会郑重地告诫他人:“千万不要去怀疑江大帅的本事!那是个神人!他手下都是神兵!他只要随便抓一个不知名的小兵出来,都够你佩服八辈子的。” 这件事情也许并没有传到眼高于顶的赖齐昌的耳朵里去。而且就算是传去了,估计他当时也是压根都不信的。 赖齐昌安顿好之后,很快就派人专门叫江小龙到他的府上去,说是要议一议永州县的军政相关事务。在座相陪的,还有总兵余桂久大人。 江小龙一到,赖齐昌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两天本大帅一直都在想,怎么安排你的职务的问题。” “之前听说莫楚云总督十分的看重你,就连圣上也对你进行了嘉奖。我看你还是挂一个副指挥使的头衔好了。重点是协调后勤方面的工作,你看你的意下如何?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 他话说的好像还挺客气,但是态度傲慢,根本就听不出有要征求江小龙意见的任何意思。 江小龙礼貌地回答道:“谨遵赖大人的吩咐。在下必定恪尽职守。” “对于目前的局势,你可有什么破敌的良策吗?”赖齐昌转移话题问道。 江小龙知道赖齐昌不是一个轻易能听得进意见的人,问这话明显是故意,于是说道:“赖大人乃国之栋梁,身经百战,算无遗策。如何破敌,想必早已胸有成竹。属下们只需要听从赖大人的吩咐,必能旗开得胜,势如破竹。” “哈哈哈……”赖齐昌仰面干笑一声,又低头阴沉沉地说道:“想必这也不是你的真心话吧。不过是说点好听的,奉承糊弄一下本大帅而已。” 不容江小龙回答,他话锋一转就又说道:“听说你最近曾经跟大家伙儿说过,如果是你来指挥的话,你一定会开门出城,突袭敌军的阵营?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江小龙便回应道:“如今大敌当前,他们手中又有犀利的火枪和火炮,如果一味防守,只怕损失较大。属下心想:不如打他个偷袭,看看能不能化被动为主动。如此而已,倘有不妥,还望赖大人指教一、二,属下必受用不浅。” 第1章 (七十九)本帅想杀了江小龙 “哈哈……”赖齐昌干笑一声说道:“你这小小的乡巴佬,见识也不过如此。几支火枪、几门火炮又能如何?像我所带来的帝国如此精锐的堂堂之师,又岂能用你那些偷鸡摸狗的雕虫把戏?堂堂之师只能是堂堂获胜,这一点,你不懂。” 见赖齐昌越说越是得意而且过分,江小龙心里也不禁有了一丝脾气。 他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大人说得没错。属下的确是出生在清树湾村。那是一座基本上没有人听说过的荒野小村庄。属下的家里非常的贫困……但是所有的这些,都跟我们现在所讨论的问题毫无关联。” “属下现在压根不想讲一个贫困的孩子是如何长大的故事,估计大人也绝对没有任何的兴趣来听。属下刚才只是说出自己的一些粗浅的看法而已。大人目光如炬,成竹在胸,手中又有雄兵数十万,来日必当势如破竹,高奏凯歌。” “呵呵……”赖齐昌倒没有生气,而是颇有些嘲讽地笑道:“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属下万万不敢!” “我跟你说。”赖齐昌笑道:“你的事情本帅都听说了。据说在墨南省,你还是打出了一点点小名堂的。你小小的年纪,就能统兵打出这样的战绩,确实是有点意思。” “不过在这里,你是本帅的属下。所以你要安守本分,不要胡言乱语,妄议军情。倘若我再听到什么妖言惑众的事情,你可要仔细了。” “如今兵荒马乱的年代,你是知道的。无数才华横溢的将军或者说英雄,最后都战死在了沙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可明白?” 这话暗含着恐怖的威胁——杀你最多不过给你报个战死,算是对得起你了。 “属下非常明白!”江小龙回答得很干脆。 “好的,你可以走了。”赖齐昌依然笑眯眯地说道:“本帅喜欢听话的孩子,尽管是个乡下来的小孩子……” “属下告退!”江小龙恭敬地行礼退后,然后转身出门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赖齐昌依然笑容满面,低声说道:“本帅倒真想杀了他!” “大人何出此言?”余桂久有些震惊。 “你别被他的身材相貌给骗了。”赖齐昌说道:“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个小孩子。他是个真有本事的人。我原本是不相信他在墨南省所创造下的那些奇迹的。但是现在,我相信了。你看见他刚才的表现了么?他就是个妖孽……这种人是不会服我的。” 赖齐昌虽然位高权重,眼高于顶,傲气十足。但是为人却很精明。在京都朝堂之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经历过。尤其是这看人的本事,他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经过刚才的那么一番对话和观察,赖齐昌立刻就得出了结论:此子果然不凡。而且很奇怪的是,他的表现和他的年纪、相貌都极为不符——这是个非常罕见的妖孽。 “可是大人,”余桂久争辩道:“他是莫总督和靖王都很看重的人啊。莫总督对他委以重任,靖王也派他带了一支队伍,前来此处支援。” 赖齐昌冷笑道:“莫总督算个屁!靖王也未必是真的很看重他。不然他拥兵百万的一个皇子,为何只给了这小子一万来人马做援兵呢?这里面的涵义可有些深不可测啊!” 赖齐昌在官场里、尤其是在大内宫中浸淫多年,在很多政坛上面的事情以及观察人这些方面,肯定是会比余桂久要看得深得多的。 “但是我还是不能杀他,至少绝不能是现在。本帅初来乍到,这小子又是刚刚立过了大功的人。现在就杀了他,一定会给老夫带来很多的麻烦的。” 余桂久听完之后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并不喜欢江小龙,甚至有些排斥。但是赖齐昌说要杀了他,带给余桂久的却只有震惊。 毫无疑问,江小龙是一个对拯救帝国有功的人,这样的人可以排斥——在侵犯了自己的利益、同时还无法得到相互之间深入的认识和了解并且认同的情况之下——但是说到要杀了他,这的确是余桂久万万没有想到的。 江小龙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驻地,却意外地见到了万紫霞,这总算是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前些日子一直见不着万紫霞,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 现在忽然相见,虽然说不一定对自己的病体马上就会有什么帮助,但是只要是见到她人了,江小龙的心里就忽然一下子感到踏实了。 “莫总督的伤情怎么样了?” 其实江小龙想说的是另外一句话:“你怎么才回来啊?劳资特么的想死你了。” 万紫霞温情脉脉地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你瘦了,也憔悴了。” 她显然也是很急切地想见到江小龙的样子,而且一旦看见了,马上眼睛里也是满满的都是宠溺和关怀的神色。只是屋子里还有一些下人,她不便上前亲热和拥抱而已。 江小龙没说话,也只是微笑着打量着她。她在高兴过后,又马上凝神关注着江小龙的脸色和双眸,轻声问道:“这段时间忙坏了吧?身体感觉怎么样?” 江小龙说:“我没什么,莫总督好些了么?” 万紫霞皱了皱眉回应道:“总算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原先咱们刚刚赶到贵宁府的时候,他很危急,重度感染,咱们又没有消炎特效药。只能靠草药来治疗,见效相当的慢。” “好在杨大夫在这一方面还是十分的在行,再加上莫总督本就身体强健,生命力顽强,折腾了许多天,总算是控制住了病情。” “关于你的肿瘤的问题,我也顺便考察了一下。”万紫霞接着说道:“情况还是不错的,这一带确实有不少地方盛产带有放射性的矿物。你看你是不是专门拨给我一个地方,我也好组织人力和物力,专心做这一方面的研究工作?” 江小龙摆摆手说道:“现在还没时间去做这个。眼看着这里马上就要打大仗、恶仗了。到时候死伤者会有很多。你还是先组织起一支精干的医疗队吧。现在你应该马上就着手挑选一批人来进行医疗培训。至于其他的问题,现在咱们一时还顾不上。” 这时候,齐元直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况又想退出。江小龙急忙招招手说道:“你先别走,我正好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 齐元直便一言不发地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 “可是你的病不能耽误了呀。”万紫霞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是啊,大帅,身体要紧,不能再拖下去了。”齐元直也跟着附和道。 江小龙摆摆手:“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但是这里很可能会很快就守不住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或者跑路也说不定,现在哪儿还有时间能顾得上什么研究?” “问题有这么严重吗?”万紫霞和齐元直都有些吃惊。 在他们看来,无论什么样的危难局势,都不是江小龙所对付不了的。眼下这城里的军队这么多,怎么会突然就说到,大家马上就一起跟着完蛋这么一种严重的结局呢? 江小龙懒得多说,只把刚才见赖齐昌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齐元直听完说道:“赖大人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据说这个人的权术以及政坛上的谋略还是非常老道的。至于能不能打仗我……这一点我就不敢说了。他确实带过兵,只不过从来都没有打过仗。这我是知道的。他为什么会对你是这个态度呢?” “恐怕还是功劳大惹的祸。他肯定担心我打仗的能力比他强,一定忌讳我会抢他的功劳。所以我估计,这小子只怕已经对我起了杀心了。” 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小孩子,却管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叔叫做“这小子”,这让齐元直和万紫霞都感到有些怪怪的。不过他们也不以为意,因为江大帅这么说话也不是第一次了。 齐元直感慨道:“眼看一场恶战就在眼前,咱们自己人却在心存嫉妒,先起内讧——唉!咱们的国人就是这么的让人无语——空有无数的人口,这么大片的土地,却让人家几个小国家给打上门来,最后还打的这么的窝窝囊囊,到处形势危急……” “现在不是发感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咱们怎么应对的问题。” 江小龙说道:“赖大人现在虽然还给我挂了一个副指挥使的头衔,但是只让我负责后勤,明显是将我排斥在战斗决策之外。他想要在这里建功立业,我没意见。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据我的观察,这小子只怕是专门擅长于官场中的内斗。打仗,肯定是不行的。” “还没看他如何布置,你又如何得知?”齐元直问道。 “看他说话就知道了。”江小龙微笑道:“不信我们打个赌?” “人家都说你是小巫师、小神棍,我才不会跟你打赌呢。” 正说着话呢,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一名工匠中的总管想要来见大帅,说是大帅的故人。 “故人?我又有什么故人?”江小龙奇怪道:“难不成是清树湾村或者墨阳城跟出来的?” “快请进来吧!” 一名神情干练的年轻人走进门来,“噗通”一下就行了个大礼,口中说道:“大帅!小人日思夜想,一心盼着大帅来。刚刚听说您已经来了几日了,所以这就匆忙赶来,可算是见到了!” 江小龙定睛一看:“哈哈,这不是李云聪吗?” “大帅好!谢谢大帅还记得小人。” “你已经是这里的工匠总管了吗?我在来的路上还想着要找你的。因为莫总督说起过你在这里。但是这两天事情太多,都给忙忘了。” “谢大人记挂!小人现在只是负责器械的制作。被服旗帜由张炜竣老师傅负责;食品酒水由李西岚大妈负责;马匹牛羊等牲畜由符祥锐师傅负责;医药等等由王玉兰姐姐负责……”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面色潮红,似乎很是激动。 江小龙感到奇怪。他只问了李云聪现在在做什么,他却报了一大堆的人名上来。 直到他听到李云聪接下来的话,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李云聪说道:“他们听说打赢了墨南省保卫战的江大帅是个年纪很轻的小英雄,又听小人常常说起您如何如何的知识渊博,所以都想来看一看,瞻仰一下您老人家的风采……”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显得很局促也很结巴:“他们……他们现在就在门外,很想……不知道大帅您……您有没有时间接见一下他们……他们都非常想……就看一眼就走……” 江小龙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来了,那就都进来吧!” 李云聪喜出望外,急忙出门招呼道:“大家都进来吧!” 当人群涌进来的时候,他还小声跟大家嘀咕道:“我都说了,我跟大帅是真的很熟的,你们还不信。嘿嘿,这下知道了吧?那可是我的师傅啊……” 然后他又故意大声说道:“大家进来看一眼就可以走了哈,大帅忙得很!那个叫什么……‘日理万机’的……咱不能耽误大帅的时间……” 众人进来一齐行礼请安,江小龙赶忙说道:“免了免了,不必多礼,大家都坐吧,内个谁……来人,给大家安排一下座椅和茶水……” 众人赶紧客气道:“不用不用,我们就是来给大帅请安的。这个,大帅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怎么好意思再多加打扰?” 江小龙说:“不用客气!都坐,都坐。我恰好也要找你们,有话想要跟大家聊聊。” 等大家都谦让了一番,然后纷纷落座之后,他说道:“本帅我也是苦出身,跟大家伙儿一样。现在呢,只不过是多负责了一点事情,肩上的责任也就多了一些,担子当然也就跟着重了一点,其他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跟大家伙儿是平等的哈……” 他的话还没说完,众人连忙又起身行礼,纷纷乱乱地嚷着:“岂敢,岂敢!大帅乃是天神下凡!我等小民岂敢与天神平等,折煞了,折煞了……”等等等等,大家又是相互一通乱客气。 江小龙示意大家坐好,接着说道:“大家也知道,我们现在马上就要打一场大仗了。不瞒各位说,这可能是一场比较艰苦的大仗,甚至是恶仗。大家一定要做好我们的后勤准备工作。” “兄弟我现在分管后勤方面的这一摊子,我希望大家要戮力同心。因为后勤的问题也是战争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后勤搞不好,是会影响到战争的结果的。比如说箭矢不够用,或者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又或者是盾牌、铠甲不够等等等等,都会直接影响到战事的结局。” 大家先是十分吃惊,纷纷乱乱地嚷道:“大帅,不是您指挥这一场战斗的吗?那怎么行?您在墨南省创造了那么辉煌的战果,前无古人啊!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不指挥了?” 江小龙淡淡地说道:“我刚才说了,后勤工作同样十分的重要,我们做不好,一线的部队就没办法打胜仗。请大家从今往后,就不要再对这件事情发什么议论了。” 这样的议论如果传到赖齐昌的耳朵里,对江小龙是非常不利的。这一点需要警惕。 众人虽然并不是很理解这一点,但既然江小龙这么说了,他们也就只好纷纷点头称是。 接着,江小龙就指着制作被服旗帜的总管张炜竣师傅说道:“被服旗帜同样也很重要。它不仅仅是涉及到保暖和军容整洁的问题,而且还有助于提高官兵们的士气,绝对不可以轻视。” 张炜竣总管连忙点头称是。 “食品酒水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这里我要重点提到的就是医药和救护伤员的问题。” 他对总管王玉兰说道:“王总管,我给你介绍两个高人。” 他指着万紫霞说道:“这个是医仙万紫霞。她的医术非常高明,连大内的御医都要向她请教。在墨南省的那场战斗中,她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打算让她辅助你组建一支大型的医疗救护队。因为过几天一旦战斗打响,伤病员会立刻激增到一个恐怖的规模。” “另外一个人就是来自皇宫大内的御医杨晟鲁,他人现在在哪里?”这句话他是在问万紫霞。万紫霞答道:“他正在整理我们这一路上带来的一些草药,等会我会带他来找王总管。” 王玉兰被万紫霞和杨晟鲁的名头给吓住了,连忙跪拜说道:“大帅,这位医仙和御医大人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啊!老婆子何德何能,岂敢说让他们来给老婆子做辅助?恳请大帅立这两位大人来做总管。老婆子自当竭尽全力,辅助他们!” 江小龙摆摆手说道:“王总管就不要自谦了。你在这里打理已久,日常的工作你最熟悉。他们有他们的专长,但是并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平时的管理方面,还是需要你亲自过问的。你就多操操心吧。拜托了!” 王玉兰唯唯诺诺。江小龙又问李云聪道:“多日不见,你现在在忙什么研究呢?” 李云聪一见大帅问他,显得很兴奋,连忙禀告说:“回禀大帅,小人经上次大帅点拨之后,果然把投石机的效率提高了不少。还请大帅有空的时候亲自到我们的工坊,多加指教!” 江小龙摇摇手对下人说道:“去把张宝庆和魏语新给请来。” 这两个人所在不远,很快就到了。江小龙给他们相互作了介绍,并对李云聪说道:“你就先别管那些什么投石机了,交给你的手下们去接着做。你跟这两位大师多学学。” “投石机再怎么发展,它的作用也是非常有限的。那玩意儿不管你做得多好都没什么大用。你还是必须要学会火药的制作和应用。只有火枪和火炮才是将来科技发展的唯一途径。这两个大师都很厉害,有多得你学不完的东西,你要好好跟着他们学习。将来的发展就靠你们了。” “太好了!”李云聪喜出望外,立刻扑倒在地,向张宝庆和魏语新跪拜,口中只管叫师父,也不管他们两个答应不答应。 几个人好不容易让他安静了下来。江小龙就问张宝庆道:“你那里还有多少火药?” “没多少了。”张宝庆有些沮丧地说道:“顶多只剩几斤了。另外还有一些原料,但是不纯。原料也不多,顶多二、三十斤这样。提纯出来的话也没多少,不够你再埋一次地雷用的。” “才这么一点?怎么搞的啊?”江小龙有些意外。 “我这里又不是百宝箱。”张宝庆哭笑不得:“老天爷!大帅您一会要做火箭,一会儿又要炸山,一会儿又要炸大象。你当我是变魔术变出来的呀?” “你赶紧想想办法嘛!”江小龙有些着急地说道:“敌军实力强大,而且看起来他们对火药的研究工作也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咱们要是光靠冷兵器的话,这仗肯定是打不赢的。” “这我也知道啊,但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去找硝石呢?这是最关键的原料了。” 江小龙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记得在生产工艺上可以使用合成法、溶剂萃取法、中合法以及离子交换法等等,有好几种办法呢。” “不是不是……我觉得咱们还是直接找到硝石比较快。”魏语新插嘴道:“我们可以一边寻找现成的硝石,一边想想别的办法,看看能不能直接制造出硝酸钾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找到足够的原材料才行。有了硝就什么都好办了。”张宝庆说。 第1章 (八十)你必须要害我啊 “你们要赶紧想办法,多组织一些人来大家一起找。”江小龙说:“另外,对于火枪和火炮的研究一定要抓紧了,最好几方面同时进行。时间不等人,我看就这几天,大战随时都会一触即发。” 这番对话只有他们三、四个人听得懂,屋子里其他的人全都听的是云山雾罩的。 后来人群散后,那些后勤主管们直摇头,说道:“怪不得大帅能在墨南省打赢那么大的大仗呢,他们说的都是天语,咱们凡人是听都没有办法听得懂的。” 等大家都纷纷离去,江小龙又叫住了李云聪,将自己改进了许久仍无法满意的望眼镜交给了他,吩咐道:“听说你那里的能工巧匠有很多。你去帮我做这件事。” “你先去找块上好的水晶或者石英砂什么之类的鬼东西。具体你去问你的两个师傅。然后好好地炼化,打磨成这个度数——就是说照着这个形状、尤其是圆弧的大小——然后给我做出这么个东西来。” “好嘞!”李云聪很是兴奋,说道:“我一定找人把它做得让您满意!”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小龙反倒有些犯愁,心想:这玩意儿看似简单,实际很不容易啊。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呢。不然我为什么搞这么久啊?毕竟以现在的条件来说,这炼化去杂和工艺成型都是难度不小的工作。 而且这年头还没有塑料,这外壳用什么材料合适呢?——铁的肯定不合适,太重。 他最后打定主意:即使这小子没做好,只要尽力了,就不去怪罪他。 第二天,江小龙就兴冲冲地赶去张宝庆他们办公的地方,见到他和魏语新两个人正在对一群人进行紧急培训,讲解硝石的大致形状、如何区分鉴定、它的化学特性、注意事项以及如何寻找、如何获取、如何去杂和贮存等等方面的知识。 没有教室以及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两个临时客串的教师就只能是找块大木板,然后用石块在上面粗略地画图。 结果石块和粗糙的木板都实在不好用,两个人最后只好放弃了,改成用石块在土地上画。但是由于人数众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后排的人除了看前面的人的后脑勺和脖子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在地上画图的效果更是差。 江小龙说:“这样,魏语新你用纸笔,不要这么多的人。你先培养出一小批人来。尽量的言简意赅,越简单易懂越好。最好是写出一二三四五那么几条的重点来,然后让这些人去做教师,出去教其他的人。这样就能把你们两个都解放出来了。” “张宝庆,你先跟我来。魏语新你快一点。等你培训出几个教师来了就放手让他们去做,你自己就赶紧给我过来。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一起来参详、研究呢,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真的是很不值得。” 江小龙又对张宝庆说道:“你先去给我找一些纸笔来,咱们先把火枪和火炮的设计草图给尽快拿出来。内个谁,李云聪,你也赶紧过来,别在那里扎堆儿瞎凑热闹了。” 但是他们还没开始着手画图,原分管后勤的参将陈进虎就来了。 他满面笑容,殷勤而周到地向江小龙请安,说了些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万分荣幸之类的客套废话,最后提出希望中午在全城那个最好的饭店——“望江楼”——宴请江少帅。请少帅无论如何给他这个面子。 江小龙很不耐烦,说哪有那个时间,眼看着就要打大仗了,全城人都忙死,谁特么的还有时间去吃酒席?再说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吃吃喝喝的,那让其他的人知道了影响有多坏? 陈进虎却满面笑意地说道:“少帅有所不知。这首先一来呢,这饭总是要吃的,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咱们都必须是要吃饭的。对不对?” “这二来呢,属下还有个好消息要禀报给少帅。这也是属下今天早上刚刚得到的消息——帝国西南部境内已经完全没有了千神国度军队的一兵一卒。这也就证实了,少帅您确确实实是打垮了他们。” “你是怎么确定的?”江小龙皱了皱眉。 “说是西部战区督抚梁大人上个月派出了一支侦查搜索队——总共大约是五千骑兵——目的就是调查这一带的千神国度人的兵力部署和动向。他们从鬼道峡到万州县,一路搜索过来。” “今天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们就赶到了咱们这里。据他们所说,一路上见到了好几处激战过后的战场遗迹。只见满地都是千神国度官兵的尸体残骸、以及遗留下来的各种兵器。眼下,这支搜索队已经分兵暂时接管了鬼道峡堡垒和万州县的防务。” “哼,总算是知道本大帅没有吹牛了!”江小龙撇撇嘴,心里琢磨的却是赖大人对这个情报怎么看。由于眼下联军强敌当前,永州县驻军方面并没有过多的去关心千神国度人的情况。 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应对千神国度人的威胁。 前些日子只是派出了一些斥候,远远地监视着这个方向上的异动。 如果千神国度人不是这么一盘散沙,而是团结一致并且果敢地率兵北上,加入到攻击永州县的行列中来的话,永州县恐怕早就被攻陷了——余桂久等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案。只能缩着脖子很被动地等着挨打。这也是让江小龙感到忧虑的地方。 驻扎在永州县的青龙帝国将领的确是有不少,但是他们人心不齐,也缺乏具有远见卓识的优秀指挥人员。 直到江小龙收拾了千神国度人大军,随后挥师北上,增援永州县,余桂久等人还不知道千神国度人已经被击溃的准确消息,而且还不大相信江小龙的话——在他们看来:事情明摆着,千神国度联军不仅有十多万人,而且还掌控着鬼道峡的堡垒。 江小龙这一万来人能过来已实属不易,还能在基本没什么损失的情况下,打垮那十多万的联军?这事说起来确实有点太过夸张了吧?很多人都不信。 再就是赖大人。 此人看起来精通权术,却并不是很精通打仗。加上对江小龙的功劳的嫉妒和防范,甚至是非常警惕江小龙的插手,那么当他确切地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会怎么想? 陈进虎在一旁察言观色,谨慎地接着说道:“赖大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也很高兴,直夸少帅您真是少年天才,用兵如神。还说这是一件必须要庆祝的事情。” “因此,赖大人不仅交代属下,一定要在后勤准备方面全力配合少帅,而且还说,今天中午必须要宴请少帅,给您庆功,同时还必须要请好几位重要的人物到场。赖大人说了,他老人家届时,也会尽量抽时间赶来喝几杯的。所以呢,今天这顿饭啊,您再忙也请赏个脸吧?” 江小龙想了一下,痛快地答应说:“好!既然赖大人也要来,那么本少帅去。不过现在本少帅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先不说了,中午本帅准时去望江楼就行了。” “那太好了!属下先去望江楼做做准备,一定要伺候少帅及各位大人吃好、喝好。” 陈进虎走了之后,江小龙又开始说起火枪草图的事情,就像是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样。张宝庆却看着陈进虎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啊?” 江小龙一转脸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我觉得他的话里面有漏洞。” 江小龙笑道:“岂止是有漏洞,简直就是一筛子。他不说这么多还好,一说多了我就可以断定,这家伙是一个穿越者。他的思维习惯跟这个时空的人有本质的区别。除了侦查搜索队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以外,其他的话我连标定符号都不信。”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的?” “你回想一下他说过的话吧,简直就跟你一样,让你来说这种假话的话,你无非也是那么几句。实际上你们总是很想当然,总把赖大人当成了后世的那种某个单位的领导了。” 张宝庆仔细回想陈进虎说过的话,把它当成假话来分析,然后再用当时的人们的思维习惯来琢磨,把自己当成一位下属,来想这件事情该怎么说,果然就分析出了很多道道来,不由得佩服道:“厉害!厉害!你怎么这么敏感?” 江小龙冷笑道:“哼哼,老子上辈子的专业就是骗人和如何识破别人骗术的。来吧,咱们接着研究设计图纸。” 其实有些事本就不用多想,江小龙就知道陈进虎的话里面还有更大的漏洞:赖齐昌一到永州县,就占据了本属于江小龙的总指挥的位置,使得江小龙的地位瞬间就变得尴尬甚至是可笑起来。那么他对于江小龙真的打垮了千神国度人这个消息,能高兴得起来么? 陈进虎在这一点上说的全都是狗屁不通的鬼话,赖齐昌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反应。 而且先不说赖大人怎么想,就是这城里的其他的将领们,看见江小龙这么小的年纪,也不可能爽得起来。尤其是江小龙还连着打了好几场不可思议的大胜仗,这更不会让大家都喜欢他了,这本就是人性的弱点。 想让那些颇有资历的老家伙们对一个孩子俯首帖耳、衷心敬服,那他们的地位该怎么办?他们的声望、他们的自尊、他们的面子都不允许他们对一个小孩子放下身段的。 就算是你这小孩子打了一两场的胜仗,他们就会纡尊降贵,把手上的兵和自己荣誉乃至性命都一股脑地交给你?这不太现实。 这就好比在前世的职场,你一个刚进公司的小毛头孩子,仅仅因为做了两个大单,你就指望一下子腾云驾雾,坐上了地区总监甚至是总经理的位置?让那些老资格的家伙们全给你让位,然后个个对你俯首帖耳?这不是笑话吗?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江小龙吩咐韩秋雪带着万紫霞、杨晟鲁和一小队亲兵,先赶往望江楼的厨房操作间,并仔细地嘱咐他们,尽量低调行事,以侦察情况为主。 有什么事情先汇报给他。没有他的吩咐,绝对不允许自作主张地乱来。 二十分钟之后,他带着吴浩雄、赵树勇和由墨阳雄狮旅的几个精锐官兵组成的小队,慢慢悠悠地前往望江楼。 江小龙甚至还坐了个六人抬的轿子,在望江楼酒楼的门口,远远就见已经得到通报的陈进虎参将。他正带了几个手下候在了酒店门口的街边上。 陈进虎笑容满面,殷勤礼貌而且十分周到地小跑上前,伺候江小龙下轿,并恭恭敬敬地延请江小龙去楼上的雅阁落座。 江小龙穿着略显宽大的长袍,背负着双手摆足了架子,施施然地在陈进虎的引领之下,走到了三楼那间叫做“倚江亭”的雅阁里。 望江楼酒店远近闻名,是西南地区屈指可数的一座豪华饭店。 如今虽是战乱时期,老板早已逃往他乡,并带走了金银细软以及几乎所有能带的走的值钱物品。但是留下来看守酒楼的管家和少数几名不肯离去逃难的老店员们,依然坚守着这座极富盛誉的酒楼,继续艰难地维持着经营。 “倚江亭”是酒楼中最好的“金钻四大雅阁”之一。普通人士是预定不到的,而且就算能预订得到,那也是消费不起的。 在雅阁的门外就能看见,雅阁内的四面都摆放有可折叠的一人多高的桂木屏风。 屏风的每一页上都绘制着楚代名画家张之亭的宫廷仕女图——当然不是真迹,但是临摹的水平却绝对是专业的——像这样的出自着名的“碧风阁”的高仿赝品,市场上每幅画都至少要卖十万金币以上。 雅阁的正中摆了一张足有十多个座位的檀木大圆桌子。 而桌子正中的上方吊着的,是可以燃放四十九头牛油蜡烛的巨大吊灯。豪华奢侈的同时,看起来也沉甸甸的,多少给人一些压抑感。 圆桌边的每个座位上都摆放着一张宽阔沉重的栎木座椅,正对座椅的圆桌上则摆放着云襄镇出产的杯碟碗筷,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官窑瓷器。 雅阁里现在还空无一人,圆桌上也还没有上菜,陈进虎有些抱歉地说道:“可能是军政事务繁忙,宾客们都还没有到。少帅您就请先入座吧。您看看,咱们是先用点茶还是先来点汤和开胃的小菜?” 江小龙四下打量着雅阁的装修,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说道:“这样的包厢,费用一定很贵吧?有权有势的就是不一样,来到这里,简直让人想象不到外面正在打仗呢!” 陈进虎面带尴尬的笑容说道:“少帅言重了。这家酒店一直很出名,但是费用并不是很高。” “确实不是很高——对于您来讲。”江小龙不客气地笑道:“但是城内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估计是消费不起的。战争时期依然可以如此奢华,你的能量不小嘛!” 陈进虎的脸上便有冷汗流了下来。他刚要说点什么,就听江小龙话锋一转,又说道:“他们估计,是来不了了吧?——你说的那些宾客,包括赖大帅什么的。”他用手画了一个含含糊糊的手势,意思是whatever。 “少帅何出此言?只是可能会稍晚一点到而已。” 江小龙坐下之后,看定陈进虎,说道:“咱们单刀直入吧,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少帅真会开玩笑。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绝对不敢对少帅有丝毫的不敬!” 江小龙似乎有些头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伸出双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是比较喜欢听话的乖孩子的。虽然我本人并不是一个很听话的乖孩子,但是我希望别人是。那么,陈参将,请您告诉我,您是不是一个很听话的乖孩子呢?” 身材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陈进虎,听了这句话以后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回应道:“在下……下官也很喜欢乖孩子……其实,其实下官本来就是一个乖孩子……” “好吧……”江小龙打断他说道:“听了这话我很欣慰。那么你现在回答我刚才的那个问题。你特么的到底是打算怎么对付我的?” “当街杀人?不可能。如今非常时期,你杀一个比你官儿还大的,确实没法掩盖罪行。” 江小龙使劲儿地帮对方出主意:“那么暗杀?也不好,我老跟我的手下们在一起。他们都挺能打的,你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我,包括我的所有下属……绑架就更不可能了。” 陈进虎听了这话,急得都跪下了,拼命地表白自己绝对没有害人之心。 江小龙却说道:“不对!这里好多的人都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想害我?你必须要害我啊!” 就在双方争论不下的时候,突然间,浑身是血、杀气腾腾的韩秋雪带着两个亲兵走了进来。 她面无表情,手中拎着一只断了的人手——她只用三个手指捏住那只断手的中指,下面手腕的斩断处,还不时有鲜血滴答而下。 陈进虎的副官及护卫们一看这场面就跳了起来,右手立刻按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但是吴浩雄、赵树勇等人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一般,还没等那些人的手按在剑柄上,只听呼呼几下,人影一晃,他们手中的锐利的锋刃,就已经分别地抵在了那些人的咽喉上。 “都别动!”赵树勇一边沉声喝令,一边已经用刀将他的对手顶在了墙上。一丝鲜血从那人柔软的咽喉部位细细地流出,顺着雪白的刀刃滴到了地上。 陈进虎倒是没关心这些人的动手,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只断手上。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了。因为他认得这只断手手背上的那一颗大黑痣,所以已经知道了断手的主人是谁——那是他派去厨房那队人马带队的军官的手。 江小龙也浑然不以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为意,而是突然一副恍然大悟般的样子,用手抚着额头,表情很夸张地轻声喊道:“啊——我明白了!好主意!让我食物中毒。这确实是一个很新鲜的办法。” 紧接着他又不满地瞪着韩秋雪说道:“不是说了不让你打草惊蛇的吗?你怎么连人家的爪子都给剁下来了?多残忍呐?有证据吗?你一上来就剁了人家的爪子,这合适么?万一冤枉了咋办?又不能给人再接回去。” 韩秋雪没怎么理会他的唠叨,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大帅,我们本想悄悄地探查一下,谁知道他们已经有一队人马,早早就霸占在酒店的厨房里面了。而且这帮家伙的警觉性非常的高。一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他们就抢先动了手。所以没办法,我们只好把他们全都给剁了。” 她把那只血淋淋的断手丢在了餐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挥手,一名精干的部下就从门外押着酒店的大厨,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这大厨原本的胆子是很大的。他自认为自打出生到现在,几十年来什么江湖恩怨没见过? 但是今天的这帮家伙却真的是他绝对没有见到过的。 最开始的时候,那厨房里的气氛还算是比较和谐的,虽然陈参将的部下们有些盛气凌人,但是他们平时就是这个样子,对百姓威风惯了,今天还算是比较客气的。 但是突然之间,随着几个人影出现在厨房的门口,紧接着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吆喝,双方就突然动上了手。以至于厨房里的人们感觉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似的,整个厨房在一瞬间就惊天动地、血雨腥风起来——十几秒钟之后,整个厨房操作间面目全非,鲜血四射。 第1章 (八十一)毒死我这个创意不错 这种从非常和谐的日常生活画面,突变到刀光剑影、血光四射的场景的完美转换,似乎是用了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 ——这画风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当酒店的员工们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只见一群表情凶横的人已经急速地冲进了厨房。当这些厨子们再转过头的时候,厨房里的好几个陈参将的部下们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整个厨房在一瞬间就锅碗瓢盆夹杂着人体的断肢到处横飞起来,紧接着一股不知道是谁的鲜血,就激射在了大厨的脸上。 等厨房里的这帮酒店员工反应过来——“这是出事了”的时候,整座房间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尤其是给他们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女孩子,冲得比豹子还迅猛利索。 在战斗尚未开始的时候,她人还在门外。然后紧接着屋子里冲突骤起,她立即连人带手中的剑一起,闪电般地冲了进来,毫不减速,全力撞在了其中一条大汉的怀里,一直将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差点给撞得倒飞出去。 当大厨看到那女孩子爬起身来的时候,他赫然看见那条大汉的胸腹之间已经被彻底地开了膛。他许多的下水脏器都被从肚子里翻了出来,而那个女孩子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事后,多伦富德曾经问过韩秋雪,说你杀的那条大汉,他其实平时是功夫很厉害的,那可是陈进虎手下的一员悍将。可你一照面就把他给杀了,那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秋雪学着江小龙的样子耸耸肩,很淡定地说道:“我一眼就看出那家伙很厉害,当真一对一对打的话,两三个我也未必打得过他。” “但是当时我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这家伙还没有做好一场恶战的心理准备。估计他还以为不过是大家当兵的之间的争吵而已,还不至于瞬间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是我却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稍纵即逝。等到他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心理准备的时候再动手,我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了。” “想当初我爸曾经教过我一种对付这种人的办法。”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我当时拿着一柄锋利的短剑。我就照我爸说的,用双手把剑柄紧紧地压在右侧的胯骨上,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全力以赴地撞上去——连人带刀。” “那小子就算是皮肉再踏马的结实,哪怕他当时穿着皮甲,我也能洞穿了他。——你瞧,就是这么简单!” 多伦富德听后半天无语。他甚至不好意思问,你这样撞上去,你的胯骨部分不会受伤吗? 随后他马上又明白:问女孩子这种问题简直是愚蠢! 当时,这帮家伙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下手又是如此之狠,的确是这些酒店的人这辈子从所未见的。前前后后仅仅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他们就把先前占据了厨房的那一帮人给收拾得支离破碎的。 那大厨当场就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但是现在,当他们进到雅阁里面一看,这里又是一副马上就要血肉横飞的架势,那大厨立刻就哆嗦得如同筛糠一般——他现在总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做杀人不眨眼了,这帮家伙杀起人来快得要命,也狠得要命,你连眼皮子都来不及眨一下,他们就已经把人给大卸八块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脖子上被人狠命地戳了一下,那个女孩子韩秋雪厉声吼道:“你来说,他们是准备怎么下毒的?毒药藏在哪里?” 大厨被这一下戳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的小命要没有了呢,立刻就感到自己的裤管里有一股热流顺腿而下,一股骚气随着这股热流弥漫而出。 他很想回答韩秋雪的问话,但是止不住浑身的哆嗦,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哼,没用的东西。”韩秋雪愤怒地举起了手中带血的钢刀。 “啊——”大厨立刻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他觉得这女魔头的一举一动都太恐怖了,一言不合就抽家伙砍人。再不说话的话,自己就会被大卸八块了。于是,情急之中他终于发出了声音,而且语速是从所未有的快。 实际上他事后一想都觉得可笑,那女魔头真的要杀人的话,哪里容得他反应过来?当时装模作样地举刀不过是为了吓唬他罢了。 “东西都是他们交给小人的,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药。只知道他们一进门就说,炒菜的时候撒进去一点,每道菜都要放,但是绝对不可以放多。放多了就会被人察觉到。” 大厨的语速极快,好像说慢一点自己就活不成一样。但是韩秋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抬脚踹了他一下,问道:“毒药在哪里?拿出来!” 冷不防被踹了这一下,再次突然受到惊吓的大厨发出一声惊叫,裤管里再次有股热流喷涌而出,并且顺腿而下。他慌忙浑身颤抖地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后举起了手中的一个纸包。 杨晟鲁大夫接过纸包,先是很仔细地看看了里面包裹着的粉末,随后又把鼻子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最后十分肯定地说道:“这是西南部地区才有的一种毒药,名字不新奇,叫做‘断肠粉’。” “它的配方却独特,是用这里特产的蓝地根和玄米虫一起——这两种东西都很少见——把它们捣碎混合在一起,慢慢地熬制凝固成块以后,再晒干碾成粉末制成的。” 韩秋雪嫌杨晟鲁太过啰嗦,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吼着问道:“吃了会把人怎么样?” “这个……一次服用过多的话,会很快使人昏睡过去,并在睡梦中慢慢死去。如果服用量比较少的话,会使人先是出现湿热、疫毒、寒湿结于肠腑,气血壅滞……” “说人话!”韩秋雪吼道。 “就是跑肚拉稀,也就是大家经常说的腹泻等等,类似于肠胃炎一样的症状。”杨晟鲁被吓了一跳,赶紧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了一通。 韩秋雪不耐烦,又问道:“然后接下来呢?会怎么样?” 杨大夫稍稍停顿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些受惊,但还是继续用慢吞吞的语调说道:“在大家都认为不过是小毛病,顶多是以为吃多了拉肚子的时候,中毒的人就会渐渐地病入膏肓,不可救药,很快死去。” “啪、啪、啪……”屋子里传出一阵单调的巴掌声,众人转过头看去,原来是江小龙。 他用真诚赞赏的目光看着陈进虎说道:“果然是好计策!很有创意,连本帅都感到佩服!” 不知如何辩驳的陈进虎还在徒劳地抵抗着,口气强硬地说道:“你们这是栽赃陷害!属下是不会承认的。就算是打官司告到了赖大人那里去,属下也是这句话。” 江小龙叹了口气说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了,嘴硬又有什么好处呢?” 陈进虎耍赖道:“属下好歹也是一位朝廷命官,单凭一面之词你不能随意处置我,更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杀我。属下冤枉!属下要求彻查此事。” “你最好还是跟我老实一点、合作一点……” “为什么?”陈进虎梗着脖子倔强道:“别想威胁我!老子当了一辈子的兵,你现在就是碎了我,我也不会屈服。” “因为你是一个穿越者。”江小龙笑道:“穿越者与穿越者的见面,不是很亲切的朋友,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你觉得我们应该是属于哪一种?” 陈进虎很吃惊,他急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穿越者的?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咱们就都到了这个时空?” 江小龙最烦人家提出这个问题来,但是也没办法。 当初的那一场大爆炸,在现场的还真没几个人。但是整个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中的无数毫不知情的人,却被无辜地牵连,莫名其妙地就跟着他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你让他怎么跟人家解释? 他只好苍白地说道:“不太清楚,应该说当时好像是因为一场大爆炸……” “那为什么会有一场大爆炸?这么大规模的爆炸到底是谁引爆的?为什么要引爆?” 江小龙不耐烦地说道:“你我都不清楚这件事情,那么现在讨论这个有意义吗?” 他想把话题硬拉回来,对陈进虎说道:“老实交代吧,是谁指使你来害我的?” 陈进虎却仍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中。 他很愤怒。他觉得自己在前世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半夜睡梦之中,突然就被炸到了这个时空来的呢?而且这副身躯、这个时代、这个身份以及这样子的生活,全都不是他所喜欢的。 凭什么呀?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到了这个鬼时空、然后又会变成了现在的这副鬼样子了呢? 当江小龙再次追问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不再迷离恍惚,而是突然间十分严厉地瞪向了江小龙,几乎是咬着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他们说这件事很可能是你干的!” “什么我干的?哪件事啊?” “那场大爆炸……不要回避我的问题,究竟是不是你引爆的?” 江小龙暗暗地吃了一惊。 他从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如此接近当初的真相——除了极有可能是云梦夏的万紫霞之外——但是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去看万紫霞的表情。他必须直面陈进虎的目光,不能移动分毫,否则对方立刻就会完全丧失对他的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 “谁说的?”江小龙沉声问道:“他们……他们是谁啊?” “不要回避这个问题。”陈进虎厉声叫道:“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炸了那个世界?” “不是我!”江小龙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当时我也在场,但是谁也不会想到一颗小小的手雷会引发那么大的爆炸,整套高能粒子对撞机都被触发了——但是我向上帝保证,那颗手雷与我无关——它当时距离我足足有几十米远……” “那究竟是谁?”陈进虎粗暴地打断了江小龙的话:“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不清楚真相吗?现在,哼哼,说漏嘴了吧?” “我的确不知道真相——我的意思是说,究竟是谁引爆了那套设备,而我们是不是因为那颗手雷就导致了穿越,这些我真的不清楚。” “应该说,那是一个意外……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很多人的手中都有武器,我看不清究竟是谁丢的手雷。而在手雷爆炸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我后来猜想,应该是引爆了那套设备,造成了我们的穿越——但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想,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事实……” 江小龙冷静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当时谁也不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真的,那么大的能量,就连上帝也未必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陈进虎瞪圆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江小龙的双眸。但是他看到的只有坦然和清澈。于是他有些颓唐和沮丧地轻声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如你去问问弗兰克先生。”江小龙说道:“他当时就处在手雷的附近,比我要近得多!他应该看的要比我清楚得多——你不会告诉我你不认识弗兰克先生吧?” 陈进虎便不说话了。 因为这个说法恐怕是可信的。佛朗克先生是那里的老大。每个人都知道,吉安霍特工程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梦想。他如果当时出现在那里,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那么,那里为什么要起冲突呢?为什么他会带着很多的武装人员进入那里?” 江小龙耸耸肩,反客为主地说道:“谁知道呢?跟你说这些事情的人没告诉你吗?” “你不是也在场么?你跑到那里去干嘛了?” “我?我只不过是想劝说弗兰克先生先,不要急着启动吉安霍特工程,必须要进行充分的论证之后,才能进行有安全保证措施之下的试验。作为一个学者,我认为我有必要阻止他,贸然进行一场无法预估后果的试验,那是很危险的。” “这话没错啊……”陈进虎说道:“可是为什么就打起来了呢?” “who know?”江小龙轻松地说道:“反正就是忽然打起来了,现场一片混乱……” “那你不是就在那现场吗?”陈进虎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他们就忽然打得你死我活的,佛朗克先生为什么会带着大批的武装人员到那里去?你怎么会不知道?” 江小龙微笑着说道:“看来你知道的很多呀!你是不是已经见过弗兰克先生本人了?” “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你见过他了,那就应该由他来回答。像我这样的小角色,不过是一个吃瓜群众。你为什么要追着我问呢?我难道是罪魁祸首?我难道是最该被追究责任的那个boss?” 到此为止,陈进虎终于垂头丧气了。他低下脑袋说道:“我也不信你是罪魁祸首……” “就是嘛!像我这样的科研中心的一个普通职员而已,我在那里又能做什么?” “而且我也没有见过佛朗克先生……”陈进虎说道。 “那么,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究竟是谁叫你来谋害我的呢?”江小龙再次问道。 “他们说你可能就是引爆了手雷的那个,说是你害的我们大家全都穿越了。” “我再次声明,那的确不是我。而且那只是一个意外,我离爆炸点有几十米的距离,当时一片争吵,有人说不能启动试验,弗朗科先生很恼火,紧接着就发生了冲突,然后就发生了爆炸。我虽然在场,但是看不清是谁干的……” “而且我马上就昏了过去,究竟是不是那颗手雷最后导致了我们的穿越,我也只能是事后的猜想而已。不过现在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还有,你说他们说我引爆了手雷,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是谁?” “迈克·道森和米勒·沃伦,山鹰帝国来的两个家伙。” “山鹰帝国……”江小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两个人我不认识啊。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我跟他们有什么仇?老子初来乍到这个世界,打的是北洋海盗帝国的人和千神国度的人……跟特么的山鹰帝国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看来我打北洋海盗帝国的这件事儿太出名了……可是山鹰帝国远隔大洋,相距万里,咱们青龙帝国的皇帝刚刚才圣旨下来,他们那边怎么就知道了? 看来他们那边的穿越者比我们穿越得要早……而且竟然已经发展出了如此先进的通讯手段……简直细思极恐啊! ……他们一定是通过对墨南省的战役进行分析,然后得出的结论……但是怎么可能就断定我就有可能是蒋宇涵呢?……胡扯,他们顶多只是猜测,并不是能准确地断定……然后就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找上门来了…… 江小龙在一瞬之间,脑子里就闪过了这许多的念头。紧接着他又问陈进虎道:“咱们正在跟洋人打仗。这城里的局势这么紧张,他们两个山鹰帝国的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 “只要肯想办法并且肯花钱,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办得通的。” “也是……”江小龙点点头说道:“估计这个包厢的钱、雇那些杀手的钱和制作那些乱七八糟的毒药的钱,大概也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吧?” 陈进虎默然,江小龙也不再追究答案了,只是问道:“那么,带我去跟这两个山鹰帝国佬儿见见面吧!” “为什么?” “为什么?”江小龙奇怪地反问道:“人家不远万里来找我,我不应该尽个地主之谊吗?人家花了大价钱,冒着生命危险来求你杀我,我难道不该当面对他们表示一下感谢吗?” “说的也是……”陈进虎点点头,“可是这两个家伙很滑溜也非常的谨慎。他们是专业的间谍。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我这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什么的,他们两个恐怕早就无影无踪了。” 江小龙笑道:“能在这种两军对垒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敌方的阵营里来,不用说也知道是专业级的特工了。你只需要把他们藏身的地点告诉我就行了,其它不用管。” 陈进虎也觉得现在脑子有些乱。 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既然江小龙是这次集体大穿越的罪魁祸首,那么杀了他也不为过——所有这些穿越者原来平静的生活都给打破了,这样的人还不该死么? 但是现在他又觉得不是那么的确定了,倒不是江小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而是江小龙最后的话里,还真有打动了他的成分。 最开始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穿越到了这个时空来的。 直到迈克道森和米勒沃伦找到了他,并告诉他说,是因为一场爆炸。但是身为一名科学家他也很清楚,要造成这样的后果,那么这场爆炸所需要的能量是非常非常大的,而那两个山鹰帝国佬儿显然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给解释清楚。 或许,他们也不是当时在场的见证人,没法对这件事情进行详细的解释吧。 那么大家见一面或许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尽管那是两个来杀江小龙的杀手——毕竟大家都是穿越者嘛,见一面大家交流一下,说不定可以知道更多的信息呢?——如果江小龙真的不是元凶的话,那么也没必要非你死我活不可吧? 想了一会儿,陈进虎说道:“我想我还是带你们去吧!咱们大家见见面,说说清楚。” 江小龙立即对现场仍然在刀剑相向的人群喊道:“把家伙都收起来吧!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烂在肚子里。要是让我听到外面有什么风声,说的是今天望江楼的事情的话,我不管你们谁有什么背景,谁泄密谁没有泄密,统统一律杀光为止!” 第1章 (八十二)来自山鹰国的特工 他声色俱厉地说完这番话之后,看见陈进虎真的要出去带路,急忙又说道:“别介!你你……你还是你先说地址吧……刚才你也说过了,那两个家伙滑溜得很,只要稍微他们察觉有点儿什么不对的,他们就会瞬间消失在茫茫的人海当中……或者是躲进什么老鼠洞里去了。” “他们能进老鼠洞?”吴浩雄竟然没发现,这只是一个冷笑话而已。 他在机智方面的反应确实有些不高,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习惯于把江小龙所有的话都当真了,即使那话听起来相当的荒谬,他也几乎不会去怀疑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盲从。 陈进虎想想,觉得江小龙的话也对,于是就把地址说了一遍。为了标识清楚,他还特意还画了个草图。江小龙吩咐赵树勇道:“你尽量伪装成老百姓的样子先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房子的四周都踩一遍。记住,一定不能引人瞩目。” 赵树勇唠叨道:“唉,这可真难为死我了,哥这么帅气,想不引人瞩目都难哦……” 江小龙懒得理他,又问韩秋雪道:“厨房那么大的动静,外面知道吗?” 韩秋雪指着陈进虎说道:“这家伙的准备工作很充分。当时酒店里其实是没有一个其他的客人的。我们进去以后他们就更是封了门了,外面的人一个都进不来。” “等下只要吓唬吓唬厨房的那些伙计们,估计就不会有人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了。” 这时候赵树勇已经放弃了大长武器,只在身上藏了一把剔骨尖刀。然后他脱掉身上的官军制服,坦露出上半身的古铜色皮肤来。 他走出酒店的门外,看见路边有一个穿着破烂的穷人,正蹲在路边无所事事地晒着太阳跟人吹牛。赵树勇于是走上前去,一把摘下了那人头上破烂不堪的斗笠,顺手丢了四枚铜子在那人面前的地上。 那人本来勃然大怒,想要揪住赵树勇理论,但是看见地上的那几个铜板之后,立刻收了声。 那顶斗笠真的很破旧,除了骨架,到处都是破洞。它当然不值钱,四个铜板足够他买两顶新斗笠了,所以那人立马就住了嘴。但也正是这样的破烂斗笠,不仅完美地遮掩了赵树勇的面上五官,还能让他把外面的一切情况都清清楚楚地尽收眼底。 陈进虎给的地址在城西边儿的一片破旧民宅里。 这里本来就是贫民窟,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穷人居多。 那时候也没有什么门牌号码,问地址的话,回答多半都是说的哪条街的东西南北第多少多少间房之类的。 很多地址本来就不太容易说得清楚,好在陈进虎画的草图倒是非常的精确——到底是科研人员出身的。不仅房前屋后都标注得很明白,有些不好说明的地方他还画成了立体的,这就大大方便了赵树勇的寻找工作。 目标地点是沿街成排的破烂房屋中的一座,连砖瓦都没有,不过是木质结构、土坯垒就的破草屋。草屋只有面积很小的前后两间,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它居然还有个小小的院落——尽管只有残破长草的矮墙和为数不多的毫不值钱的垃圾家什。但是,它毕竟是一个院落哎! 赵树勇显然对江小龙把什么破事都优先派给他而感到很不满,总是忍不住自言自语、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但是做任务的时候,他倒是很认真,毫不含糊的。 目标房屋夹杂在无数同样破烂的房子中间,毫不起眼。如果不是陈进虎特别标注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赵树勇在远远地暗暗确认了目标房屋之后,就开始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边装做毫不在意地四下里到处张望着——他必须假设那间房子的窗户后面,正有一双眼睛在密切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呢。 事实上他的这个假设还真没错——此时正是约定行动的时间。毒死江小龙的行动不是成功就是失败,而失败是最危险的。 一旦陈进虎被识破,两个杀手相信江小龙绝对有办法很快就撬开他的嘴巴——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个小巫师不仅诡计多端,而且心狠手辣,绝对不能等闲视之,更不能心存侥幸。 他们相信,陈进虎如果失利的话,很快就会有人秘密接近并包围这里——当然,如果陈进虎能咬牙拖延一段时间是最好不过的——也就是说,他们顶多在行动时间过后的半个小时之中,守候在这里。 一旦半个小时过去还没消息的话,那么不管行动是否成功,他们都必须要转移地方了。 他们想是这么想,但是没想到江小龙早就识破了他们设下的圈套。在约定的行动时间之前,他就已经拿下了陈进虎,并从他的那里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等到约定的行动时间刚刚过去大约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也就是陈进虎应该差不多可以派人来报信的时候——赵树勇就已经混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悄然接近了这间破房子。 而在赵树勇身后不到两里地的地方,江小龙已经带着陈进虎和自己的一队精干人马,正迅速地赶往这个地方而来。 他们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换下了身上的官家制服,在酒店里随便抓了一些伙计的便服就套在了自己的身上,以便遮掩他们的行迹。 现在的他们,已经跟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没什么区别了。至少不会在他们接近目标之前,不至于很会就被对手识破了行藏。 在他们快要接近目标房屋的时候,江小龙悄悄打手势,暗示吴浩雄要密切注意陈进虎,以防这人出什么幺蛾子。 他自己则放慢了脚步。在再三跟陈进虎确定那座房子了以后,他就有意识地避开能望见窗口的地方,并让手下的人全都散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混迹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悄然包围了过去。 这时候,已经围着那片破房屋绕了一圈的赵树勇悄然走了过来。 在他们慢悠悠地擦身而过之际,赵树勇悄然对江小龙简明扼要地汇报道:“非常安静。不确定人在不在屋子里面。前面院落容易突击,但是门看起来很结实,不好破。屋后的窗子是被改装过的,容易出不容易进。周围的破房子太多,一旦逃出视野很容易脱离我们的掌控。所以,不是很好抓人。” 听了他的汇报,江小龙笑了,阳光下露出他的两排小白牙来,亮晶晶的挺可爱。 他此时正站在街边的一个摊位上,对摊主所卖的锅碗瓢盆进行挑三拣四。赵树勇则拿着几条烤肉串,一边吃,一边对侧后的江小龙,用一米之外都不会有人注意的声音,悄然汇报着。 “瓮中捉鳖啊——只要他们还在里面……”江小龙从牙缝里轻声发出了果断的命令:“必须赶紧行动,不然说不定他们随时都会从左邻右舍跑掉。” 他放回摊主的锅具,转过身来对手下们说道:“吴狗熊,你带几个人分从左右两面,集合到目标院落正门前面的大街上去。汇合以后马上就亮出家伙,直扑前门,踹开院门,大张旗鼓地攻打。记住,动作要狠、要快。不然敌人的反抗可能会很厉害。” 他不想说这两个人很可能会带着手枪的——山鹰帝国派来的专业人士,不能小看。因为以吴浩雄的勇猛和莽撞,估计说了也没什么大用。 他的猜测很准确,此时的迈克·道森和米勒·沃伦两个人不仅在屋子里面,而且已经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了。 因为此时距离约定的陈进虎对江小龙动手的大致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了,他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陈进虎派人来传递任何的消息。 照理说下点毒而已,不就是哄那孩子喝杯酒、吃口菜甚至哪怕是喝口茶,这都不应该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只需要一口,这事儿就算是办成了,他陈进虎就可以派人赶过来报信儿了。 可是到了现在还不见人来,迈克和米勒可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们躲在屋子里的阴暗处,轮流从房屋前后的两个破败的窗口向外张望,希望能见到一点风吹草动。 但是他们仔细观察了半天,什么可疑的人物都没有发现。 赵树勇不愧是一个惯于行走江湖的家伙。 到了这里之后,他就以那座房屋为圆点,以大约三到四十米的距离为半径,不紧不慢地兜了一圈。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时去看看人家在路边摆摊卖的东西,还讨价还价一番,甚至还跟过路的人打招呼——尽管双方互不认识。 总之,从迈克·道森和米勒·沃伦这两个屋子里的人看来,这个人和大街上无数来来往往的行人没什么两样。 赵树勇的表现得很出色,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十足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破落户。尽管迈克和米勒这两个家伙一直看着他在这附近晃来晃去,却楞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倒是吴浩雄一露面,就被迈克他们两个给盯上了。尽管这家伙的穿着打扮与路人无异,但是他那毫不遮掩的凶神恶煞一般的气势,却让人没法不去注意看他。 迈克和米勒不用互相商量,一只手就不由自主地都摸向了自己身上藏着的手枪——江小龙猜得不错,这两个家伙的身上的确是带有手提火枪的。 吴浩雄不知道这些——恐怕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所谓——此刻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犹豫。 当时他的肩上正扛着一把用破布包缠得严严实实的大长家伙——其实这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谁知道包裹着的是什么东西呢,说不定就是个新打造的什么农具之类的,况且那破布包也是相当的老旧脏污,肯定不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当吴浩雄一走到院落正门的街道对面的时候,他就放下了一直在肩膀上扛着的家伙,开始就地一层层地解开那上面缠着的破布。 他挑选的四名手下这时也分从左右两边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们纷纷杀气腾腾地开始亮出自己的家伙来。这时候吴浩雄也终于把破布全部解开了,露出里面的一把大砍刀来。 这几个人不由分说,突然齐声呐喊起来,并且全速向小院子冲去。吴浩雄一马当先,“咣当”一脚就踹开了紧锁着的院门。而他左右两边的手下也毫不含糊,纷纷敏捷地一个纵身,就从低矮的院墙跳进了院内。 他们气势之强、速度之快,令屋子里的两人顿时慌乱了起来。他们甚至来不及给手枪装弹——即使装上了也没用,因为手枪不能连续发射,就算枪不落空撂倒了两个,那还有三个快如闪电的恶鬼暴徒呢?怎么对付? 好汉不吃眼前亏,两人急忙冲向了后窗,“哐当”一下打破木质纸糊的破窗,唏哩呼噜地就往外翻。但是两个人的脚刚一落地,就听到街对面一个小男孩子的声音,朗朗的、脆脆的、很笃定地说道:“哟哟哟,慢着点儿,小心把你们的鸡儿给挂掉了。” 两个人惊魂未定地抬头一看,周围已经至少有十多名面目凶狠的大汉,正在张弓搭箭,呈半圆形状态包围着他们,并将箭矢对准了他们。 “轰!”的一下,周围的人群惊叫四散,就如同退潮一般地向四面八方逃去,更显得这些宛如雕像一般的杀手的凝重和肃杀。在现场的一群惊慌失措的逃离人群中,他们就像是潮水中屹立的礁石一样。 江小龙背负着双手,慢条斯理地从人群的正中走了出来,用英格力士语说道:“不要再试图拔枪或者反抗了。在这个距离上跟包围你们的十几个神箭手抬杠,那是非常不明智的。” 他举起自己手中的手枪,玩儿似的用手勾着扳机护指环,对那两个人晃荡着,一边嬉笑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有手枪玩儿好吗!你们看,这种玩具我也有。” 他定定神看着这两个俘虏,忽然间咧嘴笑了,说道:“我说呢!当时你们两个装的还真是够专业的。搞得我还真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视了,原来还真是你们两个家伙啊!” 原来这两个人,就是在桂树村谈判的会议上,一直站在铁血神兽帝国巴克豪斯勋爵背后的那两个家伙。 当时他们就像是两个侍从一般,穿着皱巴巴的燕尾服,自始至终都站在巴克豪斯勋爵的背后,没有任何的表情。 直到江小龙跟大家谈起现代化兵器——火枪和火炮的问题的时候,这两个人才互相看了一眼,并暗暗地互相点了点头——尽管他们当时点头的那个举动,非常非常的不起眼。 他们当时点头,只是想确认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一个穿越者,究竟是不是国内打来的电报上说的那样,他就是蒋宇涵。 江小龙表现出了对火炮的了解,他们立刻就确认了——他就是他们要寻找的目标。 眼下,这两个人被吴浩雄一惊一乍的攻击动作所吓到,只好狼狈地从后窗逃出了他们所隐身的小屋。但是谁知道,一出了后窗,他们就陷入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之中。 这种打草惊蛇的安排,让他们完全丧失了任何抵抗的机会。 他们从内心中不得不佩服对手的老辣和周到细致。 尽管现在,他们两个人还是很不甘心,但是他们发现自己的确已经深陷绝境——不仅许多弓箭手包围并将箭尖对准了他们,背后的窗口也出现了吴浩雄等人的身影。 万般无奈之下,两个人终于举起了双手,表示不再反抗。江小龙吩咐赵树勇上前去收缴他们的武器。那两个人一边向赵树勇交出手枪、短剑等各种贴身凶器,一边指着他问江小龙道:“这也是一个穿越者?他的前世是不是一个专业特工?” 江小龙微笑着回答道:“no!他只是个流浪者而已。” 那个个子稍高的迈克道森由衷地说道:“我们刚才在房间里其实早就看到了他。但是他一直无所事事地在我们的周边晃来晃去的。他的举动太正常、太自然了,完全没有引起我们的警觉,他跟周围的那些行人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江小龙便微笑着对赵树勇说道:“喂,苦瓜脸大叔。这两个洋鬼子在夸你呢!说你演技好得不得了,他们完全没看出破绽来。” 赵树勇却毫不以为意地嘟囔道:“从前老赵的仇家多了去了,要是没有几手三脚猫的保命功夫,哪里能活得到今天?” 江小龙打量了这两个家伙一下,发现他们的穿着也相当的普通甚至很寒酸,头上还罩着破草帽或者是破斗笠,脖子上甚至还套着一块破面巾——估计是用来遮挡他们那外国人的相貌的。 只不过刚才因为情况发生的太急,他们只顾慌不择路地逃跑而忘记了将面巾拉上来,遮住自己的脸而已。 一伙人将这两个家伙以及陈进虎都带回了驻地。 江小龙吩咐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只留吴浩雄、赵树勇,然后又把张宝庆、魏语新和李云聪叫来,在他的房间里一同审讯迈克·道森、米勒·沃伦和陈进虎三人。 吴浩雄和赵树勇是来保证审讯过程的安全顺畅的,而张宝庆等三人则是来研究他们缴获的手枪的。 张宝庆他们三个家伙一走进房间,就迫不及待地将缴获的两把手枪给大卸了八块,将各种零件都摊在了小圆桌的桌面上。 “两位先生来自山鹰帝国?”江小龙像是闲聊一般,用英格力士语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么遥远,怎么找上我的?” “墨南省。”迈克简明扼要地回答道:“你在那里制造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没办法不注意到你……” “不是我说……”这时候魏语新忽然没头没脑地插嘴道:“他们的锻造技术比我们先进。我们现在还停留在刀枪剑戟等大件的锻造上,而且只是钢材的锻造。他们已经能够制造合金材料的小部件了,而且工艺相当的精细。” ——他说的也是流利的英格力士语,甚至还带点加州口音。 “我们这边皇帝的圣旨才刚刚到达这里,你们在大洋彼岸,就已经派出杀手找上门来了。”江小龙没理会魏语新,而是继续说道:“这么说你们已经有很先进的通讯手段了?” “是发报机,很原始,效率也很低。”迈克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伸向桌上的一碗水。 他的动作很自然,就像随便聊天那样,直到看到吴浩雄那凶狠的目光和赵树勇那不阴不阳的表情,这才想起了自己俘虏的身份。 于是他伸向水碗的手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端起了碗,而吴浩雄和赵树勇也并没有要制止他的意思。 “其实说实在的,我们得到的命令应该是先接触你,搞清楚你是谁,以前是干嘛的。”道森想了想说道:“可是现在两军对垒,气氛太紧张。我们连混进城来都不容易,更不用说是接触你这样的大官儿了。所以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他们两个主张还是先把你给干掉算了。” “怎么解决电的问题的?”江小龙也没有理会道森的这些话,而是饶有兴致地反问道:“还是你们有什么其他的能量?” “电池。”道森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沃伦,接着说道:“还很原始,效率极低,往往一份无线电报还没发完,一组电池的电量就已经耗尽了,必须更换电池组才能继续发报。我们还没研制出可重复使用的充电电池。” “实际上在墨南省我们没有发报机,只有一个记者。他的新闻稿应该是用船先送到联军驻地,再通过电报发送回我们山鹰帝国的。我们国内发来的指示,也是通过电报机发过来,然后他们才找到我们来做这件事的……我也是临时被抓差。” 第1章 (八十三)愿上帝保佑你 这时候,魏语新再次没头没脑地插嘴说道:“nonono……他们的火枪是有改进,火药也有所改进,比起北洋海盗人的手枪要精致,但是没有实质性的突破。还停留在前装弹的阶段。” “时间很紧。”道森回答道:“我们虽然知道发展的方向,但是无奈受到很多条件的限制,尤其是基础工业,几乎是一片空白,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说的也是……”江小龙点点头说道:“并不是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就能怎么做的……” 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关于墨南省的战役,我们皇上的圣旨也才刚刚送到这里来。你们山鹰帝国远隔重洋的,怎么这么快就找上我们这里来的?难不成你们已经有了飞机?” “不可能的事情……”道森也知道江小龙在开玩笑,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现在离造汽车都还差得远呢……别说造飞机了。刚才那位先生也说了,我们就连枪械也都还没办法改进呢,怎么可能就会造出飞机来呢?” 他无奈地摊开双手解释道:“实际上咱们两国之间路途遥远,兵力调动十分的困难。” “此次战争,我们只能先动员驻扎在青龙帝国及其周边地区的兵力,同时再在国内组织兵员。但是路途太远,航海技术落后,运载能力很小,所以,暂时还没办法大规模地向贵国增兵。” “这次我们其实是从千神国度的东南部赶过来的。我们两个人本来的任务,是监视他们三个国家在那一带的殖民地瓜分的方案的。” “实际上如果没有你们这场战争的话,他们三个国家说不定谈不拢,最后会在那个地区打起来呢……哈哈哈,因为分赃不均……” 说到这里道森甚至都微笑了起来,似乎这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情似的。 “我们刚赶到这里,就接到了国内来的电报,说是所有穿越者都应该特别注意并主动搜索你——墨阳城保卫战的指挥官,据说是一个年龄很小的孩子……而且非常幸运的是,我们立刻就见到了这个小,额,指挥官,并且又很快地做了他的俘虏……” “嗯嗯嗯……”一直没有发言的沃伦很不满地发出一连串的声音来,打断了道森的滔滔不绝。他十分不满地嘟囔道:“你说的已经够多的了,简直太过分……” 他声音很小,但是很严厉。道森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我不过是一个客串谍报人员的记者。你才是真正从山鹰联邦调查局派出来的专业特工呢……” 沃伦怒目而视,对道森的口无遮拦感到十分的愤怒。 “别理他!”江小龙饶有兴致地看着发怒的沃伦,对他笑道:“你再胡乱插嘴我就先把你关到地牢里去,那里有无数的蝎子和蜈蚣在等着欢迎你呢——而且我相信,你大概也不会介意蟑螂和蚂蚁之类的小动物!” “唉,先想想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吧……” 道森也是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原本就是个话痨,真的也是憋了好久了。现在碰到这么几个会说同一种语言的穿越者,什么话都能聊得来,什么事都一说就懂。不像平时接触到的其他人,你不管说些什么他都闹不懂。这让我还真有点儿亲切感呢……尽管我是你们的俘虏。” “你真是……墨阳城保卫战的指挥官?”沃伦没有理会江小龙的威胁和道森的无聊唠叨,而是用一双专注而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江小龙,问道:“你就是蒋宇涵?” 他的问题单刀直入,锋锐异常,再加上专业特工职业的目光,几乎叫江小龙避无所避。 江小龙却淡淡一笑说道::“蒋宇涵?好像很多穿越者都知道这个人。而且还知道他是个专业特工。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打仗啊!把我和蒋宇涵联系起来,说是一个人,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推理过程呢?我倒是想听一听。”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过来把问题推回给了沃伦,倒把沃伦闹了个一头雾水。他不甘地反问道:“那么,你前世究竟是做什么的?研究什么专业的?” “我特么就是研究打仗的——军方人员,隶属国防部的。”江小龙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一直没说话的陈进虎,此时突然插嘴问道:“可是你刚才说,爆炸的时候你也在场……” “究竟你们是俘虏还是我是阶下囚?”早已不耐烦地江小龙打断了他的话,嚷道:“到底是我在审讯你们还是你们在审讯我?拜托你们把地位搞搞清楚好不好?” 他顿了一顿,又对陈进虎嚷道:“当时我是在场,跟很多人一样,拿着枪!可是你在哪里?” “可是你为什么会有枪?”陈进虎不畏惧江小龙的专横,依然理直气壮地反问:“你到那里是干嘛去了?” “我说了我是隶属国防部的,所以会有枪。同时我就在吉安霍特科研中心值班,所以我在那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至于说我跟佛朗克先生的观点不一致,难道不允许吗?” “国防部的为什么就会在那里?”沃伦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很怀疑你原来是不是吉安霍特科研中心的员工,亲爱的沃伦先生。”江小龙瞪着眼睛说道:“你怎么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沃伦顿时被这句话给问得一愣,有些尴尬起来,虽然从表情上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半秒钟的一愣还是被江小龙给捕捉到了。他笑着嚷道:“哈,我猜对了!” “你在穿越之前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吉安霍特科研中心一点都不了解?” 沃伦叹了口气,说道:“我穿越之前其实是联邦调查局驻迈阿密局分局的一名雇员,那天是出差到你们曼特雷市去办案的。 “本来也没打算到你们科研中心取得。但是那天晚上,我的上司突然打电话说,怀疑你们其中的一名员工可能认识牵涉到案件中的某个人,所以就赶去了解情况。” “谁知刚到了那里,就在轰然一声的巨响之中,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才发现,我居然就来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这个解释还是说得通的。曼特雷市在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而迈阿密则远在东海岸的佛罗里达州,两地相隔甚远。 吉安霍特——戈姆利科研中心属于高度机密单位。虽然说这小子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但不过是一个底层的小职员,又相隔数千里之远,他不清楚吉安霍特的基本情况也没什么意外。 江小龙只好简单地跟他说道:“吉安霍特——戈姆利科研中心属于国家高度机密,国防部在那里有很多科研项目,也有很多的订单。所以,那里的安全问题是由联邦调查局和国防部共同负责的。我叫詹姆斯,那天晚上当班。” 詹姆斯那天晚上的确当班,江小龙的前世蒋宇涵跟他认识——其实也只是通过双方的工作牌互相知道名字而已——那天晚上,蒋宇涵在进科研中心的时候,在大门口还跟他打过招呼。 至于后来,佛朗克博士带人赶到吉安霍特工程控制中心的时候,詹姆斯并没有跟着进去。 江小龙是专业特工,当时虽然乱哄哄地涌进去了一大堆人,但是他几乎能分辨出每一张脸来。可是佛朗克博士就未必了,他恐怕只知道自己带了很多人去,但是都带了谁去,他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也完全没有去注意这些细节。 所以江小龙说自己是詹姆斯,这还真的不太容易分辨出真实与否来。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江小龙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道:“客观地讲,那是一个意外。当时冲突的双方谁也没有料到会引爆那台高能粒子对撞机。如果要说责任大,我看弗兰克先生的责任最大。如果没有他的那台粒子对撞机,再怎么冲突也不会把世界给炸飞!” 他的这个结论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不过所有人想想又都觉得蛮有道理的。与其怪罪蒋宇涵,倒不如说他一个人再怎么能折腾,也绝不会引发那么大的能量的爆炸。 “现在回到刚才的那个话题。”江小龙说道:“为什么山鹰帝国的科技水平发展得这么快?怎么青龙帝国还没起步呢,你们那里连无线电报机都有了?” “其实很简陋的……”道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受到材料和工艺的限制,设备很粗糙、很庞大、很笨重,而且效率很低。我们现在甚至连电子管都造不出来。虽然原理很简单。” “至于说到发展速度,那就是必然的了。因为有很多的穿越者都降临到了山鹰帝国——我估计占了相当大的比重。而且,大帅,冒昧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江小龙想了一下说道:“我好像是两个来月前……” “所以咯……”道森说道:“我都到了半年了,还不是最早的那一批。能不发展快吗?” 张宝庆说:“我比你们还早,我都复活了七个多月了……” 魏语新更是笑道:“我比宝庆大哥还早。不是……我说大帅啊,你可能是我们这帮人里头重生最晚的一个了。” “难怪……”江小龙一阵无语。 这些对话全是用的英格力士语讲的,李云聪、吴浩雄和赵树勇站在一边像听天书一样,老半天一个字也没听懂,只看见双方时而剑拔弩张,时而相谈甚欢,却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他们只能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却根本无法参与。 江小龙低头琢磨半天,忽然说道:“你们三个。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自己选择出路吧。” “虽然你们是来暗杀我的。不过,我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什么蒋宇涵。实际上,蒋宇涵也不是造成大家穿越的罪魁祸首。那场大爆炸其实是个意外。如果说有罪,恐怕佛朗克先生的罪过,我看还大一点……说这些有点扯远了,毕竟,我们谁也回不去了,对吧……” “你们都是穿越者,你们的存在将可以大大地帮助这个世界,使这个世界向高科技以及高度文明的方向进化。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成为仇人……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吧……” 三个俘虏都感到有些惊愕,江小龙立刻补充道:“当然,我并不是说放了你们之后还允许你们再来谋害我……” “我的意思是说,要是你们再来对我不利并且被我逮到的话,我绝不会再对你们客气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个职业军人,杀人对我来说,没什么障碍。” “还需要补充一点的是,我个人非常希望并且欢迎你们,能选择暂时和我在一起,帮助我共渡难关什么的……当然,选择权在你们手里,我不强求。” “呃……”最先开口的是话痨道森。 他不好意思地支吾了一下,然后说道:“非常感谢您能对我们宽大对待。上帝会保佑你的……可是我不想留下来。因为,你知道,因为这座城市很快就会被攻陷了。我们倒是希望你能跟我们走,反正这条船马上就会沉了……” “感谢你的坦率和真诚的邀请,”江小龙说道:“我是不会跟你们一起走的。” “why no?”道森很诧异地说道:“你又不是青龙帝国的人。你是穿越来的,所以你不应该会被什么爱国主义之类的东西所羁绊……为什么不逃离这艘马上要沉的船呢?——整个青龙帝国都会沉没的,因为它太古老也太落后了。” “这很难解释……”江小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一字一顿地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因为一点点困难就逃避,这不是一个男人所应该有的态度。” “其次,我不认为逃避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选项,因为青龙帝国不会高兴,山鹰帝国也不会欢迎我的到来。青龙帝国不高兴是因为我的叛逃,而山鹰帝国的穿越者们对我本人的误解很大。” “去那里的话,我恐怕除了整天向各种人员和机构解释那次爆炸之外,就是提心吊胆地防备那些和你们一样的暗中谋杀者的攻击。我何必选择这种生活呢?” “第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也不认为这艘船一定会沉……因为它,有我在。有我在的船,它怎么会沉呢?这不科学啊!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青龙帝国也许很落后很古老,但是因为有了我的存在,它就不会沉没了。” “你们想想,这可是在人类历史上留名的好机会啊,我为什么不干呢?” 说到最后这一句,他竟然笑了起来。道森默然地看着他的表情,随后说道:“那好吧!你的自信感染了我……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还是赶紧溜之大吉为上。再见,愿上帝保佑你……” 沃伦伸出手来同江小龙握了握,说道:“我也要走了,尽管我很佩服你。但是我也不认为你能够拯救这艘沉船。另外,我现在甚至有点儿相信你所说的,关于你不是那场大爆炸的该死的罪魁祸首的言论了——不管你是不是蒋宇涵。造出那台粒子对撞机才会使我们穿越,这一点恐怕你说的很对。” “这个后果不应该由蒋宇涵一个人来承担。他一个人最多不过是用枪或者是用手雷,不管怎么样也是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的——尽管我们都对造成我们大家穿越的这个后果,感到非常遗憾——我不会再来对付你了,除非我后来又找到了对你不利的证据。” “不过我并不能代表其他人。也许,将来还会有人来对付你。我希望你能加倍的小心!” 江小龙握了握他的手,说道:“谢谢,我会的!” 他转身看向陈进虎。陈进虎急忙伸过手来握了握,说道:“谢谢,我想你也打消了我的疑虑。以后我不会再对你不利了。不过我想,我也要走了……我同样不相信你会拯救这里的这个烂摊子……尽管我觉得你在墨南省和在对付千神国度人方面都很有一套,但是这里不同……” 江小龙笑道:“我对你们没有一个肯留下来感到遗憾,但是你们当中没有一个军事专家,我想留下来也的确用处不大。走吧,免得待会儿我突然觉得你们有用,又改主意了。” 几个人一一跟江小龙再次握手致意,并且准备离开房间。吴浩雄感到很惊讶,急忙问江小龙道:“大帅!怎么回事?这就……让他们走了吗?” 而正在研究桌子上两把手枪的张宝庆和魏语新则挥挥手,头也不抬地用英格力士语说道:“枪我们留下了,慢走不送。” 道森则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我还是衷心希望你能到我们山鹰帝国来。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的穿越者都在那里。” “在这些人类精英的帮助下,整个国家的发展会是最快的。在不久的将来——也许现在其实已经是——从科技到文明都会领先于这个世界——就像我们那个时空的阿迈瑞克合众国那样,成为一个领袖世界的超级大国。”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江小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 他可以忽悠面前的这些人,但是到了山鹰帝国——那个佛朗克博士及其大批的精英手下的老窝里,他不认为自己还能继续忽悠得下去。 不管他怎么诡辩,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原因,而最终导致了佛朗克博士的高能粒子对撞机的大爆炸。 佛朗克博士一定会对江小龙恨之入骨,想尽办法也要找出他来。所以说让江小龙去山鹰帝国无异于是肉包子打狗。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自投罗网的。 等把这三个人都送出去以后,江小龙对屋子里还在摆弄手枪的张宝庆等人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不是说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么?你们怎么还研究起个没完没了来了?” 这话是用青龙帝国语说的,所以吴浩雄等几个人终于听懂了。李云聪立刻抢着回答道:“小师祖,我主要想看看它的零件锻造技术。”跟张宝庆等人混久了,他也知道不少新名词了。 魏语新则哼哼唧唧地说道:“唔,不是……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他的合金材料的构成。” 江小龙感觉不对劲儿,背着双手歪着头问李云聪道:“你叫我什么?” “小师祖啊!”他理直气壮地指着张宝庆和魏语新回答道:“他们两个是我的师傅,而您又是他们两个的师傅,那当然就是我的师祖啦!” “哈?!”三个人同时惊讶地喊了一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同时上前拍打李云聪的脑袋,喊道:“谁这么跟你说的?” 李云聪双手抱头,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暴打。 当几个月之后,米勒·沃伦回国述职的时候,已经当上了山鹰帝国联邦调查局长的麦克·霍恩先生,亲自召见了他,问他对江小龙的调查结果。 他问得很仔细,沃伦回答得也很详尽。 当他汇报完之后,发现霍恩先生一直在抽着一支粗~大的雪茄,深色而宽大的眼镜片儿后面根本看不到是什么眼神儿。一缕夕阳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平添一份烟雾弥漫的亮丽风景。 “他不肯来我们山鹰帝国,这说不过去。他说他不是蒋宇涵,而且大爆炸蒋宇涵也没有责任,这更说不过去。”霍恩先生的嗓音低沉而沙哑 他接着说道:“用他们青龙帝国的俗语来讲,叫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本身是一个穿越来的精英分子,却不愿意到一个精英分子成堆的地方,去谋求利人利己的最好的发展前途。这本身就是一个严重的疑点。” 第1章 (八十四)拉开帷幕的永州决战 “不管这小子说的有多么的冠冕堂皇,其理由多么的天花乱坠,我都认为里面一定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东西。而且他的那一番诡辩是很没有说服力的。” 他看了看站在办公桌对面的那个有些手足无措的沃伦先生,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可以走了。不过你要记得一点:我是不会因为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辞,就解除了对他的怀疑的。恰恰相反,现在我对他的疑问更深了。” “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安排更多的人到青龙帝国去,把他抓回咱们国内受审——或者是,直接杀了他……” 沃伦走了之后,霍恩又向佛朗克先生详细汇报了这件事情。果不其然,佛朗克知道詹姆斯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晚上他是不是跟着去了现场。 沉吟半晌,他说道:“这只有找到那个晚上的其他国防部的人,才可能会了解到真相了。不过这并不能解除对江小龙这个人的嫌疑。这小子能说会道,巧舌如簧,我很怀疑他。” 霍恩点点头说道:“我准备再派些人去青龙国抓他,或者干脆让他消失。只不过咱们西方人跟他们东方人的长相差别太大,现在又正是战争时期,他们对每一个西方人都怀有很深的警惕和敌意,目前来讲还不太好操作。”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佛朗克博士说道:“该做的还是要去做。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你的工作了。” 霍恩略一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您说得对,我去想办法安排。” 就在江小龙俘虏了三个穿越者,然后又把他们都放走了的第二天。永州县新任总指挥使赖齐昌大人,召集了由所有中高级军官参加的会议。 他在会上说:“本大帅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情报。敌联军一切作战准备都已基本完成,预定将于后日早上向我军发起总攻击。” “因此,本帅决定,在对方发起攻击之前,我们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时,就是我们决一死战之刻。我要让在座的诸位知道,什么叫做堂堂正正的胜利,而不是什么偷鸡摸狗下三滥的偷袭。”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江小龙一眼。但是江小龙低着头,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完全恍若不闻的样子。 有位将官嗫嚅着说道:“可是大帅,对方的兵力也很强盛,他们有火枪和火炮……” “嗤——”赖齐昌大人嗤之以鼻孔,说道:“区区几杆破枪和几门破炮,竟然就把你们给吓成了这个样子。怪不得人人都说西南战线危在旦夕呢!我不知道莫总督的仗是怎么打的,我只知道,就你们这种畏敌如虎的态度,不危险才怪!” “我来之前你们不是迷信什么出城决战吗?这次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出城决战!什么叫做堂堂正正的一次决胜并且大捷!” “前几天你们看我进城的都是一些步兵,以为没什么了不起的是吧?”赖齐昌面露得色地宣布道:“但是你们看到了吗?这几天一直在加紧向城里运送军马是什么意思?” “不妨告诉你们一声,本帅这次带来的是什么部队吧。一共是帝国朝廷常备军主力铁骑兵三万余人;另有七万多人是葛尔丹的精锐铁骑——他们将在今天下午进城。” “哼哼,现在你们总算知道什么叫厉害了吧?” 听了这番话,所有的将领无不感到震惊。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古时候的军队序列及构成。 在军队中最为常见的是步兵。这种军队最容易武装。在古代的很多时候,通常是发一把刀或者剑就算是武装人员了,能有制式刀剑和制式铠甲的才是正规军。 在秦末时期,当陈胜吴广的军队打到骊山的时候,秦少室章邯紧急征用正在骊山做苦工的奴隶为兵,所发的兵器就是每人一支长戟——其实也不过就是在木杆或者竹竿上套上青铜戟头——这就算是长武器的重装步兵了。 其实当时他们连铠甲都没有。好在对手也是农民军,也没有什么正规装备。 农民军中的多数人实际上就是揭竿而起的。 什么叫揭竿而起呢?当时秦始皇一统江山,得了天下之后又生怕天下苍生的反抗起义,于是下令收缴天下铁器、兵器,铸成十二个铜人。 他的想法是:除了军队之外你们都没有铁器了,还拿什么跟我的军队打仗呢? 其实这也没有难倒那些想反抗的人。他们用抢来的极少数的刀剑,大量地砍伐竹林和树林,把竹竿或树枝都削尖了做长枪,一样可以上阵打仗——虽然说绝对是没有铁器的好用,但是你架不住我人多势众。 所谓的揭竿而起,就是指的许多人手里拿的其实就是竹竿,并没有铁质的兵器。 另外,在古时候,马匹实际上是很贵重的——就是现在也不便宜——尤其是优秀的良种战马,更是极为难得。所以在当时的那个落后的时代,骑兵部队就相当于像是现在的机械化部队一样,很多诸侯或者穷弱的小国是养不起大批的骑兵的。 读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情节:有一段时间张飞一直很欺负吕布。吕布也一直对张飞忍气吞声。但是当张飞抢了他的三百匹战马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了——这场子不找回来他都没法做人了,所以只好不得不点起部队去找回面子。 三百匹战马,那相当与现代的三百辆战车了,价值太大,忍不了! 但是骑兵也分为强中弱几个等级的。你不能随便找一些马来就叫优秀的骑兵部队。良种战马跟普通战马以及根本不是战马的农用马匹的水平,那是相差极大的。而马上的骑手更是需要精挑细选和长期严格地训练。 同样是骑兵,轻骑兵根本就不是重装骑兵的对手。而中原地区的骑兵经常被北方的游牧民族骑兵给打得落花流水的,就是这个道理。骑兵和骑兵也是有着较大的差距的。 别看古时候的战争动不动就是数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军队大对决,但是真正的骑兵可不多。 这次赖齐昌带来的十万大军,居然全都是骑兵,这可够震撼的。难怪他很得意的样子。 尤其难得的是,他带来的骑兵当中,有三万多是朝廷常备军的精锐重装骑兵。而更厉害的是另外那七万余人,居然都是葛尔丹的精锐铁骑!!! 这可是北方游牧民族中的精锐部队啊! 游牧民族骑兵向来英勇善战。每次他们大举南下,都能把中原大片地区给打得鸡飞狗跳的。 而葛尔丹的精锐铁骑更是号称天下无敌。 八十多年前,他们两个万人队就敢远征西方列强,一股脑把他们那些什么圣战奇兵、什么神圣皇家重装骑兵之类的都给打得满地找牙。 结果闹得整个西方世界都对他们畏之如虎,称他们为“上帝的鞭子”,是专门来惩罚他们的罪恶的“天兵”。可见他们的凶悍。 所以说,赖齐昌这十来万骑兵你知道有多恐怖了吧?那可是绝对的战略级别的存在啊!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子的底牌,所以现在的赖齐昌口气很大。不仅敢于直接出兵跟联军叫板,而且还很鄙视江小龙的所谓偷袭战术。 他一再当众声称,要给大家看看“什么叫做堂堂正正的一次决胜,并且是大捷!”。 当这次会议结束之后,就连齐元直都毫不怀疑明天的胜利了。他对战局充满了信心,但是与此同时,他却又很担忧江小龙和自己的地位——如果赖齐昌明天真的有一次辉煌的大胜仗的话,他和江小龙在这里恐怕就真的呆不下去了。 那本来就鼻孔朝天的赖齐昌,如果有了这场胜利的话,那简直恨不得要直接飞天升仙了。 他眼里还能再看得起谁? 江小龙倒是对此满不在乎的。 他说:“能打胜仗是好事啊!咱们总不能盼着自己国家的军队吃败仗吧?” “是啊,大不了这儿待不下去了,咱们还可以再回墨南省嘛!”齐元直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说道:“只是恐怕靖王也不会再收留我们了。” “嗯,你恐怕说得不对!”江小龙微笑道:“你齐大人在靖王那里应该还是有位置滴。但是绝对不可能会有我的位置。” “为什么?你可是打下了墨南省的超级功臣啊!” “切!一切都是浮云。你想想看,我已经杀了他的心腹爱将肖云煌,又撺掇他去狠揍了另一个心腹爱将莫靖明,直到把内小子给打到半死。如今我到了西南战场又什么都没干,就很丢脸地被人给赶回去了。” “这你让他多没面子、多丢份儿啊?他要是不来追杀我,那可真特么的没天理了。” “就光是这么想一想,我特么的自己都想要追杀我自己了。” “嘶——”齐元直倒吸了一口凉气,忧心忡忡地说道:“听你这么一分析,不是我也回不去了?你干的什么事儿没有我的参与啊?” “等等,我算是回过味儿来了。你刚才这番话是想告诉我,其实我也是回不去了是吧?” “没有啊,我有这么弯弯儿绕吗?”江小龙面带戏虐的微笑说道:“我只是跟齐大人摆一摆客观现实而已。况且,齐大人乃是朝廷的栋梁,跟我这乡下小屁孩儿那可是天壤之别啊!” “行了大帅,你就专门拿我寻开心吧。”齐元直悻悻地说道。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整个永州县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满城的街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传令兵来去匆匆的身影,大队的人马轰隆轰隆地赶往各个方向上,粮草及大量的军械装备被送往各处部队的驻地。吆喝牛马牲口的声音充斥着各条街道。总之,一整天城里到处都是乱哄哄的。 最忙乱的就属江小龙的部队,几十万人的装备粮草的调配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无数的物资需求单像雪片一样地飞来,江小龙所部开始还在监督催促专门负责运送物资的民夫们加紧干活儿。到了后来实在人力紧张,就连他们自己也都投入到了运送工作之中去。 一直忙到半夜,他们个个都精疲力尽了,许多人就地倒头便睡,根本不管是路边还是杂草从中,因为他们知道,不抓紧时间睡觉的话,等一会儿会更忙。 果然,到了凌晨,当天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传令的快马就“嘎登嘎登”地急冲过来了。 马上军官声嘶力竭地吼道:“奉赖大人的命令:军营各部炊事营现在开始生火做饭,准备攻击之前的最后一顿早餐。昨夜还没送到位的所缺早餐物资,着后勤所部立刻送到。倘有延误者,军法处置!” 所缺物资无非是油盐酱醋、柴水米面。 但是数十万人所需要的物资就十分庞大了,尽管昨天后勤部的人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眼下还是有许多炊事营来人,不断地催要油盐酱醋米面菜等各种物资。 天刚有些蒙蒙亮,城里各处早已升起了许许多多的袅袅炊烟来,一派热闹景象。这比平时的早饭时间早了许多。 江小龙仰着脖子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说道:“唉……这是在给敌人报信儿啊!” 远在城外大约十一二里处驻扎的联军阵营中,负责观察永州县城内情况的值班军官观察到了这个情况。他放下望远镜,瞪圆了眼睛对下属说道:“他们疯了吗?从来没有这么早就开始满城做早餐过啊!” 他随即下令立即向上报告这个情况。 联军一直处在高度的戒备状态,这个情况立即得到了逐级上传。仅仅数分钟之后,就已经有快马送到了联军总指挥桥本太郎的帐前。 正在睡梦中的桥本太郎一跃而起,连睡衣都没有来得及换下来就纵马,匆匆赶到了前方观察哨所在的高坡上。 他用望远镜大略地扫视了一遍城内的情况之后,立即下令:“请暴风帝国的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铁血神兽帝国的巴克豪斯勋爵以及咱们的箐口俊秀大人立刻到这里来一下,要快!” 箐口俊秀不管在国内还是在这九国联军之中,官阶都比桥本太郎要高。但是他来这里只是执行督军之责,实际的作战总指挥还是桥本太郎。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和巴克豪斯勋爵很快就骑马赶到了这里。他们还没有下马就开始用望远镜观察着永州县城内的情况。 只有箐口俊秀略微持重一些,虽然骑着马,但是来得不慌不忙。 他在马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下了马,有人搬来一把巨大沉重的太师椅。箐口俊秀就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拄着一把十分名贵的武士刀,闭目养神,并不打算参与眼前的军事分析以及行动讨论会。 三个人中最先发言的是巴克豪斯。他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说道:“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声势非常浩大,看起来他们是准备大干一番了。”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则显得很兴奋,说道:“来得正好!咱们就准备大杀一场吧!” 桥本太郎则显得非常冷静,他说:“要想尽量以最小的代价来最大化地杀伤敌军,唯有野战最是理想。” “所以我前天就故意放出了风声去,告诉他们我们准备大规模攻城。希望能诱使他们迫不及待地出来与我们决战。看来这个计策发挥作用了。想不到那个传说中非常厉害的小孩子,也这么的冲动,看来不过如此。” “这绝不是那小孩子所为!”一直没吭声的箐口俊秀忽然插了这么一句嘴。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看了一眼不再说话、继续挺直腰板坐着的箐口俊秀,转身对桥本太郎说道:“这将会是一次非常凶猛的攻击。我要去做准备了——就按照我们预先设想的方案去办。” “是的,不过要小心!”桥本太郎说道:“他们当中新增了七万多的葛尔丹精锐骑兵,这是绝对不能小看的一支恐怖力量!咱们走吧!” 三支队伍的指挥官分头下山,赶去自己的兵营。很快,联军大营的各个角落里都响起了急促的口哨声——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觉,他们早已放弃了用低沉的号角声来做联络信号。 军官们分别操着铁血神兽帝国语、樱花帝国语和暴风帝国语,非常严厉地吼叫着大约相同的几个命令:“全副武装!披挂整齐!带上干粮!紧急集合!” 无数官兵急而不乱地从各自的营帐中冲了出来,显得非常迅速而且有条不紊。他们就像是无数的涓涓细流一样,很快就在军营前的空地上汇聚成了一大片军人的海洋。 巴克豪斯勋爵代表联合指挥部,匆匆做了一次极为简短的战前动员讲话:“士兵们:我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这将是我们重创敌军的好机会。我希望你们能够按照我们平时的训练,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地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所有故去的战神们都会在天上关注并庇佑着我们,上帝也在保佑着我们!在万能的主的神圣光辉的照耀下,我们将所向无敌!” 整个联军阵营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 随后,在各种口令声中,部队分成几股洪流,严整有序地按照平时训练的秩序,迅速开往指定地域。刀枪盾牌铿锵作响,马蹄声急促,喇叭声呜咽,沉重的投石机也被隆隆地推了出来。 此时,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的天际喷薄而出,万道霞光照耀着大地。清晨的和煦的微风徐徐吹来,令人感到温柔惬意。四野宁静,野草间露水晶莹,一派令人赏心悦目的和平景象。 然而,这个宁静祥和、清新美丽的早晨,注定要被战火和血污所破坏。而且在此之后,许许多多的人将永远不会再看到这样的情景了。 没过多久,远处的永州县传来低沉的号角声。从联军将领的望远镜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沉重的城门正在被缓缓地推开,无数的旌旗蜂拥在门洞里,骑兵们呈纵列等待着有序地开出城来。 正在高坡上用望远镜观察的桥本太郎向传令官下令道:“去告诉炮兵,尽快做好射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我们马上就要用到他们了。叫他们准备好后立刻就来告诉我。” 传令官的战马刚走,他又对另一个传令官叫道:“你快点去看看,火枪队到位了没有。另外,周围的弓箭掩护阵型怎么还那么乱?问问那帮铁血神兽的家伙们是怎么回事?” 等这人一走,桥本太郎又对第三个人吼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们暴风帝国的骑兵了。他们老是自作主张,擅自出击。你去跟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说一下,态度要客气一点,就说希望他能来我这里,共同判断和指挥这场战役。” 他希望能在马上就要爆发的血腥战斗中,亲自把这个性格暴烈好斗的家伙给稳住,以防他的冲动决定会给全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被动。 火红的朝阳正在从东方的天际冉冉升起,大地顿时充满了生机勃勃、万物争辉的美好景象。大自然似乎浑然不知,一场极其血腥的战斗正在缓缓地拉开帷幕。 此时,永州县城内的军队正在鱼贯而出。密密麻麻、铁甲铿锵。军官们不断地催促着部队加快出城的速度,不断地大声怒吼着:“快点!快点!这时候敌军还没睡醒,我们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各部队加快速度!别老像个娘们似的堵在门口!” 队伍中有许多威武雄壮、神情彪悍、体型高大的葛尔丹骑手。他们穿着露出一侧肩臂的翻毛战袍,显得从容而自信,并不屑于同其他青龙帝国的官兵打什么招呼,自然而然地流露着一股俾睨天下的豪迈和傲慢。 第1章 (八十五)勇猛的草原骑兵 站在远处观看军队出城的齐元直被他们的自信神态给震撼到了,不禁轻声自语道:“这真是一支雄师劲旅啊!只要有他们出征,很难让人想象他们会失利……” 已经出了城的部队在护城河外约一里多远的地方一字排开,背对城池,展开队形。 有将领告诉赖齐昌,说看起来敌人似乎已经是早有防备了,劝他慎重行事。 但是赖齐昌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有准备又怎么样?在我们强大的骑兵部队面前,没有任何的阻挡是有用的。到时候你们就会看到一场摧枯拉朽一般的胜利吧。” 江小龙的属下们都被派去参与后勤工作了。他作为永州县的副总指挥使也没被赖齐昌叫到城楼上,参与到作战指挥中去,甚至连观战都没有被邀请。他只好带着他的几名亲随,偷偷摸摸地爬上了城楼的一侧,用望远镜观看战况。 ——之所以要偷偷摸摸的,首先的一点当然是,既然赖齐昌根本就没叫他来观战。所以就很有必要避开他,以免遭到他的误解和愤怒; 另外一点就是,江小龙可以尽情地使用他的新式双筒望远镜了。这可是连总指挥使赖齐昌都没有的好家伙啊! 经过这些天以来昼夜不停的努力,李云聪居然已经做出了非常漂亮精致的望远镜来。这是他和这附近最着名的好几名工匠共同研究完成的。 尤其是其中一名叫做蔡琰辉的铁匠。他是一个很爱动脑并且喜欢钻研的人。 在请教了张宝庆和魏语新之后,他带着其他几个人历经多次失败,终于成功地研究出了炼制玻璃原料的配方,并冶炼出了纯度较高的玻璃。这使得透镜的清晰度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已经不再是江小龙以前自己搞的那个模糊不清的玩意儿了。 同江小龙曾经来的那个时空一样,在数千年之前的远古时代,这里的人们的祖先就已经发明了玻璃出来。 但是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人们只是将之当做是装饰品,跟珍珠、翡翠、玛瑙之类的东西一样,它们同属于贵族才能拥有的的高档装饰物。 直到后来,由于人们逐渐发现,玻璃的烧制并不困难,平民百姓也不难学到,它的价格才逐渐地跌落下来。 大约一千多年前,人们学会的了吹制技术,开始能做一些杯瓶碗盏之类的工艺品。但是由于烧制的技术水平不高,也不懂得如何清除里面的杂质,更不知道如何清除里面的空气,以避免微小气泡的产生,所以制作出来的玻璃器皿都不是很透明的,而且是各种五颜六色的。 这种玻璃器具十分的脆弱易碎,所以流传到后世的成品器具并不是很多。 在漫长的历史中,人们始终没有进一步的研究并发现玻璃的透光、反射和聚光等等光学原理,所以也就从没想过如何加以利用。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被当作镜子使用的依旧都是铜镜。 张宝庆、魏语新等人都是来自于异时空的穿越者,当然都知道玻璃在后世的广泛应用。但是他们跟江小龙一样,都不是玻璃制造厂的人,知其然而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在玻璃烧制过程中的各种工艺原理和注意事项。 但是好在他们在穿越之前都是顶尖的学者,只要知道方向了,不怕慢慢琢磨方法。经过几天的努力,他们终于烧制出了较为合格的透光玻璃——虽然还比较粗糙,但是做望远镜的要求并不是很高,也可以将就着使用了。 他们缺乏打磨玻璃镜片的器械和技术,蔡琰辉干脆就用上了铁匠的惯用工艺手段,把江小龙给的透镜镜片的样子做成模子,直接浇铸,一次成型,结果效果还马马虎虎。 至于望远镜的外形。他们一早就抛弃了江小龙那个丑陋不堪的破铁桶方式,也完全放弃了江小龙动不动就琢磨着塑料或者金属的思路。而是别出心裁,改用了木质材料。 负责外形设计的是一个名叫司志阳的年轻木匠。他根据张宝庆的设计图,抛弃了江小龙的单筒望远镜造型,而改成了更轻便合理的双筒望远镜造型,并且利用了当地上好的松木做材料,制作出了相当漂亮、精美的外形。 望远镜的成品做工精巧,调焦的滚轮也轻便好用——虽然也是木质的——它表面光滑细腻,重量很轻,造型符合人体工程学。而且由于是原木雕琢,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松木清香。 江小龙一见这款新型望远镜就赞不绝口,连说“没想到!没想到!”和“很漂亮!简直太漂亮了!”之类的赞语。这让包括“项目主管”李云聪在内的工匠们都感到万分的兴奋和鼓舞。 他们一鼓作气,连做了三副望远镜,而且由于经验的积累,他们的做工一副比一副更好。 使得在这场大战的揭幕之时,江小龙等人就有了足够的观战设备。 在这里说一句题外的话。由于经过这次的望远镜的科研攻关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也由于望远镜的远观效果迷住了蔡琰辉和司志阳这两位年轻的巧匠。他们立刻就陷入了对各种光学镜片和光学器材的狂热迷恋之中,从此不能自拔。 战后,在穿越者的大力引领之下,整个世界的科技和经济都得到了高速的发展。这两名工匠也很快就成为了时代的弄潮儿。 他们一方面不断地学习最前沿的光学知识,一方面广招有天赋的优秀工匠。 没多久,他们在其他穿越者的帮助下,抛弃了以往的作坊式经营模式,改用后世的较为前卫的经营方式,不仅成立了公司,后来还申请了专利。公司的名字结合了两个人的姓氏,称为“蔡司光学仪器设备有限公司”,简称“蔡司光学”。 在他们的锐意进取和积极努力之下,“蔡司光学”成为了世界着名品牌,后来不仅成功上市,而且最终竟然名列世界五百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让我们还是回到眼前的这场注定要名留青史的战役吧。 在永州县城下,主帅赖齐昌披挂整齐,神情威严地在数十员猛将的簇拥下,排众而出,站在队伍最前列的正中位置上。巨大的帅字大旗在他的背后展开,随风猎猎作响。 他手下的一名将领悄声地提醒他道:“大帅,敌人已经全部出动,摆好了防御的阵型。我们最初设想的,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突袭战。但是眼下这种设想可能已经完全丧失了,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怕什么?”赖齐昌冷笑一声说道:“来得正好,这将是一次野蛮的雄性之间的铁血对决!——码的,本帅手上有七万葛尔丹骑兵,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把他们给碾个粉碎!” “传令下去!”他接着说道:“叫他们加快脚步,赶紧都从城里出来。我们要发起攻击了!” 在联军营地之外的一座高坡上,巴克豪斯勋爵和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都不约而同地走了上去。性格沉稳的巴克豪斯勋爵,对一直就站在那里观察情况的桥本太郎点点头说道:“此时时机正好,他们还没有集结列队完毕,正是混乱时刻。可以马上发动炮击。” “还是再等等吧!”桥本太郎说道:“我相信,他们准备从城里派出来的人才刚刚达到了预定的一半,现在发动攻击,感觉太早了一点。” “不!现在时机正好。”巴克豪斯反驳道:“现在正是他们最混乱的时候。炮击只会让他们更乱。况且,他们也绝不会因为挨了几炮而统统都逃回到城里去的。所以,现在恰当其时!” 他不管桥本太郎是否同意,立即就对身边的副官下令道:“告诉炮兵,可以开火了!” 炮兵的阵位排在整个阵营的后方一块空旷的平地上。说起来是一个炮兵阵地,实际一共不过是十门小炮。它们一字排开,其中五门是新运来的——每一座炮都在早上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锃亮的金属光泽。 其余的五门是用过多次的旧炮,显得暗淡老旧,炮口焦黑,炮身也有些斑驳的锈迹。 射击诸元早就计算过,接到射击命令后,炮兵营指挥官克劳奇下达了第一次试射指令。 随着“通、通、通……”一连串短促的炮弹出膛的声响,十枚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形,拖曳着它们明亮的尾焰,直飞十里之外的青龙帝国阵营。 一发炮弹落在了青龙大军后方的护城河里,爆炸激起的巨浪伴随着淤泥足足有七八米高,声势惊人。还有两发炮弹落在了大军阵前数十米远的地方,在地上炸出一个深坑来,土块和碎石飞溅出几十米开外。 其余的七枚炮弹全都落在了青龙大军的队伍中间。“轰轰”巨响的同时,爆炸的气浪横扫着周围的一切,被冲击的半径足足有数十米的范围,人和马的残肢以及盔、甲、刀、枪等器具全都腾空而起,四处乱飞。 有颗炮弹距离赖齐昌不足百米远,飓风一般的气浪扑面而来,一时间人仰马翻。紧接着,他看到一截鲜血淋漓的手臂从空中落下,直接狠狠地砸到了赖齐昌的马脖子上,那马受了惊,几乎差点儿将赖齐昌大人给掀下马来。 然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又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马刀,从他的头盔附近不足一米远的空中高速掠过,斜斜地插钉在距离赖齐昌几米外的一匹战马的肚子上。那马哀鸣一声立即就前腿噗通跪下,并将骑在它身上的那名骑手给摔了下来。 炮轰的结果是灾难性的。本来才刚刚排列整齐的队列,许多地方霎时间被摧毁得七零八落的——虽然整个大军的队伍还算是稳定——无数的战马在惊恐地嘶鸣。 在混乱当中,只听见葛尔丹的军官们用他们的族语愤怒地咆哮着:“不许乱!不许乱!重新排列整队,控制好自己的战马!” 将官和护卫们则紧紧围绕在赖齐昌的身边,想保护着他赶紧撤走。但是赖齐昌尽管被吓得脸色惨白,仍然愤怒地吼道:“我不走!你们滚开!仗还没开始打呢,你们就想让我做逃兵?” 他将自己的头盔狠狠地砸在地上,厉声叫道:“任何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包括本帅在内!” 此时,联军的那边。在第一次齐射过后,第一、第三和第七炮位负责观测目标的观测员立即报告:“炮弹落点需要微调,请求修正后做第二次试射!” “搞得还他吗像真的一样。以这种破炮的精度,能打成这样就已经算是很完美了!”炮兵指挥官克劳奇显然是个穿越者——实际上,在穿越之前他就是一名职业军人,指挥过现代化的大型炮兵部队——所以,他现在对自己所管的这几门异常简陋原始的所谓的大炮,很不以为然。 克劳奇在发完牢骚之后又立刻下令:“各炮位注意,无需调校,就按现在的参数急速射!全力猛轰!” 于是炮兵们纷纷忙碌起来,只顾埋头往炮管里面塞炮弹。紧接着,各炮又是一阵轰轰乱响。 炮弹没头没脑地朝着青龙帝国的阵营乱飞过去,有些落在了人群以外较远的地方,有些则是胡乱野蛮地直接砸进了人群的当中。 每一颗落在人群中的炮弹都带来了灾难性的一幕。它们会炸碎、炸飞许多的人和马,伴随着冲击波飞起来的是混杂着泥土、血肉残肢以及各种盾牌、盔甲和兵器等等物件。 不堪忍受一直惨遭炮击的赖齐昌,愤怒地对葛尔丹骑兵总领乌契达拉扈叫道:“不要再等着后续的部队出城了,你先带一个万人队发起攻击!” “洛日嘎!”乌契达拉扈对他属下的一员猛将吼道:“带上你的人,冲垮他们!” “勇士们,跟我来!”洛日嘎振臂高呼,手举一柄长枪,率先向几里地之外的联军阵营猛冲了过去。 “冲啊——”上万名勇猛的葛尔丹战士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他们驾驭着无数的战马冲出队列,奋勇向前,整个大地都为之而颤抖。 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幕的桥本太郎神情凝重地说道:“来了来了!他们终于出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家伙对身边的传令官嚷道:“通知他们全军注意,葛尔丹骑兵出动了!” 警报迅速层层下达,只听一阵哗啦哗啦的大响,严阵以待的一线联军官兵们每个人都在拖动着身边的一面大铁盾牌——这是一种厚重的铁质方盾(又称塔盾),高约一米五,宽约九十公分,外面略呈弧形。盾牌背面斜着固定有背带,方便士兵在背负行军之中可以随时投入使用。 盾牌的上方开有一道长约五十厘米、高只有一公分的观察孔。 这种观察孔方便盾牌后的士兵观察外面的情况,但是刀、剑和箭矢等武器却无法通过这条狭窄的小孔,伤害到盾牌后面的人。 再说到一向名声赫赫的葛尔丹骑兵。当年这些葛尔丹骑兵之所以纵横天下,除了马匹精良、战士凶悍、近战勇猛之外,犀利而猛烈的弓箭攻击也是他们的一种强大的的制胜手段。 着名的葛尔丹强弓射程远、力量大、穿透力强,而且箭头带有密集的犬齿状倒钩,一旦射入人体,只能开刀取出,硬拔的话就会带出许多肉来,创口十分恐怖。 他们不仅在进攻的时候就箭如雨下,就连失利逃跑的时候都同样会箭如雨下。无论进退,他们都能保持着箭矢的密集攻击,这往往会使对手持续不断地遭到惨痛打击。 这是他们战无不胜的一大法宝。也是让对手极其头疼的致命手段。 此次战争爆发之后不久,青龙帝国节节败退,整个局势岌岌可危,朝廷迫不得已,只好火速向葛尔丹人求助。 葛尔丹亚格图勒大汗为人豪爽,加之青龙帝国的使臣不仅带来了大批的金银珠宝,还将四公主欣雅拉拉格格一起送来,向他们请求联姻。并且保证在战后还会赠予一笔丰厚的报酬。亚格图勒大汗当即允诺,立即派兵前往援助。 大批葛尔丹骑兵的加入引起了九国联军的注意。此次从西南方入侵的联军部队之所以驻军良久,除了等待运输队运送枪炮弹药之外,另外在等的一批重要物资,就是这种铁质的塔盾了。 他们虽然并不知道葛尔丹骑兵会不会来到西南战场,但是他们的战略目的,就是要以最小的代价,打通前往青龙帝国京都的道路。而在这条道路上,遇到葛尔丹骑兵是早晚的事,他们不能不早做准备,严加防范。 此时,当葛尔丹骑兵上万人黑压压地直冲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去就像是大海上的海啸巨浪一般。这种漫山遍野的集群冲锋,声势非常的惊人。一时间地动山摇,吼声震天,场面波澜壮阔,天地都为之色变。 游牧民族的悍勇攻击果然恐怖,就连远处群山间的各种鸟类,都被吓得飞出丛林,漫天乱舞。一些胆小的野兽更是被吓得慌不择路,窜出丛林,没头没脑地乱跑。 就在对方的葛尔丹骑兵发起山呼海啸般的冲锋的时候,铁血神兽帝国的炮兵指挥官克劳奇,马上就命令所有炮位上的炮兵们,紧急按照他的指令向上微调炮口,以保持对不断接近的骑兵们的持续轰炸。 火炮不再对永州城下的密集阵型进行炮击,而是对准了正在冲锋的葛尔丹骑兵的进行狂轰。 当葛尔丹骑兵在奋勇的冲锋过程中,不断的有炮弹在密集的人群中落下,将战马和骑手撕成碎块并抛入空中。但是英勇无畏的葛尔丹勇士们并没有被吓倒。他们完全无视身边战友的惨死,奋勇咆哮着穿过硝烟,和铺天盖地落下的泥土碎石以及肉块血雨,纵马向前猛冲。 联军后方的高坡上,巴克豪斯勋爵面无表情,镇定而沉着。他对葛尔丹骑兵的战术颇有研究,因此在对方发起冲锋后,他已经接过了联军的具体战术指挥之责。 当葛尔丹骑兵冲到距离联军阵营大概一千米左右的时候,先锋指挥洛日嘎怒吼一声,全体冲锋将士摘下了背上的强弓——这一千米就是他们强弓的极限打击距离。 只听“嘣嘣嘣”一阵极其纷乱而密集的弓弦声响,无数箭矢飞上了天空,遮天蔽日地向联军的阵营飞了过去。不等巴克豪斯下令,早已训练有素的联军官兵们纷纷拖动身边的塔盾。 第一排的士兵将塔盾一个个戳在地上,并且并排立起来。那些铁制的盾牌排好之后,相互之间几无缝隙。第二排的士兵则将盾牌举起,下沿搁在前排战士的盾牌上沿,向后倾斜盾牌,搭成一个倾斜的防御面,第三排及之后的盾牌则直接举在头顶上,形成堡垒般的顶盖状。 整个联军阵营立即被密密麻麻的盾牌所完全覆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乌龟阵。 当葛尔丹骑兵第一轮的箭雨砸下来的时候,只听见无数箭矢砸在盾牌上的极其密集的“嘭咚、嘭咚”的一片巨响。 那些看似轻飘飘的羽箭,在撞击到巨大的盾牌的时候却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许多联军士兵——那都是身材高大的壮汉们——差点就把握不住手中的盾牌,几乎要脱手。幸亏他们齐心协力,互相伸手帮忙,奋力托举,这才能稳住了阵型。 这也足以证明这些箭矢的撞击力是多么的恐怖。 第一轮箭雨刚过,巴克豪斯勋爵立即下令:“反击!反击!别老等着挨打!他们会一直冲过来,直到撞飞你们的鼻子都不会停下来的!” 联军后方的大批士兵们也张弓搭箭起来,在乌龟阵的严密掩护下开始发动反击。双方的箭矢你来我往,非常密集地在空中呜呜疾飞。一时间,就连苍茫大地上的阳光都被遮蔽住了。 第1章 (八十六)海浪般的连续攻击 疾冲的葛尔丹骑兵不断有人和马中箭。那战马便嘶鸣着前冲翻倒,将马上的骑手颠飞出去。还有些骑手在中箭后翻滚下马,或倒伏下来,斜挂在马镫子上,但是战马仍在拖着不知死活的主人,不管不顾地向前猛冲。 乌龟阵中的射手也有中箭倒下的,但是显然伤亡不大。旁边的战友将死伤者拖开,然后填补到他的位置上,继续弯弓搭箭,朝着急冲而来的葛尔丹骑手继续攻击。 联军的反击十分凶猛。除了箭雨之外,炮手也在不断地微调着大炮的仰角,密集的炮弹不断在冲击的葛尔丹骑兵阵中落下,炸得他们人仰马翻。 葛尔丹士兵伤亡十分惨重,但是剩下的骑手依然在毫不畏惧地疯狂前冲,根本不顾死伤。 眼看葛尔丹的先锋部队已经冲到了距离联军乌龟阵只有二百余米的时候,冷静到令人发指的巴克豪斯勋爵这才下令火枪兵们开火。 随着军官们的嘶吼,二百余火枪兵从乌龟阵的缝隙中闪身出来,跪姿举枪齐射。 只听“乒乒砰砰”一阵乱枪响过,无数火光闪耀,冲在最前面的一批葛尔丹勇士便像是稻草一样地被收割着。在被子弹命中之后,他们噼里啪啦地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向前飞滚下马。 一些中了枪后还没死的战马和骑手倒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喊叫声。但是后面的骑手不为所动,依然奋力前冲,即使踩踏在死或没死的同伴的身上,也在所不惜。 即使葛尔丹人的冲锋架势十分彪悍,但是联军的火枪手们——其实全都是铁血神兽帝国的战士——依然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给枪支上膛,然后闪身出来击发,显得异常冷酷而沉着。 远处在永州县的城头上,用望远镜观察战场的齐元直十分感慨。 他一方面对葛尔丹勇士前仆后继、舍生忘死的战斗精神所惊叹,说难怪这样的武士会令人望而生畏。在古代历次入侵中原的战争中,他们都给青龙帝国带来很大的创伤和灾难。 另一方面,他又对联军——尤其是铁血神兽帝国士兵的镇定自若、冷酷无情感到震惊。 江小龙也在心中感慨。在他来的那个时空里,德国人被世人称为是具有钢铁般的神经以及超人的意志力的家伙。他们那不死不休、奋战到底的顽强作战精神,令人望而生畏。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后,他们陷入了经济困境。由于背负着极其沉重的战争赔款包袱,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失业率奇高,一度根本拿不出钱来赔付给战胜国。 不耐烦的法兰西人甚至一度出兵占领了鲁尔工业区,但是此举非但不能拿到钱,反而几乎将德国的经济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法兰西佬儿最后只好悻悻退兵。 然而,在赔付完巨额的战争赔款之后,仅仅十几年的短短时间之内,德意志第三帝国再次令人瞠目结舌地崛起,一跃而成为了令世界上诸多强国胆寒的军事大国和经济大国。 他们铁马铮铮,并悍然再次发动了世界大战,几乎同世界上所有的强国为敌。 历经六年的残酷血腥的战争,反法西斯联盟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打败了野心勃勃的轴心三国。德国并被分解为东、西两个国家。 战后,世界上出现了以苏联、美国为首的东西方两大阵营——北约和华约——进入了剑拔弩张的冷战时期。但是无论哪个阵营,都无意将德国人排除在自己的阵营之外。 这些家伙太能打了。他们舍不得英勇善战的日尔曼军团,纷纷在自己掌握的德国国土上武装起数十万的军队来。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德国-军人给世人留下的非凡印象。 在火枪兵开始齐射之后,排列在联军大阵后方的投石机也开始加入了战斗。 随着“轰轰轰”的一声声巨响,无数石块腾空飞起,砸在了冲过来的骑兵队中,声势惊人。不要说挨上一下立刻很惨,就算是没有打中人和马,弹飞起来的碎石依然有着恐怖的动能。 随着双方的距离的越来越接近,葛尔丹骑士所遭到的打击就越发沉重。 葛尔丹悍将洛日嘎此时已经身中两箭,左边小腿被子弹擦伤,流血不止。他所骑的战马背上也中了一箭。但是他仍然奋不顾身,大声呼叫着,勇敢地冲在队伍的前列。 直到在距离敌阵仅剩三十余米的距离上,他又被一排子弹击中,同时还被十余支箭矢穿透了前胸,战马也创伤累累。他这才终于和他心爱的战马一起滚翻飞跌向前,在地上腾起了一大片的尘土。 洛日嘎一时尚未气绝,虽然嘴中鲜血狂涌,早已喊不出声来了,但是仍然竭尽全力企图跪爬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和枪弹毫不留情地密集地射来,洛日嘎终于跌倒身亡。 死的时候他依然身体向前,保持着冲锋的样子。虽然他的头颅被打出许多血洞来,低垂下去,但是前胸密集的箭矢却将他的上半身支撑了起来,使得他不能卧地。 直到死去,他依然右臂前指,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他的那柄铁枪。 大多数葛尔丹骑兵此时都已战死,只有少数悍勇的官兵冲到了乌龟阵前。乌龟阵的铁盾牌缝隙中伸出无数支闪亮的长枪,森然密布,严阵以待。 但是葛尔丹的勇士们视若无睹,依然勇敢地向前撞去,直至最终全部惨死。 青龙帝国的第一波攻击就这样惨烈地失败了。在他们冲锋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和斜插在地上、随风无力晃动的旗帜。 那些刚才还生猛刚烈的游牧民族勇士们,现在全成了散布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遗骸。 看着这一幕,齐元直浑身发抖,嘴里喃喃地嘟囔道:“江大帅说的果然很对,这西南战场确实凶险得紧,太可怕了……” 高坡上的桥本太郎对巴克豪斯和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说道:“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发起第二波攻击。在战斗的间隙中,我们可以缓慢前行,缩小跟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注意保持阵型,千万不要自乱阵脚。一旦遭到攻击,我们就停下来,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巴克豪斯对此表示同意,并且补充道:“他们如果不出来,我们就一直前进到他们的城下,彻底砸垮他们那丑陋的城墙。” 他话音刚落,就对炮兵指挥官克劳奇大声叫道:“不要停!调整大炮的射程,继续轰击他们的阵营。我要打得他们不管是进还是退,怎么做都无比的难受!” “遵命,长官!”克劳奇熟练地下达了一连串的口令。 同时有军官已经传达了缓慢前行的命令。整个联军乌龟大阵便行动了起来。军官们不断地大声叫嚷着:“保持队形!不要乱!” “后面的运输车队,赶紧补充箭矢、枪弹和炮弹。” “保持阵型,看好左右的战友和你们的脚下。受了伤的赶紧离队退下来,不能走的和已经死了的赶紧抬下来。不要影响行军!” 数十万人的大阵缓慢而秩序井然地向前移动。炮兵继续轰击。 这时候,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却不耐烦起来,说道:“这样乌龟爬,爬到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城下?不行,我要带我的人开始冲锋了。” “不行!”桥本太郎沉着地说道:“我们这一仗的目的是最大化地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不是跟他们决战。我们要保证打下永州县之后,还有足够的力量长驱直入,直捣他们的京师!”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见他说得有理,这才不吭声了。 青龙帝国这边,赖齐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愤怒地叫道:“继续冲!不要停!” 乌契达拉扈用生硬笨拙的青龙国语提醒他道:“要发动连续不断的冲锋。单靠一队人是不行的,不中用的。” 他转头对手下的将领们喊道:“杰日卡,你带第二队,上!” 杰日卡是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他毫不迟疑地对手下人大喊道:“草原的勇士们,跟我来!” “呼哈!”一万名精壮的葛尔丹骑兵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呼着,义无反顾地纵马前冲。仿佛他们根本就看不见第一波攻击之中,他们的人马损失有多惨一样。 与此同时,联军的大炮再次响起。呼啸的炮弹疾飞而至,在人群中到处开花,所到之处,都是飞溅的残肢断臂、盾牌铠甲和兵刃,以及混合着鲜血的泥土碎石。 葛尔丹骑兵的第二支万人队依然勇猛,奋不顾身,旌旗猎猎,吼声震天。 刚刚第一波攻击所上演的那一幕,现在继续上演。 联军士兵停止前进,紧急调整好他们严密紧凑的乌龟大阵,严阵以待。 当杰日卡的第二队人马进入弓箭的射程,开始发动箭袭的时候,乌契达拉扈大吼一声:“萨杰桑吉,你带你的队伍跟上去。两队人马前后到达,准能剥了那帮野狼崽子的皮。” 萨杰桑吉的万人队当即应声而出,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他们全速冲锋,毫不畏惧。 在萨杰桑吉的队伍冲到距敌差不多一半的距离的时候,赖齐昌也下达了攻击令:“杨建文,带着你的铁骑兵给我上!老子就不信了!非冲垮他们不可!” “遵命,大人!”杨建文率领一万铁骑兵也冲了上去。 连续三波狂猛的骑兵冲击,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比一波猛烈。他们前后相距不远,赖齐昌不相信,这样还摧不垮敌人的阵营。 这样的打法是冷兵器时代常有的。一般都是靠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先把对方的阵营撕开一个口子,然后步兵再紧紧跟上。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发动全线冲击,是因为没人会那么没头没脑地打乱战,这样会导致像赌桌上的all in豪赌一样,一开局就砸下所有的本钱,不给自己留任何的后路。 作为第二波攻击的前锋,杰日卡所率领的万人大队一样受到了极为猛烈的打击。但是冲过了路程一半的时候,他至少没有了炮火的威胁。因为连续不断的几队人马的波浪式攻击给联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尤其是大炮的轰击,几乎没有了间隙。炮兵们手忙脚乱地不断给大炮填充炮弹。这时候也没有了整齐划一的炮口的调较,他们开始胡乱轰击。反正不管往哪里打,都能打到人。 联军的弓箭手们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很多人已经顾不上躲闪到盾牌后面了。箭矢的发射高度也在不断地降低,因为葛尔丹的骑兵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对他们的威胁也就越来越大。 联军开始逐渐出现了较大的伤亡,但是杰日卡的手下却也早已损失过半。在进入火枪队的射程之后,这个伤亡的数字更是急剧地增加。 骑兵们成片成片地被弹雨扫倒,但是后面的骑兵仍是不管不顾地猛冲。紧接着联军的投石机大阵也发动了,无数的石块腾空而起,在箭雨中连续不断地砸下。 杰日卡是在距离联军乌龟阵前大约一百米的距离的时候战死的。他和他的战马被射成了刺猬,在飞跌出去之前就双双死透了。 有大概一百多名葛尔丹勇士冲到了乌龟阵前。面对盾牌阵缝隙中伸出来的森然密布的长枪,这些勇士们义无反顾地骑着战马撞了上去。 很多人在冲到乌龟阵之后就已经被乱枪扎死,剩下的少数人以舍弃战马的决心,不要命地撞进了大阵。他们疯狂地挥舞着长枪,企图撕开一个缺口,好让后面的弟兄们能顺利地冲进来。 但这种奋勇的努力却是徒劳的。 他们的身后已经没有了战友。尽管他们非常的拼命,却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无数的敌军长枪之下,如同挣扎在无数食人蚁之中的昆虫一般。 尽管再次全歼了葛尔丹的一支万人队,但是联军的士兵们更忙碌了。因为第三波攻击,也就是萨杰桑吉的那支万人队已经距离他们非常近了。他们必须手忙脚乱地重整阵型,再次狙击对方的高速冲击。 其实混乱的只是联军最前方的少数几处受到冲击的缺口,数十万人的大阵很快就调整到对青龙帝国后续部队的密集打击当中。 萨杰桑吉的骑兵队直到此时的损失还不是特别的严重,因为联军刚才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对付杰日卡的部队。但是当联军开始对他们进行全力打击的时候,他们的噩梦就来临了。 人数众多有时候并不见得是好事,因为这样会更方便于对手的集中打击。萨杰桑吉的部队就是这样,当联军的打击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他们就成片成片地从马上翻滚了下来。 尽管他们也奋力使用弓箭还击,但是收效甚微。联军无数的塔盾密密麻麻,几乎遮掩了全军。他们的弓箭手仅在盾牌的缝隙中予以还击,虽然这样也使他们不断地增加伤亡,但是相对于对手来说,他们的损失可以说是少得可怜的。 当萨杰桑吉的部队冲到投石机和火枪的射程范围的时候,损失更是成倍地增加。但是这支勇敢的骑兵队仍有数百人最终冲到了联军的阵前。 面对铜墙铁壁一般的盾牌大阵以及密密麻麻伸出盾牌外的长枪的森林,一些葛尔丹骑兵感到非常绝望。他们把手中的长枪当做投枪,奋力掷向大阵,但这只是徒劳。 那些长枪击打在盾牌上,只能使盾牌晃一晃,然后就无力地弹飞回来。 已经冲到盾牌阵面前的草原勇士们,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以不要命的架势直接撞到了盾牌大阵的上面。 数百匹良种的战马在这一次次英勇的撞击之中悲鸣着死去,这些巨大的高速冲击动能,终于将盾牌阵冲开了许许多多的缺口。 幸存的葛尔丹勇士跳下已死的战马,拼力搏斗,但是无奈寡不敌众。在无数森然的长枪的海洋之中,他们的努力,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造就了令人感慨的悲剧。 萨杰桑吉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冲进了联军大阵的葛尔丹将领。他左肩和大腿已然各中了一箭,鲜血呼呼的往外直冒,但是他毫不在意。 只见他圆睁双眼,目眦欲裂,连连大吼,愤怒地抖动着他的一头乱发,抡圆了手中的长枪,一连击杀了十多名联军的士兵,硬是在敌阵中杀开了一片数十平方米的空地。 但是在周围无数冷漠而又残忍的黑色铠甲的敌军当中,孤立无援的萨杰桑吉也仅仅坚持了两分多钟的时间,最终仍然在无数的乱枪乱刀之中,变成了地上的一堆难以辨认的、血肉模糊的物件,死状极惨。 看见这一幕幕,远在永州县城楼上的齐元直不由得感慨万千起来。他对江小龙说道:“想不到啊真想不到!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葛尔丹骑兵,随便出动一两个万人队,就足以纵横天下的草原骑兵。今天竟然一败涂地!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江小龙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这个时空的历史他不是很了解。但是他相信,这恐怕和他来的那个时空也没有什么差别。北方的游牧骑兵骠勇善战,也曾经无数次给周边的其他国家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但是,面对眼前的此情此景,他还能说什么呢? 就在萨杰桑吉的万人队浴血奋战的时候,杨建文所率领的青龙帝国精锐铁骑也已经赶到了近前。相对于葛尔丹骑兵来说,他们有自己的优势——没有自己的长处,那还怎么抵御像葛尔丹这样的草原蛮荒部落的侵袭? 首先的优点就是他们的盔甲严整。草原骑兵虽然悍勇,但是并不太注重防御。他们更像是一种强大的蛮荒部落的强盗,呼啸来去,快意恩仇。 而青龙帝国的精锐骑兵则是真正的职业军队,是由皇室斥巨资武装起来的正规军。 他们不仅每个人都穿盔带甲,而且手上还有小巧轻便的圆盾,就连战马的身上都披有轻便的锁子甲的防护,一看就知道是精锐严谨、训练有素的皇家之旅。 除了全套的制式铠甲外,他们还携带有轻便的诸葛劲弩,可以连发。虽射程和穿透力不及葛尔丹长弓,但是胜在轻巧准确,而且打击密度很大。 杨建文的骑兵虽然依然无法抵挡炮弹、枪弹以及投石机的打击。但是当联军的箭雨骤然而下的时候,他们所遭受的损失就远远小过葛尔丹骑兵了。这也是他们历次对草原部落的战争中,可以一战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杨建文是一个善于动脑子的将军。他在距离敌军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路程的时候,下令手下两名将领,分兵两路,避开正面联军火枪兵阵,斜斜冲向联军的大阵。 汹涌而来的骑兵大潮忽然间分成两股洪流,直扑向联军的左右两侧。在这个距离上,他们手中的轻便手弩已经完全可以发挥作用了。而且这些都是朝廷的精锐骑兵,几乎每个人的手弩都射的很准。他们冷静沉着,在纵跃起伏的战马上,依然可以发挥出极高的水准。 在联军密集的箭雨和排枪之中,青龙国的铁骑兵从容不迫地伏低了身子,用圆盾护住自己面门的大部分,只在青黑的头盔和圆盾之间露出一双眼睛来。致命的手弩就架在圆盾之上。 还击的弩矢雨点般劲射挥洒而去,许多在塔盾的缝隙中露出头脸和身躯的联军士兵,便纷纷中箭,惨叫着仰面倒下。 火枪队占据在大军的正中-央,并且比左右两边的塔盾大阵要缩进去五米左右的距离。 这一方面是方便火枪手攻击敌军,同时又方便两侧的盾牌阵对他们进行掩护,免得他们遭受到大队骑兵的正面冲击。但是现在他们尴尬了,因为青龙国的骑兵避开了他们,这使得他们难以侧转枪口去打击远远避开的对手。 第1章 (八十七)再次冲锋 但是青龙帝国的军队并没有因此而扭转不利的局面。他们虽然避开了火枪的正面打击,却仍然在对手铺天盖地的箭雨中艰难行进,每时每刻都有不少的人中箭倒下。 如果不能攻破这座大阵,进入到大阵的中间去,那么他们很快就会伤亡殆尽。 但是,冲进大阵就真的能摆脱不利的局面吗? 没有人对此抱有信心。 但是不冲进去就只会在阵外一直挨打,而且是瓢泼大雨般的密集箭矢的打击。 必须冲进去! 即便是死,也绝不能死的这么窝窝囊囊——被人像赶兔子一样地瞄准射击。 已经绝无退路的青龙帝国骑兵在分开之后没多远,就拨转马头,向着联军的盾牌大阵发起了舍生忘死的冲击。 由于避开了火枪队的正面,又有全副盔甲的遮掩,他们活下来的人数比葛尔丹的任何一支万人队都要多得多。而且他们也采用了舍弃战马的勇猛冲锋战术,很快就在乌龟阵中冲出了两个硕大的缺口。 远处观战的青龙帝国-军民都感到非常的振奋,一些官兵甚至振臂高呼起来。赖齐昌、乌契达拉扈连忙分头对手下吼道:“赶紧再组织两万骑兵,马上支援!步兵做好冲锋的准备!” 但是,当准备支援的部队刚列好冲击阵型,准备出发的时候,赖齐昌和乌契达拉扈却犹豫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远处的联军大阵里,刚才冲出的缺口几乎已经没有了。 深陷在数十万人敌军阵营的青龙帝国官兵只有几千人,而且还被分成了两部分。他们会快就被人数众多的敌军士兵所重重包围。 虽然他们一直在奋力挣扎着,拼命砍杀着,但是还活着的人数却一直在急剧地减少。 他们此时的退路已经被完全切断了,队伍中高举的旗帜在不断地倒下。 尽管他们打得非常的努力,重创了敌军大阵,杀伤了对方数以千计的官兵。但是他们却是注定要被消灭的一群人——此时,他们的全部阵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些绝望的青龙帝国官兵甚至放弃了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但是他们依然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 暴风帝国的官兵表现得最为狂热,他们大呼小叫着,挥刀乱砍乱杀,不管是还在抵抗的还是已经跪下投降的,甚至可能是其他两个同盟国家的官兵——仅仅是因为那些战友挡了自己的路——他们都会狂热地乱砍乱杀,毫不留情。 铁血神兽帝国的官兵最为冷静而残酷,他们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对待任何敌人都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一般。 樱花帝国的官兵则表现得最为兴奋。他们头上缠着白色的布条上蹿下跳,挥舞着武士刀专门砍头、卸胳膊腿或者开膛破肚,不时爆发出粗野的狂笑——将一场屠杀演变成了一场狂欢。 没有多长的时间,冲进大阵内的青龙帝国官兵就已经基本被消灭殆尽。最后仅存的几名官兵虽然还没死,但是已经成了樱花帝国士兵们虐待和侮辱的对象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剥开这些可怜的俘虏的盔甲,让他们赤身裸体,然后他们想切割哪里就切割哪里。而且还有人不断地想出一些新花样来折磨和羞辱这些官兵,直到他们鲜血流尽,再无生命的任何征兆为止。 激烈的战斗终于落幕了。 但是那残酷的一幕幕带给人们的震撼却是巨大的。一时间,青龙帝国这边变得鸦雀无声,人人肃穆,只有风吹打着旗帜,不断发出“啪啪”的声响。 三个葛尔丹万人队,加上数万青龙帝国铁骑,这么多人填进去,却依然无法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突破。远远地看向对方,他们的阵列依然严整完美,就像是开战之初那样。 城头上,江小龙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一群人,用异常冷静的腔调对李云聪说道:“看到了吧?一方面是火器带来的恐怖杀伤。在这里,投石机只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当然,另一方面也有战术运用的问题——这个咱们就不在这里展开讨论了,毕竟不合适……” “现在你想象一下,如果对手的枪炮数量再增加几倍,这些骑兵恐怕根本就冲不过去了。” “所以说,研究投石机是没有前途的。弓弩和刀枪已经发展到了极致。在火器的面前,它们都已经太落后了,只有枪炮才能成为战争的下一代主角。” 李云聪有些兴奋地点着头——倒不是他希望青龙帝国惨败、渴望联军的部队能赢——他只是一个热衷于技术的人。今天这一战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火枪和火炮的威力,让他看到了自己将来要努力的方向。 是的,大帅说的没错!在枪炮的面前,投石机显得是那么的弱小、笨重和丑陋不堪。他今后一定要跟着几个师傅,好好的学习和钻研枪炮的技术。 而这个时候,齐元直已经急得要流眼泪了。他轻声地哀求着江小龙,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直在哆嗦,语音有些颤抖:“大帅!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您老人家赶快想想办法吧!” 江小龙耸了耸肩,平静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有兵权。” 齐元直说道:“您可以向赖大人建议一下啊!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向他进言啊!” 江小龙回答道:“这时候去找他,只能是死路一条!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想让我也搭上一条命吧?” “听不听在他,说不说在你。怎么就会要了你的命呢?” 江小龙猛然转头,声色俱厉地说道:“我本来就不同意这样蛮干。如果我现在叫他收兵,他能不愤怒吗?你看到没有?他都打红了眼了!这时候你去跟他去说退兵试试?他不把你脑袋砍成碎骨头渣渣才叫做奇怪!” 齐元直一想也是,只好不再说话了。 江小龙说得对。赖齐昌现在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今天这一仗,决不能败!……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在老子的背后说三道四——尤其是那个叫做江小龙的小鬼头。老子堂堂一个武陵王、天下人人敬重的太保大人,岂能容他人小看?” 因此,他现在迫切需要一场胜利——而且应该是一场大胜仗。 此刻,他急着要再次发动攻击。但是站在他身边的乌契达拉扈也不同意这么做了,他摇着头说道:“不行不行。我看,这样打下去还是不中用。我们是不是先收缩一下?” 要不是乌契达拉扈是个赖齐昌很不愿意得罪的家伙,而且他的手上仍然还有数万葛尔丹精兵的话,就冲这句话,赖齐昌会马上就对他大发雷霆的。 但是此刻,赖齐昌还是要忍气吞声的。他强压怒气摇了摇头说道:“你看看,刚才实际上他们已经将敌阵冲开了许多个缺口了。要是咱们再努把力,准能打他们一个稀里哗啦的。” 说完这句话,他根本不给乌契达拉扈反驳的机会,而是立即转头对手下的将领们叫道:“刘振峰何在?” “末将在!” “你把剩下的骑兵队都带出来,准备来一次大的冲锋!” “末将领命!” 乌契达拉扈看到他这种决心,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有自己的骄傲在,虽然觉得这样打下去属于蛮干,有可能损失进一步加大,而且也未必能取得好的效果。可是他更不愿意在赖齐昌的面前示弱。草原的汉子,有着绝对不甘人下的骄傲和自尊。 他也转头对下属嚷道:“桑多科吉、朵拉达日,你们点好自己的队伍,准备冲锋!这一次,一定要剥了那帮野狼崽子的皮。” 这时候,联军也有自己的麻烦。经过数轮极为激烈的战斗,他们死伤也达到了数千人。 箭矢损耗巨大;枪械因各种原因损坏五十余支;十门大炮中,因炮管发热变形而导致报废达到了五门;投石机也损坏了三分之一以上;更为糟糕的是,枪弹和炮弹也所剩无几。 桥本太郎下令部队全体前移,不急不躁地继续接近永州县城池,同时命令后勤人员赶紧将伤员抬离救助、尽快补充部队所需物资。炮兵则继续保持对永州县城下的青龙军队保持炮击。 “我们要紧逼对手,让他们烦躁不安,继续丧失理智地发起攻击。”他微笑着说道。 对这种战术,巴克豪斯表示赞赏。但是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却不干了。他咆哮道:“像这样慢慢腾腾的,跟个老娘儿们似的,什么时候才能打到城下?” “不行!老子要发起冲锋,跟他们打一场对攻战。这帮家伙已经连输了几阵,现在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不发起攻击还等什么?” “我们还需要再多消耗一些他们的兵力,更进一步地瓦解他们的士气。”桥本太郎耐心地说道:“现在就冲过去不合适,我们还需要多保存一点实力。” “他们还有什么破兵力和士气呀?你们是不是都怕那些葛尔丹骑兵?”斯特拉诺盖尔维奇讥讽地笑着,抖动着他满下巴的茂盛胡须说道:“我才不怕他们呢。老子早就想跟他们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纵马离开,准备带着他的部队去冲锋了。但是桥本太郎再次叫住了他。 他笑眯眯地问斯特拉诺盖尔维奇道:“如果你肯再等一等的话,打完仗我请你喝酒!”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转过头来,满脸讥笑地说道:“就你们那清酒?我还不如喝咖啡呢!我泡杯浓咖啡都比你们那清酒要醉人一些。你那都是娘儿们喝的酒。” 桥本太郎却并不着急,也不生气。他慢悠悠地说道:“我们樱花帝国的清酒虽然度数低,而且喝起来像是饮料,但是也一样醉人,而且后劲还很大。” “当然,如果将军您喝不惯这种酒我也不勉强。那么我问你,青龙帝国的皇家御用二锅头怎么样?我说的可是顶级的那种,就是他们皇帝招待客人最高等级的那一款酒!” “什么?”斯特拉诺盖尔维奇登时两眼一亮,兴奋地说道:“你说的这种酒我喝过。他们皇家御用的酒有很多种,但是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二锅头。够劲!够辣!够爽!” 他挑起了大拇指,接着说道:“别说这种御用二锅头,就是他们民间流行的那种价格很低的那种二锅头,也是好东西。那什么茅台、五粮液、竹叶青、汾酒之类,都不如这个。他们青龙国的贵族反而不怎么爱喝这种浓烈的二锅头,竟然嫌它档次太低,上不了台面。哈,那帮傻瓜懂个屁!” “嘶——我说你怎么会有这种酒的?这酒我只在战前喝过,那是他们的朝廷里的家伙们招待我的。听说顶级的很难弄得到,你怎么可能会有?” 桥本太郎微微一笑,说道:“我在战前一年就已经来到了他们青龙帝国,目的就是刺探他们国家的各方面的情报的。他们皇帝还真把我当作了来谋求和谈的大人物,很摆谱地盛情款待了我。而且还送了我二十几箱的这种酒。他们以为我喜欢喝。” “二十几箱?好家伙!那你这次带来了几箱?”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很急切的样子。 “太烈了我喝不惯,但是我还是都带来了。我本来准备战争结束,在庆功的时候宴请你们这些爱喝烈酒的家伙们的……要不,等到打下天京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喝?因为我顺便还要招待西方那几个国家的将军们,你看……” “用不着招待那些蠢货们!”斯特拉诺盖尔维奇急切地挥着手说道:“他们那帮娘娘腔只会喝威士忌和白兰地,根本不懂青龙帝国的烈酒是有多么的美妙!” “再说都打到天京了,他们皇帝那里各种酒多得是,还怕没有东西招待他们吗?你就招待我好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都已经眼巴巴地看着桥本太郎,表情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了。 “行!”桥本太郎很大度地说道:“那这一仗你听我的指挥。晚上我就请你喝,怎么样?” “哈哈哈,没说的。你说是啥就是啥。如果你说现在撤兵,我特么二话不说,立马回去。” 桥本太郎满面春风,暗想:“这家伙虽然脾气又急又爆,但是却太容易搞定了。” 他转头对巴克豪斯说道:“请勋爵大人今晚也务必赏光!” “先打完这一仗再说吧。”巴克豪斯的语气很镇定,听不出高兴不高兴来。 与此同时,在远处的青龙帝国的阵营里,气氛很是低沉。 远处的炮声再次隆隆响起,一颗颗炮弹“呜呜”地呼啸着飞来,不紧不慢,密度很低,有些落在了整个队列之外,有些则落到了人群之中。 它的杀伤还不是很大,顶多炸死炸伤数十人。这相对于数十万人的大军来说,不足为道,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那些被炸死炸伤、血肉横飞以及到处飞舞的支离破碎的人和马的残肢和各种器官,却给人们的心理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谁也不希望下一颗炮弹会飞到自己的头上——哪怕是附近。 军官们咆哮着,让士兵们保持阵型,谁也不准后退。但是一些站在外围附近的胆小的青龙帝国的官兵们,已经开始丢下武器,悄悄地逃跑了——尽管这些人往往会被自己的军官所射杀,但是逃跑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 赖齐昌原本已经集结了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人马,但是面对前几次的失利,他也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发起攻击是因为,他一直在紧锁着眉头,希望能想出更好的破敌之策,而不是把宝贵的骑兵一次又一次地送入虎口。如果这次倾力攻击还不能打开局面,那他就真的太可笑了。 但是对手显然并不打算给他充分的时间,让他没完没了地考虑该怎么破敌制胜。当他们将杨建文所部消灭干净之后,联军大阵立即启动,数十万人在浩荡的军鼓声中,飘扬着旗帜,推拒着盾牌,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地向着永州县城进发。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灿烂的阳光普照着大地。四野青树郁郁,野花芬芳。联军前进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各种奇怪造型的人和马的死尸,以及倒伏的旗帜。微风吹来,带来的血腥味极其浓重。 副指挥使余桂久问赖齐昌:“这是耀武扬威的挑衅啊!大帅,现在怎么办?” 赖齐昌何尝不知道对方这是赤裸裸地向他示威,此时他绝不应该示弱。 他的下一步必须是强而有力的反击! 原本杨建文的两路突入敌阵让他顿时满怀希望。 但是随即而来的迅速失败又使他感到非常的失望。他的内心也很清楚,不能再这么输下去了。下一步他必须要给世人一个证明——证明他是一个能打胜仗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端着十足的架子的大草包。 所以,原本杀气腾腾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冲锋的他,忽然之间就犹豫了。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他紧张地思考着,急得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 余桂久建言道:“大帅,咱们应该也采用杨将军的办法,兵分两路,避开他们正面的火枪。尤其是他们现在是在往前走,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投石机的攻击射程。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实就虚,一举冲进他们的大阵里面去,跟他们来个决一死战。” 赖齐昌立刻醒悟过来,说道:“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 他立即下令,准备全军突击。 此时他的手上尚有葛尔丹骑兵四万人,他自己带来的精锐骑兵约一万多人,再加上原永州县原本的五万多骑兵,总计约有十一万。再加上二十几万、近三十万的步兵,赖齐昌认为实力可观,还是能放手一搏的。 他让步兵先行,骑兵紧跟其后,先按一路纵队慢慢前进。这么做一是迷惑敌军,误导他们认为:青龙帝国的军队还是要进行中-央突破的;二是因为步兵行动比骑兵慢,一旦骑兵发起冲锋,步兵很容易跟骑兵前后脱节,所以,他并不急于现在就让骑兵全速前进。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的部队刚一动起来,对方就停住了脚步,重新摆起了圆弧状的乌龟大阵,在连续不断的炮声中,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赖齐昌顿时感到很恼火,破口大骂道:“码的,哪有这样耍赖的?就不能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吗?你们特么的还是不是男人?” 余桂久连忙说道:“大帅,他们很狡猾。摆明了就是让我们冲这一段路,好在我们冲锋的路上尽可能地消耗我们的力量。我们是不是暂且先退回去,另图良策?” “还退个屁啊?”赖齐昌气急败坏地说道:“现在就退回去,那我们前面的损失怎么算?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这些战死的勇士们的在天之灵?” 余桂久就明白了,赖大人这是在面子上过不去啊!他必须要一场胜利。 他是不是有脸面去见那些战死的勇士的在天之灵,没人知道。但是他有没有脸面去面对江小龙那个小家伙,这才是重点。 就算是没有胜利,哪怕是一场糊里糊涂的混战也好。 至少咱们在战后,好歹还可以在奏折里向朝廷呈报说,咱们还是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反正伤亡数字不是可以随意填写的吗?他们敌军又没有意见——就算他们有意见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跟着他赖齐昌一起到仁宗帝面前去对质分辨? 赖齐昌下令:“全军全速前进!后退者,杀无赦!” 军鼓浩荡,号角低沉,青龙帝国的军队发动了全力一击,声势浩大。 数十万人呐喊着冲向了联军的乌龟大阵,当真是漫山遍野,气壮山河。联军则稳如泰山,以逸待劳,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第1章 (八十八)联军突袭老窝了 赖齐昌本人也亲率一万余人的护卫兼督战队,在冲锋的大军的后方缓缓前行。 远在城墙上的江小龙冷笑道:“永州县这一下就是空城了,敌军如果有另伏一支人马的话,赖齐昌的老窝可就要被人一锅端了。” 齐元直听了这话,非常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心道:“这话说得,好像这里就不是你的老窝一样……” 江小龙知道他眼神的意思,但是也懒得理他,只是转头吩咐多伦富德道:“赶紧把咱们的弟兄们都点起来,以防不测。” 在这同一时刻,站在高坡上的桥本太郎也看到了这个情况。他立即冷笑起来,转身对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边的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说道:“现在到了你给他们致命一击的时刻了。” “将军,请您把埋伏在左侧的那两万人拉出来,突击对方后面的那个主帅。右边那两万人则直扑他们的永州县。只要拿下了永州县,这支几十万人的大军必然彻底溃败。” “哈,这还差不多,那该死的功劳全是我的。”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大笑着纵马而去。 在正面战场上,双方主力大军很快就接近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于是无数的羽箭往来飞驰,在空中编织成了一张密集的黑网,连阳光都为之暗淡了许多。 在这箭网之下,双方都不断地有人员伤亡,中箭者哀嚎着翻滚在地。但是显然,进攻的一方损失要比防守方大得多。 随后,赖齐昌下令骑兵分从两侧发起冲锋。 于是,两股骑兵的洪流立即绕过步兵集团的左右两侧,分别扑向联军的大阵。冲在最前面的就是葛尔丹的骑兵。他们高呼着口号,誓要为刚才那些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掌管步兵的是副指挥使詹楚鸿。他敏锐地发现,对方的火枪阵的枪声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的密集了。于是他立即下令,不必分开成两股,而是以箭头型的密集攻击阵型,直接扑向对方阵地中-央的火枪兵——他想要一举端掉对方的所有火枪。 但是联军那边也马上就看出了他的企图,一名军官大声叫嚷着,下令火枪队紧急后撤。掩护在他们两边的盾牌阵迅速地向中-央靠拢,很快就将火枪队掩盖在了密集的盾牌大阵的中间。 詹楚鸿急得大喊大叫,下令士兵们放箭追杀那些火枪手。但是已经晚了,联军大阵迅速合拢,将火枪队彻底遮蔽在了乌龟阵中。 青龙帝国的步兵集群很快就撞在了大阵上,第一批士兵很快就被盾牌间隙中伸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长枪给戳死。但是后续部队随即陆续汹涌冲上来,很快就把大阵给冲开了缺口。 虽然先头部队死伤惨重,但是后来者无穷无尽地涌来,彻底冲破了大阵。赖齐昌显得很兴奋,大叫着:“冲冲冲!冲进去,把缺口扩大!” 双方的官兵们搅成一团,混战十分激烈,青龙帝国的后续部队源源而来。巴克豪斯此时也已经来到了大阵的后方,他下令大阵后方的士兵们拉开一定的距离,然后集体向前方射箭,以最大限度地杀伤青龙帝国的后续部队,哪怕误伤到前方的自己人也在所不惜。 就在步兵集群接触敌军的同时,左右两路骑兵也已杀到阵前。冲在最前面的是葛尔丹勇士。他们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劲头直撞入敌阵中,立刻就将乌龟大阵的前排完全冲垮。后续部队纵马直冲,如两股洪流一般贱踏进去。刘振峰的铁甲骑兵随即疯狂涌入,一时间战况惨烈。 赖齐昌兴奋不已,高呼杀敌,还命令自己的掌旗官高举帅字大旗,紧紧跟进,以示激励。 他恨不得把护卫在自己身边的这一万人马,也立刻都投入到前方的战斗中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余桂久失声叫道:“大帅,不好!侧翼有敌军骑兵来袭!” 就在他们的右侧,一股强大的敌军骑兵从附近的山坳中冲出,直扑赖齐昌所在的后续部队的位置。看那旗帜,竟然是暴风帝国的。 暴风帝国的地理位置在青龙帝国的北方。他们的军队凶猛善战,极为好斗而富于攻击力,被世人称之为“战斗民族”。 此时这股大军避开青龙军主力,急袭落在主力部队后方护卫主将赖齐昌这支人马的侧后,情况顿时变得万分凶险。 余桂久大叫道:“大帅!咱们先撤回去吧。敌军来得太突然,而且比我们人多。” 赖齐昌此时倒是显得十分的勇敢和镇定。他大声呼喊道:“都不要慌!不要乱!所有人跟着我一起迎敌!逃跑者和动摇军心者,杀!” 余桂久见他这么坚决,也立刻跟着高喊道:“杀!杀!冲上去跟他们拼了!” 他抽出自己的佩剑来,正准备亲自带兵冲锋,但是转眼一看,又立即慌慌张张地对赖齐昌叫道:“大帅大帅!不好了,他他他……他们还有支部队在偷袭我们后方的空城。” 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赖齐昌转头看去,“唰”的一下,顿时脸色惨白,脸上的冷汗直流,一颗心凉到了丹田的下面。他轻声嘟囔道:“老天这是要灭我啊……” 永州本城如果丢失,所有的粮草军械医药等等家当将全部落入敌手不说,高高的城墙也是一大屏障。敌军攻占城池之后,他的数十万大军将无以倚靠,也无从休整补给,前后都没有了着落,完全就是丧家之犬。 此刻,赖齐昌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那个小家伙还在城里,他手上还有充作后勤兵的一万来人……但是,他又能有什么用?只有一万人散落在城中各处,他们根本就没有做好任何战斗的准备……守个屁呀!” 很快,赖齐昌倒是镇定了下来,心想:“踏马的,管他娘!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就是死嘛!” 于是他横下一条心,以破釜沉舟的架势喊道:“所有的人跟着我冲!” 他抽出了自己的宝剑,纵马直扑永州县,想要从后面追击敌军偷袭攻城的部队。但是先前那股从侧后来袭的暴风帝国骑兵也知道他的意图,加速冲击,拦腰截杀,基本阻挡住了他回城的路。 现在,赖齐昌只能寄希望于城里的那个小孩子能好歹顶一顶,让他有机会冲回去救援了。 来偷袭的这股暴风帝国的骑兵来势汹汹,那凶狠的冲锋的劲头、好斗的本性以及强悍的战斗力,丝毫不亚于葛尔丹骑兵。 赖齐昌所部的护卫官兵们也都知道,丢了城池只怕所有的人都能已无活路,所以他们个个奋勇向前。但是无奈阻挡他们的这股敌军的人数众多,而且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回去救城,所以死缠烂打也要拖住他们。 再一个,赖齐昌所部焦急心切,无心恋战,只想尽快夺路回城。这反而使他们的损失更为巨大。 主帅被袭,后方主城不保,这也严重动摇了前方主力大军的军心。步兵指挥使詹楚鸿,骑兵指挥范潇同和乌契达拉扈不约而同地大声叫道:“撤兵!撤兵!赶紧往回撤!” 但是站在高坡上的桥本太郎却冷笑一声说道:“现在才想到退兵?晚啦!” 他下令道:“一步不离地紧紧咬住他们!追着砍他们!绝不容许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前方将士被敌军紧咬不放;中路主帅遭到突袭纠缠,无法脱身;后方主城又遭到大股敌军的急袭,眼看不保。这一刻,青龙帝国的西南战局瞬间极度恶化,情势万分危急! 赖齐昌再怎么不服输,此刻也不禁暗暗长叹道:“现在莫要说什么性命不保,老夫的一世英名也尽丧于此啊!” 这位多年来在朝廷中位高权重的老臣,对自己的名声的重视程度是远远高于自己的生命的。 当暴风帝国的右路伏兵突然从一处低洼的地方冲出来的时候——从城墙上是看不到这处低洼地带里面的情况的——齐元直首先发现了这一情况。 他惊慌失措地叫道:“大帅你快看!那边有伏兵,离我们很近!” 没等他说完,江小龙就冷笑一声说道:“我就知道这个地方一定是会有点猫腻藏在里面的。看不到这一点的家伙,根本就不配做一个能统帅部队打仗的战术大师!” 但是齐元直也不等他说完,就转身朝着城下守门的军士大喊:“关城门!快关城门!” “关什么城门?”江小龙愤怒地叫道:“不要关!谁敢关城门杀谁!” 听到江小龙的叫喊,吴浩雄立即虎目圆睁地指着准备关城门的军官喊道:“你们耳朵聋了吗?是不是想死?叫你不要关城门你听不见吗?” 他可不管江小龙这么做对不对,反正只要是江大帅说的话,就必须要严格执行。谁不听他就跟谁翻脸,这种事情不需要过脑子。 可是齐元直却慌了,他颤抖地说道:“为什么啊?我们可是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啊!老窝就要被人给端啦!” 江小龙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跟我走吧!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为什么不关城门,这个问题困扰了齐元直很久。即使是打完仗,他还在琢磨。实际上道理很简单:首先,永州县的城楼上的确没有什么兵力在防守。 这倒不是江小龙想不到,而是赖齐昌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根本没有允许江小龙参战。 此时江小龙的部队还跟后勤人员在一起,正在整理和运送后勤物资呢。这是个非常繁重的工作,几十万大军的物资调配可是个大工程。 如果敌人没有来偷袭,江小龙就要擅自放下手中的工作,让士兵们上城墙备战,那赖齐昌不杀他才怪。再说,战前谁又能想到,输红了眼的赖齐昌最后会孤注一掷,把手上所有的兵力全都投入到一场惨烈的大决战之中去呢?而且他甚至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做这个决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会不会出现其他的情况。 其次,这时候全部兵力都在城外,就连主帅赖齐昌也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还在苦苦挣扎。关了城门不打紧,那所有还在城外苦苦奋战的所有部队,只怕也难以回来了。 第三,现在就关城门,暴风帝国的这队骑兵固然是进不来了,可现在城墙上也没有什么防守力量啊。两万人一起放箭的话会是个什么恐怖的规模?想在这个时候再组织人上城墙抵抗,那就是白白送死。 城墙上如果没有抵抗,敌军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撞击城门,甚至他们可以放火烧城门。别看城门高大厚重,可它是木头的呀!木头的东西不管多结实,它还是禁不住火烧呀! 所以,江小龙在这一瞬间就决定,把敌人放进来打。城门里面都是狭窄的街道,街道两边都是林立的房屋。打巷战的话,敌人的兵力优势就要被削弱不少了。 此时他可没有功夫解释这么多,他带着一帮亲信急匆匆地往城楼下跑。 城外这时候还有许多跟着看热闹的百姓。 当他们看见敌人的骑兵正在高速冲过来的时候,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互相叫喊着自己的亲戚朋友,一边疯狂地往城门里面跑,有些人跌倒了还被其他的人所践踏。一时间各种哭喊叫骂声响成一片。把看守城门的军士们也给冲得稀里哗啦的。 来突袭的暴风帝国的士兵们看见这个情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江小龙却在暗想:这效果还不错,刚好让这帮家伙们轻敌,咱们就给他来玩儿个升级版的空城计。 他一边跑一边非常利索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老狗熊、傻图豹、赵苦瓜,你们几个赶紧到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去,就地组织人马——能组织多少算多少,先把那些拉物资的车全都给我横在路上,堵死死的。最好就近找家伙,要大件木头的,能堵多严实就给我堵多严实。要快!” 他平时的时候并不太拘小节,总爱跟人开玩笑,而且特别爱给人起小名。吴浩雄、申屠豹和赵树勇都听惯了,有时候他们也跟他没大没小的。此时事情紧急,江小龙急了眼了更是不分场合,什么外号都当众乱叫起来。 “你们几个分开,老狗熊负责十字路口的正面,傻图豹跟赵苦瓜分在左右,从十字路口起后退几十米就开始封路。另外,你们派人多去找点油来,越多越好。” “还有,多派些人手上房。还记得在清树湾村是怎么打的吗?从街道两侧的房顶上发动攻击,减轻路障那边的压力。” 清树湾村之战只有吴浩雄参与了,赵树勇和申屠豹当时并不在场。不过平时喝酒聊天的时候,他们都听吴浩雄以及其他参与过那场战斗的人吹过,很清楚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江小龙接下来又嚷道:“人手不够,能搜罗多少就搜罗多少,让他们全都跑步过来参加战斗。多伦富德已经去找人了,只要你们能顶住一阵子,马上就会有援兵的。” “等等……”齐元直脑子还是不够,他叫住跟上了发条似的一直在乱蹦乱叫的江小龙,问道:“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当然是打仗了,难道是吃饭啊?”江小龙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把他们放进来打——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老子这次要把这帮家伙给包了饺子。” “就凭你现在这里这点人手?”齐元直都快急哭了。 “人手不够你就去招啊!赶紧鼓动周围的老百姓一起参战,你不是很能说吗?快去!越多越好!就跟在墨阳城那样。” 韩秋雪一听很兴奋,立即拉着齐元直的手说道:“这个我擅长,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呆着。”韩秋雪一听吓了一跳,还以为江大帅不要她参战了呢。哪知道江小龙又指了指城墙上,说道:“把墨阳雄狮旅的人全都给我带上去。” “我知道你喜欢带兵冲锋,但是这一次我不允许你蛮干。我警告你,不要冲动,坏我大事。” “那我到底要干什么呀?”韩秋雪有点发蒙。 “你等会儿……你先回城墙上。我等一下就上来找你。”江小龙没头没脑地对她说完,又对身边的一个亲兵吼道:“赶紧去!马上找到多伦富德。告诉他,我不需要他回来帮忙。我只需要他找到城里每一个能参战的人都马上赶过来,把他们全都踢到我们这里来。一个都不能少!” 就在这个时候,赵贵忠和胡进财带着他的一大队人马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这里。人还隔着一百多米呢,赵贵忠就可着嗓子使劲儿嚎道:“大帅!大帅我们来了!” “听说这出事儿了我们人还没齐就马上赶过来了,咱们是不是这就打出去?”赵贵忠边跑边问。 “内什么你听我说!”江小龙等赵贵忠跑近了,才郑重其事地说道:“听我说,别冲动,打仗是要靠脑子的。你认真听我说完再走。” “你让你的三弟胡进财,带着主力去前面那道路障的后面。我要他帮助吴浩雄坚决顶住,但是不要蛮干。他吴浩雄怎么说你们就怎么打。我要你们打得坚决,但是不要你们瞎打。”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你们要随时关注左右两边街道上赵树勇和申屠豹的部队,一旦他们不行了,你们就马上分出人手去支援他们。而你,老赵。你带一部分人跟着我上城墙。另有大用。” 江小龙每说一句,赵贵忠和胡进财就使劲点头,应声道:“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听完这些吩咐,胡进财转头就跑。赵贵忠则点了一部分人马上就准备上城墙。 江小龙又对已经走远的胡进财嚷道:“你叫些人去多找一些弓箭、火把、油料和酒过来。刚才我们拉的运输车辆里面就有,有很多。能找到的全部都运过来。告诉吴狗熊,待会儿不要客气,可了劲儿地造。” 他没头没脑地刚说完这些,又抓过身边跑过的一名士兵叫道:“你马上去,找到这三条路障后面的指挥官,你都认得吗?” 当他看见那人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的时候,就接着说道:“告诉他们,不要指望一条路障就能挡住敌人。在后面多做几道,我要把敌军死死卡在这几条街道上。” 一口气说完这么许多的命令——每当面临大事的时候,他总是能一口气发布无数的命令,而且语速极快,就像后世的机关枪那样,打个不停——当江小龙终于下完了所有的命令,于是就一转身又回到城墙上了。 但是他还是不是很放心,一步一回头地往城墙下面正在忙碌的人群中看。 街道上的远处,齐元直果然在到处奔走疾呼,慷慨激昂地劝说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过来参战帮忙。在听到齐元直的呼号之后,有些市民立即勇敢地挺身而出,奔向前面那些正在忙碌的士兵当中,积极参战;但是有些人则逃之唯恐不及,不管你说什么,他们只想远离战场。 此时,敌偷袭的骑兵队已经距离城门非常近了,江小龙还在一步一回头地朝下看。赵贵忠焦急地说道:“大帅!我究竟要做什么呀?您赶紧吩咐啊!” 他连叫了好几声,江小龙这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仿佛这时才恍然过来似的,立刻又下命令道:“你……你的任务很简单。带上你的人守住这条城墙这附近的所有阶梯。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敌人爬到城墙上面来。” 有句话他并不方便说,那就是:他的墨阳雄狮旅的人都非常的宝贵,他可不愿意让这些人去跟敌人蛮干、去死打硬拼。因为,每一个人的损失都会让他感到十分肉痛的。 第1章 (八十九)城门红烧肉 但是他也不想跟赵贵忠明说:你的人必须保护我墨阳雄狮旅的人,全部战死也在所不惜。 这样说话不是不可以,在部队里也经常有领导这样讲话的。但是那并不明智。你这样讲了之后还能保证人家的心里没有疙瘩吗?一旦你把你手下的人分了三六九等,给部下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将来你还怎么要求人家的忠诚度? 此刻军情紧急,赵贵忠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把胸脯拍得山响,向江小龙保证道:“是,大帅!我们会拼杀到底的!” 但是江小龙并不满意,他愤怒地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叫你打仗要用脑子,没叫你现在就死打硬拼。” 打是要打的,但是这并不是说为了保护墨阳雄狮旅的人,你就要野蛮拼光你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牺牲谁都是很可惜的事情。 “赶紧下去找些油和酒来,那城墙附近就有后勤的马车,应该够用。马上全都搬上来往阶梯上面浇,他们要是敢冲上来你就点火。一边射箭一边用火阻挡他们。你要明白的是,我现在不是叫你去战死,而是多想想办法怎么能不让他们上来,你听懂了吗?” “好的好的,马上去办!” 他忽然意识到大帅的这个要求可真是相当的智慧,但是同时也绝对的时间紧、任务重啊! 所以赵贵忠立刻就显得格外的焦急。他跳起身来拼命地吼叫着,让手下所有的人都马上跑步下去,尽快地往阶梯上搬运油料、酒坛子、弓箭、木料、火把以及其他各种可以伤人的器材。 一直到暴风帝国的骑兵已经冲进城里来了,这部分人还在顺着城墙内侧的阶梯上忙碌着,疯狂地抢运着各种物资。似乎他们手中的工作更重要,至于敌军的进城反而被视若无睹、在他们看来完全可以忽略似的。 暴风帝国的这支骑兵距离城门很近,他们转眼之间就已经冲上了护城河上的吊桥。 从他们的角度看来,对方完全没有料到他们有这支伏兵。所以,那些军民百姓们在发现了他们的来袭之后,个个都显得非常的惊慌。 现在城里已经完全空虚,没有军队——至少没有留下足够守卫的力量,顶多是一些小股的不成气候的后勤兵——也没有强有力的指挥官来临时组织抵抗,所以情况变得一团糟。 看见对方的突袭骑兵,城门外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在哭爹喊娘地往城里跑。而守城的官兵似乎是慌了神了,既没想到关城门,也没想到要收起吊桥。 ——当然,这也完全不能怪他们。真的收了吊桥、关了门,那他们还在城外奋战的那么多的弟兄怎么办?他们的主帅还要不要回来了?这种事情谁特码敢拍板做决定并且承担后果的? 为了防止对方忽然间变卦收起吊桥、关上城门来,这一队暴风帝国骑兵突击队的指挥官萨巴耶夫将军,亲自率领他强悍的亲随们——这些人个个骑的都是最精良的战马——全力突击,用最快的速度抢占城门,以确保后续部队能够顺利地突入城区。 大队人马随后旋风一般地涌到了城下。但是由于城门狭小——只有六米左右的宽度——上万人互相挤撞、争先恐后,还彼此叫骂着,乱成一团,一时间大多数人都被滞留在了城门之外。 已经涌进了城内的骑兵们,一眼就看见了正对面街道上设置的路障。他们对城里这么快就设置了路障有些惊讶,但是并不在乎——区区几辆木制的运输车辆能做什么用? 而且居然还有人从附近的民居里涌了出来,他们手中搬运并丢弃在路障上面以及附近的,竟然都是一些——木质的家具? 这特么的能管神马用??? 暴风帝国的骑兵们兴奋地纵着马,活蹦乱跳地往前冲。 结果从路障的后面迎面就打来了一阵箭雨,“噼里啪啦”的来势极其凶猛,当即就射翻了冲进城来最前面的那一大批人。 紧接着两边房屋上也出现了许多人的身影——显然他们都是匆匆忙忙地刚爬上去的。 这些人有的在放箭,有的一时找不到武器了,就抓起瓦片以及各种杂物往下乱丢。急匆匆冲进来的暴风帝国的官兵们猝不及防,一时间被打得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后续的骑兵们跃过前面那些倒下的同伴,继续往前冲,并开始还击。结果第二阵箭雨又是迎头而至,非常的凶猛。正在冲锋的骑兵们动能很大,中箭之后连人带马地一直往前翻滚。 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路障后面一直有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的人群,不断地急急慌慌地加入到抵抗的队伍里面。 他们有的人一边奔跑着一边放箭;有的人来得太急,一时间没有找到弓箭,他们就一边向这边跑,一边随手抄起路边的各种石块或者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然后极尽所能、非常卖力地向这边砸了过来。 尽管遭到了迎头痛击,但是暴风帝国的官兵依然在大呼小叫、前仆后继地往前冲。当他们冲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萨巴耶夫挥着手大喊,要求部队分出两部分人去,分别冲向左右岔道。 “别在这里扎堆,你们这群该死的娘儿们!赶紧从街道的两边给我包抄过去,把路障后面的所有抵抗者都给我砍死!” 但是他们赫然发现,十字街口左右两侧的岔道上,也有许多大车横了下来做路障,并且车后一样有许多的人在放箭。同时,这边道路两侧的房顶上也同样冒出了许多的人,用瓦片、石块、弓箭以及各种杂物往下乱丢。 暴风帝国的骑兵们开始用弓箭开始还击,把路障后面以及房顶上的人一个个给射下来。但是匆匆赶来支援的人越来越多,路障后面越来越拥挤,两侧房顶上冒出来的人头也越来越多。 他们抄起各种瓦片砖石板凳菜刀之类的东西,劈头盖脑地往下乱砸。 细心的人可以发现,房子的那一边肯定已经搭起了木梯,因为不断地有人将许许多多的东西搬运上房顶——东西杂得不得了,有砖石木料、锅碗瓢盆,凳子椅子、菜刀菜墩子,甚至还有腌菜坛子什么的。 总之,他们抓到什么就往房子下面乱砸什么——反正下面都是乱哄哄的都是敌国骑兵,甚至都不怎么需要瞄准,直接往街面上乱丢都能砸到人。 很多当地的老百姓也自发地参加了战斗。 一开始齐元直劝说他们的时候,效果很差——那是因为谁都不相信,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怎么可能跟赫赫有名的暴风帝国的骑兵们对抗呢?——那不是找死吗?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传说中的“战斗民族”的家伙们全都被堵在了街道上——就像是掉在了深坑里的老鼠一样,只有挨揍的份儿。 顿时,先前那些胆小的、老实巴交只顾逃命的市民们,都发现了这件有趣的事情——他们可以尽情地揍这些侵略者,而风险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大。 于是乎,他们的激情就被飞快地被点燃了——这世上,有谁是不喜欢落井下石的呢——尤其是这都是一些来杀人掳掠的强盗? 再加上齐元直带着他的一些手下们一直在高声地动员和呐喊,许多老百姓的热情空前高涨起来,纷纷跑来投入了战斗——尤其是房子后面的很多市民,都在很卖力地往房顶上搬运各种可以乱丢的东西。 狼狈挨揍的暴风敌国骑兵们跳下马来,呐喊着冲进街道两侧的房屋,企图穿过房子去杀房屋后面的那些个抵抗者。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因为房子的后面一般都只有容一个人能通过的房门或者是窗户。而房屋的后面却聚集了无数的敌人。 暴风帝国的官兵们只要从房后的门或者窗户刚一露头,就会遭到无数人的乱七八糟的暴击,根本就活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于是一些人就想占据在房子里,对准门外或者窗子外面放箭。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窗户外面的人比他们里面的人多,比射箭比丢石头他们根本比不过。而且这些“青龙野蛮人”还兴高采烈地往屋子里面乱丢火把。 那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家的家具,不是木头做的就是竹子做的,其他的东西无非就是蚊帐衣物,一旦火把丢进来,就算是一时间还没燃成大火,那也是烟熏火燎的让人呆不下去。 于是很多人又开始不断地想从屋后的房门和窗户冲出去,但是他们再一次遭到了严重的挫折。因为他们只能一个一个地往外冲。但是窗户外面却有无数激动亢奋的“青龙国野蛮人”。 只要他们一冒头,无数的刀枪棍棒砖石之类的东西就从四面八方招呼了过来。 而从窗户出去更是找死,还没等你整个人从窗户钻出去呢,你就已经被许多人给围着打成半死了,最好的结果也是个残疾。 城墙上也十分的忙碌,墨阳雄狮旅的人都集中在城门的附近,同时向城门的里外发动弓箭袭击。而赵贵忠的手下更是卖力,有弓弩的用弓弩,没有弓弩的则抓住各种物件往城墙下乱砸。 想要冲进狭窄的城门的骑兵们多不可数,把那里给拥挤得几乎动弹不得,个个都难以转身,结果好多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头顶上,被人没完没了地往下乱砸着各种东西。箭矢还好,射就只能射中一个。最怕的就是丢下什么大件的东西,一砸就能砸中好多个。 江小龙要求墨阳雄狮旅的人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对方的箭矢所伤。能躲进箭楼就躲进箭楼,箭楼挤不下也要几个人互相用盾牌掩护好。特别是一定要紧靠着城上的女儿墙,尽量减少被伤害的机会。 他还要求他们不要急着多放箭,一定要瞅准机会放冷箭,探头出来的时候动作要快,最好是专门射杀军官和那些叫得最凶的人。在射完箭之后要立即隐藏好自己。 此时,城墙下的城门入口处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因为人人都急着想冲进城门去,挤得转身都困难。许多人的手里都只拿着刀枪。他们原本以为冲进城来就是一场屠杀手无寸铁的人群的戏码,根本没想到要准备好放箭,结果好多人除了挨揍之外,都没有还手的机会。 指挥官萨巴耶夫守在门边大叫着:“冲上去,拆了他们的路障。别特么的都挤在这里,你们这帮混蛋都在这儿窝着孵小鸡吗?” “还有头上乱扔东西的那帮家伙,冲上去弄死他们!”萨巴耶夫接着叫道。 在他们冲进来的西城门的两边,各有一条宽阔的阶梯通往城墙的顶上,方便守卫者上下用的。其他的城门也有,但是因为进城以后,所有能通行的道路被路障全都给封死了,他们过不去,只能从西城门的两条阶梯通道往城墙上涌。 街道上的暴风帝国的士兵们弃了战马,一边用弓箭还击,一边嗷嗷地叫着,迎着密集的箭雨往路障猛冲。当他们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冲到路障前的时候,却看见守卫者们正在往路障上面丢油桶和油坛子,随后又有人拿着酒坛子和酒桶往大车上丢。 大车上满是油,滑不溜湫的,好几名暴风战士爬上去以后又从车上摔了下来,非常狼狈。 当他们终于像蚂蚁一样爬上做路障的大车的时候,那些守卫者就开始从屋顶上往车上丢火把。只见“轰!”的一下,整个路障顿时烈火熊熊。 这些油大都是食用油,本来是不容易着火的,但是加上了高度数的酒就不一样了。高度酒很容易着火,而且很快就把油都点着了。 火势很猛,那些已经爬上了路障的家伙们顿时发出一片凄厉的惨叫声来。很多全身着火的人从车上滚落下来,嗷嗷叫着满地打滚。他们的身上都沾满了油和酒水,很难扑灭掉。 路障后面的守卫者们这时候已经从附近的居民家中拆出来了更多的家具,有桌椅板凳,菜板衣物,甚至还有各种门窗。他们不顾一切地把这些木制的、竹制的以及布料之类的东西都往大火里面乱丢,一时间火光冲天。 这下好了,暴风帝国的人再怎么强悍也无法冲过这道凶猛的火墙。路障后的守卫者们除了隔着火墙放箭,还使劲儿地乱丢东西。两边房顶上的人也开始往下丢酒坛子和油坛子,然后也开始丢火把。一时间,整条街道上到处都是熊熊的烈火。 十字路口左右两边的道路上的情况也是一样。短时间内没有任何人能冲过这三条路障。 在暴风帝国士兵们冲击路障的同时,大批的官兵下了马,开始往西城门内侧两边的阶梯往城墙上冲,企图首先拿下城门上的大段城墙。赵贵忠立即叫人把刚刚搜罗上来的油桶、油坛子、酒桶、酒坛子之类的往阶梯上乱滚乱砸。 阶梯登时变得极其滑溜,很难让人站得住脚。好些个暴风帝国的官兵嗷嗷叫着,从阶梯上滑摔下来,但是其他的人还在像蚂蚁一样地往上爬。赵贵忠于是命令手下往那油和酒水里面丢火把,阶梯上顿时也变成了一片火海。 城门外的敌军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还在一窝蜂地往城门里面涌。由于冲进来的人太多,本来还站在城门洞附近的萨巴耶夫,也被挤到了一边去。 他大声疾呼,要求人群赶紧往里面冲,不要都堆在城门口附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小龙朝赵贵忠嚷道:“你踏马的赶紧过来,给老子做一顿红烧肉。” 赵贵忠缩着脖子,冒着箭雨跑过来,傻乎乎地问道:“大帅,现在就要吃吗?我去找厨子!” “吃你个头啊!”江小龙暴跳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把油和酒都给我从城门这里砸下去。” 见江小龙气急败坏地指着城墙下面,赵贵忠喜出望外,大叫一声:“末将得令!” “红烧肉!大帅要吃红烧肉!”赵贵忠大呼小叫地跑过去,指挥士兵们抬了几桶油和酒,直接从城门外侧的正中-央砸了下去。 只听一阵“嗵、嗵”、“哐啷、啪啦”的各种声音,木制桶和陶土坛子接二连三地在一些人的脑袋上或身上砸破,不仅砸倒了好些个人,而且里面装满的酒和油飞溅得到处都是。 紧接着,下面的人群就看见了头顶上有许多支明晃晃的火把了。 在火把还没丢下来的时候,拥挤在下面的人群中就爆发出了一片震天动地的哀嚎声。无数的人用暴风帝国的语言惨叫道:“额滴个神哪!他们要烧火!” “上帝啊!制止这种暴行吧!” “妈呀,他们真的要丢下来啦!” “快逃命吧!要死啦!” “耶稣基督啊,快救救我们吧!他们真的敢丢啊!” “滚开你们这帮猪猡,别堵在这里,快让我出去……” 挤在城门附近的人疯狂地向外挤,企图逃出这头顶降下来的厄运。但是整个城门内外人山人海,被围在城门附近的人多不可数。而围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前面是怎么一回事,还在闷着头往城门口挤,所以里面的人空着急,却根本就冲不出去。 “呼呼呼呼……”十几支火把从天而降,只听“轰!轰!轰!”几声大响,成片的酒水被瞬间点燃,西城门下顿时一片烈焰的海洋。大火中心的人群爆发出了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不管是城门内还是城门外,所有人都急红了眼了,争先恐后地想要四处逃窜,许多人拼命地向人群外面猛挤——不管是身上着火的还是没有着火的——他们甚至将他们的指挥官萨巴耶夫也挤倒在地,许多双脚不顾一切地从他的身上踩踏而过。他甚至叫都叫不出声来。 站在城门外较远的人被从里面冲出来的人群给冲得稀里哗啦的,无数的人居然被挤撞得被推进了护城河里,“哗啦哗啦”地一堆堆掉落下去,就跟下饺子似的。 紧接着,许多身上着了大火的官兵们也一股脑地冲出了人群。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到护城河边,然后“噗通”、“噗通”地,个个奋力跳了下去,然后就听到他们身上“嘶嘶”的火焰熄灭声,以及从他们身上冒出的股股浓烟。 这些人本来就被烧得很惨,他们只想扑灭身上的大火,所以不顾一切地往河里跳。但是下了水之后他们才知道,被烧伤的皮肉会更加剧烈地疼痛。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歇斯底里地拼命嚎叫,另外一些人则干脆直接痛晕了过去,然后就像一段铁棍一样沉到了水底。 那些烧伤并不是很严重的人在下水之后,却也发现了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身上盔甲沉重——就算他们在水里奋力地扑腾,整个人也一直在往水下坠。 其实,几乎所有落在水里的人们都在极力地挣扎,企图想尽快地摘掉自己身上的盔甲,但是很多人在胡乱地挣扎了几分钟之后,终于还是逐渐地没入水中,再也浮不上来了。 城门两边的护城河里到处都是乱翻乱滚的人群,就跟煮开了的一大锅汤一样,沸腾翻滚。哭喊哀嚎的声音震天动地。 此时,城楼上那些早已不担心自身安全的墨阳雄狮旅的队员们,纷纷探出头来,拼命地对着城墙下面放箭。 他们对那些身上着了火的、或者是已经掉进水里的暴风帝国的官兵们毫不关心,只往那些跟没头苍蝇一样地疯狂乱窜的人群里面放箭,而且优先打击那些穿着华丽的军官制服的人,好让敌军更加的混乱而缺乏组织。 城门里外的暴风帝国官兵全都乱成了一锅粥,没有一个人是想得起要还击或者抵抗的。 第1章 (九十)一个傻老头 看到这个情景,赵贵忠不由得大发感慨:“卧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吴平时老是说:跟着江大帅打仗就是爽了……” 江小龙可没时间去跟着他感慨。此时不管是城门内还是城门外的敌军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胡冲乱撞,乱得令人发指,就跟平民百姓一样地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城内大街两边的房顶上到处都站满了青龙帝国的军民,肆无忌惮地往下面乱打乱砸,有些人甚至跳到了路障内的大街上,举着家伙追打暴风帝国的官兵们。 江小龙让韩秋雪指挥所有人都赶紧出来,能往城墙下面丢什么就尽量地丢,然后又转过头来向赵贵忠叫道:“加点料!从城门的里边往下砸油、扔酒,快快快!等会儿他们都跑光了,趁着这会儿他们没处跑,都在乱窜呢……” 又是一阵嘭隆乓啷的乱砸,城门内也火光冲天起来,那些没来得及跑的人——包括这队骑兵的指挥官萨巴耶夫在内——都在一瞬间就被烤得外焦里嫩、脂溢油流。 这一把火不仅极大地杀伤了城内的敌军,还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抵抗意志,许多还没死的官兵乱纷纷地一片片跪在地下,尖叫着要求饶命。 尽管城内的战斗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是江小龙在城墙边看了一眼城外,发现那些像被揭了窝的蚂蚁群一样乱窜的敌兵好多已经跑散了。他急忙又朝韩秋雪和赵贵忠大声吼道:“你们两个,赶紧派几个腿脚快的,通知那些路障后面的,全都给我分别从南、北门杀出去。” “还有,所有人别都在这里窝着了。分成两路,全都跟着我一起从南、北门杀出去。” 敌军偷袭的部队全都集中在西门。但是现在西门两边的阶梯都被大火给封死了,不要说他们上不来,江小龙他们也下不去。他们只能跑到南、北门才能下到市内的街道上。 而敌军从城里也是去不了南北门的,因为唯一的通道就是那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被燃起大火的路障给堵死之后,他们只能从城外走南北门——东门太远,需要在城外绕半天。 此时由于带队的总指挥萨巴耶夫已经被烧死了,城外的敌军已经基本溃散,看到这种情况的江小龙立刻决定,先不管城内还没完全解决的战斗,集中所有的兵力,出城作战。 命令一出,韩秋雪和赵贵忠在城墙上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大声招呼,要求所有人都跟着他们一起杀下城去。很快,城墙上的守军——主要是墨阳雄狮旅及赵贵忠一部,都沿着城墙火速跑往南北两道城门,和从城里防守路障的人集合在一起,分别杀出城去。 他们一路嚎叫着,追杀城外乱成一团的暴风帝国残兵。 此时城外的暴风帝国骑兵尚有不少的人,但是大多数都已经全无斗志,更没人组织,被江小龙所部像赶羊一样地到处追打。很多敌骑兵在慌乱之中竟然互相碰撞挤压,然后纷纷掉下马来,又自相践踏,一时间城门外到处都响起了凄惨的哀嚎声。 江小龙所部并没有恋战,在扫荡了一阵之后,他们立刻拔转马头,集合在一起,火速赶去救援不远处被困的赖齐昌、余桂久所部。 本来,赖齐昌所部还在困兽犹斗。当他们发现城门燃起大火,而赶去偷袭的敌军迅速溃败的时候,他们立刻士气高涨,人人奋勇。 而暴风帝国所部则惊疑不定。等他们看到江小龙带着一支生力军赶来的时候,战局立刻就被改变了。敌军阵型大乱,人人无心恋战,被江小龙所部一冲就立马溃散了下来。 混战中,江小龙带兵突进阵中,与一队正护着重伤的赖齐昌的官兵们汇合。 赖齐昌此时已经身中数箭,下腹部还被人插着一把长刀,整个都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昏迷不醒地仰瘫在一匹马上。余桂久倒还好,虽然身上也有几处刀伤,但是都并不是很严重。江小龙立刻吩咐道:“你们一队人把大帅护送回城,其余人跟着我一起杀回去。” 一众官兵士气大振,喊杀震天地往回冲——这一来是他们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自开战以来,他们屡战屡败,死伤无数,仗打得窝囊透顶。此时见有援兵,大有反攻打赢的希望,将士们自然情绪高昂。 另外一点大家也都心中清楚,不把前方那些被困的弟兄们给救出来,他们就算是现在逃回城里去,他们也是无法守住城池的。多救出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再加上来的军队都是江小龙的部下,砍杀得十分生猛。 所有人都在他们的感召之下奋起反攻,很快就打散了包围阻挡他们的这支敌军伏兵。接着,江小龙带领着大家再接再厉,回过头去冲向被纠缠不休的主力部队,双方好一场混战。 尤其是葛尔丹的骑兵们,简直杀红了眼,那不要命的架势令任何人都望而生畏。 然而,联军的抵抗也十分的猛烈。暴风帝国的人本来就天生好斗。他们的血液里面似乎有着浓烈的争斗因子,平时看见别人打架都会异常的兴奋,何况此时? 樱花帝国的人也非常的凶狠,出手往往都是全力一击,而且他们的作风极其顽强,个个都是死战不退那种。他们自小就被灌输了强烈的武士道精神,即使是平常小孩子打架,也有着一种就算是被打死都不肯服输的劲头。 在战斗中,他们的武士喊声极大,打不打都要咆哮半天,表现得最为兴奋。 铁血神兽帝国的人则镇静到令人发指。他们表情冷酷,面色沉静,出手一刀,绝不容情。不管形势如何,指挥官不下令撤退,他们就会一往无前,战斗到底。 双方一场大混战,喊声震天,几十里宽阔的战场上,到处都密布着人砍人的惨烈场面。 早在永州县城内四处火焰冲天的时候,高坡上的桥本太郎就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了。等到看见城门口大火倾盆而下,攻击部队被烧得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他就知道,想通过偷袭而一举打败对方的计划,到此时已经完全失败了。此时的损失,已经超过了预计。 当江小龙冲出南北两门赶来救援的时候,在桥本太郎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箐口俊秀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这才是那个小家伙的手笔啊!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我早就说过了,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那个小孩子。他真的是一个劲敌!谁要是小看他的话,他一定会给你们带来噩梦的。” 当江小龙救出被困的赖齐昌所部,并开始反攻联军主力的时候,就连一直不愿意在内心承认的桥本太郎,也不得不接受大势已去的现实。 眼下敌军士气正高涨,联军虽然在人数上还占有着相当的优势。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打赢应该问题不会太大。但是即使是这一仗打赢了,联军的损失也一定会很严重的。 战前谋划的想要以较小的代价就攻克永州县,彻底击溃这一路敌军的计划,显然是不能实现了。何况现在联军在枪炮方面的损失较大,主力部队的弓箭几乎用光。再打下去的话,跟自己的战略意图就已经完全不相符了,所以,尽管很不情愿,但是……的确是到了收兵的时候。 他需要的不是一场惨胜,而是一场完胜。 犹豫再三,桥本太郎最终果断地下达了全军后退、脱离战斗的命令——他不能再跟对方这样死缠烂打下去了。 联军开始整体后退之后,青龙帝国的军队不依不饶地追杀了一阵子,江小龙也随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毕竟目前来讲,敌军的损失不是很大,实力依然非常的雄厚,不见好就收的话,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尽管乌契达拉扈对撤退的命令很是不满意,甚至还破口大骂。但是他的手下毕竟人数太少,眼见大部队纷纷撤离,他也只好垂头丧气地带着手下们跟着一起回城去了。 这一仗过后,永州县防线的兵力损失惨重。经战后详细清点,城内军队仅剩十八万余人。 而且由于相当一部分人对战胜敌人的前景感到绝望——虽说这一仗按照官方的说法是打了大胜仗了,但是不管那些军官们如何吹得天花乱坠,其实不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谁的心里都很清楚,联军的损失并不是很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算是打赢了一仗,但是城内的军队士气却日渐低落,开小差的现象每天都有发生。一些人宁可冒着被抓回来处死的风险,也想要赌一把去做逃兵。 即使是那些高级将领们,私下里也对前途完全丧失了信心。虽然江小龙在最后的关头里果断出手,挽救了城池和大部分的官兵,打了一场非常漂亮的反击战。但是从总的形势上来讲,经过这一战之后,由于损失过于巨大,形势对永州县是更加的不利了。 人比对方少得多,对方又有枪炮等火器,而自己这边却箭矢所剩无几。 满城都是伤兵,因为缺乏床位和医护人员,只能一排排地摆放在路边。万紫霞及其手下的医护人员们日夜奔忙,但是由于伤兵太多,他们根本就忙不过来。 血腥味和伤口化脓的腥臭气味弥漫着整座城市,到处都是“嗡嗡”飞舞的苍蝇。闻到了腐烂伤口气味的乌鸦,一群群地飞进城里来,它们难听的“嘎嘎”叫声吵得人人心烦意乱。 大街小巷每个角落里都能听到伤兵们的哀嚎和呻吟,即使是在深更半夜,也都充斥着伤兵们的痛苦叫声和哭泣声。不要说老百姓,便是军人们听了也会严重地影响情绪。 一些伤兵得不到救治,最终就慢慢地死在了路边, 作为主帅的赖齐昌此时伤重在身。自从在战场上被救下来之后,他就几乎整日的昏迷不醒,偶尔醒来也是两眼浑浊,黯淡无光,即使是说话的声音也小到跟蚊子叫差不多。他现在根本就不能起来主持战事。 尤其让人沮丧的是,作为核心主力的葛尔丹骑兵以及朝廷新近派来的铁甲骑兵——他们曾经给人们带来了很大的期望。 但是他们却在这一战中死伤惨重。这一冷酷的现实给人们的心理带来的冲击最大。以上种种情况,都导致了官兵们人人都对永州县的前途感到绝望。 虽然江小龙的最后出手挽救了很多的人,但是残酷的现状并不能使人们感到可以寄希望于他。连那些资历和威望都如雷贯耳的大将军们也都一筹莫展,像现在这样破烂不堪的绝望局面,一个小孩子难道就真的有办法挽救?——尽管大家都听说过他所创造的奇迹。 没有人相信这座城还能守得下去。反而所有的人都觉得,即使是真的神仙来了也无法拯救这座城市。有的将领甚至已经在内心里悄悄地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看看是不是能像那些逃兵一样,找准机会溜之大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仁宗帝的钦差大臣刘永福赶到了这座城市。他带来了一道圣旨。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西部战区督抚梁大人派来的特使李福利。 刘永福首先向永州县所有的军政官员们宣读圣旨。 圣旨的大意是:皇上听闻靖王殿下已经指派江小龙驰援西南战场,并且莫总督也已经委派江小龙统领永州县战局,有太保大人和墨南侯共主西南大局,朕心下甚慰。 现任命太保大人与墨南侯分为永州战区正副总指挥使,密切协同,共抗夷贼。圣上同时希望驻守永州县的军政大臣们精诚合作,切勿推诿懈怠、甚至互相不睦。永州县乃我帝国西南的门户重地,绝对不可以丢失。 在圣旨的末尾,皇上加重语气表示:希望驻守永州县的军政大臣们拿出血战到底的气概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唯有破敌全胜,方可收兵。否则,也只有玉碎者方能离开永州县! 其语气之重,令接圣旨的诸位官员们都禁不住心下惴惴。 宣读完圣旨,刘永福表示:本官也将留在永州县,与诸君勠力同心,誓与永州共存亡。 看着高高在上的刘永福喷着吐沫星子,抖动着他的山羊胡子,慷慨激昂地发出誓言。江小龙听了不由心下暗想:“这傻老头儿,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永州县的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啊?……” 接下来,李福利宣读了由他带来的西部战区督抚梁大人的函件。 其大意是:“奉圣上御旨,永州县不容有失。今特抽调一万轻骑赶往永州县为作战部队的督战军。沿途凡是抓获的任何逃离永州县者,不问军民,不问缘由,一律格杀勿论!” 这一消息令台下官员们人人内心震动,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泛滥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当大家散去的时候,江小龙听见一个名叫王耀祖的将官低声嘟囔道:“一万轻骑很了不起么?还没老子的手下多。随便一冲就能冲垮,算个屁呀!” 他身边的好几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有人惊愕,有人哑然,甚至还有人暗自点头。 但是江小龙听到之后不由得大声怒斥道:“敢跟自己的同胞杀个你死我活,却不敢跟异邦入侵者决一死战。你好有血性啊!真是一个令人佩服的英雄,这种事情只怕连狗都做不出来吧?” 他的声音很大,引起很多人的注意。那王耀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不由尴尬地讪笑道:“说笑而已,何必认真?” 江小龙再次提高了声音说道:“这种事情也是能开玩笑的么?” 王耀祖急赤白脸起来,愤怒地骂道:“你这算怎么回事?小孩子家的……” “住口!”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江小龙的一声怒斥给打断了。 他冷笑一声说道:“刚才你没有听到圣旨吗?老子现在是帝国西南战区的副总指挥使!你算什么东西?竟敢顶撞和辱骂本官?” 他们的争论引来了几乎所有人的驻足和围观。 余桂久也挤了进来,他的脸上和身上都缠有带血的纱布。当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也很愤怒,指着王耀祖说道:“来人!把这个家伙绑起来,带到广场上去。本官要当众宣布其扰乱军心、临阵脱逃、企图内讧和辱骂长官等等罪状,并且当场枭首示众。” 围观众人哑然失色,有拍手称快的,有默然不语的,也有就此恨上江小龙的。 余桂久邀请钦差大人刘永福以及江小龙一同前去广场,当众宣布王耀祖的数条罪过,并主持了对王耀祖的行刑。 他同时宣布:“从现在开始,任何有企图逃离永州县城者,不问军民,不问男女老幼,当场格杀!凡有作战不力的,散布动摇军心言论者,与逃兵同罪!” 在回来的路上齐元直问江小龙道:“现在的前景堪忧,许多人都有和王耀祖一样的心思,你这样当众揭发,置之于死地,恐怕不太好吧?” 江小龙冷笑一声说道:“这样不好?难道人人都想跑就好了?都有这样的心思,那这仗也不用打了。现在必须要杀一儆百!要让他们知道,除了拼死一战,所有的人都没有退路!” 齐元直顿时无话可说。 当江小龙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马上就找来了张宝庆、李云聪等人以及几个工匠开会。他们正在研究火药的新配方时。却发现余桂久一个人匆匆赶来,显然是急着找他有事相商。 江小龙连忙笑着客气道:“稀客稀客!余大人一来,咱这里可是蓬荜生辉啊!” 两个人屏退了左右,来到了江小龙的书房——说是书房,不过是临时用一间稍微私密一点的客房充当的罢了,其实一本书都没有。 江小龙亲自泡茶,余桂久坐定后客气道:“还是要先感谢少帅最后的那一援手。打得非常漂亮,不仅保住了城池,还挽救了许多将士们的生命。此举非同小可,江少帅果然是用兵如神!名不虚传啊!” 江小龙反问道:“余大人惯喝什么茶?……其实我这里的品种也十分的有限。” “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是来喝茶的。” “那就普洱吧,这一带的普洱茶非常的出名。不过我本人倒是也不怎么喜欢喝普洱。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其实,我根本也不懂什么茶道,反正就是热水一冲就拉倒,从来就搞不清里面那么多的门道和讲究。” 余桂久见江小龙只是东拉西扯,于是就主动切入正题说道:“对于眼下的形势,少帅有什么看法?……接下来这仗,该怎么打?” 江小龙耸耸肩说道:“上面不是严令不得后退么?进攻战又打成了这个样子,那就只有守咯。还能怎么打?” 这是大实话,但是余桂久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耐着性子说道:“少帅年少有为,名不虚传,必有良策……少帅原来也曾建言说过,要主动出击,可是出击的后果并不理想……” 江小龙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不要搞错了!当时我说的主动出击可是说的去偷袭,而不是跑出去跟人家死磕!余大人不会这么健忘吧?” “在下自然记得。”余桂久分辨道:“可那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后来太保大人来了,带来了精锐的葛尔丹骑兵和朝廷的精锐铁骑,实力大增。所以,在下也认为可以一战……” “然后就打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江小龙冷冷地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一脸嘲讽地说道:“这一仗简直是愚蠢至极!你还认为没有什么地方错了?” 余桂久愣了一下。他的话屡次被打断,而且这小孩子讲话的口气也越来越不客气。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他哪知道江小龙为什么而生气,于是只好耐着性子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少帅你是说……这仗打得不对?但是回顾整场战斗下来,我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太大的过错呀!” 第1章 (九十一)冷血动物 “先是试探性的攻击,随后就是全军出击。联军方面则显得猥琐不堪……我没看出这一仗赖大人有什么过于明显的失误。要是我来指挥的话,恐怕也就只是这个样子了。”余桂久说道。 江小龙翻眼看着房间的天花板,长叹一声说道:“你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就只能证明,你跟他一样,都是个白痴。这一仗从一开始就错的一塌糊涂。对方内个桥本太郎才是战术高手,你们跟他,都有着很大的差距。” “你怎么能这么说太保大人呢?诽谤长官你知道该当何罪吗?你个毛孩子怎么这么大的口气?”余桂久终于失去了耐心,发起火来。 “哼!要知道是老子把你们给救出来的。而你们,只会浪费宝贵的兵力。”江小龙并不买他的账:“打仗要是都这么简单的话,那还要兵法何用?现在才想起找我来了!” “不要仗着你救过我们就过于的放肆,你简直……欺人太甚!告辞!”余桂久强压着怒火拂袖而起,扬长而去。 他走后,一个仙气十足的窈窕身影从内屋走了出来。她的脚步是如此之轻,几乎不可听闻。 一阵馨香从背后袭来,江小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在里面?” “这么多天,你一直都在忙。我本来只是想过去找你,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的。”万紫霞幽幽地说道:“哪知道你忽然带了个客人进来。我不想见他,就赶紧躲进了这房间。谁知你们巧不巧的又闯到了这房间里,所以,我就只好躲到里间去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柔而略带一些喑哑。江小龙叹了口气心想:“你要不是跟我年龄相差这么大就好了……我怎么就借用了一个这么幼小的身体呢?” 万紫霞来到他的身后,万般怜爱地抚弄着他的后颈和头发,轻声说道:“你这样不客气地说他们、骂他们,真的好么?这仗还是要打下去的,你看他走的时候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以后他还能听你的么?” 江小龙不以为然地说道:“赖齐昌那个笨老头子爬不起来,我又是皇上刚刚钦定的副总指挥使。钦差刘永福在这里监督压阵。他不听我的听谁的?他必须得听我的!” “那你也不用对他那个态度啊!” “错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丢下这个烂摊子就跑来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自己蠢也就算了,还不知道蠢在什么地方。” 万紫霞微微一笑,轻柔地捏着他的肩膀和脖子,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说道:“那你那么说,他就能懂了吗?” “我也不指望他能懂。只是本来咱们的实力还是可以的。但是打过了这一仗之后,因为他们的愚蠢,浪费了多少宝贵的兵力啊!” “有些人就是这样,失败了一辈子,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到老了还振振有词,总觉得自己还是了不起的,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生活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如果你自己这样也就罢了。耽误的最多也就是你一个人的前程。但是如果你是一个领导,带领着一个很多人的团队,那么你耽误的就是许许多多人的前程,甚至是生命。这样的人,太可怕!” 万紫霞从后面抱住他的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头顶,然后拉着他的手说道:“咱们先不说那些了。来吧,到里面来,我给你检查一下。现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肝儿。” 江小龙发完牢骚,心里也渐渐消了气,于是就顺从地跟着她走进里屋去。 刚才在她的温柔抚弄下,他确实觉得身心十分放松,而且……眼皮子也有点儿重了。 一股倦意涌了上来,江小龙在决定睡觉之后又在心中暗暗决定,从此以后不再纠结她究竟是不是云梦夏了……可是这个问题真的不用纠结了吗?……但是纠结和不纠结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觉得有些头大。 他多次试探万紫霞,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但是……就算是知道了答案,他又能怎么样呢? 余桂久气呼呼地回到了他的住所,却发现范潇同已经在他的府邸里等着他。 范潇同也是对眼前的战局忧心忡忡,想来跟余桂久商量一起去找江小龙的,见他脸色难看就问他究竟。余桂久就把见江小龙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他最后忿忿不平地说道:“这小屁孩儿实在是狂妄自大的够可以,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把我们这些人、甚至包括赖大人都说得一钱不值,实在可恶!若不是看在皇上青眼有加,他又确实救过我们一次,老夫早就忍不了他了。” 范潇同沉思片刻,说道:“余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在下倒是认为江少帅言之有理。自赖大人来了之后,咱们的实力确实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还没有高到可以碾压对方的程度。刚刚发生的这一战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我们并不比敌人强大。” “即使是在七万葛尔丹骑兵、三万朝廷精锐铁骑兵的紧急增援之下,我们也绝没有战胜敌人的把握。在那种情况下,我们确实应当想尽办法,充分利用我们的兵力跟联军周旋。而不应当像这次那样,高调地冲出去,和对方死打硬拼。” “经此一仗,我们实力大损,留下一个烂摊子,个个都觉得前途渺茫。现在眼下的局势就是:在我们徒劳地浪费了兵力之后,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你说他能不痛心疾首吗?” “如果不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这个少年将军漂亮地出手,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很可能就都回不来了。他有脾气和怨言,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了范潇同的一番话,本来已经差不多冷静下来的余桂久沉默了半晌,最终若有所思地说道“好吧,我不否认这一点,所以刚才,我才没跟他吵起来。” “可是你来说说看,咱们这一仗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葛尔丹骑兵随便一、两个万人队的战斗力都是非常可怕的……”余桂久并不服气:“想当年他们就是依靠着两个万人队,就敢于远征西方列强,打得他们个个抱头鼠窜……” “但是这一次呢?”范潇同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道:“葛尔丹人上去了几个万人队,结果连对方的毫毛都没能伤到,这不正好说明了江少帅所说的这个问题么?” “时代已经不同了,葛尔丹席卷天下的日子,看来只能是作古了……” “就这一仗来说,在下才疏学浅,别的方面我看不出,但是就从少帅后来的一系列拯救大家的战术来看,太保大人所谓的堂堂正正的出击,的确是太莽撞和贸然了一些。” “对方在我们攻击之前就已经集结了几十万人的密集大阵,这说明他们早就有了针对我们的战术策划。结果我们还是冲上去硬啃,这样做确实是在浪费兵力,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我想,如果是由少帅来指挥这一仗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打法的。” 余桂久想了许久,无言以对,只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开头我也以为,我们手上有了葛尔丹精骑这样强大的力量,一定可以强攻得手的。” “那些就暂时先不说了。”范潇同说道:“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首先要考虑怎么收拾残局。依在下的拙见来分析,当前的局势,恐怕你我都一筹莫展。为今之计,也只有看看少帅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能够创造出奇迹来了。” “咱们这么多身经百战的将军们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就想得出办法来呢?” 范潇同说:“这可真不见得!他所创造的奇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墨南省,他就收拾了二十万的北洋海盗帝国的军队。来这里的路上,他又顺手平掉了千神国度的十多万联军。而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手上都是没有什么兵力的。” “就在刚刚发生的那一仗中,当咱们都陷入困境的时候,又是他,果断出手,扭转了战局。而他手上不过是散布在城里的一万人而已。” “这些事例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再又说了,现在将军您还有什么别的高招,可以帮咱们解除目前的困境?” “你说他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就能屡创奇迹呢?”余桂久万般无奈地感慨道:“我实在是想不通……看来那些洋人还是说对了,他还真的就是一个妖孽啊!” 就在余桂久等人紧张地商议对策的同时,联军方面也召开了一次高层军事会议。 在会上,作为该路总监军的箐口俊秀将军,首先就慢悠悠地向所有的与会者抛出了一个问题:“对于这个小孩子,你们怎么看?”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哼了一声,很不屑地说道:“残酷无情!冷血动物!毫无人性!” 这是他的评价。 他的爱将萨巴耶夫在此役中惨死,他对此当然会愤怒不已。 但是桥本太郎却不以为然。他微微笑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得好像将军您就是一个非常仁慈、多情可亲的大善人似的。” “见鬼,谁特码的说我仁慈了?”斯特拉诺盖尔维奇怒气冲冲地吼道。 “足够冷静而睿智。”巴克豪斯勋爵毫无表情地插嘴道:“这样的对手,我喜欢!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称之为战术大师!只会靠蛮力猛冲猛打的人,都是没脑子的。”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丝毫没有觉察出桥本太郎和巴克豪斯的话里有话。他们都有讥讽他的意思。听了巴克豪斯勋爵的话,他哈哈大笑道:“我看那帮青龙帝国的家伙们都是这种没脑子的。” 箐口俊秀岔开话题,对巴克豪斯说道:“勋爵大人是我所敬重的战术分析家,就请您为我们来做一个详细的分析吧。因为我们下一步的主要对手,很可能就是这个小孩子。其余的人都不足为虑。也只有彻底了解了这个小孩子,我们才能以较小的代价,顺利夺取永州县。” 巴克豪斯本来就是一个学院派。他特别喜欢进行军事学术上的研究和战例分析,尤其是对一些比较掌握具体情况的战例研究。 他在国内被称为伟大的战术家。当他听到通译翻译完箐口俊秀的话之后,马上就很爽快地说道:“这场仗一打完,我就深入地了解了很多的细节,也亲自找到了许多战场上的官兵进行了走访和了解。” 尽管在那场战役中,他就在后方的高坡上用望远镜观察了整个战斗的过程。但是由于战场的规模很宏大,范围较广,尤其是在永州县城之中发生了什么,以他当时的距离和角度,是没办法掌握许多详细的细节的。 铁血神兽帝国的人都非常注重研究细节,许多研究人员的严谨程度让其他国家的同行都感到佩服。所以,巴克豪斯的亲自到基层走访的行为,对他们来说是毫不稀奇的。 他继续说道:“在做了大量的数据分析和细节分析之后,我还和我的参谋们,在沙盘上重演了一遍这一仗的始末。经过细致的研究,我认为确实有不少的东西是可以跟大家分享的。” “首先,这小鬼的确是非常狡猾的。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其实在萨巴耶夫刚刚开始发起偷袭的时候,那小子是完全来得及关闭城门的。但是当时他却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我们认为,绝对不是他的反应不及时,而是反应太恰当和神速了。” “后来我进行了一番推演,发现唯有不关城门,其实才是当时最好的决策。” “因为如果当时就立刻关闭城门的话,不仅断绝了所有还滞留在城外的青龙帝国-军的退路,同时他还将独自承受萨巴耶夫两万人的野蛮攻击——各位,在这里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似乎还没有组织起自己的兵力来进行抵抗。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还没有足够的准备。” “突然发生的这件事情,让这小鬼不仅要立刻承受两万人的集中攻击,而且说不定马上还会有更多的敌军赶来支援——在我们解决掉他们的主帅身边的骑兵之后。” “甚至或许还不用那么晚。因为我们有比较大的兵力优势,完全可以在与他们的主帅作战的同时,还可以再次分出一支部队过去,加强对他们城池的攻击。” “不得不承认,敞开城门把敌人给放进来再打,这还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小家伙非常聪明地利用了狭小的城门,自然而然地将萨巴耶夫的部队分割成了两块——城里的和城外的。而且里外都很难相顾——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萨巴耶夫他本人,都还在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带着他的部队,全部冲进城里去。” “而在城里,这个小家伙又充分地利用了十字路口。在城内狭窄的街道上他,再次将冲进城里的暴风帝国骑兵分成了三块。” “并且他还利用密集的房屋,对狭窄的街道上的入侵部队进行了全方位的攻击。与此同时,他还成功地动员了城里的大部分市民去参战。我们都知道,在战局有利的情况下,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也是会情绪高昂地加入到战斗中去的。” “最后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他完美地利用了油和酒。大面积的野蛮的火攻让他很轻松地就获取了胜利。在战后进行深入地研究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真的是一个小孩子在一瞬间就能想得出来的战术构想吗?——这不合常理,他肯定是一个妖怪!” “我猜他在战前的时候,肯定也没有料到会突然遇到这种奇袭——因为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参与到战斗的指挥当中。” “从事后的分析来看,他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压制——这恐怕是一种来自于不同政见者的派系之间的压制——以至于在战斗的大部分过程中,他无法亲临第一线直接指挥战斗。如果没有萨巴耶夫的这次奇袭,他肯定也没有机会创造出这样的奇迹来的。” “但是就在所有的人都觉得形势已经完全一边倒、他们马上就要彻底完蛋的最后时刻,这小家伙却爆发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能量来。一举挽救了战局——而且是如此的完美。” 当巴克豪斯终于结束了他漫长而又详尽的分析之后,现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他的推演和分析是如此的精准,非常的接近事实,最后还是箐口俊秀“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分析得细致入微,考察得很周到,研究的很透彻,简直犹如手术刀一般的精准。”箐口俊秀说道:“非常感谢勋爵大人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精辟而且非常理性的战术教学课。” “接下来我们要研究的就是,如何对付这个小子。不管他有多厉害,我们还是能战胜他的。” 箐口俊秀接着说道:“因为他已经处在了绝对的劣势当中。” “首先,他们现在所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其次,这么小的城池,没有什么战略纵深是可以任由他机动的;没有枪炮,估计箭矢也不多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后援,再加上士气低落,尤其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团结。” “刚才在巴斯毫克勋爵的分析中,我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上一场的战斗中,他是被排挤在最高指挥层之外的。这就是他们不团结的一个明证。” “我不相信他还能怎么折腾。”箐口俊秀继续说道:“问题是我们必须要好好地研究一下战术,看看怎么样才能实现我们的作战目标——尽可能以较小的代价来取得胜利。” “我不希望最后打成一场惨胜。因为我们必须保证在拿下永州县之后,还能保持有足够的兵力,长驱直入,直捣他们的京畿地区。” “最后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各位,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小孩子!他的能量很大,经常有出其不意的战术构想,必须要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 “尽管他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但是不能不警惕他最后疯狂的反击。我并且认为,无论他已经身陷多么绝望的境地,他也完全有能力再一次重创我军——这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具体怎么打,大家好好商量商量!” 箐口俊秀的话刚说完,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就嚷嚷道:“碾压!” “接下来的战斗就像是一道小学数学题一样。我们的力量减去他们的力量,等于一大堆数不清的空余力量。我不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反正在我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不过就是一场力量极为不对等的碾压而已。” “讨论别的什么东西都是废话——无论你什么战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屁话……” 看见大家都瞪着他,他于是耸耸肩、摊摊手说道:“好吧……先生们,在我看来,这事儿超级简单,就好比拿着铁锤去砸鸡蛋。无论鸡蛋怎么狡猾,铁锤一下去,‘咣’!” 他看了看大家有些讥笑的眼神,于是又举手说道:“好吧,好吧。我可以承认你们的所说的那只鸡蛋的抵抗很英勇、很顽强,而且智商很高、计谋很多,狡猾无比,再加上战术很经典等等吧啦吧啦。但是……有什么用呢?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先生们,军事会议就此结束,ok?” 大家相顾无言,一场理性的作战会议,在这个简单粗暴的家伙的搅局下,最后竟然得出这么一个草草结论,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大家面面相觑,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去反驳他似的。 最后还是巴克豪斯作了一番总结:“太过重视那小子的话,似乎必要性也不是很大。” 第1章 (九十二)你介意小姐姐的手指短一截吗 “毕竟我们的绝对优势还是摆在这里的——就像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刚才所说的那样——这几天我们要做的就是,首先要尽快抢修我们的枪炮和投石机。同时还要加紧运输箭矢——上一场作战,几乎把我们储备的所有箭矢消耗一空!” “其次,就像是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说的那样,充分利用我们的实力,进行毁灭性打击。但是要注意的是,我们在发起总攻的时候,一定要不急不躁。几个城门同时发动攻击,稳扎稳打,齐头并进,逐步碾压。无论他多么狡猾,如果他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空间的话,这小家伙确实也翻不了天。” 箐口俊秀补充道:“我要补充一点:咱们应该立刻派出侦察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严密监视他们的几个城门——其实甚至还应当包括整个城池一圈儿周边的所有一切情况——毕竟,这个小家伙太狡猾了,我们不得不多防着他一点。” “既然我们能想到利用周边的障碍物埋下伏兵,他不可能想不到要利用出城的机会的……而且要防止他从城墙上往下吊人,或者走水道出击。一定要严密把控,不给他丝毫可乘之机。” 巴克豪斯立刻竖起大拇指说道:“好主意,很周密。我们必须要断绝他一切可能利用的所有条件和空间。大家再想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桥本太郎说道:“我要补充一点:我发现这个小鬼头很喜欢用火攻,咱们进攻的时候要密切防备这一点,绝对不能再让他随意放火了——这是压制他的长处的最关键的一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座的几位将军就都不约而同地重重点了点头。 就在联军的头头脑脑们紧急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的时候,永州县的将帅们也没闲着。尤其是赖齐昌的伤势刚刚有所好转之后,永州县的所有军政大员们就一窝蜂地往他那里挤,共同商议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这也不难理解——他毕竟是朝廷极有威望的一位大员,同时还是名副其实的永州县防线总指挥使。大家不找他找谁去? 但是大家研究来研究去,始终没有商议出一个很好的破敌之策。苦思良久,一筹莫展的赖齐昌终于放下架子,派人请副总指挥使江小龙前来面议对策。 两人的见面十分的私密,就连日常专门照顾赖齐昌的贴身下人,也都被赶出了房间去。 赖齐昌首先对上一仗的最后关头,江小龙的果断出手表示了一番感谢。两个人互相没有营养地客套了一番,赖齐昌很快就切入正题说道:“少帅!而今的局势当如何破敌,可有良策?” 江小龙摇摇头说道:“如今敌强我弱,相差何止几个等级?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赖齐昌细想一回,沉声说道:“你一贯善出奇兵。如今永州县周边多有可以埋下伏兵的理想之处,江少帅或许在这方面已早有打算?” 江小龙又是摇摇头道:“这方面就不用再有多想了。在上一仗中,敌方已经伏下了两处奇兵,证明他们对永州县周边的所有可以利用的地形地貌,都早已有了详细的了解和考察。所以,他们不可能不防着我们对这些地形、地貌的利用的。此时出城去埋下伏兵,只会弄巧成拙……” “当真没有好的办法?” “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赖齐昌不信邪,苦思良久说道:“上一仗开打之前你说要主动出击,我们也出城了……” “在下说的是偷袭!”江小龙不客气地打断他说道:“绝对没有说过要正面硬冲……” 赖齐昌被他堵得无言以对,面容便有些不悦了,于是只推说身体虚弱困乏,要休息了,便叫了下人进来送客。双方的这次碰面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不欢而散了。 走出赖齐昌的府邸,江小龙叫上几个手下在城里闲逛,就像是旅游者一样信马由缰。他们首先来到了城市的中心,这里有一座较大的广场。王耀祖就是在这里被当众斩首的。 广场北面的尽头有一座高塔,被称为七星塔,据说是城里的人们祭祀用的。塔高七层,是城里最高的建筑物了。多伦富德指着高塔说道:“敌人肯定会攻进城来的,这座高塔也许就是我们最后的抵抗堡垒。因为它是最高的建筑物,可以居高临下。” 江小龙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关键是塔身比较小,放不进去多少人。” “另外他们还有火炮和投石机,摧毁这座高塔并不难。而且,就算没有了这些武器装备也难不倒他们。这塔是木质结构的,他们只要在下面堆起木柴放一把火,最后我们就都被烤熟了。” 他围着七星塔转了好几圈,最后又到塔里面去看,每一层都驻足良久,从各个角度观察,然后又用脚步丈量尺寸,估算面积,寻找合理的防守位置和攻击死角。 他看得是如此细致,以至于跟着他的人好久都没有人说话,以防打断他的思路。但是最后他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放个几千人进去大概是不成问题的,只是需要做一些改造。” 从塔里出来,他又在距离七星塔数百米至上千米的范围内到处去看。每到一处他除了东张西望之外,还要转过身对着高塔看半天,估计是在观察从这个角度来说,进攻方会怎么做。 看完了高塔,他又信步到处溜达。 广场的正西方有一条小河,正南北走向,穿城而过。两边的城墙下有铁栅栏门,以防有人偷渡出入。河面并不宽阔,大多数地方都只有五、六十米这样,最宽的地方有大约一百米左右。水面虽不宽阔,但是还挺深,听说最深的地方有七米上下。 河床上都是淤泥,许久不曾清理,滑溜肮脏。河上共有五道小石桥,任人通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载人运货的小船在河面上通行。 河两岸平行着两条四五米宽的道路,平日里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赏赐陈进虎请客的那座所谓的“望江楼酒楼”,就是坐落在这条小河沟的旁边。小河的河面并不宽阔,所以这“望江楼”的名字,就显得有些名不副实。 他们继续在城里闲逛,发现在城市西北方向靠近城墙与河道的附近,有一座占地很大的宅院,据说是赵吉财赵员外的宅邸。这个赵吉财据说是非常有名的大户人家,其财产之多全国都有名。但是在战乱之前他们就已经举家逃往天京,只留几个年纪较大的下人看家。 他的这处院落豪华宽敞,占地很大,几乎有全城的六分之一大小。但是由于比较靠近城墙,又夹在西门和南门之间,一旦城门或城墙失守,这里是很容易被战火波及到的地方。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赵员外富甲一方,为人豪爽,善于结交。不仅跟省内的军政大员们都比较相熟,甚至就是远在京师,他也有很深的人脉关系。因此,他的宅院虽然奢华无比,却也没人想到要去征用。 从院子外看里面的建筑物就能感受到它的豪华气派,江小龙一见便说这家主人不平凡。 陪同他们参观并担任向导的是一名当地人,名字叫做廖传德,是后勤部队里的一名军官。 他眉飞色舞地向大家详细介绍了赵员外的情况,末了还神神秘秘地说道:“赵员外简直富得流油。他不仅宅院里各种名贵的东西甚多,而且听说他还有一个大地窖——这可是一般本地人都不太了解的情况啊。我要不是有个兄弟在他宅子里面当过差,我也不会听说。” “听说那个地窖还挺大的,像个大库房。平时就是当仓库用的。” 江小龙一听就来了兴趣了,说:“那咱们就进去参观参观。” “哎,这可使不得。”廖传德说:“赵员外可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听说跟朝廷的许多大官儿都私交甚深。这里的官长们都很给面子,就算是总兵大人余桂久也跟他感情极好,再怎么样也不会征用他的宅院。而且就是太保大人来,也没说过要征用他的房子。” “我又没说要征用他的房子,你慌什么?”江小龙满不在乎地说道:“再说了,我又不是余桂久的下属。他不用是他的事,我进去看看又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皇宫禁地。” 他们来到大宅子的正门口,吴浩雄上去拍门。敲了半天,只听一阵开锁的声音,一个年老的家仆打开了大门上的一个小窗口,傲气十足地问道:“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 齐元直朗声说道:“我们江大帅想要拜访一下贵府,请开开门。” 那老仆冷冷地回应道:“我们不认识什么江大帅。而且我家主子不在,恕不能接待。” 话没说完,那老仆人便要关上小窗。吴浩雄眼疾手快,一伸手便撑住了那扇小窗,粗声粗气地便道:“叫你开门你就开门,哪有那么多的啰嗦?” 那老仆一边伸出双手用力要关小窗门,一边尖声嚷道:“你们是强盗吗?哪有这样强闯人家家门的?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头子的力气居然奇大无比,吴浩雄稍一不留神,竟被他给推了回来。随后只听“咔哒”一声,小窗子就从里面给闩上了。 江小龙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摇摇头说道:“唉,吴狗熊啊吴狗熊,你一世英名,竟然也有今天。这面子栽的可有点儿大哈。” 吴浩雄倒并不怎么恼火,上下打量着厚重的大门,说道:“码的,这傻老头子还蛮有力气的。老子一不留神竟然栽了……看老子点把火,烧了这个鸟门算了。” 廖传德一听这话吓得半死,乱摇双手说道:“你们可千万不要乱来啊?这家主人真的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浩雄给恶狠狠地打断了,骂道:“你再特么的在这里捣乱,老子现在就叫你知道什么是厉害,快滚!” 吴浩雄本就凶悍,廖传德知道惹不起,一看这些人来者不善,又不知道他们下面想要做什么,既然阻止不了他就想脚底抹油,赶紧开溜。此时吴浩雄威胁了他,他就正好有了这个借口,于是赶紧说道:“好的好的,别打我,我滚就是!” 话没说完,他就抱着头跑掉了。 江小龙摇摇头,沿着围墙走了一截,指指上面说道:“翻进去几个人。要是遇到阻挠,你们不要伤人,能打开房门,让咱们进去看看就行。” 两个亲兵手搭手做了个人梯,先让吴浩雄翻了进去,紧接着又是几名亲兵也跟着翻过了墙。 很快就听到院子里头一通乱七八糟的叫骂声以及撕扯打斗的声音,但是听起来打斗的声音并不是很激烈,只是一群人嚷嚷的比较凶而已。 当江小龙他们回到正门的时候,门已经被彻底敞开了。吴浩雄神情轻松自如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朝四下里望望,好像里面发生的事情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似的。 众人走进门内,只见几名亲兵已经制住了里面的几个年纪较大的下人,都被亲兵们扭着胳膊摁着蹲在地上呢。他们本来骂声不绝的,但是现在被扭住胳膊以后,个个满脸通红,却已经都吃痛叫不出声音来了。 江小龙他们一行人刚一走进院门,就看见又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人,提枪拽棒地从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里跑出来,个个口中喊着:“拿贼!拿贼!” 江小龙扑哧一笑,摇摇头说道:“守城打仗不见你们这么奋勇!唉,就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就别闹了行不行啊?我们不过是进来作客,何必这么咋咋呼呼的?让邻里邻居的看见多不好!” 这帮人在刚才应门的那个老头和一个胖妇人的率领下,张牙舞爪,十分卖力地跑向前来厮打。但无奈他们根本就不是江小龙手下这些亲兵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全都被制服在地了。 江小龙问那老头道:“咱们讲和好不好?” “不好!”老头回答得十分干脆。 “这样,我们就是进来看一看。你们要是配合一点,不再动武,我就叫他们松手。然后我们随便在这里转一转就走,你看行不行?” “不行!” “好吧!”江小龙无奈地直起腰来说道:“那就把他们都绑起来吧,这么摁着也费劲儿。而且……让外面人看见了也不好。” 齐元直不由得感到好笑,心想:瞧他说的,好像都绑起来的话让外人看见就很好一样。 有人找来绳子,就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捆得结结实实的,只押着那老头和那胖妇人一起去“参观”。胖妇人不停的叫骂,很快就被亲兵在嘴里塞了一块抹布,终于只能“呜呜呜”了。 院落的确很大,房屋、亭台、廊道众多,江小龙背着手走了半天,几乎转晕。 最后他问那老头道:“听说你们有一个很大的地库,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那老头并不接他的话,而是怒目而视说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哥?为什么要来做强盗?” “我们不做强盗,我们只是想看看你们家的地库。” “小兔崽子不要嚣张!管你是谁,等我家主子回来,有你好看的!” “你要是实在不想配合的话。”江小龙拍了拍那胖婆娘粗壮的手臂,说道:“那你介意她的手指头要短一截吗?” 吴浩雄亲自动手,外加两个亲兵,登时就将那妇人给摁在地上了。妇人极力挣扎,攥紧双拳不肯松开,但还是很快就被人抠出了一根手指,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就放在了那手指头的根部。 胖妇人极力挣扎,由于嘴里被塞了抹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江小龙早就看出这老头和那胖妇人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决定对她下手,好逼老头就范。 旁边齐元直倒有些不忍心了,就说:“大帅啊,人家不欢迎的话,那我看咱们是不是就这么算了。何必非要看人家的地库呢?” “人家马上就要打进城来了,他们守着这个破院子有啥用?”江小龙摆摆手说道:“你别管了。”又转头弯腰对那老头说道:“带我们去,还是切手指?我听您的吩咐。” 老头气得又开始骂人,江小龙就挥挥手说:“那就切吧!您说了算!” 一名亲兵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拽直了那女人的手指摁在草地上,然后把闪亮的刀刃架在那肥肥胖胖的指头上,瞬间就见鲜血从刀锋上流了下来,黑红黑红的——其实只是切破了一层皮而已,还没有真的给她断指。 但是那胖婆娘已经吓惨了,极力挣扎,嗓子都要嚎哑了,吓得那老头子急忙嚷道:“别……别动手了!” 江小龙于是举手叫停。那老头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只是喘着气儿问江小龙道:“你,你不抢东西,你说的……” “你终于肯跟我商量了?”江小龙微笑着摊开手说道:“你看我进来了这么久,拿了您府上的什么东西没有?我连一草一木都是很爱护的好不好?我们都是很有爱心的!” 他说的非常诚恳,似乎刚才下令切人手指的那个人,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似的。 “没见过你这样的小恶棍。”那老头怒骂了一句,却不敢再硬气抵抗了,低声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但是可要说好,千万不要伤害我老婆了。” “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丽小姐姐,我怎么忍心伤害呢?”江小龙笑道:“不信你看她的手指——呀!怎么有点破皮啊?你们两个怎么搞的?不知道刀子会伤人的啊?小心一点行不行?” 他假装骂了两句亲兵,笑嘻嘻地去看那老头。但是老头子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对把他扭在地上、并几乎将他的脸都要摁进土里的亲兵低沉地吼道:“放开我!” 在旁人的搀扶下,他好不容易才爬起身来,不断地活动着被扭得很痛的胳膊,一边怒气冲冲地嘟囔着,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向庭院深处的一排平房,然后掏出腰间的一大串钥匙,用其中的一把打开了那排房子中最大的一道木门。 房屋里面空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正对门的那面墙上又有两扇对开的大木门,用铁链锁着。江小龙注意到门里门外的地面上都有拖拽重物的痕迹,进出大门地面上的草几乎全都被踩平了。 “你们平时进出的货物也不少嘛!”他咕哝了一句,又催着老头赶紧打开对面墙壁上的门。 老头极不情愿,跺脚说道:“里面阴森森的没什么东西,只有老鼠、蟑螂、蚊子和壁虎横行。你为啥非要看看里面呢?” “别废话了,进去看看又不拿你的东西。难道你还非逼着我去切这位小姐姐的手指啊?”江小龙一边说一边又去拉扯那胖妇人的衣袖。那胖妇人立刻“呜呜”地吓得直往后退。 “好吧好吧,我带你们去看。”那老头终于乖乖地打开了锁。 随着“吱呀呀”的一阵响,地库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那声音显得很空旷。 空气中有着很浓重的潮气以及阵阵发霉的气味。进门之后便是宽阔的阶梯,一直向黑咕隆咚的地底下延伸而去。 老头在门边拿起一根火把点着了,率先往下走。江小龙看见门边的空木箱子里还有许多把已经做好的火把,就叫大家人手一个,都点着了。一时间火焰通明。 老头咕哝着说道:“这帮强盗。说是要看一下地库,却打了这么多的火把,真是浪费!” 随着大家往下走,清冷的微风扑面而来。吴浩雄带着亲兵们四散开来,将四周墙壁和柱子上的油壁灯一一点亮,整个大地库便逐渐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第1章 (九十三)增加了火炮 地库很大,但不是常见的矩形或圆形,而是不规则的多边形,有些地方或宽或窄,相当的不规整。除了地板被平整过以外,四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凹凸不平的青石,几乎没有人工拾掇过的痕迹,有些地方还露着大树的根须,在灯-火的映照下明暗飘忽,显得有些狰狞。 头顶上乱七八糟的阴暗潮湿的青石之中,有些地方在滴水,还有的地方还能感觉到有微风吹下来,显然上面是有缝隙透到地面的。 “这原来是一座天然的地下石窟啊!”江小龙惊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库里产生了回响。 地库里面确实堆放着一些货物,其中有不少是珍贵的名酒,其他还有一些山珍野味的干货。 江小龙等人将石窟整个大概巡游了一遍,最后他微笑着点点头总结道:“还蛮大的,足以开个地下运动会了,打个半场足球都绰绰有余,就是高度有限,有些地方太矮了。当年你家主人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这个大洞窟,然后才置的这个庄园?” 那老头不耐烦地说道:“参观完了吧?你们也该走了吧?你答应过不动这里的东西的!” “还有另外出去的门吗?”江小龙反问道。 “你到底要找什么啊?” “这么大个地库,不会只有一个出口吧?赶紧的,没出口我就不出去了。” 看见他耍赖,老头也没办法,只好带他们到了地库的深处。随着地势渐高,又上了十几级台阶,果然有一道隐蔽的大门。因为深在暗处,不注意的话还不好发现。 他打开了大门,一道亮光照射进来,外面豁然开朗起来。众人走出去一看,原来已是小河边的附近了。地库的出口依然被一排平房所掩盖,靠近小河的地方是一座简易的码头,看来是方便装卸货物用的。 河水一直通往城墙之外。那里有一道铁闸门,可以容小货船出入,但是平日里是用粗~大的铁栅栏门锁住的,以防外贼进入。即使敌军攻城,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从这水道进来。但是只要转动岸边的缆绳轮,就可以把载货的小船从水道里一直划到城外。 这道河上城墙脚下的那些闸门,一般人是无法启动的。只有凭着太守的公文,守城的官兵才能开启。但是看起来这个赵员外家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似乎可以随意地启动水闸,运输货物出入县城。看来这是赵员外家运送一些不为人知的货物的通道。 小河一直通到城外绕城一周的护城河。 这条小河是天然形成的,是城外永州河的一条支流。只有护城河是人工开挖的。护城河里的水也是依靠这条小河来维持。永州河每年都会发洪水,于是当地的先祖就远离那条大河,定居在这条小河的两侧,后来才形成的城市。 整个地库的出口一直到河边的码头,依然是在赵员外的庄院内。小河与地库出口之间有一道宽阔的大路,与小河平行,一直通往庄院外面的市区内的公共道路。但是道路的两边都有围墙,只在道路上设置了大铁门。这铁门距离最近的跨河小桥只有几百米不到一千米的距离。 庄院里的货物大多是走陆路的,比较方便。只有需要走水道前往远处的永州河的时候,才会用到那个简易码头,从城墙下的那个门洞出入。 了解完这些之后,江小龙作势拍拍手上并没有的灰尘,表示很满意。他吩咐放了那和老头和胖婆娘,准备从陆路走出庄院的侧门,返回市内。临行前那老头问道:“我说小哥,你到底在打探什么呀?” 江小龙不理会他的这句话,而是笑眯眯地说道:“我不要你院子里的一针一线、一草一木。但是这兵荒马乱的,尤其是这眼看城池马上就守不住的情况下,单靠你们这几个老家奴来看守这么大的个院子,实在是有些可笑。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等城破的时候,你这们这么大的院落,只怕也要毁于一旦咯。” 老头马上就正色道:“古人云:食人之食,衣人之衣,死人之事。我们作为终身受禄于主子的家奴,岂能临难而逃,置主子偌大的家业于不顾?” 江小龙便面带嘲讽的微笑说道:“话说得倒是豪情万丈,但是刚才,我只威胁说要切你家婆娘的手指,你咋就屈服了呢?” 那老头立刻就脸一阵青一阵白起来,急得半天说不出话。 江小龙颠高脚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这两天倘若真的城破了的话,你们几个老家伙还是别瞎咋呼了,就躲一躲吧。以卵击石并不明智。” 说完他走了几步,没有回头但是自言自语般地嘟囔道:“不过这话显然多余了。估计你们到时候说不定躲得跟蟑螂似的,想找都找不着了呢。” 当他们顺着地库出口与码头之间的道路走回市区的时候,还特意驻足端详了一下那道门上面的铁锁。 江小龙带着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回到他们所住的地方的时候,听人报告说余桂久又来了,正在客房中等着要见江大帅呢。 两个人一见面,余桂久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江少帅,听说您强闯了赵员外的府邸?” “这事儿倒是传得好快!你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江小龙不客气地说道:“怎么了,余大人这是想要严办本官?” 余桂久登时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很是不妥,虽然现在大家都是名义上的副指挥使。但是皇上的圣旨中却只说了,这里的事情由赖齐昌和江小龙来主管。 那么他余桂久现在的位置就有些微妙了。他到底还是不是副指挥使——其实他就算是副指挥使,那也应该是在江小龙之下的。 所以他一见江小龙不仅不买他的账,还面色不善,于是马上就放低了姿态,拱手说道:“误会误会!在下岂敢?在下只是奇怪,那里有什么好去的?如今大敌当前,在下也是着急上火。” 江小龙知道他是在掩饰,但是也不想去戳破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万一城破了,人家打进来,那就是到了最后残酷的巷战时刻了。” “你说到时候大家都急红了眼,满城乱杀。我这初来乍到的,总要先看看这城里大概的地理条件吧?一点都不了解,到时候连躲都不知道往哪里去躲咯!” 余桂久也知道他的话里有说笑嘲讽的成分,于是讪讪地笑道:“早知如此,我就应该陪少帅在这县城里一起走一走了。在下长期在这一带的十八个市县充任总兵,对这永州县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做个向导大概也能凑合。至于那赵员外的府邸,倒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人脉极广,即使是在京城……” 江小龙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说道:“他真有这么大的面子又何必自己跑去京城?当联军打进来的时候,他大可以让他的家奴在庄院的门外一站,威风凛凛地嚷一句:‘此乃赵员外的府邸,谁敢造次!’。估计联军的官兵们也会买他的面子,乖乖地绕路而走吧?” 余桂久知道这小孩子直起来也是个愣头青,跟他争论无疑是自讨没趣。于是讪笑道:“少帅说笑了。在下只是想跟少帅介绍一下这一带的情况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这个员外郎,家里也曾世代为官,家业极大,尤其是在京城,根基特别深厚。即使是太保大人,也跟他私交甚深,来这里也不曾打搅他的府邸……在下只是担心,生怕日后战事结束,大家不好相见……” “哈!我不过是想看看如何防守永州县,包括如何保住他员外郎的那点小家业,却也成了罪过了?他应该感谢我才是,怎么还变成了日后不好相见了呢?”江小龙尖刻地说道。 “毕竟还是孩子,果然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说得清楚的……”余桂久暗自想道。 当时他一听说江小龙带着一伙人强闯赵府,还殴打羁押了府中的下人,他就慌忙赶了过去。没成想他赶到的时候,那帮下人已经被放了,说是江小龙带着人在庄园里看了一圈,没多久就从侧门出去了。 余桂久满大街遍寻不见,这才快马赶到了江小龙的住处,想跟他谈一谈的。好在听那些下人说,这小孩子除了强闯之外,倒也没有拿走一针一线,而是奇奇怪怪地到处看了一圈,还非要到地库里去看看,这才离开。想来后果也不算是十分的严重,虽然看起来的确有些古怪。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如今大敌当前,少帅心思缜密,计谋百出,又在这永州县城里亲自四处勘察,兴许此时已经有了破敌的良策了?” 在前一次的战斗中,在最后最危急的时刻,江小龙大胆地敞开城门,奇迹般地击溃了偷袭的一路敌军,并且还能迅速地从城里带兵出击,横扫了一圈,最终将主力大部分都救了出来。 这一手玩得十分漂亮,也给余桂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没有江小龙最后这极为精彩的一击,估计现在的永州县早已陷落,帝国在这一带的防务也就土崩瓦解了。 从内心里他很感谢江小龙,也真心希望他能拿得出更好的办法来再创奇迹,挽救这里的危局。但这并不表示他喜欢江小龙。 这个小家伙的年纪也太小了,而且还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和意见,非常的自以为是。让他向江小龙非常服气地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这恐怕是做不到的——有些心理上的障碍是难以克服的。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内心深处来讲,他倒更希望江小龙在现在的这个局面下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反正是危局,他想不出来的事情,大家也都想不出来办法的事情,凭什么这个小孩子就能想得出来呢? 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殉职罢了。还能怎么样? “看是到处看了看。”江小龙淡淡地说道:“至于说现在就有破敌的良策,还为时太早。” 余桂久神色黯然,心想也是,这种局面下谁还能想得出办法来呢? 就在这时,赖齐昌又派了人急匆匆地赶来,让江小龙和余桂久一同去他府上商议。 两个人赶到临时大帅府的时候,在门外碰见了御医杨晟鲁大夫。江小龙拉住他的衣袖到一边,轻声问道:“大帅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你跟我实话实说,不要来虚的。” 杨晟鲁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悄声说道:“情况还是很不好!刚刚从昏睡状态醒来,非常虚弱,也非常危险。在下和医仙一起想了很多办法,目前来看,也只能说一句:尽人力、听天命了。” “好!我知道了。”江小龙说完,便与余桂久一同进入内室。 此时的赖齐昌两眼浑浊,面色苍白,非常虚弱。他一见江小龙进来就有气无力地问道:“听说你到赵员外的府上去了。” 江小龙暗想:“这个赵员外果然能量不小。老子不过是去了他院子里一次,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惊动了城里的这么多的大人物。” 他神色镇定地回答道:“敌军可能很快就会打进城内,属下必须巡查全城的情况,好斟酌如何进行防御。属下以为,城里的一切地区都应在考量的范围之内,概莫能外。” 这句话无懈可击,赖齐昌想了想,严肃而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说得不错!确该如此!” 他换了一个话题又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守住城池的?一定会被攻破吗?” 江小龙回答道:“目前来讲,并无什么好的办法。攻破是肯定的,要做好打巷战的充分准备。我们要尽量在各个方面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在攻破城池之前就要叫他们付出相当的代价,争取在巷战阶段减轻我们的压力。在最后迫不得已的巷战中,我们还要逐节抵抗,任何一处地点都不要轻易放弃,一直战斗到最后。” “还有化被动为主动的办法吗?比如说半夜出城偷袭?”赖齐昌心有不甘地问道。 “在下昨夜已经到城楼上转了一圈,城外所有的地方都仔细勘察过了。没有这种可能。他们已经派出了观察哨,严密监视我们的动向。我甚至考虑过从城墙上把兵吊出去,或者从水道悄悄出城。但是这些办法也都被他们给堵死了。他们的观察哨无处不在,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缝隙。” “好厉害的对手!”赖齐昌长叹了一声,感到深深的无奈。 刚才江小龙所说的从城墙上吊下去和从水道出击这两个办法,事先赖齐昌甚至并没有想到。 一听江小龙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顿时放射出光芒来。但是随着江小龙的断然否定,他的眼神又重新暗淡了下来。 “看来,只能按照你说的办法来打了……但是如此硬碰硬,我们很危险……” 走出赖齐昌的住处,江小龙急匆匆地去寻找张宝庆和魏语新。一见面就劈头问道:“你们枪支的研究进展得怎么样了?” 魏语新说:“不是,我说大帅,这才几天的时间啊?还有好多工艺上的难题都还没有办法解决呢。我们又不是神仙。工匠们连锻造碳含量很低的钢管都不会……” “那硝石找到了多少了?我们还有多少炸药的储备。” “进展很小。”张保庆回答道:“这个鬼地方的硝土、硝石非常的少,而且加工还需要许多道的工艺。我们也急,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急不来的。” 众人正在说着话呢,忽然见到多伦富德骑着马直接冲进了院门。他没有下马,而是气急败坏地对江小龙嚷道:“大帅!大事不好了。联军把北、西、南三座城门都给堵上了,并且还架上了大炮,每座城门的外面都有十门!全城都乱了。” “不是吧?有这么玄乎?”这消息令江小龙都感到惊讶了起来。 上一仗的时候他们还只有十门大炮。这才几天的功夫,他们竟然已经有了三十门?这也太厉害了吧? 听了这个消息,江小龙赶紧带着几个人,紧急赶往最近的西城门。 城墙上此时已经挤满了人,不仅有当兵的,也有很多是老百姓。人人都在对着城外指指点点,站在人群外的都踮起了脚,有的不够高的就蹦蹦跳跳的,还有的则搬来了各种物件,踩在上面往外看。 看见江小龙的到来,人群立刻让开了一条道。不少人在低声相互议论道:“是江大帅来了!” “快看!就是他,上次那个最后一时刻,他一出手就把联军给打得落花流水的。” “他来了肯定有办法。上一仗没让他来指挥,结果在最后那么危急的时候,他临危不乱,一下子就把所有的敌军都给横扫了一个遍。” “知道吗?这个是小战神,听说会法术的……” 江小龙不理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径直排开众人走到了城墙的女儿墙边,举起望远镜仔细观望了起来。城外远处的敌军已经排成了森严而庞大的阵势,大有虎视眈眈、随时发起攻击的样子。 十门大炮摆在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上,炮队的身后是排列整齐的火枪兵。从旗帜和军服上可以分辨出,他们的队伍中三大帝国的官兵都有。 整个队伍整齐严谨有序,丝毫不乱,看不出几天前曾经发生过恶战的痕迹。 “他们马上就要攻城了……”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畏惧地嘟囔道。 “不会的!”江小龙一边举着他的望远镜,一边用镇定的声调说道:“他们这是摆给我们看的,目的就是想吓唬我们。” 他又观望了一会儿,分辨出有些炮筒跟跑架子的摆放是很不严密的。本来,炮筒跟炮架子之间应该是连接得很牢固的,否则巨大的后坐力会让炮筒子飞起来。 而有些炮的炮架子居然是木头做的——他们的做工很精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但是如果跟旁边的真炮一比较起来,江小龙马上就看出破绽来了。 不是说炮架子不能用木头做,而是如果用木头做的话就不是这种结构和式样了。那需要粗-大厚重的木料做得比较庞大的那种,而不是现在这种细胳膊细腿的样式。之所以做成现在的这种样式,是为了跟旁边的铁架子保持一致的外观。 这种涂上了黑色颜料的木架子,只能远远地看着唬人,其实却是不能在实战中使用的。 他于是放下望远镜,扫了周围的人群一眼,镇静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就是在吓唬咱们。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炮,其中好些炮是假的。你们根本用不着慌张害怕!” 他的话对人群起了很大的镇定作用。虽然嘈杂的议论声音更大了,但是很多人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脸上已经没有刚才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了。 江小龙带着一众手下在城墙上缓缓地绕城一周,把所有的地方都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发现南门和北门以樱花帝国的军队为主,人数也远没有西门那么多。 再仔细看这两座城门外的大炮,发现假货比西门的还要多,江小龙就心里有数了。 看来,西门仍然是他们的主攻方向。 在他绕城一周,仔细地巡视城外敌军的时候,赖齐昌多次派人前来,说是要召开紧急军务会议,催促江小龙立刻去他的府上商议军情。 但是江小龙一直慢慢吞吞地长时间观看,嘴上应着,身子就是不动。有时候端着望远镜对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大半天,把前来请他的军官差点没急死。最后连齐元直都看不下去了,说大帅府已经几次三番派人来催,这样怠慢太保大人恐怕不好吧? 江小龙却说:“还什么都没看到呢,就这样去参加军务会议,等到赖大人他们问起来的时候,我上去跟他们说什么?” 第1章 (九十四)虚张声势 他磨磨蹭蹭,直到他觉得所有该看的地方都已经仔细地看过了,这才下了城墙,纵马赶去大帅府。 当他赶到赖齐昌的住所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非常热闹了。院子里到处都是闲散的马匹。这些马的身上都有汗水,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的光芒,看来都是匆匆赶来的。还有一些等待将官们的亲随们,在院子里四处晃悠。 江小龙径直走进了赖齐昌的卧室,发现原先十分宽大的卧室此时已经是拥挤不堪。全城守军的高级将领已经悉数到场。面色焦急的余桂久一看见他就带着责问的情绪,怒气冲冲地道:“赖大人三番五次召唤,江小将军为何姗姗来迟?” 他问这话的时候,其他的将佐们的脸上也都有些不快和责问的神色。江小龙几乎没看余桂久,而是扫了一圈所有人,声音镇定地回答道:“敌军很快就会攻城。赖大人召唤,必是商议守城御敌之策。在下当时正在城头巡视,如果没有仔细探查过敌军的虚实,来了又有何用?” 余桂久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 床上,赖齐昌已经被人扶着半坐在床头了,身后垫着一大堆被子枕头之类的。他还是很虚弱,脸色苍白,随时要滑下来的样子。 他的嘴角不断有血丝溢出,一旁的侍女就立刻用湿热的毛巾帮他擦拭。 万紫霞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江小龙的身后,几乎嘴唇不动地用极低的声音低头说道:“情况很不好,腹腔和胸腔都有很多的淤血,手术条件很差,我准备开洞引流……” 江小龙没有回头,而是立即举起了右手,示意万紫霞不必说话,先站到一边去。 几乎没人注意到万紫霞在说话,大家都在看着江小龙。赖齐昌也定定地看着他,用极度疲惫的声音问道:“那么请问江小将军,看了之后的结果是怎样?”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大炮。”江小龙镇定地说道:“这是在虚张声势,想引起我们的恐慌和混乱。其目的是企图乱我军心和民心!” “什么??????” 江小龙这句话一出,本来满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带着的愤怒和敌意的神情在看着他,但是一瞬之间就立刻全部变成了震惊、激动和不敢相信,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大炮的?”余桂久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 “仔细看就知道了啊,难道你没有好好看过大炮啊?” 这话说完,江小龙又觉得有些不妥。他们跟联军打了几仗了,当然是远远地见过大炮的。他江小龙也只打过一仗,而且并没有在战场上靠近过敌方的炮兵阵地。 要不是前世见过的各种火炮多了,他可能也会被城外的架势给唬住。 再往前说的话,在大家的认知中,他不过是一个乡村来的小孩子,要说见过大炮那才叫做奇怪。余桂久等人怎么说,也比他有资格说是曾经好好看过大炮的吧? 于是他赶忙又补充说道:“用望远镜可以分辨得很清楚,大炮的模型和真正的大炮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显然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了,他们的做工并不特别的细致。” 众人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至少这是一个好消息,给人们心理上带来了极大的安慰。赖齐昌等人也有望远镜,但是很粗糙,是那种单筒的,看起远方的景象来十分模糊不清——这还是那些在战前来青龙帝国的外国使臣所赠送的礼物。 于是有的人便羡慕起江小龙脖子上挂的那副做工细致的双筒望远镜来,琢磨着是不是什么时候也可以借来看一看。 “但是,他们为什么只围了三座城门,却偏偏放出了东门?”赖齐昌问道:“难道是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现在是没有退路了?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咱们东边后方的不远处,就有朝廷的一万人的督战队?” “他们知不知道这一点,在下并不清楚。”江小龙回答道:“在下倒是估计,他们的意图跟督战队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接着分析道:“他们的战略目的,是希望尽量以较小的代价来打垮我们。攻城拔寨毕竟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如果他们能把我们给吓跑的话,恐怕是最为理想的结果了。即便我们没有逃跑,至少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来摧毁我们的信心,降低我们的士气。” 对于这个分析,赖齐昌深以为然。他又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江小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马上发出安民告示,稳定军心和民心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重中之重。必须马上着手去办,最好还能找几个人去演讲,鼓舞起大家的士气来。不要被人家在城外摆了几门假炮,就吓得我们全无斗志了。” “好!”赖齐昌指着余桂久说道:“你马上找人去落实。要全城进行宣传。” 余桂久走了之后,赖齐昌又盯着江小龙看了半晌儿,终于举起大拇指说道:“你,很不错!够镇定,够细心,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大将之才!” 江小龙行了个礼,神色淡定地回答道:“大帅谬赞!受之有愧!” 赖齐昌低头蹙眉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一样,抬头对屋子里的所有人说道:“众将听着!刚才你们所有的议论全部作废。从今往后,以江小龙副帅的命令为准!” “什么?大帅……”人群一阵轰动,纷纷准备出言劝阻。 但是赖齐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虚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本帅现下已力不从心,难以视事了。本帅决定:从现在开始,永州县的所有军政一切大小事务,悉听江小龙将军的安排和吩咐,不得有误!有违此令者,杀无赦!” 听到这个命令之后,人群仍然有些骚动。 有些人觉得惊讶,有些人暗自点头,觉得早该如此,还有些人在生气,觉得怎么可能听一个小孩子的吩咐,老子随便就能踩死他——虽然他很厉害,但是这可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打仗!盲目听他的还不如自己做决定。 甚至还有些人在肚子里暗自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琢磨着如何能在今后的战斗中逃得性命。 赖齐昌定定地看着江小龙,艰难地说道:“眼下情势危急,老夫反复思量,也许只有你才能挑得起这副重担了。唉,老夫眼下确实有些力有不逮,拜托了!” 江小龙倒是有些宠辱不惊,既没感激涕零,也没什么虚情假意的客套,更没有发什么毒誓、说什么大话,只是淡淡地回应道:“自当尽力而为!” 赖齐昌见他不计前嫌,愿意接受指挥,感到十分欣慰,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肩上似乎为之一轻。他严肃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又补充道:“此事关乎帝国的生死存亡,也关乎所有永州县城里人的性命,包括我们在座的诸位。因此,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要全力以赴,死战到底!” 城外联军大本营的大帐中,桥本太郎正在对着一幅军事地图发呆。箐口俊秀背着手走了进来,淡淡地说道:“你这种小把戏,根本就骗不了那个小家伙。” 桥本太郎转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回答道:“我没想过要骗那个小孩子。我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城里人心浮动,军无斗志,百姓浮躁,全城都乱起来。” “我只是担心,此举会让那小家伙看穿我们的虚实来。” “斯米马赛(樱花帝国语:对不起)!箐口将军阁下,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在卑职看来,我们的实力比他们要强大的多。我们的虚只是小小的,我们的实,是占绝大部分的!” “现在还不好这么武断地说。”箐口俊秀皱着眉头道:“实际上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我始终认为,盲目的乐观情绪总是危险的。任何小看那个小孩子的念头,更是尤其的危险。” “我总觉得,他会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来抵抗我们。从我们所想不到的地方,抓住我们疏忽的任何可能的机会,出其不意地打出致命的一击——就像他狠揍萨巴耶夫那样——战前你能想到萨巴耶夫的精锐骑兵两万人,会那么快就被击溃吗?” 桥本太郎想了一下,微微鞠躬说道:“将军说的有理,我们将采取不急不燥的原则,稳步推进,争取把他们的空间越压缩越小。这样,他可以利用的机会和条件,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少。” “很好!”箐口俊秀满意地说道:“这次我将随你们一同进城,亲自会一会这个小孩子。看看他到底还能有什么手段来翻盘。” 江小龙刚回到自己的住所,葛尔丹大军的总头领乌契达拉扈就跟着来拜访了。一见面,这条大汉就愣头愣脑地,用生涩的青龙帝国语嚷道:“据说下面的战斗,我们都要听你的指挥?” 乌契达拉扈是受到葛尔丹亚格图勒大汗的委派,率军前来青龙帝国支援的。虽然目前理论上说,他受到西南战区总指挥使的节制,要遵从他的命令。但实际上他平时还是比较自由和散漫的,多半的军事会议也没有叫他来参与。 像刚才赖齐昌临时召集的会议,也没有人通知他来,只是在会后派人告知,说今后他要听从江小龙的调遣。 这一方面是对他特殊身份的尊重;另一方面,他本人虽然彪悍勇猛,但是在多数青龙帝国的将领内心的潜意识中,还是觉得他不过是一个草原上的蛮荒勇士,不具备太多的军事指挥智慧,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军事才能。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一点就是:双方眼下的确是结盟的关系,大家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但是一旦这场抵抗九国联军的战争结束,这帮人班师回到了他们的部落,天知道哪一天他们忽然又会突发奇想,挥军南下,劫掠中原的土地呢? 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让他们知道吧?很多重要的战略战术的决策问题,都让他们知道了,那将来跟他们的仗又怎么打? 所以,赖齐昌刚才的会议根本就没有通知他前来参加。而是在事后,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礼貌客气的书信,通知他说赖大帅的身体不大好,现在已经委派江小龙接着指挥接下来的战事,希望大家同仇敌忾,一起为前几天所有那些战死的弟兄们报仇等等等等。 乌契达拉扈的头脑比较简单。他本来正为眼前的战事着急,又担心赖齐昌无法指挥,那么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 眼见自己所带来的部队在上一场的战斗中损失惨重,他也一筹莫展,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所以一看见这封信就没有多想,急匆匆地就跑过来找江小龙。 看见这家伙求战心切,江小龙当然高兴。至少这些人勇敢善战、无所畏惧。不像城里某些官兵那样,成天死气沉沉、唉声叹气的,就好像已经被人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样的绝望无助。 但是当江小龙告诉他说,准备把他的部队当成战略总预备队,在关键的时候才拉出来,给敌人以沉重一击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很不高兴,说道:“不,我要在第一线。” “拉倒吧,野战和近战才是你的部队的专长。”江小龙笑道:“你是王牌,懂吗?你打过牌没有?知不知道什么叫王牌?” “打牌是什么意思?”乌契达拉扈反问道:“牌怎么了?为什么要打它?” “晕!”江小龙立刻放弃了这个比喻和说明。 “你晕了?”乌契达拉扈生气地说道:“那这仗还怎么打?现在老的内个被人打成残废了,小的这个又说头晕!那还不如马上打开城门,让我踏马的冲出去,杀他个痛快!” “我没有头晕!”江小龙无比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什么是战略预备队吗?那是我们最后的拳头。有你们在,我们的胜利才会有可能取得,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我们草原的雄鹰就是要展翅翱翔,不会畏惧什么风雨——你把我给放到一线去。” “让你们去攻城和守城简直就是浪费!你自己说是不是?你给我老老实实做预备队去,会有你的恶战打的。到时候可别跟我说你们不行,老子要的是大胜仗!好钢要用到刀刃上,这个道理你懂不懂?等到我让你出场的时候,你他吗要给我一个漂亮的结果。” 乌契达拉扈听了这话,使劲儿抓了抓他脏乱蓬松的一脑袋长发,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道:“行!到时候我给你一个鸡蛋壳擦屁股,嘁里喀嚓。但是我丑话可要说在前面哈,老子要是仗没打过瘾,仇也没有报到,老子战后第一个就回来找你。” “会让你过足瘾的。我保证!”江小龙道:“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你一切听我的。我不让你上的时候,你死活都不能动。但是当我让你上场的时候,我需要你和你的勇士们,用最快的速度和最野蛮的方式,砍死你们前进的道路上所遇到的每一个联军官兵。” “好!就这么说定了!”乌契达拉扈杀气腾腾、凶神恶煞一般地说道:“草踏莱莱的,到时候老子要剥了这帮野狼崽子的皮!” 等乌契达拉扈走后,齐元直就急切地问江小龙道:“我的祖宗,你是不是已经成竹在胸了?” 江小龙翻着眼睛看了他一下,说道:“哪有什么成竹?连片竹叶子都没有好吗?现在外头大兵压境,我们连条退路都没有。除了死打硬拼,你还有什么高招?” “那……那怎么办?” “炒个鸡蛋来凉拌!” 外面虽然阳光明媚,但是城里的每一个人却都觉得乌云压顶一般的阴暗。虽然军方做了很多的宣传安抚工作,但是敌军强大的实力摆在那里。就算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炮,可那又怎样? 他们不是还有真炮吗?何况,前几天的那场恶战,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强大的葛尔丹骑兵在最擅长的野战中,依然遭到了连番的迎头痛击,并且纷纷惨败下来。那你还能指望什么?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一些底层的官兵们甚至在私下里悄悄商议着,到时候开仗了如何投降保命。 因为就在几天前,江小龙曾经挽救过这座城市一次,所以很多人——不管是军方的官兵们还是城里的百姓们——都巴望着这个小孩子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出来。所以,他现在日常的一举一动都在人们的密切关注之下。 但是并没有! 人们发现他似乎无所事事。一开始的时候他好像对建筑发生了兴趣,带着张宝庆、魏语新和李云聪等人满大街的闲逛。只要是有楼房的地方,他们就会里里外外地看上半天。 当然,在这种年代,建筑工艺还是相当的落后的。多数楼房不过三、四层高,而且几乎全是木质结构的。 真正砖石结构的建筑物是很少的。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水泥,砖石结构的楼房建造起来,不仅费工费时,难度还相当的大。不是真正有钱的大户人家,是盖不起砖石楼房的。 后来他又对城里的几座小桥发生了兴趣,带着人上上下下的看,还坐了小船到桥底下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但是这种年代久远的破旧小桥,下面到处都是青苔,侧边还长满了杂草,究竟有什么看头呢?他竟然还有兴趣在那里跟人吟诗作对、风花雪夜起来,简直莫名其妙。 看完了桥,他又带着几个人一头扎进了李云聪那简陋的工坊去,开始研究什么炸药的升级改造,结果发生了一场事故,炸塌了半边的木棚,引起一场火灾,并炸伤了两名工人。幸好火灾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只是最后他们还是说,研究的配方很不成功,无法在这短短的两天内,再搞出什么新的配方出来做试验。 枪支的试验因为工艺和材料的问题,也不可能指望在短时间内有任何的突破。 所有的这些消息都没有一个能让人宽心的,让人觉得他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了。 对于江小龙来说更为严重的是,硝的产量一直上不去。这个地方的硝土、硝石非常的难找,而硝又是制作炸药的关键材料。他们企图用其他的方式来生产硝,但是进度也非常的缓慢。 没有炸药靠什么来跟联军作战呢?除了传统野蛮的血拼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而联军不仅炸药充足,而且还有火枪和火炮,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 赵树勇曾找江小龙说,他手头上还从有墨南省带来的毒箭大约三百支,关键时候是否能派上用场。但是江小龙却觉得,这些毒箭实在是太少了,派上大用场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对手不缺乏战术大师,他们跟北洋海盗帝国-军队的一味猛冲的打法并不相同,所以这批见血封喉的毒箭虽然厉害,但并不是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只能一箭一个,所以是很难发挥出扭转战局的作用。 赵树勇听了也很泄气,虽然他在找江小龙之前,心里就已经很明白这个问题。但是既然江小龙这个人善出奇招,说不定也许大概,他就真的能有什么利用这批毒箭的突发奇想呢? 关于这批毒箭的问题,虽然用它来扭转乾坤的希望很渺茫,但总归还是有希望的,总比没有任何希望的要好。可是在赵树勇见了江大帅之后,得到的却也只有这么一个回答,这也不禁令他感到十分的失望。 多伦富德带来的消息更是令人感到绝望。 他说城里库存的酒和油本来就不多,虽然这几天严加管制,禁止任何人饮酒,并且军队平时的伙食中已经几乎见不到什么油水了。他们还紧急从城里的百姓家中到处搜集征用酒和油,但是库存依然十分的紧张。 第1章 (九十五)该来的总会来的 要知道这是打仗,只要一开战,所有的物资的消耗都是非常疯狂的。 由于道路崎岖,山路难行,后方所送来的运输物资本来就不多。自围城以来,尤其是在上次江小龙用火攻的办法,成功打退了敌军对城里的偷袭。联军立即加强了对青龙帝国后方运输部队的袭扰。使得城内的供应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城内的油和酒的库存量这么少,想要复制上一场战斗的打法,在联军入城之后实行大规模的火攻,恐怕也是不太现实的。最多只能是在局部战场集中使用。 最令人头疼的是,联军肯定会用大炮来轰击城门。 永州县的城门都是木制的——西门在上次的保卫战中,被江小龙下令里外几乎同时放火,当时就已经完全烧毁了。后来在城中数百名工匠们昼夜不停的奋战下,仅用两天一夜的时间就已完全修复。但也是木制的,虽然巨大厚重,但仍然不可能经得起炮轰。 多伦富德曾建议说,在开战之后派出神箭手组成的特战小队,由水道悄悄进入城外的护城河,以便拉近同对方的阵营之间的距离。 因为河面比河岸较低,容易隐藏并且发动突袭。这些神箭手的一波奇袭比较突然,有可能会大量杀伤对方的炮兵和火枪兵——这些兵都是技术兵种,对方阵营中的其他人中,有可能大部分都不会操作。 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是不是就能有效地减轻对方火枪和火炮的巨大作用,从而也就减轻了守城部队的压力。 但是江小龙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他说:“先不要说这样的偷袭是否能够成功,因为对方的火炮攻击距离比弓箭要远得多,不可能轻易就打得到。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神箭手是我们非常宝贵的战略力量。你这批人只要一出城,就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对方的人数比我们多得多,一旦发现我们跑出城来偷袭,他们的报复性打击就会铺天盖地而来。你以为敌人都是傻子吗?一打起来他们的反应奇快,到时候咱们出城的这帮精英分子,很有可能一个都回不来。所以说,这么做是绝对得不偿失的。” 多伦福德却很坚持,他说:“只要能重创他们的火枪兵和火炮兵,就算损失很大也是值得的。这些枪炮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 但是江小龙还是不同意,说:“这是拿车换炮的打法,得不偿失。” 齐元直倒是没参与这种战术讨论,他认为自己的主意反正都是瞎扯淡的,插不上话不如别去凑热闹。他在动员和后勤准备工作方面倒是表现得很积极。由于他是参加过墨南省保卫战中的每一场战役的老人,有着十分丰富的守城经验,熟知江小龙的守城套路。 齐元直昼夜不分地转悠在各个工匠作坊里面,督促那里的人赶制曾经使用过的微型拒马——就是在墨南省使用过的那种——在杯口粗细、大约二十公分长的圆木棍的圆柱四面打上铁钉,做成拒马形状。无论在地上怎么摆放,反正都会有两面钉子尖朝外。 不过由于钉子较少,铁匠也不多,加工起来十分耗时。加上永州县比墨阳城较大,所需的防守设施要多出来许多,以目前的生产速度来讲的话,即使工匠们加班加点,所起的作用也十分的有限。 这种江小龙称之为微型拒马的东西,实际上有更好的产品,就是古时候所说的所谓的铁蒺藜。上辈子的古代战国时期就有过这种东西的使用。 但是制作铁蒺藜的工艺比较的复杂,铁的用量也相对比较大一些。眼下很难批量生产。而且说实在的,和铁蒺藜比较起来,江小龙觉得自己的微型拒马更物美价廉一些。 古时候的铁蒺藜往往是用绳子绑在一起使用的。江小龙不喜欢这样。他觉得这太容易被人清理掉了。敌人只要砍断绳子,一拖就能拖走一大串。所以他要求打仗的时候,他的微型拒马是可以随意抛撒使用的,这样让人更加的防不胜防。 另外就是江小龙提出的制造燃烧瓶方案。 原本城里的工匠大部分都不会吹制玻璃瓶,经过张宝庆等人这两天的紧急培训,目前已经有部分工匠掌握了这种吹制的技术。江小龙于是就提出大量制作玻璃瓶,在里面灌入高浓度酒,瓶口塞进浸了酒的布条,点着布条后丢出去,就可以当做简易的燃烧瓶使用。 这东西效果不错。但是玻璃烧制的工艺还不大熟练,更加上本身就缺乏足够的酒,所以生产的速度也十分的缓慢。而且由于时间很紧,无法达到大规模生产和使用的要求。这种燃烧瓶的生产,只能说聊胜于无。 范潇同和韩秋雪等人也在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碌。 由于有了上一次狙击萨巴耶夫的成功经验。他们开始在齐元直的积极参与协调下,组织大批人手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设置路障,即使没有那么多的油和酒,这些路障至少是可以迟滞敌人的进攻的。 后来他们还想在路障上放置硫磺和牲口吃的干草料等,这样的话虽然点火较慢,但是总算也能燃烧得起来。而且放置了硫磺,燃烧的时候还会产生有毒的浓烟,只要风向对头,对敌军肯定是有很大的迟滞和伤害效果的。 只是自然风的风向这种事情,是属于老天爷管的,谁也说不定。尤其是城里面街道上的风向,只能看老天,看来这一招也是一把双刃剑了,说不清到底对谁更有利,这个方案最后还是被取消了。 齐元直急得上蹿下跳,又跑来问江小龙是不是在东门也进行设防。江小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回应道:“人家根本就不想来打你的东门,为什么要在东门设防?” “要布置防御也应该是在城内,城门上目前来说,放几个岗哨就可以了。” 令所有人感到失望的是,就在大家都在积极地想着各种办法的时候,江小龙这个小家伙居然看起来也很忙碌,但是他所做的事情似乎对守城都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大家伙儿都忧心忡忡忙得一个个脚打后脑勺的时候,他居然闲得很,而且每个晚上都还在跟人喝茶聊天。经常是跟那些个什么医仙、御医,以及张宝庆等人在高谈阔论。 他们一帮人天南海北、古往今来,侃得云山雾罩的,一直到深更半夜居然还兴致勃勃——说实在的,虽然万紫霞坚决反对,但是江小龙还是想喝酒。可问题是他早就已经下令全城禁酒禁油了,一切为了马上就要发生的战斗做准备——他还好意思带头违反么? 在大家的眼中看来,江大帅的所作所为这都算什么事儿?难道城不要守了吗?难道吹那些牛就能打退联军的进攻? 他的态度和所做的这些事情让那些原本就对他不抱希望、甚至没什么好感的人感到非常的愤怒,甚至是深恶痛绝。 即使是对他抱有希望的人——尤其是范潇同等人——也在内心深处感到了动摇。 看到他的这个样子,一时间城里上下所有的官兵百姓们都感到内心很灰暗,认为马上就要发生的这一场恶战,永州县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因为看起来这个着名的小大帅,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一切都随遇而安了。 虽然大家也都知道,眼前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了,那每个人也就只有死战向前了。但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没有人再会认为这个小孩子会有什么良策。 奇迹如果都那么容易发生的话,那还能叫做奇迹吗?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人嘛!又不是神! 就在联军发起总攻的前一天的深夜里,副总指挥使余桂久亲自带兵在街上巡视。当他们路过属于后勤营地的那片民居的时候,看见一处房屋还在亮着灯-火。 由于用油管制,别的地方一入夜就都已经黑灯瞎火了,唯有这个地方还很亮堂。他有些好奇,便带着亲兵走过去查看。 原来是制作被服旗帜的总管张炜竣师傅,还带着十几个人在忙着缝补衣裳。 余桂久准备悄然进门,正听见有个女裁缝劝张炜竣师傅道:“休息吧,这没用的!师傅您就是缝得再好,刀一砍就破,箭一射就穿,你现在补得这么齐整有什么用呢?况且,我们现在看起来……这一仗是很难赢了。” 老张师傅抬起他那满是皱纹的脸,抖动着他一头雪白稀疏的长发,淡淡地说道:“他们是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所有的百姓去拼杀的勇士。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让他们死得有尊严一点。我绝对不允许让他们穿着破衣烂衫去上路。” 听了这话,余桂久登时感到两眼一热,已经伸出去准备进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本身就不善言辞。而且他觉得面对这种事情,好像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更不用说提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太过物质的东西。在这种情怀面前,那些东西都显得太俗。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干脆就不说了,只是摆摆手让身后的亲兵们不要进门去打扰,然后带着人悄然地退了出去。 站在房檐下想了一会儿,余桂久决定去找江小龙。 他来到江小龙所住的院落里,想看看他是否睡下。如果没睡,他想跟他聊一聊这位十分忠义的老后勤主管,也想聊一聊马上就要发生的这场恶战该怎么打? 他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在门外便已看见烛火碳火之光,里面还有人在高声谈笑,于是跟门卫做了个不必通报打扰的手势。 门卫也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总兵兼副指挥使,见了他的手势,便没有入内通报。 余桂久进门之后却看见江小龙正坐在院落里,正在跟张宝庆、万紫霞等人高谈阔论。 石制的小圆桌上摆放着茶水和火锅,锅里的肉汤正在沸腾,飘出来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院落。 江小龙大声地说道:“等到穿越者的知识和理念传遍这个星球的时候,我们作为穿越者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而且实际上就目前来说,仅仅有一些先进的理念还是远远不够的。当没有足够雄厚的工业基础来进行支撑的话,咱们实际上也只是空谈而已,并没有什么卵用,比如当下,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一仗……” 余桂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想搞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感到很愤怒。 当全城人都在为抵抗准备屠城的大军而努力的时候;当白发苍苍、年逾古稀的老人还在昏暗的蜡烛下,拼命尽着自己的一份微薄的力量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居然在这里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说什么星球的理念和鬼才知道的什么穿越者。 这不让人寒心么? 这种空谈能打得过外面强大的敌军吗?能保卫这座城市吗? 这就是我们的总指挥使?在这半夜三更吃着火锅无聊清谈?我们凭什么把一城数十万的百姓和官兵们的性命都交到他的手上去呢? 他站住了脚,准备转身离去,然而江小龙却早就看见了他,笑着打招呼道:“余大人,深夜造访,必有要事。请过来一起坐坐吧。” 余桂久强压心中的不满,略略一拱手,冷冷地回复道:“在下巡查至此,见有灯-火和喧哗声,是故进来查看。原来是总指挥使大人在谋划大事,在下便已放心。现下在下还要四处查看城内的防务,不便久留。况且,在下原本也不该贸然进来,搅扰各位的雅兴。” 江小龙还想客气一下,但是余桂久走得很坚决,他也就随他去了。他知道余桂久心中有不满,但是也没说什么。等他一走,他们就继续聊他们刚才的话题。 余桂久越想越生气,回去以后就去找范潇同,硬是把他从睡梦中给叫起来,很不满地发牢骚道:“你们一个个都好像挺踏实的。眼见敌人马上就要发起总攻了,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赢呢?你说你有办法没有?你说说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小孩子,你想得出他有什么办法吗?” 范潇同老老实实地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我想不出。至于江总指挥使大人有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因为在下实在也没有听他说过。” 余桂久仰望星空半晌儿,也觉得束手无策,摆摆手,神情郁闷地走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就在联军在永州县的城外摆开架势之后的第四天——当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之后——也就在所有永州县的人们都正在内心惶恐不安地想着,那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何时会落下来的时候,联军的阵营终于有所动作了。 首先是在西门城楼上值岗,正在监控敌军阵营的士兵们发现了异常。本来晚饭过后,只有零星火把或篝火的敌军阵营里,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紧跟着火把渐渐多了起来。 在火光中可以看见有许多人跑出了营帐,紧接着隐约可以听见严厉的口令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虽然双方的距离还较远,但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空中,声音可以传得很远。 消息报到江小龙那里的时候,他居然正在睡觉。从床上坐起来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快就准备好了?他们补给的运送速度还是蛮快的嘛!” 经过上一场激战,联军虽然在人员上的损失不大,但是物资的损失却是巨大的。 枪弹、炮弹几乎打光;另有差不多半数的枪炮在连续击发中损坏严重,必须修理及更换配件;更重要的是,箭矢的损失非常巨大。在抵挡青龙帝国-军队连续不断的冲锋中,原先储备的箭矢也几乎全部打光了。 在江小龙的预想中,要想修好所有的枪炮,补足所有的枪弹、炮弹以及箭矢,起码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而现在,那场战役才仅仅过了七天不到的时间,联军就迫不及待地要行动了? 那么这是一次佯攻,还是一次真正的总攻呢? 江小龙觉得不用去看,他也大致猜得到——联军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他们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这里了。 他们必须要尽快拿下永州县,因为据传来的消息说,眼下帝国的东部战场和东南部战场都处在胶着状态。联军要想打开不利的局面,西南战场的突破就成为了整场战争的关键。 因此,江小龙料想这必然就是总攻的开始。 当他穿戴齐整,赶到议事大厅的时候,一众高级将佐已经全部都在那里等候了——看来大家都早有心理准备,一有风吹草动的,每个人的动作都很干脆利索。 江小龙睡眼惺忪地走到了属于他的主位那里,但是并没有坐下,而是扫了大家一眼。 虽然很多人对他心里不服,但是他毕竟是太保大人亲自指定的永州县战线的总指挥使,是他们所有人的名正言顺的上级,每个人都必须服从他的指挥和调遣。 江小龙没有一句客套话,开场白就令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们!” “但是没有关系。现在的问题是敌方大军压境,城市危在旦夕。如果我们不能放弃平日里的成见,携起手来,精诚团结,那么今天,我们恐怕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众志成城,以我们的血肉之躯,保卫我们的家园,以及帝国的百姓们。” “也唯有如此,我们才有一线打败这股强敌的希望。” “我期望在座的所有人都能拿出拼命的勇气来!即使今天谁都活不下去,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怯懦、可耻的逃跑路上,甚至是屈膝在敌人的铁蹄之下。” “在这里我要着重强调的一点是——敌军不大可能会接受投降。因为他们的战略目标在我们的天京——帝国的首都。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想再浪费任何的时间和精力,来管理战俘!” 听了这番话,众将无不动容。想想也是,这小孩子说的其实就是人人皆知的大白话,没有一句虚的。就如同手术刀一般的残忍和直白。 事到如今,大家除了拼力向前,其实也没有其他什么好想的了。 “我等誓死效忠帝国!效忠皇帝陛下!” “不成功,必成仁!” 众将领慨然应诺! “好!”江小龙摆摆手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具体的战术问题。大家最好用笔记一下。不会写字的,就用脑子,但是我希望你们都能记得住。” 接下来,江小龙啰里啰嗦地讲了一大通,不厌其烦地向大家讲解着各个阶段作战的要领。他讲的非常细致,在很多的战术细节上都不厌其烦地进行反复强调。 其中包括守城墙的时候怎么打,城门或城墙被突破的时候应该怎么应对。 在街道上进行巷战的时候,他甚至每条街道、每座大一点的建筑物该怎么防御、怎么出其不意地反击,包括什么地方必须重兵死守,什么地方可以放弃,如何迟滞敌人的行动,如何有效地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以及如何针对敌军的特点——包括每一个国家的作战特点的不同,都一一详尽地指了出来。 在讲完之后,他还不放心,又一个个地向在座的每一位将领一一提问,直到他们的回答都让他感到满意为止。 看着他这副极其认真的样子,听着他所讲的每一句话,所有人都不停地点头。因为他讲的确实都很有道理。但是大家的心中也都明白,虽然这些措施都很得力,但是是否能挡住联军的凶猛攻势,谁的心里也没有把握。 但是至少有一点,那就是所有的这些措施,都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的办法。在听他说完之后,再反复地想一想,也的确没有人能想出比他所说的有更好的高招了。所以整个部署的过程很顺利,没有人提出什么疑问。 第1章 (九十六)今夜过后,永不相见 这也证明了这段时间里,这名小小的少帅并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的的确确对全城的每一处街道,每一座建筑都进行了非常全面周到的考量的。那么也就没有理由对他有什么怨言和不满了。 尤其是余桂久,更是觉得自己误会了他。事后他再想一想,发现如果这些东西他都早已成竹在胸、烂熟于心的话,那么他也的确是有资格在半夜三更的时候饮茶吃火锅,高谈阔论一番了。 江小龙的战术布置非常的细致,几乎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这让人觉得这些想法绝对不可能是临时编出来的,而是在反复思考甚至是在实际现场踏勘之后,总结出来的结果。 整个过程听下来,让人感觉得到的只有这位少年的成熟和老到,没有一丝一毫少年人的幼稚和不切实际——假如不听声音不看相貌,只看会议纪要纸面儿上的文字的话,没人认为这是出自于一位年仅十二岁的孩子的考虑。 当作战部署会议结束之后,众将起身而去,士气高昂,步伐坚定。 但是江小龙在看着他们的背影的时候,心中却明白,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这一聚之后都将是永别,不会再相见了。 不,也许不是大部分人,极有可能是这些在场的所有人的生命,都将在今天走到尽头了。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只有一个人没走,那就是葛尔丹骑兵的首领乌契达拉扈。作战会议上江小龙向大家交代了,葛尔丹的部队将作为战略总预备队,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大约半数的江小龙部队。 而江小龙较为精锐的神箭手们——经这段时间的大规模选拔和突击训练,已经达到了大约三千人的规模——将作为战术预备队,机动使用。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所有的人都知道神箭手的宝贵,而江小龙没有藏私。他把他的神箭手作为机动力量,毫无保留地全部拿出来,作为灭火队来使用。这让人觉得大家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没有什么特殊的例外。 全城守军十数万人,他用自己的几千人归入葛尔丹的战略总预备队,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葛尔丹部队,大家都知道野战和近战是他们的长处,而守城和阵地战则是他们的短板。用他们那剩余的两、三万人来做战略总预备队,可以说是比较恰当的。 “我的部队要放在什么地方?”乌契达拉扈问道。 “你首先把人都集中到市中心的高塔那里。”江小龙回答道:“很有可能那里就是我们最后的抵抗战场。但是目前还说不准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动。这要看战场上的形势变化,我们要随机而动。放心吧,有你出大力的时候。到时候你别给我说你上不去。” “切——!小看我们!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是永远都不会向暴风雨低头的!”乌契达拉扈声振屋瓦,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全城到处都响起了警报的号角声和军官们严厉的叫喊声,所有的部队都在紧急集合,脚步声杂沓,武器和盔甲的碰撞声中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市民们惊恐地走出家门,站在檐下观望。 各个部队的集结地都在进行着简短的战前动员。江小龙带着一些人来到了西门的附近。这里将是敌军的主攻方向,所以这里集结的部队最多。 副总指挥使余桂久正在这里发表讲话,动员大家死战到底。 但是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就在余桂久慷慨激昂地结束了他的战前动员讲话之后,一名军官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绝不上战场做你们的炮灰!像这种根本就打不赢的仗,完全没有意义。我绝不跟你们一起去送死,我要跟我的家人在一起。” 说完,他真的就将手中的长剑和盾牌乒呤乓啷丢在了地上,然后又动手摘下了他的头盔。 “混蛋,任何临阵脱逃者,杀无赦!”余桂久气得连脖子都变得通红,脸色更是变成了猪肝色,红得都发黑了。 而那个人却并不服气,梗着脖子瞪着余桂久。看他身边人的表情,居然有不少也在瞪着余大人,似乎他们全都是那个声言要放弃作战的军官的追随者。他们同意他的话,并且十分坚定地站在他的这一边。 他们不相信这场战斗会赢,所以倒是觉得:也许忍气吞声、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也是个办法。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能够活下去,那么何必非要死打硬拼,白白丢掉自己的一条性命呢?当个普通百姓不好么?他谁爱来占领,那就来占领好了。 至于国家兴亡什么之类的,又关得了我多少事呢?我一个平头百姓,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江小龙悄然问身边的人道:“这人谁啊?这么大胆?” “本地人。平日里跟余桂久称兄道弟的,是个曾在战场上救过余大人的命的家伙。”多伦富德极为简短快速地回答道。 “难怪……” 多伦富德的话还没说完,江小龙就打破了现场尴尬的沉寂,高声喊道:“没用的,余大人。还是让他们走吧。” 余桂久登时就很诧异地看着江小龙,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江小龙稳步走上了高台,跟余桂久站在了一起,对台下的人朗声说道:“凡是不愿意打仗的弟兄们都走吧!我原谅你们,也不处罚你们。” “像你们这种丧失了斗志的人,上了战场也没用。都走吧。” 随后,他提高了音量说道:“不过临走之前我请你们想一想:我们一旦战败,敌军的铁蹄踏进城里来。你的家人,你的妻子儿女,你的老父亲、老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妻子儿女们,就全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一旦联军的士兵们冲进城里来,在你们的面前发生了抢劫强女干和杀戮,然后当你们的家人鲜血淋漓,就在你的面前向你哭喊、向你求救的时候,你们有能力保护他们不受侵犯和凌辱吗?还是你们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遭受侮辱和残杀?” “如果你们觉得这种事情不会降临到你们的头上,那你们就走吧。我绝不留你们!” 他的话不长,但是很有力道。每个人都不得不低头想一下,他讲的有没有道理。 人家是战胜者。 战胜者跟被征服者之间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只能祈求他的怜悯——就像是家里养的鸡和猪一样。 当屠刀握在人家的手上,一切自然都是人家说了算。人家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付出了许多战友的生命的代价,他们会可怜你么? 他们是征服者! 征服者一定会把被征服者看成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为什么要去可怜蝼蚁呢? 自古以来都基本上没有这样的现象。 国内战争或许会这样。军队要标榜自己是正义之师,爱护百姓,秋毫无犯。对被占领的城市采取怀柔政策。但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争取民心,为自己的一统江山大业打下牢固的民众基础。 而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就不一样了。你是入侵者,即使采取安抚怀柔的政策,也不一定马上就会看见好的效果。反倒是血腥屠城,或许更能震慑抵抗者的信心和士气。 尤其是在古代,人们没有什么现代(或称后世的)的文明理念。侵略者都是蛮不讲理的。 比如在我们这个时空的历史上的大清国,在征服中原的战争之中就有着许多屠杀的案例,比如臭名昭着的什么“嘉定三屠”和“扬州十日”等血腥暴力屠城事件。 只有在大肆野蛮的屠杀、平定了被征服者的反抗之心之后,他们才会坐下来跟你谈什么怀柔政策、休养生息、安抚民众等等。不过那也是为了他们今后的统治,打下坚实的民心基础。 成吉思汗的屠杀则更为恐怖。他在后世居然被许多人奉为英雄和什么“一代天骄”。这简直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因为想当年他们在征服中原、屠杀汉人的时候,他可是一名仿佛从地狱里来的刽子手,其冷酷的满城屠杀的手段是极其的残酷无情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双手沾满了我们祖先鲜血的家伙,会被后世的人们歌功颂德地称之为大英雄,简直是不可理喻的笑话! 当江小龙讲完话之后,全场出现了一片寂静。人们都在扪心自问:你放下了武器,人家却根本不理会你的怯懦求饶,他非要虐杀你,你能怎么办? 许多人,包括刚才那群想要放下武器的官兵们都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江小龙背负着双手不再说话,傲然地看着大家。他知道他刚才的讲话已经直击了许多人的内心深处。余桂久也不再说话了。他知道江大帅刚才讲话的力度已经足够了,心中只有佩服。 就在大家的情绪越来越高,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韩秋雪忽然走上台来,站在江小龙的身边声嘶力竭地喊道:“还有血性的弟兄们,真的要死就请死在今夜,死在战场上吧!总比看着我们亲人受虐而无能为力的好!” 她的话震动了所有人。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全都静了下来。那个刚刚还梗着脖子说不打了,要回去陪伴家人的那条汉子,又把自己的头盔重新戴好,默然地捡起了刚才丢下的长剑和盾牌。 他走上台去,对余桂久、江小龙和韩秋雪三人下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昂然挺起自己的腰脊来,朗声说道:“余大人,江大帅,还有这位女将军。小人知错了。” “小人在这里郑重地向各位大人请罪。请允许小人戴罪立功,为保卫永州县全城的百姓,战斗到底,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请各位大人战后再来处罚小人!” 余桂久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朗声说道:“大家对战胜敌人缺乏信心,觉得我们可能打不赢,想要去做温顺的羔羊,这个我能理解。可是你们知道吗,你们的这个想法是错误的。你们担心你们的激烈反抗会让他们对你们更加的凶恶残忍,对吗?你们觉得如果放下武器,温顺听话的话就会减少他们对你们的伤害,对不对?” “这个想法我也能理解!” “但是……”他加重语气说道:“江大帅和这位女将军说的对,有谁会因为羔羊温顺就不会去杀它呢?野狼和老虎会因为羔羊的不反抗就不会去吃掉它吗?” “当然不会!那么既然我们反正都是要死的,大家就要勇敢地去面对!” 他慷慨激昂地挥舞着手臂喊道:“我们要拿出宁死也至少要断你一条臂膀的勇气来,让他们知道痛!让他们也流血!让他们知道我们青龙帝国的军队是不好惹的!” “我希望你们都能拿出勇往直前的勇气来。敌人越是凶恶残暴,我们就要比他们更凶恶!也只有这样拼死一战,我们才有可能有打赢他们的希望!” 台下无数条手臂举了起来,无数人高声喊道:“拼死一战!” “决不投降!” “跟他们死磕到底!” 余桂久对这一事件的处理感到非常有触动,他事后私下里跟江小龙说道:“还是你有办法!当时我一看他们那副要哗变的架势,就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确实想到要铁腕镇压他们,但是我当时还是犹豫了。因为我担心真的进行武力弹压的话,效果可能会更糟,说不定会引起他们的暴力抗拒也未可知。真要那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没有跟敌人打起来,反倒是自己人先干起来了。损失巨大不说,人心可能还是不服。就算让他们最后上了战场,那也是巨大的隐患。” “真的出现大规模的临阵倒戈,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江小龙点点头笑道。 “说的是啊!”余桂久急忙接口道:“我就是担心出现这样的结局,才没立刻下令杀了那个带头反抗命令的小子——尽管他是曾经救过我命的家伙。但是临阵抗命是重罪,我没办法了,也不得不想要杀了他!” 最后他说道:“从内心深处说服他们,我跟你学了一招!江少帅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少年英才!” 当全城都动员起来之后,敌方的阵营却始终毫无动静。城外的大军雷声大雨点小,呜呜渣渣地闹腾了半天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火把都渐渐地熄灭了,整个列好了大队的阵营,似乎也都在逐渐地散去,期待中的凶猛攻击并没有发生。到了后半夜,敌军的整个营寨包括刚刚排列好的队伍,几乎都是一片漆黑,不知道黑乎乎的夜色中他们还有多少人,正在准备干什么。 余桂久气急败坏地跑到西门,见到江小龙就急急慌慌地问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迟迟不动?” “他们在玩儿心理战!”江小龙冷笑道:“目的就是想要我们紧张恐慌起来,甚至发生内讧、哗变等事件。小场面,不要慌!通知各部,抓紧时间休息,枕戈待旦。最重要的,是让士兵们的情绪都安稳下来。要告诉他们,大家都要沉着镇定。除了监视敌军动向的值岗哨兵之外,其他的全体人员就地休息。敌人不动,我们就不动!” 余桂久被江小龙的大气沉着给震住了,心想这小家伙可真是非同小可啊!在这种压力巨大的场合下,他可一点都没乱。 在这一刻,他从内心里开始拜服起江小龙来。 这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总能在大家都六神无主、没有办法的时候,他却能一眼就看透事物的本质,然后镇定从容地应对。这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他真的只有十二岁吗? 一夜无事…… 不!也不能说一夜无事。联军的阵营里差不多每隔一个小时,就会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点起火把,然后就有许多人呜哩哇啦地乱叫一阵,引起城墙上值班岗哨的一阵慌乱。 根据江小龙的命令,城里的大部分官兵此时都睡在城墙下的街道上。他们不卸盔甲,刀剑不离手,真的是枕戈待旦。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有许多人跳起身来,以为是敌人开始攻城了。 江小龙亲自睡在西城门上最高的箭楼里,当值班军官慌里慌张地跑上来报告敌军的动静的时候,他睡眼惺忪地爬起身来,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然后没好气地告诉那军官道:“以后这种事别来烦我!他们咋咋呼呼的,目的就是想骚扰我们,叫我们睡不好觉!” 这一整夜,联军总是在咋咋呼呼地捣乱,惊扰守城的官兵百姓。 到了次日的大清早,天刚朦朦亮,震耳欲聋的炮声忽然从西北南三座城门外同时响了起来。 期待已久的永州县大决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联军摆在西边的阵营率先发起了攻击。他们的第一颗炮弹砸在了西城门左侧上方的城墙上。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城墙的墙体被炸开了一处深达一尺的凹陷,碎石漫天飞舞。爆炸的威力让城墙上的人觉得,好像整座城墙都在被撼动。 第一声炮响过后,接二连三的炮击开始了,西、北、南三座城门都遭到了轰击。 江小龙急匆匆地从箭楼上下来,躲在城墙上高高的女儿墙后面,仅探出半截脑袋,用望远镜去观察着敌军的动静。 他的身边只有几个人,都拿着盾牌,紧靠在女儿墙的墙根下,等待着他的命令。 江小龙踮着脚看了半天,发现西面联军的主力部队虽然在城外摆开了十门大炮,但是真正开火的只有其中的五门,其他五门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过了片刻,南门和北门的观察哨相继都派了人过来,报告说城外各有三门炮在轰击城门,其余的大炮一直没有发射过。这也就证明了江小龙所做的结论是准确的——虽然他们摆了很多的炮,但是其中的一些炮是假的,只是吓唬人的摆设而已——联军并没有增加那么多的大炮。 “正面五门,两边侧翼各三门,那么说他们已经有十一门大炮了?”江小龙自言自语道:“难道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们不但修复了所有损坏的大炮,而且还用零配件又拼凑出了一门新的大炮?” 永州县的西门虽然是新建造的,很结实,但是仍然经不起炮弹的轰击。联军炮兵经过多次试射调较之后,开始集中火力猛轰西城门,没多久就把城门给彻底地轰垮了。 桥本太郎在望远镜中观看了半天,发现虽然炮火猛烈,但是城墙上并没有什么动静。经过询问其他两座城门,发现也是一样,城内并没有过早出现慌乱的盲目出击现象。 看来前面所做的那些骚扰动作,都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来。 “没用就没用吧……但是,你们就这么缩着又有什么用呢?”他下令炮兵开始轰击城墙,然后命令庞大的步兵阵营开始缓缓前移,以便所有人使用弓箭对城墙上面和后面进行攒射。 漫天而至的箭矢顷刻间就覆盖了西门宽阔的正面。城墙上一排排鲜艳飘扬的旗帜,立刻就被洞穿了许多的窟窿。 江小龙等人虽然低伏在高大的女儿墙之后,但还是要顶起盾牌,防范对方的弓箭袭击。 随着无数的箭矢呼啸而来,躲在女儿墙后面的盾牌阵下面的人们,就听到了一阵密集的“乒乒嘭嘭”的乱响,盾牌上遭到了无数箭矢的敲击。 数轮箭雨过后,城墙上还是没有反击的动静。站在一边的箐口俊秀微笑着对桥本太郎说道:“他还真沉得住气。桥本君,看来你前面所作的那么多的准备,收效都不太大啊!”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任何花招都是徒劳的。我看他能躲到几时!”桥本太郎冷笑道。 第1章 (九十七)血战永州 桥本太郎下令步兵在弓箭手持续的掩护下,开始架设渡河的桥梁。 半夜里,永州县的守军已经通过城墙边的河道里悄悄出城,在几个城门前的护城河道里都放置了渔网,渔网上也系挂了尖刀和铁丝。但是对联军来说,这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桥本太郎已经详细了解过墨阳城保卫战的诸多细节。在这次攻城之前,他也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渡河的工具采用的是面积较大的竹排,不仅稳固,而且吃水很浅,几乎就是浮在水面上的。而且护城河并不宽阔,官兵们只需要用船桨划动几下,就能到达对岸。 另外一个重要的措施就是,架桥的构件是原本就做好的预制件,到了河里只要拼装就行。还有一个就是,所有的竹排和架桥构件的表面都涂有防火的涂料,很不容易着火。 这一切措施都是由严谨而细致的铁血神兽帝国的士兵完成的。他们这个民族的骨子里似乎都有着非常执着的严于律己的精神,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就好像他们人人都有强迫症一样,对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挑剔,很自觉、自律地力求完美。 这种架桥的理念也是来自于后世的工程兵拼装概念,古时候是没有的。这也再次说明,联军中应该是有不少的穿越者的。 当联军的士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架桥的时候,江小龙下令守城部队迅速上城墙,各就各位。 命令下达之后,本来还蹲伏守候在大街上的青龙帝国-军队,开始紧急列队,在严厉的口令声的催促下迅速登上城墙。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守在城墙上,本意就是避过联军一开始的箭雨的集中攒射打击。但是从开战伊始直至现在,凶猛的箭雨就一直就没有停歇过。 这也说明了联军在这一战之前,准备得十分充分——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箭矢的消耗。 而对守军来说,这时候却不能不登城了。但是登城这一行动本身就是一个冒险的过程。 守城的官兵们全副铠甲,手举盾牌,冒着密集的箭雨攀爬城门附近两侧的阶梯,但大队人马紧急行动起来却不会那么的严密而紧凑。在紧急的跑动途中,还是不断地有人因动作杂乱而防护不周,不小心中箭后惨叫着从阶梯上往下滚。 军官们大声吆喝着,要求士兵们保持队形,不要慌乱,不要拥挤,随时注意保护好自己。 士兵们从各处阶梯登上城墙,对联军士兵进行弓弩还击。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是他们顾不上去拯救自己受伤的战友,只能任由他们满地打滚地哀嚎。 守城部队在登城之后就迅速展开。箭雨中一些人开始点起城墙上早已摆开的木柴,方便战友们使用火箭还击。但是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由于对方联军的准备工作很充分,火箭的打击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联军的架桥部队动作很快。一些官兵开始打捞清除水下的渔网,但是有些性急的官兵不顾水下有渔网和尖刀的威胁,纷纷跳下水去,帮助架桥,即使他们双腿被割得鲜血长流。 穿着甲胄下水是不可能的,因为太重。所以他们只能卸了身上的甲胄下水。下水的人不仅有被严重割伤的危险,还要冒着被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杀死的危险。 河面很快就被染红了——但是依然不断有人卸下盔甲,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去,在与水下渔网和尖刀的纠缠中,一边痛苦地嚎叫着,一边帮忙奋力托举起各种架桥的构件。 城头的箭矢毫不留情地射向水里那些没有防御能力的人,企图阻止他们的架桥。城下的弓箭手用更密集的箭雨射向城头,压制城头的打击,双方都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大量的竹排不断地被抬来推下水去,许多士兵根本等不及桥梁的架好,就已经乘坐着竹排杀了过来。 城头上的投石机轰轰作响,无数石块飞了下来,在护城河中砸起高大的水柱来。 很快,联军的大炮开始对城墙上的投石机进行摧毁性射击。他们在永州县的守军弓弩的射距之外,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意进行炮击,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只是他们的火枪的射距不如弓箭,一时半会儿还派不上用场。 但是这没关系,联军仅仅是使用火炮就足以摧毁城墙上的投石机了。 呼啸而至的炮弹一颗颗飞上了城头。城墙上原本还身材庞大、排列整齐、威武壮观的数十台木制投石机,在几分钟之内就一台台地被炸得支离破碎。各种零配件和巨大的木料被炸得四处横飞,操纵投石机的官兵们也多半被炸得血肉横飞,一时间,附近到处都是残缺的尸体。 江小龙百忙之中,还不忘教育身边的李云聪,说道:“看到没有,投石机遇上火炮,根本就不是对手!你还是先躲一躲吧……将来一定要大力发展火炮。记住,只有枪和炮才有前途。” 随着守城部队的投石机被全部摧毁,联军的投石机也很快被推了过来,对城墙上进行轰击。 从开战到目前为止,战场上还是体现出了联军巨大的压倒性优势,虽然他们也有人员伤亡,但是损失并不是很大,而整个战局却进展得很快、很顺利。 不多久,他们就在护城河上架设起了数十条简易的桥梁,黑盔黑甲的铁血神兽帝国大军密密麻麻地涌过护城河,与先期利用竹排渡过河去的人员合兵一处,开始对城市发起攻击。 城墙上的守军抵抗十分的坚决,他们冒着对方射过来的密集的箭雨,不断地对城下射箭以及丢下各种杀人的物件——包括礌石、滚木、热粥、沸油以及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部分联军士兵高举着盾牌,护住自己的头顶,想要强行冲进已经被轰碎的西城门。但是这里的抵抗最为激烈。城上的官兵们不顾巨大的伤亡,前赴后继地向下面乱投石块和巨大的滚木,砸得城门口处一片的尸体狼藉。 守城士兵们虽然大部分都是穿着盔甲,但还是不断地有人因防护不周而中箭倒下。 江小龙亲眼看见一小队抱抬着滚木的官兵,在奔向城墙边缘的路上接二连三地有人中箭倒下。虽然旁边的战友们不断地冲上去接手抬起滚木,但最终却因为伤亡太大、太快,剩余的人扛抬不动,滚木终于脱手落地,砸断了几名扛抬滚木的官兵的腿脚。 然而周围的战友们并没有为此而吓倒,又有一批人从四面八方冲上来,抬起已经沾满了战友血肉并被射满了箭矢的滚木,顽强地将之抬到了城墙边,并奋力地推了下去。 眼见城门口一时间还难以突破,蜂拥而至的联军的官兵们将运过护城河来的大批云梯抬了过来,蚂蚁般地开始登城。其余的大批人马则使用弓箭,直接对着城头倾泻箭雨,以掩护攀爬城墙的行动。 城头守军官兵们一片片地倒下,但是他们不顾死伤,搬运沸油和烫酒直接往云梯上砸,接着就往云梯上丢火把。 尽管云梯的表面涂有防火涂料,但酒还是很容易着火的,那些云梯最终还是一条条地燃起了大火,许多联军官兵浑身冒着大火,惨叫着纷纷从云梯上跌落了下来。 城门口也开始倾泻油料和酒罐子,然后丢火把引燃。城门处顿时烈焰冲天。十多名联军官兵顷刻间就成了浑身大火的火人,嚎叫着东倒西歪地逃了出来,他们的战友救都救不过来。 护城河对岸的巴克豪斯勋爵对这一情景显得无动于衷,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下令道:“赶紧组织人去城门口灭火!” 联军官兵冒着城墙上射下的箭雨以及投掷下来的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奋力将城门里燃着大火的木料向外拖拽并丢到河里去。他们还推着一种水车——车上承载着一个巨大的装水的木桶——冲到城门口处推翻车辆,让倾泻下来的水来灭火。 大多数水车都是一次性的,弄翻之后就几乎散架了。但是不断有新的水车被推运了过来,许多官兵们冒死在护城河里取水,来装满这些新推过来的水车。他们的战友则高举着盾牌,组成盾牌阵来掩护那些打水的官兵。 没多久,城门处已经堆积了许多辆已经被砸破而废弃的水车。但是在付出许多伤亡之后,城门口处终于由于水多到泛滥而已经变得泥泞不堪,熊熊的大火正在逐渐被熄灭。 联军士兵们再次组织大批人手,高举着盾牌涌入城门,但是城门内的抵抗更为激烈。 在城门口内侧边缘和附近两侧的阶梯上,以及城门正面的大街上、大街两侧的房屋上,到处都是弓箭手,密密麻麻地排列成队。 他们射出的箭矢彷如暴风骤雨一般,劈头盖脑地射向入侵者。不仅有弓箭和连弩的阻击,而且还有大量的石头甚至还有土制的燃烧瓶,联军的官兵们在这种极为猛烈的袭击下,一片片地栽倒在城门口处。 很快的,城门入口处的内外就堆积起了东一坨、西一坨的高高的尸体堆,许多联军的官兵就利用自己战友的尸体为掩体,就地使用弓箭进行还击。 城墙内侧的官兵们再次倾泻油料和酒水,点燃那些尸体堆。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乌契达拉扈多次派人来问江小龙,需不需要他的部队出动。 江小龙则对他派来的人吼道:“别特么的来烦我,叫他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高塔那里!我不叫他,他就不许动!” 巴克豪斯勋爵下令投入更多的兵力发动攻击。 这一阶段的攻击主要是以铁血神兽帝国的军队为主。桥本太郎看见他们损失较大,而且迟迟打不开局面,立刻下令樱花帝国的军团投入战斗。 顿时,无数头上绑着白色布带的樱花帝国的官兵们,纷纷高喊着:“班哉!——”(樱花帝国语:万岁!),高举着各式刀枪,涌过护城河来。 这时候,投石机和大炮已经将西门附近的城墙给轰得残破不堪。樱花帝国的官兵们重新在城墙上架设起了密密麻麻的云梯,并开始疯狂的攀爬梯子,发起令人恐怖的攻势。 还有一部分人则涌进了城门,和城内的守军激战。尽管他们一片片地倒下,但是阵地却在缓慢地、顽强地向城内推进。因为伤亡在不断地快速增加,城门口处新出现的高大的尸体堆也就不断地增加前移。 眼见已经有不少人冲进了西城门,巴克豪斯随即投入了他宝贵的火枪兵。守军知道火枪兵的厉害,所以马上组织起人马来,企图专门对付这些火枪手。 但是人多势众的联军发射出暴风骤雨般的箭矢,几乎覆盖了城墙上的每一寸地方,十分顺利地就掩护着火枪兵渡过了护城河。 这些火枪兵立即就投入了对城门口内的攻坚战。他们在其他人的冲锋掩护下,伏在尸体堆的后面,对准城内各处的守军进行枪击。 随着“乒乒砰砰”的几轮枪响,守军的弓箭手们一排排地倒下。尽管他们都穿着盔甲,但是枪弹的穿透力不是弓箭所能比拟的。随着火枪兵的投入,城门口处的原本十分顽强的防守,在十几分钟内就崩溃了。 樱花帝国的先头部队是重装甲突击队。他们都穿着沉重的盔甲,脸上戴着画得十分夸张、诡异、狰狞的脸谱面具,率先冲入城内同守军激战。 然而他们只是少部分,而紧跟其后的后续部队则是大批穿着布衫、脚上拖着木屐的官兵们——毕竟高等级的盔甲护具是很费钱的,他们只能是少数人拥有。大部分樱花帝国的人除了手中的武器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装备。 冲锋的人群拼命高喊着“班哉!”,一浪高过一浪地向城内发动冲击。 城墙外的攀爬云梯的攻势也是一浪猛过一浪,守军虽然顽强奋战,但是终究抵挡不住,只能在城墙上和爬上来的敌军做殊死的搏斗。 城墙上到处都是浑身是血的人,猛一看都分不清究竟是哪一方的。还有一些人的手臂被砍断了,或者是肚子被划破,肠子流出来的,但是他们依然在狂呼着奋力拼杀,似乎那些流出来的肠子不是他们本人的一样。 江小龙早就料到城门和城墙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此时他早已溜进了城内,找了座较高的建筑物,继续指挥着城里的抵抗。 攻入城内的联军遭遇到了同萨巴耶夫一样的困境。 他们在冲进城门口之后就举步维艰。尤其是打到第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街道的正面和两个侧面的大街上都早就垒起了高高的障碍物。无数的守军们从街垒的后方以及道路两侧的房顶上发射箭矢、甚至是扔出砖石来顽强抵抗。 街道两边的房屋内也被放置了大量的陷阱机关。同时在房屋的后面,许多人手执明晃晃的刀枪、弓箭和火把,脸色极其肃杀地严阵以待。 那些穿着布衫和木屐的樱花帝国官兵们大呼小叫着,与黑盔黑甲、闷声不响的铁血神兽帝国的官兵们一道冲锋,个个脸上都是凶残的表情。 樱花帝国官兵们虽然战斗精神很狂热,但是因为防护装备远不及铁血神兽帝国的人,所以伤亡立刻就大了起来。铁血神兽帝国的人虽然铠甲盾牌齐整,对箭矢的防御较高,但是也经不住石块、弩炮以及其他有较大分量的器械或物品的凶猛打击。 联军的攻势很猛,但是每一次冲锋都遭到了守军更为疯狂凶猛的迎头痛击。 因为参与防守的人们都知道,不打退敌国的进攻,他们就不可能有好的下场。 无数的石块、箭矢和重型排弩的弩矢扑面而来。只一小会儿的功夫,街道上就已经到处都是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的尸体了。 受伤的敌国官兵们用防守者听不懂的各种语言惨叫着,犹如将死的野兽一般地发出哀嚎。 他们拖着受伤的残肢满地乱爬,但是他们的战友们都在忙着打仗,并没有人去理会他们。甚至有些战友不顾一切地向前乱冲,无数的战靴毫不留情地胡乱踩踏在那些伤员的手上、身上甚至是脑袋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痛苦的哀嚎。 联军的火枪兵们在他们战友的掩护下冲进了街道上,用跪姿冷静而准确地发射枪弹,将街道两侧房屋顶上的抵抗者打得一排一排、乱纷纷地倒栽下地来。 樱花帝国的官兵们不顾一切地一拥而上,嗷嗷叫着攀爬街垒。守军们眼看抵挡不住,立即在早已灌了油和酒的街垒路障上纵火。 顿时,几条街道上同时都烈焰冲天起来。炽热的高温在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无数樱花帝国的官兵立即就变成了火人,但是他们依然惨叫着,带着浑身的火焰扑向路障后面的守卫者。 最先一批冲进街道两侧房屋里面的联军官兵遭到了惨重的打击。他们刚一冲进到屋子里面,就不断地碰到早已摆设好的各种机关陷阱。 与此同时,守在屋后门外和窗外的守军立刻放箭和砸石头,无数的箭矢和石块扑面而来,噼里啪啦地打倒了刚冲进屋内的人群。 但是后来的侵略者们不顾伤亡,大呼小叫着,成群结队地不断往房屋里面涌进,并依托着屋子里的地形和家具,从窗口和门口向屋后的抵抗者们放箭攻击。 双方都打得非常的紧张和激烈,每个人的动作都很快,个个都杀红了眼。 尽管从屋子里的窗口和门口向房屋的后面冲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铁血神兽帝国和樱花帝国的官兵们都悍不畏死,完全无视前面战友的惨重伤亡,依然非常亢奋地向外冲杀。 屋后的守卫者们眼看抵挡不住,马上开始向房屋里面投掷火把。街道两边的房屋一座接一座地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随后没多久,整条街道上到处都是炽热的火龙。 这些房屋中都预先放置了很多的硫磺,大火一起,黄色的火焰和毒烟顿时四处弥漫,终于将敌军的这一波的疯狂冲击给打退了。 此时,城墙上的战斗已经临近尾声。西门的大批敌军不断地攀登云梯,涌上城墙。守卫者们抵挡不住,尽管他们早已在城墙上放置了许多的微型拒马,给敌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和麻烦。 许多踩上了这些机关的人哇哇惨叫着倒地,可是一旦倒地,他们就会受到二次伤害,因为城墙上满地都是这种支棱着钉子的微型拒马。 江小龙在望远镜中看见不少的人纷纷倒地,当他们抬起上半身的时候,只见脸上和手上都被微型拒马上的铁钉刺穿,鬼哭狼嚎地叫嚷着,却不敢在地上翻滚。 然而,后面涌上城墙的人动作都很麻利。他们很快就利用自己手中的兵器划拉、清理掉了地上摆设的那些微型拒马。 联军的士兵们与各段涌上城墙的人合兵一处,肆无忌惮地沿着城墙分头向南门和北门冲杀过去。没用多久的时间,永州县的南门和北门也就相继告破。 与此同时,一批批联军官兵追打着败退的守军,企图从城墙边的阶梯上冲下来,攻进城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只听“轰隆!”、“轰隆!”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彷如平地暴起了一阵巨雷一般,那几条石砌的宽阔的阶梯竟突然从中间接二连三地轰然炸开,上百名联军的士兵和破碎的巨大石块、泥土一起飞上了半空中。 联军的官兵们根本想不到,就在城墙的阶梯上,他们遭遇到了恐怖的地雷阵。 这地雷埋得恰到好处。火药用量经过张宝庆、魏语新等人的反复计算——虽然说用量多当然是好,但是无奈火药库存量十分有限,必须做到精确使用,不能浪费——而此次爆破的时机,也掌握得非常的恰当。 第1章 (九十八)暴风帝国骑兵的冲击 为了准确地把握点火时机,张宝庆、魏语新以及他们的徒弟等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在无数纷乱作战和因伤亡而噼里啪啦坠下城墙的人雨中,亲临第一线观察点火时机,以确保能够更多地杀伤联军士兵。 ——而且在作战之前,他们对于导火索所需要的长度和燃烧时间,以及点火人员应该埋伏的地点和点火时机的把握,都是经过战前的反复现场踏勘、计算和演练的。 这几次爆破都非常的完美,也非常的突然,给士气正旺、冲得太猛的联军以当头一棒。 虽然人员的杀伤不是很大,但是胜在时机把握的突然性。势头正猛的联军没有料到会遭到如此猛烈的打击,空中一时间到处都飞舞着人的残肢和各种器官。 地雷爆炸的猛烈毁灭效果震撼了联军官兵们的心理,瞬间让他们的攻势顿挫。 “真想不到他们也有这么多的火药,而且还能玩儿的这么厉害啊!”就连远处指挥战斗的桥本太郎都被吓了一大跳。 他身后的箐口俊秀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真是顽强啊!这小龙君确实常常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桥本太郎听了这话不禁眉头上挑,心说你到底哪边的啊? 他冷哼一声说道:“就算有一点点的炸药又如何?我们早就收买过他们城里的地痞和无赖,在上个月江小龙到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悄悄地把城内的硝土搜刮一空。我不相信他们还会有多少炸药。如果没有更多的炸药,他们今天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翻盘的机会。” 他说的对! 这就是为什么,江小龙组织了大量的人力都很难找到硝土和硝石的原因。所以江小龙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没有能制作出许多的炸药来。 而这几次突如其来的爆炸,也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联军的攻势。一开始他们的确是被炸蒙了,但是在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这帮狂热的家伙们就很快又恢复了攻势。 由于西、南、北三处城门两侧的阶梯,都已经被从中间给彻底炸塌了,攻击部队一时之间无法从城墙上冲下来,他们只好分兵另想办法。 其中的一部分官兵们兵分两路,迅速沿着城墙占领了最后一道城门——东门。只不过由于担心东门两边的阶梯上也安放有炸药,他们虽然在城墙上大呼小叫的,却并不敢再沿着阶梯上往下冲。 实际上这里是没有安放炸药的——不是江小龙他们想不到,而是的确库存的炸药量太少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能够用到这里的药量了。 即使如此,联军官兵依然心有余悸,好长时间不敢从东门两侧完好无损的阶梯上冲下来。 西门处的阶梯虽然全被炸断了,但是联军很快就将城外的云梯给搬上了城墙,然后他们再顺着云梯从城墙上下到了城内,在南、北门和东门,他们也都是这么干的——即使东门两侧的阶梯现在看起来还完好无损,但是谁还敢往下冲呢? 还有大批的联军官兵通过城门涌入了城内。他们不断地推进并扩展着自己的占领区,逐步消灭抵抗的青龙帝国官兵,并将城内其他残余的抵抗者的活动空间不断地压缩。 尤其是作为主攻方向的西门,此时联军已经突破了两道路障,并在火枪兵的掩护下向第三道街垒发起攻击。 他们还迅速修复了已经在战前被守卫者破坏了的护城河吊桥,以便把火炮和笨重庞大的投石机都给运进城内,好作为他们攻坚的远程利器。 眼见敌军的立即攻势越来越猛,尤其是火枪兵的攻击,简直无往而不利。副指挥使詹楚鸿组织了一支大约两万人的队伍,发起了一次极为凶猛的反冲锋。 浩浩荡荡的青龙帝国-军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突然从青龙帝国的防守阵地里面冲出来,直扑从西门打进来的敌军。 联军的抵抗也十分凶猛。羽箭穿梭,密布空中,遮天蔽日,双方在接触之前就各自倒下了一片又一片的人群。 青龙帝国-军不顾伤亡,勇猛直冲,终于杀进了联军的阵营之中。由于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江小龙在望远镜中看到很多人只顾狂冲而不断地被绊倒,整个街道上到处都是流淌的鲜血。 青龙帝国的反击部队就像是一股青色的洪流一样,势头极猛地席卷而来,愣是将人数众多的联军打得节节后退。那情景看上去相当的鼓舞人心,站在江小龙身边的将佐们不禁都鼓起掌来,并大声喝彩,为他们的英勇行为而感到欢欣鼓舞。 只有江小龙纹丝不动,脸上也是面无表情的。 詹楚鸿不仅是想要打退对方已经攻入城里的那些部队,他同时还想乘机消灭那批令人讨厌的火枪手。 尽管他们冲得很生猛,但是那些火枪兵们也很乖觉,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就全面后撤,大部分人都逃进了自己的阵营之中,几乎找不到踪影了。 就在战斗极为激烈的时候,乌契达拉扈再次派来自己的副将多敦木,心急火燎地请求参战。多敦木厉声叫道:“不是已经把冲进城里来的敌兵给打退了吗?此时正是反击敌军,把他们赶出城去的最好机会,大帅你为什么还不把我们给派上去?” 江小龙声色俱厉地吼道:“你去问问你们的头领,战前是怎么说好的?我不让你们冲你们就不要冲,难道你们草原上的人说话都不算数的吗?” 多敦木见来硬的不行,连忙苦着脸说道:“我的小哥哥啊,你看看大街上,你们的人已经差不多要赢了,再不让我们上不是连仗都没得打了吗?” 江小龙冷哼一声道:“还早着呢!哪有那么容易赢的?” 他们此时已经站在了城中-央的高塔上。 从望远镜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青龙帝国-军的反击部队冲锋虽然很猛烈,一开始就夺回了大片已经被对方所控制的街道和市区,但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铁血神兽帝国和樱花帝国-军队的汪洋大海之中。他们推进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人数也在逐渐地减少。 多敦木举着望远镜,咬牙切齿地为青龙帝国-军加油。但是随后没多久,他就看到双方的大队人马已经全面陷入了大面积的白刃混战之中。他们就像是发生了全面混战的两窝蚂蚁一样,无数的人搅在一起,互相凶狠地乱砍乱杀,敌对的双方都极力想将对方打退。 大街小巷上到处都布满了杀红了眼睛的人群,每一方的伤亡人数都在急剧地增加。满大街上到处都是堆积起来的尸体,石头和箭矢满天飞舞。 有些人手里的兵器卷刃了,就砸向对方,然后再去地上抓身边尸体手上的兵器。就连着了火的房间里,甚至在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房顶上都有人在搏斗。 青龙帝国-军的阵地还在缓慢并且顽强地向前推进着,但是战斗却变得越来越艰难。 这时候就是余桂久也冷静不下来了。他大声朝着江小龙嚷道:“把预备队派上去吧,大帅!你看看,再加一把劲儿咱们就能打退他们了!” “我本来就不同意他们发动这场反击!”江小龙并没有接余桂久的话茬,而是愤愤地说道:“可是他们非要这么做,白白浪费兵力!” “可是再投入一支力量的话,就完全可以打退他们了!”余桂久争辩道:“你看见没有,胜利就在眼前!” 钦差刘永福也急得直跳脚,跟着瞎起哄,乱嚷嚷。江小龙很不耐烦地指着他的鼻子叫道:“死老头儿,你给我闭嘴!” 他随后又转身怒气冲冲地对余桂久说道:“别胡说八道!你是没有看到城外还有多少联军的部队还没进来吗?” “打退他们?哪有那么容易?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眼前打退了又怎么样?他们还是有能力再次打进来的?而且南门怎么办?北门怎么办?还有,你没看见东门那边的敌军已经冲进来了吗?” “真不知道是我的年纪大还是你们的年纪大。都特么这把岁数了,还他吗的这么冲动!”江小龙忿忿不满地骂道。 其实这实在不能怪这些人的激动,如此惨烈的战斗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真的能按捺得住,坚决按照战前的战略战术意图执行的人,恐怕也只有江小龙这样的怪物了。 这时候还能稳得住的,当真需要极大的定力,正所谓老话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乃大将也!” 就在江小龙的话音刚一落下的时候,忽然就听得一阵响彻天地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叫声传了过来——“乌拉——!” 听到这声音,江小龙冷笑一声说道:“看到没有?他们一直没有动用的一支主力大军,现在终于出场了!” 随着震天动地的“乌拉——!”的喊声,无数披着红色战袍、人高马大的骑兵从西边的城门口处涌了进来。正在殊死拼杀的樱花帝国和铁血神兽帝国的士兵们都纷纷赶紧让出道来。 一些跑得慢的联军士兵,竟被从城外冲进来的骑兵大军直接冲撞得飞了起来,并被随后汹涌而至的无数战马践踏成了肉泥。 红色的暴风帝国铁骑兵如同一股洪流一般,气势恢弘地疯狂席卷而至,本来还在浴血奋战的诸多青龙帝国官兵,一经接触,就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生力军给迅速击败。 成片成片的人群遭到暴风帝国的骑兵浪潮的凶猛冲击,被疯狂地践踏和野蛮的屠杀,或者是被一大片一大片地分割开来,然后又被这股红色的浪潮四面冲击直至被吞没,场面血腥至极。战场上本来还是对青龙帝国稍微有利一点的局面,登时就被翻转倾倒了过来。 詹楚鸿带领着他的亲兵部队处在反击阵营的中部。虽然眼见势头不好,他依然挥舞着大刀,厉声大叫:“不许后退!随我杀敌!” 但是他们的奋勇冲杀行动丝毫没有扭转惨败的局势。在随后的一转眼之间,这名勇敢的将军也和他的亲兵们一道,被淹没在了一片红色战袍的海洋里。一些败退的残兵企图逃入周边的各个小巷,但是红色的铁流不依不饶,逐街逐巷地疯狂追杀。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跟在冲锋陷阵的骑兵第一集团的后面,他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冲啊!在我们暴风帝国的钢铁骑兵面前,什么抵抗都将被彻底的砸碎!就像是石头砸鸡蛋那样!” 在高塔上看到这一幕的余桂久,当时就激动得浑身直打哆嗦。他对江小龙低吼一声道:“詹楚鸿是我的兄弟,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去死!” 说完这话,余桂久拔腿就要走,江小龙却对着他的背影吼道:“站住!詹楚鸿已经救不了了,你踏马的去了也是一样的下场!” “死了又如何?有什么好怕的?那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都站在这里不也是等死吗?”余桂久双眼通红。 江小龙没时间多说,他只是指着眼前市中心的这一带说道:“你现在给我亲自到这广场的前面去督战,带人组织最后的防御。” “记住,千万不要冲动!尽量利用你手上的兵力给我想办法迟滞敌人的行动,怎么能多杀伤就怎么来!我不是要你打胜仗、瞎冲锋,更不要你擅自打反击!我是要你想办法多杀人!这中间的区别你踏马的到底现在还能分得清不?” 余桂久仍然有些怒气未消。他胸口起伏,指着外面嚷道:“现在在外面拼杀的都是跟着我多年的兄弟,他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打赢这场仗吗?你却带着你的人,还有那些葛尔丹骑兵全都龟缩在这后面。却叫我出去多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想在最后的关头保住一点人马和资本,好跟敌人谈条件投降?” 江小龙不假思索地吼道:“在墨阳城老子五千人马抵挡二十万大军的时候,比现在的形势更凶险。要投降我为什么不那时候就投降?打完了那里我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就为了投降?你觉得那些葛尔丹人会可能投降给他们吗?”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打退他们——眼前这么多的敌军?” 江小龙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要的不是打退他们!老子要的是打赢他们!这中间的区别你到底懂不懂?” 余桂久被这句话给说愣了,使劲儿瞪着江小龙,半天没出声。 他说的对!每一句话都对!但是……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他现在还留着这支预备队想要干什么?余桂久实在是想不明白。 江小龙不打算做什么解释,也不管余桂久是怎么想的,只是对他说道:“我没那么多的时间跟你啰嗦,现在也不是讨论的时候,你到底去不去督战?我没工夫跟你慢慢地讨论和研究这场仗应该怎么打!” 说完这话他又转头对多伦富德说道:“你派人分头去找南门的作战指挥范潇同、北门指挥马敬明、东门指挥蔡骏发,告诉他们多设几道防线尽量拖住敌军。” “我告诉你们,绝对不允许再擅自出击,浪费兵力!要为长时间承受压力做准备。最重要的是,不要动不动就轻言杀身成仁。就像我战前会议所讲的那样,灵活机动,杀人为主,千万不要轻易试图打反击!” 多伦富德走后,江小龙又看向余桂久,意思是你到底要怎么样。余桂久明白他眼神的意思,立刻说道:“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我还是不明白,都这种情况下了,我们还能怎么去打赢!不过我可以现在就到广场的前面去,到第一线去,我的兄弟这时候已经跟他们直接干上了。” 他说的是战前曾经顶撞过他的那名军官所带的部队。虽然说当时余桂久很恼火,但是细想之下他也觉得那帮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不恨他们。尽管他当时真有要杀一儆百的冲动。但是一旦这些人投入了战斗,他就必须要到前线去。毕竟大家都是生死与共好多年的同袍了。在他们浴血奋战的时候,他作为他们的老长官,他必须要和他们在一起,他必须亲自指挥,最后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壮烈殉国。 余桂久走了之后,江小龙指着多敦木对吴浩雄说道:“狗熊,你现在带着他们预备队所有的人马,都进入到赵员外的庄院,按我先前所说的第二套方案去办!” “遵命大帅!”吴浩雄转身对多敦木嚷道:“你跟我来!” 看着吴浩雄和多敦木离去的背影,江小龙想了想,悄声叫来了身边的一名亲兵,说道:“你去,找到医仙万紫霞和御医杨晟鲁,让他们两个立刻到七星塔上面来。” 这名亲兵名字叫做李旺财,原是墨阳雄狮旅中的一名骨干,头脑聪敏,办事灵活,相当能干,曾多次跟随江小龙及其手下出生入死。 尤其是在收编赵贵忠的黑云寨的时候,他被赵树勇亲自点名,参与到了凉亭破伏击以及反伏击的特别行动中,其期间的表现十分的出色。 此次作战之前,江小龙由于手边可用之人较少,就把他给抽调了出来,让他跟随在自己的身边,此时刚好用到了他。 李旺财接到指令后没有多话,只问了一句:“他们都是很有责任心的人,不配合怎么办?” 江小龙看了他一眼,也只回了一句:“你看着办!” 李旺财就心里清楚了。 虽然说现在城里面到处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道杨晟鲁和万紫霞他们两个目前究竟在哪个位置,而且外面到处都在发生着激烈的战斗,危险性很大。而那两个人现在身在何处、究竟是什么情况更是没人能知道,但是李旺财却没有再多问一句话。他一转身叫上两个人就冲了出去。 三个人一出七星塔,就听见四面八方不断地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羽箭如同飞蝗一般,密密麻麻,漫天都是。不时有炮弹落在大街上或房屋中,炸起冲天的火光和飞舞的砂石、血雨以及人的断肢。 还有投石机投掷过来的巨石,“轰隆”一下砸落下来,声势惊人。 李旺财带着两个人各骑了一匹快马,急匆匆地到处去寻找那万紫霞和杨晟鲁两个人的下落。他们刚一出门没有多久,其中一个手下被落下来的炮弹炸起的砖石击中了头部,他当即倒地,鲜血从头颈处一下子就喷涌了出来。 眼见已经无法抢救,李旺财没有停留,带着剩下的另一个手下继续穿街过巷地寻找。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这名手下在密集的箭雨中接连中箭,坐骑更是被无数羽矢射成了豪猪,哀鸣着倒卧在地下。李旺财纵马上前查看,见那名手下已被死马压住,大张了嘴巴,眼神暗淡无光,显然已经没有了生气。他只好立即拨马,继续上路,完成自己的任务。 单刀匹马的李旺财满大街乱窜,一边用手盾遮挡着四处乱飞的冷箭,一边到处吼叫着向人打听,寻找万紫霞和杨晟鲁的下落。 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联军投石机投出的一块巨石轰然一下,砸在了李旺财马前的不远处,飞溅起来的碎石打瞎了他坐骑的眼睛。那马立刻惊叫着人立而起,将李旺财摔落在地上。李旺财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不顾摔伤的疼痛,一瘸一拐地继续到处寻找。 在经历多次凶险之后,他总算在一处躺满了伤兵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万紫霞和杨晟鲁大夫。 当时这两个人正带着一群医疗队的人在抢救伤员。巷子里的地面上到处都躺倒着甚至是堆起来的伤兵——有些显然已经死了——简直没处下脚。 李旺财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巷子深处,一路上不知道踩到了多少人的腿、脚、手或肚子,在一片叫骂声或惨叫哀嚎声中,他总算跑到了那两个人的面前。 第1章 (九十九)拯救医仙万紫霞 万紫霞惊讶地看着狼狈跑来的李旺财,脱口而出问道:“大帅受伤了?伤在哪里了?” “小人来的时候大帅尚且安然无恙!”李旺财回答得很聪明。 我走的时候大帅的确是安然无恙的,但是我并不能保证在我走了之后他会不会有事。万一您回去了发现他没事,那自然再好不过,大家皆大欢喜。可是在这个极度危险、血腥的战场上,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都很安全呢?您不守候在大帅的身边怎么行? 万紫霞听了这话之后果然神态之间就有了犹豫之色,御医杨晟鲁见状便说道:“万医仙您去照顾大帅吧。这里有我在,您大可以放心地走!” “不,要走咱们就一起走。要留咱们就一起留。”万紫霞说道:“没道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我哪里是一个人?不是还有这么多的医疗救护队的人还都在吗?” 两个人还在这里争论不休,李旺财就不干了,急眉瞪眼地说道:“眼下情况紧急,哪有那么多的啰嗦的。你们两个必须马上都跟我走,不然我没办法保护你们的安全。” 杨晟鲁听了便对万紫霞说道:“你跟着这位小兄弟去保护大帅,我在这里多留一会儿,能多救几个人也是好的。” 万紫霞就对李旺财说道:“那你稍微等一下,那边有几个人的状况比较紧急,我先去给他们处理一下,等下我和杨大夫一起跟你走!” 她说完就转身,准备奔向躺在几米外的几名重伤员那里。 “等一下!”李旺财眼疾手快,一伸手拉住了她。万紫霞诧异地转身看着他。只见李旺财恭恭敬敬地向她鞠了一躬,口中说道:“医仙大人,实在对不住,小人冒犯了!” 话未说完,李旺财欺前一步,一记手刀闪电般砍在万紫霞的后脖颈上。万紫霞只觉头脑一晕,整个人就软倒了下来。 李旺财伸出左手架住她的胳膊,右手同时就从身边的死尸身上撕扯下来一件带血的战袍,裹住万紫霞的身体,又从地上捡起一顶头盔扣在了万紫霞的头上,完了还从地上抓了一把血水,胡乱地涂抹在万紫霞那美丽清秀的脸上。 这一切都是为了遮掩万紫霞美丽的容颜,甚至遮掩她女人的身份。经过李旺财这么几下子草草的装扮,她现在看起来就真的像是一个伤重晕厥,已经快要死了的士兵一样了。 李旺财几乎是在三秒钟之内,就完成了所有的这些掩护装扮的动作,干脆麻利得就像是变戏法一样。然后他一扭腰,就将万紫霞整个人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莫说万紫霞毫无反应,便是几步开外的御医杨晟鲁也没反应过来,从头到尾他只是张大了嘴巴,眨巴着眼睛,十分惊恐和不解的样子。 李旺财没工夫跟他解释那么多,神色冷峻、满脸杀气地瞪着眼睛对杨晟鲁说道:“杨大人,您跟在我的后面吧。麻烦您无论如何跟紧一点,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倒不是说李旺财对杨晟鲁有什么敌意或者特别不耐烦。他的神态其实是一个身处战场上的人的非常正常的反应——当人们处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之中,必须快刀斩乱麻地、特别是冷静而理智地解决眼前的问题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是这种表情的。 杨晟鲁急忙伸出双手乱摇,说道:“不去了!我就不跟你去了!你你你……照顾好万医仙,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弟兄生命垂危,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再说您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我们两个……” 李旺财根本没等他把话说完,当杨晟鲁说到照顾好万医仙那句的时候,他就已经干脆利落地一抱拳,打断对方的话说道:“那就先对不住大人您了。小人先送医仙过去,回过头再来接应杨大人……” 其实他也没能把话说完。就在他说完对不住的时候,他就已经扛着万紫霞,转身急匆匆地走了,剩下杨晟鲁一个人还在那里对着李旺财的背影,絮絮叨叨地接着把自己后面想说的那些话说完,好像并不在乎对方听得到听不到似的。 李旺财扛着一个女人,急匆匆地刚一冲出小巷子口,就见大街上有几十个人正在混战。所有的人都在狂呼乱喊,你戳我砍,打得一塌糊涂。 他顾不上帮助自己的战友,弯腰扛着万紫霞,顺着街边,紧靠墙根,一路闷头小跑,那群相互间杀得你死我活的家伙们都在专注着自己眼前的敌人,愣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居然让他就这样逃脱了。 李旺财刚松一口气,可是转过那条街的街角之后,从街边的的房舍里忽然又冲出来了三个人。他们是樱花帝国的武士,一人手中挺着一把竹枪,另外两人双手握着武士刀。 这三个家伙一看见李旺财,就呜哩哇啦地怪叫着,神情异常凶恶地冲了过来。 一打三,绝对的劣势!而且双方的距离正在急速地拉近。 李旺财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刻到了。他立即很果断也很粗鲁地扔掉了肩膀上扛着的万紫霞,就像丢弃一个大麻袋一样,根本来不及去顾及她是不是会摔伤。 紧接着,他右手急速从腰间抽出了一支轻便手弩,拉弦搭矢的动作快如闪电。 就在他拉弦搭矢的同时,他屈左膝半跪在地,两手平端已经上好了弦的手弩。就在他人还没完全矮下去的时候,那弩矢便已应声而出,如闪电般正中挺着长枪那家伙的左眼。 这一下打得极准,不愧是墨阳雄狮旅中的精干成员——在极度的匆忙和颠簸之中,他展现出了极度的冷静和沉着的心理素质,当真做到了“急而不乱,忙而不慌,沉稳镇定,一击必中。”这十六字诀。 这也正是江小龙所谓的,对于特战人员的十六字高标准要求。他刚才的那闪电一击,颇有当年江小龙面对熊王时的那副沉着冷静之风。 那个中了箭的家伙立刻哀嚎了一声,弃了枪,双手蒙面,仰天翻倒在地。短矢从他的眼睛正中射入,几乎贯穿,仅留一小节矢尾在外面。 也就是在这个人倒下的同时,另外两人已经杀到了李旺财的面前。 李旺财右手将手弩狠狠甩砸向左边那人的脸上,同时左手去小腿边拔出了绑在那里的一把短刀——他其实腰间挎有一把长刀的,但是现在拔长刀已经绝对是来不及的了。因为右边的那人已经恶狠狠地举刀杀到了他的眼前。 趁着左边那人正在招架砸过来的手弩的时机,李旺财猫腰跨步闪电般冲到了那家伙的左侧,险险避开了右边那人极其凶狠劈下来的一刀。紧接着他右手短刀架开左边这人的长刀,同时左手已经伸出去,控制住这人持刀的手腕。 从砸出手弩、拔出短刀同时冲前趋避、躲开对方一刀,一直到迅速控制被砸手弩这人的长刀,整个一套动作下来只有一秒多一点,绝对不足两秒钟的时间。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他右手的短刀已经就势拉了回来,并去直刺对方的咽喉。这时候交战的两个人都已经完全纠缠在一起了。李旺财的动作极快,而且使出的力量也是极其的凶狠。每个动作都拼尽了全力。但是那人的反应速度也毫不含糊,危急之中愣是抬手挡住了李旺财这致命的一击。 李旺财见攻击受阻,毫不犹豫地将短刀狠命地就往下拉。那锋利的短刀一下子就割开了那人遮挡的手臂上的皮肉。 由于这一下划得太快,被深深切开的皮肉白花花地向两边翻起来,却没有一点血色。随后的下一秒才有鲜血奋然涌出。但是就在那伤口里的鲜血喷射出来之前,李旺财就已经飞速地将短刀贴着对方肋骨的下方猛刺了进去,直没至刀柄。 被刺中的是那个家伙的肝脏部位! 肝脏大出血是极其危险的情况,转眼就会致命。那人显然也非常清楚这个后果。他立刻就放弃了抵抗,双手捂住李旺财刺进来的刀柄,神情颓丧地一屁股向身后的地上坐下去。 这两人闪电般的这几下交手都是极快而且极重的。整个过程顶多也就是两秒钟左右的时间就结束了。在这段时间里,右边的那个手握长刀的家伙也一点都没闲着。 他在第一刀劈空之后,虽然被隔挡在了同伴的身体的另外一侧,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脚步,瞬间就大跨步地冲向了右边,火速追砍李旺财。 而李旺财在同左边这家伙的搏斗的当中,也一直在灵活地迈动自己的双脚,一边厮打一边拖着眼前的对手的身体,企图遮挡右边那个人的攻击和掩护自己。 当李旺财的短刀刺入左边这个对手的肝脏的时候,本来位于右边的那个家伙,这时候突然急转身又冲到了李旺财的左边,并且转到了合适攻击的位置上,开始挥刀横砍李旺财的左臂。 此时双方交手犹如电光火石一般。任何一个动作只要稍微慢那么零点一秒的时间都是致命的。李旺财刺入左边这人肝脏部位的这把短刀,这时候肯定是来不及抽出来了。此时的那一瞬间,他的两只手中都已经没有了武器。 性命交关之际,李旺财奋力伸出手臂去格挡那砍向自己的武士刀,好在对方也是急切之间,脚下不稳,这一刀砍的并不是很重。除了砍开李旺财手臂上的皮甲之外,最终也只是砍开了皮肉,并没有严重伤害到骨头。 性命交关之际,急了眼的李旺财一翻左手手腕,紧紧抓住了对方的刀锋。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深深地切进了肉里。但是李旺财不为所动。他忍住钻心的剧痛,紧紧抓住刀锋,同时右手在自己的腰侧背一顿乱抓,抽出了挂在那里的一支手弩的弩矢。 这弩矢也就一尺来长,矢干细长,矢头锋锐。李旺财抓住弩矢的矢干猛扑上前,将弩矢奋力插向对方的眼睛。那个人也毫不含糊,在偏仰着自己头部躲避这一刺的同时,还伸出另一只手来格挡。 李旺财一击不中,锋利的矢头仅仅划伤了对方的面部。于是他攥着努矢的手就倏然抬起。 原本下压的力量一空,那家伙尽力格挡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就抬高了。那一瞬间,李旺财的弩矢已然绕过对方的那条手臂,再次奋力向斜上方刺去——对方此时偏头后仰的动作在这一刹那之间,就已经将自己的咽喉要害给亮了出来。 在这稍纵即逝的那零点一秒的瞬间,李旺财极其迅猛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弩矢斜上奋进,拼命地刺向了对方柔嫩的脖颈肌肤。 在这极度短暂的片刻,那名武士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那种濒死的绝望感。 他一边左脚大步后退并试图站稳脚跟,同时丢弃了右手上的武士刀,两只手闪电般握住了李旺财的右手,企图阻止弩矢的进一步刺入和伤害,一时间,两个人都同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但是,这时候一切的挣扎努力都已经晚了。李旺财根本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其实双方此时的心里都很明白,这个时候李旺财的左手已废,只要这名樱花武士的姿势和力量调整得顺手了,只有一只手的李旺财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决定生死的瞬间——也许只有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也就是说在对方弃了刀的右手刚刚握紧矢杆的那一刹那间,李旺财他大吼一声,整个身体都在奋力向前,全身所有的力气全都集中到了右手的那支箭矢上。 在那一刻,李旺财的眼睛都差点瞪得突出眼眶来,脖子更是红到了令人畏惧的发黑程度,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几乎就要爆开。 他脚下嵌有铁钉的战靴,在地上踩踏出了一阵说不清是尘土还是摩擦出来的青烟,冉冉升起。那铺着青石板的街道路面更是摩擦出一道道深刻的划痕来,足以见得当时的李旺财和他的对手是如何的拼命的。 经过一番疯狂而又极为短暂的对峙,已经处于绝对劣势的李旺财,愣是将那支弩矢透入樱花武士的咽喉肌肤,并一刺到底,直到剩下箭矢末尾的羽毛为止。 黑色的血液从箭矢刺入的创口处汩汩冒出,那名武士神情颓丧地跪了下来。他的脑袋因为弩矢的深深进入而奇怪地向后斜仰着。随后,他的口鼻之中也开始鲜血狂涌。 李旺财此时也已经几乎脱力,跟他的对手一起跪倒在了地上。 这一场一对三的酷烈厮杀,历时很短。整个过程前后也就七到八秒钟的时间,但是李旺财在每一瞬间都拼足了自己身体的全力,每一瞬间都将自己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 尤其是在精神方面,李旺财在每一瞬间都紧张到了极点,以至于在这只有短短不到十秒钟的肉搏战斗结束之后,他竟然立刻感觉到口干舌燥,并伴有一阵十分短暂的虚脱感。 不过,他也就是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虚软无力,随后他就强打起精神,哆嗦着双腿,很努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刚才和他厮杀的那三个人,想确定他们是否还有一战之力,直到确定他们都可能已经不行了之后,他才顾得上转过目光去扫向万紫霞,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谁知,就在刚才厮杀开始之前的那一刻,急了眼的李旺财不顾一切地将万紫霞往地上一丢,却没想到,就这么一摔,居然把她给摔得悠悠醒转了过来,并目睹了这场短暂而酷烈的厮杀。 李旺财看见她已经坐了起来,急忙伸左手去腰间按住那把挎刀的刀鞘,右手去抽刀。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不听使唤了,低头一看,左手手掌几乎断掉,软绵绵地耷拉着,血流如注。 万紫霞挣扎起来,喊着要给李旺财看看。但是李旺财顾不上去搭理她。他依然艰难地用右手努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一瘸一拐地再次去查看地上的那三个人,以便确定他们是否还会威胁到自己和万紫霞的性命。 当他终于确定这三个家伙即使一时还没有死透,也都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再也没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和万紫霞之后,他才插回长刀转身拉着已经跑过来的万紫霞,踉踉跄跄地往七星塔的方向跑,一边对她喊道:“别管我那只手了,快跑!!!”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时候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跟任何人厮杀了,不赶紧走的话,两个人都会死。 在离开七星塔之前,李旺财一直在高塔上细心地观察着七星塔周围的状况,此时当然知道怎么走才是最安全的。现在他带着万紫霞穿墙过舍,七拐八绕,终于进入了自己人这边的防御阵地。 当他们到达七星塔门口的时候,早就在塔上看到他们跑过来的江小龙,已经派出了几名亲兵来接应他们两个了。 当看到万紫霞已经安全地被人接走,李旺财终于因为血流过多,加上紧张的心情终于得以放松,他双膝一软,几乎跪下,最后是被接应他们的亲兵给抬上楼的。 临昏迷之前,他虚弱地对抬着他的亲兵说道:“麻烦兄弟转告大帅,杨大夫还处在危险之中,小人无能,未能将……”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流血过多,他已经昏过去了。 拯救万紫霞的行动只是这场战役的一个小插曲、小花絮。城里面此时到处都在上演着惨烈的战斗。规模浩大的永州县保卫战,此时已经接近了尾声——联军仍然占据着战场上的绝对的优势。 在万紫霞被人扶着走上七星塔的时候,她听到了第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响声,连脚底下都感受到了剧烈的晃动,但是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在此之前,当李旺财出发赶去救援万紫霞和杨晟鲁的时候,吴浩雄和多敦木也正同时出发,火速赶往七星塔的后方。 七星塔的后方是一片树林子,葛尔丹骑兵约三万左右的残余部队一直集结在这里。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虽然心情焦急,求战心切,但是吴浩雄却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是骑在马上的。 这也是纵横四海的葛尔丹骑兵的优良传统。在不必要的时候他们绝不会骑在马的身上,为的是节省马匹的体力。如果主人长时间骑在马身上,马也是会累的。 乌契达拉扈一看见他们吴浩雄和多敦木两个人的到来就很兴奋,忍不住用葛尔丹族语叫道:“终于轮到我们出场了吗?草原上的雄鹰们,让我们去撕碎了那些野狼崽子吧!” 他身后的骑兵们发出了一阵压低了的欢呼声。 吴浩雄不用翻译也知道他在嚷什么。他摆摆手叫道:“都别冲动!等我再叫点人过来!” 他派亲兵纵马赶去找到韩秋雪,告诉她按第二套方案办。韩秋雪立刻就带着江家军所部的几千兵马赶了过来,加入了葛尔丹的骑兵队伍——其中包括墨阳雄狮旅的部分人手,以及赵贵忠原山寨的几乎全部人马。 七星塔的侧后是一大片的贫民窟,那里有许多条小巷都能直通到河道旁边。一路上虽然道路狭窄,十分拥挤,但是这里目前还远离战场,比较的安全而且隐蔽,即使从城墙上也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这一带的建筑都是市民们杂乱无章地私自乱盖的,其间的小巷很多,地形非常的错综复杂。这些房屋大多都是破烂不堪的,而且布局非常的凌乱。但是别看它们破烂不堪,好多栋房屋还盖得挺高的,而且大多歪歪斜斜,摇摇欲坠的样子。 数万人的大军到了这里可就方便了,他们随便怎么走都可以到达小河沟的旁边——那里有座小木桥。 第1章 (一零零)五座小桥 不同于城内河道上的几座石桥的是,那些都是官方建造的桥梁。而这条小木桥是这一带的老百姓们自己建造、方便他们自己通行出入的。 城里其他地方的人都未必清楚这里还有一条偏僻的通行之处。因为这里是盗匪小偷们聚集的贫民窟,即使是普通的市民,只要不是住在这里的,大多也不愿意到这一块治安不好、环境极其的脏乱差而且臭气熏天的地方来。 跨过小河,在小桥的对面又是一小片稀疏的小树林。出了这片树林再跨过林外的街道,就是赵员外大院的一道侧门了。 这是一条江小龙他们在战前早就策划好的路线——由于远离热闹繁华的大街,所以这一带在城池被攻破之后的较长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成为主战场的。也幸亏在战前江小龙满城瞎转悠,才终于找到了这条很多本地人都不一定清楚的小木桥。 他们主要担心的是这座小木桥的结实程度,因为是居民们私自搭建的,终于结不结实、能不能保证让大队的人马安全迅速地通过,他们感到非常的不放心。 为此,张宝庆在战前还专门指挥了一批人,对小木桥进行了紧急加固。并且事后还调动了一队辎重运输队上桥,专门做了一次快速通过的测试。 测试的结果令人满意,唯一的遗憾是,桥面不太宽阔,真的要通过几万军队的话,还是需要多花一点时间的——但是现在再去拓宽这条小桥,显然是来不及了。 实际上通过这座小桥进入赵员外的府邸,只是江小龙诸多作战方案中的一个备选方案。其他的方案都是不必要进入赵员外的大宅院的。 不是迫不得已,江小龙并不打算实施这个方案,以免引起许多人的不满——毕竟,赵员外的势力确实有些太大,城里的很多高级将领和官员都在维护着他——尽管他本人现在并不在城里——在这需要大家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抗击敌军的时候,江小龙并不希望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节外生枝。 在人马集合的差不多的时候,吴浩雄率先跨过街道走上前去,对着赵员外府邸的那道侧门,抡起拳头就是一顿乱捶。远处的街道上喊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还不断夹杂着暴风帝国官兵排山倒海般的“乌拉!乌拉!”的吼叫声——那是他们暴风帝国语中表示冲杀或者万岁的呐喊。 侧门上的一个小窗子很快就被打开了,露出了曾经被江小龙强制引领参观院落的那个老头子的脸。他惊慌失措、浑身发抖地尖声叫道:“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不来骚扰我们的吗?” “少特么废话!我们要借路,开门!”吴浩雄吼道。 “不开!你们那个小无赖答应过不再来的。” 那老头刚要关上小窗门,吴浩雄一拳打过去,将那扇小窗门就给打飞了。 “你开不开?不开我们就破门了!”吴浩雄没时间废话。他不再理会对方还在嚷嚷着什么,就指挥几个人一起去撞门。孰料那门还相当的结实,一时之间竟然没被撞开。 “放把火烧了这破门!”多敦木说道。 “来不及了!”吴浩雄下令道:“翻墙过去,把门打开!” 话音未落,几个身手利索的人已经互相帮助托举着,噼里啪啦地就翻过了高高的围墙,然后他们七手八脚地将门打开,一众官兵就此一拥而入。 吴浩雄问那老头地库的钥匙在哪里。老头梗着脖子还想抗议,吴浩雄不由分说,和几个亲兵一起放翻了他,从他腰间摘下一大串钥匙来,就跑着去开地库的门。 大批官兵涌入地库,很快就打起了许多的火把。 乌契达拉扈看见地库里面有不少窖藏的好酒,不由得大喜过望,骂道:“他亲爹祖宗的,这家人居然藏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我们这些天没有酒喝,打起仗来也没有酒可以用,他们却这么小气!来呀,把这些酒都搬出去,点着火以后见谁砸谁!烧死外面的那帮野狼崽子们!” 庄院的留守老人们从四面八方跑来,还想上前阻拦,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是这些不讲理的大兵的对手?很快就都被野蛮地推倒在墙边的地上,爬都不敢再爬起来了。 吴浩雄熟门熟路,在他的带领下人们嗷嗷吆喝着,乱哄哄地就一窝蜂冲上去,每人扛着一个酒坛子,就跑到了河边的出口附近。 领头的吴浩雄拦住大家,说:“我先出去看看,江大帅一发信号,咱们就冲出去!” 这时候外面的仗打得正是惨烈。联军已经清除了城墙周边几乎所有的抵抗者,正在把残余的青龙国-军队包围在了市中心高塔周边的区域,并逐渐进一步地压缩他们的阵地。 出乎联军指挥者的意料之外的是,抵抗者的战斗意志十分的顽强,在市区内的许多条大街小巷以及众多的房屋中、甚至房顶上都有人在浴血拼杀。尽管如此,联军仗着人员优势和火枪兵的犀利,以及大炮的凶猛火力,不断地用密集的箭雨掩护自己的前进步伐。 青龙帝国的官兵总是一片片地被射倒,许多时候他们不得不使用盾牌或利用城内建筑物的掩护来穿梭调动。尽管损失一直很大,但是他们前仆后继,顽强战斗。每当一批人被打倒,就会又有一批人冲出来,仿佛杀不完似的。 紧跟在联军庞大的步兵阵营的背后的,是笨重的巨型投石车——每台投石车的周围都像蚂蚁群拖拽食物一样,环绕着上百名的联军官兵。 处在投石机周边的大都是负责牵引投石车的人,而且前后都有牛马等牲口也在拖拽推拉。还有一些人则是不时地在投石机旁上蹿下跳的,他们是负责装填石头并操作投石机的人。 巨大的投石机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木头部件承受重力的巨响,然后就“呼”地一下投出巨石,砸向青龙帝国-军队的阵营。 由于防守那一方的房屋和人群都很密集,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多数都不会落空,不是砸在街道上奔跑的人群中,就是砸在房屋建筑物中,造成很大的杀伤或者是破坏。 被石头砸中的人往往都会死得很惨,街道上不时能看到一些被砸中的人,多半都是身体的一部分被砸成了肉饼一般的尸首。还有一些被砸得断胳膊断腿的,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身后拖出长长的一道血迹。他们那恐怖的哀嚎的声音,令人不忍耳闻。 火炮队紧跟在投石机的后方,它们也在“轰轰”作响,炸在前方密集的人群和房屋中。 火枪兵更是活跃,他们在弓箭的掩护下,前出到攻坚的最前沿,不断发射出一排排的子弹,洞穿青龙帝国-军官兵的盔甲。这些人所到之处,往往都能很快就撕开并摧毁抵抗者的阵线。 由于这些火枪兵的攻击非常犀利,青龙帝国-军将之视为眼中钉,组织了几次反冲锋企图干掉这些家伙。但是他们非常的乖觉,一旦发现对方的反击势头很猛,就急忙缩回自己的阵营之中。而每当这个时候,他们阵营中的步兵就会迎头杀出,掩护这些火枪兵的撤退。 等到对方的反冲锋被击退,这些讨厌的火枪兵就又会很快地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重新集结,发动进攻。 城内守城部队的防线被节节压缩,尽管他们的抵抗很英勇、也很顽强。余桂久等一众高级将领们都纷纷亲临一线,指挥部队依托街道两边的各种建筑物等有利地形,组织狙击。 双方都不择手段地猛烈地打击着对方,尤其是火攻被用得最多。 城内此时到处都是烈焰冲天的火海,宛如一座地狱般的城市,就连着名的百年老店“望江楼”也在熊熊燃烧之中渐渐倒塌。每一处战斗的地方,双方都死伤特别惨重,在七星塔上观战的多伦福德不由得感叹道:“真所谓人到战场不是人,钱到赌场不是钱啊……” 樱花帝国的军队服装比较杂乱,很多人没有盔甲。他们的头上多半都绑着白色的布条,上面有的画着红色的樱花的图案,有的画的是一轮红色的朝阳,有的干脆就写着“必胜”、“千人斩”或是“武运长久”等等红色的繁体字样。 他们的冲锋尤其狂热,个个悍不畏死,不断地发出着“班哉!”、“班哉!”的呐喊声。 暴风帝国的人多半都披着红色的战袍,相比个子较为矮小的樱花帝国官兵们,他们尤其显得人高马大。 这个被后世称为“战斗民族”的种族,天生就勇猛好斗,他们也不断地发出“乌拉!”、“乌拉!”的怒吼,像是山呼海啸一般。 这些暴风帝国的官兵们不断地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凶猛冲击。而他们的每一次集团冲锋,都能将守军的防线整体打退至少数百米的距离——不管守军如何英勇顽强的战斗。 相比之下,披着黑色的战袍,黑盔黑甲的铁血神兽帝国的士兵们则相对沉静一些。他们好像并不太喜欢高声呐喊,但是说到残忍凶狠和冷酷善战,他们相比另外两个帝国的官兵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些武士一投入到战场上,就犹如冲入羊群中的饿狼一般,表现得精准、迅猛、冷静而且狠辣。 此时,从西城门主攻方向上进入永州县的联军的主力部队,不仅全面占领了城内小河以西的所有城区,而且还通过城内小河上的五座小石桥,攻占了河东大片的区域。 而市中心,就位于小河的东岸。 他们与从南、北、东三个方向上进入城区的部队一道,相互配合,将守军的数万人压制在了以七星塔为核心的市中心地带。 守军残存的部队虽还在拼死顽抗、苦苦挣扎,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已经是战斗的最后阶段了——永州县的覆灭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眼看胜利无望,守军中也有成片成片放下武器,跪地举手投降的。但是忙于作战的联军官兵们并不打算接受投降,也不在乎剩下的抵抗者们是否还会投降——在他们的眼里,这些都已经是死人了,只是需要多挥一刀或多戳几枪而已。 忙于进攻的联军官兵,在路过这些已经放下武器的军人身边的时候,百忙之中也会用长枪乱戳,用刀剑乱砍,顺手带走几个已经投降了的可怜人的生命。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杀死几个俘虏之后就会丢下剩下的投降者不管,匆匆远去,投入到前线的激战之中。 他们的行为,似乎更像是仅仅在路过这些投降者的时候,为了发泄杀戮欲望,而对这些已经放下了武器的可怜人挥舞几刀而已——当然,最终还是没有战俘能够幸运地活下来的,除非个别脑子比较灵活的,趁乱躺在地上装死的。 随后,联军的主力开始围攻高塔附近区域的抵抗者们,无数箭矢没完没了地覆盖着这片区域——仿佛永远也用不完一样。 此时,正在七星塔上的观战的钦差大人、督军刘永福,眼见联军的攻势是如此之凶猛,很快就对眼前的形势感到绝望。到了这个最后即将全军覆没、全城陷落的时刻,他已经双腿发软,站立不住,竟颤呼呼地扶着窗边的墙壁,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亲兵想上前拉他起来,好让他远离窗口,但是刘永福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一样,那亲兵拉了两下,竟然拉扯不动。 由于城内的小河上仅有五座小石桥,跟在主力大军后面的投石车因为太过拥挤,自身又太过体积庞大,一时间还过不了河。 火炮也没能过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准那片最后的区域进行炮击。联军的将领们终于发现,城中心的那座高塔是抵抗者们的指挥中心。 问题是如何准确地直瞄并炮轰那座高塔就成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此时的火炮的精确度并不是很高,火炮指挥官克劳奇正在上蹿下跳,一脸焦急地到处寻找合适的炮位,以便能够更方便地摧毁那座高塔。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火炮目前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很理。主要是因为四周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废墟、堆得很高的死尸堆,以及熊熊燃烧的建筑物,想要迅速地找到一处视野良好、地势平坦而且还不容易受到敌方攻击的地方,还真是不太容易。 江小龙此时已经集结了手下几乎所有的神箭手——包括墨阳雄狮旅的精英们——利用各种有利的地形顽强地狙击联军的攻势。 但是无奈联军的人数太多、攻势太猛、节奏太快,往往是刚打倒一批,又冲上来更大的一批。而且他们的冲锋速度极快,表现得非常狂热,根本不在乎生死。 不得已之下,就连江小龙作为看家底的最后的战术预备队——原肖云煌将军所部的那批人马也派上了一线去。他们打的很英勇,但是面对潮水般的联军的凶猛攻势,他们这点人手是根本不够看的。 一直在城外指挥战斗的桥本太郎、铁血神兽帝国的指挥官巴克豪斯勋爵,以及督战的箐口俊秀等联军高级将领都已经进入了城内。他们在小河西岸正中那座石桥的附近,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最后阶段的战况。 桥本太郎摇摇头说道:“箐口大人,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正太还真是一个令人非常讨厌的家伙。他给我们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亡损失。这一仗,打的很麻烦,也打得我很心疼——人员损失远远超过了我的预计——然而,该结束了!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是吗?我还真是期待呀!”箐口俊秀说道:“就这么就结束了,我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不过老实说,我也看不出他还能再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最好是活捉了那个小家伙。” “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和敬佩之情,我希望能够用他的心脏和肝脏来下酒吃。也好慰籍我们战死了这么多的樱花帝国武士的在天之灵。同时,还能告慰天皇陛下,我们终于拿下了永州县,除掉了我们前进道路上的最强大的敌人。” 桥本太郎点点头说道:“因为青龙帝国的主力都集中在他们国家的东部和北部。相信在突破了永州县的防线之后,我军将一马平川,横扫他们的整个中原地区,并且长驱直入,直取他们的京畿要地,活捉他们的皇帝!愿我军武运长久!愿上苍保佑天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联军攻势猛烈。此时,由西门进入的主力部队中的相当大的一部分,已经通过城中的五座石桥进入了河东地带,正在会同从城南、北、东三方面进入城内的部队,合围并集中攻打市中心这一小片区域的抵抗者。 永州县的守军依然在拼死顽抗,不断地利用建筑物和地形沉重地打击着入侵者,但是由于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阵地依然在不断地丢失。 江小龙下令实施焦土政策,所有守不住的地方都一律就地放火,于是官兵们到处都在砸酒坛子和油罐,只要守不住了就丢火把或者用火箭来引燃。导致市中心到处都是熊熊的烈火。那一片片猛烈的火海,让联军每前进一步都非常的困难。 入侵者们忙于救火和清理进攻通道所花的时间都比打仗要多。 但是他们毕竟人数众多,齐心合力之下总能缓慢地顽强推进。 于是一些青龙帝国的官兵们为了阻止敌军的前进,便舍生忘死地组织反击。他们不顾眼前正在燃烧的大火,高声喊叫着“冲啊!”、“杀啊!”,穿过火墙,不顾自己身上已经燃起的大火,去砍杀那些正在灭火的敌军官兵。 这惨烈的一幕让敌对双方的官兵们都有些动容。但是这些反击部队的一批批惨重牺牲,依然不能阻挡敌人前进的步伐。七星塔上的钦差刘永福急火攻心,看到这种情况竟然急得直接晕死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在炮击中被毁坏严重的高塔上,忽然升起了三支响箭。 桥本太郎等人很是疑惑地看着响箭在徐徐升空,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求救吗?这附近还有别的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军队吗? 这个时候,从西门进入城区的联军主力部队,大部分都已通过城中小河上的几座石桥,进入了河东一带。由于每座小桥都不是很宽阔,还有剩余的大约两万人马也都挤在桥边,等待着通过并加入最后的战斗。 每座小桥的桥头边都躺倒了无数抵抗者的死尸。有些地方的尸体都堆积了起来。在最北边的小桥的桥头下面,没有人注意到尸体堆中正有一具尸体正在缓缓地抬起头来——其实就算是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因为那顶多是一个还没有死透的人在做着他人生中最后的挣扎。 那“死尸”伸出稳定的双手,擦亮了手中的打火石,点燃了身边的一条白色的细绳。 这条细绳很干燥,上面附着有经过特殊处理的硝粉,所以燃烧的速度非常快。那条细细的白绳在燃烧的过程中,还带着“嗤嗤”的轻微响声——这条细绳在后世通常被称为“导火索”。它一直连接到小石桥下的承重结构中最为关键的部位处,那里暗藏着几十公斤的炸药——这恐怕是城中最后的一些火药了。 随着导火索的烧完,只听轰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石桥上的无数大小石块连同正在通过这座桥的近百名联军官兵们一起,被炸飞上了数十米高的半空中。整座石桥也随着这一声山摇地动般的巨响而彻底地断掉。 在这一声爆炸之后,河道上其他的四座石桥也都接二连三地相继发生了爆炸。 第1章 (一零一)炸桥 爆炸所产生的强大的气浪横扫着每座桥梁的周围,并以爆炸中心为圆心,横扫数百米的半径范围内那些拥挤不堪的联军官兵们。那些靠的比较近的人几乎全都被炸飞,较远一些的数百人则被爆炸的气浪狠狠地掀翻在地。 随着爆炸的结束,铺天盖地的石块、细沙和人的残破肢体又像倾盆暴雨一样地覆盖了下来——至此,联军的攻城部队被城中的小河一分为二,桥本太郎等主将所率领的后续部分兵马被彻底阻断在了小河的西面。 这几名肩负重任、专门负责点燃导火索的人,都是出自墨阳雄狮旅的老兵,而且是最先接受魔鬼训练的那批神箭手之中的人。他们是在战前由江小龙亲自进行心理稳定性测试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分子。 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心理素质超常的稳定。想当初,他们曾在锣鼓喧天和军官们的愤怒吼骂和冷嘲热讽之中,用弓箭去射击远处战友们头顶上的苹果——这样的经历令他们终身难忘。 而且在经历过这样的特训之后,他们又参加了墨阳城保卫战和万州县之战。经过数次以弱胜强的战斗洗礼之后,眼前的任务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不管当时城里的战斗打得有多么的惨烈,这几个身怀重任的人都不为所动。他们一直混迹在自己的战友们的中间,却并没有做任何冒险的事情,而是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隐藏自己、保护自己。 当他们身边的战友们一个个倒地身亡,而联军的大队人马冲杀到桥边的时候,他们早就浑身涂满了战友们流下的鲜血,然后钻进满地的死尸堆中,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具尸体——哪怕这时候身边还有受伤的战友在哀嚎、在求救,而联军的官兵当时却正在他们的眼前挥舞着屠刀,疯狂地砍杀他们的那些战友。 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们也依然不为所动,安安静静地倒在地上装死。 在高塔上放出三支哨箭之前,他们将已经死亡的战友们的残断肢体拉到自己的身上,并在自己的脸上涂抹着他们的鲜血,一动不动地埋伏在死尸堆当中,非常耐心地等待着最后行动时刻的来临。 他们的隐忍终于换来了巨大的成功——在他们行动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被联军的官兵们所发现——这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们提早被敌人发现,哪怕只有一座桥没有被炸毁,他们也不可能将东西两岸的敌军彻底地分割开来。而将敌军一分为二,是这次突击行动的最为关键之处。 他们必须为了这个目的而苟活下来。 突如其来的爆炸,瞬间就把嚣张无比的联军官兵全都给炸懵了。就连一向自诩为超级镇定的桥本太郎,也被眼前的这晴天霹雳一般的袭击而炸得头脑一阵空白。 无数的官兵在他的眼前腾空而起。随后,从半空中飞落而下的血雨、河水和泥浆溅满了他的一身、一脸,他却呆若木鸡,全然忘记了要擦一擦。 直到几秒钟之后,他看见周围因为惊慌而乱窜的人群,桥本太郎似乎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喃喃自语道:“这家伙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炸药?……他现在为什么要炸桥?……炸了桥之后他还想干什么……他还能干什么?……” 江小龙本来就有从张宝庆那里带来的炸药——虽然路上用掉了一些——来到永州县之后,他又命人到处搜刮硝石、硝土——尽管城里的硝土、硝石早就被桥本太郎收买的人给彻底搜刮了一遍,但是江小龙和张宝庆等人却不死心。 他们不仅在城里到处寻找,还派人穿着便服混入到难民群中,出城向东去野外寻找。 积极的努力总是会有所回报的,尽管找到的硝石、硝土并不是很多,但是拼凑起来也将将够用了。为了保障桥梁被彻底炸断,并且给联军的官兵们心理上足够的冲击,必须保证给这几座小桥保留有足够的黑火药。 因此,江小龙甚至不敢在城东门的石阶上再埋设地雷,而是把所有剩余的黑火药全部都集中在了这几座桥梁上。 早在这几座石桥爆炸发生的几分钟之前,正在赵员外府邸的地库门口的吴浩雄,就在对正乱哄哄地等着出击的部队进行训话。他先是大吼了一声:“大家安静!都听我说!” 这支部队中既有葛尔丹的骑兵,也有赵贵忠的所有人马。除了赵贵忠的人以外,葛尔丹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听不懂青龙帝国的官方语言的,只有极少数的一些将官和通译能够听得懂。 这些人立刻就转过身去,用葛尔丹族语向周围的官兵们大声叫嚷,命令他们全都安静下来,听吴浩雄一个人的训话。 部队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整个地库中除了一些粗重的战马呼吸声和响鼻之外,不再有其他的任何声响。 “我们出击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吴浩雄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库之中:“我只有两点要求:第一,冲出去的速度要快!拿出你们最快的速度来,见人就砍,绝不容情!” “但是在跟敌军的大部队搅在一起之前,你们要使用弓箭!我知道你们的弓箭很厉害,所以要尽量地使用弓箭!你们手中有燃烧瓶的人,不要随便乱丢。一定要在该用的时候才用——比如强渡小河的时候,一定要砸在人群里面,千万不要随便就浪费掉了。” “第二,在最开始我们冲出去的时候,大家都不要叫喊。不要打草惊蛇。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他们的人很多,尤其是河对岸的敌军,他们的弓箭是能射过小河、能伤到我们的。我不希望你们在冲进他们人堆之前,就引起他们所有人的注意。” “我可不想你们在冲锋的路上就会被他们当成箭靶子,给活活射死。所以,我们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时间越晚越好!等到我们跟他们河西边的这些家伙们全都搅在一起的时候,那边的人他们就是想放箭也放不了了。”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呜洛伊木里!”回答的声音很嘈杂,有青龙帝国语,也有葛尔丹族语。 “好了!”吴浩雄最后大喊了一声:“现在我们做好准备,等着江大帅给我们发信号!” 他喊完这一句话之后没有多久,外面就响起了三声尖利的哨音。吴浩雄出门探头一看,高塔的上空冉冉升起了三支哨箭,这是发起总攻击的信号。 “我们出场的时间到了!”吴浩雄兴奋地大叫了一声:“为了胜利,弟兄们跟我冲啊!” 喊完这一句,吴浩雄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出了赵员外的地库大门,向大街上冲去。 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吴浩雄往外冲,个别人热血沸腾地吼叫了起来,但是立刻就被身边的军官或同伴给严厉地制止住了。 在他们像风暴一样冲出去的路上,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几声爆炸的巨响,震天动地的。所有联军官兵们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集中在了爆炸这一事件上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支敌军正在沉默中、如狂飙一般地席卷而来。 当小河西边的联军官兵们还在傻愣愣地看着被炸断的小桥以及东岸的情况的时候,冷不防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数万匹战马踩踏着街道,让人感觉到地面都在抖动。 就在人们还没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的时候,无数的箭矢已经劈头盖脑地扑面而来,彷如疾风暴雨一般。葛尔丹的骑射之术天下无敌,尤其是弓弩之强劲,绝对是难以抵挡的,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暴击,联军的官兵们招架不住,顿时成片成片地倒下。 紧接着,根本不等联军反应过来,这几万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部队就以极其凶狠的架势,一股脑地突进了西岸的联军阵营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还有一些距离较远,隔着人群的联军官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龙帝国-军在西岸局部上的人员优势,再加上自背后而来的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联军的官兵们一下子就被彻底地打懵了。 如果此时从空中俯瞰的话,可以看到葛尔丹骑兵的突击集团正如一把利斧一般,以楔形之势斩入了联军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他们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完全不能抵挡。 在最开始冲锋的时候,吴浩雄本来是第一个冲出赵员外的大院儿侧门的,但是没多久,无数精锐彪悍的葛尔丹骑士们就从他的身边一掠而过,迅速超越了他。 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充满了嗜血的狂热和亢奋的表情,极力鞭-打着胯-下的战马,将冲锋的速度提到了极致。 吴浩雄在感到备受鼓舞和兴奋的同时,也不由得摇头苦笑地感慨道:“这帮疯子、狂人,简直太特么的残暴、太特么的吓人了!” 实际上倒不是因为吴浩雄冲得不够快,而是因为葛尔丹骑兵所骑乘的,都是草原上精挑细选的良种战马,吴浩雄的坐骑根本比不过而已。 当桥本太郎看到伏兵杀出、联军官兵纷纷成片地倒下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还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啊……这下可麻烦了,我们的损失恐怕将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计……” 而箐口俊秀则兴奋地说道:“这才对嘛……符合我对这小子的预期……有个强劲的对手,打起仗来才叫来劲……” 只有巴克豪斯勋爵摇摇头说道:“这是我所遇到的最令人厌烦的对手……你说他怎么就不能乖乖地跪下来,等着被我们收拾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到了这个时候,这几名高级将领还不认为战场的局面会发生重大的改变! 他们所担心的,仅仅是自己的部队所受的伤亡会大大地增加,而丝毫没有想到,整个战局将会因此而发生颠覆性的改变。 “排阵!” “列队!” “组织反击!打退他们!” 处在西岸的联军各国的军官们都在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企图将身边的人赶紧都组织起来。 但是江小龙埋伏下来的这支突击队来得太突然,而且冲得太猛、太快了,还没等他们组织好,大批凶猛的葛尔丹骑兵就已经冲到了眼前,而猛烈的箭雨更是在骑兵到来之前就已经扑面而至,根本就抵挡不住。 小河东岸的大部队这时候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河上所有的小桥都被炸断,他们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河的这边,又由于西岸那边双方的人马很快就搅在了一起,放箭又有所顾忌,生怕误伤了自己西岸那边的战友,所以难以对西岸正在被猛烈打击的部队进行有效的支援。 青龙帝国的突击队像刀切豆腐一般地冲入敌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狂虐联军官兵。被卷在队伍中的吴浩雄,对身边正在亲自冲锋的乌契达拉扈大声地吼叫道:“告诉他们:全军突击!擒贼擒王!先抓住他们的主将!” 乌契达拉扈满不在乎地侧过脸来,张开满是卷曲坚硬胡子的大嘴叫道:“还抓个屁的主将呀!谁有那功夫?逮谁杀谁!” “不!”吴浩雄尽力喊道:“等下还要解决东岸的内帮孙子们!” “哦——”正在头脑发热的乌契达拉扈恍然大悟过来,急忙用葛尔丹语对部下喊道:“抓他们的主将,不要都杀了!大家齐声喊,不要让前面的那帮娃娃们杀得太兴奋了。” 战场嘈杂混乱,而且此时双方都喊杀震天,光靠一个人喊是不现实的,派传令兵更是没用。于是乌契达拉扈就下令身边的亲兵们一起喊。 他们这一喊,周围更多的人也就跟着喊,然后越来越多的人也就都跟着一起喊:“默里麻拉素!默里麻拉素!”——这是葛尔丹语“抓主将!”的意思。 到了最后,变成了数万人一起高喊:“默里麻拉素!”。他们声势惊人,也将命令完美地传达到了前方每一个葛尔丹士兵的耳朵里了。 当青龙帝国的偷袭部队的主力在全力冲向对方主将的时候,葛尔丹的悍将多敦木却带着一大队人马冲向了位于更西的城门口方向。那里属于敌军攻击部队的后方,敌军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却是投石机和火炮部队的所在。 这里的敌军大多都是一些后勤补给运输兵和操纵投石机以及火炮的家伙们,面对凶悍的葛尔丹骑兵,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招架之功。 多敦木率领手下向追兔子一样地疯狂追击砍杀那些家伙,轻轻松松就席卷了大片大片的联军官兵。当他们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掠过之后,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 操纵火炮和投石机的主要是铁血神兽帝国的官兵。他们在这一片地带的最高长官就是克劳奇。眼见敌军来势凶猛,自己这边大势已去,克劳奇沉着镇定地下令部下,集体缴械投降。 随着克劳奇的大声喝令,他手下那些正在操纵火炮和投石机的官兵们严整肃穆,匆匆丢掉了手中的所有家伙,整理好自己的军服和头盔,然后高举双手,整齐划一地列队投降。 看到这一幕,赵贵忠不由得感慨道:“码的这帮兔崽子,就连吃败仗了,投降都这么的……高大上而且有逼格……”以他的文化水平,竟半天想不出用什么词来了,只好胡乱套用江小龙平常所常挂在嘴边的话。 多敦木的人可不管这一套,他们冲上去一顿乱砍,但是吴浩雄吼道:“别在这儿浪费时间杀人了,他们都投降了。你们去夹击那些没投降的人去!” 多敦木立刻醒悟过来,率领他的大队人马从侧面杀向敌军还在顽抗的那些人,与正面主力一道夹击对方主将所在的位置。只有赵贵忠的一部分人马留了下来。 赵贵忠和胡进财没有追随多敦木去进行冲杀,而是就地一边清理战场,一边阻击对方的小股反击部队,同时还命令并监视那帮俘虏们自己之间互相捆绑,他们并且还肩负着掩护张宝庆的手下们夺取火炮的任务,免得他们遭到意外的袭击。 在战前的时候,张宝庆就已经对一部分头脑灵活的人进行过画图培训,教给他们操作火炮和投石机的操作使用方法。 倒不是当时他们就能预见到可以夺取对方的火炮,但是按照江小龙的说法——这万一呢?到了战场上,这种事情这谁说的准呢,是吧? 现在他们真的就已经在战场上夺取了联军的这批器械,当然不会客气。一伙人七手八脚地移动炮身,调低炮口,对准远处还在拼杀的联军官兵们进行直瞄射击。 “轰!”炮弹出膛,直接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响。好家伙无数人残破的肢体顿时腾空飞起,许多头盔和钢刀飞到了数百米之外,乒呤乓啷地一阵乱响。 随后又是几声炮响,每一炮都炸在人堆中,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紧接着,投石机也开始嘎嘎作响,巨大的石头在空中掠过,呼呼作响,砸在了小河对岸的人群中,那边顿时响起了无数人的哀嚎。 大炮的加入,严重摧毁了对方的抵抗意志,成片成片的联军官兵举手投降,用各种语言大叫着:“不要开炮!我们投降!” 桥本太郎对此异常愤怒,大骂那些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其中既有暴风帝国的人、铁血神兽帝国的人,也有樱花帝国的小部分武士。 他拔出自己心爱的武士刀,大喊一声:“为天皇尽忠!”然后一马当先,率领着自己的亲兵卫队冲向了对方人数最多的方向——也就是乌契达拉扈所率领的大队骑兵方向。 他们这数百人刚一冲到对方的近前,无数箭矢便从对面的方向直愣愣地扑面而来,登时就被射翻了一大片。桥本太郎虽然身穿盔甲,但是葛尔丹骑兵的强弓本就霸道凶狠,如此近距离的直射岂能小看? 桥本太郎和他的战马顿时就被射得像个仙人掌一般。他摔落下马之后,左眼已经被射瞎。他躺在地上,高举着手中的武士刀,圆睁着右眼,依然在声嘶力竭地高喊着:“班哉!” 箐口俊秀看到这一幕,知道大势已去,于是翻身下马,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花白但是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武士发型,亮出前额直至头顶的大片刮得干净得发青的头皮。 然后他从容不迫地解开自己的衣甲,露出有些干瘪还有些皮肤褶皱的胸膛和腹部,然后抽出了自己的身侧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他左手倒握短刀,右手正握长刀,两刀交叉,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斜侧身体,摆出了一副格斗的架势。 乌契达拉扈带着的人正向这里冲杀过来,而箐口俊秀的手下也在云集过来,企图护住他。 看到这种情况,箐口俊秀终于知道他们大势已去。他自知河西的局势已经完全倾向了对方,无法逆转。他们在河这边的部队已然抵敌不住,于是在人群的后面大声喊道:“我要见江小龙!请准许我见他一面!” 有通译立刻大声用青龙帝国语把箐口俊秀这句话喊了出来。 对方立刻有人回答道:“你见不到!江大帅不在这里!” 回答他的是吴浩雄。 箐口俊秀颇有些失望,又高声问道:“请问他在哪里?” 吴浩雄冷笑一声回答道:“你认为我会回答你吗?” “真是令人遗憾呐!”箐口俊秀失望地自言自语道:“本想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见一见这个令人尊敬的对手的……” “停止作战吧!”他又高声喊道:“请给一名老将军一个体面自杀的机会!” 当通译将这句话高声翻译出来的时候,吴浩雄和乌契达拉扈已经带兵冲到了箐口俊秀面前数十米的地方。 第1章 (一零二)强渡 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的巴克豪斯勋爵已经命令手下,终止了抵抗。 铁血神兽帝国的官兵们列队整齐,放下武器,高举双手,表示投降。而此时在箐口俊秀的身边只剩下了二十几名官兵。他们呈半圆形将箐口俊秀围在身后,一个个呲牙咧嘴,手舞战刀,面目狰狞,嘴里呜哩哇啦地叫嚷着什么。 乌契达拉扈的手下就想冲上去干死这帮死到临头还张牙舞爪的家伙,但是吴浩雄却横向伸出手臂拦住了他们,大声喊道:“他们要自杀了,咱没必要浪费时间。你们赶紧都去准备渡河,集中所有力量去收拾对岸的那帮孙子们!” 他留下一小队人马来处理铁血神兽帝国的战俘,同时还负责监视箐口俊秀及其手下的动作,防止他们发动自杀行冲锋——这帮樱花帝国的人喜欢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发泄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的疯狂。 吩咐完这些,吴浩雄自己则和乌契达拉扈一起,带领着大队的人马掉头匆匆赶往小河边。 尽管此时城内西岸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到处都还在发生着激烈的厮杀——虽然已经都是敌军小股部队的顽抗而已——但是眼下,主力尽快抓紧时间渡河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他们的主帅江小龙还处在敌军的汪洋大海之中,不马上去救援他的话,估计等下就只能等着收尸了。 此时,箐口俊秀已经不再注意眼前敌军的动向了。这个老人身陷重重包围之中,却神态镇定安详。他沉声吩咐身边的一名叫做山本宏的将佐道:“请你为我介错!” “介错”是樱花帝国独有的名词,意思是帮助自杀的人完成自杀的仪式。由于樱花帝国的武士采用的都是剖腹自杀,这个手段会使当事人非常的痛苦,而且多半还会半天都死不了。 他们希望有人帮助介错,也就是帮忙劈掉他们自己的脑袋的意思,以免万一自己无法完成自杀或者是痛苦了老半天却依然不死,难免会造成万分尴尬的状况。 决定自杀的人在授权介错人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自己较为信任的朋友或是同僚、部下等。而与此同时,被选为介错的人也会感到非常的荣幸和骄傲,并且会毫不手软地及时将选他介错的人送上路。 在手下武士们的团团掩护之中,箐口俊秀面朝东方樱花帝国首都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这是武士的本分啊!”他大叫一声,将长武士刀摆在面前,然后长身而起,依然采用跪姿,双手倒握住短武士刀,闭目用力,刺入了自己的胸腹之间。 他咬牙忍住剧痛,奋力将刀向下切下,一直划开自己的小腹,鲜血喷涌而出,他的五脏六腑也随之哗啦一下滚流了出来。接着他弃了刀,两手深深地探入自己的创口,胡乱地揪出自己的肠子来。 山本宏此时早已站到了箐口俊秀的侧后。见此情况他大吼了一声,猛然挥刀,奋力劈飞了箐口俊秀的脑袋。随后,他和那些本来还护着箐口俊秀的手下们,纷纷整肃好自己的盔甲衣服,然后一个个哇哇大叫着,调转刀锋自杀。 转眼之间,这些刚刚还面目狰狞的武士们就躺倒了一地,到处鲜血长流的,把吴浩雄的手下们看得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边联军的几个主将被俘的被俘,战死的战死,自杀的自杀,仅剩下一个暴风帝国的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吴浩雄和乌契达拉扈却没空去理会他,因为这时候联军的大部分主力还在小河的东岸那边。趁着现在他们的高级指挥官纷纷被杀或被俘,群龙无首之际,吴浩雄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强渡小河,否则那边的江大帅仍然处在极度危险当中,不知道还能顶得了多久。 河西岸青龙国主力的主攻方向是城中最大的那座桥,也就是位于五座桥梁中最中间的那座桥,当地人称之为“明月桥”,现在已经被彻底炸断了。 河对岸是联军从西门打进来的主力,人数最多,但是明月桥这里却是距离江小龙所在的七星塔最近——也是东岸城区唯一的抵抗阵地了。 如果此时从空中俯瞰的话,会发现高塔及其周围的几座楼房,就像是大海中的几座孤零零的礁石一般,随时都会有被大浪吞没的危险。 此时虽然由于河西岸的联军部队已经几乎被全歼,主将被擒或被杀,东岸的联军也因此陷入了混乱之中,但是仍有许多联军的将官们勇敢地站了出来,不断地高喊着什么,组织他们的手下阻止西岸的青龙军渡河,并企图在西岸青龙军渡河之前,抢先攻克高塔,消灭高塔上的所有抵抗者。 如果西岸的青龙军不能渡河过去,高塔一带江小龙所率领的抵抗者就会被消灭。联军此时在东岸城区,仍然占据着相当大的人员优势,而且所有的桥梁都被炸断了,如果绕回到吴浩雄他们刚才渡过的那条隐蔽的小木桥又路程太远,恐怕来不及赶到。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强渡面前的这条小河。 西岸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射过河去,那边的人也奋力还击。葛尔丹骑兵虽然弓箭厉害,但是东岸联军人数众多,还击的也很凶猛。西岸这边于是调动所有缴获的投石机和火炮,对准东岸人群密集的地方猛轰,东岸联军顿时哀嚎遍野,损失惨重。 由于临时培训的火炮操作人员还不是很熟练,尤其是调整炮口的角度还很生疏,吴浩雄于是跑到被俘的联军官兵那里去,把还没死的克劳奇以及他手下的几个幸存的炮兵给抓了过来,用刀逼着他们来操作大炮。 这帮家伙倒也很乖觉,既然投降了就没什么话好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一上来就非常麻利地调整好了炮口,对准东岸的那些战友们开始炮轰。一时间将那边炸得人马碎块和兵器盔甲什么的一起乱飞。 部分联军的军官们显然意识到:必须要兵分两路,一路阻挡西岸的敌军部队打过来,甚至反冲击回去;另一路则必须尽快消灭高塔一带的最后抵抗力量,然后才能集中所有的兵力,掉过头来,跟西岸企图渡河的敌军决一死战。 眼下对他们来说,消灭江小龙必然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但是这块骨头却非常的难啃。高塔上的抵抗者们眼见西岸已经得手,人人士气大振,趁着东岸联军正处在一时的混乱之中,他们抵抗得更为坚决。联军几名将官多次组织大批的人手企图攻上高塔,但都被高塔以及周围制高点上的神箭手们密集的箭矢所击退。 于是一些联军官兵组织起盾牌阵来,多次冒着箭雨冲进高塔的第一层,但是就算是冲进去了,他们也根本就站不住脚。 高塔第一层的占地面积最大,里面机关重重,到处都是预先设好的陷阱和机关,而且抵抗者们在战前,在江小龙的带领下早就设计好了各种刁钻的打击角度和方位。联军的士兵们一冲进门来,就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战前的江小龙曾多次在这里视察,的确是好好地做过许多的功课的。此时大厅里到处都是弓弩手,他们互相配合,交叉打击,令联军的突击部队防不胜防。 联军官兵仗着人多,一群群地往一楼的大厅里面涌进去,结果他们不仅要防备来自四面八方的弓弩打击,还要小心提防地板上、桌椅板凳上的各种杀人机关和陷阱。这些鬼东西的设计简直密密麻麻,让入侵者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捕兽夹、铁蒺藜、微型拒马、绊脚索以及埋在不容易发现的地方的铁钉和尖刀等等,多如牛毛——几乎整个大厅的每平方米内,都设置有至少五个以上的伤人的陷阱或是机关,这还不包括头顶上悬挂的随时可以砸下来的各种重物,可以说是步步凶险,令人心惊胆战。 尤其是阴险狡诈的江小龙。他躲在木质楼梯的拐角处,身边的地板上放着两支手枪,手上还拿着一支——这其中包括原先莫楚云总督赠送的那一把——经江小龙带人反复更新配件和升级改造,现在已经比较好用了——另外两支则是从山鹰帝国派来的两名杀手身上所缴获的。 李云聪则蹲在他的身后安全的地方,负责随时帮他往手枪里装火药和弹丸。 每当有联军的官兵冲破层层阻碍终于冲到楼梯口的时候,江小龙就居高临下,对准他们的头顶开枪。 由于手枪比弓弩什么的都容易操作得多,江小龙又狡猾透顶,不仅躲在难以被对方弓弩打到的死角上,而且他还身法灵活,再加上楼梯本身的阶梯上也是机关重重,所以当联军官兵冲到这里的时候,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根本无法还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楼梯口的死尸竟然就高高地堆积了起来。 当联军多次冲击高塔失败之后,他们就企图放火烧塔。 但是高塔上面的人也十分乖觉,一看见有人靠近,就马上从楼上的窗口往下丢燃烧瓶以及各种装满了酒和油料的坛坛罐罐,在高塔的四周自己先烧出了一片火海,使得联军官兵靠近都变得很困难,就别说自己还抱着易燃物冲过去烧高塔了。 守卫者自己先在塔的四周放火,但是木塔本身的第一层都是在战前做过防火处理的,不太容易被烧着,所以敌军尽管很奇怪,但是面对防守者弄出来的一片片火墙却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边打得极为激烈的时候,吴浩雄他们那边也没闲着。他下令火炮和投石机对准石桥的东岸集中轰击。每颗炮弹都是对着密集的人群直瞄射击的,一次次炸得无数人马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投石机投出的巨石也是落在人群当中,每一次都砸出一片的惨叫声。 本来东岸的联军还想组织人力发动反冲锋,强渡河水攻打西岸的青龙国-军队的,但是几次炮轰让他们损失惨重。 一些火枪手赶到河边助战,但是在这种距离上,葛尔丹骑兵的强弓可不是吃素的,加上火炮的直瞄射击,打得那些火枪手们损失异常惨重,到了后来,他们就再也不敢靠近河边了。 吴浩雄还让人举起西岸主帅的大旗不断挥舞,又将桥本太郎和箐口俊秀的头颅挂在长杆上,高高举起,以期震慑对方,打击对方的士气。 他们还把巴克豪斯勋爵也五花大绑着推到了岸边,让他对东岸的敌军喊话,命令他们放弃抵抗,赶紧投降。 铁血神兽帝国的官兵都很服从命令,许多人听到巴克豪斯的高声喊话,下令让他们投降之后,他们也就随即放弃了抵抗。但是樱花帝国却绝不缺乏好战分子,许多人仍在呲牙咧嘴地嚎叫着,通译说:“他们在高喊着要誓死抵抗,直到全体玉碎。” 暴风帝国的人则像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成一团,有些人在乱窜中观望,有些人则哇哇乱叫着,试图抵抗到底。由于缺乏统一的指挥,他们的阵营显得最是混乱。 在到底是先集中兵力攻克高塔,还是先阻止西岸青龙军的渡河的问题上,东岸联军将领们的意见也很不统一,这也就造成了他们人数虽然众多,但是却乱成一团。 西岸的战斗还没结束的时候,青龙军的大批主力就在炮火、投石机以及弓箭的掩护下,开始组织无数的人员试图强渡小河。 他们先是抬来长长的竹竿和木板——这些都是在战前就储藏在一处仓库里面的——但是桥梁被炸断的豁口显然比原先预计的要宽得多,即使最长的竹竿也无法搭到对面的断桥处,而对面的抵抗又十分的激烈。 于是一部分人就先下到河里,企图游过去强攻桥梁附近的地带。 联军的抵抗依然凶猛顽强,许多樱花帝国和暴风帝国的官兵们不顾一切地冲到河边,对着河里面放箭,渡河的人纷纷中箭,河水顿时就被染红了。 少数一些极其顽固的火枪兵拒不放弃战斗,他们又跑到了河边,趴在地上对河水里强渡的人群射击。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联军大部分的火枪由于枪管发烫变形而已经不能再使用了。而且开战之初仅有的二百火枪兵,现在已大部分死的死、伤的伤,再加上东岸整个大军都已混乱不堪,他们早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这些零星的火枪兵不再形成非常有效的威胁。 而西岸这边的弓弩手们则十分彪悍和警惕,只要听到哪里有枪响,无数的箭雨就会劈头盖脑地覆盖过去。所以很快的,整个市区内的联军阵营中就不再有火枪兵的身影了。 葛尔丹大军根本就不惧怕死亡,他们迎着密集的箭矢,不顾死伤地高声嚎叫着下到了河里。 面对汹涌而来的对岸敌军,他们有的用弓箭,有的扔投枪,还有的就投掷燃烧瓶,尽管他们也死伤得很惨重,但是他们毫不畏惧,前仆后继,推开面前的尸首和伤员,不顾一切地奋勇往前游。 他们很快就在东岸登陆成功并杀开了一条血路。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成功地控制了西岸的一大片区域,后续的人马还在密密麻麻地强行渡河。 吴浩雄本来还想按原计划修复桥梁的,此时一见部队强渡成功,也不管桥了,干脆和乌契达拉扈一起带着大批的兵牵着马就一起游了过去。 西岸的青龙军强渡成功,对东岸联军的士气打击很大。 大多数的铁血神兽帝国的人,本来就已经在巴克豪斯的命令下放弃了抵抗。而暴风帝国的官兵一见这些人正在集体默然投降,也就都跟着纷纷丢弃了武器,高举起双手表示放弃抵抗,唯有樱花帝国的人还在不管不顾地乱冲一气,甚至杀那些举手投降的战友。 但是随着大批青龙军的纷纷渡过河来,尤其是赵贵忠和胡进财等人,高举着樱花帝国主帅的旗子以及桥本太郎和箐口俊秀的头颅,傲气十足地走上岸来,他们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吴浩雄让懂樱花帝国语的通译高声下令:“箐口俊秀大人和桥本太郎大人命令你们投降!” 一些樱花帝国的人开始嚎啕大哭,对着苍天用樱花帝国语大叫道:“战败啦!耻辱啊!” 一部分人则垂头丧气地丢下了武器,终止了抵抗;还有一部分人则选择了自杀。更多的人无所适从,只有少部分人还在顽强地战斗。但是渡过河来的青龙帝国战士越来越多,联军已经无法形成大规模的统一行动,只能是节节败退。 乌契达拉扈和吴浩雄两个人带着兵士们奋勇前冲。他们所到之处,遍地都是举手投降的联军官兵,少部分的顽抗者正在被疯狂地围攻和肢解。 他吴浩雄和乌契达拉扈两人,率领着大批人马,耀武扬威地一直打到了高塔的下面,江小龙喜笑颜开地也带着一群守卫高塔的手下们,走出了七星塔。 看见乌契达拉扈,江小龙高声叫道:“我早就说过会让你打过瘾的,现在怎么样啊?” 乌契达拉扈哈哈大笑道:“不过瘾,这帮野狼崽子根本就不经打!” 江小龙率领他的精兵强将们与吴浩雄、乌契达拉扈合兵一处,满城追杀那些不肯投降的联军官兵。在城的东南角,他们遇到了一大群凶悍的暴风帝国官兵。 根本不用下令,葛尔丹骑兵们就率先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冲上去厮杀。这伙不过几百人的暴风帝国的官兵一见对方穷凶极恶的气势,很快就泄了气。他们无心恋战,企图夺路而逃。 但是他们没能跑出多远,就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青龙国官兵们给围堵在了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面。 青龙帝国-军官兵们个个张弓搭箭,将箭头对准了这几百号人,就连巷子四周的房顶上都站了许多人,一个个地张弓搭箭,虎视眈眈地看着被围的人群。 暴风帝国的队伍里面有一个穿着普通士兵衣服的老兵,抖动着满脸的胡子大声叫嚷着什么。有能听懂暴风帝国语的通译赶来,听完那人的叫嚷之后,他满脸疑惑地跟江小龙和乌契达拉扈说道:“他说他是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 江小龙哈哈大笑道:“我一猜就知道是这个老杂毛。他可真能窜,不是原来在西岸的吗?什么时候已经窜到这边来了?”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还在呜哩哇啦地大喊大叫,通译正在努力听讲,江小龙却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你告诉内个老头,叫他别啰嗦了,赶紧放下武器跟我们走,我们要押着他们去平息其他地方的战斗。” 通译嚷完了之后,那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又开始大声嚷嚷。江小龙根本不打算听,又对通译说道:“告诉他,立刻放下武器。再啰嗦我们就动手杀人了。不行就给他数十个数,数到十他们还不照办就全给我灭了。” 通译再次大喊大叫,斯特拉诺盖尔维奇立马收了声,率先解下了自己的佩剑,然后高举双手表示自己已没有武器、也不打算继续反抗了。然后他又对着他的部下们一通咆哮,接着就自己一个人率先走了出来。 他的部下们看到这个情形,于是也都乒呤乓啷地丢下手中的武器,个个垂头丧气地跟着自己的将军,往江小龙指定的方向走。青龙帝国-军让开了一条路,但是他们依然手持刀枪弓箭,恶狠狠地对着这些战败者们。 江小龙与乌契达拉扈等人押着这数百人的俘虏满城地转悠,一路上碰到的已经投降的联军官兵也都被勒令高举起双手,加入了这支俘虏大军中。 第1章 (一零三)自谋生路 当然也有少数人拒不投降,但是这种顽抗者的人数已经很少了,在凶狠的得胜之师面前,这些拒不投降的少数人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还有一部分死硬的樱花帝国的官兵们,则选择了就地自杀。 俘虏的队伍还在不断地壮大,青龙帝国-军的队伍也因为四面八方被打散的人的不断加入,而在逐渐地增多,但是很快地,俘虏的人数就已经远远地超出了看押他们的队伍。不过,江小龙对此倒是并不担心——对于一支已经毫无斗志的队伍来说,哪怕人数再多,也都不足为虑。 此时张宝庆已经组织人将炸断的桥梁临时搭通,并将河对岸的那批投降的官兵、包括铁血神兽帝国的巴克豪斯勋爵也都一起给押了过来。 俘虏的队伍越来越浩浩荡荡。他们在巴克豪斯和斯特拉诺盖尔维奇两位将军的率领下,走街串巷,好不壮观。一些躲在地洞或者其他什么安全地方的市民们也都跑了出来,夹道围观,并且纷纷对俘虏的队伍吐口水和丢杂物。 江小龙看见许多青龙国的官兵将那些火枪手从俘虏的队伍里面拖了出来,疯狂地殴打。这些火枪兵曾多次重创青龙帝国的守军,很多人当然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不仅肆意殴打那些火枪手,还夺过他们手中的火枪,在地上一通乱砸。江小龙大声喝止他们,要求大家停止暴行,保护好火枪。这批火枪都是很珍贵的战利品,将来在战场上是大有用处的,哪里能容许他们的随意破坏? 但是在一片纷乱吵嚷的环境里,江小龙的话一时并没有起到作用,他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枪,朝天鸣枪。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他下令收集起所有缴获的枪支——不论好坏,哪怕是砸碎了的零部件也都要全部收拢——任何人都不得再随意损坏。 然后他委派多伦富德带着兵亲自监督执行这条命令,包括所有的火枪、火炮、枪炮弹、零部件以及敌军的投石机,哪怕是一个螺丝钉也决不允许缺少,一律收拢齐备。任何不听命令的人,严惩不贷。 当他们回到七星塔附近的时候,看见有两个亲兵搀扶着督军大人刘永福从塔里面出来。在刚才的战斗打到最后关头的时候,由于眼见敌军的势头太盛而导致这位钦差大臣吓得手脚发软,到现在他都还不能自己走路。 看见江小龙,刘永福还颤颤巍巍地问道:“都结束了?确实不打了?” 江小龙微笑着抱拳说道:“回刘大人的话:在您亲临一线、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督军下,我军上下一心,英勇奋战,终于大破顽敌,取得了永州县保卫战的伟大胜利!” 刘永福赶紧回礼,尴尬地回道:“有赖大家……有赖大家……”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抬着李旺财从塔里面走了出来。他浑身是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万紫霞紧跟在他的旁边,对江小龙说道:“他左手伤得太重,几乎从掌中间断掉。由于失血过多,现在生命垂危。” “我现在只是临时给他绑扎止了血,需要马上找个合适的地方,立刻缝合他的左手伤口,至于要手术完全接合上的话……恐怕眼下条件太差,只能凑合着缝上较大的血管和筋,处理毛细血管和碎骨头渣渣什么的就太难了。将来还是肯定会残废的。” 江小龙脸色严肃,点点头说道:“一定要尽全力试试,最好能保住他的手……当然,首先要保住他的命,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万紫霞回答道:“首先要马上给他输血,他已经失血太多了……” 江小龙打断她说道:“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血了,你赶快想办法鉴定血型,马上就去!” 说完他又转身对吴浩雄说道:“狗熊你带上几个兵,跟着医仙一起去。医仙需要什么你就一定要给她找到什么。我不管你采用什么手段,反正务必要保障李旺财的性命。如有差池,你提头来见吧……” 吴浩雄应了一声,带上几个兵就跟着万紫霞匆匆离去。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此时,全城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就算是有个别死硬的家伙拒不投降——多半是樱花帝国的部分军官——不是很快就会被消灭,就是正在忙着准备自杀。 永州县的军民们都纷纷从躲藏的地方涌上了街头,但是在他们的脸上似乎看不到什么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恶战之后的疲惫和茫然,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感。 是的,这的的确确是一场惨胜。战败之后的联军官兵们,即使是被俘虏的人员,都远远超过了活下来的青龙帝国官兵的总人数。 经此一仗,永州县的守军活下来的官兵只有战前的大约一成多一点,大部分的高级将领,包括詹楚鸿、马敬明、蔡骏发等人都已阵亡。余桂久和范潇同二人均身负重伤,生命垂危。 那些战前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后勤主管们全部都死于这场战役。 张炜竣师傅被人剖了腹,李西岚被乱箭射死,符祥锐被砍了头,王玉兰是最惨的,她都年近五十岁了,体重一百八十斤,身材粗壮,面容苍老,或许是因为她生就一副凛然不可冒犯的气度吧,竟然在被俘后还惨遭一群樱花帝国的官兵们的先轮后杀。 原总指挥使、太保大人赖齐昌在开战之前就被送到了一处安全的地窖里面。整个战斗中他都忧心忡忡,心急火燎地想知道战局的发展情况。 但是,随着战斗形势的越来越恶化,到了最后,不仅是他本人,就连他身边的下人们也都感到了绝望。太保大人在战斗的最后关头,甚至已经命令下属杀了他,以免被俘受辱。 然而谁曾想到,最终一场漂亮的反击,竟然顷刻之间就扭转了局势,打垮了正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的联军——这不可思议的结果让赖齐昌根本不敢相信。 经反复确认消息属实,江小龙已经取得了这场大会战的决定性的胜利的时候,太保大人长出一口气,竟然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 战后,李旺财经过万紫霞的全力抢救,命终于是保了下来。但是他的左手由于受伤过重,又缺乏显微镜等必要的手术器材而最终彻底残废。 战后,江小龙曾多次去看望他。他给他带去了五百金币——这个时候青龙国的货币非常值钱,一百铜币等于一银币;一百银币等于一金币。以当时的购买力而言,普通人家一个月只需一二百铜币就可以养活一个三口之家。这五百金币无疑是一笔巨款了,这也是江小龙当时的全部家当了。 江小龙还安慰他说,等他痊愈了会把他留在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李旺财听了只是笑了笑表示感谢。当伤势稍有好转之后,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于某个深夜悄然离去,不知所踪。 人们只在他的病床上发现了一张错别字连篇、笔迹歪歪扭扭的纸条,大意是说他今后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无法再留在大帅的身边效力。 如今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他没有办法追随在江大帅的左右,却反而还要需要照顾,这不仅会拖累江大帅,也是他的内心所不能允许的。所以他必须离开,自谋生路。 字条的末尾他写道:在江大帅手下的这些日子里,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爽!他非常珍惜这段英雄的、传奇的时光。同时也非常感谢江大帅的关怀。大帅所赐予的那笔钱他带走了,算是借的。 如今战乱时代,一个残疾人谋生不易,他需要这笔钱。将来如果他还能侥幸活得下来,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还这笔钱的。最后他祝福江大帅战无不胜,所向无敌! 江小龙和万紫霞看着这张潦草凌乱的破纸条,感到心情非常沉重,半天无语。 杨晟鲁大夫居然活了下来。这属于一个奇迹。 当时李旺财带着万紫霞刚走没多久,杨晟鲁所在的那片区域就遭到了大批联军官兵的攻击。在场的人无一幸免,全都做了联军官兵的刀下之鬼。 混乱之中杨晟鲁倒地装死。当浩劫像疾风一般地一扫而过之后,几名意犹未尽的联军官兵还拿着兵器在死人堆中东戳戳西戳戳,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杨晟鲁命大,其中一名检查尸体的士兵曾几次从他的身边走过,居然奇迹般地没有发现到他。 总之,这是一场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的惨胜! 但是若干年后,没人会记得这些。 史书也许只会记载这是一场胜仗。后人们只知道:经此一役,帝国西南边陲的威胁被彻底地解除了。而至于这里的官兵们曾经面临着多么险恶的局面,曾经如何的浴血奋战,最终又是如何的力挽狂澜等等等等,大多数的人是不会去关心的。 远在艾米丽加大陆的山鹰帝国的西部城市赛亚特勒,圣路易斯大街那栋三层楼的宽大书房里,佛朗克博士抖动着手中的《艾米丽加周刊》,对迈克霍恩说道:“我亲爱的斯内普先生。你看了这篇报道了吗?” 他总喜欢将麦克霍恩称呼为斯内普先生。因为他觉得这位霍恩先生长的很附合他心目中西佛勒斯·斯内普先生的形象。 西佛勒斯·斯内普是前世所曾经流行的jk·罗琳所写的《哈利波特》系列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迈克霍恩身材高挑瘦削,头发油腻卷曲。佛朗克博士认为,斯内普就应该是长成这个样子的。如果让他去演斯内普的话,根本都不需要去化妆。 霍恩也习惯了他称呼自己的这个外号,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份报纸,说道:“我知道你又想说那个神奇的战场小巫师是吧?他不可思议地又取得了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大捷。” 佛朗克博士点点头道:“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远东地区的那一场战事其实早就该结束了——如果没有这个小家伙的存在的话。” 霍恩点点头表示很赞同,他说道:“他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他的存在,将来对我们来说迟早会是一个严重的威胁。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我们应当把他收归到我们的‘艾米丽加科技联盟’中来。如果他实在不想来,那我们就只有送他去下地狱了——不管他是不是那个蒋宇涵。” “他不会来的。”佛朗克博士说道:“就让他消失吧!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到我们这里来的。” “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也不会来的。”他补充道:“像他这么能干,一定会有自己的一番改天换地的野心的。青龙帝国这么落后和闭关锁国的条件,说不定正好符合他大干一场的环境。” “有点难度。”霍恩说道:“如今他们国家正在与西方列强交战。我们的人种长相与他们的相差太远,语言和文化也相差悬殊,那小子又精明得很,不太容易靠近他。” “上次我们派出的杀手,就很快被他给察觉了。我总觉得这小子搞不好是受过专业特工的训练的。最起码他很懂行。实际上就在上个月初的时候,我又派出了一批杀手过去,这两天应该就能登陆。不过,我们首先需要的是,想办法能够接近他。” “亲爱的斯内普先生。”佛朗克博士说:“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说是像这样的小孩子就算是来一打,你都能轻轻松松地收拾掉。看来你当时是在跟我吹牛的?” “好好想想办法吧。”他走到霍恩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只要你肯花些精力,总能在当地找到一些可以收买的、又非常精干的家伙的。钱是个好东西,没人会不喜欢。当然,有些人做事不是为了钱。那就找他们想要的东西好了,比如说美女、理想、官职等等什么鬼东西的。” “上次收买的那个家伙其实就不错,他还是个优秀的穿越者。但不知怎地,最后还是露出了马脚。”霍恩深吸了一口硕大的雪茄,喷出一股浓烟来,回答道:“好吧,我再花些精力,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至少让我们能够接近他。” 佛朗克博士说道:“你说的就是上次的那个什么陈进虎?——他的确不错。这也说明我们的这个小对手很不简单。而且更加说明,我们除掉他的决定是对的。” “和平时期好下手。战争时期,我们这种西方人种长相的,一到他们的国家就会寸步难行。就像上次的行动那样,到处束手束脚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最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一边研究,一边准备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去华府。”佛朗克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华府?有眉目了?”霍恩皱着眉头问道。 “差不多了。咱们的很多朋友已经掌握了话语权。皇帝要退位。这已经是上帝的旨意,根本就用不着商量的事情了。” “我们要建立新的秩序。国家将改为联邦制。我要去参选元老院的院长或者干脆参选总统什么的。你去负责筹备建立一个全新的谍报机构。当然,你要是干得不好也一样要滚蛋。就比如说这个叫做江小龙的小东西,你得亲自负责,回头把行动的详细情况跟我汇报。” 永州县保卫战大捷,负责在永州县东部督战的那一万轻骑最先得到了消息。这队人马的指挥官立即一面火速派人上奏捷报,一面集合起手下全体的官兵匆匆赶到永州县,协助监管战俘、清理战场、安抚百姓以及追击逃兵等等。 西部战区督抚梁大人在接到捷报之后,深知兹事体大,立即派出快马昼夜兼程,火速上奏朝廷。同时又紧急放出飞鸽,传讯给朝廷的内阁首辅范世杰,以便确保能赶在第一时间报捷。 靖王是在第四天得到消息的。 之所以这么快,原因在于他深知西南战线之重要。 当得知江小龙杀掉肖云煌,继续赶往西部战场之后,在经过反复考虑之下,靖王还是感到极不放心——如果一旦永州县被占领,帝国的西南就等于是敞开了大门。敌军将长驱直入,最终威胁天京。这个结果在将来必定是会被追究责任的,到时候他靖王将无论如何都难以交待。 经过几个难眠之夜的反复思量和权衡,他终于又悄悄加派了二十万大军赶往永州县。 万一永州县战败,防线被突破,靖王希望这支援军至少可以暂时拖住联军的北上行动。以容他再亲率主力,前往拦截。如果让联军毫无阻碍地长途奔袭天京,这个结果对谁都绝无好处。 他派出的这支援军轻松通过了鬼道峡,并且确认曾经占领这里关隘的千神国度的军队已被彻底击溃。当他们赶到永州附近的时候,得到了永州已经大捷的消息,所以靖王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捷报——这是后话。 在这场九国战争结束之后的某一天,当张宝庆等一帮穿越者在一次沙龙聚会中高谈阔论的时候,人们谈起了这一次战役。有人说道:“打仗,靠的是什么?我看还是得靠兵精械猛。” 出乎人们的意料,江小龙反驳道:“不是兵精械猛,打仗唯一能够依仗的其实就是经济。说白了,就是谁钱多谁就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 那人便问道:“你我都是从前世来的穿越者,我不想讨论什么哲学问题。但是你说不是武器,却说是经济。想当年我们那个时代的大清帝国,富庶无比,经济乃是全天下第一,却被英伦三岛的一支小小的舰队轻松击败。请问这个事实,您又作何解释?” 江小龙冷哼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大清帝国当年的确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但是这么富有的一个大国为什么会轻易就输?你想过没有?” “其实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当年所谓的虎门之战,并没有后代的影视剧上说的那么的英勇奋战。其实当时的实际情况是,我们几乎没有还手就被人家给打败了。” “因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岸炮的射程根本就没有人家的舰炮打得远。而他们的军舰可以在水上往来机动。我们的岸上设立的大炮不仅射距不够,而且还是固定死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那人打断江小龙的话抢着说道:“那你还说不是因为兵精械猛?武器,其实是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最讨厌人家说战斗力最重要的因素是人。人和武器都很重要好不好?两者是不可能被硬性地划分开来的。” “这就好比你手中只拿着一根木棍,我拿冲锋枪,你来试试啊!所谓兵精械猛,指的就是人很精干,武器也很精良、先进。人和武器加起来,才能等于战斗力。光是片面地强调其中的一点,是很不科学的。”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江小龙耐心地讲道:“想当年咱们大清帝国的北洋水师还是亚洲第一舰队呢!在整个亚洲地区,他北洋水师要是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可是黄海一仗一打起来又怎么样?为什么会惨败,而且整个大清帝国因此一战就一蹶不振?” “大清帝国的确极其富有。当时的霓虹国天皇为了跟我们抢购一艘快速战列舰,号召全国人民集资。他甚至以身作则,从自己做起,一日两餐,每餐只吃一个饭团,连菜都不要。而慈禧太后却每餐一百多道菜,还发牢骚说越来越没东西吃了。但是结果如何?难道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会有后来的惨败呢?你不是有亚洲第一舰队吗?其实原因很简单,大清是一个农业国,几乎没有工业基础。在洋务运动之前,我们甚至连钉子都不能批量生产。那么你空有一支里里外外所有器材全都靠买来的舰队,有什么用?” 第1章 (一零四)小人之见 “太平洋战争之前,霓虹国的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就曾坚决反对对米国开战。为什么?以开战之前的条件来说的话,霓虹国在兵器的数量和质量上拥有非常大的优势。” “无论是飞机还是战舰,尤其是在重型战舰,比如说航空母舰和战列舰上,相对于米国来说,他们霓虹国在数量上和质量上都有着极大的优势。” “他们甚至有像大和号和武藏号这样的,比当时的航空母舰的吨位还要大很多的超级战列舰。这两艘战舰也是在我们那个时空中,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战列舰。舰上主炮的炮弹每一颗都有差不多一吨重。” “但是为什么山本五十六却认为,一旦开战的话他们就会打不赢呢?因为米国是个工业基础极其雄厚的大国,再加上他们国家拥有着巨大的经济优势。山本认为,一旦开战,霓虹国必输无疑。” “你搞错了吧?”座中有人反对道:“奇袭珍珠港正是山本五十六的杰作。你怎么说他是坚决反对对米国开战的一派呢?” “没错!那的确是山本的杰作。”江小龙笑着摇着手中的酒杯,继续胡吹胡侃:“你不精通历史,所以才会这么问。山本的确是曾经坚决反对对米国开战的。当时霓虹国的高层中,有两派的争论很激烈。一派要求北上,打苏联,以期扩大他们已经占领的东北地区的领土。” “另一派则觊觎东南亚一带丰厚的资源,力主南下,对米国和英法等国同时开战。” “两派争论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当局就搞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南北共进的方案。但是他们高层中的每个人的内心都很清楚,以当时的霓虹国自身的实力而言,他们是不可能同时进行南北共进战略的。他们的条件只允许他们对其中的一边动手。” “结果后来还是驻东北地区的关东军,帮这些争论不休的家伙们做出了决策。驻满洲的关东军一直自认为是天下无敌的存在,加上数十年前曾在同苏联的战争中取得过胜利,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把俄罗斯人放在眼里。” “就像是对付中国那样,这帮家伙们气势汹汹地跑到中蒙边境去挑衅苏联,并在诺门坎一带跟对方大打出手。霓虹国陆军虽然极其勇悍,但是无奈对方的将领是朱可夫。” “朱可夫这个家伙可是一个专门玩机械化作战的高手。霓虹国陆军在二战期间连号称世界第一、第二的英法两国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他们最怕的就是机械化、多兵种联合作战。” “他们原本也是有坦克的。但是他们的脆皮坦克,在苏联红军真正的重型坦克面前就是一个笑话。在太平洋的战场上,米军用手雷和机枪就能把这种坦克打得稀烂。” “诺门坎战役初期,关东军看见苏联的坦克很厉害,于是就把关东军唯一的坦克师团也拉了出来。但是苏联红军的坦克已经具备了现代化坦克的雏形。装甲厚重,火炮口径大、威力大。一仗下来,霓虹国的坦克师团被人给虐得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整整一个师团的坦克,被人家轻轻松松地就揍成了满地的废铁渣渣。后来,他们又跟人家玩儿远程火炮,结果在讲究多兵种联合,讲究机械化作战的红军面前,那只能算是班门弄斧。最后居然一直被人打到再也不敢跟对方用炮对轰了。” “诺门坎的惨败,导致了对战双方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霓虹国从此断绝了北上的念头,一心一意要南下。山本五十六是个赌徒。他的态度马上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铁了心决定要对米国动手了。” 座间立即有人问道:“你说的这个诺门坎事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好像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有人提起吧,就在我们穿越之前,好像。” 这人大概以前是个山东人,讲话中倒装的句式很多。 江小龙点头道:“其实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历史事件。其重要性怎么说都不为过。但是二战之后的许多年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这一事件。” “即使是参战的双方也都绝口不提。为什么呢?你们看,当时参战的四个国家,外蒙和满洲国都是临时建立的傀儡政府,他们说了不算,所以也就算了不说。” “霓虹国是这场冲突中战败的一方,绝口不提是情有可原的。而苏联呢?他们虽然是战胜国,但是在这场冲突之后,他们马上就遭到了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入侵,打起了伟大的卫国战争。在这场规模宏大、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发生了无数非常重大的历史事件。” “当时的苏联一方,在战争初期的德意志帝国的猛烈打击之下,焦头烂额,险些被灭。经过了好几年的艰苦卓绝的反击,才取得了战争的最终胜利。在这期间,双方爆发了无数次重大无比的大规模会战,抒写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篇章。” “所以,相比之下,战前的那一场激烈的诺门坎事件,相对来说就非常之小了。所以这一事件,最后就连他们也想不起来了,几乎要被历史的大潮和巨浪给湮没。” “然而,当历史学家们再想起这起小小的事件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正是诺门坎这一起小小的事件,转动了历史的轨迹,改变了整个历史的大方向。” “相反,像基辅会战那么巨大的历史事件——被称之为史上最大的歼灭战,没有之一。但是它却并没有改变过历史的轨道。” “为什么呢?因为正是诺门坎这一事件,结束了霓虹国高层之间的争吵,从而导致霓虹帝国的军政两界,集体把作战的目标对准了米国。而米国对此却一直茫然不知。” “这一事件对苏德战争也产生了严重的影响。在苏德双方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希特勒多次要求霓虹国在苏联的背后插上一刀,从远东地区发动进攻。” “但是霓虹国不仅拒不帮忙,反而还对所有通过他们附近的海域,向苏联运送无数战略物资的舰船和飞机,统统放任不管——只要是挂上了苏联的旗帜或者标识的,全都一律放行。那可是数以亿计的物资啊!而正是这些物资,极大地加速了轴心国整个联盟的灭亡。” “而在莫斯科保卫战之中,就在苏联方面兵力极其短缺的危险关头。斯大林果断地调动了原本在东方防卫霓虹国的大批军队,赶往西线支援首都莫斯科的那场大会战。” “所以说,这一事件导致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它霓虹国为什么不打苏联的东方呢?倒不是他们不想打,而是因为他们当时正在太平洋上,全力以赴地同米国大打出手,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再去惹另外一个大国了。” “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其实他山本五十六的作战意图,本身就是具有着极大的冒险性的,可以说是一场豪赌。他准备派出一支庞大的联合舰队,长途奔袭,神不知鬼不觉地跨过半个太平洋,去偷袭珍珠港。” “他赌赢了!他的计划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前期工作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去做准备,帝国政府方面全面配合,米国佬儿完全没有防备,被打了一个稀里哗啦。” “但是珍珠港事件之后没有多久,霓虹国还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米国就取得了中途岛大捷,彻底扭转了太平洋上的战略态势。” “双方在整个太平洋海域到处拼命互掐。最后结果怎么样?米国在全国进入战争轨道之后,他一个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就远远超过了轴心国三个国家的总和。” “他几乎介入了对轴心国作战的所有战场上的战斗。从太平洋、亚洲,东南亚、直到北非、欧洲,到处都有他们的军队。” “他不仅坦克、飞机、大炮和军舰的生产,能够源源不断地供应前线,而且还能够根据租借法案,大批量地对其他国家进行物资援助。更为厉害的是,他的所有这些机械化作战兵器,都在不断地进行大踏步的技术更新和换代。” “比如战争初期,霓虹国的零式战斗机纵横天下,号称世上最优秀的机型。然而战争期间,米国的飞机不断地进行跳跃式技术改进和更新换代。不过短短几年的工夫,在战争的后期,零式战斗机已经完全不够看了。” “在当时来讲,战斗机是专门用来欺负轰炸机的。然而到了战争后期,米国的b-29轰炸机已经可以不需要战斗机的护航。他一架飞机也敢在霓虹国的领空随意晃悠。” “为什么?因为经过连年的战争,零式战斗机不仅已经在性能上已经非常的落后了,而且其制作质量还越来越低下。而新招的飞行员的水平也只学过怎么勉强起飞和降落而已,眼看着米国先进的超级空中堡垒b-29,挺着大肚子在他们的上空闲逛,他们却只能干瞪眼儿。” “当时米国用原子弹轰炸广岛的时候,就是b-29晃晃悠悠地飞去的,既没有战斗机护航,而且也压根儿就没有遭到过什么反击。” “所以说,武器的优越来自于强大的工业基础。而强大的工业基础来自于强大的经济基础。经济,才是根本。有钱了,就能发展工业。工业上去了,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先进武器就都能啼哩吐噜地往外掏。” “大清国虽然有钱,但是它不发展工业呀!不发展工业,单单有钱又有什么用?就好比你一个没有武器又没有保镖的富家子,在街头到处闲逛,人家不抢你才怪。”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开头提起这话题的人就不满了,说:“你东拉西扯地讲了这么大的一堆,简直离题万里。这跟我们开头讲的永州县之战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啦!关系大着呢!”江小龙理直气壮地说道:“当初我们在永州县被人家的枪炮欺负,他们就那么几门炮,二百支枪,愣是打得我们一排一排地跳楼,轻而易举就撕开了我们的各道防线。” “当时我们被人家打得有多惨,你们知道吗!卧靠!老子要是手里也有枪有炮的话,哪里轮得到他们嚣张?不需要多的,就一挺机关枪,老子架在那座高塔上,一顿突突突,管保打得他们满脑袋都是包。” “哈哈哈……”在座的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在后来的和平时期的一些清谈会上,经常会被江小龙这样的喜欢胡扯巴拉的人给搅局。 当永州县保卫战胜利的消息传到靖王那里的时候,靖王看着战报竟半天没有做声。 站在一旁的幕僚骆荆山偷看他的脸色,左思右想却始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这么静寂了半晌儿之后,靖王自己轻声地自言自语道:“这个妖孽,我当如何待之?” 骆荆山斟酌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接口道:“此子的确是个妖孽。但是如此能打,此时又是国家用人之际,战争年代啊,他就是我们手中的武器啊!” “殿下不如重金厚待之,温情拉拢之,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他一个乡村来的小孩子,毕竟见识有限,想必也不是很难笼络的吧?” “没见识的乡下孩子?”靖王把额上的眉毛拧成了八字,不满地说道:“你见过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孩子,一出道就满世界到处打胜仗的吗?” “这个……”骆荆山被怼的很无语。 “你有见识你打出来一个给我看看啊!从清树湾村,到墨阳城,再到万州县、永州县。我不要多了,你随便打出一场这样的仗给我看看!” “我听说他出道之前还杀了一头很大的熊王。我不要你杀那么大的一头熊,你给我到野外去,单枪匹马你随便杀头熊给我看看好不好?你以为那野外的熊都是好欺负的是吧?跟小猫儿、小狗似的,随便就能抓了玩儿?” “拉拢他?他上次差点儿就不想去西南战场走一趟了呢。”靖王声音减低,到了后来,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一样,“你别看他长得像是一个孩子似的,却哪里是那么好哄的?” 骆荆山想了想,又建言道:“殿下,此时永州县刚刚经历了一场恶仗、苦仗,守军基本上都打光了。咱们刚好有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左近,不如趁他们正是虚弱疲惫至极的时候,咱们给他来一个乘虚而入,顺手就把他给咔嚓了?” 说这话的时候,骆荆山还同时做了一个手刀抹脖子的动作。 “切——”靖王不置可否:“小人之见,愚蠢至极!” “先不说你打不打得过他。从清树湾村到永州县,哪一仗,他不是面对比自己多得多的兵力?哪一仗,他不是面对绝对强悍的敌人?你以为他手上没兵你就可以欺负他?笑话!”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武将王景昌愤然拱手道:“末将不才,愿亲赴永州县,跟那小子一较高下。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如若不能砍下这小子的人头,末将九族,但凭殿下处置!” 靖王听了这话,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胡闹!放肆!这等计谋大事,岂容你这丘八匹夫胡说八道?” 这王景昌是靖王手下一员悍将,自年少之时便一直追随着他,乃是他的贴身心腹。 “你们千万不要小看了他。自他出道以来,不管在哪个场合,败在他手上的,从来都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靖王放缓了语气,慢慢说道。 “如果想要对他动手,你们自己最好先考虑清楚,要算无遗策……要在他最无防备之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雷霆万钧之势之势,突然地以绝对的优势砸下去。” “否则的话,闹不好就只能是一个笑话。最终的结果会让你根本就收不了场!千神国度的人……包括联军的那些骄横跋扈的将领们,不都是前车之鉴么?” “殿下所言极是!”骆荆山奉承道。 靖王不理他,继续说道:“再说了,他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你就突然对他动手?什么理由?什么罪名?你让本王如何跟朝廷交代?如何跟皇上交代?如何跟天下的百姓们交代?而且,即使打赢了,你也不是让联军的那些将领们看本王的笑话?” “我说你们这都出的是什么狗屁主意嘛!” 骆荆山便道:“是是是,殿下慧眼如炬,格局果然宏大。在下粗陋鄙俗,眼光短浅。” 靖王还是不理他,只是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此时如果对他动手,下下策都不如。简直烂透了……你去给我办一件事,我听说他离开清树湾村之前,他的老母亲过世了。” “马上派得力的人手,到清树湾村去,给他的老母亲置一座祠堂,占地至少十亩……我不管那里有多贫瘠,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亲自监督,给我办好……但是不必声张,他自会晓得的……” 骆荆山稽首施礼道:“奴才尽心竭力,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另外还有件事,可能就比造祠堂难办多了……” 靖王接着说道:“你去找个机灵的人,专门去了解一下江少帅的病情,越详细越好,但是绝对不要打草惊蛇,惊动了江少帅本人。然后访遍大内的所有御医,让这些名医……最好是一起联合会诊,一定要拿出一个切实管用的方子出来……务必要治好这小子身上的病!” 骆荆山恍然大悟状,连声说道:“好!殿下这个主意,实在高明得紧!要想打动一个人……” 靖王一边点头一边打断他说道:“不一定高官厚禄和美女就能打动世间的所有人。兵法大家孙子曾经说过:‘攻心为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薄弱的地方,抓住这一点才能笼络人心!” 他说的没错。当江小龙听说靖王正在悄悄地为他的母亲建造祠堂,以及准备遍请所有的御医为他的病情会诊这两件事的时候,着实沉默了一下子。 他原本以为,他不仅把肖云煌给弄死了,还把带来的那一万多兵马几乎打光,然后还在永州县再一次创造了奇迹,这一系列的结果都未必是靖王所希望看到的,甚至是内心不愉快的。 但是,反过来靖王却忽然间对他着力笼络关心起来,那么今后又当如何研判、如何对待他与靖王之间的关系呢?这是一个需要江小龙慎重考虑的问题。 永州县一仗,对九国联军入侵青龙帝国的这场战争来说,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如今的形势是,数百万的青龙帝国大军,正在帝国的东部以及北部同联军混战。联军兵精将猛,战斗力极强,但是无奈青龙国-军队人多势众,所以战争转入了旷日持久,相持不下的局面。 联军本想在南部发动进攻,打破僵局的。谁知冒出个少年英雄江小龙。他仅靠五千人的兵力直接终结了北洋海盗帝国的二十万大军,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随后,江小龙转战西南,不仅一出手就消灭了千神国度的联军,更是在永州县的血腥保卫战中,重创联军,彻底终结了西南战场的局势。 这两仗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但是从后世的史学家来说,却也在争论不休。后世的多数战史学家、乃至绝大多数的军事学专家都认为,这两仗虽然重创了联军,但是如果说到这是整场战争的转折点,这就有些言过其实了。整个帝国的形势,未必见得因此有战略性的扭转。 其实就算是有战略性的扭转,又当如何?反倒是之后的朝廷强硬派力主主动出击、仁宗帝热血沸腾,导致的忽尔嘉腾惨败,将青龙帝国原本已经大好的形势,重新又拉进了深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1章 (一零五)天京危急 因为了忽尔嘉腾这一场兵败,反而使后世的学术上的争论,变得基本上没有了什么太大的意义。因为江小龙即使是刚刚扭转了整个战争的局势,而忽尔嘉腾的这一仗,就又把帝国重新拉回到了悬崖的边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朝廷接到西部战区督抚梁万里大人的急报的时候,仁宗帝已经离开了天京,亲自率领大军北上迎敌。朝廷的内阁首辅范世杰紧急飞鸽传信,要求江小龙即刻火速北上,支援京畿一带的保卫战。 由于是飞鸽传信,惜字如金,详细的情况无法多说。但是从字条上看,范世杰的语气非常的焦急。梁大人接信后反复思量,觉得有必要亲自去见一下江小龙,于是仅带了一队数百人的轻骑,就匆匆地赶往永州县。 他赶到永州县的时候,靖王殿下也带着一队约一千人的轻骑,几乎同时到达。 此时的永州县满目疮痍,再也没有恶战前几天的那副繁华祥和的景象,整座城市如同地狱一般。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很多木质结构的房屋仍然还在飘着大火之后的袅袅青烟。大街小巷上,尸体随处可见,臭气熏天。市面上几乎满地都是黑乎乎的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漫天飞舞的苍蝇毫无顾忌地在人们的脸上、身上到处乱爬,嗡嗡叫着,赶都赶不走。 城内的军民以及赶来支援的一万督战轻骑,都在忙着清理城市中的废墟,就连一部分的俘虏也在军队的驱赶下参与劳动。只是对他们不敢用得太多,怕有些不服输的家伙仗着人多而鼓动骚乱。 令人惊讶的是,原先多数表现得死不投降的樱花帝国的官兵们,此时反倒干活最为卖力,并且态度还相当的老实、认真,经常集体喊着号子干重活,而且还能热心地提出各种合理的建议,似乎几天前还在战场上狂热地厮杀的人,并不是他们一样。 早在江小龙从墨南省赶往西南战场的时候,九国联军的高层就召开过一次联席会议。 他们就当前的战争形势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和分析。当时墨阳保卫战刚刚结束,北洋海盗帝国已经宣布,退出了这场由九国联军共同组织的这场战争,剩下的八个帝国需要讨论研究的是,如何尽快地打开目前战场上的僵局。 联席会议虽寄希望于联军能在西南战场有所突破,但是与会的人士也认为,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寄托在那一支军队上。万一那边不能取得令人满意的战果,这边还浪费了时间白等。 不如双管齐下,在等待西南战场突破的同时,再想办法组织一支大军,从青龙帝国的北面入境,直捣京师,以便彻底取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因为青龙帝国的首都天京,距离北方的边界比较靠近,从地理位置上看。联军从北部入侵,所需要经过的路途是最短的。 之所以之前他们都是从东北部和东部入侵,主要是一来因为青龙帝国的东部和南部靠海,那些西方国家需要远距离输送兵力到东方的话,从海上走是最快、也是最便捷的。 而青龙国的东北部最靠近暴风帝国和樱花帝国,他们两个国家从青龙帝国的东北方向进入青龙国,是最为方便的——而青龙国的北部则因为戈壁荒滩和沙漠较多,路途遥远、人烟稀少,加上还游动着不少游牧部落的军队——他们一向都不太善良和好说话——所以联军一开始并没有考虑从北部发动进攻。 现在,暴风帝国已经跟其中一些游牧部落谈好了条件,想要借道来出兵青龙帝国,那么,他们就可以考虑从这里发动攻击了。 暴风帝国的尼古拉耶夫斯基将军是最先提出这个方案的,他而且表示,他们已经在靠近青龙帝国北部边境地区的乌尔霍奇一带,集结了一支军队,总数约为十万余人。如果再加上刚说服的当地各部落的游牧武装的加入的话,总共大约可以整编出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来。 青龙帝国的主力部队,此时大部分都已经集中在他们的东北、东部和东南等地区,他们首都一带的防御兵力应该不足,可以考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 听了这话,樱花帝国的小野四郎将军立即提出:他们新近调拨到青龙帝国东北地区的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到乌尔霍奇一带的直线距离只有大约一千来公里,如果路上没有阻碍的话,包括筹集运送物资在内,只需要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赶到那里,可以说路途是非常的靠近。 如果双方能够合兵一处的话,一举拿下天京将更有把握。 谁知尼古拉耶夫斯基将军对这个提议并不怎么感冒。 他说兵贵神速,即使现在不管后勤的情况如何,如果他们现在就从乌尔霍奇一带赶往天京的话,也还是至少需七至八天的行程。 如果再等待樱花帝国的军队赶过来的话,那么既会多浪费十几天的时间,而且还可能夜长梦多,引起对方的警觉,给将来的攻击行动造成不利的影响。 但是铁血神兽帝国和山鹰帝国的将领们却不同意这个观点,他们建议还是多等几天。 虽然目前来讲,青龙帝国的主力确实是都集中在了帝国的东部,但是天京城是他们的首都,经营多年,防护措施非常得力,城高墙厚,护城河宽阔,加之在战争爆发之后,根据情报的显示,它本身经过征兵扩充之后,其防护的兵力就已经达到了一百万人。 这支扞卫他们帝国京师的力量不可小觑。 经过情报人员的反复确认,在九国联军战争爆发之后,他们的皇帝就一直在首都的周边地区征兵,并加紧进行军事训练。目前来讲,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正在迅速提高之中。 再加上战争爆发之后,青龙国的全国各地都在急剧地招兵买马,其中的一部分军队已经从各地赶来拱卫京师。这些虽然都是地方武装,战斗力不强,但是人数规模却非常的庞大。根据情报部门的估计,目前在天京地区的防御总兵力应该在二百万上下。 如果仅靠暴风帝国的二十万官兵,恐怕力量就显得太单薄了一些。 尼古拉耶夫斯基将军则强调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需要火速进兵,不给对方组织防御的机会。但是其余将领纷纷反对,说无论你再怎么火速,就是现在马上着手整编集结部队,加上筹集后勤物资所必须的耽搁,还有在路上所花的时间,这些加起来已经足够对方反应过来,并且组织防御了。 既然反正都是需要攻坚的,还不如再多等几天的时间。待樱花帝国的十万部队赶到,加强攻击的力量,成功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尼古拉耶夫斯基将军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听说靖王亲自来到了永州县,江小龙带着齐元直、多伦富德等一干手下,汇同已经到达的西南战区督抚梁万里大人一起,出城去迎接他。 双方还相隔甚远的时候,靖王殿下就高声呼喊:“贤弟!哈哈哈,好久不见!”并纵马前来,样子十分的亲热。这让梁万里大人感到有些意外。 原本看到江小龙的时候,梁万里十分惊讶于江小龙的年纪之小——虽然他早就听说过江小龙的大名,知道是个少年——而且战功还摆在那里,但是潜意识中还是有些不愿相信,这么小的少年能懂啥?真的不是另有高人在指点的? 如果没有的话那岂不是太过邪门儿、太不可思议了? 根据他的观察,齐元直肯定不是一个会带兵打仗的,顶多一个不错的文官,至于多伦福德,他早就见过,知道以他的水准是打不出这些漂亮的胜仗的。 那这个小孩子是怎么做到的?永州城内原先那么多的军队和将领,而且几乎全部都是些桀骜不驯的粗野壮汉,他们又是如何服从他的调动和派遣的?为什么靖王殿下和莫楚云总督都十分推崇用他,甚至放心地让他一个人带兵去支援西南战场,并且还主持了这么重要的一场大会战? 难道说他真的是天赋异禀?上天派下来的么? 但是现在,看见靖王殿下对他如此亲热,跟他称兄道弟,心里也只好感到信服了。 ——因为那可是尊贵的靖王殿下啊!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这小子果然是个远异于常人的小怪物! 三人见面老远就一顿客气寒暄。江小龙下马后向靖王大大施了一礼,说道:“愚弟罪过,恳请殿下责罚。” 靖王慌忙伸手托住他的双臂,故作惊讶道:“贤弟打了一场大胜仗,功勋卓着,又何罪之有?” 江小龙道:“此战虽胜,奈何我军损失甚大。殿下托付给在下的军队几乎折损殆尽……” “贤弟说哪里话来?”靖王打断他说道:“敌军来势汹汹,兵强势猛,能打赢就已经是功劳在天,些许损失又何足挂齿?贤弟要是再说这种话的话,那全国该杀的将领岂不是多如牛毛?你让我们这许多人又如何自处?哈哈哈……” “愚弟惶恐……” “哈哈哈,打了大胜仗,理当好好庆祝庆祝!本王带了好酒,野味和好厨子,走,咱们进城去,好好庆祝庆祝!” 靖王说完就上马要走,西南战区督抚梁万里大人却急忙道:“这个……殿下,龙小……大人(这梁督抚情急之下,都忘了江小龙该如何称呼了),朝廷有急报……十万火急。在下也是刚到此地,还没来得及跟两位大人细说此事……” 靖王哈哈大笑道:“再急也要先回城再说,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是从容研究军机大事的地方?走走走,先上马!” “可是……”梁万里还想强调这个问题的严重和紧迫性,但是他的话再次被靖王不悦地打断了。“还可是什么呀可是?这离城这么远的地方,万一遇到一伙联军的溃兵怎么办?” 安全的问题自然不能马虎,梁万里对此也就无话可说。 三人带着各自的手下的队伍匆匆忙忙赶回城内。城里的建筑物不是或多或少地被破坏,就是堆满了尸体,沿街缓行,满目疮痍,竟难以找到一处清净、整洁,不被打扰的去处。 靖王和梁督抚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饶是他们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战后的惨烈景象所震惊。从这些场景中,不难想象当时战况的惨烈程度。 唯有赵员外的庄院遭受的损坏较小,除了几处院墙和园内建筑被炮火或投石机击中之外,大多数地方还是基本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就这里了!”靖王大咧咧地一挥手,就让属下从被打破的院墙洞口进入到了庄园内。 一些亲兵四下里搜索,回来禀报说没有看见什么下人,估计打仗的时候都跑光了。江小龙听见了也觉得有些意外。战后他曾听吴浩雄说起过,当战事紧急,他们需要借道的时候,那些下人们还守着庄院不肯让他们进入呢,怎么这会子反倒鬼影子都不见一个了? 靖王倒是对此满不在意的,一进院墙就吩咐手下,赶紧收拾出一间房子来,好让大家坐下来吃喝听曲,顺便谈谈重要的军机大事。 大家坐定等待上菜的时候,靖王先是详细询问了江小龙现在的身体情况。 江小龙说最近也还稳定,可能是战事太过紧张的缘故,这些天倒把这身上的病给忘的干干净净了。 靖王便微笑着点头道:“这人一急起来,确实是什么病痛就都忘在脑后了,这个我也深有体会。杨晟鲁大夫怎么说?把他叫过来,他是一个很好的御医,本王需要向他详细了解一下贤弟的情况。” 江小龙回答说杨大夫在恶战中受了惊吓,被安全解救后反倒虚脱而上火,患了时疫,此时高烧咽痛,正在治疗和休养之中。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稍微有些夸大而已,事实并没有听起来的那么严重。 江小龙的本意,是不想在自己的身体上的这件事情耽误太多的时间。 这首先是因为从梁督抚的神色和语气上看,恐怕有非常重要紧急的事情要讲;其次他也不愿意接受靖王过多的示好。 如果大家都一直在一本正经地假惺惺演戏,实在是无趣得紧;第三一点,即使是要谈论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也没兴趣跟靖王这种对医学上的事情一窍不通的大外行,来进行讨论。 不仅无聊,而且无趣,也绝对不可能会研究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何必浪费时间?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介绍说,杨晟鲁诊断他的肝区有一块毒瘤,随着它的慢慢地生长,不多久就会要了他的小命。而且目前来说,杨大夫还拿不出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来。 他绝口不提万紫霞的事情——既然靖王不提,他也乐得回避——而是把许多万紫霞的论断也都推到了杨晟鲁的头上。 这自然有保护万紫霞的潜意识在里面。这样气质出众的美女,虽然说年纪较大了,但容颜还是极美的。双方见面多了,难保靖王不会打她的什么鬼主意。 靖王最后安慰他道:“贤弟尽管放宽了心,本王这次来,已经将从大内带出来的所有御医都绑了过来,叫他们好生给你看病。如果他们还是不行,本王就把你接到皇宫中去,叫整个太医院的所有医生都集合起来,一起给你会诊。我就不信这帮家伙还拿不出一个管用的方子来!” “谢殿下如此挂怀,愚弟感激不尽!”江小龙严肃认真地做足了该做的戏,靖王看了他半晌,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忽见江小龙和梁万里都在望向他,便一转话题,主动问向梁万里道:“适才梁大人说朝廷有非常紧急的消息传来,说说看。” 在一旁一直心急难熬的梁万里见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急忙一拱手说道:“此事恐怕干系重大!在下也是一时没了主意,特来向殿下和小少帅请教……” 他自身边取出滚成小圆筒形的一小截白色的布条——显而易见,那是从鸽子腿儿上取下来的——先是呈献给靖王看。靖王看后默然半晌儿没有吭声,随手又递给了江小龙。 江小龙展开一看,只见布条上只写着寥寥数语:“北敌急袭京都,来势凶猛,十万火急。圣上已御驾亲征。着江小龙等火速来援。” 在江小龙看布条的时候,靖王就问梁万里道:“这是谁发送过来的信息?” “是内阁首辅范大人的亲笔手书……” 下面的话梁万里有些欲言又止,江小龙看完字条之后说道:“从语气上看,非常紧急!” 靖王则若有所思地说道:“北方强敌急袭?来势凶猛?眼下双方的主力都集中在了东北、东部和东南,怎么从北边又冒出了一支强敌?而且还是急袭天京?” 梁万里和江小龙面面相觑。朝廷远在北方的京都,他们怎么可能了解那里的情况呢? “而且竟然惊动了圣上?”彷如自言自语般的靖王忽然瞪圆了眼睛、提高了音量,再次问道:“京畿一带眼下的部队足足有二百余万,是什么原因竟然需要陛下御驾亲征?” 梁万里点点头分析道:“依在下看来,如果敌势凶猛,京师理当严阵以待,依托坚固的城防和数量众多的军队,固防死守。待援兵到来,就可以一鼓作气,击破来犯之敌。只是不知道这股敌军到底有多少……” 江小龙插话说道:“既然圣上都御驾亲征了,大家理所当然可以认为,敌军的数量应该不会是很多。但是这字条里面最让人搞不懂的是,既然敌军数量不多,那么内阁首辅为何会拼命强调敌军来势很猛,情势十万火急,而且必需要人火速驰援呢?——可见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靖王很郑重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道:“贤弟的剖析,字字直指要害,非常有深度。” 那梁万里略略思忖,疑惑地问道:“那么,究竟是……内阁首辅大人多虑了,还是……” 他不敢直说皇上亲征会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是一时情急之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为好,所以也就只能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了。 但这确实是每个人都在心里琢磨的问题。 这个可能性不仅不是没有,而且看起来可能性还相当的大。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联军在靠近北方边境的乌尔霍奇一带刚刚一开始集结兵力,来往境内外的青龙帝国商贩就已经发觉了。他们立刻着人悄悄紧急通报了边境附近的青龙帝国驻军。 这些来往于境内外的商贩们,多半还是十分自觉警醒的。在此之后,他们还不断地将一个个最新的情报纷纷送来——敌集结重兵的消息经层层上报,数天之后就传到了天京。 接到急报,仁宗帝立刻就召集了文武大臣,紧急商议对策。多数大臣们主张以静制动,京城防御措施十分得力,即使是在城郊之外都密布着许多的防御工事,轻易难以攻破,敌军数量不多,经不起消耗。 这是以内阁首辅范世杰为首的文官们的建议。 但是以军机大臣黄潇晟为首的好战派们,则坚决反对这套方案。 他们提出:既然眼下京畿一带已经拥兵二百多万了,那还这么保守求稳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此次联军增派援军,就是想打破僵局。但是他们人数不多,我们完全可以主动出击,将这股敌军消灭在边境一带。”黄潇晟侃侃而谈:“然后我们挟胜利的余威,转战东北,击溃东北的联军。接下来一路向南扫荡,彻底解决这场战争。” “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这样不仅可以振奋三军将士们的士气,而且还可以借此建立万世传颂的不朽功勋。” 第1章 (一零六)御驾亲征 最后这句话确实打动了仁宗帝的心思。谁不希望建立可以永留青史的不世战功呢? 尽管后来大臣们争论半天,而且场面激烈,但是一直争吵到了最后,皇上还是拍板定下了御驾亲征的方案。 当然,江小龙和靖王他们都是在战后才了解到这些情况的。当他们还在讨论范世杰的的这封火急飞鸽传书的时候,却是只能在各自的心里纷纷暗自瞎猜。 不过再怎么猜测也是徒劳,因为从目前来讲,除了这份字条之外,他们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参考和研究。所以,剩下的讨论就只是该怎么办的问题了。 “既然首辅大人都已经亲自点将了,那看来,还是需要劳烦贤弟辛苦一下了。”靖王对江小龙说道:“本想打完了永州县,咱们可以好好地喘一口气了。但是谁承想,国事危急,不容懈怠啊!” 江小龙反问道:“永州县刚刚打完一场惨烈的恶战,此时兵力薄弱。殿下此番前来,可否有多带些许部队借小弟一用?” 靖王不置可否,立即摇头道:“本王此次来得太过匆忙,仅带数百近卫而已。” 其实他的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鬼道峡的附近,本是在视永州县的战况再决定进一步的行动的方向的。此时永州县之战艰险告捷,靖王便下令让他们就地驻扎,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此时内阁首辅范世杰要求江小龙即刻北上驰援,永州县仅剩数万残兵,却要看押着数倍于己的战俘,确实在兵力非常的捉襟见肘。 江小龙当然想向靖王借兵,但是靖王却连眼都不眨一下,就断然否认自己有兵并就在附近。 这一来是因为,江小龙已经创造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奇迹。如果继续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这让大家所有人——包括靖王本人都会感到很尴尬的。 难道我们这些人都这么废物吗?除了这小子以外,谁都不能再打胜仗了? 其次,这小子总是在手上没什么兵力的情况下,就创造了这么多的奇迹。那要是再把二十万大军都拨给他的话,他还不把这场战争给一个人打完了? 至于将来还会有什么后果——比如,打赢了战争之后,甚至是战争还没能取得胜利的时候,这小子究竟还会干些什么?他会不会挟兵自重、不再服从调遣?甚至会不会就此产生一些别的什么想法?——比如自立为王——这种后果是简直不敢想象的。 这么有本事的人,你还怎么凌驾于他?你敢保证你能掌控得了他吗? 对于一个本事远远高过自己的人,稍微有点头脑的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心存敬畏,哪怕他口口声声说,要效忠于自己。 这就好比你养了一头猛虎。就算它一直乖巧听话,但是你敢保证哪一天它不会野性大发? 它要是什么时候不高兴了,随便给你来那么一下,你就算不死也免不了会是个半残。 那老虎可不是一条狗,那是一只可以同时对付许多条狗的兽中之王啊。 而且狗通人性,可以很快就养熟。但是这种力大无比的兽王却是野性难驯,很难养熟的。 韩信很能打,所以战争结束之后,他的命运也就差不多走到头了。 朱元璋得了天下,手下能臣干将一大批,于是就有了“火烧庆功楼”的传说。 宋太祖赵匡胤率军出征,刚到陈桥,属下就把一件黄袍披在了他的身上。于是赵匡胤立即班师回京,夺了皇上的位子。之后就有了“杯酒释兵权”的历史事件。 ——得了天下的赵匡胤大会宴请手下的得力干将们。酒至半酣,他向所有人问道:“如果有一天,你们的部下也把一件黄袍披在了你们的身上,你们怎么办?” 听闻此言,他手下的众人登时吓得酒醒,宴后纷纷交出兵权,告老还乡。 所以靖王连脑子都没过,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说并没有带部队过来,并且还补充了一句:“本王来的时候,东南战场刚好出现了重大的危机。本王的大部队早已经启程,赶往陇塘一带支援。” 因为说这种谎话而感到有一点点的心虚,靖王还偷眼瞥了江小龙一下,潜意识里在琢磨:这小家伙这种远异于常人的恐怖智商,不会此时已经看穿本王的什么疑问来了吧? 但是江小龙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低头默默地饮酒吃菜,连看都没有去看靖王一眼。 梁万里这时候却感到有些尴尬,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前些日子,在下按照朝廷的旨意将府兵、后勤兵以及部分杂役、民夫等等拼凑出了一支督战队,拢共大约一万人左右。江少帅远赴京师救急,手上没兵可不行。不如先带着这支部队过去应应急?” 其实梁万里的话也是有“水分”的。这支一万人的轻骑督战队实际上的主要组成部分,是真正从他的部队里面抽调出来的职业官兵,而且是他手上的精锐,绝不是什么杂役、民夫之类,那只是为了凑人数而占的极少的一部分而已。 他之所以这么讲,当然是顾及到靖王的态度。虽然他并不能清楚地知道靖王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江小龙确实是因为手上没兵而不得已孤身北上的话,那好像也太没把驰援京师这样的大事给当作一回事了吧? 尽管梁督抚确实也是手上没有什么兵。但是他还是愿意将手上这一万兵马交出来,借给江小龙使用,并且他还打算亲自跟随江小龙一起,驰援京师。 毕竟,这样的小孩子实在看起来太小。你让他一个人去办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似乎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说他刚刚还在永州县取得了一场大捷,但毕竟是身边有无数的大人在左右扶持着他啊!你现在让他一个人去独挡一面。毕竟他那小小的年纪摆在那里,谁能心安理得? 这不仅是他孤军北上,千里奔袭,而且救援的还是首都天京。 天京是个什么存在?那可是绝对绝对不容有失的存在! 它不是永州! 永州很重要,但是即使打输了,也还有补救的余地。 永州可以丢,但天京却是绝对不可以! 实际上,梁万里心里暗自决定陪同江小龙一起北上,本身就有自冒风险、慷慨赴国难的意思这里边。他这是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都撇开了。 抛开这些都不讲,成年人本身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们多数人有这么样一种心理,哪怕一个孩子已经在某些事情上做出了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他们还是对你不放心。 他们一定会说:“他的年纪还那么小,懂啥呀?我们不在一旁看着的话,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尽管在这个领域上他很可能并不是很专业,但还是会对你感到放心不下。 靖王闻言,马上点头说道:“好好好!不过你的这部队的人数,也的确是少了一些。驰援京师当然是目前来讲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不可儿戏。贤弟你先带着梁督抚的人马出发。本王将即刻火速派人回去,多少再整顿拼凑出数万的人马来,然后让他们尽快赶上你的队伍,以便跟你一起赶赴天京。” 江小龙知道这又是一句并不靠谱的承诺,于是提议道:“驰援天京确实是头等大事,没兵也难以救火。目前这永州县内尚有葛尔丹骑兵大约两万余人,战斗力尚可。不如由愚弟一并带走。不然到了天京,梁督抚这一万杂役民夫,怕也难以发挥到什么作用。” 此时城内的葛尔丹骑兵实际共有大约三万人左右,江小龙有意把人数说得少一点,希望因此能有利于说服靖王同意。 但是靖王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他说:“眼下这城里尚有敌军俘虏近二十万人。这么大的一支敌军万一乱起来,咱们兵力少了只怕弹压不住。一旦永州县得而复失,也绝对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不是本王舍不得,贤弟真的把这么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调走了,西南战场的局势恐将会再次急剧恶化。” “虽然驰援京师是头等大事,但是这里如果出了乱子,同样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莫说梁督抚手上已然无兵可用,便是本王马上回去筹措人马过来,也是需要相当的时间的。” “现在梁大人来得正好。江少帅需要即刻驰援北上,这里无人坐镇。请梁大人辛苦一下,亲自在这里指挥,本王也能放心一些。因为东南战场目前也相当的吃紧,永州县的这边,本王暂时还无暇顾及。” 梁万里还没开口说要跟江小龙一起北上,靖王就已经断然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顿了一顿,靖王又说道:“贤弟莫急,本王即刻修书一封,保你此番去天京一路通畅。而只要你到了京都,马上就去找内阁首辅范世杰。他会给你安排一切的。而且那一带现有精兵二百多万,你还用得着担心到了那里还能无兵可用吗?” “哈哈哈,贤弟如此善于用兵,到了那里可就如鱼得水、如龙入海,当真是可以大展宏图了啊!愚兄在这边可是每日翘首以待,静候贤弟大获全胜的佳音了哈!” 说到后来,他竟用力地拍着江小龙的肩膀,非常亲热的样子,差点儿没把江小龙刚吃下去的一块肉给硬生生地拍出来。 江小龙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不满,微笑着说道:“殿下说的极是,只要到了那里,那可就不愁无兵可用了。” 靖王就鼓励他说道:“你马上就着手准备出发,先带梁大人的一万兵马过去。本王会即刻着手筹措粮草和一队精兵,尽快跟上你们。”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道:“贤弟你放心。本王这里的事情以及东南战场的事情一旦安排妥当,即刻就会率领主力大军,挥师北上,与你汇合。只要到了京城,你的病我自会立即着手安排,责成太医院的院判全力负责这件事情的。” “到时候你大可以放宽了心,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肿块他们太医院都还治不好的话,那大内养这么多的御医是干什么吃的?不如通通拉出去砍头算了,哈哈哈……” 江小龙闻言便起身行了个礼,说道:“谢殿下如此照拂,愚弟感激不尽!” 靖王便大剌剌地挥了挥手,说道:“兄弟尽管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本王定当对你的病情负责到底,绝不让你失望。” 江小龙再次致谢,然后反问道:“殿下,小弟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就是有些工匠和后勤的民夫自墨南省之战之后,他们就一直跟随着小弟转战千里,十分勤勉,任劳任怨。小弟对这些乡党用着非常顺手,希望能带着一起北上,请殿下准许。” “哈哈哈,一些工匠民夫而已,有何不可?”靖王很爽快地回答道。然后他又有些狐疑地问道:“果真都是一些工匠?” “就是一些工匠而已。” “那哪里找不到工匠呢?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地带着他们?” “愚弟打仗的时候,经常会突发奇想,用到很多的目前没有的东西。”江小龙拿出一个微型拒马,一边解释道:“比如这个,愚弟在城墙上就大量地使用这些东西迟滞敌军的进攻。” “类似这样的东西还有很多,其中有些是加工起来非常困难的,比如说捕兽夹和各种陷阱机关,甚至愚弟还在研究制作火器。这些工匠跟着我久了,都很熟悉这些器物的制作方法。加之他们都很熟练,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十分听话。所以愚弟用着倒也的确是非常的顺手。” 但是靖王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东西之上。他只是呵呵了一下,还顺带说了句:“火器你们也在研究啊……看来我这贤弟还真是胸怀大志,很好……” 接着他忽然转了话题,说道:“我听说你训练了一支非常能打的部队,战斗力十分的强悍?他们还剩下多少人?” 江小龙心里咯噔一下,警觉到了这句话的危险,当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经永州惨烈一役,几乎没有剩下什么人了……” “是不是也是这些工匠走卒?” 听到这里,江小龙很憨厚地笑了笑说道:“我说的只是工匠而已,他们又不能打仗。” “那不能打仗你还问我做什么?” “这不是城里正缺人干活吗?”江小龙笑道:“这整个城市都打成这样了,一片废墟,还是需要人手来收拾啊。” “这个倒不用那么担心,几个民夫而已,能有多大的影响?倒是你那些能打仗的手下,是不是给我留下来?”靖王有些咄咄逼人地说道:“不管他们还剩下多少的人,本王愿意用三万精锐骑兵跟你交换。” “也就是说……”他为了自圆其说,就解释道:“我马上就让人飞马回去调兵,从我后方那里选派三万部队过来跟着你走。这支部队不是借的,而是全部归你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是很诚恳的,就是不知道江小龙会不会相信。 而且他盘算着,江小龙手上的这支骨干队伍,经过永州县这一仗之后,应该剩不下多少人了,但至少也应该还有个几千吧? 就算只有几千,如果把他们作为骨干的话,凭他手上的百万大军进行逐步的训练和扩充,不就有了一支天下无敌的大军了么?这笔买卖对他来说绝对是划算的。 而且他是用三万人来交换这几千人的,这笔买卖对这个小孩子来说,也应该是相当划算的。 因为他现在马上就要去救援京师,正缺人手嘛。 只是他并不知道,刚才江小龙所说的那些工匠民夫,其实就是指的这支“墨阳雄狮旅”。但是他很担心江小龙耍滑头,把这些人全都给顺着民夫杂役这个借口,一股脑地全都给带走了。 听了这话,江小龙叹了口气说道:“这还真是小弟精心打造的部队呀。训练花了很多的时间。殿下想要这支队伍,实乃是小弟的万分荣幸。但是很可惜,在刚刚打完的这场惨烈的永州县保卫战中,这支队伍已经基本全部打光了。” “在这场恶战中,他们充当的是救火队的角色。哪里险恶就往哪里派,哪里顶不住了就让他们上。小弟倒是很想把他们当成是一张底牌,动用他们来打最后的那一场反击战的。无奈到了最后,手边是真的没人了。所以也只好靠葛尔丹的骑兵来做这件事了。” “那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呢?”靖王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战后兄弟大略统计了一下,伤员拢共还有三百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重伤或者是残疾了。剩下的都是身负中等伤害的——目前还完全没有战斗力——就算是这样的人,大约也只有二、三十个。完全没有受伤的,那是一个都没有了。” “打的这么惨烈啊?”靖王说。 “殿下有所不知,当战斗进行到最后关头的时候,永州全城已基本沦陷。我带着剩下的弟兄们被包围在城中心,只有死守着城中的那座七星塔。等待葛尔丹骑兵的反击。” 说到这里,江小龙站起身来指着窗外说道:“殿下请看,整座高塔现在已经被打歪了,几乎就要坠倒。现在过去还可以看得到。高塔四周方圆几里地之内几乎全都被打成了废墟,火焰将地面烧成了一片焦炭。当时联军已经开始放火烧塔了,烈焰熊熊。” “就连小弟当时,也差一点就变成红烧肉了。如果葛尔丹的那个乌契达拉扈来的稍微晚几分钟的话,殿下可就真的再也见不着小弟坐在这里喝酒了——好在天可怜见,在最后、最危急的关头,葛尔丹的骑兵总算是打了进来。不然的话,后果当真难以设想。” “关于这一点您可以听听钦差刘大人是怎么说的——不过……”江小龙笑道:“他可能也说不出太多的情况来,因为刘大人可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当联军官兵一批又一批地冲进七星塔的时候,刘大人已经直接吓晕了。” “他们还冲进高塔来了?还一批批?” 江小龙指着七星塔笑道:“殿下可以亲自进去看看,七星塔里面堆满了联军官兵的尸体,光是小弟亲手格毙的,就足足有上百具。” 靖王起身,顺着江小龙的手指看过去。确实如江小龙所说的,那座原来高高耸立的七星塔,此时已是满目疮痍,破烂不堪,摇摇欲坠。而且直到此时,上面还冒着袅袅的青烟,想是大火过后的余烬尚未全息,许多木料还有暗火。 这也足以证明当时的战况之惨烈,由不得靖王不信。他不禁摇了摇头,长叹不已。 但是说实话,经过战后清点,墨阳雄狮旅的原班人马还剩有五千余人——包括神箭手以及步兵——基本上没有多少的损失。 再加上从赵贵忠和肖云煌的部队中挑选出来的合格精英,其总数应该超过了八千人。 江小龙一贯强调精兵政策,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此次永州县之仗打得如此惨烈,并不是因为我方人数太少,而是因为大多数伤亡都是因为冲动和愚蠢的反击所造成的。 江小龙曾反复强调过新兵和老兵的区别。他所说的新兵,不是指的服役时间短——很多服役时间很长的老兵,在江小龙的口中依然是属于“新兵”。而有些入伍时间不长,但是已经成为了合格的精锐士卒的新兵,却被江小龙称之为了“老兵”。 怎么区分“新兵”还是“老兵”?江小龙给出的答案就是:“知道什么时候不要热血和冲动,并且能择机而动,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能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 在很多人看来:军队打仗,唯一需要的就是热血和冲动。但是江小龙却认为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是丝毫不顾及人命的草率指挥。 第1章 (一零七)工匠换骑兵行不行 他认为:凡是不必要的热血和冲动都是愚蠢的,只会让官兵们成为可怜的炮灰。 真正的“老兵”不仅单兵素质极高,各种体能以及军事技能都很厉害。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理素质也同样是极高水准的。他们必须有经验,有谋略,必须阴险狡诈,必须是靠脑子打仗的人。 他们必须要善于隐藏自己,善于利用各种武器、各种地形、地物以及任何其他的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比如天气、光影、风向、声音、气味甚至是心理等等等等诸多条件——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并且同时还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世人眼中的军队,也许需要大量的炮灰去慷慨送死,但是很少有人才知道,老兵才是战场上真正的中流砥柱。他们是不仅能大量地杀伤敌人,并且在多数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能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回来的人。 其实,江小龙从来不反对热血和冲劲。正相反,在需要冲锋杀敌的时候,他通常要求他的兵在出击的关头,一定要有超乎寻常的快速跟狠辣。正所谓他在训练中反复强调的两点要求:“五十米之内硬功夫,杀人不超过两下动作”。 什么叫五十米内硬功夫?什么叫杀人不超过两下动作? 首先那就是要冲锋的时候,一定要拿出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来冲刺——那就已经不是用“冲锋”这两个字来说事的了,是“冲刺”!——这就是一方面要求要有绝对的速度,同时,为了达到第二个要求,还要求每个人都要有绝对的冷静和智慧。 大家可以想见,当你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看见近距离内无数人穷凶极恶地冲杀过来,而且每个人都是用的五十米冲刺的速度的时候,那气势已经是足够吓人的了——而且,这些家伙中的每一个还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杀人专家呢? 这第二句话那就更不用说了,“杀人不超过两下”,这种要求说起来好像容易,实际上是做起来是难度非常高的——高到极为苛刻的程度。 所谓的两下,那就是包括你的必要招架动作之外,还要保证下一个动作就是一击必杀。这项要求不仅是单单要求你在冲得要足够快的情况下,而且同时还要求绝对的冷静和智慧。他必须要在冲刺的时候,也就是说在与敌接触之前,他就要早早地看准对方与自己距离最近的这一群人当中,每一个人的空当和弱点,而且同时还要在心里早早就盘算清楚,你要先对付谁,然后紧接着又要对付谁,每个人要如何对付,最重要的是,如何在一两招之内置敌于死地。 而且同时你还要判断清楚,对面那群张牙舞爪的人里头谁对你的威胁最大,如何在全力以赴攻击你的目标的同时,还要想清楚,如何防备目标身边其他敌人的反击,并且与此同时还要考虑好,如何保护好自己。 这中间的计算量是极大的。 要知道对面的敌人也绝对不是草包,甚至可能还是实力高过于你的家伙。要想做到在双方一经接触的瞬间就在对方充满敌意的许多人当中,迅速打倒你预定的目标,同时还要清楚地预判断其他的目标,在你杀第一个人的这一瞬间,他们会如何做——这既要有自身过硬的短兵相接功夫,而且还要特别善于动脑子。 在这方面的训练科目中,吴浩雄显得最为拿手。当初在清树湾村的时候,他的亲兵卫队的狠辣和利落的表现,就曾引起了江小龙的高度注意。 当然,江小龙对吴浩雄带兵的要求只会更高,而绝不会降低。 他不单单是要求他的嫡系部队的官兵们要在攻击作战中,如何的更加“快、猛、狠、辣”,同时还要求他们能动脑子杀人,而不是简简单单地做一个野蛮人。 野蛮人也许根本就不会估计自己的生死,但是江小龙要求下属,在绝对的狠辣之中,必须要同时考虑自己的生死。如果你只是跟对手同归于尽,你狠则狠矣,但绝不代表你可以成为“墨阳雄狮旅”的一员。真正的精英,必须要考虑到自己的死,是不是真的很有价值。 就好像李旺财一样,实际上他当时遇到的三名樱花武士都很厉害,真正在公平的环境下大家一对一地进行正面的对决的话,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是跟他的水平是差不多的。 但是李旺财愣是靠自己单身一人,就赢下了那一仗。 当三个家伙同时向他高速扑来的时候,他以常人所绝对没有的冷静和沉着,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率先用弩箭击杀了其中的一个。 用弩矢打固定靶,他不一定是江家军中排名前十的家伙。而在当时,他面对的是极速移动靶,在对方全身穿着护甲的情况下,只能打对方露出来的薄弱环节,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李旺财当时的表现颇有江小龙之风。当初江小龙在面对清树湾村的熊王的时候,也是在间不容发之际,瞄准了那头巨熊的眼睛,才能重创这头庞然大物的。 紧接下来,李旺财看似在凶狠的蛮干。其实在整个的战斗过程中,他都充分利用了对方剩下的两个人中的身位差异,巧妙地让自己始终处在只是面对着一个敌人。而将另一个敌人始终固定在眼前这个敌人的另一侧。这在客观上造成了自己短时间内一打一的局面,也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有取胜之机。 如果他当时野蛮地同时跟两个人厮杀的话,他估计只有瞬间被秒杀的份儿。 在整个永州保卫战之中,李旺财的这一仗其实是极小的,在整个规模宏大的那场大规模会战之中,它显得毫不起眼,说是九牛一毛的小事都不为过。 但是对于他本人而言,这是一场极为重要的生死之战。而他,也在这一战中充分表现出了墨阳雄狮旅精锐嫡系的作战风范和作战理念。 “五十米之内硬功夫,杀人不超过两下”。这是江小龙对自己的精锐嫡系部队在攻击方面的绝对要求。但是在战场上,像这种冲上去短兵相接、蛮拼斗狠的战术,江小龙使用的,却并不会有很多。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他更要求的是在阵地战的情况下,如何进行更为有效的作战。 他的这个打法理念在当时并不为大多数世人所接受。 那个时代的人们更多的一是讲究勇敢,二就是要人多势众。要摇旗呐喊,要鼓声震天,要个个张牙舞爪的,总之能闹出多大的动静你就给我闹出多大的动静来。就算打不赢,先吓一吓你总是好的。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家再一哄而上,鼓着眼睛往死里干,努力争取把对方打个稀里哗啦。 这种打法很野蛮,在冷兵器时代通常却也非常的有效。但是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却并不缺乏以少胜多的战例。而到了后现代的战争中,人多已经不是一个绝对重要的胜利筹码了。 想当年,伊拉克雄兵一百二十万,火炮飞机坦克都是数千乃至上万计的,而联军只有数十万。但是战争开打,世人只看到了联军一边倒碾压伊拉克的局面,为什么?不是你人多就一定能赢的。 从来就带兵不多的江小龙,早早就提出了精兵战术、特种作战等等理念。这当然是来自于后世的一些新概念。而在这个时代,他的这个打法却被很多人暗中嗤之以鼻。 所以在永州县之仗中,尽管江小龙反复强调不要冲动地打反击的时候,很多的永州将领根本就不做理会,置若罔闻。 他们总是不经仔细地分析实际的情况,就贸然地发动反冲锋,一而再、再而三地造成不必要的兵力浪费和损失。他们这种不听指挥的冲动行为,在永州县打的正激烈的时候,的确是令江小龙感到万分头疼的。 在他看来,一个合格的将领应该是能够充分地审时度势,利用一切有利因素,在尽量确保自己手下士兵的生命的同时,尽最大可能地杀伤敌人。 而一个合格的老兵,应该能在防守战、阵地战中灵活机动地屡屡杀伤敌人,同时还能有效地保护自己。做不到这一点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墨阳雄狮旅的合格成员的。 经过多次血与火的洗礼,一部分赵贵忠的部下和原肖云煌的属下,已经逐渐接受了江小龙的这种精英战士、特种作战的理念的认同。并且在训练中他们也是自觉地以这个标准来衡量自己的。 最终,他们自身的素质也在各种严苛的训练中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至于最终可以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墨阳雄狮旅的战士。 墨阳雄狮旅,在后世被尊称为“江家军”。实际上这个称呼有些不太科学。因为后来的历史上的所谓“江家军”——或者是管他什么其他的称呼——是有过多次的解散和重新组建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靖王殿下一开口就想跟江小龙索要所谓的墨阳雄狮旅的部队,但是江小龙很警觉地立刻就堵上了他的嘴,说是这支部队早已伤亡殆尽。 同时他还转守为攻,反过来很大方地说道:“当时小弟手下所带的兵,现在是没有什么剩下的了。就是那些工匠小弟用着还满意,如果殿下需要的话,不如都送给殿下好了……” 最后他还笑嘻嘻地说道:“用这些工匠能换您的三万骑兵不?” 靖王瞪了他一眼,说道:“本王要那些工匠有何用?你倒是打得好算盘,用几名工匠就想换我的三万精锐铁骑?工匠哪里没有?再说了,本王也不会去做你这些小玩意儿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伸手指了指江小龙手中的微型拒马,说道:“那是你这小鬼头才会用的东西,我可不会用这些玩具……” 顿了顿,他也知道刚才的说法太不地道。本来还说没有兵的,结果后来忽然又说要拿三万兵换江小龙的手下精锐,这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他就想自圆其说,解释道:“你手上没有兵也就算了,但是那几万部队我还是可以拨给你使用的。你先出发去天京吧,本王马上就会下令,让他们尽快从后方划拨过来,等他们追上你之后,就暂时归你指挥。” 这就是说还是属于借兵了,打完仗还是要还的。 不过江小龙听了这话后也稍稍放了下心,反正你只要不再提拿走我的“墨阳雄狮旅”就好,其他的就随便吧。他于是微笑着转了一下眼珠子,在不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偷眼瞧了不远处站着的赵树勇等人一下。 赵树勇看到了这个眼神儿就知道这是一个交代。他于是稍等了片刻,便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转身走了出去。他刚到得门外不久,只见刚才站在他身边的多伦富德和吴浩雄两个人,也都跟着出来了。 三个人来到一处僻静不惹人注目的地方,吴浩雄张口就问:“大帅那个眼神儿是什么意思?你们注意到没有?” 赵树勇冷笑一声说道:“大帅说你狗熊,果然是没有错的。就你这笨猪脑子,不看到那个眼神儿咱们跑出来干什么?好像就你明白一样,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吴浩雄被他奚落了一顿,却也并不在意,只是嘿嘿笑着。 其实他也知道,大家都是因为看到了那个眼神才跑出来的,但是他还确实并不太明白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故意这么问,好让大家给他解释清楚。而且在他说话之前他就知道,这么问的话是一定会被同僚们奚落的,反正他也脸皮厚,浑不在意。 多伦富德则有些老成持重,分析道:“听里面刚才那番对话的意思,殿下嫌现在这城里的兵太少,担心弹压不住那么多的联军战俘,所以不肯多分咱们大帅一些兵带走。但是梁督抚那一万督战轻骑,只怕没有多少战斗力,所以……” “啰嗦那么多干嘛?”赵树勇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一句话,江大帅的意思就是,咱墨阳来的兵都得带走。” “对对!”吴浩雄恍然大悟,兴奋地说道:“咱墨阳雄狮旅的兵是一定要全部带走的。这帮家伙是咱们的底牌。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顶个儿的厉害,就是给咱十万人也不换呐!” 多伦富德点头道:“老赵分析的正确,什么工匠、走卒之类的,只是掩盖真相的幌子。大帅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带走这些人。” “那还等什么呀?咱们直接就把这些人全都带走不就得了?”吴浩雄急道。 “笨狗熊!”赵树勇骂道:“没听见大帅说要带走的人全都是工匠和民夫吗?咱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马上去通知他们墨阳雄狮旅的所有人,把自己的兵器衣甲和军服都打包起来,换上民夫的便服,装成普通老百姓的样子,跟着后勤的人一起行动。” “对对,明白了。”吴浩雄笑嘻嘻地说道:“这就是那个眼神的意思,还是你赵苦瓜聪明。” “走,马上就去办!”多伦富德说道:“咱们要务必办好这件事情,不能使一个人掉队。就算是伤员,也要拉走……就让他们都跟着医疗队的人走好了——只是不知道医疗队的还剩下几个人。” 他们这边紧锣密鼓地安排墨阳雄狮旅的人做好撤离的准备,江小龙还在那里跟靖王虚与委蛇。因为靖王还想进一步了解,关于江小龙手下这支部队的详细情况。 江小龙就开始介绍当时永州县的战事,大肆宣扬战斗的残酷和惨烈,他的这支部队在战场上如何如何的英勇顽强,可歌可泣。但是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反正就是全部都在战场上拼光了,一个都没有了。 对此靖王也感到很无奈。他初来乍到的,还根本来不及详细调查永州县一仗的损失情况,也只能听江小龙的一顿胡吹瞎侃。 现在,这小子就要立刻率部开拔了。他靖王也就只能感到很遗憾。 江小龙倒也不怕靖王将来会调查永州县一战的详细情况的。因为这一仗确实是打得太苦、太惨烈了。当时城内所有的参战部队的建制都已经全部被打乱了,而江小龙的部下也没有很统一的服装。他们除了自己人互相知道之外,外人也搞不清楚他们的详细情况。 在他们到达永州县之前,这里就是多个部队混在一起驻扎的,他们的服装和建制同样五花八门。所以,就算靖王是想要调查的话,他也很难搞清楚其中的详情的。 第三天的清晨,在江小龙离开永州县的时候,靖王还特意亲自去送行,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看一看,江小龙所带走的都是一些什么人的意思。 不过不管他有没有这个意思,反正赵树勇等人的准备工作是非常充分的。除了梁督抚的那一万轻骑是服装整齐、盔甲鲜明之外,剩下的人的确都只是些工匠和民夫。只是令靖王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老百姓怎么这么多的人啊? 足足有好几千!说是近万也有人信。 队伍中不是挑着各种担子、拿着各种木匠、铁匠工具的人,就是推着小车装载着粮食和木制品的民夫。那些手中不拿工具的人,则基本都是一些伤员,不是脑袋上、身上缠着纱布,就是用带血的破布吊着胳膊、甚至是腿上缠着纱布还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走路的家伙。 仔细看去,每个伤员的纱布上都还血迹斑斑,看不出什么破绽来。这支奇形怪状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看起来也不比梁督抚的那一万轻骑要少。 当然,这里面除了“墨阳雄狮旅”的几千成员之外,其他的都是真正的工匠和民夫。 靖王见此情景,悻悻地说道:“我说贤弟啊,这可是北上驰援去救助天京啊!带着这么一支队伍,你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京畿一带?” 江小龙苦笑着说道:“我本只是想带走一些工匠而已,哪知道还有这么多的伤员?他们非要都跟着我走,小弟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不过殿下请放心,等出了城之后,我会亲自带着部队轻装前进的。军情紧急,他们能不能跟得上,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我也没办法顾得了那么多。” 靖王点头称是。但是他还是略带狐疑地凑到那支队伍的跟前去,却只听见队伍中,全都是操着晦涩难懂的墨阳家乡话的人,叽里呱啦的不亦乐乎。 靖王便皱起了眉,心说:“果然都是墨南省的乡党。就算是把这帮家伙都留在这里,也是根本留不住的。他们不是本地人的,早晚都会跑。” “再加上还有那么多的伤员,留在这里不仅干不了什么活儿,还要天天的耗费食物和药材。硬把他们都留下来实在是得不偿失,要走就都走好了。” 靖王的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还酸酸地说道:“我这贤弟果然是很有号召力的嘛!这么多的人都铁了心地要跟着你走,连本王都留不住。唉,可惜了!” 江小龙却摇着头说道:“这可真是一大摊子的累赘啊!不如殿下帮我分担一些?” 靖王却笑道:“他们非要跟着你走,本王怎么好强人所难?都是异乡人,留在这里反而只会让他们都很难受。只是还要拜托贤弟多加照顾了。” 江小龙摇着头回答道:“出了城便要加速行军,我是照顾不过来的。他们今后能不能平安顺遂,只能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小弟自己还照顾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等下出了城,只能分拨一些马匹给那些得力的工匠,其他的人……其实,他们最好的去处应该是回墨南省。” 靖王再次点头称是。 他没有从这些人当中看出任何的破绽来,这其实要得益于江小龙手下强大的执行力。 第1章 (一零八)离开永安 赵树勇他们这些人跟着江小龙呆在一起久了,自然非常熟悉他的所有要求。特别是江大帅非常强调的“细节决定成败”的这个思想的精髓。 任何时候他都要求人们在细节上下足功夫。有的时候,他的严格要求甚至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变态程度。 在每一场大战来临之前,他江小龙都要亲临一线,反复检查各种战前工作的准备情况。每次检查他都会到处挑刺。这令很多下属一看见他到来的时候,就都会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生怕被他忽然大发雷霆,臭骂一顿。 这次将墨阳雄狮旅化装编入民夫的队伍的行动,看似简单,但是赵树勇等一干人是作了反复全面地考虑的。他们尽其所能地进行各种伪装。 尤其是一些扮演伤员的人,他们在裹纱布的地方涂抹鲜血一事,所采取的办法是先在里面涂抹适量的鲜血,然后再用纱布缠裹上去,这样就会让鲜血自然而然地透过纱布渗透出来,做出来的效果非常的逼真。 当时他们也曾商量过,说墨阳雄狮旅的人如果全部扮成民夫的话,那这个队伍就太过庞大了,会不会有问题。吴浩雄便建议说,把部分墨阳雄狮旅的人塞到黄督抚的一万轻骑里面去。 他的建议刚一提出来,便遭到了赵树勇、多伦富德和齐元直的强烈反对。 梁万里初来乍到,谁都不了解他的立场。这种欺瞒靖王殿下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他知晓? 那一万轻骑更是不可靠,他们人多嘴杂,完全没有保密的可能。不要说是他们,便是自己的嫡系部队墨阳雄狮旅的人,也是对详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整个伪装的过程他们只能对部下说,这是大帅要求必须高度保密的,以防被联军的密探知晓。 而联军的密探可能是无所不在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在永州县之战中曾发现有大量青龙国人成为联军的内奸和密探的,这的确不在少数。即使是守城的官兵之中,甚至高级将领中都发现有叛国投敌的人——最大、最典型的事件,就是因为有高级将领的暗中投敌,从而直接导致了莫楚云总督指挥的那场战斗的惨败。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所以整个行动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 至于他们的口音——无所谓,因为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的确是从墨南省来的。其他那些不是墨南省的家伙,只要不开口就是了,没谁会突然问他们什么话的。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为了瞒过靖王,“墨阳雄狮旅”这个番号便不再使用,这支部队被改成了“龙之旅”。 当日后靖王再次问起江小龙,何以在墨阳雄狮旅打光了的情况下,又飞快地冒出了一支“龙之旅”,并且依然强悍异常时,江小龙从容地回答道:“小弟在练兵一事上,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得,实在是得益于殿下的谆谆教诲,令小弟一生受用不尽。” 这种虚伪得冒泡的奉承话,靖王自是半点都不信的。不过,自此之后,他便派人多方打听江小龙的练兵之法起来,希望也能训练出忠于自己的一支精锐之旅。他的属下们倒也认真地打听到了许多的内容,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明明按照打听来的江小龙的所谓练兵的方法来进行军事训练,效果也曾令靖王颇为自得。但是每当把靖王的和江小龙的嫡系部队进行一番相互比较起来的时候,尤其是在上了战场之后所看到的战斗力,人们就会发现,两者之间还是会有很大的差距。 江小龙的嫡系,其强悍的破敌功夫似乎远不是其他的什么部队所能比拟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靖王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当时军情紧急,部队是说走就走。令江小龙唯一发愁的问题就是,万紫霞他们该怎么办。 此去天京救援,恐怕异常凶险。他们的人数比之前更少,敌情却更为复杂。京城一带,双方都有庞大无比的军队相互搅在一起,他们的前面说不定就会遇到数十倍于己的联军。 江小龙觉得他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照顾万紫霞他们的安全呢? 可是当江小龙找到她和杨晟鲁的时候,这个问题却迎刃而解。万紫霞主动提出,坚决不能跟着他的部队一起走——因为她已经在这一带的放射性物质研究之中,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她说你们要小心,此次北上可能会遇到从所未见的凶险。不过我相信你江大帅一定会逢凶化吉、屡创奇迹的。 万紫霞说她在这里的研究真的暂时不能离开。但是一旦等到这里的工作一结束——可能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赶到天京去的。 而且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应该就能有治好你江小龙的病的办法了。 江小龙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因为万紫霞的那个在他看来有些虚无缥缈的承诺而感到轻松。而是因为,此去天京真的必定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凶险状况——绝对比永安这边的局势更加可怕。他确实不想带着万紫霞一起去经历一场“霸王别姬”般的痛苦诀别和冒险。 当江小龙终于带着兵离开永州县的时候,不要说靖王和梁督抚的亲自相送,城中的官兵、百姓们闻讯以后,也都自发地涌上了街头,纷纷前来夹道送行。 ——永州县一仗,虽说损失惨重,但毕竟是一场大胜仗。不仅免除了帝国西南部的严重威胁,同时还拯救了全城的官兵和百姓——包括远不止永安周边的地区。 其实所有的人的心里全都清楚:如果这一仗不胜,永州县本身就会面临着屠城的结局——更不用说通往天京这一路上的百姓了。 而在永州所有的人直到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全都已经处在了完全绝望的心情之中。 直到最后江小龙突出奇招,转败为胜——所有的一切不利局面,都在瞬间被逆转——战后,身处永州县周边所有的人——无论是军人还是百姓,都知道是谁拯救了这座城市——同时也拯救了这个国家。 一时间,他们全都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而感到惊诧和振奋。 所有的人都知道,正是最后奋力反击的这一壮举,拯救了所有人的命运,同时也彻底拯救了整个国家西南部的战局。 可能这个结果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比如某些有地位的人——所以,人们相信,这个战果可能并没有拯救江小龙这个小英雄的处境。 但是,军民和百姓们的心里是清楚的。没有他江小龙,就没有刚刚这一场仗的胜利,就不会有现在帝国西南部的安全,更不可能有全体西南地区百姓的安全。 而且,在战后,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这一仗必将永留史册。 但是,当江小龙将带着他的部队开拔这一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底层的官兵们和百姓们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们猜想他必定是被赶走的——可是他们都会感谢江小龙,并将他奉为拯救了这一地区的神明。 有鉴于靖王殿下和梁督抚的在场,他们不能只对江小龙一个人表示出过分的感激之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么做反倒可能会害了这位年幼的少帅——几乎所有思维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当他们得知江小龙将要马不停蹄地率队离去的时候,多数的人只能是默默地走上街头,然后注视着他带着部队的渐渐远离。送行的人们的目光之中,交织着极其复杂的情感。 他们只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自发地前来,默默地送行,几乎没有人表达什么感谢的言语。但是那份沉甸甸的目光之中,却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当江小龙的队伍最终走出满目疮痍的永州县北门的时候,依然破败而且青烟袅袅的城楼之上,一名少女歌姬正在朝阳之下翩翩起舞。 她穿着一套华丽的戏服,身侧只有一把箜篌、一把琵琶和一支笛子在伴奏,但是音乐和歌声却出奇的激昂健越,给人直上云霄之感。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生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虽只一人在歌唱,几把乐器在伴奏,但是歌曲和乐器的声音高亢而激越,直入人心。军民百姓闻之,无不动容。 这是古代诗人的词句,似乎与当前的情景无关。听起来只是在表达着人们对古代一名少年英雄的歌颂与赞扬,以及对这位少年将军后来的处境的落寞与凄凉的感怀。但是此时听起来,却又似乎隐隐与眼前的一事有关的意思。 送行的队伍中,无数的军民百姓竟听得热泪盈眶起来。 已经出了城的江小龙却只是对齐元直微微一笑,说道:“这歌大概与我无关。人家少年都十五二十了,我却不到十三岁。人家射杀白虎,我却只戳杀过一头老狗熊。若说一生转战三千里,我们早就超过了。而一剑曾当百万师呢,我大概还做不到这么牛气冲天。汉兵奋迅如霹雳,这一点倒与我们的‘龙之旅’有点相像……” 说到后来,他竟有些哽咽而说不下去了。齐元直感慨道:“城里百姓的一份心意,一份感激和崇敬之情,也只能靠着这前辈的诗歌,来抒发自己的情怀了……” 靖王并没有把队伍送到了城门口,他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远处的歌声,但是因为听不太真切,也就没有怎么在意。当时他更多的注意力只是集中在了离城的队伍上。 事后在无人的时候,他似乎自言自语般地对幕僚骆荆山说道:“他很得民心啊……这好像有点不太好……可是,这点民心有什么用?在强权政治之下,他还能做什么呢……”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突然又说道:“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其实是……圣上竟然亲征了……” 骆荆山好像不太跟得上他跳跃的思维,便低了头努力地想着如何回应,却听到靖王再次说道:“不知这究竟是好事呢?还是……” 隔了好半晌儿,他又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莫不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会提前地到来?……似乎也未可知哦……” 出城没多远,江小龙就开始着手对队伍进行了整编。他告诉梁督抚那一万轻骑的指挥官吴玉伟,说是部分工匠和民众也踊跃要求参战——在此国难当头之际,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随后他从吴玉伟的手上分出来了一些马匹,又在工匠和民众的队伍中将马匹进行了调整。 经过他的一番折腾,那庞大的后勤民夫的队伍之中,竟然变戏法一般,出现了一支相当规模的军队。只是目前看起来,这支军队中几乎都是伤员和工匠,并没有让吴玉伟及其手下如何的重视而已——他所不知道的是,这其实就是隐藏在工匠和民夫当中的“龙之旅”。 当他们一路北上,赶往天京的时候,并不知道此时的北方边境地区,正在发生着一起非常重大的、必须书写进史册的事件。 就在江小龙他们出征的时候,仁宗帝在军机大臣黄潇晟的极力鼓动下,已经亲率大军北上迎敌了。 在他们的临行之前,太后倒是极力阻挠,说是天子绝不可以以身犯险。但是仁宗帝热血沸腾,说这是建立千秋功业的大好时机。 而且他手上的军队的规模是如此的庞大,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受到他自信满满的表现所感染,太后她老人家也变得信心十足起来。觉得她儿子名扬千古的时机真的就要到了,也就不再阻挠他的北上出征。 根据情报,此次来袭的不过是二十余万的暴风帝国的军队——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游牧骑兵的加持——至于樱花帝国的十万增援部队,当时并没有赶往乌尔霍奇一带进行集结,而是在指挥官松本久卫门的带领下,抢先抄近路,秘密赶往青龙帝国境内的忽尔嘉腾。 忽尔嘉腾位于乌尔霍奇南部数百里之遥,是暴风帝国-军南下的必经之路。 如果青龙帝国的远征军北上,企图阻挡暴风帝国的部队的话,他们也将到达这里。 根据情报进行的计算,松本久卫门认为,忽尔嘉腾将是双方相遇的地点,也是他们对青龙帝国的部队进行截击的预设战场。 而当时,青龙帝国出征的大军并没有得到这些情报。他们在皇帝的率领之下,正在浩浩荡荡地直奔忽尔嘉腾而去。 仗着实力雄厚,人数众多。仁宗帝只留下了约五十万的兵力来守护天京,以防被人偷袭。然后命镇北大将军李成亮率领二十万大军为前锋,左翼三十万人由名将叶剑飞率领,右翼约三十万人由兵部侍郎刘瑜昌亲自统领,后面的辎重运输队则由张云则将军率领十万兵马,进行护卫。 中路主力部队由大将章天吉具体负责指挥,仁宗帝陛下和黄潇晟大人随军督战。这一路大军共有约六十万人马,浩浩荡荡,迤逦而行。光是中路大军的队伍就拖拖拉拉地绵延达十数里长,到处都是人喊马叫的,场面壮观同时也混乱不堪。 章天吉对前景显然有些忧心忡忡。 这支军队虽然看起来人数浩大,但是其中有许多支参加进来的部队,本就是由京畿周边地区的地方官员们临时扩充组建起来的。大都属于杂牌部队,官兵素质较差,很多人没有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军事训练。 还有一些队伍中更是充斥着各地的混混、地痞以及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几乎谈不上什么纪律约束。他们的存在使得整个队伍更显得混乱和缺乏纪律的约束。 这样的队伍人数虽多,但是战斗力却是难以得到有效的保证的。 章天吉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和黄潇晟。但是黄潇晟却不以为然,说:“如此壮观的一支队伍,自古少见。些许宵小鼠辈鱼龙混杂,也是在所难免的,无伤大雅。等到他们真正上了战场,如果他们不上前杀敌,难道还能等着敌人来杀他们吗?” 仁宗帝也是信心满满,说道:“章将军不必担心。对方不过是二十万人马而已。咱们这么庞大的队伍,只要是一照面,撞都能把他们都给撞死;就算没撞死,踩也踩扁了。哈哈哈,瞧这队伍的规模,章将军啊,这等于你现在手中已经拿着这么大的一把刀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这支大军接近帝国北部边境的忽尔嘉腾一带的时候,松本久卫门所率领的十万樱花大军,也已经悄悄地赶到了他们的东面的侧后。 松本久卫门是樱花帝国战国时期的名将,也是强烈支持政府向外发动侵略的好战派的一员。他成天叫嚣着要扩张他们帝国的领土,以争取更多的资源。 在他们的国内的战争结束之后,也就是在樱花帝国幕府时代的后期,他不仅多次派出大量的手下到青龙帝国进行秘密考察。 甚至他本人也曾乔扮成商人,远赴青龙帝国的东北部地区进行实地踏勘。以他极其严谨的研究精神,他对青龙帝国东北部地区的许多地方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财政状况和政治制度以及军事情况等等,全都了如指掌。 此次战争一爆发,他就一直强烈要求参战。但是樱花帝国的军政界大员们都一致认为,这只是一场有限的战争。只要能打赢并捞到一定的好处就满足了。他们并无意进行一场彻底毁灭并瓜分青龙帝国领土的大规模战争——这毕竟牵扯到了樱花帝国与其他许多强国的利益冲突的问题。 果真想要在这场战争中捞到更多的好处,那也要看其他的国家答不答应——闹得不好那就不是九国一致针对青龙帝国的战争了,而有可能会演变成九国互相之间的内部倾轧和争端。 但是,原本以为可以轻松攻陷首都,并能强迫青龙帝国政府签下不平等条约的战争,却逐渐演变成旷日持久的趋势来。尤其是突如其来的墨南省大捷,导致联军在南部地区的失利,这场战争的结局正在悄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为了能最终打赢这场战争,各国都在加紧向青龙帝国增派援军。松本久卫门和他所率领的麾下嫡系松本军,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被紧急征调,前往青龙帝国的东北地区的。 樱花帝国青龙派遣军总指挥小野四郎,下达给松本久卫门的命令是:“尽快赶到乌尔霍奇,同暴风帝国的增援部队汇合一处,并接受他们的指挥调度。我们希望你们这两支部队的汇合,将打破目前整个战场上的胶着局面,争取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你部要全力配合暴风帝国的南下派遣军,寻找机会,争取重创青龙帝国-军的主力,并乘胜进击,直捣天京。如条件许可,或届时联军其他的部队能强力配合的话,亦可相机攻克天京,活捉他们的皇帝,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这个命令可谓详尽,但是松本久卫门却对之嗤之以鼻。他说:“军部养出来的这帮家伙只会纸上谈兵,狗屁都不懂。对方京畿一带兵多将广,即使他们北上出击迎战我们,那也绝对是百万以上的人马。所谓兵贵神速,现在还谈什么北上乌尔霍奇?这个想法本身就很愚蠢!” 他把小野四郎的这一纸命令丢在一边,仅回话说他会全力以赴,配合暴风帝国的奥库佐夫将军行动的。请小野大人放心。 然后他又命人传讯给奥库佐夫,说:“兵贵神速。为了争取时间,不必等我部赶到乌尔霍奇。请贵军按原计划行事,我部将在路上与您汇合。” 第1章 (一零九)忽尔嘉腾之战 奥库佐夫本就不耐烦等待樱花帝国的援军,这个消息正合他意。他即刻着手安排麾下部队,尽快启程。 当青龙帝国的大军赶到忽尔嘉腾左近的当天夜里,在队伍的后方负责保护辎重运输队的士兵们,抓获了几名樱花帝国的细作。 这些人都穿着民夫大队里的那些老百姓的便服,混杂在人山人海的运输粮草的队伍里面。要不是有人热情地跟他们问长问短的话,他们也许还不会被暴露出来。 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会说青龙帝国语,逼急了一开口就露馅。这些人当时就企图四散逃跑,但是很快就被周边巡逻的官兵们团团围住。 尽管他们穷凶极恶,还杀了几个人,但终究敌不过对方人多,除一人被当场格杀外,其余的几个人都被一拥而上的人群给七手八脚地摁在了地上,全部制伏,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就束手就擒了。 这些细作很快就被押到了护卫粮草部队的主将——张云则将军那里。 当时张云则正在与他麾下的军官们喝酒。他问遍手下,发现军中居然没有一个通晓樱花帝国语的通译。所有的通译都已经被充到前线部队那里去了,尤其是皇帝所在的中-央军团。也许他们认为,后卫部队根本就没有碰到敌国官兵的可能,所以才会这样安排吧。 张云则声色俱厉地审讯了半天,但是那几个被捉的俘虏根本就不懂青龙帝国语,双方居然却还都一本正经地一问一答,颇有些交流通畅的喜感。 到了最后,张云则不耐烦起来,大力拍着桌子叫道:“这都特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咿咿呀呀的,鸡同鸭讲。把他们都给我押下去,严加看管。然后着令下属们详细盘查整个后勤队伍,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只会说鬼都听不懂的鸟语的那些家伙们躲在老子的队伍里面,刺探老子的军事机密。” “天亮之后,把这几个不知哪里来的鬼东西都给我押去中军,请皇帝陛下亲自审理。也免得老子没完没了老是听他们说什么‘果杂以马斯’和‘迪斯噶’之类的鸟语,老子头都大了。” 有下属将官进言道:“既然在咱们的队伍里已经发现了联军的细作,只怕这事很不寻常,咱们是不是下令全军戒备,以防不测?” 张云则倒不以为然,说道:“不要因为出现几个敌军的奸细就草木皆兵。如今樱花帝国的主力都远在帝国的东部以及东北部一带的地区。而北方的国境线之外的那股敌军离咱们还比较的远,怎么可能就会出现在这附近的?” 后勤队的官兵们只是把运输队草草地梳理了一遍,当没再发现还有敌军的细作之后,整个队伍就安安稳稳地休息了。 张云则判断这只是偶然的事件——也许是联军为了将来的战事,只是提前来打探消息的吧?——因此,他也就没有加强防范措施,并且还是想着天亮之后再派人去中-央军团,向皇帝陛下作出汇报,等他老人家的圣裁。 他的自以为是最终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这些细作的确就是松本军派出的。而且他们还派出了不少,只是最后只有这几个人暴露了而已,其他的人全都趁乱,安然返回了他们自己的营地。 数小时之后,也就是次日的凌晨大约两点多的时候,埋伏在张云则部队侧后附近的松本军,就发动了极为狂暴的夜袭。 茫茫夜色之中,十万樱花大军像饿狼一般地,直扑青龙帝国-军的后勤部队。 张云则所部完全没有防备,加上因惊慌失措而四处乱窜的运输民夫的搅扰,整支部队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憋足了劲的松本军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内,就完全击垮了整个青龙大军的后勤所部。漫山遍野都是青龙帝国被残杀的官兵和民夫的尸体,剩余那些还活着的人和马匹则四处逃窜。 无数满载着粮草的运输车辆几乎全被点燃,熊熊大火将半个夜空烧得通红。而战斗尚未完全结束,松本军却早就已经扬长而去了。 他们没有继续追杀那些四散而逃的败兵和民夫,而是乘着黎明前的黑暗,直扑十数里外的青龙帝国中-央军团而去。 早在发起攻击的前两天,松本久卫门就已经派人通知了暴风帝国的指挥官奥库佐夫将军,约定将在今夜发起攻击。 对此,奥库佐夫将军本来也并不怎么在意。 他认为松本军要想穿越多个防守严密的关卡,神不知鬼不觉地按时赶到忽尔嘉腾一带,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却不知道熟悉整个这一带地理环境的松本军,早已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通过昼夜不分的急行军,已经安然到达了忽尔嘉腾的附近。他们随后就马不停蹄地发起了夜袭。 发现这一情况的下属不顾一切地闯进大帅营帐,将奥库佐夫将军从睡梦中叫醒,告诉他有哨兵突然发现,数十里外的夜空中可见有些微的火光——估计是松本军已经跟青龙国的人干上了。 奥库佐夫猛然跳起来,惊诧地嚷道:“这帮家伙还真是说干就干啊……”他立即下令全军集结,火速向青龙帝国-军的阵营发起攻击。 随后,整个暴风帝国的兵营里号角声大作,乱成一团。军官们粗野狂暴地谩骂着士兵,催促他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许多士兵是一边跑步一边整理自己的盔甲的,还有很多人分不清自己的战马和兵器,随便抓了一件兵器、拽了一匹马就往前直冲。 一直到临战冲锋发起的前一刻,还有好多人在队伍中大声呼唤着自己的战马的名字,希望能在茫茫的人海之中找到自己的坐骑,好跟骑错了的人交换过来。 尽管部队集结得非常凌乱,但是暴风帝国的军队所发起的攻击却是丝毫没有懈怠的。在出击的号角声中,他们发出了一阵阵穿云震岳般的“乌拉!——”的吼叫声中,无数人催动着胯-下的战马,发起了雷霆般的冲锋。 青龙帝国大军的先锋集群是李成亮将军所部。他们此时还没有多少人从睡梦中醒来。只有一部分人被后方后勤部队所传来的动静所惊醒。 在茫茫的夜色之中,遥望南方后勤部队所在地。那里因被火焰所映红的夜空而导致星光黯淡——尽管相距数十里地之遥,但是在极为静谧而黑暗的夜色之中,人们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遥远的南边天际的依稀的火光——却谁都不知道那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正当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之际,他们身后的北部方向,却忽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吼声以及无数的马蹄声。 “敌袭!敌袭!快起来应战!”军官们气急败坏地狂吼着,扯开每一座营帐的盖布,粗野地用脚踢醒那些还在熟睡之中的士兵。 一时之间,从满地无数的帐篷里冒出数不清的乱窜的身影。 人们纷纷慌乱地寻找自己的衣物和兵器盔甲之类物品。很多人一见对方来势汹汹,连抵抗的意识都没有,从睡梦中爬起来之后,干脆就直接四散逃跑。 前锋部队主将李成亮匆匆忙忙组织起了第一道防线,但是在暴风帝国-的先锋骑兵的猛烈的冲锋中,他们仅仅支撑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冲垮了。洪流一般涌进来的敌军骑兵,肆无忌惮地到处疯狂追杀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李成亮还企图重新组织抵抗,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起第二道防线来,就被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冲得七零八落。眼见大势已无可挽回,他自己也带着一队人马想要夺路而逃,但最终还是在乱军之中被乱刀砍死。 此时在北方军团的营地中,无数的败兵仓皇逃跑,漫山遍野,密密麻麻。暴风帝国的官兵们则横冲直撞,到处赶杀败逃的人群。 仁宗帝所在的中-央军团遇到了跟李成亮的先锋军团一样的情况。 当后勤部队遭到袭击而燃起冲天大火的时候,军营里值哨的人还在驻足观望着南部遥远的火光,并叫起值班军官来,问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那军官一面派人紧急上报,一面亲自点起一支大约两千人的队伍,纵马前去后勤营地,想赶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他们刚冲出兵营不到五里地,忽然就看见前面黑暗的夜幕中涌现出无数的身影来。在远处背后微弱的火光之中,他们看不清这是一些什么人,只知道他们冲过来的速度极快。 带队的军官还在大声喝问对方是什么人,结果回应他的是一阵劈头盖脑的箭雨。他们猝不及防,当场就被射翻了好几百人,队伍一阵大乱。紧接着对面的那群人就已经冲杀到了面前。黑夜中只见面前黑压压的无数身影,根本就搞不清敌人到底是有多少。 这支兵力单薄的青龙帝国骑兵部队无法抵挡对方的攻击,一下子就被冲垮了。前面的人都被乱刀分尸,只有队伍后面那些非常机灵的家伙们,一见势头不好,立即拨转马头没命地往回跑。 袭击他们的,正是是樱花帝国的松本军。这些敌兵紧咬在败兵们的身后,疯狂追杀。 此时中-央军团的大部分人都还没有醒来,忽然间就见无数的人马冲了过来。在这些家伙们还没冲到大营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箭雨就已经铺天盖地飞射而来。许多还在驻足观望的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仅仅只来得及大声呼叫报警,就已经被乱箭全部射成了刺猬。 松本军如同潮水一般地冲来,飞快就涌入了那一眼望去连绵不绝的中-央军团的庞大营地。他们到处砍杀那些刚刚惊醒的青龙帝国的官兵,一时间到处都是恐怖的屠宰场一般。 仁宗皇帝和军机大臣黄潇晟惊恐地从各自的大帐中跑出来,问遍身边所有的人,竟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卫队们紧张地环绕在他们的身边,拔刀四顾,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远处乱窜的军官们在高声喊叫着:“护驾!护驾!所有人不得乱跑!” 但是慌乱的人群东一簇、西一簇地,像没头苍蝇一般。只听他们纷纷叫喊着:“杀进来了!敌人杀进来了!快逃啊!” 中-央军团的指挥使章天吉将军,亲自带着一大队禁军冲了过来。他率先滚鞍下马,半跪向皇帝请安,同时禀报道:“陛下,一伙匪徒从南边杀来,目前尚不知有多少人。为安全起见,请陛下带着卫队向北暂避一避。末将在此组织人马,尽力挡住他们。” 皇帝还没说话,黄潇晟却抢先怒骂道:“混蛋!咱们中-央军团六十万大军,岂能被一伙蟊贼就杀成这个狼狈的样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已经被眼前这场面给吓得浑身发抖,完全没有了主意,听见黄潇晟这么一说,于是立刻伸出颤抖的手臂,声音颤抖地说道:“对对,咱们这么多的人,赶紧组织起来,灭了他们。” 其实当时的黄潇晟纯属色厉内荏。他狠话说完,马上转身又对皇帝说道:“陛下千金之体,必须保重。眼下形势混乱,奴才护着陛下暂时先避一避。待得平定贼人,再来主持大计!” 说完,还没等皇帝回答,他又对着章天吉吼叫道:“立即组织人马平定贼寇,活捉贼首。倘若再次惊扰了陛下,唯你九族所有人的头颅是问!” 此时,整座军营虽已大乱,但是大多数训练有素的禁军仍然忠心耿耿。他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跑来,加入到了章天吉的护卫队伍当中。 章天吉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制止混乱,并命令属下斩杀那些到处逃窜的败兵。他们很快就稳住了阵脚,集结起一支数万人的队伍向南进发,去迎击那些冲进大营的敌军。 双方很快相遇。 樱花帝国-军冲击势头很疯狂,刚一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无数的箭矢便劈头盖脑地射了过来。禁军也不示弱,纷纷开弓还击。双方都冒着密集的箭矢勇猛向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全面纠缠在了一起。 双方都发出了粗野的猛兽般的嚎叫,拼命地互斩互刺,瞬间就制造了满地的断肢、器官和粘稠的鲜血。受伤者发出的哀嚎撕破了夜空,令人惊悸。但是他们身边的战友们则根本就顾不上他们的伤势,仍然怒吼着奋力砍杀敌人。 一开始樱花帝国的官兵们冲击的势头很猛,将禁军的防线打得节节败退,但是很快就有不少的青龙帝国官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加入了战团。他们的人数很快就超过了对方的先头部队,尽管伤亡不小,但是补充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不仅稳住了阵型,还隐隐有了反击之势。 但是令章天吉意想不到的是,此时皇帝正和黄潇晟等人,带着一队护卫拼命地向北逃窜,以为北面那么多的官兵,无论如何也是安全的。但是这些人却越走越发现不对劲儿。 他们越往北走,兵营里的形势却越发地混乱起来,无数的官兵像没头苍蝇一样地满地乱窜。虽然黄潇晟拼命地吼叫着,说皇帝陛下在此,不准逃窜,赶紧过来护驾。 但是一些官兵却指着北边喊道:“不要往北跑了!大事不好!贼兵来啦!” 皇帝和黄潇晟还自诧异,怎么南边有贼,北边难道也来了贼?这中-央军团的南北东西,四面都有庞大的军团周密护卫着,这伙贼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南北军团同时突遭袭击,并不是死伤太多,而是全营混乱,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从而导致敌军的长驱直入,直接就跟着败兵杀到中-央军团来了。 皇帝和黄潇晟还正自疑惑间,只见无数的败兵像潮水一样地向他们涌来。黄潇晟还强作镇定,大声疾呼:“皇帝在此!不可乱跑!全都给我回头杀过去,打败贼兵!” 但是没有人听他们的,乱成一团的败兵们丢盔卸甲,如同潮水一般地涌了过来,冲击得皇帝的卫兵们都站立不稳。紧接着败兵们身后的北部方向上喊声大作,“乌拉——”的声音如排山倒海一般。 无数的战马蹄声隆隆,大地都在为之战抖。还没等见到敌军呢,无数的箭矢就已经遮天蔽日地飞射了过来,败兵潮中便噼里啪啦地应声倒下了无数的官兵。 紧随着这阵箭雨的急袭之后,数不清的暴风帝国的骑兵们便高举着刀枪,狂野地呐喊着,杀气腾腾地冲杀了过来。 那阵势,皇帝见了浑身发抖,差点儿从马上跌落下来。他拨转马头想逃,却被下属大叫着提醒道:“后面的贼人也要杀过来了,陛下万万不可往南跑!”。 黄潇晟起先还大叫着:“抵抗!抵抗!护驾!护驾!冲上去挡住他们……” 他话音未落,已经发现全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废话了,于是立刻改口叫道:“青龙国皇帝在此!你们不可无礼!” 这句话显然是对着迎面而来的暴风帝国的士兵们喊的。随后他又抓住身边的通译团的人叫道:“快给他们翻译,就说皇帝陛下在此,叫他们不得无礼!” 通译团的人倒是配备的很齐整,九国联军中的所有国家的语言的通译都有。但是他们一时间也蒙圈儿了,惊慌失措之下根本无法分辨对面的是哪国的军旗,更何况当时天还没亮,黑乎乎的夜色之中,只见无数骑着战马的人冲杀过来。 于是他们所有的人就干脆纷纷攘攘地一起乱喊乱叫起来,说什么语言的都有,反正大家就是扯着嗓子一顿狂吼:“青龙帝国的皇帝陛下在此!你们不可无礼!” 对面的暴风帝国官兵倒是被吼愣了,一个军官大叫了一声什么,于是绝大多数人继续追杀四散而逃的败兵,只分出一队人马来,将皇帝及其卫队团团包围。 很快就纵马驰来一名身着华丽制服的将官,一面吩咐人赶紧上报主将奥库佐夫将军,一面态度傲慢地走了过来,轻蔑地说了一句什么。 通晓暴风帝国语的通译马上反应了过来,对皇帝说道:“陛下,他们是暴风帝国的军队。这位将军说,要我们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他们……他们就不客气。” 仁宗帝本来就吓得半死,以为自己今天会命丧于此,正不知所措间,忽然听说放下武器就可以做俘虏——这至少可以暂时保住性命吧? 于是他再也不问其他人该怎么办了,立刻浑身哆嗦着,在身边侍卫们的帮助下从马上爬了下来,高举双手说道:“我们不抵抗!我们投降!……请将军不要再下令杀人了,我们投降!” 当奥库佐夫赶来的时候,青龙帝国的皇帝、军机大臣黄潇晟以及众多的卫队和通译们,已经全都被绑缚了起来,看起来每个人的样子都十分的狼狈和屈辱。 奥库佐夫下了马,来到皇帝的面前,十分审慎地打量着他以及他身边、身后的那些人,用暴风帝国语问道:“你果真是青龙帝国的皇帝?” “是的!是的!我就是皇帝。朕……我带着玉玺,这个是只有皇帝才有的东西……” “你不好好地做你的皇帝,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来了?” “朕……我……我……”皇帝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上来,他总不能说我是带兵来灭你们的吧? “你不会是假冒的什么替死鬼吧?真的皇帝在哪里?”奥库佐夫还是有点儿不相信。 你说一个带兵一百五十万的青龙帝国至高无上的大皇帝,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咱给抓到了呢? 这么庞大的一个巨大军团,这才开打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就获得了这样的战果?这也太轻松、太不可思议了吧? 第1章 (一一零)好大一条鱼 皇帝却感到很委屈,觉得有口难辩。旁边的黄潇晟连忙讨好地跪着说道:“将军,他真的是我们的皇帝。我是军机大臣黄潇晟。我们接见过你们的使团和商团,你问一下他们就知道。” “哈哈哈哈……”奥库佐夫纵声大笑起来。 眼前的俘虏看起来恐怕是说的真话。不然怎么敢说,让我们国家的使团和商团的人前来辨认呢?那些人可是真的见过皇帝和军机大臣的——当然,不排除某些敢死之士理直气壮地说假话——这种人是根本就不会在乎等下会不会被杀头的。 但是你看看他们,现在已经都吓成了这个样子了,这哪是不怕死的人嘛? “我们捞到了一条大鱼!”他对身边的人大笑着说道:“好大好大的一条大鱼!” “这下可好了……”奥库佐夫踌躇满志地说道:“这场战争马上就要在我的手里结束了!” “你想想,这么大的一个人质——那可是他们的皇帝啊——哈哈哈,咱们只要押着他,走到哪里随便一叫,对手就得乖乖地投降。不论到了哪座城市,只要把这家伙往城门前一推,让他喊上这么一嗓子,谁不都得乖乖地听话开门呀?” 可怜的青龙帝国皇帝,在匆匆地赶到忽尔佳腾的当天夜里,就这么被屈辱地俘虏了。 但是眼前的这场战斗却还没有结束。虽然青龙帝国的大部分士兵都在四散溃逃。但是有些人却依然还在顽强地战斗着。 中-央军团指挥章天吉将军就是其中的一个。 此时他还不知道皇帝已经被俘虏了的消息,依然还在率军同松本军进行着苦战。但是没多久,暴风帝国的军队就从他们的背后杀了过来。 完全没有征兆的,从早上的雾气中就射来了无数的箭矢。章天吉部队阵列后方的军士瞬间死伤惨重。他登时就陷入了被两面夹击的被动境地。 本来还在激战的士卒们军心大乱,阵型几乎难以保持。 紧接着暴风帝国-骑兵大军的主力杀到,彻底瓦解了他的阵型。 章天吉最终战败自杀。 混乱中,北伐大军右翼军团的援军在刘瑜昌将军的率领下,率先赶到了中央大营。其实数十万大军的调遣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的。但是现在军情紧急,刘瑜昌来不及等到右翼大军的全体集结,他自己仅率匆匆集合起来的数万部队,就飞马赶去中-央大营,进行支援了。 临行之前他交代手下的将官,迅速集合其他的人马,随后赶来。 这个决定虽然不错,但是也导致了他所率领的增援部队的人数严重不足的缺陷。再加上他匆匆赶来,对当前局势的恶化程度估计不足,导致了他的部下最终只能是进行“添油战术”,被联军逐个击破。 话说当时联军的人马正在中-央大营肆意横行,一见到援兵杀来,樱花帝国和暴风帝国这两路大军的主力马上就掉过头来,从两个方向上,对援军发起了猛攻。 刘瑜昌根本没想到中-央军团的情形是如此的糟糕和险恶。 他们匆匆而来,本以为以中-央军团这六十万人的庞大的规模,无论如何应该是问题不大的。他们只不过是来帮个忙,协助一下而已。所以他完全就没有打大仗、打恶仗的心理准备。 结果他们刚一赶到现场,就被那些穷凶极恶的联军迎头一顿狂杀,一下子就被打垮了。刘瑜昌在乱军之中被杀死,余部随即溃散。 联军随后对连续不断赶来的右翼兵团的增援部队进行迎头痛杀。右翼数十万人竟然被逐级击败,节节溃散。到了后来,那些还没赶到的增援队伍竟然望风披靡,远远看见联军,没等接触就已经四处逃散了。 最后得到消息并赶来增援的,是左翼大营的猛将叶剑飞。 此人有勇有谋,善打恶仗。 他虽然也没有能将全数人马都带出来,但是因为联军正在追杀右翼大营的部队,一时间竟没能赶回来对付他,这使得叶剑飞有了一小段收编整理人马的时间。 叶剑飞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了溃逃的败兵报告上来的混乱的消息——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皇帝已经被俘一事——但是对眼前的局势,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清醒的判断。 虽说前路凶险,但是叶剑飞义无反顾,反而激励将士们道:“我们这么庞大的军团竟然被一些鼠辈偷袭成功,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家乡父老?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有种的跟我冲,打垮他们这些王八蛋!” 他一边带兵往中-央军团的大营方向冲,一边沿路收集那些溃逃的败兵,并严令后续部队迅速跟上,好让大家紧急合兵一处。 到了中-央军团大营之后,叶剑飞一马当先,勇往直前。在他的率领下,大批援军个个奋勇,呐喊着冲向敌军。那些正在四处逃亡的败兵们一看到有人援助,也纷纷拿起武器,跟着援军一起往回冲杀。人群越来越多,而联军因为先前四面追杀败兵,所以反而阵型散乱,步步败退。 奥库佐夫眼看势头不好,连忙一面收拢部队,节节抵抗,一面企图将皇帝和黄潇晟推到前面去,企图依靠他们来阻挡青龙帝国-军队的反击。 但是当时形势一片混乱,尤其是叶剑飞率领的那支部队,反击的势头很猛,不断狂喊着冲锋杀敌,蛮不讲理地胡乱放箭和冲杀,闹得奥库佐夫的部下们一时手忙脚乱。 奥库佐夫很担心仁宗帝的生命安全,竟然护着他拼命后撤。随着樱花帝国的部分人马匆匆赶来帮忙,双方混战一场之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有秩序地脱离接触。 两国联军向北迅速退出了战场,叶剑飞也没有穷追不舍——因为他在战斗中已经得知了皇帝被对方给俘虏了的消息,担心继续追杀下去的话会误伤了仁宗帝——这可是他所担待不起的。 在冷静考虑之下,他最终下令停止追击。 他的属下全都被眼前的局势所震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一仗不仅一败涂地,而且连皇帝和军机大臣都被对方给活捉了。 这不仅是回去无法交代的事情,而且,最严重的问题是,眼下该怎么办? 出兵去抢回皇帝?这恐怕也太不现实了。对方只要把刀架在皇帝——这个史上最大的人质的脖子上,让你缴械投降,你这仗还怎么打得下去? 那难道丢下皇帝不管? 这样的话,回去以后你跟朝廷又怎么交代? 况且现在整个大军的粮草都被对方给烧了,就算你想继续战斗下去,你能保证这么多的弟兄不会饿肚子吗? 这也太难了!打又不能打,退又不能退,可把一众将领们都给难死了。 大家都看着叶剑飞,等着他拿注意。 叶剑飞思索片刻,下令道:“尽量收集残兵,迅速后撤。咱们先到武陵关去驻扎下来,一面上报朝廷,然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我们动作要快,他们很可能马上就会卷土重来。真的追着我们打,我们还不好办。” 忽尔嘉腾已经接近了北方的大漠附近,而武陵关则位于忽尔嘉腾的南方约三百里处,是长城中的一道险关,易守难攻。 平心而论,这是个最佳的选择方案。既然灾难已经发生了,那就要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眼下既然无法发起主动攻击,不如先退守一步,先稳定住了局势再说。 联军果然在退却了大约三十里地之后,收编了大部分因四处追杀而散乱的了人马。然后他们立刻整顿好阵型,张牙舞爪地又回头追杀了过来。 叶剑飞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带着部队一路马不停蹄,抢先退却到了武陵关。队伍还未完全入关,他就火急火燎地布置防御准备工作。 果然,他们准备工作刚一开始进行,联军的人马就漫山遍野地杀到了。 奥库佐夫一见武陵关早有防备,就急忙将仁宗帝和黄潇晟两个人给推到了阵前,让他们向城墙上面喊话,要求守卫者们立刻放下武器,开关放联军入关。 叶剑飞也知道这场面他应付不来,干脆带着他手下的一众高级将领们躲了起来。无论下面喊什么话,他们都装聋作哑。而且他还通令全军士兵,不得回应,谁敢回应谁就去负责。 他还同时下令,如果看见敌人攻城,就招呼他们一顿箭雨。只要不伤了皇帝陛下和军机大臣,其他的人都可以随意攻击。 奥库佐夫见仁宗帝和黄潇晟两个老头子,非常卖力煽情地扯着嗓子嚎了半天,城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十分恼火,大骂道:“见鬼!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假冒的啊?怎么根本就没人搭理你们这两个糟老头子呢?” 无奈之下,他只好下令攻城。可是武陵关城墙坚固高大,守军人数众多,打起反击来十分凶猛,奥库佐夫发现这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只好下令先退下来再说。 晚上,奥库佐夫跟松本久卫门商量对策。松本主张立刻放出信鸽通知松江口的联军驻军——这是联军刚刚占领的东部战场的一处据点,距离他们大约一千二百公里——让他们想办法摆脱青龙帝国-军的纠缠,火速赶来驰援。 只要双方前后夹击,武陵关不难攻破。况且虽然眼下武陵关守军众多,但是忽尔嘉腾一战已经烧光了他们的全部粮草。此时叶剑飞手上的兵力越多,负担就越大,他撑不了多久。 驻守在松江口的是高鲁帝国的马穆鲁克雇佣军兵团。 这是一支战斗力剽悍的军队,曾经在数十年前索契的一场会战中,正面硬刚葛尔丹骑兵,并在两倍的人员优势下全歼对手的一支万人队,给骄傲而不可一世、百战百胜的葛尔丹骑兵以当头一击。马穆鲁克也因这一仗而名扬天下。 接到消息的马穆鲁克兵团立即派出了一支三万人的队伍,抄小道火速赶往武陵关,准备配合奥库佐夫和松本久卫门,两面夹击由叶剑飞把守的武陵关。 松江口驻军还同时通知了附近的联军主力、驻汉丰省古川市的指挥官辛克莱尔,告知他现在青龙帝国守卫天京的主力部队轻率北上,在忽尔嘉腾大部被歼,皇帝被擒,群龙无首。 眼下京师防卫空虚,望阁下立即摆脱当面之敌的纠缠,火速前来夹击天京。 攻克敌国的首都,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是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的,既可以严重打击青龙帝国-军民的士气和信心,又同时能振奋自己这边的军队的士气。加之现在还俘虏了他们帝国的皇帝,相信这场战争的胜利已经是唾手可得之事了。 辛克莱尔是红色公牛帝国-军队的总指挥。 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登时大喜过望。于是他便立即通知麾下的千神国度雇佣兵旅和库里德斯坦雇佣兵旅出发,向东南方向全力攻击青龙帝国据守的磐龙郡。 当时已经有铁血神兽帝国、高鲁帝国和塞班尼斯帝国各一部,正在加紧攻打磐龙郡。辛克莱尔此番出击实际是佯攻,但是奉命出击的两支雇佣兵旅的指挥官却并不知道。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全力攻打,赢则必有重赏。 磐龙郡的守军本就有些吃紧,此时腹背受敌,更加惊慌,频频向周围的兄弟部队告急。于是附近的青龙帝国-军纷纷向磐龙郡派出援军。辛克莱尔则趁混乱之际,连夜带领主力约十万余人,悄然出发。 他们避开大道,专走小路,迅速插-入青龙帝国-军防线的后方,向天京方向火速进发。 而直到此时,忽而佳腾惨败的消息才刚刚传到京城。据说太后闻此噩耗,当场就昏了过去,一众太医们手忙脚乱,百般救治,方才弄醒。 太后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紧急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但是大家激烈讨论了半天,文武百官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太后为此气急攻心,再一次昏厥不醒。 此后数日,朝廷上下一片混乱,整个京城都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江小龙却并不知道——那个时代的通讯手段实在是太落后了——他离开永州之后,便带着一万多人马正不疾不徐地一路赶往天京。 这天晚上,他的军队进入了东阳郡。东阳郡位于京城的南偏东方向,距离京城大概还有五百多里的路程。 东阳郡守李铭钰当晚设宴,盛情款待了江小龙和他的几个骨干亲随以及吴玉伟将军。当时在宴席上,大家的气氛还很悠闲和融洽,完全没有什么紧张和局促的感觉。 毕竟江小龙他们也赶了数千里的路程,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十分辛劳。如今眼看已经接近了京城。而且根据李铭钰的消息,目前京城的局势还算安定,没有什么好紧张的——毕竟当时的交通和通讯都很不发达,忽尔嘉腾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 李铭钰与其他人不同,他很注意搜集各类消息。其搜集的手段有些是合法合规的,有些却是不能够放到台面上来的——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来说,他这个人比较的“八卦”。 也正是因为这个爱好,他对江小龙还算比较的了解。他知道这位小小的传奇人物所打过的几场仗,全都是真刀真枪、力挽狂澜的传奇战事。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早就已经形成了一定的看法,并没有像其他的绝大多数人那样,因为见到江小龙的年纪很小就大吃一惊,更没有因此就看轻他,而是表现出非常真诚的敬佩之意。 反而倒是一路跟随而来的吴玉伟将军,并没有像他一样,对于江小龙有那么的由衷敬佩。虽然说在永州县保卫战中,吴玉伟亲自带兵在城外数十里处督战。战事结束之后,他又进城目睹了惨烈的战后现场。 但是他还是在潜意识中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他总觉得这场仗是永州县全城军民浴血奋战的结果。江小龙只不过是在最后的关头发动了一次反击,虽然很漂亮,但是如果没有前面大家的拼死作战做铺垫的话,光靠这么一场类似于耍小聪明式的反击,是没有用的,而且也是缺乏打出这场反击所必须的基础条件的。 所以他对江小龙的敬佩是有那么一点,但是不会是很多。 试想:当两大巨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你一个站在一边的小侏儒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但是你可以趁他们在两败俱伤的时候突然捅上那么一刀。 当然,也许多数人的确是没有想到过打反击这一招。但是一个帮不上忙、又没什么力气的侏儒或者说小孩子,要想在这中间得到什么好处,那是肯定是会想得到这么一招的。 一个孩子能想到这么一招其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许多狡猾的成年人也必定会想到这么一招。这有什么可敬佩的呢?——这就是吴玉伟心中的想法。 也许你会说,他在战前就已经准备这么打反击了。可是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呀。要是我在场,我也会想到大家最终会打个一塌糊涂,两败俱伤的呀!他不在战前想出这么一招,难道还想在战斗中跟人死磕啊?死磕是大家所有人的事好吗?这种事情他是帮不上忙的。 而且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这也不好说。因为这小孩子的背后不还是有一群大人吗?像齐元直、多伦福德这样的人,难道不会给他出主意、想办法? 说不定这场最后的反击战,就是在战前的时候大家集体想出来的办法呢! 尽管在出发之前,督抚梁万里一再叮嘱吴玉伟要绝对尊重江小龙,并且一定要服从他的指挥,不能打折扣。在实际的行动上,吴玉伟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要说让他发自肺腑地尊重和敬佩江小龙,他的潜意识里一定是有一些抵触的。 而李铭钰则不同。他是认真收集并研究过江小龙打过的几仗的。而且每次研究之后,他都不由得击节叹息,连称想不到青龙帝国还有如此人才,实属神仙下凡,也是帝国之大幸也。 江小龙这么小的年纪就展现出如此令人惊艳的军事才华,实在是亘古未见。但是他居然还身患绝症,这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 对于江小龙,李铭钰的心中确实是有很多的疑问想要当面请教的。但是碍于酒席间诸多的人在场,他知道在这个场合下问多了肯定是非常不妥当的,所以也只好忍住暂时不问,留待明日看是否有机会再说。 江小龙也早已看出李铭钰的心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但是他只当是没有看见。没有谁会反对人家敬佩自己,何况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年长的官府官员呢? 但是江小龙却没有兴趣自吹自擂。 他认为,辉煌是靠脚踏实地地做出来的,而不是靠嘴巴吹出来的。那种做了一点事情就到处吹嘘的人,实际上他的内心可能还是很自卑的。尤其是那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拼命靠嘴皮子来获得其他人的佩服的事情,江小龙是不屑去做的。 更何况他也不想去谈自己的病情。因为说了没用——你不可能指望一个完全不懂医术的糟老头子来治你的病。 他很清楚:你去跟一个完全不懂医学的人来聊自己的病情,那是屁用也没有的事情。像这样子的谈话,除了获得一点点没什么帮助的同情和唏嘘感叹之外,你什么也得不到。 这种完全不解决实际问题的事情,江小龙觉得毫无益处,所以他也懒得去说自己的病情。 一桌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说些时局之类的旧闻,然后就各自散去歇息。 第1章 (一一一)靖王来了 江小龙洗漱之后正准备安寝,没想到忽然有人悄然来报,说是东阳郡守李大人想来拜访,而且听口气似乎是十分的紧急。江小龙便吩咐让他进来,心里却在想:“这才刚刚一起喝完了酒,又特么的来了?这老人家不会是想要彻夜长谈吧?难道他就真的就这么喜欢闲聊?” 连日来赶路,他也确实有些疲惫了,心里便有些不快,但是还是很礼貌地接待了李铭钰。 这老头子一进来就屏退了自己的左右,同时又看了一眼江小龙。江小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懒懒地转过身去,让自己身边的人也全都退了出去。待到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老头子的神情立刻就垮了下来。 他说:“江大帅啊,恐怕出大事了!下官我一时心急,却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我知道大帅您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见多识广,足智多谋……” “说重点!”江小龙微笑着但却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李铭钰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小孩子这么的干脆,以很不符合大家平时官场的一套社交程序的方式,不说客套的废话,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江小龙见李铭钰愣住,于是稍微和缓地说道:“既然是发生了大事,麻烦李大人直接讲重点好吗?你我不必客气,咱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啰嗦。” 李铭钰点点头,然后踌躇了一下,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表述的方式,这才开口,反问道:“江大人是否知道朝廷里的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 “不知道。”江小龙确实没有听说过,就反问道:“什么叫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 “这是朝廷最高机密等级的下发急件。送信使者须得总旗以上的武官,着火红战袍,持火红朱漆封印的火红函封,昼夜不停。而且不得在普通驿站换人换马,必须到所经之地的官府那里,由官府指派总旗以上武官进行交接。” “使者所经之地,任何官员不得私自拆开信函,偷窥内容,否则死罪。信使每到一处,即刻换人换马,同样装束,送往下一个官府所在地,并由他们指派同样资格的人手接力传送。” “然后呢?” 李铭钰斟酌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不瞒您说,少帅……这里面有一个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猫腻,那就是如果你能有办法将信函原封不动地封回去的话——也就是说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打开看一看里面的内容——只要不被人看出破绽来,就没事……” 他这番话说得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声音也小到几乎听不到。但是他的神情却是郑重而又惊慌甚至是惊恐的。 江小龙就笑了,说:“你是干这个的老手了,难道这一次的封蜡印戳你都模仿不来了?” 李铭钰神情颓丧地坐了下来,说道:“我能封回去,但是这次的麻烦可就大了。” 他从袖中摸出那封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来,江小龙一眼就看见封面上写着“靖王亲启”四个字。他心里顿时一怔,暗道:“这可确实麻烦大了……这是直接给靖王的……怕是天京或者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了……” 李铭钰哆嗦着双手打开给江小龙看,只见一张白纸,上面什么字迹都没有。 江小龙警惕地说道:“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莫不是要把我一起拖下水?” 双方之前素不相识,他知道对方现在已经是乱了方寸,这是心急乱投医啊。但是他没理由跟着对方一起冒险呀!想到这里他沉声说道:“这么重要的信函你都敢随便私自拆开来看,而且还巴巴地跑来告诉我,你就不怕我揭发检举你?” 李铭钰急得都跪下了,央求道:“老朽一时糊涂呀!但事已至此,还望少帅指条活路……” 江小龙可不想趟这条浑水,正要张口斥责,只见门“呼呀”一下开了,闪进来一个人。江小龙定睛看时,却是韩秋雪。 江小龙平时见惯了她要么一身盔甲、飒爽英姿的样子;要么是一身黑衣短打、跃跃欲试、英姿勃发的架势。但是现在,她却是一身睡衣睡裙装束,披散着一头长发,颇有几分女儿休闲的妩媚起来。 韩秋雪一进门就也跟着跪下了,说道:“大帅,我刚一听说这件事情就跑来了。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表叔。他是个好人,就是太好奇、太多事了……” 江小龙瞪大了眼睛问道:“他居然是你的表叔?刚才在宴席上我咋没听你们说起?” 韩秋雪说道:“是我亲表叔。大帅你贵人多忘事,晚间的宴席我根本就没去。当时是跟我表婶和表姊妹她们拉家常去了。大家许久不见……” 江小龙这才想起,宴席上人物虽多,但是的确不曾见到韩秋雪在场。 只是他当时忙于应酬和吃喝,也并没有太在意——本来他平时酒宴应酬的时候,韩秋雪也参加的很少,这次没来也不足为怪。却想不到他们还真是亲戚关系。 只不过大概是考虑到戎马倥偬,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她不想跟自己报告这件事情也属正常。 “表叔是个老实人,就是有些爱打听消息的毛病。这次犯了这么大的事,大帅你平时办法特别多,帮帮忙指条明路吧。”韩秋雪一脸的祈求神色,跟她平时霸气的样子可是大相庭径。 江小龙接过那张白纸摸了摸,又用鼻子闻了闻,最后又对着烛光看了看,确定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白纸而已,上面没有药水——估计这个年代也很少有人会想到使用药水来制作隐形字。 看来是前面的哪个环节被人调了包了……有人不希望靖王得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内容的消息…… 于是他就反问道:“这算怎么回事,你又如何能知道?” “在下就是不知道啊!”李铭钰慌里慌张地答道。他并没有理解江小龙的意思。 “那信差现在在哪里?”江小龙换个角度问道。 “本来在前院吃饭呢。”李铭钰答道:“他很慎重,本来也是公文包不离身的。在下看了心痒,就吩咐厨房多炒几个好菜,然后又拿了几瓶好酒给他,说一路风尘,吃饱喝足再行交接。” “他本来也是坚持不喝的,奈何我一再相劝,说反正也要等我把得力的人手叫来才能交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少喝一点也不打紧。于是他就小酌了一点。谁知他的酒量太也稀松平常,只一杯下去就迷糊了。说必须找个地方稍稍眯一下才行……” “现在已经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了,我怕他随时会醒。只要一醒来,他就会发现这件大事。” 李铭钰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苦着脸说道:“大帅你得想想办法救救我啊!我一打开就发现,如此重要机密的文件,它怎么就变成了一张白纸了呢?这不是我干的呀!它怎么会在我的手里出了事儿呢?上面要是追查起来,不仅是我要掉脑袋,我们一家子可都性命不保了呀!” “切……”江小龙不由得感到极为好笑,轻声说道:“这也算是一件事儿?” 李铭钰却急了眼了,说:“偷看这等军机要务,恐诛九族,怎么能说不算是一件事儿呢?” 江小龙淡淡地说道:“它怎么就会在你的手里出了事呢?你都根本没看过……” 李铭钰急忙分辩道:“我看了。它肯定是被人调了包了。不知道是前面的哪个家伙有这么大的狗胆。我也想过,像这种直接指定给靖王殿下的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那绝对是什么地方有大事发生了,不然怎么会是……但是,这真的不是我干的呀……” “听着……”江小龙凑近了他的那张皱巴巴的老面孔,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封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你根本就没看过……听明白了吗?” 李铭钰张大了嘴巴,反应不过来。 还是韩秋雪反应机灵——跟着江大帅的时间久了,她对他的路数也都比较了解——听了大帅这话,她立即转头对李铭钰说道:“对对对,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看过这封信!它一直就在那个信差的手里头,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将来不论谁问起来,你都一口咬死这句话!绝对不能改口!好了,现在你立刻把这张纸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按照原样封蜡盖戳!立刻!马上!!!” “嗷嗷嗷……”李铭钰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立刻破涕为笑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啊,这件事情再简单不过了。你管它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老子一概不知,也没看过。下家万一有人打开看了,那是他的事,至少我们必须否认我们曾经看过。 那老头子想明白了这一节之后,连道谢都忘了,腾身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闪电般速度窜出了屋子去。惊得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目瞪口呆起来。 但是只在一瞬间,那老头子又跑了回来,傻愣愣地问道:“那将来要是追查起来的话,不是所有接触过这封信的人都要被调查?” 江小龙笑道:“调查肯定是要调查的。但是你没接触过。那个信使可以为你作证。你怕啥?只要你在信使清醒过来之前,把东西封好放回去,然后远离那个信使。谁能拿你怎么样?” “对对……”老头话还没说完,一转身就又不见了。 一场看似弥天的大祸,竟然被江小龙一句话就迎刃而解,韩秋雪被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江小龙却在心中暗想:“不知是什么人,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看来,必定是靖王政敌的死忠……搞不好就是哪个皇子的支持者……” 房间中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小虫在唧唧地鸣叫着,烛火在门外吹进来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夜晚的空气十分清新,让人觉得心旷神怡,非常惬意。 韩秋雪和江小龙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语。半晌,韩秋雪微微一笑,面容略带一丝娇羞之色,竟露出平时从未见过的女儿之态,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的好看,一时竟把江小龙给看呆了。 “内个……谢谢了……”韩秋雪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真是一时心急得不得了,竟没想到……这事儿到了你这里,竟然这么容易就给破解了……你可真是……”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用词才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睡裙映衬着她娇小动人的体态,江小龙一恍惚间,竟生出了想上前去搂抱着她的冲动起来。 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内里却是一名成熟的大叔,而且他眼下也已经进入了青春期,有冲动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才奇怪。 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他的年龄太小了,虽然这些天来,发育飞快,身高也跟成年人差不多了,但是毕竟面容稚嫩,身材也瘦的很,一看就是个孩子,太过突兀的动作会让大家都感到尴尬的。他认为,以韩秋雪的性格,就算没有当面笑他,心里也只能是会感觉怪怪的。 他的顾虑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韩秋雪比他年长好几岁不假,而且一开始,她也确实把他当成小弟弟看待,动不动就要摆出刁蛮大姐的样子来。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的内心里早就受到非常深刻的影响,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中,她已经将他逐渐地当成了一个可以依赖、甚至是需要顶礼膜拜的人物。 就像刚才,当她一听说这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这件事的时候,心急之下,她是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应对的。 但是她坚信,江大帅一定是有办法来拯救她的亲表叔的,这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和依赖。 所以说即使是现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再取笑江小龙了。 当然,她如今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少女,所以江小龙即使是知道她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恐怕也不会突然冲动去做一些非常突兀的事情来的。 两个人静默了片刻,最终,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赶紧去歇息吧。明天说不定就有大事要发生了……” 深夜就有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传送,而且是指定传送给靖王,看来一定是有大事在发生。 果然他们没能休息好。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江小龙被外面无数马嘶人叫的吵嚷声所惊醒。 他披衣出门去看,只见无数的人打着火把从大院的门外涌了进来。 齐元直和多伦福德慌里慌张地跑来,告诉他说:“来了好大的一支部队,听说是靖王的属下——人马上就到,郡守李大人正在忙着迎接和安置那些部队……” 江小龙感到奇怪,心说靖王怎么就已经跑到这里来了?他不是还在永州县窝着呢么?就是不知道李铭钰那老小子,有没有把那封专门送给靖王的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给处理好。 靖王生性多疑,不要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可就麻烦了。这事儿本来与他江小龙无关的,但是李铭钰不仅告诉了他,而且他还给李铭钰出了主意,这可就跟他关系大了。 万一那胆小又脑子不是很清楚的李铭钰说漏了嘴,自己这可就算是栽进去了。 正这么想着,只见一名将官匆匆跑了过来,对江小龙干脆利落地一行礼,就说道:“靖王殿下有急事相商,请江少帅即刻去见一下。” 话音刚落,只见靖王本人已经在一众手下的拥护中,纵马进了大院。他一看见江小龙就大声喊道:“贤弟速来!” 两个人迎面小跑。靖王下马的时候,郡守李铭钰也从另一个方向上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动作夸张地对靖王请安。江小龙扫了他一眼,看见他神色慌张,心里便有一丝不安,生怕这老小子已经真的出了什么差错。 靖王摆摆手,对正在行礼的李铭钰说道:“北边出大事了。几路联军都在赶往天京的路上。你马上就去着手准备布防。要做好打大仗、打恶仗、打长期苦仗的准备。” 李铭钰唯唯诺诺,靖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吧!给我和江少帅准备一个安静的去处,任何人不得打扰。我们有很机密的事情要谈。” 听到这话,李铭钰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丝好奇的光芒来。但是他知道,以他的这个级别,靖王是不可能让他在一边旁听,所以也只好悻悻作罢。在转身亲自带着两个人去了他的书房之后,他也只好远远地退开。 靖王在书房里转悠了一遍,看到确实清净,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并无其他人在室内,这才开门见山地对江小龙说道:“你都听说了吗?” 江小龙眨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很诚恳地说道:“听说了什么?小弟一路奔波而来,路上一直没有听说过发生了什么事情。” 靖王盯着他看了几秒,发现不像作伪,这才缓缓地说道:“父皇北上亲征,在边境地区的忽尔嘉腾遭到了几股联军的偷袭,大军损失极其惨重。父皇……也落到了敌军的手里。” 几句话言简意赅,引起的震动却着实不小。江小龙顿时感到相当的惊讶,不解地回问道:“百万大军竟如此一败涂地?北方出现了大批联军的部队?” “本王也是在来的路上得到的这一消息。”靖王说道。 他这话不假。 其实,就在江小龙率部赶往天京之后。靖王左思右想,潜意识里总觉得,父皇的御驾亲征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就在江小龙率兵北上出发的那一刻,他还在自言自语。当时在他模模糊糊的潜意识里,他就有一种直觉,认为自己或许有必要带兵跟着江小龙,秘密赶往天京。 犹豫再三,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随后他就下令驻扎在永州附近的二十万人马立刻启程,迅速跟他汇合。同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密令仍然驻扎在墨南省以北的大军中,火速派出一支援军,悄然跟在他的身后,择机而动。 他的本意是先到京城附近悄然驻扎,以静制动。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可以先其他人一步,迅速进京,主持大事。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可以悄然退兵,返回到他的南方战场中去。 果不其然,就在他紧跟在江小龙所部的背后,快要赶到京师的时候,他收到了消息——忽尔嘉腾战败了,他的父皇已经被俘。京城现在像是被捅了马蜂窝一样,一片的混乱——京城发出的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不止一件。 为了保险起见,内阁首辅范大人给靖王的公文同时发出了三封,分别由不同的信使,走不同的道路送往。 战后靖王才知道,忽尔嘉腾惨败之后,京城给所有的皇子都发出了三封同样的加急公文,要求他们迅速进京,商议对策。 由于此前皇上一直没有指定过太子,此次北上御驾亲征的时候又走的十分的匆忙,没有交代过任何事情。所以理论上说,现在所有的皇子们都应该一视同仁,而且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也都有继承大统的权利——当然,从传统上来讲,按年龄大小来顺位排序是被大家所接受的。 但是靖王并不接受这个观点。他认为大家应该凭本事和能耐来竞争。凭什么要按年龄来排序呢?只要是皇子,都应该是有继承大统的权力的——让那些迂腐的传统都见鬼去吧。 虽然说皇上被俘,但是眼下他还没死。这使得政治局面变得非常的复杂。内阁、中书、枢密院等等高层部门以及皇宫里面,一时间乱纷纷的,没人敢轻易做出决断。所以他们只好一视同仁地通知了所有的皇子,叫他们全都火速赶回来,一起商议对策。 当今圣上有三个儿子,大皇子周王,二皇子靖王,三皇子福王。 第1章 (一一二)大胆的主意 周王现在人就在京师。他本来是不掌兵的,但是战争爆发之后,他以人人都需要出力为由,迅速组建了一支部队,并不断地在扩编、训练和整治装备。他将其称之为“天京护城军”。 二皇子靖王和三皇子福王天生就爱带兵打仗。尤其是三皇子福王,一直热衷于军旅生涯,常年在外带兵。比起靖王这个经常出于各种爱好而什么事都到处插手的皇子来说,福王才是个真正的职业军人。 这两个皇子眼下都带兵百万以上。 只是靖王一直在帝国的南方活动;福王其实带的兵更多,但他一直都在帝国的东部战场,并且在大多数的时候,他的部队都是战斗在第一线的。 靖王虽然手握重兵,但是在南方伺机观望的时候较多。真正跟联军打个你死我活的大战役的,他倒确实真的很少。 当靖王得到消息,说他的父皇将要出兵北上,御驾亲征之后,靖王的第六感就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以他对自己的父亲以及父皇身边的那些大臣们的了解,他不认为这是一帮子能为打仗来出谋划策的智囊圈子。所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的出征有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 就在他赶回天京的路上,果然得到了忽尔嘉腾战败的消息。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当如今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的时候,靖王一时之间反倒有些发蒙,这个结局太过意外了,他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这发生在忽而佳腾草原上的,对所有的人来说可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啊! 现在朝廷和宫廷里面都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么他自己该怎么办?靖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加紧催促手下人马,连夜急行军——终于,他在东阳郡追上了江小龙所部。 其实,在他的心里有一个他自己都不大愿意承认的想法,那就是,在这种沧海横流的巨大历史事件面前,他很想先听一听江小龙的判断——尽管靖王手下的将官和谋士们七嘴八舌,乱七八糟地出了不少的主意。但是靖王觉得,唯有江小龙的意见是必须要先听一听的。 “你怎么知道是百万大军的?”靖王忽然问江小龙道。 因为刚才一说到忽尔嘉腾的事,江小龙就脱口而出,说为何百万大军竟然顷刻之间就一败涂地。所以靖王才有此一问。 当时在江小龙离开永州,率兵北上之前,内阁首辅范大人传来的消息,只是说到皇上已经决定御驾亲征,却并没有说到具体的人数。那么江小龙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听到这个问话,江小龙却只是微微地一笑,应道:“愚弟虽然不才,但是也不算很傻。既然大家都知道,京畿一带目前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二百余万。那么皇上御驾亲征,不可能只是带其中的一小部分人去的。” 靖王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是个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的答案。 为了掩饰,他急忙转换话题说道:“陛下他们应该是受到了两面夹击,并且是偷袭。幸亏随军大将叶剑飞镇定果断,及时整顿人马,稳住了战局。然后他果断地迅速退守武陵关,暂时挡住了联军的进一步南下,威胁天京的企图。” “但是武陵关城池狭小,容不下数十万军队。更兼没有足够的粮草,难以持久。而且现敌军已挟圣上以为人质,让守军束手束脚,难以发动反击……我很担心叶剑飞能挺多久。” 江小龙点了点头说道:“那么,现如今帝国的东部战区亦有大批的联军人马。如果他们分兵出去,从后背夹击,武陵关是断然不能指望的。甚至敌军可以在武陵关外牵制住叶剑飞,然后从东部战场抽调部队威胁京城……那么此时的武陵关,只怕就已经形同虚设了。” 靖王一拍桌子,翘起大拇指说道:“说得极是!你能分析到这一层,果然非同凡响。” 随后他又问道:“以贤弟看来,这如今的当务之急……” 江小龙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紧急征调人马,四面拱卫京师。断不能让联军攻陷首都。” 靖王点点头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圣上陷于敌手,咱们做臣子的,理当拼尽全力营救出来。可是……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这等于已经被对方捏住了命根子。这打起仗来咱们束手束脚的,倘若万一这圣上营救不出……咱不也是害皇上陷于极度危险之中?” 这句话已经进入到了危险的领域了。当此时机,人人都应当以救出被俘的皇上为己任。绝不可以谈论皇上如果怎样怎样,咱们就如何如何这样的话题来。 可是,似乎书房中的两人都没有特别忌讳这件事情。 真正的大事决断,不能以情感来替代理智。书房里的两个家伙都明白这一点。 理智才是决定大局的唯一倚靠。情感这种东西,在大局的面前是很奢侈的东西。 所以现在靖王这么说了,江小龙也就这么听了,两个人都没有为这句话里的不恭和不敬感到尴尬,唯一剩下的,就是如何解决眼前这大局上的难题。 如今,江小龙看见靖王已经带着大批的兵马赶到了京城的附近,甚至还追上了自己的部队,他的急切行动表明了一个隐晦的意思——江小龙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此时,听见靖王小心翼翼而又神秘兮兮地向自己追问自己应对的计策的时候,他其实是颇为踌躇的。不是他的心中没有应对的方法,而是这个方法对江小龙本人而言,极其的凶险。 思虑再三,江小龙忽然说道:“要解决眼前的难题其实也很容易,只不过,愚弟要胆大妄言了,所以,请殿下先恕愚弟的罪过……” 惯于做戏的靖王当然知道,此时的言谈已经深入直击了一切问题最本源的核心处,任何的虚伪都是不可理喻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贤弟但说无妨!你我二人此时的一切言论,都只在这方寸之间。无论你说什么,本王以母亲的荣誉起誓,只要是为大哥我着想的任何计策,只管说来。不论成与不成,不论计策的好坏,所有言论都绝不出这个房间的一寸之外。” 靖王都已经发了这样的重誓了,江小龙当然也不会不领情。 “谢殿下!殿下如此胸怀,当真是可以驾驭天下的雄主也……” 两个人都在奉承着对方,但是都急切地想要深入真正的要害话题。 靖王固然想要得到破解当今局势的良策。江小龙又何尝不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彻底摆脱靖王对自己的疑虑和防范呢? 于是,他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国家不可一日无主。倘若当真无法解救……恕小弟斗胆妄言,只有立即册立新君,即可瞬间将眼前的危机化为无形……” 这话说得很直白,但是也极度的大胆而且危险。 这皇上只是被俘,并没有被杀,这时候说出这句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就算是诛九族都不为过的。靖王简直要被这句话给吓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的简单粗暴?不要命了? “大胆!”他的脸上顿时显出了一股杀气。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后,他便沉默了下来。 因为这句话虽然十分危险而致命,但是却相当的有道理。 你联军不是觉得,抓住了咱们的皇上就等于抓住了史上最大的一个人质,可以号令我们全帝国的城市和军队了么?那咱们就不认这个主了,另立一位新皇帝。这一下,你手里的王牌就转眼失效了,所有的被动和牵制全都被引刃而解。 这实在是一个太妙的主意了,以至于靖王在听到之后,虽然假假也要装一下似乎要发怒的样子。但是随后就眼中神光一亮,根本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册立新君?册立谁啊?那还用说吗? 其实这本来就是他的企望。当初他一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的时候,脑子里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万一父皇战败被杀之类的,他便好取而代之——但是就在当时而言,他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 百万大军,那么容易就战败的么?但是现实偏偏就是这么的奇妙,百万大军确实就在忽尔嘉腾被人轻松地击败了。 但是皇上却并没有战死,而是让人虏获了——这也让靖王大感意外。 这件事的好处是皇上终于出事了,坏事是他被人活捉了。这让大家都感到极度的被动。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有个成语叫做投鼠忌器,意思就是说,那老鼠爬到了神圣的供台法器上了。 你要是想打老鼠的话,那些无比神圣的器皿都是不能碰的;你要是不打的话,你说那老鼠在上面爬来爬去的,你怎么办?你能不管吗? 你说皇上他怎么就不死呢?他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么?您老人家倒是干脆宁死不屈,为了气节去壮烈一下啊! 现在他给人活捉了,这个结果反倒让咱们一筹莫展起来。这被人抓了这么大的一个人质,你说让咱们接下来还怎么再跟敌人打仗? 这两军对阵都用不着打,人家把皇上往阵前一推,你就没招儿。然后再让皇上下令全军投降,你是听还是不听?不听的话你又怎么跟全军的将士们解释?皇上的圣旨都可以不听么? 好吧,你可以说咱们不顾一切上前把皇帝给救下来,那数十万敌军难道都是纸糊的假人?你这么卖力地往前冲不是要害死皇帝吗?朝廷的大臣们不会认为你是故意要谋害皇上的? 再退一万步说,你真的把皇帝给救回来了,那他不还是皇帝么?你什么指望都没了。 好吧,如果皇帝真的死了,他又没立太子。现如今成年的皇子有三个,凭什么你靖王就可以登基?大皇子周王难道就没有资格?三皇子福王难道就没有资格?况且他福王平时可是最受皇上的宠爱的。而且他也带兵,眼下就在东部战场作战,率领的部队比他靖王的还要多。 此次忽尔嘉腾惨败,靖王刚一得到消息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虽然很激动,但是一开始他并不能明确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皇上没有死,有些事情你就不能堂而皇之地去做。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此刻应该立即带兵,火速前往京师——对外宣布的名目是冠冕堂皇的——保卫京都!营救皇上!一雪忽而佳腾之耻! 至于到了京师之后,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他真的还没有考虑好。 再怎么着总能战败逃回来吧?您老人家可是皇帝啊!咋就被人给活捉了呢? 这你让我们怎么办? 现在江小龙一下子就点破了要害——马上另立新君,不再受现今皇上被俘这件事的制约——这真的是画龙点睛之笔!让靖王如同醍醐灌顶之余,还深感符合他的内心企图,真的有一种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感觉。 但是欣喜之余,靖王冷静下来一想,这事儿还真不能操之过急。 朝廷中群臣怎么想?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们拥护不拥护?京师里一直效忠于父皇的那些禁军怎么处置?最重要的是大皇子周王和三皇子福王他们两个能服气吗? 所以他踌躇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 这句话一来是非常认可江小龙的建议,二来呢,他隐隐之中已经把自己摆在了新君主的位置上了,所以才会说不能太急,需要看看形势再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江小龙这句话是真的打到他的心坎儿上了。在他的内心中,立即就对江小龙的冷静和老辣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在心中暗自琢磨:“这个小子年纪虽小,但是在大局的拿捏和把握上,真的是有非常过人的本领的。倘若能为我所用,天下何愁不平?” “但是……他真的能为我所用吗?……有这种超人大局观的家伙,万一如果与我为敌的话,我还能是他的对手吗?……特么的你看现在,不管多么大的难题,到了他那里,他转眼之间就能给你轻松破解,这还真不是一般的人能与之对抗的家伙啊……” 他又沉思了片刻,对江小龙说道:“贤弟你这个……此事万万不可再对任何人说起。容我再好好想一想,下一步应当怎么做……” 江小龙低眉顺眼地站起身来,态度恭谨地坐在了一边。 他知道他刚才所提议的事情太过重大,对他来说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这主意特别符合靖王的心意,他若真的将来登基了,一定会把江小龙奉为座上宾;但是另一方面,只怕也会引起靖王的猜忌,他会觉得他太过厉害,不得不防。 所以对他江小龙来说,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目前来看还真不好说。 江小龙之所以走这一步,一方面,这的确能让眼前青龙帝国的局势迅速地扭转;另一方面,至少目前对他来说还是绝对利大于弊的。靖王有这个登基的目标需求,自己大力地推了他一把,绝对会让他高看自己,至少目前肯定是会将他引为心腹的。 正这么想着,他听到靖王再次强调说:“贤弟啊!你刚才所提的建议非常好!一下就破解了咱们眼前的难题。但是这事儿的关系实在是太过重大,不能再跟任何人提起了!千万千万!” 江小龙知道他的心思,推心置腹地说道:“殿下请放心,小弟知道这个提议牵扯到了太多的方方面面。所以,绝对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的!不过,这也确实是眼下破解僵局的唯一正解。还请殿下多费心,考虑周全之后需当即刻采取雷霆手段、果断行动,否则越拖就会越被动!” 靖王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此言极是!” 在结束了这个话题之后,江小龙又问道:“如今局势大变,小弟虽没什么才能,但是愿充当马前卒,到前线去出一份力。以殿下看来,我是去东面好,还是去北面好?” 他不想跟着靖王去京城,希望离政治斗争的中心远一点为妙,不要卷入那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所以马上就提出,希望能去东边或者是北边镇守一路。 靖王听了后便反问道:“贤弟你认为哪边更需要人手?” “东面!”江小龙很肯定地说道:“叶剑飞将军独挡北面,暂时看来问题不大。如果东面的联军伺机而动,避开咱们长城的防线,挥师直指天京的话,就等于绕过了北面武陵关的屏障,乘虚而入。所以,眼下京城的东面当是最为紧要。” “很好!跟我想的一样。”靖王点点头道:“那这就要辛苦贤弟你一下了。” 倒不是靖王此时也希望江小龙远离京城。实际上江小龙打的几仗都创造出了辉煌的战绩,眼下又给他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他当然是希望江小龙能跟着自己一起入京的。万一联军突袭京畿要地,有他这么一个能打的将领在身边,那不是天大的保障吗? 而且就算没有联军的部队能突袭京城,带着这个足智多谋的家伙在身边,至少在京都乱纷纷的政局之中,他靖王也能保证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如果能把天京置于强大的敌军所能威胁到的地区之外,那不是更好吗? 京城眼下还有至少数十万的大军在镇守,他靖王这次来也带了数十万的部队。而北方的武陵关还有叶剑飞的数十万人在奋力抵御。此时只要东面能守得住,京城就是安安稳稳的。 虽然说忽尔嘉腾的惨败造成了眼下的局势危急,但是如果靖王已经抢先赶到了京城去镇守并主持大局,那么手握重兵在东部战区作战的福王,就没有什么理由再赶回京城了吧? 他福王如果不能来的话,那京城不还是靖王我一个人说了算?至于内个本身就已经在京城的大皇子周王,那倒是不足为虑的。 因为他手上没兵——就算他手上有一支刚组建起来的私家武装,但是在靖王的眼中看来,那跟他手上的精锐正规军相比,根本不足为道。有兵也就相当于是没兵。 一个没兵的人说话是没有底气的,就算是有一些大臣们的拥护也没用。 这个世界还是靠实力说话的。谁的胳膊粗、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有道理。没有实力的人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也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地哭晕在厕所。没人会理会。 所以在反复权衡之下,靖王也认为让江小龙赶去东面参与防御,是最为合适和稳妥的。先不说江小龙特别的能打,从出道到至今为止还没输过。 即算万一他真的失手战败了,那联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要打败江小龙,那至少也是要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的。 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还想来进攻天京,那就叫做找死。我靖王手下猛将如云,兵力强大。而且到时候,东部战区和东北战区的青龙帝国-军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赶回京城,协同作战。 到时候咱们给他来一个前后夹击,哼哼,你一两支残破的联军,就算是还想张牙舞爪地瞎蹦跶,那可真就叫做“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所以此时靖王还没提出任何要求,江小龙就自告奋勇要去独挡一面,他当然乐得顺水推舟。 靖王于是叫人拿了地图进来,在桌上展开。他把京城以东、以北的地理环境和敌我双方的作战态势大致讲了一遍,最后指向离京城约八百里的东部重镇瀚阳城,说道:“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人口众多,商业繁华。同时也是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以目前的作战态势来分析,联军如果企图从东面过来、进击天京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走这里。你认为呢?” 第1章 (一一三)千疮百孔 江小龙点点头说道:“从您刚才的分析来看,联军的确是最有可能通过瀚阳城,直指天京的。只是我担心战局变化得太快,而且这个地方又距离前线比较近,不知道我是否能及时赶到那里,参与防守了。” “所以,这就要辛苦你即刻启程,马上出发了。” 靖王有些客气地说道:“你不用担心兵力的问题。瀚阳城本身就有十万大军驻防,而且那里是福王部队的防区。他的主力就分布在瀚阳左近这一片。我会即刻分别给福王和瀚阳城守谢云鸿飞鸽传书,说你马上就会赶来驰援瀚阳。等到了那里,你再相机行事便是。” “京城东面的安全就拜托你了。”靖王说道:“联军要想从这里突破,我看很难。我会告诉谢云鸿,只要你到了瀚阳城,他就要立刻把兵权交出来。整个瀚阳城的布防,你说了算。他不是福王的部下,虽然说现在也受福王的调遣,但是我的话,他不可能不听。” “我知道你现在的人手不多,但是因为京畿重地现在已经受到了来自东、北两面的严重威胁,我暂时还不能拨出更多的兵力给你,请你谅解!” 靖王说得如此客气,确实是前所未见的。考虑到江小龙刚刚出了一个这么好的一个主意,轻松破解了眼前的危局,而且很符合靖王的意图,他实在是想将江小龙引为知己。 再加上江小龙以前的辉煌战绩,靖王怎么说都想笼络他。但是他又暗自畏惧于江小龙的能力过于强悍,所以既要表面做得非常客气的同时,他也并没有完全放下防范他的心里纠结。 江小龙也知道靖王是不可能拨出更多的兵力给他的。好在既然东部战区本来就有重兵集结,确实可以等到了那里之后,咱们再依据形势来做点什么,对此他倒也并不怎么发愁。反正他也习惯了这种缺兵少将的情况——就这么着吧,又指望不上更好的结果,还能如何? 倒是靖王的这个一箭双雕之计确实令人佩服。在他自己稳坐京城的同时,又让福王找不到任何带兵进京的借口了,端的是滴水不漏。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江小龙就拜别靖王,走出房门,整顿自己的部队,连夜启程,改道向东,支援瀚阳城去了。 上路的时候,齐元直想跟他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江小龙只是淡淡一笑,含糊说道:“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风云变幻,只怕是要换季了呢。” 齐元直混迹官场已久,这种话还是听得明白的。他登时就瞪大了眼睛,心中感到非常的震惊。但是他也知道此处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只好跟着江大帅先上路再说。 江小龙的大军赶往东方,靖王的部队则在稍作停留之后,也迅速启程,赶往北边的天京去了。天还没有亮,刚才还热闹非凡的东阳郡的城中心广场和街道,就在刹那间变得异常的安静,只留下了满地的各种垃圾和许多泡馊臭的人和马的粪和尿。 李铭钰略微佝偻着腰板儿站在大院儿的门外,清凉的夜风轻轻地抖动着他官服上宽大的袍袖,使得他看起来似乎在有些微微地发抖。 在周围已然空无一人的情况下,他轻声自言自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怎么谁都不想让我知道一下呢?……还有那封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到底是怎么个结果了啊……” 江小龙一路向东急进。他所不知道的是,这当儿奥库佐夫也没闲着。 这家伙见连日攻打武陵关都讨不了好,把皇帝架出去人家也根本就不搭理。这张他自认为是王炸的牌,在叶剑飞这里实在是不好使。 他于是跟松本久卫门商量,由松本久卫门带领本部人马,他再分出十余万人拨给松本指挥,让他趁着夜色的掩护悄然东进,寻找一个容易攻打的地方越过长城,然后再突袭天京。 他自己则率领余部,继续日夜攻打武陵关。让武陵关守将叶剑飞有个错觉,以为他自己已经挡住了长城以外的联军,而实际上联军的北方增援主力此时已经绕过了他,偷袭天京去了。 叶剑飞果然没有察觉这一阴谋。他日夜警惕地防守着武陵关,并且还和手下将领商议,何时发动反击——毕竟,他手上虽然还有几十万军队,兵力比对方多得多,理当看准形势之后就主动出击。同时也可以解决武陵关粮草严重不足的问题。 但是他也有他的忧虑。他的手下的人数虽多,但是大部分都是由各地方临时组建起来的杂牌军队,战斗力参差不齐。他很担心贸然出击的话未必能赢,就像是在忽尔嘉腾那样,一上去反倒被对方打的稀里哗啦的——毕竟对方的人数虽少,但是都是精锐,战斗力十分强悍。 所以他考虑是不是再坚守几天,在消耗掉对方一定的兵力的同时,还能降低对方的士气,然后再看准时机,突然出城,一鼓作气,争取打一场漂亮的歼灭仗。 这个想法本身是不错的,奈何他并不知道对方的主力此时已经悄然撤离。 这个稍微显得有些保守的决定,造成他错失了最佳的战机。只要再过个两三天,轻装简从的马穆鲁克兵团就能赶到武陵关的南面。到时候他们和奥库佐夫的部队一起,前后夹击武陵关。他叶剑飞就算是想脱身都没那么容易了。 松本久卫门甚至把皇帝和军机大臣黄潇晟都给一起带走了——既然这两张牌在武陵关这里不好使,那咱们就到别的地方再打出来看看。 他在距离武陵关以东约二百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理想的攻击目标。这一段的山势较缓,长城也因年久失修而有些破烂,当时这一带的青龙帝国守军正在加紧进行建设加固。 松本久卫门一上来就把皇帝的这张牌给打了出来。这里的守将李冬升当时就懵了,那阵前可是皇帝在喊话啊!这算咋回事儿? 随后皇帝又亲自写了一封诏书,用箭射到了城墙上。命令他们放下武器,赶紧投降。 李冬升随机遵旨放弃了抵抗。松本久卫门兵不血刃地就越过了这道关口。然后还在皇帝的帮忙劝说之下,带上了李冬升这批已经投降了的部队,转道西南,直奔天京而去。 与此同时,瀚阳城也出了问题。 瀚阳城守将谢云鸿当时还没来得及接收靖王的命令。在分析了他自己所掌握的当前的信息之后,他知道敌军将要大举前来,这里马上就会有一场恶仗要打。他不敢懈怠,立即在原来已经充分备战的基础上,又再次进行了反复的巡视和调整。 他的心里很清楚,虽然瀚阳城不是最前线,但是也已经离前线不远了。而且瀚阳城是通往身后天京要道的一大屏障,必须重点设防。 谢云鸿手上的兵力虽然不是很多,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只要他能将敌军拖上那么三到四天,估计福王的主力大军就会迅速赶到,将攻城的敌军团团包围。到了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没他谢云鸿多少事了。 他甚至可以看准时机出城打个反击,跟福王来个里应外合,打他联军一个漂亮的歼灭仗。 经过仔细的勘察和研究,谢云鸿将防守的重点放在了城东门。这是敌人过来的方向,也必定是最为承受对方攻击的重点。只要这里能挡得住,首先就能挫伤他们的锐气。 但是狡猾的辛克莱尔赶到这一带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正面强攻瀚阳城。他首先派出一支三万人的部队,走小路接近瀚阳城附近。但是他们没有张牙舞爪地直接攻打东门,而是从附近的小道上翻越崇山峻岭,绕到了瀚阳城的北门。 这股敌军在等到辛克莱尔的主力大军到达东门附近之后,双方约定了攻击时间。 这个时间选择的很有讲究,主力大军等了一天,发现天空乌云密布之后,辛克莱尔下达了次日一早进行总攻的命令。当夜,天上没有星光,连月亮也躲在云中,十分的暗淡模糊。 早就埋伏于北门之外的树林里的联军攻击部队,在昏暗夜色的掩护之下,他们悄然摸到了城墙的附近。整个行动非常隐蔽,守军毫无察觉。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辛克莱尔率领主力大军率先发起了攻击。 东门的战斗刚一打响,战斗就进入了非常激烈的状态。 首先发动攻击的是库里德斯坦雇佣兵团。他们是从红色公牛帝国的殖民地征召来的军队,素以剽悍勇猛着称。 当守军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东门以后,埋伏在北门之外的攻击部队也悄然开始展开行动。这支部队中配备有红色公牛帝国着名的长弓部队。 红色公牛帝国的长弓,其弓本身的长度达到了一米七,是世界上所有部队列装的弓中最长的一种弓。这种弓,身高和臂长不足的人是拉不满的。能进入长弓部队的人,唯一的硬性条件就是身高必须达到一米九以上。 红色公牛长弓没有葛尔丹强弓的杀伤力大,也没有它的穿透力强,威力不足是它的一个缺点。但是它的优点也很明显,就是射距超长,是世界上所有军队列装的长弓中射得最远的。 北门的攻击行动完全出乎了守城部队的预料。红色公牛帝国的长弓兵部队轻而易举地就压制了城头上的弓箭手。他们只发动了一个波次的进攻,就已经登上了城楼。 而此时西门和南门的守卫部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守军仓皇失措,腹背受敌,城内一片混乱。大批士兵打开南门和西门,落荒而逃。守将谢云鸿眼见局势难以挽回,拔剑自杀。 辛克莱尔没费什么力气就攻克了瀚阳城。 他只留下了少量的部队守城,阻挡青龙帝国的追兵。他自己则亲率主力部队,火速赶往天京。 江小龙率部赶到龙泉镇的时候,遇到了大批的官军。龙泉镇距离瀚阳城尚有五百余里。这支官军由大将贺天畴率领,足足有三十余万人。 由于长城被突破,松本久卫门率军长驱直入,威胁天京。此时的贺天畴是奉命率部赶去拦截松本军的。 贺天畴很惊讶于江小龙如此小小的年纪,就能率领一支官军驰骋于战场之上。他一直在帝国的东北部地区作战。关于南部战场的几场战役,他只是略微听说,并不十分的了解详情。 见到江小龙,他心中暗道:“莫不是咱们青龙帝国气数已尽?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做了一支部队的统帅了,而且还是靖王委派的……” 他的确听说过狠狠打了几场胜仗的江少帅年纪很小,但是不管怎么说,最最起码他也得十六、七岁吧?自古以来所谓“年少万兜鍪”的少帅,基本都是二十啷当了,不然怎么独当一面? 这可是打仗,是真刀真枪并且让无数人断胳膊断腿、开膛破肚掉脑袋并且血流成河的大阵仗,不是学堂里的那些小屁孩儿的过家家游戏! 这个年纪的小屁孩的心智还不健全呢,看了那种残酷的场面只,怕都得吓坏,还能让他们来指挥? 但是贺天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成见,尤其是两个人一经接触,江小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的专业,甚至他提出的一些问题还能让贺天畴回答不上来。 这让贺天畴在心底里震惊不已,心说这小家伙还真是个怪物,绝不可能把他当成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来看待。他只怕是上天派来、或者是什么战神转世之类的家伙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他对江小龙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不过老实说,他还是看不上江小龙的部队的——实在是因为江小龙所带领的部队的人数太少了。就这么点人你能干什么用?就算你是战神转世,没兵你也打不了仗是吧?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相对于江小龙那军服破旧、可怜巴巴的一万多人来说,贺天畴的部下可谓兵强马壮,人数众多——三十万大军,光是旗帜都比你们的人数多几倍去了。这也让贺天畴感到面上有光,感觉自己在江小龙面前很有些优越感,心底里便有些自傲自大起来。 贺天畴首先向江小龙详细介绍了他所掌握的最新战况的信息:日前,松本久卫门所部已经突破了长城防线。守将李冬升不仅未做抵抗,而且还在皇帝的胁迫下调转刀锋,率军跟着松本久卫门一起,急袭天京。 就是在这个背景之下,贺天畴奉命率部火速赶往固安县,拦截松本久卫门一行。但是他们却扑了一个空,松本久卫门并没有走这条路,而是早早就转而向南,并在到了山阴镇之后再折而向西,奔袭天京。 于是他就率部赶到了这里——也就是龙泉镇。在路上他听说瀚阳城也已失守,红色公牛帝国的另一支军队也在赶往京师的路上。 既然京师现在周边的防卫已是千疮百孔,所以他现在也顾不上去盘算去拦截谁、不拦截谁了。而且他带兵在外,也得不到上级的最新指示。 于是他就打算不如干脆直接就率部赶回京城,参与到天京保卫战中去算了。 江小龙在听完这番说法之后,以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成凝重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形势已然如此,贺将军的这番打算的确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只是从你刚才的叙述看来,松本久卫门和辛克莱尔都是很厉害的角色,堪称战术大师。绝不是好对付的家伙。阁下若是遇上了他们,千万不能小看。他们的用兵之道,都非常的诡异。” 敌军将领很狡猾,江小龙把他们当做了劲敌。但是贺天畴倒不以为意。 他大咧咧地一挥手说道:“到了天京以后,我就直接进城。那里至少还有几十万的守城部队,说不定有上百万人,我还担什么心?上面命令安排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防御部署的事情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万万不可!”江小龙立即说道。 贺天畴是常年驻守在青龙帝国的东北部地区的将领。他所带的部队都是多次经历战火的考验,是属于一支经验丰富、训练有素、战斗力较为强大的帝国边防军。 这样的一支精锐部队入关,肯定是会引起朝廷绝大多数人的警惕的。 贺天畴为人精干、豪爽,江小龙觉得跟他也还算有些投缘。再加上此时战事紧急,国家用人、用兵之际,他不希望这样一个将领和他的部队有什么不好的结局,于是便出言劝阻。 “到了天京,你就驻扎在外围就好,切不可擅自要求进入京城参与防卫。尤其不可以主动要求带兵入城。” “呆在城外干什么?”贺天畴不以为然地说道:“老子就这点人马,待在外面,敌人一来我就首当其冲。我难道还要呆在那里,傻等着人家几拨人马的轮番冲击啊?你脑子想什么呢?看我不顺眼啊?有天京那么高大的城墙你不让我进去?” 江小龙十分耐心地点拨道:“利用外部敌情,以保卫京师为名主动要求带兵入京。这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除非京内相招,尚且需要反复斟酌权衡才能决定。” “我就是要保卫京师啊,又不干别的,这有何不可?难道还不欢迎我参加天京保卫战了?” “边关将领带重兵要求入京,这是会引起圣上的猜疑和忌惮的。”江小龙叹了口气,对于贺天畴的冥顽不化,头脑不够灵活感到有些无奈。 “圣上?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圣上?”贺天畴奇怪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当今圣上不是已经在忽尔嘉腾被联军给俘虏了吗?” 江小龙在他的话里闻到了非常危险的气息。 他索性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拱拱手说道:“军情紧急,咱们就不要在这里闲聊了。在下兵微将寡,现在即刻赶回京师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大的忙,只能另寻合适的战机,机动作战。贺将军保重,咱们就此别过了。” 贺天畴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理会他,自己率领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赶往天京了。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齐元直忧虑地说道:“他如果听不懂大帅的话,恐怕前景堪忧啊!” 多伦富德点点头附和道:“大帅也只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往下探讨研究和细说,就有出格的危险。这个人的脾气这么直,脑子转不过弯来。如果江大帅说多了,真不知道他将来还会跟别人乱讲些什么。” 江小龙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什么了。俗话说响鼓不用重捶,聪明的人一点就透,死木头疙瘩是棒打不回的。大家萍水相逢,犯不上被这种愚直的人拖入危险的境地。 前世的三国时期,董卓以勤王为名,带兵入京,实则是拥兵自重,架空朝廷。当时朝廷的幼主就受到了强力的挟制,完全失去了话语权。后来明朝的名将袁崇焕,也是以抗击外敌为名,企图带兵入京,结果导致朝廷上下的极度猜疑,最终竟导致他本人的被杀身亡。 清末的袁世凯也正是因为手握重兵,致令朝廷过多依赖,以致最后不论什么事情都是袁世凯说了算,皇帝和皇后都失去了话语权。最终清政府的灭亡,袁世凯“功不可没”。 历史的前车之鉴,必须借鉴。如果贺天畴听不进江小龙的劝说,执迷不悟,只怕前景堪忧。 江小龙对两名部下摆摆手说道:“还是研究一下咱们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才是正经。” 他们回到房间里,在昏暗的油灯下摊开地图,江小龙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说道:“这种图准确性太差了,不要说没有等高线,就连精度和方位都一塌糊涂,只能看个大概。” 第1章 (一一四)伏击战 多伦富德便问道:“等高线是什么东西?” 江小龙没有解释,而是对着地图沉思半晌。 多伦富德在一旁插嘴分析道:“现在的战局一天多变,天京东部的防线现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说不定早就已经有多股敌军渗透进京畿一带来了,我们的这点力量只怕是杯水车薪,防不胜防。” 江小龙点点头说道:“想当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会战之前,曾说过的一句名言:‘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这句话到现在还闪闪发光。” 当时强大的明帝国派出了几十万大军,兵分五路,攻打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兵力少,但是勇猛善战。在战前他就发出了那句名言,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最终,他就是凭着自己的一路人马,采取各个击破的手段,将来敌一路一路地吃掉了。 江小龙进一步说道:“我们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寻找战机,收拾他一路。这其实便已经给天京减轻了几分的压力。而且,这也是目前我们所能做的最大的贡献。” 多伦福德再次感到奇怪,问道:“清太祖努尔哈赤又是谁?萨尔浒在哪里?” 江小龙没工夫解释这些,指着地图上的两个点反问道:“武陵关和卫兰县以西,以你看的话,哪里更需要我们来出把力?” 多伦富德显得考虑较多,成竹在胸地立即回答道:“叶剑飞能征惯战,虽然目前他也有他的困难,而且没有发觉当面之敌已经分兵出去。但是他迟早会发觉这一点的。而且一旦他发现了这一点,他不会继续呆板地死守在武陵关。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说得不错,继续。” “倒是大帅你看中的卫兰县以西,很可能会有仗可打。”他指着山阴县说道:“这里是东北方向以及正东方向上来敌的可能经过的路段——虽然进京的道路不止这一条,但是这里是官道,走的可能性很大——卫兰县估计很快就会陷落,我们恐怕赶不及到那里。” “现在咱们赶去山阴县至少可能会拦住一路敌军。即使没有人选择从这里走,那我们也是埋藏在敌后的一颗钉子。他们绝不应该忽视我们的存在的。就算他们跑到了天京城的脚下,我们也是在他们的后背,到时候该踹谁一脚,那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跟着江小龙久了,他身边的人都受到了他的说话方式的影响,就连一向严谨的多伦福德,也用起了他常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汇。估计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 “说得很有道理。”江小龙满意地说道:“那我们就去山阴县。” 他们分析得很正确。当叶剑飞听说当面之敌已经分出一路绕过了他的时候,他顿时勃然大怒。这个消息让他起了杀伐果断的雄心。 虽然非常气愤,但是他在研究对策的时候却十分的冷静。 “既然敌军早就预谋要绕过老子的武陵关,那他们必然还有对付我的后招。”沉吟半晌,他下令分出一部分兵力来,立刻在自己的后方两面设伏,专等敌军来打他的后方。 后来的事情证明,他的这个决定十分的英明。部队在武陵关后方设伏之后,叶剑飞又派出了暗哨,监视来路的几个方向。到了第三天夜里,果然发现一队敌军黑压压地悄然掩至。 这是一支战斗力十分彪悍的马穆鲁克雇佣兵部队。他们的所有成员从小就被阉割,无欲无求,嗜杀成性,非常残忍。 按计划他们将悄悄地摸到镇守武陵关的叶剑飞所部的后方。由于武陵关只是个驻兵的关卡,不是一座城市,所以它的城池很小。叶剑飞有相当部分的军队只能驻扎在武陵关后方的野外。所以这支马穆鲁克的骑兵部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悄然地接近叶剑飞的军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接近武陵关大约相距五十里路的地方的时候,他们的行踪就已经被叶剑飞的暗哨远远地发现了。负责监视的暗哨立刻派出快马,紧急通报了叶剑飞。 接到暗哨的报告之后,叶剑飞下令营房中所有的人马借着夜色的掩护全部撤出营地,悄然在四周埋伏了下来。 夜半时分,毫无征兆之际,随着几声凄厉的号角声响起,马穆鲁克骑兵率先发起了凶猛的冲击。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叶剑飞的军营完全是空营一座。遍地大帐的营地里,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就在他们发觉不妙的时候,只听得四下里号角之声大作,空营外面的两侧涌出了无数的青龙帝国-军,黑夜之中也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只知道黑压压的到处都是敌军的人马,无数的箭矢遮天盖地而来,完全无法躲闪和遮拦。 紧接着在正前的方向上也有号角之声响起,大批的人马掩杀过来。 马穆鲁克虽然强悍好斗,无奈人数太少,又深深地陷入了对方的埋伏圈之中,除了看见周围的夜色中到处挥舞的火把之外,他们无法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很多马穆鲁克骑兵连自己怎么死的、到底中了多少箭、到底被谁砍了哪里、戳了哪里都搞不清楚,他们就已经纷纷尸横就地。叶剑飞的手下实在是太多,混乱中自己人都被误伤了不少。 战斗结束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数万名马穆鲁克精锐铁骑大部被歼,其中多数是已经跪下投降之后还被乱刀砍死的。 叶剑飞感觉很不过瘾,在听说后方来路再无敌军之后,他又下令开关出击。 出击之前的动员很简单,他只需告诉大家:关外的敌军有大量的粮食,你们看着办! 武陵关本来就比较小,所存的粮食也不多。自从叶剑飞的大部队进驻以后,粮草的供应顿时就空前紧张起来了。 运输后勤供应不上,官兵们没吃的,有时候就跑出去抢附近老百姓的粮食——虽然叶剑飞严令禁止这么做,但是饥饿这种事情对于人类来说就是最大的事情,所以屡禁不止。 这时候一听说,只要打败了关外的敌军,就有大批的粮食可以抢,无数的官兵们的眼睛中就冒出了神光来了。 于是乎关门一开,数十万半饥饿状态的守军就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武陵关几乎为之一空。 一直处于进攻状态的奥库佐夫根本就没有料到,忽然之间角色转换,自己就成了挨揍的那一方。 由于事起仓促,根本来不及组织应战,无数的青龙帝国-军就野蛮地冲杀了过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奥库佐夫手下的数万暴风帝国-军就被扫荡一空,他本人也在乱军之中被杀身亡。 原本想着两路夹击,打破武陵关的联军,没想到反过来却被摆了一道。不仅偷袭不成,两路人马反倒全都被痛歼,实在是损失惨重。 这也是自江小龙横空出世之后,第一场不是由他来亲自指挥的漂亮的歼灭战。 连胜两仗的叶剑飞所部士气高昂。他们酒足饭饱地休整了一天。随后,除留下小部分军队和粮食继续守关之外,叶剑飞亲率主力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往天京方向,参与京城保卫战去了。 由于受通讯手段的限制,消息闭塞的江小龙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在叶剑飞还在武陵关设伏的时候,他就已经匆匆率兵上路,直奔江阴县城去了。 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很多的败兵以及逃亡的百姓,偶尔还遇到了散乱的联军追击部队,基本上都是小股的樱花帝国-军,偶尔也会遇到红色公牛帝国的部队。 这些部队一路疯狂地追着人数比他们多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败兵和百姓们,见人就砍,穷凶极恶。 这一路上,江小龙他们看见了许多处大屠杀之后的场景。大多数都是在道路上以及路边的草丛中被残杀的军民现场,其中死亡最多的是老百姓。 最大的一处屠杀现场是在路边的一处大土坑里被发现的。那坑很大很深,里面的尸体重重叠叠,大多数都是被砍得支离破碎的,其中有许多是妇女、老人和孩子。 多数年轻的妇女都衣衫不整,显然是生前遭到过侮辱的,其中一些人的下-身和腹部都被切开了。整个场面就像是一个牲畜屠宰场,令人惨不忍睹。 这个深坑距离大路还有数百米的距离,显然那些被杀的人是被追兵们驱赶到这里来之后,进行集体屠杀的。初步估计至少有上千人死在了这个深坑里。 本来江小龙他们急着赶路,不会留意到距离大路这么远的一处深坑的,但是那冲天的尸体腐烂的臭味老远就能闻得到,所以他们才找到了这里。 整个深坑的上空以及周边有无数的苍蝇在飞舞,嗡嗡声之大,几十米之外都听得见。而深坑中的尸首上则已经爬满了白色的蛆虫。它们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到处乱拱,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阵阵白色的波浪一般。 “龙之旅”以及吴玉伟的官兵们围在深坑边,沉默地看着坑中无数的尸体,久久无人离去。 这些尸体在几天前都还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家庭,有朋友,有着平静的生活,有着他们自己的快乐和各种情感,也有自己的许多关心和牵挂。但是现在,他们成了一堆破碎的骨肉,被苍蝇和蛆虫以及一些鸟类当成了一场盛宴。 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已。 这个场景令龙之旅以及吴玉伟的所有官兵们都感到震撼、愤怒和无助,许多人浑身颤抖。 “埋了吧……”江小龙最后说道:“如果来不及,就放把火烧掉,不能让他们就这样……” 青龙国的军队逃得太快,联军的追兵一路穷凶极恶地追赶。由于他们冲得太猛,许多人就跟自己的大部队脱了节,变成了分散得到处都是的小股部队。当他们遇到了江小龙的“龙之旅”和吴玉伟的联军之后,毫无疑问地就反过来变成了被疯狂围剿的对象。 在战斗力强大而且战术非常狡猾的“龙之旅”以及士气高昂的吴玉伟部队的面前,他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总是一股股地被直接给就地收拾了。 在打了几股这样的敌军之后,江小龙不由得咧咧嘴对手下笑道:“现在是我们的军队逃得溃不成军了,联军的部队也是追得溃不成军了。要是我们能找到一支规模大一点的联军部队,追着在他们屁股后面干特么一家伙,保管爽得他们嗷嗷叫。”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这一天的上午,前锋遇探马回报,说是在大约十里地左右远的前方,遇到了大股的樱花帝国-军。江小龙立即下令部队散开,在道路的两旁就地设伏。 这是一支足足有五、六千人的大队人马。前面的数百人骑着东洋战马,趾高气扬,后面的数千人排成四列纵队,扛着兵器一路迤逦而来。 原本一路上随处可见的逃难的百姓和散兵游勇们,此时早就无影无踪了。看来他们畏惧于这支部队的剽悍和张狂,早早就向四面八方择路而遁了。 江小龙他们的队伍刚刚埋伏好,还没见到敌军的到来,远远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歌声。 他们唱的是樱花帝国语,粗野、狂放、洪亮而且十分的齐整,猛一听如同许多的野兽在一齐嚎叫一般。身边有精通樱花帝国语的通译向江小龙低声翻译歌词的大意: “……我们跨过高山,山上尸横遍野。我们越过大海,海水被鲜血染红。大樱花帝国-军队所踏过的每一寸地方,除了征服,只有死亡……” “嚣张!”江小龙轻笑道:“对于一支这样的队伍,老子不要征服,只要死亡!” 他转头对手下说道:“传令下去,能干多狠就多狠!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他所带的这支部队大部分是梁万里督抚所部、由吴玉伟率领的轻骑兵。虽然也是正规部队,但是同江小龙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 江小龙本意也是想对这支队伍进行整编和训练的。但是一来时间仓促紧迫,天天忙着赶路,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另外,这支队伍不像是肖云煌的那批人,对于江小龙的命令基本上还是比较配合并服从的,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借口进行大肆的整顿。 在这一场颇有些规模的伏击战前,江小龙甚至都没有时间进行战前动员,只好吩咐将“龙之旅”的部分军官和骨干们全都分散开来,夹杂在吴玉伟的部队中。他进行战前交代,要求龙之旅的人要做好表率和带头作用。 这些被分散出去的官兵们也是十分的卖力,一到了吴玉伟的部队中就压低了声音,不断地向身边的人传授作战时的注意事项:“谁也不许出声,先把自己藏好!” “打起精神来,等下开战一定要全力以赴,照死了招呼!” “小心点!这帮家伙非常的凶恶,不能给他们半点的机会,更不能接受投降!” “都别吭声,你特么的显摆你脑袋大吗?缩回去,不准动!蚂蚁爬脸上都不许拍落!” 整支一万多人的队伍躲藏在道路两旁茂密的草丛和树林之中,在“龙之旅”的人的强力带动和压制下,整个埋伏现场一点动静都没有。每个人都像是泥塑木雕一般,安安静静地埋伏在草地里。除了各种虫子的叫声之外,四野里安安静静。 吴玉伟看到这个情景,从内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暗想:“果然是一个传奇般的家伙啊!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不仅竟然能统领这么多粗野的大汉,而且令行禁止。” 他再转念一想,又暗道:“他一直说这只是一帮工匠,临时编成的队伍。狗屁!这哪里是一群工匠啊?这分明是一支可怕的精锐之师啊!看他们这穷凶极恶而又纪律严明的样子,要是老子的队伍碰上他们,那不是瞬间就会被打垮吗?” 过了没多长的时间,樱花帝国大军中的半数已经无知无觉地进入到了江小龙预先设下的埋伏圈里面。他们踏着略显杂沓的步伐,歌声粗野豪放、低音沉重,如同猛兽一般。每个人都显得骄横跋扈、不可一世。 部分吴玉伟的手下按捺不住,有些跃跃欲试起来。但是他们身边的“龙之旅”的人立刻神色严厉地瞪起眼睛,伸出手指直指他们的脸上,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命令他们:“不要动!你想害死大家吗?” 那些人慑于他们恐怖威严的样子,立刻就不敢动了。 直到整支军队都进入了埋伏圈里面,江小龙高举手中的一支长枪,用他那正在变声的公鸡般的嗓音厉声叫道:“出击!干死他们!” 之所以举着长枪,他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在这一刻里同时看见他。但是实际的效果却一点都不好。因为他个子小,又躲在茂密的丛林里,尽管他还跨前了两三步,但还是有很多人其实当时并没有看到他。 不过这不要紧,重点是他身周围的许多人都听到了他的高呼,于是立刻开始发动攻击。而这些人的攻击立刻就带动了其他的所有人。 无数的箭矢密密麻麻地攒射下来,樱花帝国-军在突如其来的箭雨中噼里啪啦地往地上倒扑。很多人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倒下时还保持着向前行军的状态。 甚至有一部分人还在张开大嘴唱歌,箭矢便射进了他们的嘴巴——因为他们穿着盔甲,暴露的面部就成了伏兵集中瞄准的目标。 箭矢很密集,尽管事前曾反复交代大家,要充分利用脚下的地形向上或向下放箭,但还是有很多人手忙脚乱地忙中出错,射出去的箭矢穿过行进中的队列,误伤了道路对面的同伴。 这场打击很凶猛也很突然,但还是有部分樱花帝国的官兵在骤然爆发的袭击中没有受伤,或是只受轻伤的。他们哇呀呀狂叫着,面目凶狠地举着刀枪向道路的两旁发动疯狂的反击。 这种根本不管双方人数差距的反击行为非常的令人震撼和佩服,但是实际的效果却基本为零。在人数众多、刀枪并举而且箭雨横飞的情况下,他们的所作所为与飞蛾扑火般的自杀行为没有什么两样。 一场激战突如其来的发生,又突如其来地终止,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数千名樱花帝国的武士就被彻底歼灭了。无数的尸体在长达两里地的路上躺得满地都是,只有极少部分没死的伤员们,还在地上翻滚呼号着。 青龙帝国的军人们纷纷从道路两旁走上官道,毫不留情地将大部分的伤兵都一一杀死,只有少部分吴玉伟的人觉得那些被砍得断胳膊断腿的伤兵们很可怜,没有听从江小龙战前的命令,而是不忍心下手,还想上前去救护。 结果那些樱花帝国伤兵们的表现十分凶恶,人一靠近就抬手一刀戳过来,有些青龙帝国的官兵就这么死伤得不明不白、十分冤枉。 一场漂亮的伏击战轻松结束,江小龙没有就此停留。他指示将樱花帝国的几名将官的头颅都割下来带走,然后在打扫了一遍战利品之后,他立刻带兵继续赶往目的地——江阴县。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一场伏击仗的胜利,大大迟滞了联军的作战行动,为天京组织保卫战的准备工作,赢得了宝贵的数天的时间。 本来联军的主力已经在追击中分散开来,变成了多股联军部队的自由行动。他们自以为前方毫无阻碍,所以肆无忌惮地紧紧尾随着战败崩溃的青龙帝国-军,骄横跋扈地向天京冲杀而来。 但是这一场伏击战,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们一记当头棒喝。数千名战斗力凶悍的樱花帝国武士被人轻松全歼,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第1章 (一一五)敌军来了 在这场伏击战之后,联军再也不敢轻易冒进,放心大胆地鼓励部下们一路狂冲,而是下令迅速收拢部队,互相联络、互相掩护,齐头并进,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步步为营起来。 个别已经冒进前出的小股部队,还被命令迅速撤退,一直在等到大部队赶来会师之后,才敢一起行动。 此时的山阴县就如同山雨欲来的孤岛一般,守城的官兵们非常的紧张。江小龙派去的联络小队刚开始喊话,就被城上的一顿箭雨给射了回来,还死伤了好几个兄弟。 江小龙带着大部队赶到,反复喊话,城上紧张的官兵们却充耳不闻,一靠近他们就放箭。惹得吴浩雄大骂道:“干你娘!大帅,下命令攻城吧。老子带兵第一个上去,杀了这帮蠢猪!拆了他这个鸟城门!” 江小龙没有理会这个简单粗暴的汉子,而是写了一封书信,命人用箭射到了城楼上。 过了片刻,城门大开,放下吊桥,一大波全副武装的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开出城来。他们盔甲严谨,刀出鞘,箭上弦,完全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样子。 帅旗之下,一名老者全身披挂,手执长枪,神态甚是威严。 他抖动着花白的胡须,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蟊贼?敢冒充官军?纳命来!” 江小龙打手势示意手下不要跟随,自己孤身一人提着刚刚斩获的几名樱花帝国将官的人头,打马出列,缓缓走向对方阵营。对方见只是一个小孩子,不由得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来到对方阵前,江小龙先是将人头丢在了马前的地上,然后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武器。 实际上这个举动在冷兵器时代是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的——虽然人们也常用,但更多的是表示没有敌意,不准备和对方进行武力对抗的意思。 而后世由于火器的大量使用,个人的战斗力和战斗效率大大地提升,一个人的身上是可以隐藏远距离射击所用的枪械的,所以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这个高举双手的举动才有了更多的实际意义。 江小龙指着地上的人头说道:“请你们过来看个清楚,这是樱花帝国将官的人头。我们是来协助你们共抗联军的。我们是友军,是被靖王派过来的。” 那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就是山阴县的守备薛明昊。他虽然早就知道城下来的军队是青龙帝国的,但是因为前几日已经听说,有青龙帝国-的部队已经投降了联军,并且帮助联军打本国的部队。所以他才谨慎起见,不敢轻易相信城下来的部队是敌是友。 但是现在丢在地下的,确实是梳着精致的武士发型的头颅,仔细看那面目,也确实跟青龙帝国中原人有些许的差异,这让薛明昊相信了几分。 再加上江小龙年纪这么小,与传说中屡战屡胜的江大帅年岁一致,况且他现在在森严肃穆的战阵中,又表现得是如此的镇定自若,稚嫩的脸上充满着自信与威严,这又使薛明昊的内心中更加相信了几分。 他又问江小龙道:“阁下自称墨南省出来的江小龙,为何口音却全然不像?” 这是个很尖锐的问题,江小龙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之后没多少天,就直接走南闯北打遍了半个青龙帝国,他哪有什么机会去学习什么墨南省的方言口音? 虽然他也学了几句简单的墨南省日常用语,但是也仅限于此,多说一两句话他都会露馅儿。 而且你别看薛明昊用的也是青龙帝国的通用官话,但是你敢随口胡诌几句墨南省方言来蒙他吗?这绝对是下策中的下策,想都不用想。 江小龙镇定地回答道:“在下是墨南省清树湾村人,但是自小就爱到处乱跑,就连像省城啊墨阳市之类的大城市,也是常去的。跟外地人接触多了,口音自然怪怪,反倒是不怎么会说家乡话了。即便说了,也是不伦不类。” 薛明昊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虽然说南方地区十里一方言,即使清树湾村和墨阳离得很近,口音却又的确有着很大的不同。 但是,一个人怎么会连自己的家乡话都说不来呢?又不是说长年在外漂泊,早已淡忘了家乡的口音。你这年纪小小的,不应该存在这样的问题呀。 “你不要狡辩!”薛明昊愤怒地说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岂能连家乡话都不会说?我看你就是个假冒的江小龙!” “那么请问薛大人,”江小龙不急不躁地反问道:“您去过清树湾村吗?” “我当然去过,而且听得懂那里的家乡话。你不要想蒙我!我有个远房亲戚就是清树湾村人,去年他还曾找过我来,所以那里的事情我基本都是知道的。” “呵呵……”江小龙冷笑一声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座村子的附近曾经出现过一头身材巨大的熊王?” “这个我知道,据说那畜生有宝塔般高大,力大无穷,常出来吃牲畜吃人……” “我杀了它!”江小龙微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说我把那只熊王给杀了!” “怎么可能?你带了多少帮手?” “我一个人!而且还顺带把几个想要谋害我的刘云文手下给一起收拾了。” 四下里安静得只剩下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刘云文是村长,不住在那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是薛明昊却不陌生。只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过了半晌儿,薛明昊音量低了许多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吹牛吹到你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第一了。” 江小龙冷笑道:“那么我带着几百手无寸铁的村民,就打败了五千库尔斯特拉铁骑兵,也是吹牛?在墨阳城我带五千平民干掉了他们的二十万大军,又是本少爷吹出来的?” “在万州县,我几乎什么损失都没有,就灭掉了千神国度十几万的精锐战象——当时我的手上只有一万人……永州县几十万联军够猖狂的了吧?照样全都垮在我的手上……” “不是人人都说樱花帝国的武士很厉害吗?十几个人就敢对我们上百人的官军发起攻击?哼,我江大帅虽然别的什么本事没有,但是就爱打樱花帝国的武士。” 他指着地上的一堆樱花帝国武士的人头,说道:“各位瞧瞧,就在刚刚,我来的路上,这五、六千樱花帝国的武士,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这些武士的人头难道也是我吹出来的?” 他每说一句,周围的人就惊诧万分,或交头接耳,或纷纷点头。如果说杀熊王这件事情没什么人知道的话,那后面的这些事情却是传遍了天下的。 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有人不信,恐怕一旁就会有人问:“墨南省的战役结束没有?永州县现在平安了吗?请问这两个地方现在还有联军的官兵在晃悠吗?” 这个时代的交通和资讯都很落后。墨南省战役之后有相当一段时间,人们都不了解其中的详细情况。反而是联军的资讯条件相比之下,相对发达了许多,这许多的战事,甚至早已经传到了大洋的彼岸,乃至传遍了全世界。 但是到了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尤其是在西南战场大捷之后,对整个帝国的战局影响较大。各路官员争相迅速传递消息,使得江小龙打过的几场战役的详细情况,都传遍了大江南北,人尽皆知。 就连许多普通市民都已经知道,咱们帝国有个非常神奇的小孩子,屡创奇迹,屡败强敌。这在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增加了他的神秘感。 但是薛明昊并不认识江小龙,对他的到来持谨慎态度也是理所当然。在这个局面凌乱、战火纷飞的第一线,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会发生。 既然如此,那么联军为什么不会找一个青龙国的小孩子来假冒江小龙,以骗取薛明昊他们的信任呢? 听了江小龙上面的这番话,薛明昊踌躇了一下,又问道:“你说你是清树湾村的人,那么关于清树湾,你还能说出一些什么细节来么?比如你都认识什么人?” 毕竟,江小龙刚才所说的都是大家所早就知道的事情,算不得数。只有讲出清树湾村不为外人所知的一些细节,或许才能证明江小龙的确是从那个村子里出来的。 听了这话,江小龙微笑着,语速极快地应道:“刘云文府上的人你都认识吗?他的保安队的队长叫做林忠浩,这家伙看起来穷凶极恶,但其实就是个大笨蛋;刘云文还有个老酒鬼下人是我的三叔,偷了点金银之后就跑路了;村子里有个莽汉叫做赵大虎的,被我打了一顿之后还哭着喊着非要把他的妹妹嫁给我;镇子上的张屠户欺人太甚被我杀了,里长秦大人竟然没有想着追究老子……”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薛明昊伸手阻止了江小龙语速飞快、吐沫横飞的连珠炮式演讲。其实他说的话里面,薛明昊只知道村长刘云文,其他人他一概都没听说过。 但是如果一个人能眼皮子不眨一下地说出这么的内容来,绝对不会是现场瞎编的吧? 如果真是瞎编的话,那这个人的应急表演水平也太高了。他不该在这里带什么兵,他应该去上戏台子、进演艺圈,说相声卖艺什么的;而且他应该名声在外,为所有人所知晓,根本不会默默无闻——你不看看他现在还这么的小,不过才十几岁的模样而已哎! 其实在前面江小龙提到村长刘云文的时候,薛明昊就已经基本相信了他。在现在他的这番表演之后,薛明昊更是打心眼儿里再无怀疑。 “值此乱世,非常时刻,还请江少帅谅解老朽的谨慎。请随我来,容老夫为少帅洗尘。” 就这样,江小龙这才带着手下的一万多人进入了山阴这座小县城。 薛明昊亲自设宴为他及其一应下属接风洗尘。只是小县城的面积本身就不是很大,各处的官府建筑也都显得较为简陋。 这里平时没有什么大军驻扎,在薛明昊的数万部队和江小龙的一万多人进驻之后,整个县城更是显得到处拥挤,人喊马叫的,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显得凌乱不堪。一些官兵和马匹没有地方呆,只好就都挤在街道和小巷子里,就地胡乱歇息。 好在两个人都对部下要求甚严,除了确实吵闹之外,对当地的百姓倒是秋毫无犯。 县城上的衙门甚至没有什么较大的房间,所以宴席也只好就在院子里拼几张桌子草草将就。 席间的第一杯酒,薛明昊就举杯很诚恳地说道:“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江少帅如此的……年轻,却已创下了好大的名头。老朽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江小龙无可无不可地举杯应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薛明昊还想就着江小龙的经历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但是江小龙却没兴趣谈论自己的事情——如今军情紧急,绝不是可以闲谈喝酒的时间。况且他本也毫无兴趣坐在这里跟这个老头子吹牛。所以他马上就抢着转移话题,反过来要求薛明昊尽快介绍周围的局势。 一桌子人正坐着说话间,忽有探马来报,说是五十里外发现大股的敌军正在向这边赶来。江小龙即刻起身说道:“那我们就吃到这里吧,还烦请薛大人领路,咱们一起去看看城里的布防。” 薛明昊还有些不大愿意起身,说道:“敌军距离尚远,况且老朽驻扎在这里的几日中,已经做了周密详尽的准备。眼下这宴席还才刚刚开始,不如我们吃了再去看看也不迟。” 对于自己的布防,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个小孩子一来就想要去查看,这对薛明昊来说似乎有点心里不怎么舒服。你固然是打过几场胜仗,但是老夫我也是老资格的了。你居然还对我不放心?你才多大啊?要在我面前摆这个谱? 他同时还下令道:“传我的话,命令所有的官兵都不要睡了,全部集合起来,准备战斗!” “联军战斗力强悍,不可轻视。”江小龙耐心说道:“况且探马发现时已经距离五十里了。在他赶回城的这段时间里,敌军也必定没闲下来休息,此时此刻,只怕他们距离这里已经不足三十里的路程。如果薛大人还没有吃好,那就先在这里吃着。我不放心,想先一个人去走走看看吧。” “那饭总是要先吃了再说吧?我们就不喝酒了,先扒拉几口饭,老夫再陪同你们一起去看看,这总可以了吧?” 薛明昊这么说,也是很给江小龙面子了。 但是江小龙却并没有领情,耐心说道:“敌军既然已经逼近,料想也是有备而来。在下既然来了,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只怕待会儿不仅帮不上忙,只怕还会给大人添乱。所以我还是去看一下,等下开仗的时候,我也好全力配合。” “那么,大人且请宽心吃饭吧。”江小龙转身对多伦富德道:“叫厨子给咱们每人送两个馒头,外加几块肉和几根青菜一起送来。咱们的部队每个人也是这个标准。叫他们一边吃一边集合,动作要快,因为马上就要给他们分派防守任务了。” 他只说自己的问题,没有去质疑别人的能力,这么说还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 薛明昊见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再坐着了,连忙起身说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吧,顺便我也给你介绍介绍我们的准备工作。” “那就有劳薛大人了。”江小龙客气了一下就急着往外走。 陪同他们一起吃饭的几个薛明昊的下属军官却有些不满了,私下里纷纷跟薛明昊发牢骚道:“这算啥啊?这小屁孩儿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他又不是我们的上司,凭什么就对我们的布防不放心啊?我们准备得这么充分,难道这些天都是坐在这里闲扯淡的?” “以为我们都是草包吗?就他懂?” “大人敬他远来是客,这么多好酒好菜招待着,他不想吃饭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对我们指手画脚地装13啊?再说了,五十里地那么远,吃个饭再去就耽误什么了?” 薛明昊却瞪了他们一眼,说道:“别说那么多的怪话!他打过那么多的胜仗,绝对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你们谁敢说,你们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能创造出那么多的奇迹?” “而且就你们现在这个年纪,你们就敢说能打出他这样的战绩吗?没这个本事就都别跟这儿瞎吵吵了,况且他还是靖王亲自指派来的,你们还敢有什么意见?再说了,人家还没指手画脚呢,只说是来配合我们的,你们能有什么意见?咱们且先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有几分本领再说。” 听他这么一数落,众人也就都不做声了,一个个赶紧丢下手中的碗筷,该去巡查的去巡查,级别较高的就默默跟着薛明昊一起,追着江小龙一行人的背影而去。 敌人最先是从东面而来,所以江小龙最先赶去的就是县城的东门。 薛明昊所带领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朝廷常备军。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支非常精干的队伍,各类兵器齐整,箭矢充足,就连盾牌和护甲也是相当的齐备,是江小龙所见过的装备最精良的一支部队。 到底是在敌情紧急的前线地带,军容、军纪和装备都比别的部队显得出类拔萃。 官兵们的态度只是紧张和肃穆,却并没有即将面临一场大战之前,其他部队通常所有的慌乱和不安的情绪。各项物资的准备工作周密而严谨,防御措施的部署也都较为得力,没有太大的缺陷。 江小龙沿着城墙绕城一周,没有挑出太多的毛病来。最后他把注意力转向了火把上。整个城墙上到处都是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很有气势和声威。 但是江小龙却说道:“薛大人,咱们还是把所有的火把都给灭了吧。” “什么?没有火把还怎么打仗?在这黑灯瞎火的深夜里,踩了咱们的脚都不知道谁踩的,还打什么仗啊?连敌人都看不见。”有军官瞪大了眼睛当即反问道。 “再说了,这无数的火把不是显得声势浩大?吓都能把敌人给吓住。”更多的声音反对。 “你这是没事找事吧?这算什么馊主意?”有人小声嘟囔道。 “谁?”相貌凶恶的吴浩雄听了最后这句话,立刻就气势汹汹起来:“谁讲这个话的?” 江小龙摆摆手制止了吴浩雄,耐心向大家解释道:“这里离前线很近,每天都很紧张。我们早有防备,这一点敌军是很清楚的。我们何必还大张旗鼓地给他们指明箭射的目标呢?” “像我们这样的小县城,能放多少兵马,敌军其实也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的。况且就算人多又怎么样?对于地方狭小的阵地来说的话,人多反而不好,更利于对方的集中打击。” “如果你们担心照明的话,那就留一些个别的火把放在低处,既足够我们照明,又不让敌军从城墙下能看得清楚咱们,也就足够了。何必要给对方的神箭手指明目标呢?” 这番话说完,大家想想果然是有些道理,于是薛明昊就吩咐赶紧照着这个命令执行。 时间紧迫,来不及做出更多的改变。江小龙只能是要求部队不要一股脑的在第一时间全部上城墙,以免在刚开战的时候就损失过大,留一些预备部队,防止在需要的时候手头无兵可用。 大家正在做调整的时候,江小龙还吩咐尽快让工匠们赶制一些大旗,上面只写“江小龙”三个大字。刚开始薛明昊的手下有些人不理解,觉得是不是江小龙一来就想风头压过薛明昊。 第1章 (一一六)油盐不进 但是这一点薛明昊还是很理解的。他跟属下解释道:“他打过这么多的大胜仗,联军都知道他的大名。在阵前亮出他的旗号,对于敌军的心理威慑可不能小看。” 果然没过多久,联军的部队就赶到了城外不远处。黑夜里也看不清来了多少人,只看见许许多多明晃晃的火把,在漆黑的野地里占据了很大一片的视野,而且迤逦向前一直延伸至远方,一眼看不到尽头。 江小龙就对薛明昊笑道:“你看,不用我们打火把,他们自己就把该我们打的目标都给暴露出来了。” 来的联军将领是松本久卫门。这一次他确实带了不少的人,除了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之外,还有暴风帝国的原奥库佐夫一部以及守卫长城的青龙帝国-军李冬升所部,再加上沿途收编了一些联军冲破防线后打散了的一些追击部队,加起来总数超过了四十万人。 他们一赶到山阴县的城下,就有将领报告松本久卫门说:“城上黑乎乎的,似乎没有什么防御。咱们是不是连夜发起攻击,一举拿下这个挡路的小城市?” 松本久卫门不相信城里面没有防御。要知道,这可是一个交通要道啊!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穿过了山阴县,后面就是通往京城的大道。这里怎么可以没有守军呢? 他亲自骑马赶到城下看时,果然见到城上几乎没有什么火把,黑魆魆的连点动静都没有。 “这不可能!”松本久卫门说道:“如此接近作战一线的县城里,怎么可能毫无防备?这里面必然有诈!” “也许他们都在睡觉?”暴风帝国的将领谢尔盖诺维奇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心大,搞不好还以为我们没有这么快就能打到这里呢!不如我先做一次试探性攻击,一打就知道了。” 也不等松本久卫门同意,随军通译还在翻译他的话呢,谢尔盖维奇就立即大声粗野地下达了命令。他的部队甚至都没有列出攻击阵型,就呐喊着向山阴县的东门冲去。 松本久卫门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嘴角就挂起了嘲讽的微笑,说道:“也好,让这帮野蛮的家伙先探探虚实,反正他们都嫌自己活得命长。” 暴风帝国的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冲到护城河附近,先就是一顿密集的箭雨攒射。但是城头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似乎是箭矢打击在盾牌或护甲上了。 紧接着就是攻击部队的仓促上阵,现场非常混乱,无数人在怒骂吼叫和奔跑射箭,没有人去注意城里面这种极其细微的声响。 随后,粗野的暴风武士们嚎叫着跳下护城河开始强渡,护城河里顿时乱成了一锅沸腾的汤。 由于城墙上一直没有动静,掩护攻击的箭雨密度和强度很快就降了下来,更多的人在争先恐后地往河里跳,其余的人则在忙着搬运云梯和攻城锤。 忽然间,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城墙上倾泻下来一阵密集的箭雨。护城河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凄惨的嚎叫声,一些已经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的官兵则歪歪斜斜地倒下,有些人则直接掉回了护城河水中。在火把火光的映照之下,可以看见护城河的河水很快就染成了红色。 紧接着,许许多多的滚木和石块被从城墙上推了下来。巨大的滚木砸在城墙脚下的地面上的时候,嗨震得弹了起来,然后就隆隆作响地一路滚压向前,直至滚入护城河中。巨大的石块在砸到地面之后也略微弹起,然后就以不可阻挡之势地到处乱滚乱撞。 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让声势浩大的暴风帝国的第一波攻击戛然而止。从震天动地的“乌拉——”的喊叫声,眨眼间就变成了鬼哭狼嚎的哭爹喊娘惨叫声;从潮水般的进攻变成狼狈仓皇地后撤,整个画面的转变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城墙上的守军有多少,只知道打击是非常的凶狠和精准的。一些人还不知道自己手上的火把是对方瞄准的依靠,一些军官们则看出了问题所在,气急败坏地嚷道:“扔掉火把!扔掉你们手上该死的火把!你们这些猪猡!” 城墙上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守军在干什么。但是城下却是火把的海洋,这让城头上的神箭手们可以恣意妄为,想怎么瞄准就怎么瞄准。 谢尔盖维奇见状,气急败坏地打马跑了回来,骂道:“这帮该死的守卫部队狡猾得要死,竟躲在阴暗的地方放冷箭。阴险!没有一点风度!上帝该让他们全都下地狱的!” 松本久卫门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说道:“你们的上帝如果在的话,就让他显显灵吧!咱们遇上强大的对手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是谁!” 正说着话呢,只见墙上终于燃起了几处明亮的火光,每处火光都照耀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江小龙”几个大字。 这几个字谢尔盖维奇当然不认得,但是樱花帝国语本就是从青龙帝国语中演变改造出来的,他们的语言文字中,还夹杂着许多青龙帝国的文字,所以不等通译们翻译,松本久卫门就已经认了出来,不由得失声笑道:“原来是他呀!怪不得!我说怎么回事呢!这下咱们可遇上对手了!” “谁?”懵里懵懂的谢尔盖维奇还不明白,等通译解说完之后他才惊讶地说道:“他怎么来了?这个传说中的小神棍不是还在西南战场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跑到这里来了?你的消息恐怕是假的吧?” 松本久卫门面露微笑着说道:“管他是真的假的,咱们先给他出点难题再说。” 很快,一队队青龙帝国的官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开到了攻击阵型的最前沿,无数的火把照得城下一片通明。 从城墙上往下看,只见下面满目之间都是青龙帝国的人和制服,巨幅的“帅”字旗旁边就是斗大的“李”字旗,这说明他们的将官姓李。 李冬升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先是大声叫喊道:“在下云山关总兵李冬升,求见守将江大人!” 城头上的江小龙微微一笑,举起一只特制的铁皮大喇叭筒——在李云聪带领的一帮能工巧匠的不断改进之下,现在他所使用的大喇叭筒性能良好,喊话的声音很大,只是可惜还没有研制出电池和放大电路,不能当电扩音器使用。但是就是这样性能不错的土制喇叭筒,他们也已经制作出了好几十个了。 江小龙用大喇叭筒高声叫道:“好大的名头啊!在下如雷贯耳……可是……李冬升是什么鬼?老子不认得啊!” 他稚嫩嘶哑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播得很远,而这个嘲笑在这极其肃杀的夜色中,显得很突然,也显得特别好笑。 城墙上随即爆发出了一片哄笑声,就连城下李冬升的部属中,也有许多人在强忍着笑。 李冬升被人很肆无忌惮地调笑了一番,脸上顿时气成了猪肝色。他愤怒地叫道:“江小龙!咱们大青龙帝国的皇帝陛下在此,你不要嚣张!赶快过来觐见陛下!” 城上的薛明昊听了这话不禁吓得一哆嗦,低声说道:“坏事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他们真的把皇上给……那啥……陛下亲自到了么?” 江小龙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慌什么?” 正在说话间,只见城下所有青龙帝国的官兵们都齐刷刷地跪下了,齐声高叫道:“恭迎陛下圣驾!” 随着中间队列向两边分开。一队刀枪雪亮、气势威武的禁军骑兵,穿着他们传统的盔甲和战袍,打着禁军的大旗,走了出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架高大华丽的马车,旁边打着的是九旒青龙旗——这是当今圣上才能使用的标志性大旗。 那辆马车停下来之后,在禁军的护卫下,由大批宦官和宫女们簇拥、服侍着的一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走下了马车。 随着这人的出现,他身后的无数青龙国官兵们一齐跪下,口中高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齐整,震动夜空,也震动着对面县城里无数人的心。 见此情景,城头上的官兵们也慌作一团,一些人纷纷下跪。就连齐元直都吓得面如土色,双手发抖,手心都是汗。他哆哆嗦嗦地说道:“那是陛下!那真的是陛下!我在天京朝见过。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能违抗圣旨……” 多伦富德也面色巨灰,说道:“大帅,我们恐怕遇上了最大的难题了……” 江小龙却不为所动,冷笑一声说道:“你们都错了吧?看清楚,那不是皇帝!” 行礼毕。李冬升得意洋洋地看着城楼上,然后指挥下属们齐声高叫道:“圣上驾到,请城上所有官兵下来觐见!” 他们的话音刚落,江小龙就举着大喇叭骂道:“狗屁!反贼李冬升!你找人假冒皇帝,还假传圣旨,你对得起当今圣上吗?你对得起朝廷吗?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你对得起家乡父老吗?” 他说的是如此的斩钉截铁,义正言辞,弄得许多人都禁不住偷眼去看那皇帝,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假冒的痕迹来。 李冬升手上没有大喇叭,喊话的声音和效果就比江小龙要差很多。 他气急败坏地跳着脚骂道:“逆贼江小龙!你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这可是当今圣上!你竟敢如此大胆,想要违抗圣上吗?你你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你这是要诛九族的!” “放你吗的狗臭屁!”江小龙的声音比他要大得多,他吼道:“这根本就不是皇帝!” “你你你……”李冬升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皇帝却摆了摆手,制止李冬升的喊叫。 他走前了几步,非常镇定地朝城墙上面喊道:“朕就是当今天子!尔等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听朕的话,放下武器,出城来迎接圣驾吧!朕赦你们无罪!” 他身边的一个胖大长须的老者站了出来,声色俱厉地喊道:“我是军机大臣黄潇晟!城楼上的人都听着,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是认识我的,所以你们不要再犹豫了。当今圣上就在这里。请你们赶快出来,恭迎圣驾!” 江小龙立刻举着大喇叭筒骂道:“哪里来的乡下肥胖死老头儿?敢冒充军机大臣?你罪该万死!弓箭手给我杀了他!” 他的话音刚落,神箭手申屠豹立刻弯弓搭箭,只听“嘣!”的一声弓弦声响,羽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落在了黄潇晟身前不足一米远的土地上。 这倒不是申屠豹忽然大失水准而导致失手。实在是江小龙吩咐,最好还是不要伤了黄潇晟的性命。他死虽不足惜,但是此人位高权重,朝廷中党羽极多,就此射杀,只怕将来会有许多人记恨自己,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但是这一箭却把黄潇晟给吓坏了——这小子软硬不吃,他是真敢放箭啊!——他一边仓皇后退,一边指着城楼上骂道:“大胆狂徒江小龙,你竟敢藐视天子,你你你,你罪不容诛……” 仁宗帝反倒比他要镇定。他走前了几步,对着城楼上喊道:“朕是当今天子。江小龙,朕知道你赤胆忠心,不会怪罪你的鲁莽举动。请你下来迎驾吧!” 这倒不是皇帝铁了心要为联军服务,实在是这一路上,他遇到了太多的青龙国守军的抵抗。而每当此时,松本久卫门都会将他当作一张王牌打出来,勒令守军投降。 如果他不能尽心尽力地去完成劝降的任务,松本久卫门一定会对他百般羞辱和虐待的。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面,想尽办法去劝降那些赤胆忠心的卫国之士。 但是今晚显然是个例外。江小龙油盐不进,不仅完全不听他的,反而声色俱厉地遥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道:“住口!不要企图扰乱我们军心。你这个假冒的皇帝罪该万死!要是你胆敢再上前一步,本帅即刻叫你万箭穿心!不信你就试试看!!!” 这句话把城楼上的一众官员都给吓了个半死。纷纷悄声劝说道:“少帅,你太大胆了吧?” “大帅!太过了,那可真是皇帝啊!军机大臣也是真的,我认得!” 皇帝都亲自来到你的面前了,你还敢不认,直接说是假的,这也太大胆了吧? “你们也跟着放屁!”江小龙虎着脸骂道:“你们真的要拱手交出城池,举手投降给外面的联军吗?将来回去以后你们怎么给朝廷一个交代?——他就是个假的!” 众人这才沉默不语。 是啊!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个巨大的两难选择。真的要投降交出城池么?那么丧师失地的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将来如果追究起来,你又能说什么? 但是,那可是皇帝啊! 忤逆皇帝跟丧师失地、投降联军同样都是死罪。你怎么办? 如果这场战争青龙帝国最终赢的话了,那么你丢失的城池和投降联军的问题就来了,你该不该担责?你的家人甚至九族会不会也都有被杀头的危险? 如果朝廷马上就推举出一位新的皇帝呢?那么你会是什么后果? 现在江小龙直接不承认对方是皇帝,这只怕是眼下的危局中,唯一的应对办法了。 仁宗帝本就胆小怕死,要不他也不会投降,更不会跟着敌军到处去劝说自己的臣子们投降了。此时看到江小龙态度坚决,却也不敢再上前一步,只好回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松本久卫门,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他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松本久卫门微笑着说道:“也许他们是真的看不清。拟一道圣旨吧。有玉玺在,我看他们还能再说什么?” 玉玺是皇上的大印,只有皇帝才能拥有和使用,全国就这一枚,它就是皇上的证明。 圣旨很快就拟好了,盖上玉玺之后,派人送到了吊桥边。但是任凭使者如何叫喊呼唤,换来的只是城楼上弓箭的警告性射击。 松本久卫门一看这招不行,于是马上就找来了一名长弓手。他们将圣旨绑在了箭杆上,飞跑一段距离后射上了城楼。城下所有的人就满心怀着期盼地瞪着眼睛,看城墙上面的反应。 但是仅仅过了几秒钟之后,那支羽箭又闪电般地射了回来,“噗”地一下,扎在了他们面前的地上。松本久卫门派人捡回来一看,那箭杆上的圣旨原封不动,根本就没有拆开过。 黄潇晟很沮丧地说道:“这小王八蛋怎么油盐不进啊?” 这下轮到松本久卫门难办了。 喊话不理,派皇帝亲自出马也不管用。射上去的羽箭连拆都没拆过就又射回来了。当真就像是黄潇晟所说的那样,完全的油盐不进。这下松本久卫门也没招了。 见此情景,暴风帝国的谢尔盖维奇又提议,干脆直接开打,灭了这座城算了。但是松本久卫门却满面嘲讽的微笑,淡淡地说道:“就像您刚才那样吗?” 刚才暴风帝国的官兵们发动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攻势,结果瞬间就被人给揍回来了。 谢尔盖维奇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道:“刚才是准备不充分。我还以为城楼上没什么防卫,结果被他们给骗了。咱们现在这么多的部队,只要好好准备一下,相信他们是没有多少兵的。” “你以为你的对手是谁?”松本久卫门冷笑着说道:“那可是江小龙!” “他能让你上的当还多着呢!你以为墨南省的北洋海盗军是怎么完蛋的?你以为永州县外的几十万联军都是傻瓜吗?那不仅有我们樱花帝国的人,也有铁血神兽帝国的人,甚至还有你们暴风帝国的大批军队。这么多的人都栽在了这小子的手上,你以为他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谢尔盖维奇被他一通挤兑,说不出话来了。他总不好意思说,永州城下的那些联军全都是废物吧? 松本久卫门苦思良久,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去跟江小龙谈判。但是派去了好几个人,城上面根本就不搭理,其中军机大臣黄潇晟还差点被箭给射死。要不是陪同他的几个士兵拼死护卫,极力用盾牌为他遮挡的话,他真的就回不来了。 天亮时分,松本久卫门又将仁宗帝的贴身侍女玉兰给派去了。他心想,这娇弱弱的小女子,城上总不见得会下毒手吧? 果不其然,这个柔弱的女孩在护城河边娇声滴滴地喊了半天,城上终于放下了吊桥,将这个女孩子给接进了城去。后来松本久卫门才知道,熬了一夜的江小龙因身体不适,睡觉去了。城上的守将薛明昊没有江小龙那么的坚决果断,心一软就把她给放进来了。 可是,薛明昊虽然把玉兰给接进城里去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有心要见一下吧,又怕对方拿着皇上的诏书来镇他。那样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左思右想之下只好派人去把江小龙又给叫了起来。 江小龙很是不满,嘟囔道:“自己干了这种狗屁事情,现在忽然知道错了,于是又想叫老子来擦屁股。” 玉兰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身材瘦削,小瓜子脸看着挺讨人喜欢的。 一见到江小龙,她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皇室才有的明黄绸缎,正要开口说话,江小龙冷冷地说道:“你什么也不要拿出来,我也不听你说什么。我就问你一句,联军的内个指挥官叫什么鬼名字?” 玉兰还想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说:“奴婢手捧的可是皇上的圣旨……”但是江小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叫你什么也别说,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这一点都办不到,那我只好下令把你从城墙上给丢出去了。来人!——” 第1章 (一一七)土手雷 “属下在!”吴浩雄和赵贵忠两个人立刻大吼着站在了玉兰的身边。他们一上来就一人拽起她一条胳膊,作势要把她给拖出去。 这两人本来就相貌凶狠,动作粗鲁,力大无穷。那小姑娘自小生活在宫中,平日所见不是低眉顺眼的太监、就是跟他一样的柔弱女子,连侍卫也都是远远地看见,却哪里见过这等吓人的场面? 她登时被吓得是花容失色,急切中连忙喊道:“大帅不要把我丢下城墙去,我说,那联军的大头领应该是樱花帝国的,名字叫做松本久卫门。和他在一起的暴风帝国的将军的名字叫做谢尔盖什么维奇,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的吧?” “他们有多少人?” “我听说他们来的全部总人数应该是四十余万人,好像暴风帝国的兵力应该是十万左右。李冬升大人的部下大约也是十万人,剩下的估计就都是樱花帝国的人了。” “很好!”江小龙笑道:“早这么说我也就不会丢你下城墙了。你回去帮我带句话给松本大人,告诉他:要么走,要么就别走了,把尸骨留在这里吧!” “记住了吗?你重复一遍。”江小龙温柔地说道。 玉兰眼中含泪,一字不差地把江小龙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江小龙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我很佩服你的记忆力。” 他抬起头来,对吴浩雄和赵贵忠说道:“把她送出城去,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可别给吓坏了。但是你们要注意,路上她只要敢再说一个字,就直接打晕。还有,不管是谁问她,都不允许她回答,也不允许她停下脚步。如果她还想耍什么花样,丢什么纸片子、黄绸缎之类的东西在路上的话,那就把她连人带东西一起从城墙上丢出去——头朝下的那种。” “是!大帅!”吴浩雄和赵贵忠的声音很粗鲁也很大声,房门似乎都在抖动。 当玉兰被送出门之后,坐在一边的薛明昊显得有些失望。他觉得这位江大帅应该是有办法吃掉眼前的这股敌军的吧,不然怎么称得起是一个传说中的小神童呢?可是现在……他怎么一上来就说要放松本久卫门他们走? 就连多伦富德也有些不理解,问道:“大帅,属下有些不太明白。刚才您那句话是说,他松本久卫门要走也可以?咱们难道不能在这里拖住他们?” 江小龙看了他们满怀希望的神色一眼,心想:老子特么的又不是神,你们还真是打胜仗打上瘾了啊?真特么以为,老子不管逮着谁都能一顿锤,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啊?对手可是四十万大军啊,你们以为那都是木头人? 他摇摇头说道:“拖是一定要拖的,但是肯定拖不住。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天京,现在只不过是想顺路拔掉我们这颗钉子而已。况且眼下他们势大,兵强马壮,实力雄厚。咱们人少城小,护城河窄,城墙太矮,真打起来的话,我们的损失会很大的。” “相信福王的主力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但是我们就算是想拖住他们,等到福王的部队赶来,再组织打一场主力之间的大会战,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想留也留不住。” “松本久卫门根本就不想在这里跟咱们打个你死我活的。他一定会借助他们手上的这个人质,抓紧时间直奔天京而去。只要拿下了天京,他多半就能反客为主了。” 当玉兰一脸沮丧地返回到联军大营之后,把江小龙交代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这么一说,谢尔盖维奇就怒火万丈起来。他当时就跳起脚来叫道:“他以为他踏马的是谁?敢说这种话!老子现在就踩平他这座破城!” 松本久卫门说道:“冷静一点,这里不是我们的目标。咱们的目标在天京。” “看在基督的份儿上,我们不能忍受这种羞辱!”谢尔盖维奇脸红脖子粗地说道:“你们要走就先走。我要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伟大的暴风帝国战士的厉害!”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跑出大帐去了。 松本久卫门的下属看到这种情况,就问他怎么办。松本冷笑一声说道:“让他去领教领教江小龙的厉害去吧。咱们可要走了。通知所有的部队,包括李冬升他们,马上收拾好东西。等到暴风帝国一发起攻击,咱们就撤。” “可是……”松本的下属并不同意他的看法,说道:“那小孩子也没那么夸张吧?这座城市这么小,顶多也就能驻扎个几万部队。谢尔盖维奇能攻善守,手下又都是虎狼之辈。在东北战场我们听说他经常是以少打多,对付的都是几倍以上的青龙帝国常备军,几乎没有吃亏过……怎么到了这里……松本大人,您觉得他一定会失败吗?” “那小子打起仗来也从来都是以少打多的,而且每一次都赢得很漂亮。你们觉得,他真的是一个浪得虚名的小孩子吗?” 松本久卫门显然不想接着再议论这件事情了,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注意!严加看管他们的皇帝,别让那些暴风帝国的疯子给带走了。咱们去攻打天京的时候可有大用。谁要是敢来带走皇帝,我批准你们可以采取任何行动阻止,包括使用武力。” “嗨以!”军官们立即跑出帐外,高声下达着命令。而暴风帝国的军官们则用另外一种语言嘶哑地嚎叫着。整个联军的大营出现了两股洪流。一部分是急急忙忙穿盔带甲,准备攻城的人流,另外的无数人则开始拆除帐篷,打包各种行李器械,准备撤离。 松本久卫门的算盘打得很精,有暴风帝国的人去硬啃山阴县,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向天京进军,而不必担心江小龙会尾随纠缠。 谢尔盖维奇要是打得下山阴县固然是好,打不下也不要紧。赶到天京之前,松本久卫门不想在任何地方浪费他的时间和兵力。 而且别看谢尔盖维奇带走了十余万暴风帝国的兵力,表面上看起来是削弱了他松本久卫门的实力,其实他根本就不担心这个。因为不管打不打得下山阴县,他谢尔盖维奇都会尽快赶来和自己汇合的。 这其间的道理很简单,福王的主力大军马上就会赶到这里,不管他谢尔盖维奇有多么的凶猛残暴和目中无人,他也不会傻到想独自去面对福王的百万大军的。 所以不管打不打的下山阴县,他谢尔盖维奇都必须马上赶来跟自己汇合。 太阳刚刚斜挂树枝,暴风帝国的官兵们便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乌拉——!”似乎大地都在为之战抖。 无数勇猛的士兵们不顾城上倾泻下来的箭雨,冲到护城河边,对准城头上放箭,只一瞬间就把城头上的箭雨给打压下去了。 紧接着许多官兵开始下水,抢渡护城河,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护城河的水面一米以下就铺设有密密麻麻的铁丝网——薛明昊是认真研究过江小龙所打过的每一仗的,而且也借鉴了他的一些防御措施,这也是头一天夜里,他让江小龙放心吃饭喝酒的底气。 在薛明昊看来,他觉得你江小龙玩儿的那些招数俺薛某也都会。 一下子,很多暴风帝国的官兵便在水里挣扎惨叫着,护城河水开始泛红。谢尔盖维奇于是命令士兵们用木板渡河。 不多时,许许多多的暴风帝国士兵们就像蚂蚁一样地渡过了河,开始搭云梯爬城墙。城上的箭矢抵抗一直都不是很强,大概是因为攻击部队掩护的箭射强度太猛了一些吧。 谢尔盖维奇将军见状喜出望外,说这小子也不怎么地嘛!那个松本是被他的名气给吓住了。哼,他们樱花帝国的小矮子们就是想得太多,这多省事儿啊,一个冲锋就解决战斗。 随着攀爬城墙的士兵们开始逐渐接近城头,掩护攻击的箭雨终于稀稀拉拉起来,因为他们不想误伤到自己已经冲上去的那些战友们。 站在城墙后方的江小龙见此情景立刻下达命令:一线官兵立刻登城作战——为了避开战斗初期对方弓箭的凌厉攻势而导致伤亡过大,他要求部队首先要避开锋芒,等对方快要爬上来的时候再投入战斗。 事实证明,即使有盔甲和盾牌的护身,在对方强弓劲弩的凶猛攻击下,还是难以避免较大的伤亡的。不然的话还要弓弩何用? 江小龙这种保存实力的现代化打法,让薛明昊以及他的手下将领们感到耳目一新。 当暴风帝国的部分官兵们张牙舞爪地爬上城墙的时候,他们目瞪口呆地发现,青龙帝国的官兵们穿着整齐的青色盔甲,手挺长矛,排成一列,正恶狠狠地等着他们上来。 无数银晃晃的长枪的枪刃排列成一堵森然可怖的墙,齐刷刷地向他们推杀过来。登城的只是少数官兵,如何能抵挡这样的阵型? 许多人被戳出浑身的窟窿,惨叫着倒翻下城墙。还有小部分人眼看着抵挡不住,手忙脚乱之下,自己跳下了城墙。 守军将所有爬上城墙的敌军都消灭或赶下去的同时,开始了凶猛的反击。除了无数的箭矢、投枪、石块和滚木之外,他们甚至抱起敌军的尸体往城下砸。 顷刻间,云梯上的人纷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紧接着城上还往下投掷燃烧瓶和油罐、酒坛子。尤其是城门口处,那里聚集了无数的敌军正在准备破门。守军不仅从上往下丢火把和易燃物,他们甚至开始丢自制的土炸弹。 自从永州县保卫战之后,江小龙要求张宝庆、李云聪等人,一定要沿路注意收集硝土和硝石,不停地制作各种炸弹。他们所制作的土炸弹都是石制的,就是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凿眼之后再掏空,然后往里面填充炸药之后再从外面封死。 虽然这东西的样貌难看无比、丑陋不堪,但是江小龙要求说:只要点着导火索丢出去能够炸响,他就已经非常满意了——虽然数量不多——他把这东西称呼为“土手雷”,威力其实还是不小的。 石头一旦炸碎,四处横飞的碎石块威力巨大——缺点就是这玩意儿有点重,丢不远。 只是可惜在永州县缴获的火枪和火炮都被靖王据为己有了,一件也没有带出来。否则的话,江小龙保证可以让对方爽到嗷嗷叫的。 一颗颗土制炸弹丢下了城墙,只听“轰轰轰”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许多人的残肢、碎块合着血水和尘土、碎石,四处飞扬。城门附近顿时一阵鬼哭狼嚎的。就连他们自己的城门,都在这种威力巨大的爆炸之中摇摇欲坠。 暴风帝国的士兵虽然凶猛,但是这一阵土炸弹的轰击还是让他们乱作一团,许多人甚至被四处乱窜的战友们给推挤下了护城河。 而城楼上的箭矢反击也是极其的凶猛,尤其是混杂在守城队伍之中的“龙之旅”的神箭手们,专门瞄准对方的神箭手和军官们来打,这让对方损失惨重。 谢尔盖维奇的第一波攻击,就这么在土手雷的轰击下,狼狈万分地被打退了下来。 他随即整顿队伍,又发起了第二波攻击。 这次他学乖了,下令掩护登城的弓箭不要停,哪怕部队已经登城上去了,也一定要保持弓弩的攻击强度,即使误伤了自己人也在所不惜。 这一次江小龙不能继续保持兵力打反击了。双方都卯足了劲儿正面硬刚。战斗异常激烈,双方的损失都不小。 经过一个来小时的苦战,暴风帝国的攻势又一次被打退了。谢尔盖维奇沮丧地看见自己的手下像潮水一样地退回到了护城河外,只在城墙下留下了许多伤兵在哭喊着,求撤退中的战友们能拉自己一把。 城墙下面尸体重叠,堆得老高。所有的云梯都在大火中垮塌歪倒,就连刚刚费了半天劲推到城门口处的巨大的木制攻城锤,也在大火之中熊熊燃烧着。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人人都很恐惧的那些土制炸弹,在这一波惨烈的攻城战并没有被使用。谢尔盖维奇心想:“是不是这些该死的鬼东西都已经用完了呢?” 他命令伙食兵们赶紧做饭,好让大家都平复一下由于攻击失败导致的心情沮丧。还特地供应了烈酒。等大家都吃饱喝足后,他集合士兵们做了一次动员。 动员会上,谢尔盖维奇强调敌方也已经消耗巨大、精疲力尽,并且打气说道:“他们的酒和油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土炸弹也没有了。” “刚才打的那么激烈,他们都没有用炸弹,你们没看见吗?这证明他们确实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炸弹。所以你们不用怕。要拿出我们暴风帝国战士无所畏惧的勇气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伴随着山呼海啸一般的“乌拉——”的吼声,无数暴风帝国的战士在密集箭雨的掩护下,再一次像蚂蚁一般地涌过护城河,在余火未尽、堆满尸体的城墙脚下重新竖起了云梯。 城头上的守军被暴风骤雨一般的箭矢打击所压制,处境十分艰难,反击也没有前两波攻击时那么的犀利和勇猛。眼看着许多云梯上的士兵快要攀爬到城头时,谢尔盖维奇紧张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他怒吼道:“快快快!再快一点!他们就要完蛋了!” 城头上出现了五组人,每一组都由十几面盾牌组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每堵盾牌墙的后面都有人捧着一颗硕大的石头炸雷,里面填充捣满了密密实实的黑色火药。 五组人一共保护着五颗这样的炸雷,这也的确是江小龙最后的家当了。 当导火索快要烧尽时,这些盾牌墙也已经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了城墙的边缘。 在盾牌墙打开一道缝隙的那一瞬间,抬着硕大土制炸雷的一群人便齐声呐喊着,将手中的家伙一股脑地丢下了城墙。 “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就连城墙上的人都感觉到城墙的剧烈晃动。 城下密集的人堆中,无数的尸体碎块随着爆炸而腾空飞起,一些残肢甚至直接飞到了高高的城墙上。爆炸产生的强大的冲击波,扫飞了一大片人,有些人甚至被直接炸飞到了护城河里。 爆炸甚至让谢尔盖维奇的坐骑都惊叫嘶鸣着,腾起两只前蹄,差点将它的主人甩翻在地上。 谢尔盖维奇感到大脑一阵空白,心却凉透了。 他翻身下马,抑制住自己嘭嘭的剧烈心跳,双腿发软地走向前方。 城墙下,浓重的硝烟滚滚升腾而起,无数的官兵们哭爹喊娘地叫嚷着、挣扎着。谢尔盖维奇甚至看见,爆炸点附近那些城墙都有些损坏了。墙体被炸得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甚至炸出了一大片深达三、四十公分的凹陷来,看起来似乎墙面都有些不稳了。 攻城的部队都败退到了护城河以外箭射不到的地方,军官们厉声呵斥着,企图重新整顿阵型。只有谢尔盖维奇一个人站在箭矢的射程范围之内,却远离了他手下的队伍。在阳光下的腾腾烟雾之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 城墙上站满了人,将江小龙和薛明昊簇拥在城门的正上方。赵树勇笑道:“这家伙估计被咱们打傻了。他怎么一个人戳在那里?想不开了么?大帅,我看现在也不需要申屠豹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出手了,我一箭就能射穿他的大红鼻子。我早看他那个胡萝卜一样的大鼻子不顺眼了。” 江小龙伸出一只小手按住他的手臂,说道:“不不不,别乱来。这样无能的将领,咱们留着他,要比杀了他要好得多!千万别杀了他。” 赵树勇便笑道:“咱们大帅不仅残忍无比,而且狡诈阴狠,我老赵特别喜欢这一点。” 不知道别人能理解江小龙的话没有,反正薛明昊听了是不理解的,而且还感到很震惊。 他默默地把这一场保卫战从头至尾复盘了几遍,怎么也没看出谢尔盖维奇有什么地方做的是不对的。换做了他自己,他想:他也就只能打成这样了。 说实话暴风帝国的攻势很猛,有几次险险突破了城墙上面的守卫防线。如果不是江小龙手上有这些土制炸弹的话,能不能守的住还真是一个问题。而且即算是守住了,防守方的损失也不会小。 但是为什么江小龙要说这家伙无能呢?那要是找不出他说这句话的原因的话,岂不表示他薛明昊也是属于一个“无能的将领”了吗?这一点对于一个年过半百、一辈子都在带兵的将领来说,岂不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难道说就像棋界的高手所说的一样,一盘棋下来明明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输了。这表示什么?表示对方的境界确实比你要高,你才看不出错误在哪里。 不会吧?这小子真有这么高的水准? 又或者难道说,这小子是在虚张声势,故意抬高自己? 带着这个疑问,战斗间隙休息的时候,薛明昊专门向江小龙严肃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江小龙笑道:“他前面打得是还可以的。不过一味的猛冲猛打,而没有另想办法,这一点肯定是要批评的。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连续攻势受挫之后,你看他的那副鬼样子。不知道薛大人有没有注意到,在那个时刻,他的精神已经基本上垮掉了。” “将领是军队的核心。一个将领如果已经丧失了斗志,那他手底下的士兵们怎么办?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他已经没有斗志、没有必胜的信念了,已经对打下这座城市感到力不从心、有畏难情绪了,那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么?留着他岂不是比杀了他更好?” “难道非要换一个有信心的家伙来指挥?至于后来他本人恢复信心了没有,这个不在当时情况下的讨论范围之内。” 第1章 (一一八)赵树勇的麻烦 听了江小龙的这一席话,薛明昊恍然大悟,感觉这小子确实眼光独到,名不虚传。 话不多说,就在当时山阴县城楼上还在议论取笑谢尔盖维奇的时候,这个一直孤零零站在双方阵前的暴风帝国将领,忽然间大喊大叫了起来。 但是他扯着喉咙拼命嚷嚷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原来他用的是他们暴风帝国的语言在叫喊。江小龙四顾左右,发现竟然没有一个懂暴风帝国语的通译在。 不过对方显然也替他考虑到了这一点,过不多时,只见对方阵营里的一个将佐带着一小队人马,举着硕大的盾牌,一路小跑了过来。城上又有人弯弓搭箭想射这几个人,赵树勇煞有介事地嚷道:“你们都别乱动,听我们江大帅的吩咐。对方才来了这么几个人,你们慌什么?” 有几个薛明昊的属下听了这话就有些不满,恶狠狠地瞪了赵树勇一眼。倒是薛明昊本人却并没有什么表示。 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对江小龙沉着冷静的作战指挥气度很是信服,而且真心觉得他的作战指挥意见确实比自己要高明,所以现在也乐得让他来发号施令。 面对薛明昊的许多下属投来的不满的目光,赵树勇却显得满不在乎,只是淡淡地唠叨道:“我老赵这么阴险老辣的人物都没有出手,你们慌什么劲儿的?” 那一小队人很快就赶到了谢尔盖维奇的身边。他们举着盾牌,护住了自己的主帅。其中一名显然是学过双方两国语言的通译,用结结巴巴的青龙帝国语喊道:“城上的江小龙将军听着:我们谢尔盖维奇大将军问你,你们的那种石头炸雷到底还有多少颗啊?” 这个通译的青龙帝国语水平有限,而且也不太懂青龙帝国的语境和礼貌,就这么直通通地把谢尔盖维奇的意思给喊了出来。 江小龙将手中的大喇叭筒架在女儿墙上,很干脆而且很老实地大声回答道:“没有啦!一个都没有了!” “骗人!”谢尔盖维奇恼怒地跳着脚叫道:“这个可恶的小滑头!耶稣基督在上,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个小混蛋的连篇鬼话呢!” “他居然不相信!”江小龙哈哈大笑着指着谢尔盖维奇,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像我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说的又是这么实诚的大白话——他居然不信!” 城墙上的官兵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江小龙说的确实是大实话,刚才那几颗炸弹还真是最后压箱底的玩意儿了,其中一颗还是刚刚赶造完工的。但是无奈谢尔盖维奇就是不信。 他的这个反应也在江小龙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才会笑得很开心。 那通译又高声叫道:“城楼上的江小龙将军听着,我们谢尔盖维奇大将军问你:咱们能不能做朋友?不打了,一起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 他的意思当然是想进城来谈判,但是江小龙却故作不知,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只有你可以坐下来。我如果坐下来的话,你就看不到我了。” 城墙上又爆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 江小龙个子小,又站在了高高的城墙上,你让他现在坐下来的话,城墙下的人当然是任谁也是看不见他的。 谢尔盖维奇恼怒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把两条腿给盘了起来。他身边的那一小队官兵慌忙围拢过来,想要盾牌把他给遮掩住。 但是谢尔盖维奇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都给我滚开!他们要是想用箭来射我的话,早就射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刚才战斗的时候你们没看见吗?他们的神箭手精准无比,专门照我们军官的眼睛上和咽喉上招呼。你们特么的一身盔甲还举着盾牌,结果屁用也没有。” 等到下属们不知所措地傻愣愣让开,谢尔盖维奇又让通译喊话:“江小龙将军,我们这样好不好?我们也不打你们了,你们也不要打我们了。咱们大家各走各的路,你看行不行?” 江小龙立刻很干脆地回答道:“可以,我们同意!” “见他的鬼!”谢尔盖维奇立刻又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城楼上骂道:“这个小恶魔专门胡说八道。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就连他的吐沫星子都是假的!” 在他的设想里,江小龙是应该跟他讲价钱、谈条件,甚至是气势汹汹或阴损恶毒地对骂的。现在这小子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很干脆地直接答应。 这与谢尔盖维奇想象设计的戏码差距太大,没法不让他感到恼火。 这座城市经过几波凶猛的攻击之后,依然纹丝不动。现在松本久卫门又带着人跑了,谢尔盖维奇显然是没有信心再打下去了。况且就算是他想打下去,如果久攻不克,变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那么紧追在他们后面的福王主力大军到了怎么办? 所以,现在他想撤了,尽管面子上不太好过,但是只要能跟江小龙达成点什么协议,也算是有个勉强说得过去的交代。谁知道这小子这么刁钻狡猾?不管你说什么,他连想都不想就都能答应。那这种鬼话还能信么? 他骂了一顿之后,悻悻然地回到了自己的阵营中。江小龙立刻下令道:“他们要撤了,组织精锐人马,准备天一黑咱们就出城突击。” 薛明昊从城墙上望去,看见远处的敌军还排列着整齐的阵容,而谢尔盖维奇正在挥舞着双臂在训话,于是疑惑地问道:“少帅,你确定他们肯定会撤退吗?我想他们还是会接着发动一次进攻的吧?” “再打就是佯攻了。刚才鼓足勇气啃不下来的城池,他已经没有信心接着再啃了。这小子又不是傻瓜,难道他不知道再不撤的话,等福王的大军一到,我们给他来个里外夹攻么?” 说话这当儿,太阳已经西斜。暴风帝国的大军就地生火做饭,其中一部分人还去附近的树林子或竹林子里伐木砍竹子,然后再打造新的云梯和攻城锤等攻城器械,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发动新的一轮进攻的架势。 一时间,野外的小树林里到处都是砍木头的声音、“乒乒砰砰”的打钉子、砸锤子以及“霍兹霍兹”的锯木头的声音。伴随着无数条炊烟的袅袅升起,夕阳下大军忙碌的场面蔚为壮观。 此时敌军都在城池的西面。江小龙的部下已经组织起了一支突击大军,其中以江小龙的原班人马为主力,再加上薛明昊的下属数千精锐,突击队总计大约是两万来人。 江小龙命令把部队都集中到了城东门,并预先派出了侦查斥候从东门出去,由熟悉城周边情况的薛明昊下属为向导,在多伦富德的亲自带领下,踏勘地形和行军路线去了。 突击队主力现在正在吃饭,薛明昊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看敌人还会再发动一次猛烈的进攻。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在今天夜里就撤走吗?难道不会再跟我们豪赌一次?” 江小龙毫不犹豫地果断说道:“就算他们会进攻,那么如果攻得越猛,就说明他们主力撤得就会越快。请薛将军在这里坐镇指挥,务必坚决顶住。等我踹了他谢尔盖维奇的屁股以后,你们这里的压力自然就大大地减轻了。” 没多久,暴风帝国果然在城西门发起了强大的攻势,看起来他们用以掩护进攻的箭雨的密度和强度,要比前几次的势头要猛很多。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咋咋呼呼的要过河,可是当许多器材被抬到了护城河附近之后,就始终没有强渡的动作。 看到这个情况薛明昊就笑了,知道这是因为在之前的进攻当中,江小龙的土制炸弹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这帮家伙畏惧于那些炸弹的威力,始终不敢过分地靠近城墙。 这时候太阳早已下山,月亮还没升起来,夜色浓重。江小龙下令突击大队换好黑色的衣服,每个人嘴里含着小树枝,马蹄子上绑好几层厚布,然后悄然从东门出去,在早已踏勘好行军路线的斥候骑兵的带领下,利用夜色和城外地形、地物的掩护,绕城半周,向西而去。 经过约一个多小时的行军,他们终于摸到了暴风帝国大营的附近。 当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发现原先人满为患的那一大片野地现在已经是空空荡荡的了。除了靠近山阴县的那片营地里还有不少的人之外,后方的主力大营里面,所有的营帐都已经被搬走,只留下了遍地的各种垃圾和没有吃完的饭菜。 江小龙带着多伦富德等几名下属亲自到空无一人的营地里转了一圈,发现许多篝火堆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那些被丢弃的剩饭剩菜还没冷透,说明敌军是刚撤走没多久。 “要不要先打前面那些留下来的家伙?”多伦福德建议道。 “不要!要打就追着他们的主力打。”江小龙说道。 吴浩雄一听这话,就立刻建议说道:“我们马上就可以追上他们,杀他个稀里哗啦、满地找牙。” “不不不!”江小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说道:“他们刚刚撤走,这时候做贼心虚,正是他们警惕性很高的时候,说不定还留着什么手段来等着咱们的追兵呢。” 他们避开大道,专走荒僻的小路,一路向西而行。一直走了大半夜,快到天亮的时候,江小龙下令部队稍事休息,然后派出一队精干的骑兵,悄然摸回到大路上,探查敌军的位置。 侦查队来来回回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他们已经赶到了敌军的前面。经过整夜的行军,现在敌军已经在他们后方的官道上开始扎营休息了。 而且他们还探查到一个情况,就是敌军果然在撤退的路上留有一支伏兵。侦查队找到敌军的临时休息营地的时候,这支伏兵也刚好撤回来跟大部队汇合。 看来他们蹲守了大半夜,觉得自己已经远离了山阴县江小龙的魔掌,现在的处境已经十分的安全了。 “走,咱们去打搅他们的好梦去!” 江小龙下令把刚休息没多久的部队集合起来,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动员,他告诉大家:“我知道你们走了大半夜,都有点疲劳。但是敌军也很疲劳。他们昨天攻击了我们一整天,然后又整夜都在行军,现在他们在精神上和体力上都比我们的损耗更大。” “现在他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正是我们偷袭他们的大好机会。各位老少爷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昨天他们打了我们一整天,今天该是我们好好收拾他们的时候了。” “我相信所有的新战友们,都应该听说过我们在墨南省和永州县所创造过的辉煌奇迹。现在该是轮到你们发威的时候了。我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七个字:更快!更狠!更凶猛!”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来,跟着那些已经创造过奇迹的老兵们一起走,我们都是江家军的勇士。让我们一起来书写历史吧!今天,就是一个伟大的历史时刻!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新的伟大历史的创造者!弟兄们,让我们去给那些侵略者们开膛破肚吧!” 齐元直适时地带头振臂高呼起口号来:“创造历史!” “我们是百战百胜的江家军!” 所有的人都跟着他一起振臂高呼。 这是江小龙第一次使用“江家军”这个称呼。 不管是原来的“龙之旅”的成员,还是刚刚加入突击大队的新成员,每个人心里都是热乎乎的。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是传说中那个百战百胜的江小龙大军中的一分子,不由得一个个摩拳擦掌起来。 其实这里面有一部分是薛明昊的人马,还有一部分是吴玉章的人马。但是当他们听说他们也是江家军的一员的时候,似乎每个人都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管他呢,咱们现在可是江家军的一员……这肯定是一场传奇般的胜仗……”他们每个人都在心中这么想道。 此时天刚刚放亮,两万人以骑兵为先导,在多伦富德等人的带领下向敌军的营地急进。 当距离敌军的休息营地只有三、四里路时,江小龙让部队停下来。他先到最前方去拿着望远镜观看敌军的情况。 从高地往下看,敌军没有搭起营帐,而是在大路两旁的野地里就地宿营。 沿路两边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区域内,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睡觉的暴风帝国官兵。因为天气炎热,很多人解了盔甲,兵器也丢在一边。只有少数的哨兵在无所事事地站着打盹。 营地的南面是一大片青草地,无数的战马都集中在那里吃草和休息,仅有少数人在看管。 江小龙立刻指着那边对赵树勇说道:“赵苦瓜,你带一万兵绕过去,多准备点火箭,先去打他们的马。马看见火就会炸群。你们先发动进攻,把他们的战马往人堆里赶。你们动手之后,我们再跟着动手。记着,没准备好之前千万不要打草惊蛇,靠得越近,打得越突然越好。” 赵树勇心领神会,立刻就带着一半人马走了。 江小龙举着望远镜又观察了一番,说道:“我们也走吧。左前方有一片树林子,我们先绕到那里去。从那里发动进攻比较好,距离近,而且不会被惊扰的战马冲击到。只是在接近那片树林的时候,中间有一块空地,通过这块空地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绝不能被对方的哨兵所发觉。” 部队立刻行动,在江小龙的亲自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利用突出的山体和树林,悄然接近敌军的宿营地。在接近他之前所说的那片空地的时候,他命令部队停了下来。 在他们到达那片树林之间的这片空地足足有一百多米的距离,这也是江小龙所能找到的最短的距离了。空地上长满了各种杂草,但是都只有四、五十公分高,大约到人的膝盖处。 江小龙下令道:“骑兵留下来,在我们发起攻击之后你们再出击。反正你们跑得快。其他的人跟着我,咱们匍匐过去,注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尤其是你们的长兵器和盾牌,最好都给我绑在背上。” “还有重要的一点,大家要互相监督,谁的屁股撅得太高或者是发出比较大的声音,当场格杀!不论是谁,提前暴露了我就要你们的命。这是死命令,不是开玩笑的。要严格执行。” 至于什么叫“匍匐前进”,江小龙先给大家做了一次示范。“龙之旅”的老兵都是懂得怎么匍匐前进的。他的示范主要是做给那些新加入突击队的其他成员看的。 随后,他们每十人一排,每排前后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然后全部趴在草地上爬着前进。 由于预先有了非常严厉的警告,整个队伍都非常肃静。每个人都不慌不忙地在草地上爬行,江小龙还要求那些背负长兵器的人,将兵器的锋刃用布包了起来,以免被初升的太阳照射到,造成反光,从而暴露自己。 似乎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所有的步兵才全部爬过了那片空地。因为昨天整天都在作战,当天夜里又整夜在长途行军,所以每个人都累得够呛。好在整个过程都很顺利,没有惊动到不远处的敌军哨兵——他们多半都是站着打瞌睡的,没人预感到巨大的危险即将降临。 突击大队的官兵们都已就位,刀出鞘,箭上弦,就等着赵树勇他们率先发起攻击了。但是他们等了好久,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日头越来越高,有些人焦急起来,说是不是干脆别等他们了,咱们先发起攻击吧。 江小龙沉着冷静地说道:“再等一等,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赵树勇他们确实遇到麻烦了。敌军营地的南面是他们战马集中休息的地方,他们要在不惊扰敌军哨兵的情况下绕到南面去,却没料到,在前进的道路上他们遇到了一条深沟。 亲自到前面踏勘的赵树勇不由得挠着头皮嘟囔道:“这哪里是什么深沟?分明又是一道一线天的峡谷嘛!怎么鬼道峡又飞到这里来了?” 峡谷十数米宽,下面草木茂密,从崖顶往下看,见不到底。整条深沟横亘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一直延伸到远方,看不见尽头。属下建议派快马沿着峡谷走看到底多远才能绕过去——如果往回走的话肯定是会被看马的哨兵发现的,起不到突然袭击的效果。 赵树勇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摆摆手说道:“从这里看都看不到峡谷的尽头,要绕的话不知道需要绕多远。要是等你们找到路转过去,我估计江大帅都已经变成老头了。” “到那时你可以跟他汇报说我们尽力了,然后顺便打听打听当年那场突袭战是个什么结果——如果江大帅还没发火的话。” 唠叨归唠叨,赵树勇还是飞快地就派几个身手敏捷的人,下到深沟底下去查看。下去的人在四十分钟之后从沟底爬到了对面。他们人还在峭壁上,就急着向他喊着回报道:“我们还没下到沟底,但是已经可以通过交叉的树木爬到对面的峭壁上了。” 赵树勇愁苦地点点头说道:“看来马是肯定过不去了。” 他往敌营的方向望去,发现顺着沟过去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冲向敌人的宿营地,那边沟的尽头也没多远。但是这样的话就会暴露自己,并且还不是往马群的方向。 赵树勇想了想,于是吩咐道:“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我们这样:反正不是要把他们的军马都赶到人堆里去吗?先过去一个二百人的突击队,多带一些火箭,二百人足够了。” “你们就在这里呆着,等我们一发起攻击,你们就从这里顺着沟往敌营的方向冲过去。只要打惊了他们的马,咱们就算完成任务,你们就可以发起攻击了。” 第1章 (一一九)回马枪 “但是首先,你们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冲过去杀人,而是赶马。所以一定要掌握好他们战马在炸了群之后的集体逃跑方向。这个事情由赵贵忠负责,你没问题吧?” 赵贵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老子要是连马都赶不好的话,我老赵也别混了,啸天虎这个外号也别叫了,就叫小甜猫算了。我老赵男扮女装改行去唱花旦去好不好?” 大家一阵哄笑。 “那就这么定了。”赵树勇挥挥手说道:“你是老赵,但是我也是老赵,你别把我也扯进去。我可唱不来京戏,而且还要扮女人。我老赵太黑了,涂多少粉也不像女人。”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赵树勇摆摆手说道:“走吧,都跟我下地狱去吧。” 人们很快就从“龙之旅”中挑出二百名精兵来。赵树勇率先拽着绳索往悬崖下爬,一边嘟囔道:“咱们得抓紧时间了。我估计江大帅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老子不要等下回去被那小家伙来扒我的皮。到时候老子会先扒了你们的皮,然后逃之夭夭,接着亡命江湖去。” 他带去的都是选的手脚麻利的狠角色,上下悬崖倒是动作很快,而且有条不紊。但是由于马匹一时间运不过来,所以大家过了深沟之后,都只好拼命地徒步奔跑。但是由于现在的时间非常的紧迫,所以每个人还是感觉到,仅靠两只脚的话,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等他们终于隐约看到那片马场的时候,跑在队伍前面的人吃惊地发现,那些原来打瞌睡的哨兵现在都已经醒了。看来跨过这条沟所耽误的时间实在是不少,他们连忙向赵树勇汇报。 赵树勇急了,说等那帮睡觉的家伙们全都醒了,那么最佳的攻击时间也就错过了。他等不及跑到原先预定的最佳攻击位置,指挥手下立刻就地发起攻击。 所有人都疲惫万分地停了下来,连气都还没喘匀,他们就手忙脚乱地点火把,取火箭。接着在赵树勇的带领下,打起精神来向马群全速冲了过去。 现在他们已经顾不上隐蔽地接近马群并且寻求最佳的攻击方位了。所以当他们还没冲出树林的时候,守卫的哨兵就发现了他们,立刻嗷嗷叫着迎了上来,有的人马上吹起号角发出警报。 这仗一开始打的就有些乱。赵树勇和赵贵忠这两队人从开始就没有到达理想的攻击位置。 但是他们根本就顾不上去收拾那些守卫军马的人,而是一开始就拼命地往前狂冲,希望能尽快占据有利位置,把战马往大路上敌军歇息的方向上赶。但是结果并不理想,开头射出去的几支火箭确实是对准最外侧边缘的战马的,但是随后敌军的战马群就炸了窝了。 受伤的战马惊恐地嘶吼着,乱蹦乱跳或倒地抽搐,样子痛苦不堪。 它们的同伴则开始四处乱窜。 赵贵忠率领一支轻骑兵火急火燎地追上去,企图把跑散的战马赶回来。那些跑得慢的骑兵以及步兵们则没头没脑地一顿乱冲。敌军的战马惊恐万状,漫山遍野地到处乱窜。 虽然最终的效果不是很理想,但还是有数千匹战马窜到了大路上,将那些被惊醒的暴风帝国的官兵们给冲了个乱七八糟的。不过有不少暴风勇士是驯马的老手,他们奋不顾身地迎着战马冲上去,拉住缰绳,很快就让战马稳定了情绪。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江小龙这一路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发起了攻击。当所有暴风帝国官兵的注意力都被惊了群的战马吸引过去的时候,巨大的危险正在从他们的背后悄然降临。 没有人呼喊,也没人打什么张牙舞爪的旗帜。 江小龙率领着无数的战马疾风般席卷冲来,而就在他们还没冲到眼前的时候,那倾盆暴雨般的箭矢就已经挟带着“呜呜”的风声,呼啸而至。 毫无准备、四处散乱而卧的暴风帝国阵营一片混乱,很多人在被箭射死、或被自己这边的战马给踩死的时候,还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另一个方向上发起攻击的赵树勇、赵贵忠所部,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战马了,都可了劲儿地向敌军的休息地发起猛冲,前后甚至都脱了节。 不过攻击并没有取得非常理想的效果。 因为暴风帝国行军的时候是一字长蛇队列,休息的时候也基本是按照这个队形就地歇息的,所以尽管江小龙的两支队伍都冲得很猛,但是十万人的队伍真的很长。 尽管前面迅速溃败,但是队列的后面却是有充分的时间整顿阵型的。谢尔盖维奇将军从最初的摸不着头脑中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要求军官们迅速整顿收拢士兵,组成防御阵型,有组织地边抵抗边后撤。 不得不说,谢尔盖维奇的应变和指挥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没多长时间,江小龙发现敌军已经从最初的混乱状态中稳定了下来。 虽然他们队伍的后半部分因为遭到袭击而撤退得很快,但是前方的大半人马已经组成了严密的阵型,并且还在迅速地收拢着从后面溃逃下来的那些败兵。 但是目前,谢尔盖维奇还搞不清楚袭击他们的江小龙所部究竟有多少人,所以只能是先保持着阵型,迅速地向后撤退。他希望在搞清楚状况,并且积蓄一定的力量之后,再发起反击。 此时如果江小龙所部再继续追杀,把敌人逼急了就会变成一场硬碰硬的血拼。这不符合江小龙之前的作战预想。况且对方人数很多,正面硬刚的话,江小龙他们是讨不了好的。他于是立即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谢尔盖维奇亲率主力仓皇逃跑了数十里,远远看不见身后的追兵了。他于是这才命令部队停下来,并派出侦察骑兵返回去,寻找偷袭他的部队的确切位置和具体规模。 但是骑兵们传回来的消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江小龙的部队不见了! 谢尔盖维奇根本不相信。他又派出了好几队的侦查斥候,分成左中右三列沿路向后搜索。结果他们一直找到了被袭击的那片战场,除了看见满地的尸体、伤兵和许多跑散了的战马之外,偷袭他的部队依然不见踪影。 这什么鬼?偷袭了一把不是应该乘胜追击的吗!所有的人都是这么干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打完了一顿就跑不见了呢? 谢尔盖维奇很是焦躁和踌躇。 他必须找出这支部队在哪里,否则的话,天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会突然地出现,打你一个措手不及。码的老子的部队还要不要休息了?这个讨厌的小滑头为什么总是躲在暗处呢?他现在又再琢磨着要干什么坏事了? 这么想着,谢尔盖维奇忽然一拍大腿,吼道:“耶稣基督啊!波索夫这家伙要完蛋啦!” 波索夫是留在山阴县那支部队的指挥官。他的任务就是佯攻山阴县城,掩护谢尔盖维奇的主力部队撤退。既然江小龙这小恶棍找不到了,那说不定就是又跑回去对付波索夫去了。 可是波索夫这小子一定还蒙在鼓里,茫然不知他会遭到前后夹击。一想到狡诈无比、善于偷袭的江小龙,谢尔盖维奇就慌了神了。 他跳上战马大声吼道:“所有人听着,后队转前队,马上跟着我杀回山阴县城去。” 谢尔盖维奇猜对了。江小龙一击没有得手之后,立刻掉转方向,全速杀回了山阴县。 此时的山阴县城只是有惊无险。驻守将领薛明昊还算是个比较聪明的家伙。 一开始暴风帝国的攻势很猛烈,他还怀疑江小龙分兵出城是不是判断错误。但是随后他就发现,敌军的攻势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虽然他们的箭射得是又密又猛,排山倒海般的“乌拉”声也是响彻云霄。但是真正渡过护城河、竖云梯、爬城墙之类的事情就没那么积极了。 薛明昊起初认为是对方畏惧于那些土制炸弹的缘故,所以不敢对他过分的紧逼。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发现对方投入的人数和攻击的坚决程度大不如之前。 尤其是在江小龙带着的部队出城之后,到目前为止敌人就一直没有多大的动静,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小家伙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 ——敌人的主力跑了,留下来的只是佯攻及掩护撤退的兵力——他们根本就无心攻城。 经过几轮热闹非凡的表演,波索夫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也下达了准备深夜撤离的命令。但是与此同时,薛明昊也判断对方差不多要撤了,于是也同时下达了随时准备出城攻击的命令。 太阳下山的时候,双方都在热热闹闹地各自吃饭。他们都觉得对方是蒙在鼓里的,茫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薛明昊率先果断地下达了出城攻击令。于是,城中的大部分主力悄悄地从北门出去,绕道攻击西门外的敌军。 当他们赶到敌人的大营的时候,果然看见暴风帝国的营寨已经撤空,但是地上的碳火还没有完全熄灭,这说明他们刚走没多久。 薛明昊立即紧急地下达了命令:全速追击!务必要重创敌军,最好是就地歼灭! 部队士气高涨,呐喊前冲。刚追出几里地,却见月光下,前面远处无数人影已经乱成了一团。再追一阵,已能听到喊声大作,兵器相交之声以及羽箭的破空之声,还有许多的火把在空中到处乱飞。 薛明昊开始还有些疑惑:“这特么的是谁跟暴风帝国的人打起来了?” 等到近前看见“江小龙”的旗帜这才明白,是那个小家伙的那支部队在返回来拦路截杀。 再靠近一些,可以看出,暴风帝国的军队已经相当混乱了,许多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地满地乱窜。这一下薛明昊瞬间信心爆棚,大声疾呼:“弟兄们给我冲!一个活口都不用留!” 他的手下们也早都看出,暴风帝国的大军已呈败像,其中一些官兵正在四下里逃跑。他们精神大振,人人奋勇,喊声震天。一些军官甚至高喊着:“包围,包围!一个都不许放跑!” 人类非常喜闻乐见的事情之一,就是痛打落水狗。一看见这几天一直嚣张跋扈的暴风帝国-军乱了,薛明昊的手下顿时士气大振,人人争先恐后,一个比一个卖力。 两面加攻之下,波索夫的手下一败涂地,简直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战斗就结束了。波索夫没能活捉,他在混乱中掉下马,竟然遭到踩踏而死,实属意外。 月色下的荒郊野岭中满目凄惨,无数的尸首到处横卧,另外还有成片成片跪下来的暴风帝国得官兵们,双手高举,用大家都听不懂的暴风帝国语高声喊叫着,乞求对手饶命。 还有一些伤兵们躺在地上尽情地哀嚎着,声闻数里,听起来特别的凄惨。 战斗结束之后,薛明昊找到了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的江小龙,于是非常热情地上前去打招呼。 但是江小龙却是神色严肃而镇定。他说:“这里不宜久留。谢尔盖维奇他们的主力很快就会杀回来的。咱们赶紧打扫一下战场,然后立刻撤回城里去。” 薛明昊仍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说道:“来得正好,咱们可以再打他一个伏击啊!” 江小龙却摇摇头说道:“不行!一来我的手下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这时候人困马乏的,体力几乎用尽。二来敌军肯定有所防备。谢尔盖维奇找不到我,一定会猜到我要杀他留在这里的人马一个回马枪的。所以他肯定会有备而来,不可能会轻松地被我们打垮的。” 薛明昊听他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于是说道:“好!那咱们即刻撤回城里去!” 部队匆匆收拾了一下战场,马上就押着俘虏们往回赶。其中一些俘虏也意识到可能会有人赶来营救自己,于是故意拖拖拉拉的想把行军的速度拖得越慢越好。 江小龙忧虑地对吴浩雄说道:“这时候的谢尔盖维奇,一定在全速追赶我们。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耗。俘虏中如果有不愿意跑步跟进的,狗熊你看着办!” 吴浩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股严肃、凌厉的杀气,于是满脸兴奋地说道:“好!这事儿交给我!放心吧大帅,我保证让俘虏们跑得比咱们的队伍还要快!” 他亲自带着捕获的通译和一小队“龙之旅”的老兵,赶到了俘虏队伍的前面。 面对数千名俘虏,吴浩雄二话不说,首先从地上拽起一名正在耍赖说受伤了走不动的家伙。 两个士兵立刻冲过来帮忙,将这家伙给横着拽到了队伍的前列。然后他们一人拽起俘虏的一条胳膊,反拧着关节,迫使这家伙跪在了地上,两条手臂被高高地反折着,向后举起。 由于痛苦不堪,这名俘虏一边嘶哑地叫着求饶,一边低下了头颅,露出了脖颈。 吴浩雄轮开手中的大刀,奋力向下一劈,那俘虏的头就飞了出去,瞬间就在几米外的地上轱辘轱辘地滚着。而他的人此时仍然还挺立着跪在原地,从他被劈断的颈腔处喷射出来的鲜血,高达好几尺。 由于躲闪不及,吴浩雄的半边身子和半张脸都被喷上了好多的血迹,显得他的面目更加的狰狞。然后吴浩雄提刀矗立在队伍的前面,像座铁塔一般。他身边的通译开始用暴风帝国语大声宣布着他的命令:“所有人听着,给老子一直往城里跑,谁落后我们就照这样子处理。” 通译说完了之后,他们就站到了一边。吴浩雄挥手指着山阴县城的方向说道:“全速跑!我从队伍的最后一名开始杀人。老子不管你们受没受伤,只要是跑不到县城的,就别怪我老吴特么的不客气!” 命令下达,俘虏队伍于是开始向前跑动。等到所有人都跑过他们身边之后,吴浩雄就开始带着他的一小队士兵在后面追赶。 刚开始有些俘虏们还不太当一回事,以为只要随便跑跑就行了。没想到吴浩雄真的开始挥刀,从俘虏队伍的最后一个人开始杀起,并且毫不心慈手软地一直在追着队伍的屁股砍。 惊恐的情绪顷刻间就传染遍了整个俘虏的队伍。他们每个人都发了疯般地往前跑,深怕自己落后。要不是两边都有骑兵队伍严厉看押的话,他们还真的就会像炸了窝的兔子一样,开始四散奔逃了。 江小龙看见俘虏队伍瞬间提速,并且越跑越快。就连看押他们的骑兵们,也不得不纵马疾驰才能赶得上他们的速度。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轻声说道:“狗熊干这种活儿,还真是个天才呢!” 队伍火速撤回了山阴县城。江小龙所料不错,在他们大踏步回撤的时候,谢尔盖维奇就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追赶着,双方相距顶多也就十三、四里地这样子。 如果这场对付波索夫的伏击战打得时间再久一点的话,只怕江小龙他们就没那么轻易能脱身了。也就是说,薛明昊的适时到达和加入战斗,大大地加速了消灭波索夫所部的战斗进程,为他们的顺利撤退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当谢尔盖维奇追击到了伏击波索夫一战的现场的时候,只看了一眼那满地的惨状他的心里就明白:波索夫这家伙的队伍基本上是没什么指望了。既然如此,那么这小子的死活也就已经不重要了。 他翻身下马查看尸体的温度和血液的凝固程度,知道战斗结束没有多久,所以立刻又翻身上马下令道:“全速追击,务必要在这帮家伙返回山阴县之前,追上他们。” 但是不管他们的骑兵部队如何的奋力追赶,终究仍然是晚了一步。 当他们在大道上明亮的月光下,远远看见山阴县城的时候,出击的守城部队的最后一批人正在拖拉着缴获的大批物资,慢慢地进入了山阴县城的大门。 随着他们的身影的渐次消失,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开始缓缓地升起。 而这个时候,谢尔盖维奇的骑兵先锋部队距离山阴县城,至少还有五、六里地的距离。 稍后没多久,谢尔盖维奇率领着主力部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山阴县城下。面对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上那些士兵们冷漠的表情,他有一种望洋兴叹的绝望感。 还没有等他下令,他手下疲惫不堪的部队就已经在城下摆出了攻打的阵型来。城上的守军们也忙活起来,无数的人在张弓搭箭,或是推动笨重的投石机靠近城墙边缘,还有许多人则抱着石块摆在了城墙的边上,做出随时准备丢下去的架势来。 “别拿这些破石头来吓唬我!”谢尔盖维奇愤怒地咆哮道:“你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炸药!”——其实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所以他又给手下们壮胆,指着城墙上嚷道:“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炸药,否则我们第二波攻击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用?你们说是吧?” 属下们谁也不吭声。 因为他们现在只要一看见那些石块,就不由得不感到一阵心里发毛——虽然他们也不相信摆出来的这些石块全都是石制的土炸弹——那东西毕竟是要消耗许多的火药的,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只要这些石块其中有一小部分是炸弹,那就已经够他们受的了。 沉吟半晌儿,谢尔盖维奇摆摆手对下属们说道:“你们先别急着攻城。大家也劳累了,让部队先后退休整一下再说吧。” 部队撤下来之后,谢尔盖维奇下令首先派出一小队骑兵斥候,绕城之后向东分散赶去。他们的任务是:务必要查清楚福王或者附近其他什么青龙帝国的主力部队的位置。一旦发现,立即回报,不必等探查详情之后再回来。 第1章 (一二零)误闯敌阵 这一点非常的重要。只有知道了福王手下的这些部队现在所处的位置和状况,他才能决定怎么对付眼前这座小小的县城,以及县城里面的那个狡猾无比的小恶魔江小龙。 江小龙这小子实在是太可恶了。我们一后撤,他就追着我们的屁股打。等我们掉头回来想要好好地对付他的时候吧,他又飞快无比地缩回他的山阴县城去了。还顺手一个回马枪,把留在城下的波索夫给干掉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这家伙简直讨厌得像蚊子似的,一赶他就飞不见了,回头一不留神它还会叮你一口,吸你的血,想打的时候又特么打不着。你说讨厌不讨厌? 但是现在不管你讨厌不讨厌,你还是得想办法面对这家伙。现在说实在的,经过这么多天的连续战斗,他谢尔盖维奇的部队也是人困马乏,并且损失还不小。他必须要马上想办法,尽快摆脱江小龙这小子的纠缠,好让自己的部队能跟松本久卫门的那支友军会师。否则的话,他的处境可就太危险了。 其实经过多日的连续作战,双方的部队此时都很疲惫。所以大家也就相安无事地休息了一整天。当黄昏再一次降临的时候,谢尔盖维奇还没有收到派出去的斥候骑兵的回复。 “不能再等了!”他这么想着,于是果断下令,全军撤退。 这倒并不是他认为自己有什么危险。那一队探马是分散出去的,所以不大可能会因被人发现而一网打尽。总会有人能回来的。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回报,那应该就是说明,到目前来讲,他的处境还是暂时安全的,也就是说,在骑马单程半天的距离之内,他们还没有发现福王的主力部队的踪迹。 但是这也并不能说明他谢尔盖维奇是绝对安全的。对于骑兵来说,半天的距离实在不算很远。不过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他想办法摆脱江小龙的纠缠了。 等到当天夜里夜色浓重的时候,谢尔盖维奇下令全军火速拔营退却。 江小龙也没有闲着。他料定敌人没有坚决攻克他这座山阴县城的打算。既然如此,那么他们肯定还是要想办法撤走的。 他们不可能说打又不打、走又不走,就这么在这里一直耗着。再傻的人也不会这么做,况且他谢尔盖维奇又绝对不是一个傻子。 入夜之后,江小龙亲自登城,从望远镜里看向敌营的方向。浓重的夜色之中,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远处的敌营只有些微的火把在缓缓移动,但是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这一次,谢尔盖维奇显然非常的谨慎。他只允许部队打极少量的火把照明,方便大家行动。而且绝对不允许他们打着火把上路,以免被城楼上的人观察到他们撤退的行动。 所有的照明火把最终只能留在原地,绝对不能带走。 江小龙看了半天,确实没有发现对方有撤退的迹象。但是他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实的。敌军的一直不动才是奇怪。谢尔盖维奇不是笨蛋。他是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有了这个分析认知就好办了。江小龙叫来了赵树勇,让他带一小队人悄然从南门出去,想办法探查谢尔盖维奇的部队的动向。 赵树勇立刻叫道:“为什么又是我去?” “因为你足够狡猾、谨慎,江湖经验丰富。干这种活儿你最合适。” “大帅!你看我不顺眼直接杀了我好了。”赵树勇苦着脸叫道:“用不着使这种借刀杀人之计吧?现在那帮家伙连吃败仗,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的就恨不得到处杀人放火。你现在让我出去不是直接送死吗?” 江小龙没那么多耐心,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道:“你去不去?不去我让狗熊把你绑起来,直接丢到俘虏堆里面去。打仗的时候你杀了他们那么多的人,我相信那帮家伙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绝对不会让你看见明天的太阳的。” 旁边的吴浩雄听见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苦瓜啊,我很乐意办这件事。老子会亲自在旁边盯着,看看他们是怎么把你给洗干净、剥干净的。” “落井下石的小人!”赵树勇一边转身离去,一边指着吴浩雄骂道:“狗熊我记住你了。没见过你这么没情没谊的家伙,以后大帅要收拾你的时候,你看我怎么报复你……” 吴浩雄哈哈大笑说:“老赵,别走别走,我带你去俘虏营见识见识那帮洋人的手段去。” 赵树勇带着一小队精干的人马悄悄从南门出去。 是夜,满天乌云,天空黑得像一团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在马蹄上包了厚厚的布料,一路向南。在全速跑出几里地之后才悄悄折而返向西面,放慢脚步,利用夜色的掩护,非常谨慎地向敌军可能的行动方向搜索前行。 一直到了后半夜,他们终于悄悄接近了向西的官道。 赵树勇让手下们把坐骑都栓在小树林子里,只留两个人看守马匹,其他的人则分散开来,悄悄地在官道的两边大约数百米的距离之内,继续搜索前进。 夜色浓重,许多地方黑乎乎的,路都几乎看不清,又不能打火把,所以搜索小队的人只能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而行,许多时候都顾不上悄无声息地隐藏自己的行踪了。 赵树勇对他们行动中不断发出的声响深感忧虑。 万一敌人就埋伏在左近的话,根本都不需要人家提高警惕来找你,这么大的动静自个儿就把自个儿给主动送上门儿去了。但是在这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想了想,最后他下了决心,学鸟叫声打暗号通知下属:所有的人原地待命,他自己一个人先到前面去查看一番再说。 就这样,赵树勇只身前行。黑暗之中他也不知自己走了有多远,只知道此时他正沿着官道的南侧向西前行。 没过多久,他发现他现在的脚下是一处高坡。从高坡上往下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整条大道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高坡上是一片丛林,穿过这片丛林就能到达下面的官道上了。赵树勇驻足在高坡上,心中暗想:“如果在这里设伏的话,倒也是一处非常理想的战场……” 正这么想着,右后侧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赵树勇转身就想开骂自己的下属,说了不让你们跟着来,结果还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死么?但是他的话刚到嘴边,突然发现来的这个人身材高大粗壮,不像是他小队中的成员,所以他几乎就要骂出口来的脏话,立刻就被他硬生生地又给咽了回去。 来人带着一身的酒气,脚步略有些蹒跚地从他的身边经过。还很粗鲁地撞了赵树勇的一侧肩膀,同时还十分不满地在嘴里叽里咕噜地嘟囔着什么——赵树勇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末了那人竟还回过头来,十分凶恶地“啊?”了一声,似乎他刚才是在问赵树勇什么问题。 这难道是遇上了暴风帝国的人吗? 这突发事件让赵树勇有些蒙圈儿。他含含糊糊地“哦”了一声,赶紧转身往山坡下的树林中走,想让自己先躲起来再说。 他一边费力地找路,一边伸手去摸腰间短刀的刀柄。等他转过头去看时,只见刚才路过他身边的那条大汉正背对着他,嘴里还在叽叽咕咕、发音十分含混地嘟囔着什么。 接着他就两腿微微叉开,掏出家伙来对着身边的一道坡面开始放水,一股浓烈刺鼻的骚味立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真见鬼!居然碰到了暴风帝国的散兵游勇……”赵树勇这么暗想着,悄悄将自己隐匿于树林之中——他并不想为了杀一个走丢的敌方人员而闹出什么动静来。鬼知道这周围还有什么情况呢? 然而,他并没有走出几步,恍惚间突然就发觉,前方的树林子里头有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这是一种直觉,只有多次面对过极大危险的人才有的直觉,虽然他当时什么也没看见——他慌忙停下脚步来。 当他悄无声息地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正前方一米开外就有一个人站着,而他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差点儿就跟那人撞上了。幸好那人此时正背对着他,而且还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动静。 赵树勇屏息静气,静静地竖起耳朵,手握刀柄,暗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散兵游勇呢? 他正想悄然退开,隐约间忽然听到树林子的深处有人在极轻声地咳嗽,似乎还有人在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叽里咕噜地嘟囔着什么。 恰在此时,远处天边的夜空中出现了一道闪电——由于距离太远,根本听不到雷声,就连闪电的亮度也显得极其的微弱。 但是,正是这一点点的光线让他顿感“轰!”的一下头皮发炸,全身发麻,双脚几乎挪不动步子了——借着那道闪电的微光,他发现面前的整个树林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无数的人! 这都是一些全穿着只有暴风帝国才有的青色铠甲的人。天空中飘落着极细的微微小雨,借着远处那一道闪电的微光,视野中的这些人的盔甲背影都显得湿漉漉的,手中的各式兵器闪现着阴冷的寒光。他们中很多人是站着的,但是也有不少人干脆就席地而坐。 ——他竟然直接闯入到暴风帝国的埋伏阵营中来了!!! 饶是赵树勇胆大包天、江湖经验丰富,也从来没见过如此凶险的状况。 这一下可把他给吓得不轻。赵树勇本能地立刻伸手握住自己冰冷的短刀刀柄,暗自决定,一旦被人发现他的话,就马上来个自我了断。 别看那些夸大其词的传奇小说怎么写、影视剧怎么拍的,现实其实是很残酷的。一个人如果陷入了如狼似虎的敌军阵营里,被千军万马包围着,那不论你的能力有多强,胆子有多大,武力值有多高,其实你都不会比一只蚂蚁强到哪里去。不被人瞬间活剐才叫有鬼! 好在,此时暴风帝国的人几乎都是背对着他的。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前方坡道下的管道上,因为总有人会走动——比如说离开队伍去放水,所以并没人回过头去看赵树勇。 赵树勇首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紧接着就悄然后撤。 但是他此时心跳得非常厉害,他甚至在怀疑,自己的心跳声肯定能被身边不远处的的暴风帝国的战士所听见。 不过不管怎样,他也必须慢慢地试着,让自己一步一步地向侧后缓缓移动,非常谨慎地留意着脚下,祈祷千万不要碰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动静来,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同时他还要留神,不要被刚才出去放水的那个家伙回来给撞上。 他一边悄然撤退,一边还在心中暗暗祈祷着,把所有他所知道的神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耶稣基督观音上帝真主阿拉啊……千万别再闪电了,让我老赵就这么消失吧……谁特么的也别回头……你们谁也看不见我……太上老君文殊菩萨万能的湿婆如来佛祖啊……” 或许真有哪个神被他说动了显灵,总之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树勇终于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树林之外。当他确定自己已经基本安全之后,他立刻就近找到了一块巨石,将自己隐藏在巨石的后面。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浑身已经湿透了,就是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出的冷汗、还是空中飘舞的细细的小雨弄湿的。 他松开一直紧握的刀柄,发现由于刚才一直长时间握的太紧,手指关节全都已经僵硬了。 正当他大喘一口气,全身松懈下来的时候,突然间脚下踩到了一件表面坚硬、下面软软的东西。赵树勇脑袋里再次“嗡”的一下,魂儿都吓飞了——因为他在落脚的那一瞬间就判断出,自己是踩在了一个人的肚子上了,而这个人的身上是穿有铠甲的。 他急忙飞快地撤回了那只脚,但还是晚了,就在撤脚的同时他听见了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一阵粗鲁低沉的咆哮声。一个比他高出差不多一个半头的高大身影,像一座山一样地矗立在了他的面前。 赵树勇急忙双手捂住两腿之间,做出一副刚才是准备要放水的样子来。那人虽然愤怒,作势要用手中长刀的刀鞘打他,并且叽里咕噜地骂起来,还伸手指向了暴风帝国伏兵的方向。 赵树勇瞬间就明白过来:由于太黑,对方还是把他当成是自己人了,于是急忙含含糊糊地支吾了一下,同时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那人还在愤怒地咆哮着,并且还弯下腰来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他。 但是赵树勇回过头去,凭着自己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感知判断着石头的来势。极为灵巧地躲过之后,在昏暗背景的掩护下,他先是往暴风帝国伏兵阵的方向跑,随后又借着树木的掩护来掉转方向,放轻脚步,往自己那一小队人马的方向落荒而逃。 他的那一小队战友们正在等得不耐烦,忽然看见惊魂未定的赵树勇丧魂落魄般地跑了过来,一边还不断地回头向后看,就像是背后有只鬼在追着他一样。 “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上帝保佑,真主阿拉真他妈的万岁!万万岁!……” 气急败坏的赵树勇声音嘶哑,前言不搭后语地压低声音吼道:“两个人,找到咱们的马分开跑……赶紧回去告诉江大帅,暴风帝国的主力全都特么的埋伏在这里……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了,码的连个名字也没有……” 这一小队的人全都是长期在一起作战的战友,是江小龙“龙之旅”的精英战士。他们从没见过惯走江湖的赵树勇如此的失魂落魄过,所有人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能理解他在说些什么。 “如果你们其中的一个人被捉了,另一个人千万不要去救他。一定要保证把消息送到江大帅那里……这个消息比你们的小命儿要重要……我怕江大帅此刻说不定已经带兵出城了……真是活见鬼,老子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一定要建座庙祭拜……踏马的,老子还不知道是哪个神显的灵……居然保护了老子到现在……” “哦哦哦”那帮家伙终于明白了过来,立即派出两个机灵的家伙骑上马,沿着官道的两边往山阴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惊魂未定的赵树勇还在嘟囔:“码的,我老赵今天命大,居然直接走进了人家的埋伏阵营圈儿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积了什么鬼德……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人发现,简直没有天理……” 两个派回去的人在路上果然遇到了暴风帝国埋伏下的暗哨。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应战,遇到截击以后就直接打马冲过去,不顾一切地往回跑。然后趁着黑漆漆的夜色,他们寻找有利的地形掩护着自己,先是躲过敌人的追击搜查,然后再找路赶回去。 这两个家伙确实很机灵,除了其中一人左臂中箭受伤以外,全都有惊无险地先后安全回到了山阴县城。 江小龙此时确实是在组织人马,准备出城。他接到这两个人的报告之后,冷笑一声说道:“少爷我神机妙算,所料不错。谢尔盖维奇这家伙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撤走?他还怕我又去追他,踢他的屁股呢!” 他吩咐全军先放松休息,但是衣不解甲,马不下鞍。让那些暴风帝国的官兵们空等着。另派两人回去找到并告知赵树勇,严密监视暴风帝国的动向,有消息随时报知。 随后他又派出探马斥候,向东探查清楚青龙帝国主力的位置。按照他的说法,青龙帝国大军的位置决定了谢尔盖维奇的动向。 如果我们的主力大军快到了,这家伙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仓皇而逃。但是如果福王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谢尔盖维奇估计就会在原地傻等着,跟他江小龙比耐心。 可是比耐心是你谢尔盖维奇吃亏呀!老子在城里可以高枕无忧地睡大觉。你在野外提心吊胆、风餐露宿的,还不敢点火吃口热乎的,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嘛? 大家好整以暇,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几天,江小龙派出去的探马回报说:“福王的大军就在两天路程以外了。他们原先是被樱花帝国和铁血神兽帝国各一部给纠缠住了,一时脱不开身。现如今他们基本上已经击退了那两股部队的骚扰和威胁,正准备向咱们这个方向而来。” 江小龙听了之后满意地说道:“谢尔盖维奇这家伙该跑路了。再等一天,我们明天早上开始追击他们。” 薛明昊对这个决定十分的不解,分析说:“我们的斥候在回来的路上起码都需要一天多一点的时间,这时候福王的大军应该距离这里已经不到一天的时间了。所以如果谢尔盖维奇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话,他应该就马上上路。否则的话他只怕就逃不脱被追上围歼的厄运。” “所以,咱们应该现在就起程去追他们。等明天的话他不是就已经跑得太远了?” 江小龙冷笑一声道:“这家伙其实很狡猾。他这几天一直等不到我们,所以一定会得出结论:那就是他们在等福王的同时,我们也在等福王。所以他知道:当我们得知福王快到的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出城去追击他们。他们不介意多等半天的功夫来专打我们一次伏击的。” “我告诉你,这个家伙其实非常的狡诈,在福王的大军赶到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跟我们玩一次伏击战。咱们现在贸然出去,正好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第1章 (一二一)斗智斗勇 薛明昊一想,确实完全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不由得从内心里佩服江小龙这小家伙的深思熟虑,暗想:“怪不得之前他能打出那么多的胜仗来,果然是思虑过人,诡计多端的,简直就是个小……妖孽……好吧,是小诸葛。” 第二天一早,驻扎在山阴县城里的青龙帝国主力部队,在饱饱地吃了一顿早餐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出城,开始追击谢尔盖维奇的军队。 他们在半路上果然遇到了赵树勇派回来报信的人,说是这几天敌军一直按兵不动,过得很辛苦。现在他们才开始回到官道上整顿队形,准备撤离。 薛明昊对此暗叹不已,觉得这小家伙果然是技高一招,看透了对手的花样。如果昨天贸然出击的话,只怕在当天的夜里,他们就会跟埋伏在半路的暴风帝国-军硬碰硬地干上了。 暴风帝国的人本来就骁勇好战,我们即使是敢于跟他们硬磕,到最后谁赢谁输暂且先不说,就算是打赢了也绝对是一场惨胜。 这样子打仗显然是很不合算的。 江小龙让探马赶紧返回去告诉赵树勇,要他首先要探清是不是敌军的大部队真的已经全都撤离了,还是假装全撤,实际却留了小股部队继续准备打埋伏——这又是他们诱敌的一个花招。 他们的大部队其实并没有走远,一旦伏击部队发出信号,假装撤离的大部队就能立刻返回,前后夹击我军。 其次要注意的是,如果他们真的全部撤离了,赵树勇他们几个人就要紧紧跟住谢尔盖维奇的主力大军,以防止他们再耍什么花样。 探马走了之后,江小龙下令全军开始加速前进,务必尽快追上谢尔盖维奇的主力。 所有的步兵立刻跑步前进,骑兵们则紧跟在侧——这时候,行军的速度必须是由步兵来决定的,因为骑兵轻而易举就能甩开步兵,但是这样的话,大军就骑步脱节了。 骑兵单独进击,步兵根本帮不上忙,这样一来步兵就会半天都帮不上什么忙了,这么做是很不现实的。骑兵有他的弱点,而且价格昂贵,不到万不得已不是用来乱拼浪瞎冲的。只有步兵和骑兵协同作战,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 部队前行了大约二十里地,赵树勇再次派来探马报告说:“谢尔盖维奇再次在前方设下了一支伏兵,大约一万来人,占据了路边的高坡。主力继续前行大约五里地之后,就地休息。” “果不其然……”江小龙笑道:“这小子生怕我们踹他的屁股,留下了伏兵之后才敢休息。哼哼,五里地确实很近,一旦发生战斗,他们可以很快就赶回来支援。” 这一下,就连跟着江小龙打过许多大仗的齐元直也惊叹起来了,说道:“这个谢尔盖维奇简直是狡猾透顶啊!这恐怕是我们所见过的联军将领中,最为诡计多端的家伙了吧?” “不见得。”江小龙冷笑一声说道:“其实我们在永州县所遇到的那三个家伙,也是相当难对付的。只不过是小爷我总能找到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在合适的机会下,突然间狠狠地踹他们的屁股罢了。” “下马!”江小龙叫道:“立刻请薛大人来商议对策!” 一直以来,山阴县的部队都是分开行动的,由薛明昊来指挥自己的原班人马,江小龙则指挥自己所带来的部队。大家萍水相逢,没有上面的命令也就没有明确彼此的指挥权力。 所以双方虽然大部分时间是统一行动的,而且在战时还可以互相下令指派对方的部队的行动,在这一点上,双方都不介意,甚至表现得十分默契。 大家都不会干扰对方的指挥,只有在紧急必要的时候才会临时调动对方比较近的人马,作战术支援。但是平时实际上还是各顾各的,并没有明确由谁来指挥谁的上下级隶属关系。 此时一听说有情况,薛明昊就纵马飞奔而来。两个人顾不上寒暄,江小龙把情况大致一说,然后即刻走到路边蹲下,用石子和树枝来比划了一个简易粗糙的沙盘,商议作战计划。 薛明昊除了在心里感叹对手的老奸巨猾之外,也不由得对江小龙再次肃然起敬。他暗想:“如果是我在指挥的话,肯定没有这小子的思虑这么周全。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啊?他才多大啊,就如此成熟……简直令人发指……” 明明这个谢尔盖维奇已经是计谋百出了,没想到这个江小龙还真是罕见的战术天才,时时处处都能料敌机先。双方这一来一往的,一直在斗智斗勇,还真是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呢。 江小龙没兴趣去关心薛明昊在想什么。他一边在地上乱摆乱画,一边语速飞快地说道:“薛大人你带着你的主力,马上绕道到谢尔盖维奇主力的侧前方去。我带着我的人则绕到敌军伏兵的身后。等你到位之后,我就从他们的后面发起攻击,由我来先打他们的伏兵。” “我这边一打起来,谢尔盖维奇肯定会率领他的主力部队掉头回来协助。他们一动,你们就紧跟在他们的身后,追着他们屁股打。这回要叫他们顾头顾不了腚。” “此计大妙!”薛明昊拍着自己的膝盖说道:“现场一乱,他谢尔盖维奇肯定蒙了,都不知道哪边应该是他的主攻方向。究竟是先救伏兵,跟你们打,还是回过头来对付我们。” “就这么办!”江小龙丢下手中的棍子说道:“你们的动作要快一点。敌军休息的时间不可能会太长。他们必须尽快赶路,好去跟他们先行一步的松本的部队去会合。” “还有一点。”他拉住起身要走的薛明昊说道:“一旦开战就要打狠一点。暴风帝国的战士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本来就作战勇猛,很难对付。我们一定要比他们更猛、更狠,不然就会吃大亏。而且在战斗中咱们打得越狠,他们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薛明昊点头而去。 两个人带着手下仍然合兵一处,避开大道,直抄敌军伏兵的背后而去。原地只留下几个人,准备随时接应赵树勇的探马带回来的最新情报。 数万大军雷厉风行,很快就绕道赶到了探马所说位置的侧后。 薛明昊继续带兵前行,临行前江小龙拉住他说道:“你们不用太辛苦。我只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赶不到敌军的休息地也不要紧。只要这边一打起来,他们就会赶回来支援。只要他们从你们的眼前一路过,他们就会自动地把屁股撅给你们看。到时候你们追着他们砍就行了。” 这个计策真的是省时省力,薛明昊连声说好。 等到薛明昊他们急匆匆地走了之后,江小龙亲自带着几个人勘察地形,决定主攻的方向。敌军主力离这里太近,所以如何快速地给这支伏兵以重创,就是一个需要审慎考虑的问题了。 他们很快就找到一处缓坡。江小龙立即下令,部队迅速展开,然后悄无声息地摸上去。 两万大军要在十几分钟内迅速展开,并隐蔽接敌,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江小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让吴浩雄带着一千多精干人马先上去,主力部队紧跟在后面,在迅速跟进的跑动中再想办法展开队形,否则就来不及了。 即算如此,发起攻击的时间还是比预定的要晚几分钟。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吴浩雄亲自冲在最前面,在迅速奔跑的同时,还尽量控制自己的脚下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申屠豹带着一帮神箭手紧跟在他的后面,用他们的弓箭来掩护吴浩雄及其手下的突击。 在接触敌军的大部队之前,他们遇上了好几个哨兵以及跑出队伍拉撒的家伙。申屠豹眼快手狠,总是能在他们发觉惊叫之前,就用羽箭洞穿了他们的喉咙。 有一个家伙最惨,颈椎骨被箭头直接击碎。在倒地之前,他的脑袋就已经向后耷拉着,甩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可见申屠豹的下手有多狠。 紧跟在吴浩雄和申屠豹两个人身后以及左右的,都是“龙之旅”的精兵。他们也是箭不虚发的好手,总是能把所有离开自己的队伍四处乱走、并且有可能发现他们的暴风帝国官兵一一悄然射杀。 就连弓弦和弩弦的声音,他们都会在发射的时候选择地形进行刻意的遮挡,尽量使发出的声音降到最低。 高坡上的敌军可以从大路上看的比较远,因为山阴县城的方向上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埋伏的敌军也都很放松。他们正高声谈笑着,还有的人在吃东西,甚至还有人打开了酒瓶子,开始喝酒。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大路上的一个方向,没有人会想到,巨大的灾难正在他们的背后悄然而迅速地降临。 江小龙把手下的人马分成三路,吴浩雄带领的是中路,目标是岭上的最高制高点。这也是几路人马中任务最重的一路,因为敌方在这里部署的兵力最多,是敌军伏击部队的主力。 在冲锋开始的一段路里,没有人发出声响。每个人虽然奔跑迅速,但是都很注意不要发出什么动静来。以至于当突击队已经冲到距离敌人只有十几米的地方的时候,才被暴风帝国的战士们所惊觉。 一些暴风帝国的官兵忽地从地上跳起来,大喊大叫。当所有的敌军们都转过头来看时,赫然发现,无数的青龙帝国战士已经近在眼前了。 暴风帝国的官兵们纷纷从地上跳起来,但是首先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箭雨急袭。很多暴风帝国官兵当即中箭,纷纷摔倒,山顶上顿时乱作一团。 而在箭雨还没有停歇的情况下,面目狰狞的“龙之旅”的战士们就已经发起了决死的冲击。他们根本不顾被身后射箭的战友们误伤的可能,奋不顾身地杀入了敌阵之中——残忍而危险的短兵相接的战斗,在下一个瞬间就爆发了。 青龙帝国的战士们如狼似虎地冲进敌军阵营。右路军领兵的是韩秋雪。别看她个子娇小、身材瘦削,但是冲锋起来却有一股子狠劲儿——整个右路突击部队中,她竟然是跑在了最前面的一个。 韩秋雪虽然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长得也不错,但平时却是个冷若冰霜、果敢泼辣的样子。 不过她待人真诚,身上没有骄娇二气,在严格要求别人的同时,对自己更是非常的严格,处处事事都能够做到身先士卒,打起仗来还绝对的够狠够辣,所以她在“龙之旅”中有很高的威望。战友们都很敬重她,没人会乱开她的玩笑。 当她冲上高坡的时候,身后的箭雨密密麻麻地射来,前面的敌阵中有不少人正在乱纷纷地中箭倒下。她仍是不管不顾地冲在队伍的最前列,与此同时,她的战友们也谁也不肯落后,纷纷舞刀挺枪,如影随形一般地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就在接近对方的阵营时,敌方的一条大汉堵在了韩秋雪的面前。 那家伙满面都是钢针般卷曲的胡须,身高足足有两米开外,站在那里有如巨神一般,一看就是力大无穷的样子。 他的手中倒提着两把巨大的板斧,面对着眼前这名个子瘦小的女生,他显然并不怎么在意。 在他看来,别看这个女生冲得极快,但是到了他这种铁塔般身材的人物面前,她就必须得停下来,等待后面战友们的支援——她是根本不可能独自冲上来就跟自己硬刚的——那样做跟活腻了找死没什么分别。 所以他甚至还有余暇去查看这女生后面紧跟着的那一大帮人群,琢磨着首先要先对付哪一个,然后再如何应对第二个等等。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韩秋雪就是这么的无所畏惧。她双手各握一把短剑,一直在勇猛前冲,仿佛这条大汉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似的。 在距这条大汉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她就发出了“呀!”的一声又短又脆的娇叱,右手剑就脱手飞了出去,直奔对方的咽喉。 与此同时,她弹跳而起,双手握着左手那把短剑的剑柄,合身直扑那大汉。她的娇躯与那把飞出去的短剑一前一后,到达那大汉身前的时候,她的人和短剑仅相差不足一米的距离——可见她前冲的速度是有多快。 那大汉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的拼命,急忙抬起手中的双斧去遮挡那把飞来的短剑,同时脑袋偏向侧后躲闪。只听“当”的一声大响,短剑毫无意外地被板斧挡飞。但是几乎与此同时,韩秋雪也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 她双手握剑,飞扑过去,猛砍那大汉握着斧柄的手背。那大汉虽然手上还戴着皮质的手套,但是这一剑砍得是如此的猛烈,竟将他右手背的几条细骨头给狠狠斩断。 大汉吃痛,哀嚎一声,手中斧头跌落。韩秋雪秀发乱飞,双臂大开大合,立即又挥剑去斩他没有护腕的左手的手腕。那壮汉皮糙肉厚,骨骼结实,这一剑虽深深地砍入腕骨中,却没能砍断,短剑嵌在他的骨头里,急切之间竟拔不出来。 那大汉狂吼一声,左手握着的斧头也跌落了下来。 他虽连连遭到重创,但是此时反倒怒气勃发,抬脚就朝韩秋雪当胸踹过去。 这一下如果是踹实了,以他的无穷神力,韩秋雪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但是也就是在他刚刚抬起脚来的这个关键时刻,紧跟在韩秋雪身后一步之遥的两名战友也已经赶到了。他们恶狠狠地冲上前来,一左一右两支长枪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那大汉的胸腹之间,愣是让他这一脚虽然抬起来了,也没能踹得出去。 那大汉虽然身穿铁锁甲,但是这力道极猛的两支长枪居然透过锁子甲上的缝隙,枪尖硬生生地直入他的皮肉之中,虽然没有伤得很深,却是疼痛无比。而且他直接就被这刚猛的前冲之力刺得向后坐下了。 那大汉倒也非常的硬朗,刚一坐下便狂吼一声。虽然他此时的两只手都已经被废掉了,但是依然能举起双臂砸向那两支长枪,而且竟将那两支木质的枪柄砸得弯下好大一个弧度,几乎就要从中间断掉。 他再次狂吼一声,奋力起身,想要顶着这两支长枪再站起来。但是吼声未完,韩秋雪早已经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嘴上。 这一脚刚踹完,韩秋雪又飞舞着头盔后面的一头秀发,合身飞扑上去,愣是将那家伙的上半身压倒在地,同时就骑在了他的胸膛上。然后她顺手在那大汉的脑袋边抄起了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向那大汉的面门。 只一下,就见血花、碎骨和牙齿都纷纷飞了起来。 当韩秋雪的战友们已经纷纷从她的身边冲过去,赶到她的前面去冲杀其他的敌人的时候,她还骑在那大汉的身上,双手抱着一块大石头,像砸椰子一样地一下一下,疯狂而又野蛮地乱砸那大汉的面门。 那大汉估计早已失去了生命,只能任由着她疯狂的肆虐。此时他的脸上早已稀烂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显得狰狞恐怖,完全看不出原来的五官了。 经历过无数硬仗的“龙之旅”的成员们,打起这种短兵相接的仗来都有着这么一股子疯狂的狠劲。所以他们对韩秋雪的行为毫不为怪。 他们个顶个的勇猛到不要命,再加上许多神箭手裹挟在步兵中间,极其冷静而又专注地射杀他们所看见的每一个目标,而且专瞄着对方没有防护的地方放箭。 暴风帝国的队伍虽然作战神勇,而且所占地形还是居高临下,但是首先是这场打击让他们猝不及防,而且还来势极为的凶猛,根本没有预料到,在埋伏等着偷袭敌人的人,却反过来被敌人给偷袭了。所以在双方接触之后的很短的时间之内,暴风帝国的伏兵阵营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此时此刻,无数穿着青龙帝国-军战袍的战士一波又一波,密密麻麻地涌上了这处高地,就像是大海的浪潮一样澎湃汹涌。山坡上的丛林中,到处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好几个青龙帝国的战士在疯狂而又无情地围殴着一名暴风帝国的战士。 号称英勇善战的暴风帝国部队此时已经溃不成军,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人在慌慌张张地仓促应战,其他的人则像没头苍蝇一样地满地乱窜。就连他们的军官们也不知所措,纷纷胡乱地叫嚷着:“迎敌!……别乱窜……集中在一起……快发信号……求援。” 很多人脚步踉跄地从山上往下面的官道上跑,更多的人则是连滚带爬的,非常的狼狈。无数支响箭纷纷从暴风帝国的阵地中发射向天空,司号兵们则胡乱吹起了号角。 距此地五里外的暴风帝国主力大军正在路边休息。当时谢尔盖维奇一觉醒来,正在破口大骂:“这个混蛋江小龙,简直是个小恶棍。他天天躲在自己的城堡里,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地死不出来。有本事大家在战场上痛痛快快地干上一场。老这么躲着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的牢骚话还没能说完,就听见远处响箭纷纷,隐隐约约有许多的号角声。谢尔盖维奇从地上一跃而起,跑到大道上一看,立即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手下吼道:“快!快!赶紧过去支援。江小龙这只小乌龟终于爬出来了。” 一时间,集结部队的号角声响了起来。谢尔盖维奇不耐烦地吼道:“还吹什么破号?也不用整队了,大家跟我一起杀过去啊!” 大道上顿时热闹了起来,无数的步兵和骑兵夹杂在一起,纷纷乱乱地往前乱冲,好些人甚至被自己骑兵的马给撞倒。 第1章 (一二二)前后夹击 此时,薛明昊所带的队伍还没有赶到谢尔盖维奇的野营地,眼见东边的高地上已经乱哄哄地热闹起来,知道是江小龙的部队已经跟伏兵交上了手。他于是下令手下部队立即停止前进,尽快从野地里赶到官道附近的丛林里。 他们刚一到达大路边,就看见暴风帝国的大部队乱喊乱叫地冲了过来。薛明昊下令道:“大家沉住气,都不要动!等他们的主力过的差不多了再动手。” 暴风帝国-军队的官兵这时候都在粗野地乱喊乱叫中,脚步杂沓,战马嘶鸣,乱纷纷地从大道上向后方急赶着去增援。薛明昊他们就潜伏在距离大道不足三十米远的地方。此时他就是大声下令,那些暴风帝国的人也是注意不到的。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长的时间,总之大道上一直汹涌的人和马都渐渐稀稀落落起来了,薛明昊于是高声吼道:“弟兄们跟着我冲啊!” 谢尔盖维奇冲在自己的队伍的前列。他根本就想不到在自己的屁股后面,还有一支几万人的大军在等着偷袭他。 当他裹挟在乱纷纷的骑兵中间冲过薛明昊的埋伏点的时候,还在叽哩哇啦地鬼叫着。也幸亏当时的场面很混乱,薛明昊也没有发现谢尔盖维奇已经从自己的面前冲过去了,否则的话薛明昊当然不会客气,早就冲出去直接狙击这名主帅了。 薛明昊一声令下之后黑压压的人群涌出了树林子,穷凶恶极地冲到官道上砍人,嘁里喀嚓地就把暴风帝国队伍的尾部给截断了。由于人多势众,顷刻间就被他们把这节尾巴给砍杀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薛明昊亲率大队人马追着暴风帝国冲锋的队伍后面,箭射、刀砍、长枪乱戳。 本来正在兴奋地向前冲的暴风帝国的军队,突然遭到从背后汹涌而至的疯狂袭击,顿时出现一片混乱。队伍的后方发出了许多惶恐和绝望的惊叫声以及嘶哑的报警声。 奔跑中的军官们回过头看去,只见后面凭空多出了无数的敌人。他们冲得极快,杀得极凶,一部分人不得不回过头去,就地组织抵抗,但是这根本就不中用。 因为暴风帝国冲锋的队伍在狭窄的道路上被拖得很长,突然间能停下来转身抵抗的人太少,面对汹涌而至的袭击浪潮,他们寡不敌众。 江小龙这手的前后夹击,很轻松地就造成了暴风帝国大军队伍的前后脱节。前面的人还在大呼小叫地闷头狂冲,后面的人由于太散乱而造成了抵抗的人手严重不足。 这时候薛明昊有着压倒性的局部人员优势,无数人一直追着少数的敌人乱砍,以至于甚至出现了好多人跟着队伍提刀举枪、呼哧呼哧地跟着战友们瞎跑了半天,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跟敌人交手的机会,追了半天连砍一刀或者戳一枪的机会都没有。 当谢尔盖维奇赶到伏击点附近的时候,正看见山坡上的暴风帝国的伏兵们正一败涂地地被追砍着,无数的官兵们都在乱哄哄而且连滚带爬地往山下逃命。 山顶上的青龙国-军则兴奋地挥舞着写有“江小龙”三个大字的大旗,紧追在他们的后面乱砍乱杀,有一些跑得太快的青龙帝国战士,甚至已经冲进了逃跑的敌人的人群之中,最终居然很不幸地被对方围攻而惨死。 见此情景,谢尔盖维奇兴奋地大叫:“集中所有的力量冲上去,彻底消灭他们!” 但是他身后的军官们却大叫道:“将军快看后面!后面有无数的敌军来袭!” 谢尔盖维奇急忙转过头去往后看,一时间人头耸动,他无法看清后面的情况,于是便爬起身来,站在马背上再往后方望去。顿时,他所看到的景象令他目瞪口呆。 只见他此时的队伍已经被乱糟糟地分成了两个部分,有许多人跟随着他冲到了伏击点的山下,而另外的相当一部分人则一直在被远处无数的追兵追着乱砍。 而且由于事起突然,他们的队伍后面的兵力一时间无法组成强大有效的抵抗阵型,所以总是一群一群、一坨一坨地被汹涌而来的敌军浪潮所分割、包围和渐渐吞噬。 “妈的,这个该死的小鬼头!”谢尔盖维奇愤愤地骂道:“多少天都一直都缩着不打,一打起来就特么的玩得这么绝……” 前后都是敌军强大的攻击浪潮,怎么办? 为将之道必须杀伐果断。谢尔盖维奇一瞬间就做出了狠狠赌一把的决定。他指着山上叫道:“都特么的给我集中兵力往山上冲!不先消灭他们一路,我们今天谁也跑不了!” 趁着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人还有很多,他决定孤注一掷,给他来个鱼死网破,说不定就能绝地求生。 于是大批赶来支援的暴风帝国-军就开始向山上发动反击。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眼前的局势很危急、很被动,所以他们一上来就将兵力漫山遍野地展开,进攻的势头也出奇的勇猛而凶悍。 山上的江小龙一看这架势,立即就下令吹起号角,让部队停止攻击。并且层层互相掩护着开始后撤,一边不断地向山上收缩防线,一边充分地利用山坡地形和树林子,就地狙击对方的攻势,有组织地且战且退。 暴风帝国-军虽然攻击得很凶猛,个个彪悍,但因为是仓促之间的向上仰攻,在对方密集的箭矢、弩矢和石块的凶猛打击之下,他们也是困难重重,举步维艰。 眼看后面薛明昊的追兵越打越近,谢尔盖维奇急了眼了,拔刀亲自跑到山下督战。 但是收缩了防线的江小龙所部却也抵抗得非常的激烈,而且只要敌人的进攻稍微有些松懈,他们马上就有转守为攻,重新杀下山来的势头。 谢尔盖维奇不断催促着属下往山上冲,并且组织了一支由军官们组成的督战队,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不许后退,任何人退后都会被就地砍死,决不轻饶。 这样攻打了半天,进展十分缓慢,而且越往上走,上面的防守越是凶悍。眼看着冲上去的人被一批一批地打倒,整条战线每推进几米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谢尔盖维奇虽然急得眼中要喷火,却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了。 当他再回过头看去时,发现后面薛明昊的部队也在顽强地进击,距离他现在的所处的位置已经不足两里地了。不过他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由于越往前进,暴风帝国-军的人员的密度就越大,这样仗就越打得越是激烈,薛明昊所部的前进势头也就遇到了越来越大的阻力。 谢尔盖维奇大喜过望,既然山上攻不动,那咱们先打退后面的薛明昊所部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看起来他们好像应该是更好对付一些呢! 他这个决定的确无可厚非。在战场上很容易看得出来,江小龙所率领的部队虽然人数比薛明昊所部要少的多,但那却是一块非常难啃的硬骨头。经过刚才的一番战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所以现在,谢尔盖维奇已经明显缺乏在短时间内打败山上的队伍的信心。 说干就干!他立即下令大军掉头,转身去全力攻击薛明昊所部。 结果谢尔盖维奇这一转身,对山上的进攻压力只稍稍一减轻,江小龙马上就命令手下挥动大旗,发出全面反攻的信号。山上的人立刻就嗷嗷叫着往山下猛冲猛打。 谢尔盖维奇两面作战,首尾难以兼顾,饶是他的军队特别能打,这时候也感到非常的吃力了。再加上连日以来不断地在野外埋伏、行军再埋伏,连番折腾之后人人都感到很疲惫,精神上更是一直紧绷着,体力和身心状况不打折扣才怪,战斗力和平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眼看局面越来越糟糕,谢尔盖维奇又声嘶力竭地疯狂吼道:“别管屁股后面了,给我全力攻打道路上的这支军队,说什么咱们也要杀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他指挥手下疯狂向薛明昊突击。一时间薛明昊所部的压力剧增,损失惨重。他的手下们都着了慌,说再这么打下去损失太大了,对方是困兽啊,逼急了的兔子还咬人呢。咱不如让开一条道,让他们过去以后咱们再追击歼灭他们? 薛明昊铁青了脸,用长剑指着右前方的山上吼道:“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吗?那小孩子手下的人数比我们少得多。但是谢尔盖维奇愣是踏马的啃不动他们。” “现在敌军转过身跑来打我们来了,这就已经特么的是瞧不起我们了。如果我们还挡不住,让他们跑掉,将来你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山上的那个小孩子?” “老子的年纪都可以做他爷爷了。你们也可以做他的爹……却说要放敌人一条生路?这句话你们也好意思说的出口!他谢尔盖维奇怎么不去踏马的那边的山上去找生路去?” 薛明昊举起明晃晃的长剑吼道:“今儿个谁特么还敢跟老子再提退让两个字,那就是跟老爷子我过不去。老子会亲手先把他斩成七八段,然后再来回答他能不能退让的问题。”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只许前进,不许后退!打不赢就全他-妈-的死在这里算了!” 也正是薛明昊表现得如此坚决果断,这支军队愣是一步不退,死拼硬扛,顽强战斗到底。 谢尔盖维奇对眼前的情形感到迷惑不解。 明明刚刚还是一个平手的局面,只要他再增加兵力狠狠地推一把,对方怎么着也应该是抵挡不住啊。结果现在倒好,他现在这一加压力,对方反而跟打了鸡血似的,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死战不退。而身后的江小龙的部队却是越逼越紧。 要说谢尔盖维奇的部队的战斗力确实厉害。而薛明昊所部虽是朝廷的正规官军,但也不是什么王牌精锐,只是一支组建没有多久的地方部队而已,从战力上讲确实不是对方的对手。 尽管对方此时已经是一支疲惫之师,但是战损比依然高达三比一。也就说,薛明昊所部平均每消灭对方一个人,自己这边就要付出三个人的代价。 本来九国联军的每一个成员国都不是省油的灯。而青龙帝国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多年以来未有战事,官员腐败,军纪松弛,训练荒废,一旦有事却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况且本来朝廷常备的军队并不是很多。此次战争爆发之后,经过临时疯狂的动员,确实组建了大批的军队。最高时期甚至达到了全国的军队一千万人的规模。 但是大部分临时新组建的军队都缺乏训练,经验和装备更是严重的不足,一旦上战场就显得捉衿见肘。许多刚拼凑起来的部队能凑齐每人一把武器就不错了,更不要说昂贵的战马和盔甲,就连武器的质量也是难以保障的。所以尽管人数众多,但是大多数新军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这也是自开战以来,青龙帝国-军胜少败多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加上许多将领平时堕落,只顾着贪污腐败和声色犬马。战事一爆发就显示出了他们作战指挥水平的低下和无能。 薛明昊所部还算是战前就有的编制,属于朝廷正规军系列。但因为是地方部队,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训练水平以及作战经验,都存在着严重的不足。此时面对能征惯战的暴风帝国精锐,他们能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可是谢尔盖维奇却消耗不起。江小龙的部队战斗力明显高于薛明昊的部队。这小子一直在背后穷追猛打,如果自己的人再被堵在这里,在两面夹攻的形势之下,迟早是要完蛋的节奏。 薛明昊的人数不少,如果他们不惜代价,死战不退的话,他谢尔盖维奇根本就没有能力同时打赢这两支部队。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地突围。 谢尔盖维奇此时也算是急了眼了,拼命地狂吼乱叫,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正在烧火的大铁桶里的老鼠一样,急得上蹿下跳。 薛明昊也铁了心要打到底。 他本人亲自率领亲兵卫队排在整个阵型的后方,虎视眈眈,对于任何退后者都当场格杀勿论,丝毫不讲任何的情面。 双方都杀红了眼。江小龙也暗自佩服薛明昊的坚定态度,不断地催促自己的部下加紧攻势。 战斗十分的残酷和热血,双方一直都死战不退,毫不妥协。最后,薛明昊带领亲兵亲自上阵。双方又经半小时激战,谢尔盖维奇所部被全歼。主将谢尔盖维奇本人被生擒活捉,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薛明昊也在最后的关头因多处负伤而最终战死。 收拾战场之后,江小龙下令全军列队默哀,向薛明昊的遗体致以崇高的敬意。 这是一场双方在事后都不愿意回顾的死战。最终以暴风帝国军的全军覆没而画上了句号。 实际上,薛明昊在最后这一战来临之前,心里是明镜儿似的清楚: 江小龙与谢尔盖维奇之间所进行的,是一场真正的高水准的战术大师之间的对局。 尽管江小龙曾经公然鄙视过谢尔盖维奇,说他是不堪一击的草包。但是随后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让薛明昊的心里非常的清楚——谢尔盖维奇绝对不是一个大草包。 这家伙看似野蛮粗鲁,无论喜怒都表现得像个疯子一样,但是实则粗中有细。如果不是碰到江小龙这样的超级变态战术大师的话,薛明昊估计自己至少会有三次掉进对方设下的圈套里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薛明昊觉得无论如何,不管战场上最后的胜负是怎样的,但是眼前的纰漏绝对不能出在他的这里。所以他宁可以自己的生命压上去,也绝不容许在自己的这一边出现任何的纰漏。 这场江小龙与谢尔盖维奇之间的争斗,最后居然是薛明昊在用自己的性命,来维护住了青龙帝国在这一局部战事上的尊严——谢尔盖维奇所部拼尽了全力,也没能在看似弱小的薛明昊所部身上讨到半点儿的便宜。 当谢尔盖维奇所带领的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松本久卫门感到非常的震惊。他说这是一支很能打的部队,竟然被一向看不起的青龙帝国人,以劣势的兵力给全歼了?这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按照他的预计,最坏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谢尔盖维奇也总该带出一部分兵马来跟自己汇合吧?这十来万人怎么说也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按照往常的经验,即使是面对十数倍于他们的青龙帝国正规军,即使打不赢他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吧?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看来这个江小龙这个小家伙,果然是一个可以令人感到极度敬畏的对手。 不过现在松本久卫门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件事情。他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到达了天京城下好几天了。而且目前的局势非常的严峻,他没有办法去为谢尔盖维奇的破事去分心。 松本没想到世事的变化是如此的迅疾又令人难以预料。 他原本指望带着仁宗帝和黄潇晟这对“王炸组合”般的人质,说什么也会所向无敌的——除了遇到叶剑飞和江小龙这样老奸巨猾的变-态对手之外——但是现在他忽然非常郁闷地发现,他手中的这对王炸组合,好像是已经变成了两张毫无用处的废牌了。 靖王是在松本到达的十天之前赶到天京城的。 他入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自己继承大统,改年号为宣武。 来不及搞什么仪式,他必须在敌军到达之前,先稳定住天京的局势。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部下血洗京城。 他首先是镇压那些他认为会反对自己继位的朝廷大臣及其部属,紧接着他同时还在着手清洗军队中的反对分子,包括对忠诚于先帝的禁卫军的军官团进行血腥清洗。 当时忠于仁宗帝的官兵以及朝中官员也有不少,在接下来的五天的日子里,天京城里面的大街小巷到处都上演着无情杀戮的场面,很多朝廷官员的一家几十口人,都被推到门外的大街上直接砍头。各个兵营里也都充斥着腥风血雨的恐怖画面。 自古天家本无情。从古至今,为了皇宫里的那把椅子,皇家所有的成员似乎都不把至亲骨肉看成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即使是父母、兄弟、姐妹或者是妻子孩子,所有的这一切都会为争夺那把椅子的斗争而统统让路。靖王此时的所作所为,当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新登基的皇帝向世人们展现了他铁血果决的手腕,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老子可以几十年都不动,但是如果要动,那就必定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那种……” 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在两日之内将整座京城变成了他的私家花园。就连他的哥哥周王,也不得不在第一时间里赶到他下榻的地方,诚惶诚恐地向他表示了自己的绝对忠诚和拥护。 尽管周王此时,已经组建了一支忠于他个人的二十万私人武装,但是他知道自己新组建的这支部队,从装备到训练等等各方面来看,他的队伍的综合战斗力肯定不是他兄弟的那些精锐大军的对手。 至于调动京城其他的军队来阻止靖王的入城,也不太可能,因为无论京城的朝中还是军中,拥护靖王的人可不在少数。以周王的资历、威望和能力而言,做这种全面摊牌事情的风险太大,他认为至少有九成的把握是他自己自取灭亡。 忽尔嘉腾之败,最先得到消息的其实当然是周王。他本以为福王和靖王都远在数千里之外,只有他一个皇子在京城,他有足够的时间按部就班地清除异己,培植起自己的势力来,阻挡他的兄弟们的入京。 第1章 (一二三)血洗京城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靖王的动作快如电闪雷鸣,只几天的工夫,数十万大军就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率兵进京。周王完全措手不及,思虑再三,他放弃了正面对抗的想法,默认了他这位兄弟的入城。 在一番激烈而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急忙忙地赶去面见靖王,对他发誓,他手上的只是一支临时组建起来的,用于协助保卫京城的军队,而且绝对会效忠于新帝。 今后新圣上指到哪儿,他们就打到哪儿,而且保证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会在第一时间里解散这支部队,或者是将它交由皇上——他的这位兄弟宣武帝——来全权处置安排。 至于那个一直垂帘听政,向全世界宣战的太后——现在已经算是太皇太后了——靖王在回京的第一天里就派出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直接进入了皇宫内院及后庭诸殿,宣布接管防务。 守卫皇宫的禁军知道这是一场皇室之家的纷争。 靖王乃是皇子,皇上虽然被那啥了,太后——现在应该称呼太皇太后了——就嚷着说要求禁军保卫她老人家。但是:太后她老人家是爷,这气势汹汹要当皇上的靖王难道就不是爷?咱们究竟要效忠于谁,禁军将领们也感到很头疼。 你说这大家都是一家子人,闹啥呢? 代表靖王带兵入宫的长官是靖王手下的第一猛将王景昌。他对禁军统领张胜勇说道:“咱哥俩儿有必要杀个你死我活吗?这天下的大势你还看不清楚吗?就你这点兵力,也想螳臂当车?你就算想死,也起码要死个明白吧?” “挑起这场战争,向全世界宣战的是谁你不清楚?你难道还想为了那个昏庸的老太婆跟兄弟我死磕?你难道不想尽早结束眼下的这场战争吗?你说你阻挡我有意义吗?当今圣上是宣武帝啊!你以为我只是这五万人吗?皇上进京带的可是一百多万人啊,你跟我抬杠值不值?”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张胜勇无话可说。虽然他也知道,此时靖王的手上应该并没有一百万的兵,但几十万总是该有的。其他的那些后续部队肯定还在来京的路上。王景昌现在这么说,目前来讲还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靖王的这几十万大军是非常有战斗力的。只要有了这支军队的倚靠,他靖王就可以为所欲为。 至于民心,至于朝廷,至于天下苍生,那都不重要。在强权政治之下,什么东西都大可以忽略不计。想当年清兵入关,内地的反抗曾几何时是何其的激烈?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义军。 但是清政-府采取无情镇压的政-策,到处屠杀反抗势力,甚至大肆屠杀百姓。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全国强行推行剃发制度,所有的男人必须刮光脑壳子前半截的头发,后半截还要留下长长的辫子。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发生了臭名昭着的“嘉定三屠”和“扬州十日”。 在平定天下之后,清朝政-府才开始施行怀柔政策,百姓于是纷纷归顺,不再反抗了。到了清末时期,洋人来了,多次武力强迫清政府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于是民众又纷纷起来,打出了“扶清灭洋”的旗帜和口号。 从“反清复明”到“扶清灭洋”,民心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们不仅不再敌视满族人的政-权,反而认为自己有责任帮助清廷——当然,异族入侵,必须反抗。可是说起来,从前满清入关的时候,不是绝大部分人也都把他们看成是异族吗? 直到最后一任皇帝溥仪,他就困惑不解,甚至还曾发牢骚说:“当初我在北京当皇帝的时候,你们都说我不是中国人,是异族人。好吧,那我就去了满洲,回到我的故土。我在那里当了皇帝,可是你们又说我是汉奸。那么,我到底是不是中国人呢?” 所以说什么要争取民心,要顺应民意什么的,都是扯淡。只要手中的刀够利,也就是说只要你所掌握的武力足够强大,那就必定能打出一个江山来。至于今后怎么样进行管理,怎么样平定民心,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强权政治。 现在,靖王进京之后当然就是武力夺权。反正他在京城混过那么长的时间了,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问大家的意见,只要是从前看着不顺眼的文臣武将,他直接就派兵上门去抄斩。一些朝廷大员的家里瞬间就尸首满地。即使是表示绝不反抗的家庭,只要看不顺眼了,那也会挂上一厅堂的白色绢布,将一家老小全部吊死。 同时还派兵强行进入后宫,尽管太皇太后声嘶力竭地嚷着要禁军们保卫皇宫,保卫她老人家,要大家以死报效仁宗大帝的浩荡天恩。 但是她的凄厉嚎叫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皇宫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战斗,王景昌的大军最终很顺利地就接管了皇宫的防卫。 直到后来对禁军全部过了一次筛子,对所有的官兵进行了重新甄别和筛选之后,才将皇宫的保卫工作重新交还给了禁军。 王景昌奉新皇之命,将太皇太后当场以静养的名义送入了安逸宫——皇宫中最为阴寒偏僻的冷宫。陪同王景昌一起进入后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林老公公,奉命给太皇太后带来了靖王的话:“时已近秋,天气转凉,皇上担心太皇太后的凤体安康。所以请您安心静养。” “不过皇上也说了:您老人家只需要注意天气,好生休养,必可颐享天年。倘若不遵医嘱,不顾风雨,只顾操心劳累,圣上担忧这将让您老人家心烦意燥,寝食难安,实在难保凤体的一日之安康。”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太皇太后听闻此言顿时勃然大怒,骂道:“难道这贼逆子孙还敢杀了哀家不成?” 她虽声色俱厉,却在声色俱厉地嚷过了这句话之后,再也没有乱说乱动过了。 太皇太后实际上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太后,也就是仁宗帝的皇后,也同时被请到了皇宫后院的景怡宫。司礼监掌印太监林老公公带来了新皇的旨意:“安心静养才是延年益寿的长久之计,太过操心必定对身体无益。诸事勿念,可保安康!” 太后极力抗拒,一心想联络家族人等及朝中大臣的支持。但是她随即发现,世上已无人再敢跟她有任何的接触,甚至连听她讲话都不敢。而随后进驻的禁军校尉也告诫她,如果再有任何的不当言语或任何的轻举妄动,小心她整个家族的安危。从此以后,太后深居简出,再也没有了与外界的任何往来。 在这一生后来的日子里,这个名义上的青龙帝国太后,再也没能踏出景怡宫大门的半步。 正在养伤的太保大人赖齐昌,被新皇的一道圣旨贬黜为平民,从此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皇宫里和朝堂上的所有拥护仁宗帝的文臣武将们,全都被过了一遍筛子。整个天京的形势在几天之内就被彻底地清理干净。 当松本久卫门赶到京城郊外,并向靖王殿下打出仁宗帝这张牌来,派出使者傲慢地说道:“这是你们的皇帝,赶紧投降吧”的时候,新登基的宣武大帝嗤之以鼻,满脸讥笑地给他写了一封书信,回道:“兄弟,你也太天真了。朕才是青龙国当今的皇帝,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洗洗脑子再来说话吧。” 此时,陆陆续续从各地赶到天京城下的联军,已足足有六十余万人。但是面对城高河宽、驻军百万以上、周边更有多如牛毛般赶来勤王的各地军队,在这防守得如同铁桶一般的京城面前,他们的力量显然还不太够。 既然手上的人质人家已经不认账了,那就只好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了。所以此时的松本久卫门,当然是非常希望谢尔盖维奇的十余万人马能来帮一下忙的,但是谁知,这混蛋竟然直接就被江小龙给灭了。 这让我特么的上哪儿去说理去? 下属劝他说不要紧,好在还有几支联军的部队正在赶来围攻天京的路上,不过是稍等几天的工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松本久卫门还是很生气,他说:“我们的友军正在赶来的路上是没错,可是他们青龙国各地的援军也在赶来的路上,咱们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坐以待毙吗?越等下去恐怕只会越是麻烦!” 他心里还有一个担忧没有说出口来:“那个小恶魔江小龙不也在赶来的路上吗?这家伙诡计多端,巨难缠无比。只要他一来,比特么来几十万兵还要麻烦……虽然这小混蛋带兵的人数从来都不多……但是,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他吗?……真是一群白痴……” 其实这时候的江小龙也有他的烦恼。山阴县这一仗虽然是打赢了,但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暴风帝国-军队的战斗力跟葛尔丹草原骑兵真有的一比,在双方正面硬刚的情况下,想要轻松全歼这支部队是不可能的。 这一仗下来,薛明昊不仅自己战死身亡,他的手下也损失过半。即使是江小龙的部队也损失高达七千余人——当然,这些损失中的大部分其实都是梁督抚委派的吴玉章手下。 吴玉章部下的损失超过了六千人,而江小龙的“龙之旅”的损失也接近了一千人——虽然从各部的比例上看,他的部下的损失是最小的,但是这些死去的人却是“江家军”的精锐王牌。无论如何,这个损失还是让江小龙真心觉得无比肝痛、肉痛、心痛外加小腿肌肉痛的。 战后他把剩下来的所有部队清点了一番,发现总共还有大约五万来人。 他准备带着这批人赶去参加天京保卫战。 但是他的这个意见刚一说出来,军官们就出现了严重的意见分歧。很多人并不赞同他的这个决定——这基本上包括了大部分的原薛明昊的属下以及吴玉章手下的将官等人。 他们普遍认为这支部队的人数太少,即使马上赶到京城去,他们能起的作用也是杯水车薪、微乎其微的。倒不如在此原地等候福王的大军到来——反正他们也就在这两天内就会赶到,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只有加入了他们,我们才会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至于去支援天京,我们这么小的部队还是不要单独行动,去做飞蛾扑火的事情吧。不加入一支大部队就擅自行动,这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这么想很正常——其实每一个脑子正常的普通人也都会这么想的。 江小龙对此也无可厚非,于是挥挥手说道:“那好吧,你们保重吧。愿意跟我走的请列队集合,其他人就散了吧。” 在歼灭了谢尔盖维奇所部之后,江小龙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情报,京城正在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基本上有了解了。 所以,他根本就不想等着福王的到来。 靖王是皇子,他福王也是个皇子。跟这些皇子们打交道总是比较伤神的事情。一个靖王已经够了,现在又特么的来了一个福王。况且现在还是非常时期。靖王登基了,福王怎么想?自己如果跑去跟着福王混,那个登基的家伙心里又会怎么想? 与其一天到晚跟这帮家伙们勾心斗角,还不如自己单独带兵在外面瞎混算了。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 当天夜里,江小龙就果断带着自己的部队向西前行。因为整个京城的周边地区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以他比较谨慎,小心翼翼地避开大道,同时还四处派出探马,搜索前进道路上的周边情报,以防不慎被卷入到联军的强大阵营中去。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探马带回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瘦长,双眼囧囧有神,颇有些气度的家伙自称姓毛,名福通,是前朝仁宗帝时代的钦天监的监正大人。 江小龙问他是怎么流落到这里来的。他说是随着仁宗帝赶赴忽尔嘉腾,并且随着他们一起被联军俘虏。后来他们跟随着松本久卫门的军队回到了天京郊外。 本来松本他们认为,所有的俘虏、尤其是这些高官,都是价值奇高的人质。所以对他们的看管是极其严格的。但是随着靖王的登基,这些人质的价值瞬间就一落千丈了。 松本对他们的看管马上也就随之松懈了下来。仁宗帝眼见有机可乘,便吩咐一些手下见机逃脱,以便找到愿意前来解救他们的大臣、将领们,说服他们想办法前去解救先皇自己。 目前来说,看管是松懈了,那也只是对他们这些部属们,对仁宗帝,人家还是看得很紧的。 毛福通还拿出了一件信物,是仁宗帝亲笔手书的一只小卷轴,上面只写了一个“救”字,但是却盖上了皇上的玉玺,看来所言不虚。 江小龙仔细询问了松本军及其周边联军的位置和人数,结果毛福通对松本军本身的了解都不甚详尽,更不用说是对周边其他联军详细情况的了解了。 见问不出多少东西来,江小龙就打发毛福通先去休息。 毛福通央求江小龙一定要想办法营救仁宗帝,但是江小龙拒绝了,说道:“你也看见了,我这里不过几千号人,去了也是送死。搞不好反而连累了太上皇,我们战死不要紧,连累了太上皇可就罪过大了。” 他口口声声地将仁宗帝说成是“太上皇”,而没有跟着毛福通叫他“皇帝陛下”,毛福通听了不禁心中黯然。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说:“你江少帅屡创奇迹,打败了无数强敌,如今已是名震天下。皇上总是跟我说起,说这个江大帅实乃不世之才,别人做不来的事情,他是一定做得来的。如果你们能找到他,那我们可就有救了。” 江小龙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毕竟凡胎肉体,只是个人,并不是神!” 毛福通走后,多伦富德有些不忍地说道:“大帅……毕竟那还是皇帝陛下,如果真的有办法救一救,是不是……” 江小龙眉毛一挑说道:“我知道你跟皇室也是有些沾亲带故的,但是你也不能一时糊涂啊!现在的皇上可是宣武帝了。你说你有几颗脑袋够人家砍的?那太上皇就算是人家白送过来,咱也不敢带走啊!” 他指了指西北方向的天京说道:“这救不救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要那边说话。” 多伦富德也知道江小龙讲得非常在理,只好有些尴尬地退到了一边。 第二天的天色刚刚放亮,江小龙就派出了大批的骑兵斥候,向着天京方向呈扇面铺开,严密搜索敌军的踪迹。 他知道,越是接近天京,前面越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联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他的这点人马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一群有血有肉的凡人而已,又不是刀枪不入的神。真的要是身陷重围的话,他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儿了。 江小龙带着部队又谨慎地向西走了几天,一路上不断地得到探马回报的消息,说是在这周围方圆数十里内,他们中的很多人都遭遇到了联军的探马斥候,双方互相追杀,结果互有伤亡——看来联军对周边的情报搜集工作也是非常的重视,四处都遍布着他们的侦查骑兵。 而且这同时也说明,敌人的主力大军也绝对不会远了——肯定就在这左近的什么地方。 江小龙下令收回所有的侦察搜索队——派出去的人太多了,很容易就会被人顺藤摸瓜,找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说派出去的人多也更会有利于让他发现敌人的位置,但是这是把双刃剑,会更容易让别人发现他的位置。他现在手头的人太少了,隐藏自己比发现敌人的位置更为重要。 他不能冒险把敌人给引上门来。 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他下令部队停止向西,就近找了一处非常偏僻难行的地方,先把自己的这队人马藏起来再说。 安顿好了自己之后,他仅派出赵树勇带领一小队精干的骑兵,出去打探情况。 这个老江湖不负重托,第二天晚上就带回来了一队一千多人的官军轻骑。 在这支队伍中带队的,是一位英气勃发的将军,名字叫做叶剑飞。通报姓名之后两个人互道久仰,哈哈大笑起来。 一般人的“久仰”恐怕更多的只是客套话,但是在他们这两个人之间所说的“久仰”,却是实实在在的。 叶剑飞说:“你就是那个让联军将领闻风丧胆的‘小神棍’?” 江小龙说:“你就是那个在忽尔嘉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神勇将军?” 叶剑飞眼神顿时暗淡,说道:“那么庞大的一支军队,竟然被人一举打垮,连圣上都被人掳了去。我作为其中一员带兵的将领,实在是羞愧莫名,万死莫渎。” 江小龙拍了拍他的衣袖——叶剑飞身材高大,拍他的肩膀有些尴尬——说道:“我听说了,你是最后一个带兵赶到战场的。当时局势混乱,兵败如山倒,你能稳住战局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句话竟然把这个身经百战的虎将说的眼眶一红。 但是他立刻就意识到,在这个小孩子面前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面子——虽然他说的还真是事实。而且一直以来他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对他表示不理解,甚至当面骂他,指责他在忽尔嘉腾没能好好保护好皇上。 你说你兵败也就算了,保护皇上不力竟然还有脸自己逃了回来,简直千古罪人外加懦弱无能,是个只顾自己逃命的无耻败类。 若不是现在战局紧张,他又手握重兵,加之他还曾经在武陵关浴血奋战,成功阻挡了敌军乘胜南下并且急袭天京的战略企图,为天京保卫战赢得了一段极其宝贵的时间。 第1章 (一二四)风水宝地 所以至今还没有人因忽尔佳腾之战的惨败,而真正追究他的责任,尽管朝堂上弹劾他的奏章倒是真不少。 江小龙是他在忽尔佳腾战败之后,遇到的唯一一个理解他,并且说他当时“真的很不容易”的人。如果这江小龙是个成年人的话,叶剑飞简直都有生死结拜,引为知己的冲动了。 叶剑飞几次想张口说话,但是他很怕自己由于激动而导致声音变了——那可就太丢人了——所以,他一边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一边字斟句酌地想着该怎么回应。 但是江小龙很快就替他解了围。他似若无其事地向旁边一摆手,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叶将军移步到我的帐子这边来吧。” 叶剑飞再次在心里默默感激了这小家伙一番,感谢他不显山不露水,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化解了他的尴尬处境。 所谓的军中大帐,也只不过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小帐篷而已。 江小龙看见这帐子又小又热,密不透风之外还有一股子酸臭的气味——大概是一直野外行军打仗,什么东西都没有顾得上好好清洗的缘故吧,反正单身懒男的住处都这样——他只好又请叶剑飞到外面来,让亲兵支个简易的小木桌,两个人席地而坐算了。 江小龙吩咐属下上酒上菜,一边问叶剑飞道:“叶将军统帅数十万兵,如何还亲自带队侦查搜索?这万一遇上大股联军,岂不危险至极?” 叶剑飞摇头叹息道:“自忽尔嘉腾惨败之后,叶某收拾残部镇守武陵关。本来自以为只要坚决抵抗,必可阻敌于长城之外。却没料到狡猾的敌人早已分兵一部,偷偷摸摸地另从他处,越过了长城防线,以至于造成了眼下十分被动的局势。” “这事说来,叶某未能料敌机先,还是有很大的责任的。现如今敌军围攻天京。叶某再也不敢妄自托大,必须亲自查看清楚,不敢再出有任何的纰漏了。” 江小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说实在的,叶剑飞说得也没错,尽管他确实是一员虎将。在全国各地形势极其严峻,到处都传来的是兵败的消息的时候,他不仅在忽尔嘉腾稳住了战局,而且还在长城关口成功阻挡住了敌军一段时间。 当他最终发现敌军一部已偷越长城进入关内之后,他又果断出击,将增援而至的马穆鲁克大军,以及关外的暴风帝国奥库佐夫所部一起,消灭了个干干净净。这几件事无论如何都说明,他是帝国不可多得的一员虎将。 尽管江小龙光芒万丈,一而再、再而三地成功击溃了联军的部队,创造了一系列的传奇般战功,使得叶剑飞的这一系列战绩被他给掩盖。但是除了江小龙之外,叶剑飞的战功也还真的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忽而佳腾之战如果说叶剑飞有责任,但是客观看起来,真的责任很小。他只是其中一路军的将领,当整个战场已经被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还来不及投入。 镇守武陵关,他其实也是成功的。联军分兵绕道,他没有预先研判,这是他稍有疏忽的地方。但是细究起来,他的责任也不是很大。 想到这里,江小龙反倒敬佩叶剑飞的勇于承担责任起来。全国战场都在被动,你还能要求他咋地?就连勇于战斗、死战不退,且人数比对方多的薛明昊都在战场上殉职,足以说明,联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容小觑。 他正想要说什么,叶剑飞却抢先说道:“小兄弟如今声名赫赫,非常人所及。但是叶某奉劝一句:这些天你和你的部下最好不要随意行动。你现在的光芒太盛,联军这些天除了兵临天京城下之外,另一个重点就是全都在到处找你。” “只要一打听到你的消息,相信他们立刻就会布下天罗地网。” “怎么说?江某有这么大的威胁么?”江小龙笑道。 “叶某数日侦查,所捉住的敌军斥候,无一不说,他们的侦查重点就是在找到你——江小龙。攻打天京,的确是他们最大的战略目标。但是在此之前,他们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如何找到你,然后集中兵力消灭你。” “自小兄弟你出道以来,基本都是以少打多,但是却屡战屡胜。相反咱们青龙帝国的大仗倒是打了不少,而且绝大多数的战役都是以多打少,但是战绩却是很难看,几乎没有怎么赢过。尤其忽而佳腾……” 说到这里,叶剑飞突然顿住了。想来他虽然直爽,但是却也不愿意评价这场战役。毕竟,这场战役的直接指挥者并不是他,而朝廷、军机处甚至是皇帝,都不是他可以随意置喙的。 “哈哈哈……”江小龙一笑就化解了尴尬,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所带之兵从来不过数千。即使偶尔带兵过万,也不过是一些联合行动的部队。他们这些部队,多半并不受我节制。最在意找到我么?他们太高看我了,我能有什么威胁?” “小兄弟说笑了。”叶剑飞神色淡淡地斟满了眼前的酒杯,说道:“在墨南省以五千之兵破敌二十万;随后在西南又以万余之众消灭千神国度十余万人马,收复万州;之后又在永州县大破联军数十万;此番来到京畿要地,你又成功消灭了暴风帝国的十余万精锐铁骑……这累累辉煌的战绩,简直就成了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不败传说了!这难道还不能引起他们的警惕和忌惮么?” “叶将军谬赞!” “我没工夫跟你客套。我只是个只知务实的粗鲁军士。就当下而言,小兄弟可有何破敌的良方,只管说来,叶某一定悉心聆听、受教。” 江小龙见他这样说,也不再客气,马上反问他这些天侦查出来的结果,以及对周遭局势的粗略判断。 叶剑飞十分爽快,马上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一详细道来。 当说到一些情况比较复杂的地方的时候,他干脆就将桌子上的杯盘饭碗、甚至拿起了地上的草根和石块,放到了桌子上来比划。 听完他的介绍,江小龙沉思半晌儿,说道:“如此看来,目前联军兵力虽然不多,但是战斗力都非常强悍,这个战局一时还是胶着的。而且,当下双方都还有援兵正在迅速赶来,这恐怕是一场大决战的节奏啊!以叶将军之见,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叶剑飞沉吟片刻,没有作声。 坐在一旁的齐元直插话道:“依愚之见,这一带是联军的后方,很不安全。是不是还是应当想办法穿越敌军的重重阵营,寻找到福王的主力大军,先让我们暂时安定下来,再图良策?” 多伦富德也点头支持道:“支援我军主力才是我们的本分。” 叶剑飞似笑非笑地摇摇头说道:“我军前线人多,倒也不在乎咱们这点人马。敌军目前尚未发现我们,说我们不安定,我看倒也未必。游击在敌后或许还是奇兵一支。” 江小龙闻言当即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叶将军见识果然非凡。咱们想到一路去了。” 这话让齐元直和多伦富德立即有些脸色微红起来。 “小兄弟足智多谋。刚才我介绍了这么多,你是否已经有了破敌的良策?” “我这里不过只有数千人而已,这场大战规模太大,我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了。” “叶某手上虽有四十余万人马,不过此乃敌后,也需慎重,以免陷入重围。” “此时京畿周边我军足有数百万之众,倒也并不缺乏你这几十万人。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用兵之道,就是要专检敌人的痛处打。这样的话,人少也能发挥出大的作用来。” 叶剑飞听了点点头说道:“此言甚合我意。在下曾经研究过少帅之前打过的几场战役,都是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出奇兵,或者是依据险要的城防等条件,重挫敌军。这种打法让在下深受启发。” 江小龙刚才说的那番话,确实对叶剑飞的触动很大。他的态度也渐渐地从一开始的略微有点放不下架子,转变到现在的真心诚意地放低姿态,平等交流了。 “以叶将军之见……”江小龙专注地看着小木桌上摆放的杯盘碗筷和石头树枝,反问道:“现下该当在何处用兵呢?” 这是有点要考校对方的意思了。 叶剑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今京畿一带双方重兵集结。像这样的大仗,粮草的问题搁谁都将会是一个非常突出的重大问题。我看或许可以在这方面上来找找破局的办法。” 他接着说道:“因为集中在这一带的人特别的多,后勤供应的任务就会变得极其的繁重。每日所需粮草不计其数。后勤官兵没日没夜地赶往前线运送粮草等物资。前线一旦断粮,对任何一方来说,局势都顷刻就会崩溃。” 江小龙赞许地点了点头,却又说道:“敌军的将领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这场决战看起来肯定是要旷日持久的,所以他们说不定也会想到要打我们后勤的主意。” “说的是!”叶剑飞点头道:“前线如果久战不决,敌军必然会打我们后勤供应的主意的。或许咱们也可以在什么地方守株待兔,打他个鸡飞狗跳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发动攻击。” “说得好!英雄所见总是大略相同的。”江小龙满意地说道:“刚才我也注意到你在分析形势的时候,重点提及了几处粮草集结地的分布。但是你只说了我方的集结地,却没有提到敌方的,我认为,双方的粮草集结地都应该充分掌握。这里面,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叶剑飞微笑道:“叶某早就在注意这个问题。无论是你的兵力也好,我的兵力也罢,都不足以独挡一面。而且我们都是匆匆赶到这里,跟朝廷难以取得联系,所以无法听从他们的调遣。我们完全可以自行其是,寻找我们认为可以攻击的地方,给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 “不过话说回来。”他又说道:“刚才我注意到你的一个用词,就是你想要在双方的粮草集结地做文章。这个‘双方’这个词,你是随便说说还是真有所指?” “不是随便说说,是专有所指。”江小龙非常满意对方的敏锐,解释道:“既然我们想到了在大兵团作战的情况下,他们既然可能会偷袭我们的粮草集结地,那么毫无疑问,来而不往非礼也,说不定我们也能找到他们的一个什么薄弱环节,打他一家伙。” “你的意思是分兵两路?”叶剑飞皱眉道:“这恐怕不太妥当。我们两个的兵力本来就都不多,敌军的后勤又看得极紧,只怕小兄弟,你这胃口也太大了一点。” 江小龙笑道:“联军匆匆忙忙地一下子就在这一带集结了数十万人的大军。每天的粮草消耗量是非常巨大的。咱们不想想办法打打这方面的主意是很不科学的。” “很不科学?”叶剑飞对这个用词感到莫名其妙。 “就是说我们不一定要兵分两路,但是至少要在这一方面多动动脑子。”江小龙简单解释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你我都知道,一旦粮草供应紧张,无论哪一方都会承受不了。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软肋,这个问题值得好好地研究一下。” “粮食问题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叶剑飞感慨地说道。 他在镇守武陵关的时候,手上几十万大军,粮草的问题一直在很严重地困扰着他,甚至多次发生饥饿的士兵外出抢老百姓的粮食的事件。 “但是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叶剑飞接着说道:“刚才我在形势介绍的时候也说过。双方的将领都高度关注这一方面的问题。一般来说,大军的粮草集结地不仅设置得偏僻刁钻,而且周边都有重兵保护。” 他最后总结道:“任何一方想偷袭对方的粮草集结地,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小龙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只要条件适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不管你怎么重视粮草的保护,真正的用兵重点还是要放进攻上的。粮草集结地周边有重兵保护是不错。但是毕竟有距离。因为那不是他的主攻方向。” “打个比方说,两个人打架。你会只顾着保护你的要害,而不想着去攻击你的对手吗?” 叶剑飞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明白你说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场谈话最终居然变成了江小龙在主导,而叶剑飞却在被动地跟上这样的形势了。这不仅令旁人觉得诧异,就连叶剑飞本人也觉得怪怪的。但是他又深感对方的眼光确实比他高明老辣。 “咱们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寻找到有利的战机,出其不意地在他们的后方,给他们来一出腹中开花、大闹天宫。” 叶剑飞点点头,说道:“有道理,那这个问题咱们还得再好好地研究研究。不过话说回来,敌人不是不知道我们在他们的后方,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咱们的具体位置罢了。他们现在就在到处找你。咱们做不到在他们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进行偷袭。” “所以咱们的行动要快。”江小龙说道:“必须要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咱们就主动出击。” 叶剑飞对这话表示赞同。他随后邀请江小龙即刻率部赶去与他汇合,一边详细侦查京畿周边地区双方的战略态势,同时研究自己相应的攻击对策。江小龙欣然应允,马上下令全军启程,跟着叶剑飞去他的部队驻地驻扎。 随后,经过近十天的周密侦查,江小龙和叶剑飞在匆匆赶制的土制沙盘上,共同确定了两个大致的重点用兵考虑方向。 一个是福王大军后方的粮草集结地——此时福王的大军已经赶到了京畿附近,他的粮草基地也就随之迁到了他的后方——这里远离战场,是对方很可能会偷袭的一处要害。 另一个就是联军兵力最为集中的后方——赵家庄一带。这里集结了大批的联军粮草。 为了确定作战方案,叶剑飞和江小龙还亲自带领一队精锐轻骑,悄悄摸到这两处地方的附近,都进行了详细的现场勘查。结果他们发现,这两处地方都防卫得很好,几乎无懈可击。 福王的粮草集结地位于他的主力大军后方的梁家集。每天从全国各地赶运过来的运输车队络绎不绝。这里有福王的一万轻骑、两万步兵共同把守。周边数里之外就开始设置路障、关卡岗哨以及巡逻骑兵队日夜往来巡视。 在集结地十里之外驻守有十万部队,是福王大军的后卫。一旦梁家集告警,这支部队可以迅速赶回来支援。而此时联军的主力,大都在福王大军的西北方向,要想分兵绕到福王大军的背后来偷袭此处,的确有些不容易。 赵家庄则位于联军的后方,基地的西南方向紧邻一座悬崖峭壁,足有六、七十米高,相当于现代楼房大约二十余层的高度。峭壁笔直,与地面基本呈九十度角,极难隐蔽地进行大规模迅速索降——江小龙还向叶剑飞详细解释了什么叫做索降。 当初赵家庄的先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建庄,是因为悬崖前有一大片开阔的、相对平坦的地面,可以建筑较大规模的村落建筑,而且还适宜种田。 至于庄子背后突兀而起的那座悬崖峭壁,则是自然形成的。那里山势陡峭,完全不适宜建造任何较大的建筑物。从风水的角度来讲,这里也绝对是极佳的天赐宝地。 联军的高层将领们看中了这个庄子,是因为它地处较为偏僻荒凉的地方,而且还在联军主力部队的后方,不容易被发现和偷袭。同时由于场地较为宽阔,适合于存放大批的物资。 赵家庄营地本身也是占据较高地势,面朝东北方向。整个营地居高临下,周边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植被,易守难攻。 经反复偷偷观察,确定它的周围地形并不适宜进行大规模地隐蔽接近。而在唯一的通道之外,联军广泛设置了拒马、陷坑以及各类哨所。 赵家庄的东南以及正东方向上的十五里地之内,都有联军的大批部队驻扎。营地自身也有五万驻军严阵以待。所以,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认为,想要轻轻松松地偷袭赵家庄并且还带着大部队全身而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搞得不好还会让自己陷于一场难以自拔的苦战之中。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最终不仅会被联军前后夹击,而且极易被彻底包围和聚歼。 双方的营地都不适宜进行速战速决的偷袭活动——这是实地勘察之后,叶剑飞得出的结论。 江小龙对此没有提出异议。 他盯着粗制滥造的沙盘看了半天,忽然命人把毛福通给叫了过来。 这位前朝的钦天监监正大人还以为江小龙忽然转性,决心要去救先皇与水火之中呢,不禁大喜过望,一路小跑着颠儿颠儿赶了过来。 “这几天你还在观察星象么?”江小龙劈头就问。 “夜观星象既是小人的职责所在,也是小人自幼就有的浓厚兴趣。小人一天不看星象,就会难以入眠。即使刮风下雨或是浓云满天,小人也要看几个时辰的天色才能安然入睡……” “这么说你对气候的变化也有一定的了解吧?那么这些天通过你的观察,你都发现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小人这些天夜观星象,发现紫薇明亮、太微晦暗、玄武闪烁,预示着……” “打住打住!”江小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监正大人,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天象、星座和什么鬼预言。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未来这些天的夜里的天气,究竟哪天是乌云密布,哪天是特么的月照当空,一览无余?” 第1章 (一二五)兵分两路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那个时代的人都很迷信星象的解读,以及它对人世间大势走向的预言。朝廷为此还设立了专门的机构,根据星象来决定天下大事的决策。 可是江小龙却丝毫不理会这些东西,只管询问天气的情况,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同时还觉得他这恐怕是对天的不敬。 毛福通嗫嚅了半天才说道:“这两天的天气都很好。后天开始应该转东北风,云多,夜里不一定能见得到月亮。大后天应该是个坏天气,还可能会有小雨……” 他这几十年来热衷于看天,虽说对星象的研究最为专注细致,对于气候的研究都是附带的、或者是说顺带做的无聊之举,但是观察得实在太多了,也确实有不少的心得体会。而且他还有每日大量记笔记的习惯,这种总结和记录的习惯,在研究工作中是相当宝贵的。 在看天气这方面,他的确是比江小龙要厉害的多。江小龙的前世只会依赖于各种媒体的天气预报,每天各种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的,何曾关注过天象什么鬼的? “既然如此。”江小龙对着沙盘沉思片刻,果断地说道:“那我们就把攻击的时间定在大后天的夜里。” 他抬头看着叶剑飞说道:“这几天我反复琢磨了一下,梁家集并非啃不动的铁板一块。如果天气很差,夜里能见度很低、甚至是有小雨的情况下,福王布置的岗哨和巡逻队未必能担负得起责任。时已深秋,夜间寒冷,再加上小雨,防守必然松懈麻痹,联军只要布置得当,的确是有可乘之机的。” “什么叫能见度低?”叶剑飞觉得这个小少帅的嘴里,会经常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来。 这让他有种两个人可能是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感觉。 “意思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江小龙草草解释完了,又接着说道:“敌军只要能安静地干掉岗哨,隐蔽接近粮草营地,然后攻击够快够猛,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毁掉整个营地的粮草。如果他们的战术水平够高一点的话,还可能会设伏打援。” 他看了叶剑飞一眼,解释道:“也就是说,他们还能在福王援军赶来的路上提前设下埋伏,重创这支援军。” 叶剑飞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道:“这的确是非常毒辣的一个计策。” 江小龙说道:“我们要在大后天之前,提前赶到联军赶往梁家集的必经之路上进行埋伏。只要他们敢路过,咱们就可以打他个鸡飞狗跳的。” 齐元直却对此有些不以为然,摇头说道:“不太合理吧?你想到的敌人就一定想得到?你不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吗?” “我能想到的,敌人必定能想到。”江小龙很肯定地说道:“其实我早就在琢磨这件事情了。平常天气好的情况下,他们不容易接近梁家集。如果天气条件合适,他们必定要发动攻击。”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的部队就已经在路上了。因为从他们的集结地想要绕到梁家集,还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而且他们还必须要隐藏行踪,秘密行动。如果提早惊动了福王的大军,他们就偷袭不成了。” “有道理!”叶剑飞说道:“那么我们就即刻出发。不然的话,我们也无法在大后天的入夜之前,提早赶到那一带。” “路上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惊动任何人。”江小龙叮嘱道:“而且梁家集的设防范围比较广,敌军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梁家集附近,必定也会把人员散开,这样才能有把握提前清除掉所有福王预留的那些预警岗哨——包括所有的暗哨。” “听你这意思……”叶剑飞警惕地说道:“你这是不准备跟我们一起去?” 江小龙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有这么好的天气,咱们也不能让他们闲着。我想去赵家庄。” 叶剑飞摇头道:“赵家庄守备森严,留下的守备部队比梁家集还要多得多。而且我们也反复分析过了。赵家庄的正面是很难接近的,它的背后又依托着一道悬崖峭壁。我知道你想索降,但是,敌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而且也绝对会防着这一点。” 最后他得出结论:“就像你说的,我们能想得到的事情,敌人必然也能想得到。依我看来,在敌人重兵把守的赵家庄,谁都不可能偷袭得成功。” “不见得!”江小龙微笑着摇了摇头,但是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解释,只是说道:“话说的是没错,但也不见得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剑飞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最后松口道:“好吧!我知道你在这之前创造了许许多多的奇迹。所以我也无话可说……对了,内什么,我分一半的兵力给你吧,你的人太少了。” 江小龙摇摇头说道:“你虽然拥有号称四十万的兵力,但是其实大多数都是杂牌军,真正有用的不多。上了战场,刀枪相见的时候,他们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少,我不敢说——你原谅我说话就是这么直哈……” 叶剑飞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知道这个问题。他们中的大多数,其实是并不堪重用的。” “其实这个问题不光是我有,青龙帝国的全国-军队数量看似很庞大、很吓人,但是其中很多的部队都有这个问题。一旦真正上了战场,还没开战他们就开始逃跑,甚至有些人逃跑的速度连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望尘莫及。” 江小龙尖锐地说道:“忽尔嘉腾之战,我军貌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指挥无能,士兵不肯用命。庞大的军队规模下面隐藏的,其实只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这句话一直就没有人敢说。 就连叶剑飞也被震惊了。虽然他知道江小龙说的是事实,但是如此公然批评朝廷、官军,甚至是皇上——哪怕是先皇——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小兄弟以后再不可说。” 江小龙微笑道:“我也只跟最可信赖的朋友说而已。” 听了这话,叶剑飞怔了一下,想想又转移话题说道:“你到底需要我分给你多少兵马?” 江小龙摇摇头说道:“你那是一场硬仗。联军来偷袭的部队一定不会少。我怕你到时候人还未必够用。你把精锐放在一线,那些杂牌放在后面。不然的话,很难做到一开战就掌握主动。” “我会注意的。”叶剑飞惊讶于江小龙考虑问题的细致周到。都知道杂牌军的战斗力很弱。如果把杂牌军放在一线的话,一旦开战,他们崩溃的话,对全军的影响是极坏的。 忽尔嘉腾之战就是一个例子。 实际上,精锐王牌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如果他们要是顶不住垮了,那影响更坏。想当年傅作义有着数十万大军。但是他的王牌三十五军一被聚歼,其他所有的部队就形同虚设了。 但是王牌毕竟是王牌。如果王牌部队都完了,那其他的部队也就不用想了。打仗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就像打牌一样,大牌都打出去了还扭转不了局势,那还打什么打? 叶剑飞想了想又问道:“你确定不需要我分兵?赵家庄的守卫可是比梁家集要厉害得多啊!” “放心吧!”江小龙道:“咱们都需要马上动身。路途遥远,就是急行军我怕也赶不及。” 两个人话已说尽,立刻就起身准备分头去召集本部人马了。 走到门外,叶剑飞忽然站住,驻足片刻他又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对江小龙说道:“赵家庄,滴水不漏。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破敌的良策,但是我希望,今后我们还有相见的日子。” 江小龙拍了拍他的衣袖说道:“哦对了,小弟这里还需要请叶将军帮我一个小忙。叶将军这里物资丰厚,烦请拨点油料和酒水给我。临行之前,我要好好地犒劳大家一次。” 叶剑飞觉得这一别只怕再难相见,赵家庄一行实在凶险,这小家伙一去,只怕就回不来了,于是很大度地说道:“派人来拿吧,要多少有多少。” 江小龙立刻指派吴浩雄道:“狗熊,你去,多带几车回来。” “好嘞!”吴浩雄兴冲冲地跑去召集了一队士兵,很快就像抢劫一样地带回来了五十余大车。每辆车上装载的不是酒坛子就是油桶,满满当当,摇摇欲坠。 他虽然并不知道江小龙要干什么用,但是既然大帅说了,要多带几车,那他就老实不客气,不仅自己这边的马车牛车全拉去了,到了人家后勤那里,他还强行征用了所看见的每一辆车。 叶剑飞管后勤的军需官目瞪口呆,摸着脑袋嘟囔道:“你们这么点人,要这么多的油料和酒水做什么?莫不是打算吃喝到明年的?” 但是既然上峰有令,必须尽量满足,所以他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齐元直可没有吴浩雄那么没心没肺。他愁眉不展地追上江小龙,说道:“大帅当真要去打赵家庄的粮草基地?” 江小龙倒背着双手像个小老头一样,正心事重重地往自己的营地深处走,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有什么问题吗?你难道还有什么更好打的目标?” “说得好像赵家庄就很好打似的。”齐元直生气地说道:“咱们现场踏勘也都看见了,赵家庄的三面很难靠的近,而它的背后又是一道笔直的悬崖。您自己都说了,那里根本不适合索降。等士兵顺着绳子滑到地上的时候,敌军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射成仙人掌。” “那里根本不可能被攻破——即使是偷袭。”齐元直最后总结道:“我知道你已经创造了很多的奇迹。但是,我实在看不出,你拿我们这几千人去那里,怎么可能偷袭得成功。” “悬崖好啊!我就喜欢悬崖。”江小龙似乎答非所问地说道。他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工匠区附近,他大声喊道:“张宝庆、魏语新、李云聪,都给我死出来!” 这几个人立刻分别从帐篷或者是工匠们的身边跑了过来。江小龙吩咐道:“把你们所有的工匠和材料以及成品都带上。我要你们立刻组成一支突击队,准备突袭赵家庄的营地。” “是!大帅!”三个家伙立刻毫不含糊地立正,表示服从。但是随后他们又表情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心直口快的魏语新凑过来问道:“不是大帅……内个……咱们既然是突击队,那我们当然是毫不含糊。可是,我刚才没从您的命令里听到,我们要带多少士兵?” “你需要士兵吗?”江小龙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吧,给你们拨四、五百身强力壮的士兵,由赵贵忠带领——好了别跟我讨价还价。就这么多了,我自己的兵都不够用呢。” 魏语新目瞪口呆,看见江小龙转身要走,又急忙追上去问道:“不是!就这么点人?我们这也是个突击队?那些工匠根本就不会打仗啊——而且我们几个只会搞技术,也根本就不是冲锋陷阵的料啊!” 江小龙不耐烦地说道:“我又没叫你们打仗。好了别说那么多了,你们赶紧收拾家伙,马上就要开拔了。你们这支突击队必须先走一步。我还要去那边布置一下,等下来找你们。” 他匆匆忙忙地远去,把茫然不知所以的三个家伙丢在了原地。 江小龙在匆匆赶路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山崖脚下,一些官兵正在肆无忌惮地对着山体排污——在这荒山野岭里头,营地的周遭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没有较高的植被来遮掩。这处地方是营地解决人类基本问题的仅有的三个场所之一。 其实另外两处场所也时时人满为患。每一处都是臭气熏天的。 人有三急,尽管随军的人群中也有不少是女性,但是在这兵荒马乱时代的大背景之下,也没有任何人会有过多的顾忌。 之所以选择在此地扎营,仅仅是因为这里的位置在地图上最为不惹人注目而已。至于官兵们的生活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在指挥官的考虑之列。 营地人数众多,这三处地方几乎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都有许多人在方便。之所以引起江小龙的注意,是因为刚刚他眼睛的余光中,忽然看见了人群之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的后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有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也在蹲着方便。雪白的臀在阳光下格外的引人注目——从江小龙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见——而且她还有着纤细婀娜的背影,以及一头浓密的秀发。 是韩秋雪! 江小龙心中一动,虽然是远远的一看,但是这个画面还是令青春的荷-尔蒙狠狠地刺激了他一把。他急忙扭过头去继续疾走他的路——眼下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他需要抓紧时间,没有功夫去理会这惊-艳异常的画面 但是下一个瞬间,韩秋雪也扭头看见了他。她急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甲,脆脆地叫了一声大帅,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追了过来。 江小龙虽然听见了她的叫声,但是并不以为意,继续走他的路。直到她从侧后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道:“大帅,我听说你准备偷袭赵家庄?” 她依然快人快语,毫不拖泥带水。 “没错!怎么了?”江小龙歪着脑袋,看着这个比自己高约大半个头的姑娘问道。 “他们都在说,那是一场自杀式的攻击。” “谁?谁在胡说八道?怎么刚决定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其实是我。”韩秋雪嫣然一笑。那笑容在夕阳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动人。“我早就知道这个事情,是我在胡说八道。” “这是刚决定的事情,根本还没传达给任何人,除了叶剑飞和齐元直他们几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江小龙很诧异。 “我早就猜到了。大帅你可能忘了,出外现场侦查踏勘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当时在赵家庄附近踩点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格外的认真仔细。所以当时我就判断,你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下了决心,想要攻打赵家庄了。” 江小龙一时间被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凶悍而且风风火火的姑娘,竟然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 韩秋雪盯着他看了半晌儿,忽然低声说道:“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话想要跟你说,非常机密,请你……是不是……” 她眼珠子一转,扫视了周围那些跟在江小龙身边的人一眼。尤其是紧跟在江小龙身后的齐元直,她更是紧盯着不放,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白。 江小龙摸不准她想说什么,看着她热切企盼的眼光他犹豫了片刻,对齐元直说道:“好吧,我和韩将军要去中军大帐,请你保证大帐周围三十步之内没有人能接近。” 在江家军中,韩秋雪每逢作战都身先士卒,在军中很受人尊敬。虽然她并没有被朝廷册封为什么将军。但是在军中,官兵们却都称呼她为“韩将军”——后来就连江小龙也不例外。 说完这话,江小龙也不等齐元直回应完,就率先走向自己的中军大帐。韩秋雪则紧跟在他的身后,把正在行礼的齐元直等人丢在了原地。 江小龙的中军大帐里面乱糟糟的,脏衣服、被服行李、臭鞋脏袜子以及各种日常用品丢得到处都是,空间中弥漫着一股子毫不不讲究的、单身男子特有的混杂难闻的气味。 韩秋雪四下打量着帐内的凌乱,皱了皱鼻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说道:“你的那些亲兵们也不来好好收拾收拾。” “战乱时期,四处漂泊……”江小龙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再说那些当兵的也都是大老爷们,他们自己的卫生都收拾不好,又如何能把这里搞得像闺房一样?” 韩秋雪抿嘴一笑说道:“也是,这兵荒马乱的,也没办法讲究。尤其是我们女人,更是不方便收拾自己。” 说完这话,她又赶忙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觉得还好。 江小龙就问道:“你刚才说有很机密的事情要跟我说?” 韩秋雪说:“那次侦查回来的路上,我听叶将军那边的将官们都说,赵家庄防守得跟铁桶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攻打,去了就是自杀。” “你很担心。” “我没有更多的想法。你说去打哪里,我就跟你去打哪里。绝无二话。” 江小龙觉得,这句话已经证实了她确实有些担心,于是说道:“如果担心,你可以不去。你已经跟着我出生入死好多次了。在我们所经历过的战斗历程中,你的功劳很大,作用也很大。就算你现在走,也没有人会怪罪你的。”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韩秋雪微笑着,有些调皮地歪着脑袋。 “不是不是……”江小龙摆摆手说道:“你是个女孩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像你这么样的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应该过一种不同的生活……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贤淑能干……过着幸福平和的生活。” “我漂亮吗?”韩秋雪反问道。 江小龙顿时有些惶恐起来,因为他觉得谈话正在导向一种说不清的暧昧倾向,而不是他之前设想的,非常理性冷静的战情分析的场景。这让他有些不适应。但是似乎他也没有想把谈话引回到那种理性的情景中去。他似乎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有些讷讷地说道:“很漂亮……很青春……满满的少女气息……” “我从来都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韩秋雪伸出胳膊、扭动腰肢打量着自己:“一天到晚总是穿着这身难看的衣甲……丑死了。” 第1章 (一二六)不一样的韩秋雪 “我从小没妈……”她接着说道:“在军营里长大。军营就是我的家……老爸死了,我的心一直在出血……我恨死了这场战争,也恨死了那些联军,只想把他们都消灭光……” “还好!”她微笑着看向江小龙,那笑容的后面却很复杂。 “你很会打仗……真的很厉害……跟着你打仗,我很爽,很舒心,很畅快……” “我……”江小龙觉得自己有些理屈词穷。他并不善于应对这种场面,只觉得口干舌燥。就在这时,韩秋雪忽然跨前一步,伸出双臂,将他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江小龙顿时有些心跳加速。没想到局面会如此发展,他有些发懵,然后就开始笨手笨脚地试图反过来抱她。 “等等……”韩秋雪的声音很低、很轻柔,甚至有些些的喑哑,如同耳语、如同呢喃一般,这种充满春意的场景,让两世为人的江小龙感觉到一种梦幻般的震荡魅力。 “这衣甲太硬、太凉……”她略略弯腰低头,在不脱离江小龙的怀抱的情况下,将上半身软软地倚靠在他的怀里,然后微微弓腰,轻轻地解除了自己身上的衣甲。 这之后,江小龙便大了胆子,伸手去抚摩她后腰下面那圆润而又充满弹性的丰满所在,感受着她充满魅力的青春,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着:“这现在这画面,跟她平日里的凶悍和给人以生人勿近的那种强烈的距离感……这反差也确实有些太大了一点……”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却发现不知何时,韩秋雪已经只剩下了亵衣。他埋首于她那温润、娇柔而又挺拔、充满弹性的双峰之间,贪婪地呼吸着她少女的迷人气息。 少年凶悍的荷尔蒙疯狂地激荡在他的全身,使得他倏忽间变得蓬勃有力而坚强…… 他粗鲁地拥抱着她,双手开始肆无忌惮地蹂躏着她火热的每一寸肌肤…… 她也热烈地回应着他的探索和攻击,急促地喘息着,灼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边和脖颈,那喉咙间偶尔发出的极低的“嗯嗯”的低声娇鸣,震荡着他的心灵…… 一股浩荡、猛烈的激-情,像是爆炸一般,充斥着整座帐篷…… 在这战火纷飞的大时代背景之下,在这个几乎不为外人所知晓的偏僻荒凉的角落里,在这个几乎被世人所遗忘的荒山野岭之中,而且是在这片纷乱嘈杂的数十万人的军营之中,有两个人,正在营帐中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相互慰籍、心灵相融…… 齐元直带着卫兵们悠然自得地散落在营帐的四周,以防生人靠近。他们轻松地闲聊着,只有齐元直偶尔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营帐的方向,暗想:这到底研究的什么机密,怎么这么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韩秋雪和江小龙一前一后地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他们衣着整齐,步履稳健,神态严肃而一本正经,互相之间再没说过什么话。 但是齐元直却敏锐地发现,他们的脸色有些微微地发红,心中暗想:“刚刚发生争吵了么?我怎么没有听见什么吵架的声音……” 路过齐元直身边的时候,江小龙只是轻声道:“走!我们去看看张宝庆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们必须立刻启程,不然来不及了。老子最不放心的就是这支队伍,他们大多数毕竟不是兵……” 齐元直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估计刚才是真的发了火了吧…… 远处传来急切的号角声,叶剑飞的部队正在紧急集合。大批人员从营地的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许多人牵着战马,在军官们的喝令声中,铁甲铿锵地汇集到他们各自的集合点。 就在江小龙和叶剑飞两个人紧锣密鼓地分头行动的时候,汇聚于天京外围的联军高级将领们也正在开会,共同商讨着对青龙帝国的作战策略。 与会人员全都在商量着如何打破目前战场上的僵局。青龙帝国的军队看起来数量十分庞大,但是大多数军队都是松松垮垮的,战斗力不强,所以大家研究的重点,都是在如何寻找对方更容易的突破点上。 松本久卫门却在此时提出:“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大家好像都没有把江小龙这个家伙当一回事来看待。依我看来,这个家伙对我们来说,才是一个重大的威胁。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但是你们却谁也没有引起高度的重视……这很不应该。” 红色公牛帝国的辛克莱尔却不以为然。他说:“这个小恶魔虽然确实很厉害。但是据我的了解,他一直手上没有多少兵。” “虽然说他最近又一次打垮了暴风帝国的一支部队,但是根据战况情报的显示,在这一仗之后,他们的消耗也是极大的。而且在战后,他们就又再一次分兵了,江小龙率领他的本部人马消失无踪,山阴县其他的官军则最终汇入了福王的大军之中——青龙帝国就是这么的不团结——这个小神棍现在的手上,最多不过也就只有几千人而已,在咱们庞大的兵力面前,他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铁血神兽帝国的威廉泰勒将军也附和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加派人手,到处寻找他的踪迹。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没有找到他。这说明这家伙恐怕已经山穷水尽了,未必还有能力给我们制造很大的麻烦。松本将军未免多虑了。” 松本久卫门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回应道:“潜藏的对手才是最为可怕的。就好像躲在暗处的饿狼。你永远也搞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给你狠狠地咬上一口。” “所以说,也正是因为他的久不露面,我们才应该更需要高度地关注他。尤其是我们的粮草基地——赵家庄。这处战略要点应该引起我们高度的警惕。” “你是说他必定会袭击赵家庄?”山鹰帝国的麦克马拉曼将军是刚刚被推选出来的联军临时总指挥,负责这次对青龙帝国北部、尤其是京畿地区的联军作战行动。 他也对江小龙的问题有些不以为然,说道:“这恐怕有些危言耸听了。尽管我们大家都知道,这小家伙的确非常的神奇。但是在经历过连番的大战之后,他的所谓江家军,这个时候可能已经真的剩不下多少人了。” “而我们在赵家庄的驻军已经超过了五万人。而且在赵家庄的东北、东南以及正东这几个方向上的七、八公里之内,都有我们的大部队驻扎。一旦遇袭,顶多半个小时,我们的增援部队就能到位。凭着几千人就想去偷袭赵家庄?这恐怕是个非常可笑的决定。”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神秘地笑笑说道:“我们新近运来了一批火枪、火炮,目前都集中在赵家庄。这批武器本来是准备在攻击天京的时候派上大用场的。但是如果谁敢在这时候来偷袭我们的粮草基地的话,那他们可能就要率先尝尝这批武器的厉害咯。” 与会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感到喜出望外。 麦克马拉曼将军得意洋洋地说道:“先生们,在这样的防守条件下,如果还能够被偷袭,那我看,恐怕也只有上帝才能办得到了吧……” 就在联军的高级将领们争论不休的时候,江家军确实也没闲着。他们在积极的准备当中。 张宝庆、魏语新、李云聪带领的突击队,没等到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就率先出发了。他们首先的目标就是赵家庄以东约十里地的一处竹林——这是江小龙在侦查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一个重要地点。 那是一片茂密的野生竹林,总共约有十多亩地的一大片。其中一些竹子长到有约二十余米高,根部粗壮,竹节很长。江小龙一看就非常高兴,说这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礼物——他前世一直在西方生活,虽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所以这只不过是他的随口一说而已。 但是究竟该怎么利用这片竹林,他却一直没有说。 直到突击队临出发之前,他才紧急召集了张宝庆、魏语新、李云聪和负责掩护这支民夫突击队的赵贵忠等人。他在地上随意地摆放了一些石块和小木棍,详细交待他们到了那片竹林之后,应该怎么做。 他反反复复,唠唠叨叨,说了很久。倒不是他特别的啰嗦,而是对他所考虑到的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反复的交代。直到他觉得没什么遗漏了为止。 张宝庆等人也高度重视他所交代的所有事情,因为这些都是会影响胜负的关键问题。他们在会议上还专门做了笔记。最后还把他们自己所想到的问题都一一提了出来,好让大家一起反复地研究和讨论。会议上甚至还发生了多次激烈的争辩,直到最后才敲定了攻击方案。 这支突击队的人匆匆出发。除了半夜大家休息了片刻,吃了一点预先准备的干冷生硬的面饼和烤肉之外,他们就再也没有休息过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他们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赶到了那片竹林。 这支部队——主要组成人员其实大都是一些工匠——发扬连续奋战的精神,没有休息。赶到之后他们立刻就开始动手砍伐竹子——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自愿跟随江小龙南征北战的老伙计。其中有些人甚至是从墨南省就跟随而来的。绝大部分人都自觉自愿,甚至死心塌地。 这其中的原因首先是因为,江小龙接连不断创造的传奇般的卓越战功。这些战绩不仅令人振奋和自豪,而且还很扬眉吐气。在全国战场一片灰暗的情况下,只有跟随着他老人家才能挺直腰板,才能跟任何人说起来都能气壮如牛地拍着胸脯吹一句:“老子是江家军的!” 不仅江家军的官兵们如此自豪,即算是这些工匠们的私下里,其豪气冲天的气势也决不比江小龙部队上的那些一线的作战官兵们少上半分。 江小龙的传奇般魅力让人如饮醇酒,甘愿追随。他本人也待人亲厚,没什么架子,甚至还经常跟大家一起喝酒开玩笑。 即使是对待最普通的士兵和工匠,他也没有任何的等级观念,从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地摆长官的架子——这在当时的那个年代是极为少见的。 当时的大多数普通人,只要稍微有了一点点的身份,立马就想挺胸凸肚地把自己的架子给端起来,恨不得脑门上贴字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江小龙则根本不屑于这么做。 这些个工匠们多数自愿跟随着这支队伍,其实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不管是江小龙也好,张宝庆等人也好,他们的脑子就像是百宝箱一样,总是能没完没了地往外掏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和理念,设计制造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东西来。 好的工匠,尤其是愿意学习的那些年轻工匠们,总是被这些新知识和新奇的想法所迷惑,觉得只要每天紧紧地跟随着他们,就能学到许多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东西来。 比如蔡琰辉和司志阳这两位年轻的工匠,很早就学到了望远镜及其光学镜片的设计和制造,并且立刻沉迷于这方面的研究之中,不能自拔。他们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成为这方面的大师。 很多工匠都将张宝庆等人看做仙人,诚惶诚恐地想拜他们为师,甚至私下里称他们为祖师爷。还有些人则认为,像万紫霞这样的医仙,搞不好也会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法子,甚至认为张宝庆等人肯定也会炼制各种仙丹,只是他们轻易不肯显露出来而已。 另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江小龙带的人马里面不管是官兵们还是工匠们,大部分私下里闲聊的时候也都认为:“江大帅绝对是个下凡的仙人!”谁要是敢说一声不是,他们会集体跟你急眼,不把你当场虐成一堆肉丸子外加骨头渣渣才怪。 当然也有很多外人是想要投奔江小龙麾下的,甚至就在江家军离开营地赶去赵家庄突袭之前,许多叶剑飞的部下也都曾表示,非常想要加入他们的队伍。 不过这并不容易。江小龙的人马从上到下都有一种非常自觉的集体荣誉感,不是什么人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官兵们和工匠们都会用很苛刻的眼神来审查每一个要求来加入的人,只要是看上去不怎么符合条件的,他们都会集体当场拒绝。以免混入害群之马,降低了咱们江家队伍的素质。 就算是经过层层严格审查之后加入的新人,也都要经受许多的考验。如果不能通过大家认可的一些要求的话,整个集体都会非常排斥你。 这也是这个部队始终不易壮大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同时也是这支队伍始终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和执行力的重要保障。 在赶到了那片竹林之后,张宝庆等三人亲自上阵,用非常苛刻的眼光来严格挑选那些需要砍伐的竹子。他们的审查很苛刻,不仅要求每一根竹子的竹节长短要合适,还要竹竿本身非常笔直的那些大竹子。只有他们看上的竹子,才让工匠和士兵们进行砍伐。 竹子被砍下来之后,还要迅速地就地加工——这是一个比较累人的活儿。他们首先要去掉所有的枝叶,然后将竹子一分两段,都砍成大约五米长的一节。接下来要在竹子上合适的部位开孔,还要在不破坏竹子外部的情况下,想办法打通大部分的竹节内部,让中间的孔洞全部基本贯通。 最后一道工序,是要把竹竿上开的孔以及竹节的底部洞口都一一想办法封住——这些都是只有能工巧匠能做的活儿,那些分派来的士兵只能打打下手,做些砍伐、锯开和归拢之类的粗活。 当一百多条竹子全部完工之后,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就要抬着这些沉重无比的竹子,以及他们自身所携带的工具、各种材料、油料、酒水、火药和干粮等等所有的物资,匆匆上路,准备绕道赶往赵家庄西南方向的那道悬崖的附近。 在这支突击队辛苦奔忙的同时,江小龙亲率的江家军的主力,也在赶往赵家庄的路上。 他们避开大道,一直在距离大道约两里地的荒野地里行进,始终保持着跟大道基本平行的线路。 这么走很辛苦,因为大道之外都是野地,没有路,有些地方的地形非常复杂,相当难走。 在距离赵家庄还有大约五十里左右的时候,江小龙命令部队悄然从侧面接近大道,沿途要谨慎防备敌军可能留下来的观察、预警的暗哨,之后还要勘察大道上的情况。 联军从世界各地不远万里地来到青龙帝国,多数都是战斗部队,不可能运送大量的非武装后勤人员过来。所以像是征集和运输粮草等等这样的问题,他们只能想办法就地解决。比如说在当地征集粮草以及征用大量的民夫来进行运输等等。 但是天京会战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一场大会战,联军很想毕其功于一役。因此,作为重要的粮草基地的赵家庄,其重要性也就凸显了出来。 为了保证赵家庄不会被偷袭,联军在数十里之外就设立了流动哨所和往来监查的巡逻队。运送粮草的民夫运输队也加强了武装押运的规模。 不仅如此,他们对运输队的民夫也大大加强了管理。不仅对人员进行重重筛选和加强监视,同时还每人配发了固定的木制号牌,上面注明编号、自己的姓名、隶属的小队以及长官的名字。 号牌要二十四小时随身携带,方便检查。 一旦遗失就会被详细调查是否有危害安全的嫌疑。而且即使调查结果解除了嫌疑,遗失号牌的人也会因疏忽大意而被杖责以及驱逐。但如果发现不能说清情况,无法解除威胁安全嫌疑的,那就会立即集中起民夫的队伍来,当着众人的面进行处死,以儆效尤。 而驻扎在赵家庄的分别是暴风帝国两万人、红色公牛帝国两万人以及马穆鲁克骑兵一万多人。暴风帝国的这支军队被称为“天神之旅”;红色公牛的这支军队则号称“雄狮旅”;马穆鲁克的这支骑兵部队则被他们自称为是“千弓风丹”,在他们的族语中是“上帝之手”的意思。 这几支部队都是真正的精锐之师,王牌中的王牌。在青龙帝国的将领们看来,即使敌军动用几十万的部队,要去打赵家庄的话也未必不会心里忐忑。 叶剑飞很清楚这种情况,所以他认为赵家庄就是铁板一块,根本就没人能打赵家庄的主意。 江小龙却偏偏想要去撸一把虎须。他呲牙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对叶剑飞说道:“精锐王牌?小爷我就最喜欢去阴一把那些自吹是精锐王牌的家伙们了。叶将军你知道吗?当你把这些牛逼哄哄的家伙们阴得嗷嗷直叫唤的时候,那种爽劲儿……啧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叶剑飞对此很无语。 此时已过午后,但是天气情况并不好。天上浓云密布,能见度较差,偶尔还有稀稀落落的雨丝飘落在人的脸上和身上。看来钦天监监正毛大人的预测还是相当的准确的。 赵树勇亲自带领清理暗哨的前锋队伍走在大部队的前头。 跟随他的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按照江小龙的吩咐,他们每个人都将杂草和小树枝编成了环状,套在自己的头上。他们的身上也都挂了许多的杂草和树枝条来作伪装。 所有的人都被分散开来,缓慢而谨慎地向大道靠拢。几乎每走几步远,他们就会利用可以掩护的地形地物停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的状况,寻找联军可能布下的暗哨的埋伏点。 第1章 (一二七)云聪弩 在接近大道只剩下最后几里地的时候,他们更是花费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来进行大范围的搜索和清理工作。这一路上的收获还真是不小的。联军布下的暗哨接二连三地被悄悄拔除,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现在,他们所到达的这块地方,已经是非常危险的地带,周围的植被不多,能找到的掩护地形地物较少。但是好在当时的天气很差,雾气蒙蒙,可视的范围比较小,只要保持高度的谨慎和小心,就能将被发现的风险大大地降低。 尽管联军设置的防备措施非常的到位,但是他们一线的军官们在心理上还是没有那么的紧张的。大多数的联军的官兵们并不相信,会有人胆敢来袭击赵家庄。加上现在的天气情况非常的糟糕,官兵们的情绪大多都是有些懈怠的。 与他们不同的是,处于一触即发的进攻前状态的江小龙的部队的官兵们,却是极度的紧张和慎重的。他们以仔细认真到极其挑剔的态度来对付联军的松弛和懈怠,其效果可想而知。 赵树勇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几十处岗哨,清理出了宽约两里地的较大缺口。使得江小龙终于可以率领他的主力部队,安全抵达到了大道边的一处乱石堆的后面。 这里距离官道只有数十米的距离了。他们在大道附近的树林子里潜伏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一队运输粮草的民夫队伍过来了。这恐怕是今天最后的一支运输队了。如果他们再不来,江小龙就只好采取第二套行动方案了。 这支运输队伍很长,大多数都是马拉的货车。押运的官兵们有的自己骑着马,有的则三三两两地坐在一些车的粮草堆上面。他们因为天气的原因而无精打采,发着各种牢骚。民夫们有的也坐在粮草车上,有的则跟着车队步行。 江小龙他们极有耐心地等在路边的小树丛中。这么大的一支运输队伍,随时都可能有人会跑到路边的草丛或树后去方便的。这时候躲在附近的江家军士兵们便会悄然接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扼住他们的喉咙,然后在附近战友的帮助下,剥掉这人的衣服换上,并把他的木牌拿到手里。 换了装的人会大摇大摆地回到原路上,混入到队伍里面去。江小龙曾经反复交代过,混进去的人必须尽量不与被打晕者先前曾经走在一起的人进行接触,以免被人看出破绽来。 这样的收获并不大,整个队伍从江小龙所部面前几乎走完的时候,他们也才混进去了三个人。 因为运输队里面全是男人,而且在这荒郊野外的,多数人方便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顾忌,他们往往直接就在路边掏出家伙就地解决问题。因为多数人没有远离队伍,所以也就没有办法进行偷袭。 但是这也难不倒突击队的人。已经混进队伍里的三个家伙故意慢慢地拖到队伍的最后面。他们寻找身边的人假意攀谈,甚至还从身上掏出一些干粮、酒水和粗糙的烟叶,假借唠嗑,慢慢地把对方引诱得脱离了大队伍,一直到时机合适,马上就动手将这些人扼住喉咙,拖到路边的草丛中去。 在这个过程中,赵树勇一直带着队伍很紧张地跟随着大道上的运输队——他们必须尽快解决路边可能伏下的监视岗哨,不仅要掩护道路上的混入行动,还要为江小龙的主力清除障碍。 整个行动进行得非常艰苦,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这是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的冒险行动,所有的人都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大意。 就这样,直到整支运输队距离粮草营地仅剩七、八里路时,这个行动才告终止。最终只有二十几个人成功地混入到了运输队中。 江小龙为不能多混进去几个人而感到遗憾。但是遗憾归遗憾,这事儿却是急不来的,必须收起干着急的心情来耐心地等待。只有等到最稳妥的时机才能动手抓人,如果万一一个不小心被运输队里的其他人看见,混入行动的计划就会立刻失败。 而在最后的一段路程里,赵树勇的搜索侦察行动也实在是跟不上了,再着急也只能放弃行动。 快到营地的时候,负责押运的联军官兵们前后纵马奔驰并大声喊叫着,示意所有的人都赶紧打起精神来,跟上队伍,准备接受营地哨所最后的一道检查,然后就进去卸货。 江小龙他们一边躲在草丛中,密切关注着民夫队伍在营地外接受检查——主要是对所有民夫的身份牌进行检视——同时一边还命令手下们,抓紧时间着手清理大道两边的暗哨和设置的各种机关陷阱。 时间已近黄昏,这时候张宝庆他们那一队人马才刚刚赶到悬崖的附近的山脚下。 江小龙事先嘱咐过,山顶上不可能是空虚不设防的,否则联军的将领们也就太蠢了。队伍在山脚下停下稍事休息,工匠们长时间一直处在负重急行军和做活当中,每个人都是疲惫不堪。 但是由赵贵忠率领的那队数百名的士兵们却不能休息。他们分散开来,悄悄地往山顶摸爬。一直到了山顶上,果然看见那里设立有一个十多人的哨站。再靠近一点就可以看到,他们都在草草搭就的一个歪歪斜斜的破竹棚子里面呆着,嘻嘻哈哈的,气氛比较的轻松和随意。 “不能发出响动!”赵贵忠退后几十步,把所有人都招拢来,压低声音对每个人嘱咐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悄悄接近,团团包围。” “记住,这件事咱们千万急不得,行动中一定要注意有没有埋伏和陷阱。最关键的是,在干掉他们之前,咱们绝对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等你们全都到了可以攻击的范围之内以后,你们每个人都给我找准一个目标,一定要做好一下子就把他们全部都弄死的准备。” “还有一点,你们都给我牢牢记住喽:所有人的箭头都给老子稍微压着点,就算打空也绝对不准打到山底下去!另外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所有的目标都必须一下子就给老子弄死!谁他么的让他们叫出声来,老子就当场砍死谁!这是死命令,绝对不准含糊!” 本来,这些呆在哨所里的那些联军官兵们,都应该是分散在上山的路上各处,专门监视周围的动静的。但是此时已是黄昏,每个人都饥肠辘辘,而且天气十分的阴冷,天空中还飘着细碎的小雨。他们于是就全都回到山顶上,挤在那个竹棚子的下面烧火做饭。 此时他们还并不知道,他们点起的明亮的火光,正在为暗中的偷袭者们指引着明确的目标。 赵贵忠带着人轻手轻脚地四散开来,每个人都特别留意自己的脚下、脚前和落脚处的周围,生怕联军留下什么警戒机关,或者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枯树枝、松散的石头什么的,引发出什么响动来。 行动进行得十分缓慢,但是好在整个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他们在昏暗的天色中逐步包围了山顶。联军的官兵们正烧水的烧水、切菜的切菜,喝酒的喝酒,全都在嘻嘻哈哈的聊天打闹之中,根本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赵贵忠反复看向自己的四周,想确定士兵们是否准备好。但是一来山顶草木丛生,二来光线也越来越暗淡起来,他最多只能看到十多米开外的范围。 “不管了……”赵贵忠暗自嘟囔了一句,把手中的长弓搭上箭,直起腰来拉满弓,瞄准了最里面的一名官兵的咽喉——越是里面的人越不好打,他担心手下专门瞄准那些好打的目标,万一漏了里面的家伙,可能就会让他叫出声来发出警报了。 “干-他-娘!”赵贵忠低吼一声,率先放箭。山顶周边围了几十号人,此时个个都高度专注,一听见响动就立刻射出了手里的箭矢,只听一阵极为密集短促的弓弩声响。 整个过程也就是一到两秒钟的时间,那十几个联军官兵多半都是咽喉中箭,密密麻麻,也有稍微打偏了点的,但不是打在胸部和肩头,就是直接打在了脸上。好在这些失手的箭矢都有身边的战友补充放箭,最终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只一瞬间,十几个人全部直挺挺地倒下,临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一个小小的意外,到底还是有一支箭飞出了山崖,落到了悬崖的下面。赵贵忠一下子脸都急白了,压低声音怒吼道:“谁?谁特么的干的好事?” 大家急忙小心翼翼地摸到悬崖边,探头往下一看。此时已是夜色昏暗,又不敢打火把,大家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有眼尖的人发现,那支箭居然击中了崖壁中间歪长出来的一棵小树上了。所有的人都暗道一声:“好险好险!” 赵贵忠一见没有造成恶劣的影响,也顾不上再追究这件事情了,急忙吩咐下属道:“快,所有人都分散开来,沿着山坡往下搜索,找找看还有没有没被发现的联军士兵。” “另外,确定安全之后在山脚下的道路两旁设立暗哨,防止有联军的家伙们上来检查或者是换岗。” 吩咐完这些之后,他又命令身边的亲兵:“赶紧往山下发信号箭,叫张保庆带着的那帮家伙赶紧给老子死上来。” 亲兵按照事先的约定,点起了一支火箭,往张保庆他们那个方向射了一箭。由于担心周围还有未发现的联军官兵,这支箭上面只缠了一根细细的布条,沾了点油之后就往山下发射。 为了减少被发现的机会,这支箭不是往空中发射的,而是站在一棵大树的顶上直接往山脚下发射的,为的就是尽量减少箭矢在空中滞留的时间以及被发现的机会。 ——江小龙的高度关注所有细节的风格,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江家军大多数官兵的心里。 张宝庆一直在山脚下关注着山顶的动静,一见一支火焰非常微弱的信号箭在夜空中一闪而逝,他立即下令工匠们赶紧上山。于是所有的工匠们立即扛抬起各种工具、油料、酒水、木架子以及早就加工好的、沉重无比的大长竹竿,乱哄哄地往山上跑去。 由于夜间的天气确实不好,光线太暗,人们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爬行,几乎所有的人都摔过几个嘴啃泥。当官的一直在压低声音咆哮着:“动作都快点,没时间了。” “看着点脚下,摔着你不要紧,小心油料什么的都让你们给摔没了。” “年轻的扛着竹子先上,年纪大的带工具。工具暂时先用不着,但是竹竿必须得先上去……”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上,大多数人都已疲惫不堪,其中好几个人还摔坏了脚。但是他们现在还不能休息,因为很多活儿必须马上就要完成。 他们做活的时候还不能发出较大的响动,以免惊动了悬崖下面营地的敌军官兵们。 夜已深,从山顶上往下看,联军的营地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支火把,稀稀落落地散布在营地的各个角落里燃烧着。但是因为夜色太过昏暗,它们微弱的光芒在整个营地里就像是萤火虫一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偶有一队巡逻的官兵,马蹄得得,铁甲铿锵地走来走去。但是他们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拖拖拉拉的,显示着官兵们的心不在焉和昏昏欲睡。 已经跟着运输队混入营地的那些突击队员们,先后分别假装出去方便,悄悄起身溜到了营帐之外。他们故意换上了黑色的衣裤,一出门就消失在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夜色里。 黑暗对所有人都是一个问题,联军的官兵固然难以发现这些混进来的突击队员,但是突击队员自身的行动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有时候甚至需要四肢着地爬着在黑夜中潜行,因为仅靠两条腿来行走太容易磕磕绊绊、太容易弄出动静来了。 好不容易他们都陆陆续续地从四面八方,摸到了营地大门的附近,每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尽管这秋夜里的气温很低,而且天空中还飘着细细的小雨。 他们只能坐在地上稍稍喘口气,然后才把挎在腿边的手弩取下来——这些都是李云聪设计出来的新型手弩。 自从江小龙教过他弹簧的原理之后,他就着了魔似的开始潜心琢磨这方面的各种改进措施。后来,他又得到了张宝庆和魏语新的大量的培训教育,终于在钢材的锻造和弹簧的设计制造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和突破。 这种新型手弩大量地运用了他的锻造和钢材新技术,不仅轻便好用而且还能折叠,方便携带。最重要的是,其弩矢的动能和穿透力还非常强悍,超过了几乎所有的青龙帝国-军中的制式重弩。为了鼓励李云聪,这款产品被江小龙命名为“云聪弩”。 混入营寨中的突击队员们分头行动,在黑暗中分别摸索到敌营寨门口的各个岗哨附近。然后就此潜伏下来,就像地上的石头或木桩子一样地悄无声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与此同时,江小龙也带领着营寨外的主力部队慢慢地向大门口移动,为了不发出任何的声响,他们慎之又慎,行进得十分缓慢。 此时最为忙碌的是崖顶上的工匠们。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首先就在崖边架起了许多三角形的木头架子,并仔细检查这些木架子的牢固程度——这在平时也许比较容易,但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而且还是在不能发出较大声响的情况下,这种简单的操作就会变得十分的困难。 尤其是在运输的过程中,一些木架子可能松动了,这种情况尤为麻烦。他们必须把木架子拖到远处的泥地里,然后在需要加固的部位上铺上厚厚的破布或者草垫子,才能打钉子加固——总之,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尤其是在这空旷静谧的夜色之中。 做这项加工树立木架子工作的,只是一小部分工匠。大多数的工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大批已经被加工好的竹子被运上崖顶之后,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道工序——灌注燃料和火药。 是的,他们要用这些竹子作为攻击的武器。用江小龙的话来说:“我们要让这帮家伙们尝尝我们土制火箭弹的厉害!” 这是一件非常繁重的工作,但是不能在山下进行。因为开了洞之后的竹竿,其本身的密封性就很难得到保证,同时,灌注了燃料和火药的竹竿子会非常的沉重,大大增加了搬运的难度。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竹竿会变得比较危险,尤其是当时的火药还很不稳定,剧烈的碰撞或是遇到火星都会有可能引爆。而这些民夫工匠们都不是士兵,没有受过残酷的体能训练。要求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负重爬山,这很不现实,而且也没有必要。 尤其是他们还要赶时间——在赵贵忠率领的先头部队拿下崖顶之后,他们必须尽快上山,并做好攻击之前的一切准备工作——所以他们是被允许打着火把上山的。 这个时候,时间的掌握最为重要。因为敌军比我们强大得太多,不仅赵家庄本身的驻军强大而凶悍,而且距离赵家庄不远处还有无数的敌军。一旦接到求援的报警信号,他们很快就能赶来支援。 想要在赵家庄来一个虎口拔牙,就必须要快速、狠辣和精准。 其中的快速是最为重要的。江小龙的战前设想就是——快速突袭,得手之后就迅速脱身。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给他们来一次教科书式的闪电突袭战。” ——尽管许多的官兵都不能准确地解释这句完全不属于这个年代表达方式的语言,但是他们听了之后都感到无比的兴奋。 工匠们轻手轻脚地快速忙乱着。他们首先要往打通了内部的竹竿里面依次灌入油料、酒水和火药。其中的火药还需要跟那些液体燃料隔离分开,以防失效。当所有的材料都灌满了之后,还要封住灌注用的洞口。 这其中最难的工序就是隔离。酒水易燃,油料耐烧,火药易爆,尤其是油料和酒水,不能跟火药混在一起,还必需要小心翼翼地用破布加小木块或是小竹块给分隔开来。 最后的一道工序就是在竹竿的底部灌注火药和封口。竹竿的前端灌注的是火箭的爆炸燃烧部,后面的底部灌装的是火箭推进部,中间是由竹子本身的竹节隔层来分开的。 这一切的活动都必须在摸黑的情况下进行——上山的过程中可以打火把,毕竟是在山的背面。但是到了崖顶就绝对不允许再打火把照明了。在这样的黑夜之中,火把的光亮可以很远就让人看到——而且还有这么多的易燃易爆材料在现场,即使从安全的角度来考虑,明火也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但这也使得施工的难度变得非常大,大家都得在黑暗中摸索着操作,磕磕碰碰、划破手指的事情经常发生,但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每个人在漆黑一片中,都必须小心翼翼地不发出较大的声响,但同时还需要快速准确,毛手毛脚的人会立刻就被赶到一边去做粗活去。 好在绝大部分的工匠都是在战火中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经常遇到这种非常紧张的时刻。没有人有什么怨言,每个人都在紧张而努力地工作着。 李云聪比较有心,在行军的路上捉了一些萤火虫,用纱布包住做成了十分粗陋的照明用具。张宝庆、魏语新等人就和他一起,一人一只这种光线极弱的“手电筒”来照明。 第1章 (一二八)第二批竹竿,上! 他们拿着这玩意儿,四处巡视检查着工匠们的施工,尤其是成品——几乎每根完工后的竹竿,他们都要细细地摸索检查。 按照事先的约定,在工匠们大约完成了半数以上的竹竿的准备工作之后,赵贵忠等人的攻击行动就要开始了——等不及所有的竹竿全部完工,因为那样的话时间就会拖得太久了。 张宝庆等人指导士兵们将已经制作好的十几根竹竿抬到了悬崖边。此时崖边已经矗立了十几个非常结实的木架子,他们将已经做好了的竹竿火箭架设到了木架子上,细小的尖端对准了山崖下的敌军营地。较粗的尾端被拖在了地上,那里封着满满几节竹筒的火药。 在这支民夫队伍离开叶剑飞的基地,全体出发之后,魏语新还留在那个大本营里。他带着几个助手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专门进行了几次发射试验。 首先是作为燃料助推剂的火药的配方问题。幸好魏语新对这个还是有比较清晰的概念的,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其次就是确定火箭的长度问题。 经过反复测试,魏语新最后认定,这种土制火箭的合适长度大约为五米到六米之间。太长了无法控制方向,竹竿会在空中乱飞乱转,甚至在刚点火,还没发射出去之前就已经开始乱飞乱撞了。太短则所装燃料和火药量太少,威力不足。 之后,魏语新还对火箭的火药用量、油和酒水等液体燃烧剂的用量进行了反复测试,在燃烧效果、爆炸剂量、整支火箭的重量与推力之比等等方面进行了反复的测试。最后,他才带着这些数据,匆匆忙忙地去追赶民夫突击队的人马,现场指导他们的作业。 当第一批火箭架设好了之后,赵贵忠立刻就下达了攻击令,士兵们随即点起了许多的火把。 令人闻风丧胆的江家军直到此时,才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而山崖下面那庞大的联军营地里,直到此时仍然在黑暗之中沉默着,浑然不知一场灾难即将临头。 由于这种粗制滥造的火箭极不稳定而且极其危险,在魏语新的要求下,手执火把的士兵们必须在火箭的后方列队,等候赵贵忠的一声令下之后,才能一起同时点火。 在导火索点燃之后,赵贵忠和士兵们仓惶逃跑,都躲到了早就看好的大石头或大树的后面。 随着已经插-入竹竿底部的导火线“嗤嗤”地烧完,内部被塞入的火药轰然炸响,一条条竹竿就“轰轰轰”地发出一声声巨响,沿着木架子上的简易导槽飞入了夜空之中。 第一批竹竿制的火箭接连疯狂地腾空而起。它们拖拽着尾部明亮的火光急速飞蹿,在夜空中发出低沉的“呜呜”的破空之声,然后乱七八糟、毫无目的、毫无章法地四处乱飞。 它们有的在空中发生了碰撞,有的则在空中高速旋转了起来,吓得崖顶上的所有人都伏低了身子,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藏在隐蔽物的后面,一直等到所有的竹竿全部都飞远了,这才敢战战兢兢地探出身子来,小心翼翼地挨到崖边去观看效果。 飞出去的竹竿在空中一顿胡乱飞舞,一直等到尾部的火药全部烧完,这才失去了动力,摇摇晃晃着跌落到了悬崖下的联军营地里。 这种土制的火箭完全没有准头。但是江家军的官兵们根本不理会它们想往哪里飞——反正下面那么大的面积里全都是联军的营地,它们爱飞哪里就飞哪里,根本就无所谓。 而且它们的稳定性也极差,多数竹竿在空中就爆炸起火,破碎的竹片或被炸断的竹竿以惊人的速度四处横飞,有些碎片甚至能被炸飞出上百米远的距离,其中的油料和酒水早就在空中就被点燃了,它们带着火焰在空中肆意飞舞,就像是突然降临了一场烟花雨一般。 这些带着火焰的碎片只要落在粮草堆、帐篷等易燃物的上面,立刻就会引发起大火来。 少部分竹竿是落地以后才爆炸起火的,威力也很惊人,冲击波扫荡着附近的尘土,把靠近它们的帐篷掀翻、吹飞。 只有其中的一两根竹竿落地之后哑火了。但是里面的炸药和燃料却因竹竿被摔碎而飞溅了出来,带着火焰去引燃周围的易燃物,即使是落在了空地上,那些哑火的竹竿也是很危险,它们依然可能随时会被点炸、点燃。 赵贵忠嘶哑着嗓子拼命地叫道:“都别特么的看热闹了!第二批竹竿,上!” 人们七手八脚,很快就将第二批竹竿拖上了崖边的木架子,在号令声中集体点火,然后纷纷逃命般地四处乱窜,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 张宝庆急得大叫:“别乱!别滚下山坡去!注意你们的脚下……” “轰!轰!轰!”,竹竿尾部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叫喊。第二批竹竿又飞射了出去,有两个木架子被竹竿拖倒在地,几名民夫奋不顾身地冲上来抢修木架子。 其他的人则在远处加紧作业,继续加工剩下的竹竿——现在可以用火把来直接照明了,而且也不怕有声音了,所以火箭加工作业的进度也大大地加快了。到处都是大喊大叫的人群,山顶上一片沸腾。 整个联军的营地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炸醒了,无数的人蜂拥着冲出了自己的营帐。他们仰望夜空,只见许多火焰在纷纷飞舞、然后急速落下,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营区里到处都是堆得高高的粮草垛子,一部分竹竿火箭落在了粮草垛子上,立即引发了熊熊烈火,还有一些竹竿火箭则直接落在了部队的营帐上,又烧又炸,到处都是满脸焦黑,衣服上燃着火苗的人们在到处乱窜,喊叫哀嚎声响彻夜空。 而山崖上的打击还在继续,一批批的竹制火箭不断地被点燃,胡乱地在空中到处飞舞。 大批的联军官兵从四面八方赶来,纷纷举手指着山崖上,用各种语言喊叫着:“在上面!敌人在上面!快攻上去!” 但是面对陡峭的山崖,他们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快速地攀爬上去。有许多人抬来了云梯,但是根本就没有山崖这么高的云梯,最长的云梯搭上去以后,连山崖一半的高度都不够。 而当他们纷纷集中在山崖下面的时候,崖顶上开始向下丢出石头、燃烧的油罐和酒坛子,乒乒砰砰、哐啷哐啷地,好不热闹。被燃烧的油或酒砸到身上的联军官兵们嘶吼着,浑身火焰地满地打滚,他们的战友则挥舞着衣物、树枝或破布扑打他们,帮忙灭火。 “绕道,绕道!”一些军官嚷着:“分出一些人手出去,从山崖的两边往上冲,务必要尽快消灭他们。” 一部分官兵果然奋勇地冲出了大营去。他们企图绕到山崖的背面爬上山去,消灭躲在山顶上的敌人。但是这个时候营地里大部分人都还没赶来,冲出去的人手太少。 从大门出去显然太远,这帮性急的家伙就从山崖侧边的小门冲了出去。 人群乱哄哄地鱼贯而出,嗷嗷叫着冲进了悬崖背面的山脚下的丛林中。他们都打着火把,而且多数人因为是匆忙出击的,根本就没有穿盔戴甲。当他们基本上都冲进小树林子里的时候,只听一声吆喝,林中四面八方到处都射出了无情的冷箭,好像突如其来的一阵暴雨一般。 在这极为昏暗的夜色中,这批联军官兵们本就毫无防备,只是一心想着往山顶上冲,陡遇埋伏和奇袭,连偷袭他们的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顷刻之间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只有跑在队伍后面的极个别的家伙,一见势头不好,连忙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但是就这么几个家伙也没能跑掉——因为他们的手里还打着火把,偷袭他们的人很容易就能瞄准目标,轻轻松松地就把他们都给一一射杀了。 敌军要想去攻击山顶上放火的那些人,只能从这片地方上山。所以赵贵忠一占领山顶,立刻就把手下几乎所有能打仗的人全都派了下来,埋伏在了这片丛林之中。 敌军的攻击部队乱哄哄而来,完全没有防备,第一波就全军覆没。但是后续的部队也不清楚情况,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前面的人是怎么回事,照样就乱哄哄地往树林子里面冲,结果毫无悬念,依然遭到了极为惨痛的打击。 赵贵忠手下的人员虽然不多,但是他们不是躲在树上,就是躲在茂密的草丛间或是大石头的后面、必经之路旁的深沟里。 敌军只要一冲进树林子里面,就会遭到四面八方的猛烈打击。就算他们反应了过来,也没办法进行反击。因为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敌人在哪里,箭矢的打击几乎是全方位的,树林子里上下左右前后到处都有箭矢射出,躲都没地方躲去。 早在第一批火箭从山崖上飞下来的同时,那些已经跟随运输队混入营地里的突击队员们就立刻动手。他们分从几个方向同时攻击他们潜伏位置旁边的那些岗哨。岗哨里的那些守卫者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夜空中乱飞的竹竿火箭,就已经全部倒地身亡了。 与此同时,潜伏在营地大门外面的先头部队,则首先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冲了出来。他们奋力搬走拦在营地大门前的各种拒马和鹿砦等障碍物。 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突击队员们则像是一股黑色的洪流一般,密密麻麻地迅速冲进了联军的营地。 所有的突击者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脚下的布鞋还特意绑扎了杂草,以减轻脚步的声音。每个人的左臂都绑了白布条——虽然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不要说黑衣服,就是白布条也是根本看不清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山崖上发起了攻击,借助着远处的火光,白布条就能看见了。 在这样的黑夜之中,之所以还要求大家都身穿黑衣,江小龙觉得并不是多此一举。他是希望一旦打起来之后,他们即使是在有火光的时候作战,对方也不容易看清楚他们而已——毕竟,火焰照亮的范围是十分有限的。 狡猾的江小龙没有指挥手下对被火光映亮的地方发动攻击,而是带着部队沿着营区周边的栅栏,向营地里最黑暗的地方突进。他们悄无声息地席卷每一处营帐,那些被惊醒而跑出来的官兵们都莫名其妙地从背后被射杀,而还在睡梦中的人则更不用说了。 路过粮草堆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放火,而是只留下一两个人守在旁边,等到将官们发出可以放火的信号之后再统一行动,一起放火。而骑兵部队则继续留在营区的外面待命。 江小龙的步兵主力动作很快、很迅猛。在他们悄无声息地杀了许多人,洗劫了一大片营区之后,营地深处远离山崖的联军的大部队,才乱哄哄地从四面八方涌向悬崖的那边,此时很多人还不知道,营地里最早冲出去,企图攻击山顶的两支队伍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江小龙率领步兵主力悄悄隐藏在血洗过的营区附近,等到大股敌军部队乱哄哄地路过他们面前这片地带的时候,他们才突然从黑暗中闪现出来,发动极为凶猛的箭矢急袭。 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从侧面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掠过,那些正在奔跑中的联军官兵们毫无防备,一下子就倒下了一大片。许多已经跑过去的官兵还不知道他们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跑在队伍后面的官兵们一时之间还没反应的过来,还在拼命地向前冲。 这一方面是由于营区深处的光线实在是太暗,而且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山崖上面。根本不知道,他们此时自己的身边却早已经潜藏了无数凶恶的敌人。 山崖上打着许多的火把,天空中有许多不知道什么的鬼东西,在拖着尾部的火焰在四处乱飞,地面上也是火光冲天,惨叫声、怒骂声响成一片,所以许多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身边,就连突击队箭矢破空的声音都被遮盖住了。 许多人直到被前面倒下的人绊倒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部分突击队员一声不吭地冲上去,拿着刀和枪嘁里喀嚓地乱砍乱戳。弓弩手们则四散开来,用手中的箭矢到处去追杀那些还在茫然奔跑中的联军官兵。 到了此时,敌军终于知道大祸临头了,乱纷纷地用各国语言疯狂地嘶吼着,高声地喊叫着:“敌人就在我们的营地里!”、“注意,到处都是敌军!” 但是大多数人虽然听见了同伴发出的警告,却还是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边去集结和反击。各级的军官都在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胡乱地发出各种指令,但是他们几乎每个人发出的命令都是自相矛盾的,因为他们谁也搞不清楚状况。 江小龙的突击队像是水银泻地一般,突入营地的四面八方,到处杀人放火。 随后,一支响箭带着火焰尖啸着迅速升空。这是放火和全面攻击的信号。一看到这支响箭升空,那些留下来守着各个粮草堆的人立刻就开始放火烧粮草。而守在营地外的骑兵部队也开始发起了攻击。他们像是一支利箭一般突入大营中,专门往联军人多的地方猛冲。 整个营地此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突遭袭击的敌军搞不清楚敌人在哪里,到底有多少人。由于天色太黑,即使打着火把,照亮的也不过是几米的范围。联军的官兵们只知道满营都是人,到处都在杀人,却根本就搞不清楚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 许多联军的官兵就在黑暗中互相砍杀,胡乱放箭,只要前面有动静就开打,根本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这也是所谓的黑暗丛林法则。 所谓的黑暗丛林法则说的是:如果你身处在一片充满敌意且极其茂密的森林中——几米之外除了各种植物的枝叶,其他什么也看不见的那种——而且周围的光线还十分的昏暗。 在这种环境下你如果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么只要发现周围有任何的动静,你都必须用手中的武器率先发起先发制人的猛烈攻击——而且是极其凶残的那种——不论这个制造动静的是动物或者是人,也不管他是友善的还是敌对的。你都必须这么做。 如果你稍有犹豫,想去研究那个动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么下一秒死的可能就是你了——好奇,是一定会害死猫的。 这就是着名的黑暗丛林生存法则。 联军的官兵们现在就是处在这样的境遇中,他们搞不清楚敌人在哪里,只能是不管青红皂白地在黑暗之中瞎打一气。 虽然他们都有自己的语言,但是因为整个营地的每个人都在大喊大叫,心情紧张之下,哪里能分辨得清是谁在喊些什么? 而江小龙的突击队则大多保持着自己完整的阵型,不容易乱。不像是联军,都是匆忙组织起来的人手,乱成了一锅粥。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他们自己误伤的自己人反倒比江小龙他们屠杀的联军官兵还要多出许多来。 一直到此时,山崖上依然还在绵延不绝地发射着土制的竹竿火箭,好像永远都放不完似的;在天空中拖曳着猛烈火焰的竹竿,则威势赫赫地呼啸着,到处乱飞一气;地面上还有搞不清到底有多少的黑衣人在满地乱窜,到处杀人放火。 整个粮草大营中遍地火光冲天,到处人喊马叫——江家军的老兵都是多次参与过奇袭战的老兵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吩咐。 他们的先锋在刚一冲进敌军的大营的时候,就会有人跑去寻找马厩、牛棚之类的地方。 找到之后他们就会先是砍断拴着牲口的缰绳并砍塌牲口棚,然后他们就会对着那些牲口们拳打脚踢,飞腿乱踹,甚至还放火焚烧。不闹得这些牲畜们乱蹦乱窜、集体脱逃他们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受了惊的牲畜们在火光之中到处狂奔,肆意冲撞、践踏那些联军的官兵们,拉都拉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山崖上的竹制火箭终于全都已经发射完毕。 赵贵忠立刻叫民夫们收拾东西往安全的地方撤,自己则带着几名亲兵跑下山去,跟那些埋伏在山脚下的队伍汇合在一起,好赶去参战。 这些埋伏的队伍已经消灭了好几波联军大营冲出来的队伍,因为整个营地很乱,他们根本组织不起来大规模的攻击队伍,所以每次冲出来的想要攻上山的人数都不多,对这些伏兵完全形不成什么威胁。只要是敢于从这个地方上山的,毫无例外的都遭到了极为惨痛的打击。 赵贵忠一跑下来就心急火燎地嚷道:“弟兄们都赶紧的。江大帅快吃不住劲儿了,拯救他老人家还得靠咱们!你们特么的动作都快一点儿!山上已经没人了,他们谁再爱上山就让他们上去好了……” 这个时候,江小龙正带着人到处冲杀,前面忽然有人飞马来报,说是不远处发现了大批的枪炮,还没用过,都是崭新的家伙。他顿时喜形于色,立即带领大批主力赶了过去。 附近的联军也同时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马上纠集一大队人马冲过去夺取这些枪炮。首先发现枪炮的那批江家军的人马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在飞报江小龙的同时,他们还到处呼叫,甚至连连放出响箭示警,招呼周围的同伴们赶紧过来帮忙。 这批军火落在谁的手里都是非同小可的大事。联军官兵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拼命冲杀,想要抢回这批物资。江小龙的这批守着枪炮的突击队员人数少,但是拼死顽抗。 第1章 (一二九)天呐,这是陷阱! 眼看就要抵敌不住的时候,有名老兵急了眼了——他不会操作枪支,但是见过江小龙操作大炮,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就从木箱中抓出一颗炮弹来——当时的炮弹都是圆的,并不是后世的那种锥体形状——他不顾一切地用火把点着引信,然后冲出去几步就像推铅球一样就往敌军人多的地方投掷——炮弹出手之后,他的胸腹之间已经中了七八支箭矢。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炮弹爆炸,火光冲天,不仅联军中的许多人被冲击波撕碎,残肢和鲜血在空中狂飞,而且还扫飞了安置那批军火的简易棚架。 许多正在厮杀中的突击队员也被扫倒在地。而那个奋勇投掷炮弹的勇士由于距离爆炸点太近,也被炸得倒飞起来,他的左手和脖颈在空中就被弹片扫断,落地的时候头和手都不见了。 这一爆炸的威力顿时吓住了正在疯狂进攻的联军官兵们,正在他们犹疑的时候,江家军的部队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他们奋勇冲杀,如劈波斩浪一般地杀入重围,牢牢掌控了那批军火。 联军一边组织恢复攻势,拼命要抢夺这批军火,一边四处召集人马,赶来帮忙。冲入重围的江家军四面抵抗,江小龙本人则已经冲到了阵营的核心去。他从木箱子里抓出一支步枪来,现场教身边的士兵如何使用。那些士兵们一旦学会,立即就拿着步枪转身出去,现学现卖。 只听“乒乒砰砰”一阵乱枪响过,那些穿着盔甲的联军士兵们纷纷中弹倒下。江小龙麻利地操作着枪支,不断地教会更多的人使用,直到数百支步枪全部被队员们拿走为止。 一时之间,枪声大作,联军官兵们一批批地倒下。 但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而且那时候的步枪的使用操作太慢,放一枪之后即使是熟练的人也要差不多半分钟的时间才能放第二枪,何况这些在现场新学会的家伙们的操作还是很不熟练呢。 大营中的联军都是精锐之师。他们已经从最初的极度混乱之中清醒了过来,此时组织起反击来的势头极其凶猛。江家军的许多士兵发现步枪极难操作,危急之中只好又丢下步枪,操起冷兵器重新投入战斗。 局势虽然再次严峻了起来,江小龙倒是满不在乎。他见步枪全都被拿光了,就马上又召集身边的人来学习大炮的操作技术。就连吴浩雄等将领也跑来跟他现场学习使用。 操作大炮比操作枪支要复杂,而且危险性更大。江小龙耐心地讲解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等到他们全学会之后,他立即指挥大家把炮弹和炮管子都抬到外围来。 有人高声喊道:“炮架子,还有炮架子要抬过来。” “不要管什么炮架了!那东西太高,打不着眼前的敌人。”江小龙气急败坏地叫道:“赶紧去找几根圆木来,炮管子垫在上面直接对着前面的人群轰!” 随着导火线被点着,前面掩护操作的弓箭手们立时闪开,露出了后面大炮狰狞的炮口来。“嗵嗵嗵”,几颗炮弹对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就发射了出去。 “咣咣咣”、“轰轰轰”!对面的人群中到处火光冲天,炮弹炸飞起了各种残肢、兵器、盾牌以及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来,联军的攻击阵营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由于没有炮架子,炮筒在发射之后就会在圆木上跳腾翻滚,然后全部都跌落到了地上。江小龙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多找些米袋过来,统统压在炮管子上面!”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发热的炮管抬回圆木上面,另一批人则拖扛了米袋跑过来——反正这里是敌军的粮草大营,不缺沉重的米袋——重重叠叠地压在炮管子上。 联军士兵一看这架势还是要开炮,吓得扭头就往回四散奔逃。紧接着又是一轮炮弹发射,又是许多人被炸飞上了天,其余方向上的的那些联军士兵们则顿时抱头鼠窜。 江小龙大喊:“给老子追,揍这帮兔崽子的屁股!” 江家军一顿胡乱冲杀。一直冲杀到所有的敌军全都逃出大营之后,江小龙下令连放三支响箭。按照事先的约定,这是收拢部队赶紧撤退的信号——驻扎在附近的敌人的援军肯定已经在路上了,在这黑灯瞎火的深更半夜里,就算对方不敢强力猛攻,你的队伍也照样会被人给打散的。 看到响箭升空,所有的江家军成员们赶紧粗略地打扫战场、带上受伤的人员、放火焚烧还没有点着的粮草堆、用能控制住的对方的牲口拉走物资——主要是枪炮、弹药以及一些方便携带的熟食、酒水以及箭矢等适合使用的武器,然后迅速地撤退。 他们在暗夜里找到了正在撤退途中的民夫队伍。这些民夫此时大都已经疲惫不堪,而且所携带的工具和材料仍然十分的沉重。江家军主力部队的官兵们正好可以分担他们的重负。 部队打着火把,但是因为夜色太过浓重,大家还是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行军。不少人摔了跟头甚至是崴了脚,队伍因此行进得有些艰难和缓慢。 大约走了十几里地远的时候,后方远远传来人喊马叫的声音。随后没多久,就可以听到无数的马蹄隆隆地震动着地面。很显然,增援粮草大营的敌军赶上来了。 江小龙吩咐队伍卸下来一些酒坛子、油罐子以及一些过于沉重的器物。他们毫不吝惜地把酒罐、油罐统统砸在地上摔破,弄得满地污秽。 另一部分人则就地架起了大炮,尽量调低炮口对准了追兵的方向。 “轰!轰!轰!”一阵齐射,十多枚炮弹在夜空中拖曳着明亮的火光,飞向了遥远的后方。 远远看去,大路上敌军部队的火把十分密集,正如同一条由无数点点火光组成的洪流一般,正在迅速地向这边追来。那些炮弹飞行了一阵之后,就落在了这条灿烂的火把河流当中。 炮弹的落点虽然是没时间进行准确地调校的,但是方向错不了,只要是对着那条汹涌而来的敌军洪流就行了。 “轰轰轰”随着这些炮弹的纷纷落地,火把的河流中顿时可见火光四射,烈焰闪耀。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爆炸声,紧接着就是一片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惨叫声。虽然距离还比较远,但是那些声音依然在这静谧的沉沉黑夜上空遥遥飘荡,依稀可闻,而且由于十分凄惨而令人心惊动容。 江小龙可没工夫管这个。他吩咐丢弃掉所有的大炮、炮弹以及大部分的火药,并且还要将所有不要的一应杂物,统统都丢弃在现场,以作掩盖之用。 队伍轻装撤退,只在原地立起了一根高高的竹竿。竹竿的顶端用破布蘸满了油料,点着后就是一枝很高的火把。 江家军撤退得极为迅速而果断,仅在距原地数百米远处留下了一小队人马。他们是由申屠豹率领的十几名弓箭好手组成的掩护小队,任务是为大部队的撤离进行断后的。 经过了一阵子的混乱之后,联军的追击队伍重新组织了起来。虽然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他们显然意志坚定,绝不放弃。 在夜色中,火把的河流重新汇聚而成。但是行进的速度却显然没有原来那么快了,而且队伍也相对较为松散了一些——在经历过沉重的打击之后,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时刻准备着,一旦再听到大炮发射的轰鸣声,他们就准备四散开来,躲避炮弹的打击。 但是在此之后,前方的敌人却没有发射第二波的炮轰打击。 不多时,这支高举着火把的洪流已经到达了江家军丢弃大炮的位置上。 在火把有限的火光照耀之下,他们首先看到的是满地的狼藉。有破木箱子、破竹架子,散乱满地的各种盔甲、破盾牌、衣物和竹刀、竹枪、扁担之类。 仔细再看那地上,这才发现,在那些破破烂烂的遮掩下,到处都是摔破了的坛坛罐罐,油污横流,酒气冲天,还有很多一小堆、一小堆散乱的黑色的粉末颗粒。很多人开始并不清楚,后来才有人恍然——那是一些黑色火药? 大炮的炮管被埋在了众多垃圾之下,几乎被人忽视,人们只是纷纷乱乱地围着那些大炮,有些人叹息道:“还好,这些家伙太沉重,他们带不走。我们却可以派上大用场。” 又有人说:“可惜搞得都是油污,脏得要死。这清洗起来可是相当麻烦的事情。” 一部分人出发准备继续追赶,但是后来的官兵们却越来越多地围在那里看热闹,有人挥刀把那根高高的竹竿火把给砍断了,嘴里还在嘟囔:“这帮家伙搞什么鬼?立个这东西在这里干嘛?” 这一切的事情描述起来要很大一段文字,但是实际上发生的时间却极短,只是从这些人到达现场之后不过匆匆十数秒的时间而已。 直到目前为止,围聚在这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其中的许多人还在四处翻看现场,只有一名军官发现了其中埋藏的可怕的危险。 “不好!”这个家伙突然大声叫嚷了起来:“这是陷阱!上帝啊,大家快逃……” 这个军官比较仔细。他首先对满地的油污和冲天的酒气起了疑心。当他看见被丢弃并掩埋的炮管子里面不仅塞满了炮弹,甚至在炮弹的间隙中,还填充进了许多的火药以后,他顿时大惊失色,大声喊叫着报警。 但是他的警告没能喊完! 就在他大声喊叫的同时,许多人已经发现了异常——黑暗的夜空中,正有十几支火箭正在从远方急速地飞射而来! 这些火箭正是申屠豹所带领的断后小分队所发射的。 夜色非常的浓重,那根高高矗立的竹竿火把实际上是一个标志物。当申屠豹远远看见无数的火把涌到那根竹竿附近的时候,他就立即下达了命令:“点火攻击!” 他的手下立即点燃了火把,将箭头缠着浸满了油脂破布的箭矢射了出去。 火箭一经落地就迅速引燃了满地都是的酒水,大火立刻冲天而起,随后满地的油料也被引燃。 “上帝啊!会爆炸……快逃……”围绕在这里的无数的联军官兵们惊恐地四散奔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冲天的大火首先被引爆的就是那些炮弹,只听“轰!轰!轰!”,一连串极为密集的剧烈爆炸声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炸响,爆炸发生的是极其的密集,好多炮弹是被炸飞到天空中才被引爆的。一时间弹片横飞,横扫着这片土地上一切站立的人和马。 紧接着与此同时,满地散乱的炸药也被引燃、引爆,狂猛的冲击波直接将许多人扫飞,与此同时,周围的大树在密集的“咔嚓”、“咔嚓”声响中纷纷拦腰断裂。 许多沉重的炮管子都纷纷腾空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呜呜呜”地高速旋转着乱飞,威势惊人。其中一些炮管子直接在空中炸开了膛。 猛烈的爆炸伴随着耀眼的火光,残破的炮管和碎铁片在空中四处横飞,以惊人的速度扫荡着一切阻挡它们的人和树木。 就连数百米外的申屠豹等人都感受到了地面的强烈撼动,有些人甚至一下差点没能站稳。 远远望去,那片方向上的半个夜空中都很明亮,在冲天的火光中,巨大的蘑菇云正在腾腾升起。那蘑菇云在地面爆炸的耀眼的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的狰狞而恐怖。 这简直就是一幅末日的景象,偌大一片地区都变成了恐怖的雷区,耀眼的爆炸火光撕裂了黑夜的沉寂,无数人在爆炸中支离破碎,尸体残块四处横飞——是的,江小龙将这一整块地方都变成了埋设好的大型地雷阵。 申屠豹等人没有时间继续观看对方的反应。在射完一波火箭之后,他们立刻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弄熄并丢弃了所有的火把,然后打马追着自己的大部队而去。转眼之间,他们就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地雷阵爆炸的效果颇为壮观,现场方圆数千平方米的范围内几乎都没有了生命的存在迹象。爆炸范围内的野草不是被连根带土一起炸飞,就是已经被烧成了焦黑。就连这周边所有的树木也都被拦腰斩断,更不要说刚才还站在这里的那些人和马匹了。 满地一片的狼藉,根本就没有完好无损的尸体。一直过了十多分钟之后,联军后方部队的军官们才战战兢兢地打着火把,前来勘查爆炸的现场。眼前的惨状让他们这些久经战阵的家伙们也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恐惧。 天亮之后,爆炸所发生的整个现场及其周边,还有许多地方仍然在燃烧着熊熊的大火。 “上帝呀,这得是用了多少的火药啊!”一个联军的火药专家感叹道:“真特么的大手笔!” 联军的追击部队的损失极为惨重,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继续追击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就连高级将领们也都丧失了复仇的欲望和信心。 他们草草地、小心翼翼地收拾了一番战场,然后就偃旗息鼓,悄然退回了赵家庄的大营。 就在江家军奇袭赵家庄的同时,叶剑飞也展开了他的伏击行动。 当天夜里,叶剑飞亲自率领自己的四十万大军,赶到了距离梁家集大约五十里路的地方。这块地方是在踏勘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的。道路两边是山,虽然不高,但是坡度较陡,树林密集,绝对是一个险要的关口,是打伏击战的理想之地。 他没有急着去通知梁家集的守军。这一来是因为他这些天一直都带着队伍游离在敌后,连敌人都不清楚他的位置,自己人则更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 如果这时候双方突然冒出来碰面,光是取得信任都需要花不小的功夫,何况现在他急着要布置兵力打伏击呢,没空理会这件事情。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并不能确定今天夜里联军就一定会奇袭梁家集。如果通知了梁家集的守军,而敌军并没有来,这只怕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但是如果今夜联军真的来了,他手上有四十万的兵力,有足够的把握打赢这一场伏击战,而且这可是响当当的一大战功啊! 所以左思右想,他觉得还是不要惊动梁家集的好。 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其困难的程度几乎令他感到绝望。 大队人马要隐藏起来是真的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人喊马叫,无数人在抱怨争吵,有些人甚至跟其他部队的战友打起群架来。 没多久,天空开始飘落星星的雨丝,地面湿滑,空气阴冷。上山设伏的过程中不断的有人摔跤,甚至还有人摔断了脚踝。因为太过黑暗和阴冷,马匹也变得躁动,很不安分起来。 叶剑飞下令即刻起严肃军纪,他派出几路亲兵卫队沿线督查,严令官兵们保持肃静,否则格杀勿论。经过好一番折腾,庞大的军队终于潜伏在了道路两侧的山坡上。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四十万人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由于是多种部队的混编,军纪难以维持,部队中夹杂着的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埋伏的过程中,不断的有人发出各种声音甚至争吵起来,有些人则擅自悄然离队,鬼知道在这黑夜之中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为了严肃战场纪律,叶剑飞多次下令严加弹压,实在不听话的,只能就地正法,绝不宽容。 纷纷乱乱的现象直到过了午夜才有所好转。不知过了多久,在遥远而静谧的夜色中,传来了诡异的声响。初时十分轻微,渐渐的那声音大了起来,依稀能分辨出是无数人和马的脚步声,以及兵器盔甲的碰撞声。 转过一道山脚,只见大道上出现了一大队人马,都打着火把——这里毕竟距离梁家集还远,联军的官兵们认为,还没到需要隐藏行迹的时候。 “乖乖这帮王八蛋!”叶剑飞轻声嘟囔道:“傻了吧唧的家伙……还真是来了啊……” 他下令即刻起所有人员必须禁声。所有的军官必须马上负起责任来,如再有发出任何动静者,不问缘由,立刻就地处斩。如不能立即严格执行战场纪律,负责该区块的所有军官也同时负连带责任,并处以斩首。 本来还十分喧嚣的整个埋伏之地,在这样的高压命令之下就此鸦雀无声起来。 不多时,联军的大部队进入了伏击圈。他们打着无数的火把,脚步雄壮,铁甲铿锵,刀枪的锋刃在火光中反射着冷冷的寒光,令周围的空气都肃杀了起来。 叶剑飞放过了前锋,瞪大眼睛注视着山下的队伍,直到他看见火把从中有穿着华丽的战袍和披风,身边簇拥着威武大旗的人马进入视线之后,他才下令部队发起攻击。 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从道路两旁倾泻而下,联军官兵纷纷中箭。一些性急的官兵便呐喊着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联军官兵从最开始突遭袭击的混乱中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咬牙切齿地发动反击。他们战斗力凶悍,一经接触便打垮了青龙帝国-军那些贸然下山出击的前锋。 叶剑飞的手下一看对方凶猛,许多人便开始往山上回撤。联军官兵却不依不饶地追着他们猛打。个别叶剑飞的部下竟开始一小股一小股地溃散逃跑——那些乌合之众的战斗意志之差,确实令人感到有些无奈和愤怒。 幸亏叶剑飞嫡系部队的将领们剽悍而且得力。他们率领本部主力强力反击,总算是打退了敌军的第一波攻击,稳住了阵脚。 第1章 (一三零)赵梁大捷 但是联军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的军官们嗷嗷叫着,冒着两边山上箭雨的猛烈袭击,不顾伤亡地带头发起疯狂反冲锋。士兵们紧随在这些军官们的身后,在他们的战友的弓箭的掩护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山上猛冲。整个旷野上到处都回荡着他们粗野的嚎叫声。 双方随后展开了极为血腥的白刃战。联军官兵几次冲击叶剑飞帅旗所在的制高点,几次都几乎打到了山顶。许多拼凑在伏击部队里的杂牌军竟然不顾主帅的安危,一轰而逃做鸟兽散。致使主帅叶剑飞的处境多次变得极其危险。 最危急的一次,一小股联军士兵甚至已经冲到了叶剑飞的面前。就连叶剑飞本人也不得不拔出自己的战刀来,亲自带头迎击。他奋勇冲杀,连斩数敌,但是自己也多处受伤。如果不是他的大批手下及时赶到支援,他自己都只怕性命难保。 原本以为是一场轻松的伏击战,叶剑飞陡然发现,自己面临的竟然是一场艰苦的恶战。 就在他们刚刚打退一波敌人的猛烈进攻,马上又一波攻击就会接踵而来,大批的敌军再次疯狂地喊叫着,汹涌而至。两波攻击之间几乎都没有什么让人喘息的时间。 危险再度降临。就连刚刚赶到支援的他的大批部队,也在残酷的肉搏战之中飞快地消耗着,一批批的官兵纷纷倒在了敌军的刀枪之下。 在最严重的危急关头,叶剑飞一步不退,大声嘶吼,状若疯狂。他亲自率领仅剩的亲兵卫队们浴血奋战,身上的战袍都被鲜血给染成红色,他的前胸后背和胳膊腿上到处都是刀枪创口,但是所幸没有致命的伤。他伤口虽多,只是伤得都不是很严重。 叶剑飞的手下拼命摇动帅字大旗,并向空中连续不断地发射响箭,疯狂呼叫周围的人赶来支援。这黑夜之中虽然打着许多的火把,但是隔远了还是无法看清帅旗的。不过那些疯狂的喊杀声以及没完没了升空的响箭还是听得非常真切的。 防守在左近地带的一些其他编制的部队纷纷匆匆赶来支援,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军的进攻。有许多次是在险之又险的最后关头,最终成功地拯救了他们的主帅。 双方你来我往,经过大半夜的鏖战,联军始终未能反击得手。至黎明之前,联军指挥官眼看自己的一方损失惨重,而且反击无望取胜的情况下,遂下令集中力量向后突围。 担任截断敌军退路的青龙军虽勇猛顽强,拼死抵抗,但是仍然无法抵挡联军的疯狂攻势,以至于让大部分的联军最终杀开一条血路,仓惶沿原路退了回去。 经事后清点,叶剑飞所部的伤亡竟然高达七万余人,另有失踪的大约八万余人(其中绝大部分为临阵脱逃的逃兵,最后几乎全都不知所踪)。联军遗弃在战场的尸体及难以行动的伤兵约为一万五千余人。 这可是一场出乎对方预料之外的伏击战。叶剑飞所部不仅具备压倒性的人员优势,而且打的还是早有准备的先发制人的伏击战,结果却仍然打成了这个样子。从这个数字不难看出,联军官兵战斗力之强悍。而青龙帝国-军空有着庞大到吓人的军队数量,其实际战斗力却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除了朝廷及一些地方省市州郡多年经营、训练有素的常备军之外,参加这场战争的,多数都是临时仓促组建起来的杂牌军。他们的战斗力是无法令人放心的。尤其是在面对战术出色、个人战力强悍、甚至还拥有着一定火器的联军面前,他们更是显得不堪一击。 在这场战争中,规模很小、人数不多的江家军,确实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他们所面对的联军部队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讲,都是难啃的硬骨头。江家军每一次的战前都绝不被人看好,但是到了最后,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取得了胜利。 这首先要归功于江小龙本人的极度狡猾。 他总能找到对方的软肋,发起出其不意的猛烈打击。 其次要归功于他出色的战术意识,尤其是攻击前的准备工作,他每次都能做得极其周到细致,各种细节的严苛要求程度令人发指。 第三也是特别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他的官兵都素质极高,个人战术意识和战术素养都不是其他的青龙帝国的军队能够相比的。 当然,其他一些朝廷的优秀将领,如福王、叶剑飞等人,也都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对于大多数在正面战场上碌碌无为、一触即溃的军队和将领来说,他们也显得星光熠熠,鹤立鸡群。 在后来的史书上,江小龙指挥的奇袭赵家庄之战,以及叶剑飞指挥的梁家集伏击战,这两场战役被史学家们合并称之为“赵梁大捷”。 从歼敌数量到战场形势的变化这些角度来讲,“赵梁大捷”在这场规模宏大的战争里,其实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它的战略意义却极大。因为这两场战役的胜利,彻底打破了敌对双方战略局势在目前的整体上的极为脆弱的平衡。 对于联军来说,正是因为“赵梁大捷”,整个局势便突然间急转直下,变得非常严峻起来。 本来联军摆出了一副大决战的架势,猛攻天京,决心毕其功于一役。但是现在,参与保卫京畿地区的青龙帝国的军队人数极为庞大,粮草供应充足。而联军的粮草却忽然间成为了非常突出的问题。 谁都知道,士兵和战马是不能饿肚子的。没有粮草,这仗就很难打得下去了。 赵梁大捷之后,联军高级将领们在吴家镇紧急召开了联席会议,商讨目前的局势及对策。 樱花帝国的松本久卫门在会上大发脾气。他咆哮道:“我早就说过,任何人如果小看江小龙的话,一定会大吃苦头的。你们都不信,以为他手上没兵就折腾不出什么稀奇古怪来。现在都看到了吧?只要他手上还有那么几个人,他就能给在座的各位带来无尽的惊喜!” “冷静,冷静!松本先生。”铁血神兽帝国的威廉泰勒将军有些不耐烦地轻轻敲着桌子,说道:“目前事情已经发生了,局势已经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抱怨和相互指责,而是要探讨和研究,咱们这下一步该怎么办。” 山鹰帝国的麦克马拉曼将军是联军的临时总指挥,专门负责这次对青龙帝国北部、尤其是京畿地区的联军作战行动。 他显然也对松本久卫门的牢骚有些不耐烦,一边抽着做工粗陋的硕大雪茄,一边说道:“威廉泰勒将军说得很对。相互抱怨和指责是无法挽回赵家庄和梁家集这两场该死的战役的糟糕结局的。我们现在的形势相当的严峻,当务之急是应该讨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粮食,我们是很难打下去的。”红色公牛帝国的辛克莱尔将军显得有些沮丧。 高乐雄鸡帝国的勒阿内尔将军对此深表赞同。 暴风帝国的莫洛耶夫将军却对此不以为然,他咧着大嘴吼道:“我们应该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总攻。以我们的战斗力,他们那些蚂蚁一般集结的大军貌似很可怕,其实是不堪一击的。这在他们青龙帝国叫做毕其功于一役。一场豪赌,哈哈哈,说不定就能把他们打得稀里哗啦的,一下子就捉住他们的皇帝。这帮家伙们马上就会老实了。” 对于他的这个说法,铁血神兽帝国的威廉泰勒将军嗤之以鼻。他说:“咱们又不是没抓住过他们的皇帝。他们的先皇现在不是还在松本将军的手上吗,有用吗?” 麦克马拉曼将军喷着浓重的烟雾慢条斯理地说道:“以我们目前的八十万人马,去冲击人家有着几百万人的、防守森严、围墙高大而坚固、护城河又宽又深的天京城,这不叫豪赌。见鬼,这只能叫做神经病。” 松本久卫门对这种悲观的论调显然不满。他反驳道:“我支持莫洛耶夫将军的建议。只要我们拿出豁出一切的勇气和决心来,就能在军队闹粮荒之前解决战斗。樱花帝国的武士不接受投降的建议。我们每个人都抱有战至最后一人,为天-皇玉碎尽忠的决心。” 辛克莱尔将军却没有任何狂热的情绪。他淡淡地说道:“明知前途极其危险,还要硬去碰个头破血流,这是丧失理智的行为。我们要为自己的官兵们的生命负责。” 麦克马拉曼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好了先生们,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一部分人的意见是要打下去,尽快结束战争。另一部分人的意见是,既然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了,不如就此罢手,跟他们以谈判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好了。我说的对吗?” 与会众人都默默地看着他。 “那么好吧。”麦克马拉曼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提出第三种解决应对的办法。我们来投票表决吧。先生们,同意以谈判方式结束战争的人,请举手。” 人们纷纷举手,松本对此不屑一顾。他看向暴风帝国的莫洛耶夫将军。而莫洛耶夫此时也正在看向他。 当莫洛耶夫发现在座的除了他和松本久卫门之外,全都举起了手之后,犹豫了片刻,他也举起了手。 松本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 他感到非常的愤怒。 但是莫洛耶夫将军却耸耸肩说道:“上帝站在多数人的那一边。单单靠我们两个是打不赢那帮混蛋的。他们有铺天盖地的人。我们跟他们作战就像是大象对蚂蚁一样。大象可以踩死许许多多的蚂蚁,但是最终还是会被蚂蚁们给咬死的。” 最终只有松本没有举手。 麦克马拉曼示意大家把手放下,然后对松本久卫门说道:“松本先生,我们很欣赏你的勇敢和无畏。但是很抱歉,我们不想再打下去了。您如果还想继续作战,那是您的自由。但是我们其他的国家将不会再配合您的任何攻击行动。换句话说,如果您坚持要继续打下去的话,您和您的军队将不再是我们集体中的一员。这一点,请您考虑清楚。” 松本久卫门虽然很愤怒,但是心里却很清楚。如果说整个联军都放弃了继续作战的决心。那么仅仅靠他自己的那点手下,是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的。 更遑论说,如果他们这些人不再视他们樱花帝国的军队为其中的一员的话,难保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他松本久卫门的。一旦他们为了讨好谈判桌上的对手,那么出卖他樱花帝国的军队这种事情,松本相信,他们是会很乐意地干得出来的。 而这也正是松本最为担心的事情。即使他有心带领他的樱花武士们战斗到底,但是如果还需要不得不提防来自联军的背叛的可能性的话。那这个仗就会打得毫无意义。 他的心里很清楚,联军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同盟,大家相对之间的关系比较松散。他们这些人只看重自身的利益,换句话说他们更像是一些锱铢必较的商人,对东方的一些传统的价值观嗤之以鼻,根本就没有什么讲义气、非要跟你一起赴汤蹈火之类的那一说法。 松本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正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沉思良久,他不得不低下了自己倔强的头颅,用嘶哑的嗓音艰难地说道:“我们樱花帝国的军队……愿意接受……服从联军指挥部的集体决议……” “很好!”麦克马拉曼很满意松本久卫门最后的屈服。 他微笑着说道:“我们的确是在打仗,但绝不是在自杀。对于这次战争最终打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我们也感到非常的遗憾。但是,我们要面对现实,我相信你们即使是发起自杀性攻击行动,也改变不了这场战争的结局。那么,我们为何不能现实一点,顺应一下形势呢?” 会议很快结束。当大家离席的时候,高乐雄鸡帝国的勒阿内尔将军以嘲弄的口吻,用他也熟悉的英格力士语对红色公牛帝国的辛克莱尔将军笑道:“那个东方小黄猴子不是一直嚷着说要全体玉碎吗?怎么这么快就同意议和了?” 辛克莱尔耸耸肩说道:“我倒希望他们去集体自杀去。别小看他们,在战场上,那帮家伙还真是死硬的对手。他们是一群疯子,很不好对付。战后,我看我们还是要大力地发展枪炮。这种古老的冷兵器作战方式,我实在是受够了。尤其是将来万一要跟樱花帝国的这种狂热的死硬分子作战的话。” “是的。”勒阿内尔赞同道:“谁先掌握了先进的枪炮技术,谁就能称霸这个世界。他们再怎么不怕死都是没用的。我们必须尽快找出那些遗落在民间的所有穿越者,用他们先进的技术和能力,来提高我们的战斗力。” 辛克莱尔点点头说道:“在这方面,我非常担心山鹰帝国。听说他们那里的穿越者特别的多,现在已经开始尝试大规模的国家基础建设和地质勘探工作了。” 勒阿内尔也对此感到十分的忧虑,说道:“照这个架势下去,我很担心他们很快就会把我们甩在后面。穿越者们所说的现代化超级大国,搞不好就是由他们最先实现了。” 吴家镇会议之后,联军联合指挥部向青龙帝国的宣武帝提出了终止军事行动,双方通过谈判来结束这场战争的提议。 其实,当时的宣武帝也很忌惮联军强大的战斗力。 现在对方既然主动提出议和,他当然是乐得立刻就坡下驴、顺水推舟了。于是他马上就派出了一支由骆荆山——这家伙现在已经是新一任的内阁首辅大人——为首的谈判代表团,在双方认可的乾东县与联军代表团进行谈判——这里距离京城只有三十里地。 原先的内阁首辅大人是范世杰。虽然说当忽尔嘉腾惨败之后,他在第一时间里就派人分三路,紧急通知了靖王殿下,这对靖王后来的下决心进京夺权是有功的。 但是,他同时也通知了另外的两个皇子,这就让靖王感到疑虑和心里不舒服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新皇就位后,他还是让范世杰告老还乡拉倒,命骆荆山接替了他的位子。 既然此时青龙帝国和八国的代表们都有诚意和谈,大家也就没再耍什么花样。双方的主力大军都在二十里之外,两个代表团都只各带了二百名亲兵赶去谈判。谈判的地点就设在乾东县的原县衙的大堂里。 联军代表团只有八个国家的代表组成——北洋海盗帝国因为自墨南省的战役结束之后,便早早已经退出了这场战争,所以,他们与青龙帝国之间的谈判是另外举行的,并不在此次谈判之列。 目前,北洋海盗帝国的大批俘虏还被扣押在青龙帝国南方的墨南省境内。从墨南省战事结束到现在,双方一直在多项赔偿问题上发生着分歧,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 八国联军代表一开始还有些咄咄逼人,希望能在谈判中多捞点好处,尽量少吃些亏。但是骆荆山显然不吃这一套。他慢条斯理地对这次会谈定下了基调:“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就想都不要想了。如果你们还想继续打下去,那我们就奉陪到底。反正我们拖得起。” 在他来之前,宣武帝对这次谈判就有所交代:“联军是没有办法了,这才被迫主动提出议和的,你不妨耍无赖一点。我们拖得起,时间长了他们只会越来越艰难。” 其实宣武帝倒是很希望江小龙能够作为谈判代表团的副职,去参加这次会议的。他说:“这小子是个很妖很鬼的小人精。在很多大事上他往往能一针见血、一刀断骨头。要是有他参加的话,估计那帮联军的洋鬼子们可是有的苦头吃的。” 但是很遗憾,自从赵梁大捷之后,这小子就又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本来赵家庄就远在敌后,这家伙打了就跑,别说青龙帝国的军队联系不上他,就连联军集中了大批的力量到处去搜索,也一直没能找到他。 叶剑飞在打完那场伏击战之后倒是迅速赶到了梁家集,跟青龙帝国的主力部队顺利会合了。但是问题是,赵家庄与梁家集相隔甚远,在打完了那场仗之后,叶剑飞也不知道江小龙去了哪里。 因为实在没办法找到他,宣武帝也只好作罢。 果然如皇上所料,联军代表们的口气很快就软了下来。时间多拖一天,他们的粮食问题就更严峻一些。贸然进兵攻打,又实在没把握能尽快拿下天京。 这场谈判虽然是联军请求的,但是双方的预期却相差巨大。本来联军只想象征性地做些战争赔偿,骆荆山却狮子大开口,一上来就要对方赔款三万万青龙帝国金币。这是双方遇到的第一个最严重的意见分歧。 联军方面只想赔个小的多的数目,折算起来大致两万青龙帝国金币的价值,意思一下了事。毕竟他们的部队还拥有着十分雄厚的实力,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由于双方提出的价值相差实在太大,所以这次谈判很快就谈崩了。 联军代表团随后单方面提出无限期中止会谈。宣武帝一怒之下立即调兵对京冀周边地区的联军采取了合围之势,同时下令沿海地区集中大批兵力,攻击联军所占据的各大港口。 双方经过几番血战,青龙帝国的军队始终都没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宣武帝龙颜大怒,即刻下旨追究,严惩了一批在沿海地区作战的高级将领,就连担任沿海战区的总指挥使、兵部尚书郑兴国也被下令就地处死。 第1章 (一三一)渝川和定州 盛怒的皇上即刻下旨,命令他的得力干将王景昌火速赶往沿海地区,主持该战区的战事,务必要尽快打开局面。 王景昌深知此事关系极其重大,只许尽快打出实质性战果来,绝不准许长时间的碌碌无为,没有取得任何的战绩。 否则无论如何,即算是他深得皇上的宠信,当年有着“靖王第一干将”之称,但是如果不能立刻打出拿得出手的战绩来的话,他自己的脑袋恐怕都难以保证,能够安安稳稳地继续呆在他的脖子上了。 所以王景昌将军领命以后,马上出发,日夜兼程,火速赶往东部的徐昌府。 在听取了属下的详细汇报之后,他反复思虑,最后接受了部下的建议,准备偷袭帝国东部海域的一个重要的港口——渝川港。 为此,他下令马上选拨和组建了一支水鬼突袭队,由两万名水性好的官兵组成。 经过短期的突击培训,水鬼突袭队在王景昌上任之后第五天的中午时分开始行动。这支突击队自三百里外的沛云港出发。 他们登上了数十艘兵船,先是假意向东出发,当到达外海之后,突然大幅度转向西南方向,从外海的洋面上悄悄地接近了渝川港——这是联军所占据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口岸。 攻击行动按计划在次日的凌晨时分发起。在距离渝川港不足五里的地方,水鬼突击队开始登上小船继续前进,并在不足三里远处陆续潜入水中,游水接近敌舰队。 此次偷袭的行动十分的成功。联军显然没有料到青龙帝国的军队会从水下发动攻击。 他们在陆地上的布防倒是非常的严密,但是水上的戒备却较为松弛。 潜水队的人在水中已经悄悄包围了港口中停泊的多艘联军舰船。 他们使用飞爪、软梯等多种器具,纷纷悄悄地摸上了船,随后很快发动了攻击。 是时,深夜宁静的海面上顿时沸腾了起来,喊杀声、惨叫声、刀枪碰撞的打斗声、打坏船上的各种设备器具的巨大嘈杂的声音,统统混杂在了一起。 担任偷袭的官兵们都知道他们没有退路。一旦作战失利,他们即使是跳海也是很难活得下来的。所以官兵们个个都拿出以一当十的气势来,奋勇向前,一时间喊杀震天。 很快的,多艘舰船上都不断地有人坠海。海面上顿时就像是开了锅得饺子一般地沸腾了起来。无数的人头沉浮挣扎,呼救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微弱的灯-火照映下,隐约可见海水已经变成了红色。 随后没多久,许多艘联军的舰船上都燃起了大火。火光中可以看见有许多人仍在大声地呼喝着,奋力互砍。有个别联军的官兵使用火枪开火,整个港湾的海面上乱成了一片。 港口岸上的联军官兵们开始还放下了许多的小船。大批的官兵们纷纷下到船中,企图划小船过去支援大木船上的战斗。 但是为时已晚,大部分受攻击的舰船此时,都已经基本上被青龙国突击队的官兵们给控制住了——除了船上的个别地方还有人在顽抗之外。所以,还没等这些支援的小船靠近,大型舰船上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箭矢便倾泻了下来。 联军的官兵们非常的顽强,不顾死伤地搭梯子往大船上冲。船上的青龙官兵们用各种燃烧的木料往小船上乱丢乱砸,顷刻间,大部分的小船上面也都烈火熊熊了起来。随后没有多久,第一波攻击的小船上基本都堆满了尸体,还能活着喘气儿的也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 又过了不多时,一些已经掌控了联军舰船的青龙国潜水突击队员们,开始押着船上的俘虏,将船上大炮的炮口对准了岸上,对岸上的防御力量进行了炮击——他们自己是不会操作这些大炮的,只能押着俘虏来干。 岸上也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大炮,当他们掉转炮口准备炮击海上这些舰船的时候,船上的俘虏们又被逼着大喊大叫,请求岸上不要开炮射击,因为舰船上都有许多已经放下了武器的俘虏。这一下搞得陆地上的联军官兵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港口乱纷纷的时候,王景昌亲自指挥着已经埋伏在陆上的主力部队,发起了大规模的地面攻击。他们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发动了集群冲锋。 王景昌亲自督战。他用自己的嫡系部队组成了一支庞大的督战队,紧跟在攻击大军的后方,任何企图逃跑的官兵、甚至是畏缩不前、攻击行动迟缓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被当场处决。 在这种高压的严厉督战之下,数十万的攻击部队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上,向渝川港的联军守军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至天亮时分,渝川港大部分的陆上防御阵地被攻陷,所有停泊在港口的舰船不是被俘获,就是被凿沉。港口岸上的联军官兵们眼见大势已去,纷纷举手投降。渝川港就此宣告被攻克。 这个消息传到京畿地区,宣武帝大喜过望。他对骆荆山笑道:“你看到没有?咱们没有他江小龙,我们不一样也可以打一场大胜仗吗?” 骆荆山当然不遗余力地猛拍皇上的马屁,什么神武英明,盖世战功、算无遗策等等词汇都毫不留情地往皇上身上猛砸。 但是他们的心里都清楚一件事情:此次攻击作战,他们动用的部队数量之多,根本不是江小龙能比的。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面对的守军——整个港口里包括船上的人员,连同伙夫、民夫和其他后勤办公人员全都加在一起,总共也不过两万余人而已。 港内船只倒是有数十艘,但是连岸上到船里的物资还真没多少。说实在的,这个战果的政治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它的军事意义。 后世的史书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官方都在极力宣扬渝川港大捷的伟大意义。 但是在政-治局势逐渐宽松之后,许多的史学家、军事学家都对这一战役的成果表示质疑,认为它被人为地夸大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咱们暂且按下不表。 在青龙帝国朝廷大肆庆功的时候,联军的官兵们则对这一场战役的结果垂头丧气,倍感绝望。如果说赵家庄的粮食基地被毁之后,他们还能勉强支撑一些日子的话,现在一个较大的港口被攻克,后勤运输保障问题更是雪上加霜,让整个联军的形势立刻就变得严峻了起来。 联军本来就兵力不多,既然渝川港被很快攻陷,难保其他的各个港口还能守得住。 如果海岸线上的港口全都失守了,那么从国内运粮这条道就算是彻底封闭了。 海上的运输线被切断,联军的官兵就会饿肚子。 而就地征粮这件事就更不用想了,京畿及其周边的大部分地区,现在已经掌握在了青龙帝国的军队手中。想要就地解决温饱的问题,已经变得几乎不太现实了。就算偶尔能就近抢到一些粮食,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法解决根本的问题。 虽然联军的通讯手段比青龙帝国要先进许多——至少他们有了电报机,虽然说数量极少,而且效能十分的低下落后。但是相比之下,运输手段显然要比通讯手段落后了太多。 连蒸汽机和钢铁船体都还没能造出来,大型舰船就还只能是个遥远的梦想。 联军现在不管是军舰还是运输船、补给船,全都还是老旧的木质帆船。 尽管他们可以将船只造得比较大,排水量上千吨。而且少数的船只已经装备了火炮,有了一定的远距离作战能力。但是对于远洋作战来说,不管是运兵也好、运输后勤物资也好,这种船的效能都是非常低下的。 不仅运载能力不高,而且航行速度也很慢。对于企图立刻跨洋大规模地增兵作战来说,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且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尽管联军各国的国内军政两界,都对青龙帝国皇帝提出的非分要求感到难以接受,抵制的呼声很高。但是如果继续战争、尤其是进一步地扩大这场战争,各国的准备都不是很充分。 正是由于后勤运输问题难以在短时间内得到较好的解决,那么滞留在青龙帝国境内的联军部队的处境,就将很快地变得艰难而且危险。 打下去没有把握取胜、当然更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取胜;扩大战争又来不及;而对方的要求又是那么的高。联军显然进入了两难抉择的艰难尴尬境地。 为了应对这种棘手的局面,联军司令部经过彻夜紧急商讨,决定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以打促和。他们于第二天就集中兵力,突然对定州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定州是天京的门户,被认为是天京东南方向上最后的一道屏障,一向被兵家认为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如果定州失守,天京将赤裸裸地袒露在敌人的面前。 朝廷也非常重视定州这道门户的防御问题,很早就在这里部署了百万大军,而且还在日夜不停地加固各种防御工事。 联军集结了约四十余万人,分东、中、西三路,对定州进行猛烈的突击。被派驻在定州外围防守的是青龙国大批新组建的地方部队。开战没多久,他们很快就被打垮了。联军在一天之内就打到了防守定州的主阵地之前。 驻守在正面主阵地的虽然是青龙国皇家精锐的常备军主力部队。但是在三路联军的猛烈轮番打击之下,也很快就有些吃不住劲儿了——尤其是联军还动用了火枪和火炮,虽然说数量很少,但是攻击的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是伤亡惨重,至午夜时分,定州外围的主阵地已宣告全线失守。 攻击定州主城的惨烈的战斗,是从次日凌晨两点左右打响的,一直到第二天的天黑时分,猛烈的攻击始终在极其凶猛地持续着,中间几乎没有停顿过。 双方鏖战至当天的太阳落山之时,定州城内的大部分的城区和防御工事都相继宣告失守。 仅有城西北角的数万青龙帝国虎豹师的官兵——这是朝廷常年护卫在京畿地区的精锐力量——还在依托着有利的地形和坚固的建筑物以及复杂的街道,在拼死顽抗着。 联军发动了多次凶猛的攻击,始终无法得手。 双方又战至天色全黑之时,青龙帝国的大批援军相继赶到。联军担心继续打下去对自己不利,遂停止了大规模的攻击行动。 而青龙帝国-军方面也畏惧于对方凶悍的战斗力,再加上援军都是临时调动拼凑过来的,缺乏统一的指挥和决策人。 眼见对方开始收缩,他们也就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反击,以夺回失去的阵地。至此,交战的双方都有所顾忌,不约而同地开始逐渐脱离接触。 第二天的早上,联军派出代表提议双方暂时休战。青龙帝国–军也畏惧于对方的凶悍,巴不得就此停战。 达成休战口头协议之后,交战双方虽然都在紧锣密鼓地加紧对自己一方已经占领的区域进行防御加固,但是并没有再次爆发大规模的交战冲突。 双方都颇为默契地收缩了一点阵型,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军官们除了要求属下们保持警惕之外,还要求他们保持克制,不要试图去激怒对方。 定州一战至此告一段落。 是役,青龙帝国损失惨重。原驻守定州的百万大军中,多数部队相继迅速溃败。作为天京大门的定州县也大部被敌军攻陷,可谓十分丢脸。 但是因为联军没能攻陷整个定州就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在后来官方发布的战史资料以及学堂历史教科书上,这一仗均被描述成了青龙帝国的伟大胜利。 皇家御用的史学家们极力描绘在这场定州保卫战中,官兵们当时是如何如何地浴血奋战,打退了敌军的多少多少次的猖狂进攻,扞卫了青龙帝国的尊严等等。 后世在学校学习的学子们大多数在读史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独立的思考。 他们中的许多人本来就对历史这门课不感兴趣——其实这种现象在哪朝哪代都差不多,孩子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对历史没什么兴趣——而且在这种填鸭式的应试教育-体-制下,学生们考试的时候往往只管、也只能照着教科书上的结论来答题。 任何违反书上的应答都会被直接判错和扣分。所以很少有人会主动去深入地研究这一场战役的真实情况。 按照当时教科书上的说法:“渝川港大捷沉重地打击了联军的嚣张气焰。他们不甘心失败,垂死挣扎,发动了疯狂野蛮的定州战役,企图毕其功于一役。” “此次定州会战,联军集结了几乎所有的主力部队,妄图打开定州——这座通往天京的最后一道大门。但是我帝国的将士们万众一心,前仆后继,不畏强敌,众志成城。他们英勇顽强地多次打退了敌军的猖狂进攻。” “经两天一夜的艰苦激战,勇猛的帝国官兵们怀抱着坚定的信念,在伟大英明的圣上的领导下,彻底挫败了敌军的狂妄计划。我们英雄的定州城依然巍然屹立在无耻懦弱的敌军面前。联军的将领们最后不得不垂头丧气,承认了他们可耻的失败,并重新回到了谈判桌前。” 史书上这样写,学子们也就这样读,考试的时候就这样照着抄写上去。很少有人会去思考一个小小的问题——既然联军如此的懦弱和无能,我们那么的英勇强大,那为什么还不把他们干脆彻底地就地消灭完啊?大家还谈个什么判? 当然,史书和对百姓们的宣传是一回事,当时的皇上和朝廷的要员们的心里却是清楚明白的。定州这一仗的结果,让青龙帝国的军政要员们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联军依然有着不能小看的强悍战力。万一逼急了,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事实上,定州战役之后没几天,双方的代表团就都迫不及待地要求重启谈判。这一次,大家的态度都有了一定的收敛。经过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双方同意将战争赔款约定为一亿两千万青龙帝国金币,由联军所组成的各个国家协商之后,再按约定的比例进行分摊。 这是双方在最困难的问题上达成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协议。 接下来,他们双方又就其他的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吵和辩论,比如战俘的问题、滞留在青龙帝国的军队及其他人员如何遣返回国的问题、以及战争责任的追究、尤其是如何界定和处理战犯等等问题。在每一个问题上,双方都进行了长时间的艰苦谈判。 青龙国代表团认为对方属于战败,所有滞留在青龙帝国境内的武装人员都应属于战俘。但是联军方面肯定不干。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终战条约,不是投降条约。只是双方都不想打了,所以大家才坐下来谈判的。怎么能说我们是战败的一方呢?要不咱们还接着打下去? 联军代表们开始的期望值还是很高的,但是随着定州并没有完全拿下,而青龙国的大批军队纷纷云集在定州的附近,联军代表的底气显然也就没有一开始的那么足了。 骆荆山的调子唱得比较高。他表面非常镇定,说打下去就打下去,一旦你们全线溃败,那条件就不再是这个条件了。到时候无论我们说什么,你们都得接受。 经过反复的争吵,最后大家还是接受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方案:就是所有的联军武装人员都必须放下武器,等待遣返。 这期间他们必须接受青龙国方面的安排和管理,但他们不属于战俘,不能当做战俘来对待。 可是那些原本已经被青龙帝国方面所俘虏的人员,则必须被当做战俘来对待了。 至于联军方面的高级将领们,则可以作为谈判代表或外交人员来对待,可以不解除武器,但是必须随最后一批遣返人员一起,返回他们各自的国内,不得再以任何借口滞留。 但是如果在滞留期间,有不服从青龙帝国方面的安排,甚至煽动下属进行武力对抗的,一经发现,可立即当做战犯处理,青龙帝国的军队有权将他们当做敌人对待,并进行武力弹压。 在这场艰苦的谈判桌上,双方经常会爆发极为激烈的争吵,不仅大家都拍着桌子指着鼻子互相大骂,还常常动不动就进行武力的威胁,整个过程看起来好像很艰苦很难缠。但是双方的代表们心里很都清楚,谈判的长时间拖延对谁来说都是没有好处的。 青龙帝国的朝廷要员们普遍担心,联军各国的国内正在积极备战,谋划进一步的扩大战争。 而联军方面则担心,继续拖延谈判会使青龙帝国方面的防御准备越来越充分,这对他们继续滞留在青龙帝国的这点军队来说,就将变得越来越危险——尤其是他们的后勤供应问题,随着时间的拖延,只能是越来越紧张。 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是,江小龙居然一直都没有露面。他的存在也让联军的高级将领们感到十分忌惮,生怕他什么时候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最后一个也是最有意思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对待已经被俘的青龙帝国前皇帝——仁宗帝的问题。他是在忽尔嘉腾战役中被联军俘获的。 随着他的被俘之后,联军就胁迫他打开了长城的一个缺口。但是在这之后,这个号称史上最大的人质就不管用了。自俘虏了皇帝之后,联军一开始感觉是如获至宝。他们以为从此之后将通行无阻,但是却再也没有能利用这位皇帝打开过任何一座城门。 第1章 (一三二)解散 联军高层逐渐对他也就失去了兴趣。尤其是青龙帝国新的皇帝闪电般登基,这使得他们手中的这张所谓的“王炸”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到最后干脆就只好养着算了。 如今战争结束了,这个问题终归是需要解决的。但是青龙帝国的代表对迎接先皇的回归,似乎兴趣不大。他们的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耻辱。 而且宣武帝也很不想看见他父亲的归来——他要是回来了,那朕怎么办? 青龙帝国代表团的人再三强调:你们不能拿这个人质来作为一个条件来谈判。我们不接受任何以先皇为筹码的会谈。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们就当没看见好了。 联军的代表一开始对这个问题很是不解——这可是你们新皇的老爸啊!难道你们谁都不想要他了么? 青龙帝国的朝中,也有一些元老们是想积极将先皇给迎接回来的。但是他们的声音非常的微弱。因为现任的皇上对此兴趣缺缺。 你非要迎接老皇帝回来是什么意思?——这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当年岳飞为什么会被杀?就因为他总是嚷着要迎回被俘的二帝。你说你把他们接回来了,那我这个现任皇帝的位置往哪里摆?你岳飞非要把他们弄回来是什么意思? 最后,这位大名鼎鼎的抗金英雄就被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送上了断头台。“莫须有”是个啥意思?就是他们连罪名都懒得给你找了,反正就这么地吧,岳飞您老人家还是赶紧死了算了,免得你想不明白,还搞得我们大家也都跟着难受。 所以,现在的谈判桌上就出现了这么有趣的一幕。联军非要把仁宗帝送还不可;青龙帝国的人却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最后实在推脱不掉了,只好答应对方:既然你们非想送还,那就送还吧,但是不允许有任何的附带条件,包括在谈判中也不要提这个问题。不然的话那你们就随意处置这个老头子好了,我们没什么意见。 在谈判结束之后没多久,联军方面就很隆重、很恭敬地将先皇仁宗帝给送回了天京——毕竟这还是个一国之君嘛——可是宣武帝根本不见,只是吩咐人秘密地将他的父亲——这个曾经煊赫一时的仁宗帝——给送到千里之外的西山天井寺,让他出家做了和尚。 自此之后,西山的山上山下都部署有军队和密探,没有宣武帝的亲笔手谕,就没有人能再见得到这位先皇。 先皇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很尴尬的,不要说掀不起什么风浪,能保住命就算是不错的结局了。所以他也没有任何的抱怨,老老实实地呆在寺里做他的和尚好了。 本来他还希望那个一直跟随着他的侍女玉兰,能够还跟他在一起出家,也算有个小女伴儿来照顾他的生活。但是宣武帝对此不置可否,根本不想考虑这件事情,也只好作罢。 至于当初随先皇一起被俘的人员,包括前军机大臣黄潇晟等人在内,全都被秘密送往大理寺,当做重犯关押,并在作了秘密审讯记录之后,全部悄然处以斩首。 他们的家人虽多方奔走打听,但是始终得不到任何的消息。 在这不久之后,一位刑部的官员到这些人家的家里全部走了一遍,分别带去了一些抚恤金,并告诉他们,你们的亲人已经为国尽忠了。如果还是到处乱打听的话,小心全族人的性命。 至此,这件事情终于渐渐平息。 青龙帝国的代表和联军的代表经过十多天的艰难谈判,双方在所有的重大问题上都基本达成了原则上的一致。 第二个月初,双方谈判代表在定州签订了协议,史称《定州条约》。 战争终于结束了。这是青龙帝国有史以来在同西方列强的战争中,首次获得了胜利。在此之前的近百年历史中,青龙帝国屡屡受人欺负,多次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 这一次的战争胜利犹如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般。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各地都组织了盛大的游行欢庆活动,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人人喜形于色,到处张灯结彩。 而联军各成员国的国内政坛,则是一片愁云惨淡。一些好斗的强硬派人士感到极度的沮丧和不满,纷纷嚷着要重启战端,必须要找回这个面子。 但是这个条约是经各个国家的议院或者元老院批准签字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想继续劳民伤财地发动战争。更多的人关注的是他们国内的经济和科技发展,这样一场原本就没有大规模设想的战争,现在更是缺乏继续耗费资源打下去的理由了。 至于面子,商人们更看重的是利益,面子问题没那么重要。 西方各国的人民倒是都在欢呼着这场战争的终结。 当战败的军队回到国内的时候,官兵们的家属纷纷走上街头迎接他们的亲人回家。对于西方人的理念来说,战争的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里的父子兄弟能够平安地回来。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为什么非要到千里之外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去送死呢? 他们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甚至把带着兵回来的将官们都奉做是英雄。 只有一个国家例外——那就是樱花帝国。 在这个国家的理念中,战败是非常可耻的。武士如果不能取胜,就应当去玉碎。这才是武士的本分,也是武士的荣光。 所以他们的回国都是灰头土脸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松本久卫门并不是此次樱花帝国派遣军的最高将领。他是后来加入这场战争的。但是原先的最高指挥官松野太郎病了,没有能赶到天京会战的现场去指挥。 在当时赶到天京地区的樱花帝国-军队中,只有松本久卫门的官阶最高,因此他被授予全权指挥樱花帝国青龙派遣军所部,并且在谈判代表团中,成为了樱花帝国的首席代表。 迫于形势,松本久卫门也跟着联军代表们一起签署了《定州条约》。但是在回国之后,他遭到了军政两届许多官员们的怒骂,甚至有多人威胁要杀死他——尽管这个条约是天皇批准的。 人们不敢去质疑天皇,于是就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松本久卫门的身上。 承受不住压力的松本久卫门,在回国的一个月之后,终于在家中切腹自杀了。 临死之前,他写了一份手稿,详细回顾了这场战争,意见比较的中肯。在谈到江小龙的时候,他写道:“江这个小孩子过于早熟,实乃怪哉。或许是天意吧。” “今后如果短期内再有与青龙国之间的战争,我希望在我之后的指挥者们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绝不能小看这个年纪还非常小的军事天才。一定要把他当作是一个最为强劲、甚至是最为危险的对手来考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此人极善捕捉战机。他总能找到对手疏忽的地方,给予最为凶悍野蛮的打击。而这种打击一定是致命的。” “他很会带兵,而且带出来的一定是精兵。与大多数青龙帝国的军事指挥人员不同,他的战术理念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非常先进,值得学习。” “同时,江对于如何使用先进的火药来作战,也有非常独到的见解。奇袭赵家庄就是一个经典的案例。另外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经典战役,就是着名的永州会战。任何没有研究透这两场战役的人,注定是要在江的手上再次吃大亏的。” “如果可能,我大樱花帝国的情报机构应当对江小龙这个人,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必要的话,应当将这个人永远消除,以绝后患。” 松本死后,他的这份遗言手稿被整理成一份绝密文件,在樱花国军政两届的高层中广泛传阅。而手稿的原件,则被送入情报机构,作为机密文件存档。 樱花国军部则专门为此成立了课题组,对此次多国联军入侵青龙帝国的战事——其中重点是有江小龙参与指挥的战事——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 他们总结出来的论文洋洋洒洒,足足五千多页厚厚的一本报告。其中的一部分精华,被摘录到了帝国军事学院的教材中,供大家学习和参考。 樱花帝国的情报机构也针对江小龙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和分析,并制定出了一份详细计划,准备了三套清除江小龙的行动方案。 只不过这些行动还没有实施,青龙帝国的内部就出现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情报机构的人忽然发现,江小龙这个家伙再一次不可思议地失去了踪迹——当然,这是后话了。 与此同时,世界各大强国也都对这场战争进行了总结和研究。在一片对江小龙的狂热议论声中,有一些人则对此表示不以为然。 这些人都是一些穿越者——准确地说,是众多穿越者中对军事比较懂行的极一小部分人。 每当一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的齿间就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些轻微的冷笑。因为他们知道,江小龙的诸多理念来自于后世,而不是他一个人的什么发明创造。 不过这些人很少,即使是在穿越者当中,他们的含量也是微乎其微的。大多数的穿越者都是各学科的研究精英,即使他们来自于后世,但是多数人并不懂后现代的军事理论。因为这毕竟不是他们深入研究的内容。 而且即便是在这些懂得军事理论的穿越者来说,能够像江小龙这么精通军事知识,并且能身体力行地贯彻实施的人,更是微乎其微。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是真正研究军事理论的,并且更不可能是实际带过兵的人。 其实江小龙也没有真正带过兵,只是在前世做谍报工作之前,受到过较为系统的军事训练而已。但是他在中学时代的时候,对这方面是有着狂热的爱好的。 再加上他善动脑筋,爱琢磨事情,尤其是在穿越之后又有了带兵上阵的机会。这才给了他发挥的空间和表演的舞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目前来讲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争终于是结束了。青龙帝国此时全国都已经陷入了狂欢的节奏。 在赵家庄奇袭战之后,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江小龙,就是在这个时候又一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的。倒不是他自己之前要想做个隐士,现在又忽然想要现身于世。这个其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这支队伍所携带的粮草已经快要消耗光了。他不得不出来。 没有吃的是个大问题,他手下这几千号人不能跟着他一起饿肚子。他必须要找到最近的官府,寻求解决粮草的问题。 是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江小龙带着他的江家军赶到了天京东部的泾江郊外。在这里他联络上的了当地的官府,并且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粮草。 与此同时,他出现的消息也就传遍了天下。泾江守备大人希望他带兵入城。但是他没有进入,因为他还有他想办的事情还没有办。 他到了泾江之后就召集了所有的人讲话。这次他所做的这一件事情,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之外——就是他打算宣布解散他的部队——那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江家军。 没有任何的预兆,他甚至也没跟他的那班心腹干将们透露出半点消息。这天早上的早饭之后,他就集合了所有的属下们,发表了他自称的最后一次的训话。 他首先告诉大家:战争胜利了,全国都在欢庆,他本人也倍感欣慰。终于和平了,这是所有前线将士们努力的结果,包括我们自己。这也是所有用实际行动来支援军队作战的百姓们的功劳——尽管他们并没有真的上前线杀敌。 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的大力支持,军队就不可能取得胜利。 随后,他表示非常感谢大家的努力。在极为困难的日子里,他们曾无数次面对着强大到难以置信的敌军,环境险恶,胜利的希望十分的渺茫。但是,所有的战友们都无怨无悔地跟随着他江小龙,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在此他表示由衷地感谢大家。 接下来话锋一转,他告诉大家:战争结束了,国家不会再养这么多的军队。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非正统的原朝廷嫡系的部队。说到底,我们也是一支临时组建的地方部队而已。在战争结束之后,所有的这种临时组建的部队,都应该被解散。 “我们的使命终结了!”江小龙在演讲中说道:“你们大家共同创造了历史!史书上会记上你们一笔!人民会世代传颂你们的功绩!朝廷也会感谢你们!但是,请大家记住。我们的使命到这里,其实已经暂告终结了。” “也许有一天,战争再次爆发,国家再次陷入于危难之中。那么我请求各位,如果到时候你们还能动弹的话,请你们自觉主动地为国家尽一分力。” “至于现在,既然战争已经结束。我希望各位能够返回乡里,或者去找寻适合你们自己生存的地方,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低调地、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也许很多人不能理解这个决定。不过不要紧,你们可以慢慢地去理解。至于各位想要的高官厚禄。我在这里说一句:我们打仗,你们跟随着我去出生入死的时候,我们当时所有人的初衷是什么?是保卫家乡,保卫百姓,保卫国家,抵抗异族人的入侵。对不对?” “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自己的本心。至于封赏,我希望各位暂且能与自己的上级军官保持一定的联络。朝廷但有封赏,我江小龙本人在此保证,该是大家的就一定会全都分给大家。” “但是至于封官,我希望你们还是做回普通老百姓的好。做官这条路其实是很危险的。大家可能会在战场上毫不畏惧地面对死亡,但是不一定都能做得了官。当然,这不是命令,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建议。至于听不听,在于你们自己。你们选择好了自己的路,就去吧,我不阻拦。” 讲到最后,江小龙十分动情地说道:“很感谢一直以来大家舍身忘死的追随。我江小龙永世难忘……咱们,就此别过吧……” 他的话说完之后很久,大家都面面相觑,除了感到震惊之外,基本上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绝大多数人的确是无法理解江小龙的这一决定的——包括他的那批亲信将领们——他们随后议论纷纷,神情激昂。 有的人甚至表示:无论如何,他们都将追随在江小龙大帅的左右,哪怕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解散这支队伍,他们大多数人都表示,不想服从。 只有极小的一部分人觉得,也许江大帅说的是对的。或许咱们真的没有那个命去享受什么高官厚禄的生活,还是本分一点,先回去讨生活再说吧。 况且现在全国都知道有个江家军。只要是追随过江小龙,成为过他的部队中的一员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另眼相看的。 江小龙费尽了口舌,结果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了离开。绝大部分的人还是表示要追随着他,真的是赶都赶不走,江小龙本人对此也觉得很绝望。 他的意见第一次遭到了大部分人的抵制和不理解,也不准备执行。 而且就连多伦富德等人也表示不能理解。他们不仅不理解他的意思,从开始的震惊之后,这时候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尤其是吴浩雄,咧着大嘴笑着说道:“大帅!弟兄们都是真心诚意地要跟着您的,要不……我拿扫把来赶他们?” 江小龙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胳膊挥了挥,然后就倒背着双手离开了主席台。 一众亲信将领们见他走了,赶紧挥挥手示意所有人不要再出声了,就这么悄悄散了吧。然后他们就紧跟着去追江小龙的背影去了。 到了住处,齐元直首先气急败坏地说道:“大帅,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了这么长的时间,很多人死了,很多人受过伤,还有些人残疾了。您怎么就一下就要解散他们呢?卸磨杀驴这种事情是要遭天谴的,咱们不能这么干。” 江小龙被气乐了。他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他们了?再说他们也不是驴啊!我只是觉得,再保留这支军队的话,对他们谁都不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然后他挥了挥手说道:“是的,这么做他们肯定觉得很不公平,也会非常的抵触。如果大家想要封赏,想要一个更好的前程,我是绝不拦着的。我只是想忠告大家一句:这支队伍解散了,对谁都好。保留这支队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谁知道,他们都还想跟着我。” “跟着大帅好啊!跟着大帅砍人真特么的爽!”吴浩雄傻笑着,用跟着江小龙学会的说话方式说道:“砍人一时爽,一直砍就一直爽!” 江小龙叹了口气说道:“今后和平了,没人给你砍了。你再砍人就是犯法的。你还是去做个平头百姓吧,比如做个小买卖什么的。” “我去做小买卖?”吴浩雄登时瞪圆了眼睛说道:“大帅,你觉得我像是个能去做小买卖的那种人吗?” “不是像,简直是太像了!”赵树勇立刻不失时机地打击他道:“你小子天生就是一个做小买卖的料!哈哈哈……”他看着吴浩雄气鼓鼓的样子,终于开怀大笑起来。 江小龙带着队伍在泾江呆了不到两天,消息就已经传入了宫中。 宣武帝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大喜过望,拍案说道:“这个小兔崽子……呃,不,朕还以为朕的这个贤弟失踪了呢。哈哈哈,快!快请他入宫!把他的手下全都带来,朕要好好地封赏他们!” 第1章 (一三三)江小龙,你可知罪? 皇上的旨意飞快地就被送到了江小龙的手上。其大意是:着江小龙及其所部人等火速进宫觐见,不得有误。 所部人等?是所有的人吗?江小龙有些诧异,这可是好几千号人呢,全都进宫去? 传达旨意的人回答道:“是的,一个都不能漏。你们要即刻启程,陛下正等着见呢!” “再怎么着也应该是在皇宫的外面吧?”江小龙这样想着,便召集好了所有的人马,立刻列队入京。 关于江家军的这第一次入京,后世有一名叫做斯蒂芬·杰西卡的西方史学家、哲学家兼文学家,在她的鸿篇巨作《世界近代发展史》中,是这样描述这支队伍的首次进京的:“相对于当时动不动就以十万甚至百万为量词的军队而言,这支队伍毫不起眼,甚至我们难以将之称为是一支独立编制的军队。因为他们不仅在人数上少得可怜,甚至还个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就跟那些到处游荡的穷苦难民们一样。但这却是赫赫有名,享誉天下的江家军。它的存在让世界都为之战栗。” “这支军队的指挥官非常的年轻,换句话说简直年轻得让人难以置信。可却正是在这个年轻人的带领下,江家军创造了许多个不可思议的奇迹。甚至可以说,这支部队的创建者兼指挥者江小龙,凭借着一己之力,改变了历史,强行将九国联军必胜无疑的局面给颠覆了。换句话说,他愣是把惯性巨大的历史车轮,给生生地扭转了一个方向,把整个世界历史的行进轨道给完全改变了。” “江小龙——这个名字注定是会载入史册,并永传后世的。” 当皇帝陛下传谕江家军全体进京之后,京城的各级官员们很快就都风闻了此事。他们都知道这江小龙是帝国这场战争中的一大功臣。更重要的是,皇帝陛下此时心情极佳,龙颜大悦。这也正是他们露脸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于是乎,京城里许许多多的官员们立刻就行动了起来。他们动员起自己的手下、部队以及沿街的老百姓们,甚至组织起自己府中以及民间的那些乐队、艺人团体们,沿街夹道欢迎。 被组织上街的好多人都被分发了鲜花、各色纸花、纸彩带、红绸带、火把、灯笼和爆竹什么的。书法艺术大拿们也都被请了出来,就地书写横幅,墨迹未干就赶紧打了起来,内容大都是一些对皇帝歌功颂德的词句,间或也有一些是称颂赞扬江小龙及其江家军战功的。 眼下战争结束,本来就是在举国欢庆之中的时期,所以整个入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人群也不显得如何的突兀。一时间到处锣鼓喧天,有些地方还载歌载舞,舞狮戏龙,还有一些戴着喜庆娃娃面具的人在蹦来蹦去。 如今,江小龙已经取得了传闻天下的赫赫战功,不管这个时代的资讯有多么的不发达。但是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每个人都知道了他的事迹。 不要说这是由京城各级官员们组织起来的欢庆活动,就是百姓们也都互相之间奔走相告。每个人都想看一看江小龙这个神奇的小大帅。一听到江家军要进城的这个消息,无数的人就自发地走上了街头,想要一睹他们的风采——尽管有的人为此已经等了好长的时间。 京城一时间为此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场景,江家军所要经过的大街上却是挤得一塌糊涂,官府不得不出动军队以及各级府衙的杂役兵卒人等,出来维持秩序。 江小龙瘦小的个子,却骑着缴获而来的西洋高头大马,带着他的一帮亲随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身边跟他并驾齐驱的,是早早就到城门口来迎接他的大内总管李公公。 前世就颇有阅历、见惯大场面的江小龙,此时表现得十分的淡定和矜持,与他的年龄明显不符。他面带微笑地不断向周围的欢迎群众们挥手致意,既没有得意非凡,也没有显得局促不安。 百姓众人都相互之间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许多人坚信江小龙就是天神下凡。不然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打得出那些近似于传奇一般的赫赫战功呢? “你们看他那淡定的样子,绝对是见过大阵仗的……” “这肯定不是装的,不然你骑到那马上试试?在这么多人围着看的情况下,吓都能把你吓死……” “说得好像你上去就行似的,被这么多人围观,我看你非尿裤子不可……” “啧啧啧,小小年纪,你看那派头,要是我家儿子有这么风光就好了……” “你就指望你儿子,你咋就不指望自己有出息呢?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吗……” 除了议论纷纷的百姓之外,沿途还有数不尽的官员们走上前来,向江小龙表示致意,并且对他所创下的赫赫战功表示钦佩云云。 江小龙非常礼貌得体地一一回礼,但是大多数人他都没能记住——并不是他的记性不好,而是他心中深知,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可能不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来打招呼的,记不记住好像关系也不大。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今后要进入政界的野心,以后也就未必还能跟他们再打什么交道。 整个数千人的队伍行进在大街上,围观的大多数老百姓的眼光是狂热的——这可是传说中百战百胜的江家军啊!别看他们衣衫褴褛,面目肮脏,但这些却都是个顶个的英雄人物啊!听说他们随便一个人上去,就能打得十几个联军战士灵魂出窍呢! 远远可见皇宫巍峨的南天门以及紫红色的高大城墙——那里便是天宫城,也就是天子所在的皇宫城——这是天京城的城中之城,里面有数十座的宫殿,占地约七十万平方米。 在李公公的带领下,部队顺利地进入了皇城——只是在进城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要求下了马,兵器、盔甲和马匹都需要交由把守皇城的禁军来保管,出了皇宫城之后,他们才可以自行前往指定的地方认领。 宣武大帝率领着一班文臣武将,亲自到乾清宫门前来等候迎接。这对于臣子来说是莫大的尊荣,因为只有非常重要的盛大庆典,才会在乾清宫举行。而更为重要的是,这可是皇帝陛下带领着朝廷重臣们在亲自等候迎接啊!就是翻遍史书也很难找得到几次这样的尊容吧? 江小龙及其大批手下在李公公的引领下,在皇帝面前几十步的距离就叩拜谢恩。 皇帝哈哈大笑,一边大喊:“贤弟免礼!大家都平身!平身!”一边快步地迎了上来。 虽然皇帝这样叫,但是大家还是齐齐额头触地,恭恭敬敬地叩拜,直到皇帝上前伸手把江小龙硬给拉了起来。 等到江小龙站起身来,本来还是满面笑容的皇帝,忽然板了面孔怒道:“江小龙,你可知罪吗?” 江小龙有些莫名其妙地回道:“微臣罪该万死……不过微臣愚鲁,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请圣上示下,微臣何罪之有?” 皇帝怒道:“这段时间你踏马的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为什么要躲起来?” 原来是这个事情,江小龙暗自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赵家庄之战之后,微臣重疾复发,不省人事地昏睡了几天,无法行动,因此下属们只好将微臣送到山中,躲藏了一段时间。” 虽然靖王一直叫他贤弟,但是现在不同了,靖王变成了宣武帝。咱们做臣子的就要有做臣子的觉悟,这一次见面就先不要再自称愚弟了,也不应该称呼对方皇帝哥哥。这一点江小龙是很清醒的。 其实,江小龙的这个回答只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他的确是带着部队去找了个隐蔽安全的地方休息去了。他也的确是一直在睡觉。但是他并不是因为重疾复发而昏睡不醒,也不是身体哪里特别的不舒服,除了打仗时有些磕磕碰碰的些小外伤之外,他并没有什么损伤。 不仅是他,在这段时间里,整个江家军的人马都跟他一样,每天除了大吃大喝以外,就是美美地睡大觉,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外丛林里养精蓄锐。 他们还经常出去打猎,打回来的收获就马上剥皮烧烤喝酒。 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江小龙经过形势判断分析,得出结论认为:联军其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穷途末路了。虽然他们还保持有相当强悍的战斗力,并且粮草问题必定还能继续支撑一段时间——赵家庄的确是他们的一个大的粮草基地,但是类似的粮草基地他们还有好几个。 虽然因为赵家庄的被摧毁,他们的粮草供应出现了较大的困难,但是他们暂时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刻。不过,如果在短时间之内,他们不能在战场上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突破的话,这个粮食的问题迟早会拖死他们的。 而联军能够在短期内取得很大的战果吗?江小龙认为不能。此时青龙帝国在天京城内外集结了数不尽的重兵。联军再怎么厉害也不行,因为双方在兵力数量的对比上相差太大。 不仅如此,因为赵家庄被偷袭,联军他们还必须分兵保卫自己的现有的粮草基地以及运输线。这就使得他们更无法放胆去做全力攻击天京的行动了。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联军虽说实际兵力已经达到了八十万。但是他们在突击定州的时候却只能集结了四十余万的部队。 除了主攻部队的侧后需要一定的保护之外——联军主力此时已经基本陷入了青龙帝国-军的团团包围之中——他们还必须对港口、粮草基地和运输线这类地方采取重点保护的措施。 当时松本久卫门曾经提出过:不要管这些港口和基地什么的了。大家破釜沉舟,全力以赴地杀进天京城去。只要攻陷了青龙帝国的首都,那就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但是多数的联军将领并不同意来这么一场豪赌。先不说是否能在短期内攻克天京,就算是好不容易攻陷了,他皇帝不会跑吗?天京城那么大,你又兵力太少,谁也不想处在被四面包围的情况之下。 就别说围攻天京了,现在整个联军的部队基本上都已经处于被半包围的状态之下了——除了运输线还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之外,其他部队的周边已经基本上都是青龙帝国的重兵了。你要真是打进了天京,那皇帝不跑才怪。 皇帝跑了,你打下一座空城真的就有用吗?他还是照样可以发号施令啊。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人给堵在天京城里,成了瓮中之鳖,想跑都没地方跑了。 所以松本久卫门的提议很快就被多数人给否决了。 正是因为看到了联军已经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江小龙认为,战争的最后结束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既然如此,那他还瞎忙什么忙? 外面有无数的军队和将领在操心这些事。他江小龙兵微将寡的,还去管那么多的闲事干嘛?还要带着这些弟兄们去出生入死么?——没这个必要了啦! 所以他干脆,就把队伍给拉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去躲了起来,先舒舒服服地睡一些日子的大觉再说。 当然,这段时间他还是不断地派人出去,密切地关注着外面的动向的。虽然说打听来的大多都是乡野传闻,而且都是过了时的,但是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说到这里就又牵扯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评价赵梁大捷、渝川港大捷和定州保卫战的问题。在战争结束以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渝川港大捷和定州保卫战都被官方定性为,是终结这场战争的关键性的两场战役。 江小龙对此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的评论和看法。但是也有后世的史学家斗胆指出:自赵梁大捷之后,江小龙就带着队伍躲了起来,远离了这场战争。这种行为的本身,就是他本人对赵梁大捷的一个无声的评价。 从实际的角度来说,后世的史学家们也纷纷认为,赵梁大捷才是决定联军失败的一场关键性战役。 渝川港之战和定安保卫战是必然会发生的,但是这两场战役只是双方在谈判桌上谈不拢的情况下,最后的两次较量而已。双方的高层都希望依靠这两场战役的结果,让自己在谈判桌上能争取到更大的主动甚至是更多的利益,至于战斗的结果,从宏观上来讲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双方当时都是想以打促和的,只要是没有出现完全一边倒的惨败状况,最终大家还是要回到谈判桌前的。所以史学家们认为,真正要让大家走上谈判桌的,应该是赵梁大捷。 当然,这种学术上的认知都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 在江家军集体整休的这段日子里,江小龙及其下属们过的那是相当的滋润。但是很奇怪的是,江小龙一直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头上的外伤和脑震荡所引起的眩晕后遗症早就在几个月之前就好了。至于肝部,好像也越来越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了。 当大家关心他,问起这些情况的时候,他如实地回答,结果在场的没有一个精通医术的医生,顶多就是几个当初跟着万紫霞和杨晟鲁学过几天的救护医疗队的女人,但是她们只会简单的外伤处理和急救,更深层次的东西是没有学过的。 至于万紫霞和杨晟鲁,在永州之战胜利以后。他们就自愿地留在了当地,考察那里的放射性矿物质的情况,并进行相应的分析和研究。大家分手之后就失去了联系,再也没有音讯了。 所以当时江小龙所面临的问题,是没有人能回答得了的,不管大家有多么的关心。所以,所有的人就都在安慰着江小龙,纷纷说道:没有感觉就是表示病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应该是喜事,所以大帅您也就不必再担心了等等。 只有喝多了的赵树勇嘟嘟囔囔地说道:“有些人病入膏肓的时候也是这样。病人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好了,其实已经到了什么药都不起作用的最后时刻了,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他立刻就被吴浩雄和赵贵忠等人给打了出去。 江小龙对自己的病情也很是疑惑和郁闷。他对现代医学没什么研究,但是非常信服万紫霞的判断——而且他相信万紫霞必定就是他的前世女友云梦夏。那云梦夏是谁啊?那可是前世国际着名的医学专家来的。她的判断能有错么? 但是皇帝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知道江小龙确实是身上有着很重的病,根据杨晟鲁以及其他了解情况的属下等人私下里向他汇报的说法,江小龙身上的病恐怕还是不治之症! “真是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啊!”皇帝有时候私下里也有些感叹。 一方面江小龙在战争中的表现,的确是非常的厉害,简直到了令人暗自恐惧的程度——他的带兵方法,他的奇思妙想,他对细节的严格要求和把控,对战机的精准掌握,以及战术上面的各种层出不穷的奇招妙招,都不是当时的那些将领们所具备的。 更恐怖的是,他好像还知道许许多多其他同时代的人所不知道的东西。这家伙简直是个神鬼莫测的对手——万一这小子要是真与我们为敌的话,谁特么的敢拍胸脯保证一定能击败他? 这个之前一直在乡野胡混的小无赖,突然之间就成为了全国瞩目的大英雄——这很荒唐! 而且还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民间传说的天神附体之类的神怪说法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解释的。 靖王其实也不怎么信神,对那些神神叨叨的说法不置可否。所以靖王在当皇帝之前,对江小龙总是很忌惮的。他总是想着要怎么打压他,甚至迫切地希望他能在哪一场战役之中,忽然间的为国尽忠、自然死亡了。 不过靖王也很矛盾,每逢碰到重大的难题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小家伙。甚至在后来跟联军代表团谈判的时候,他也迫切地希望江小龙能参加这些重要的谈判会议。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江小龙一定会那些外国人的语言,至少会其中的一两种。而且他还相当的了解那些外国佬的行为和思维方式。似乎比所有的人都了解——这是他的直觉。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直觉是对的。 还有就是,他发觉每逢极其重要的大事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出的主意都是很老到的。即便是有着靖王第一谋士之称的骆荆山,也无法与他相比。 按照江小龙的话来说,叫做:“没有比对,就没有伤害。” 骆荆山确实老谋深算。但是他的智慧大多都是用在了政治权谋以及溜须拍马上了。有他在,靖王很受用,在朝廷的权谋争斗之中,他也肯定比江小龙要能干。 但是在与洋人打交道这方面,包括打仗和谈判,皇上深信当世恐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江小龙的——就他当时所知道的所有人而言。 这也是皇上——当初的靖王——心里很矛盾的地方。他一方面想打压江小龙,因为他太能干;另一方面他又很想拉拢江小龙,因为他太能干。 至于能不能拉拢得到,靖王实在是没有把握——这还是因为他太能干。 真正能干的人,是很难拉拢得到的! 因为你想让他帮你干的事情,你想让他帮你实现的目标,他都能做得到——那他为什么还要帮你做呢? 除非他没什么野心! 如今战争结束了。江小龙也入了京,现在就站在了他这位皇帝的面前,说起了他身上的不治之症——这个说法极有说服力,皇帝当即就面色沉重了起来。 第1章 (一三四)空前盛宴 在这一刻,皇帝的脑子里突然间灵光一现:如果这小家伙真的将不久于人世的话…… 那他到底还能不能治得好呢?…… 那他治好了到底是不是对我更有利呢? 在这灵光一现之后,他的思绪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如果不是江小龙自己的事情的话,这种事情要是能问问江小龙就好了。这家伙对这种非常棘手的问题,总能一针见血地马上就能帮他指出最好的应对办法来…… 可是问题是这事儿就发生在他的身上,你总不能去问他一句,你的这个病以及朕对你的态度,应该怎么做合适吧? 也许……应该是治好了他的话,对朕来说会更好一些,是不是?起码也要争取一下呢……在忽尔嘉腾惨败之后,你看他帮老子所出的那个主意,简直是神来之笔……或许还是应该全力帮他一把才对……像这样有如此才华的人,简直是上天所赐…… 当然,所有的这些想法在皇帝的脑海中都是一闪而过的。 他在听了江小龙的回答之后,马上就一脸的凝重,左手拉住江小龙的小手,右手在上面轻轻地拍着,语气诚恳地安慰道:“贤弟放心。朕自有办法,必定能把你的病给治好的。如果太医院的那帮家伙敢不治好你的病,朕就把他们统统都给治了。” 说完这话,皇帝又看向江小龙身后的那几千人,微笑着说道:“贤弟啊!你还有欺君之罪啊!在永州的时候,朕跟你借兵,你却说你都没兵了,全都打光了。结果呢,这不又是好几千的精兵强将?” 江小龙又要行礼,皇帝急忙拉着他手说道:“平身平身,不必多礼,站着说话就好!” 他心情不错,江小龙就躬了躬身回答道:“陛下当时也看到了,确实是没兵了……” 皇上立刻打断他说道:“那你是怎么打出赵梁大捷的?” 江小龙微笑道:“其实只有赵家庄而已。梁家集是叶剑飞将军的四十万兵打出来的,与微臣无干。赵家庄呢,其实微臣也不是硬碰硬的。” 他伸手向后一摆说道:“臣下这队人马里面,其实大部分确实还都是一些工匠。微臣只是耍了一个小聪明,就把赵家庄给打的鸡飞狗跳了。”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小龙正色说道:“赵家庄依山而建,背靠悬崖。这当然是极为稳妥的方案,没有人能从悬崖上往下飞。” “臣下当时只是偷袭了悬崖上的守军,然后让工匠们在早就准备好的竹筒子里面灌足了火药和酒水。这些东西一点着了就能像火箭一样地往下乱飞。” “陛下您想,半夜三更时分,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这几百根火箭突然间从天而降,乱七八糟地砸下来,下面又都是满地的粮草垛子,一点就着。一下子就满天飞舞着火箭,满地都是熊熊大火,那还不把他们都吓得乱成了一锅粥?微臣就像过年放炮仗一样地过足了瘾,然后就趁着夜幕落荒而逃了。” “赵家庄当时看起来很恐怖,火光冲天,人喊马叫的,其实微臣却没有打什么硬碰硬的仗,这本来手上也没有兵,就是想打那也打不起啊!” “哈哈哈哈……”皇上仰天大笑。关于这一仗的大略情形,他其实是早就有所耳闻的。 虽然联军的将领们不会告诉他,江小龙的人马也是现在才出现,但是赵家庄的周围有许多的百姓啊,赵家庄里面也有很多的青龙国运粮草的民夫啊。 这些民夫和百姓当天夜里就逃了一个干干净净。事后他们自然就会把当时所看到的场景到处去吹嘘的,他们一定会说什么亲眼见证了当时的赵家庄遭到了江家军的疯狂肆虐,整个那片地区是地动山摇的,吓人无比。无数的火龙在空中到处横飞,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一夜,整个那片土地基本上都被翻了个个儿。 江家军厉害啊,那绝对都是天上下凡的战神啊。联军虽然凶猛野蛮,但是遇上了这些天兵天将,那也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儿了。 街头巷尾谈论这起战事的人多了去了,皇帝当然也就知道了当时大概的情况——这是江小龙利用火和炸药,又打了一场巧仗。 “贤弟果然是我朝的战神!是朕的定海神针!哈哈哈……”皇帝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他忽然回身对手下人怒吼道:“赶快拟旨,朕要封朕的贤弟为护国公!他手下的其他这些将领个个都要封爵……至于封什么爵位,你们先斟酌一下。不过要快,朕马上就要全部封赏!” 青龙帝国的爵位分为王、公、侯、伯、子、男几个等级。按以往惯例,王和公都是皇亲国戚,尤其是王,不是皇室的亲属的话,那是无论多大的功劳都是得不到的。公也基本如此,几乎没有什么例外。这次皇上一开口就将江小龙封为了护国公,已经是令人震惊的事情了。 这一方面说明皇上有些随心所欲,并不怎么把这些传统的规矩看得很重,另外一方面也说明,这个封赏代表了一种无上的尊荣。是对江小龙的功勋的特别的嘉奖和肯定。 顿了一顿,皇上又接着嚷道:“江小龙赏金币五十万,其余带兵的将领每人二十万。” 然后他挥挥手指着将领们身后的江家军士兵,跟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马上统计一下,朕这位贤弟属下的所有士兵每人五万金币——谁叫他们打了那么多的大胜仗呢?哈哈哈……” “至于其他的赏赐和官职什么的,待朕细细斟酌之后,再来拟旨。” “现在。”皇帝搂着江小龙的肩膀说道:“朕要为护国公大人,及其下属们接风洗尘。你们赶紧到西海花园摆下宴席。朕要与这些护国重臣们喝酒,要一醉方休!” 此时不过是上午十点钟左右的光景。但是皇上吃饭不同于普通百姓,讲究什么一日三餐,到点吃饭。他们多数都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宣武帝就更没什么生活规律了。他在做皇子的时候就很随心所欲,不分白天黑夜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从来就不看时辰的,毫无规律可言。 圣上这个旨意一下,皇宫里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了。内务府和御膳房虽然早有应对,已经习惯了这位皇帝经常性的“精神病间歇发作”,各种相应的器具和食材都是常备无患的。 但是这一次也闹得太大了吧?一下子就是几千号人的筵席,而且还要马上就开席,地点又定在了遥远的西海花园!这规模也太大了吧?地方又那么远,这可咋整? 大内总管李公公一听皇上的这句话,马上脸都给急白了,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他强忍住脑海中的眩晕感,立即对手下的亲信们吩咐道:“全体总动员……所有当差不当差的全部都给咱家动员起来……让戏班子先搭台唱戏,把京城里的角儿全都给我叫来……” “突然一下子这么多的人,食材和桌椅都根本不够啊!”下属们焦急地说道。 皇上才不管这些,他说完话转身就走了,也丝毫不顾及江小龙跟他的大臣们之间的任何意见和如何互动。 李公公沉着地说道:“桌椅应该是够的,万一不够的话,赶紧去那些大臣们的家里去搬……食材也去各个大臣和财主富绅的家里面直接征用。还有各大饭店……还有酒水,皇上和大臣们的桌子都用宫里的酒水供应,其他不要紧的那些桌子上,都用征用来的酒水供应……” “筵席摆在哪里啊?西海花园那么大!”下属们问道。 “皇上的座位就摆在听雨轩,那个亭子够大……然后以听雨轩为中心,所有的桌子都围着它摆开。戏台子多设几个,鼓乐声不要停……” 这边李公公还在紧急调度,那边的皇上才不管这些,依然兴高采烈地继续给他添乱:“把所有的大臣都给朕叫出来。朕要开一个万人盛宴,哈哈哈……还有,后宫的那些女眷们、皇子们、公主们也都出来吧。这叫做普天同庆!呃对了,宫里那些老资格的人也要入席……” “还有那些将军们呢?都来都来,京城内外的,所有的带兵的那些王八蛋,全都叫来。大家一起喝酒……还有皇亲国戚,全都给朕叫过来,人多热闹,哈哈哈……” 随着一道道的口谕下来,李公公的眼前就一阵一阵地发黑,差点没瘫倒在地。他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对手下的亲信们道:“能请来的就请来,一时找不到的咱也没办法……这个话,你他妈的听懂了吗?” 他的属下像鸡啄米一样地拼命点头,回到:“懂了懂了,属下都听明白了……” 尽管李公公的下属们想尽办法糊弄,没有请到皇上所说的那么多的人,但是偌大的西海花园里面最后还是人山人海,就像是民间的集市一般,满坑满谷都是人,围着听雨轩的周围好几里地的范围内,几乎每个角落里都塞满了各色人等。 可是这还没完,皇上今天的心情特别的好,冒出来的鬼点子也特别的多,这会子忽然间就又下了口谕:“那些联军的将领们呢?没走的都叫过来吧。” “虽然在战场上他们是敌人,可现在战争结束了,他们就算是客人了。咱也别小家子气,这种盛会不叫他们也来凑凑热闹怎么行?来来来,把他们都叫来,一起喝酒。朕这泱泱大国,不缺这点东西,哈哈哈……” 整个花园里到处人声鼎沸,到处锣鼓喧嚣,各种歌声和乐曲声不绝于耳。李公公及其下属们焦头烂额地奔来窜去。 李公公就像是指挥打仗一样,不断地下达着各种命令:“赶紧的,先凑合一些冷食拼盘和水果,这个好弄……” “先紧着皇上、大臣们和后宫的桌子上,其他那些不打紧的桌子,随便打发点食物就得了,比如花生米和松花蛋之类的……你还想什么都面面俱到啊?随便先整点白切鸡鸭和水果就能对付了几个桌子了……” “先整好整的,什么凉拌拍黄瓜啊、虎皮青椒啊、卤肉啊、红烧豆腐什么的,又快又见得着东西……什么简单就弄什么,还想吃山珍海味?哪里顾得上?……能紧着皇上那一桌就不错了……” “那些当兵的桌子上,咱们顾得上就随便给点东西,顾不上的就拉倒吧,酒水和冷盘管够就行,反正他们这帮丘八只喝酒,对吃的也没什么挑剔的……” 其实皇上本身对吃的也没什么讲究的。他从小虽然任性调皮,但那都是属于玩闹性子,好吃的就吃,不好吃的就不吃,也根本不理它是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到底价值多少钱——他这个出身的人,根本就不会理会贵不贵这种问题,反正不爱吃就不吃,没扔出去就算客气了。 大了以后他就出去带兵了,虽然心机很多,为人多疑,尤其是在人事关系和政-治计谋上非常的敏感且智计多端。但是在吃喝穿戴、珍宝首饰以及居所摆设上面,他是没什么讲究的。 他只看心情喜好,对价值多少什么、是不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之类的事情,他根本就没什么感觉,反正从小身边就不缺这些东西。 所以无论是手下的谁,如果失手打碎了什么还是丢失了什么奇珍异宝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如果他真的为了这事发火的话,也绝不会是为这个东西的价值,只是为了属下的行为让他不高兴了而已。 李公公也是摸准了他的这个脾气,吩咐御膳房只拣简单的食物来做。那些工序复杂,需要折腾半天才做得出来的菜肴可就千万千万,想都别想了。 另外,皇上那桌的、皇亲国戚那些桌子的,还有地位显赫的大臣们的那些桌子,都必须拣好的、名贵的菜肴优先上。至于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人物的桌子,那就随便打发了。但是有一点必须要注意的是,哪个桌子都不能空着,必须满满当当,否则就太难看了。 这皇帝请客喝酒,怎么可能还空桌呢? 饶是如此,御膳房和后勤的人还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每个人都如跟上了发条似的,动作比平时麻利十倍不止,都跟打仗救火一样地紧张,可是还是应付不过来。 宫中不是没有举行过大型的盛宴,但是也没见过来这么多的人啊。你想,光是江小龙的手下就好几千号的人。 而且更要命的是,往年的宫中盛宴都是有准备的,至少提前几个月,就要开始订购各种食材和安排好各项的准备工作。 今天可倒好,这皇上一高兴,当场就给你来了这么一道突然袭击,这怎么招架得住啊?一下子满皇宫上都变得鸡飞狗跳的。 李公公心急火燎,他的手下那些管事的更是前后卖力飞奔,跑得脚打后脑勺地上蹿下跳,还不敢在外人面前大声喧哗,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还好整个花园里到处是鼓乐丝竹,欢声笑语,气氛热烈,多少遮盖了他们的狼狈行迹。 江小龙被皇上拽到了他的身边坐下。皇上一个劲儿地劝他喝酒。 “来来来,这可是缴获来的西洋葡萄酒。叫什么鬼干邑的,听说还挺名贵,不过朕不爱喝,酸不酸甜不甜的,哪里像是酒?看来洋人的玩意儿也不咋地。还是咱们自己的酒好喝。要不你就改喝咱们的酒?” 江小龙只喝了两小杯,就赶忙告饶说道:“微臣年纪尚小,又身怀重疾,实在是不胜酒力,望皇上恕罪。” 皇上一见也确实如此,只好说道:“那你就多吃点。吃饱了才对身体有益。真吃不下了,你就去别处转转。看有什么好玩的就去凑凑热闹,不用一直陪着朕了。” 其实皇上也觉得他无趣的紧,又不能喝,又不能吃,吹牛搞气氛之类的他也不来,那有什么意思?他现在只想尽兴,当然懒得看见这个小鬼在自己的身边一直坐着了。 江小龙如蒙大赦,赶紧说自己已经吃饱了,便从座位上退了下来。皇上立刻把不能喝酒的人都赶下了桌,让那些能喝的文臣武将们都过来陪着自己。 他们大声喧哗,觥筹交错,面前满桌盛满了肉菜水果的盘子重重叠叠,一片狼藉,根本就没有皇家该有的体面样子。 江小龙想到自己的那些得力干将那一桌前看看,却被人给叫住了,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福王的亲随跑来,说是请他过去坐一坐。 他转身过去,打眼一看,那福王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的旁边。陪坐在他身边的那帮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军旅中人,虽然没穿铠甲制服,但是一个个都眼神精干,虎背熊腰,相貌粗鲁,神情凶悍。 那福王身材高挑,颌下留着几缕胡须。多年戎马倥偬的生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风霜印记。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很干练的样子。当他看人的时候,两只眼睛发出炯炯的光芒来。 这是江小龙第一次看见福王。 福王坐的桌子距离听雨轩不太远,江小龙不由扫了皇上那边一眼,心里琢磨着就这样坐过去福王的那边是否得当。但是如果不去肯定也不妥,人家都请上门来了,哪能推脱?好在,皇帝此时正只顾着和那帮能喝酒的人在大声喧哗,根本没看他一眼。 江小龙上前行礼问安,福王请他坐在身边,眼神犀利地说道:“护国公但坐无妨。今天圣上格外高兴,普天同欢,实乃旷古未有的一场盛宴啊!” 江小龙心中明白,福王这是在告诉他,在这种场合下大家坐一坐、聊一聊,是压根不要紧的一件事情。 随后福王就问他喝什么酒,江小龙回答说自己不胜酒力,随便吃点水果蔬菜就好。 福王也就不勉强了,只让他坐下来随意吃点什么都行。 他上下打量着江小龙,忽然笑道:“早就听说过护国公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哈哈哈,本王实在是三生有幸!” 江小龙赶紧表情诚恳、实则虚伪地谦恭了几句。 “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护国公赐教。” 福王干了手中的酒杯,单刀直入地说道:“少帅年纪如此的……年轻,本当是四处玩耍、或跟随教师读书识字的光景。但是此时却已指挥着万马千军,纵横于凶险万分的战场之上,且能势如破竹,屡屡重创强敌。天下人莫不奇哉?!” “而且我还听说,少帅自幼便在荒村野岭之中长大,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恐怕更是难以接触到高深莫测、晦涩难懂的兵法理论,更不用说在讲武堂、兵校之类的地方研习。但是为什么却能屡创佳绩呢?军旅中人,粗鲁直率,还请少帅谅解。” 他的眼光很直率,也很坦荡。江小龙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一个喜欢耍花腔、玩阴谋诡计的人。但是一见面就提出这样的问题,而且单刀直入,这倒让江小龙有些不知所措,暗想:“想不到这个大名鼎鼎的皇子、如今的圣上兄弟,却是一个这么样的人。” 但是这个话题本身也确实是无伤大雅的,与政治权谋无关,与是否在朝中站队也无关,更与是否结交福王也没有什么关系。 至于他在忽尔嘉腾惨败之后,虽然得到了天京传出来的讯息,却也无法分-身前往首都,以至于被靖王捷足先登,夺取了皇位。眼下,福王进京,俯首称臣。但是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至于他这一桌子的人,江小龙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一眼望去他就知道,全都是跟着福王南征北战的下属们。他们现在的心里怎么想,他也不得而知。 第1章 (一三五)兴办兵校 福王见他稍有犹豫,便又笑道:“本王是诚心求教,希望江老弟能直言不讳。此次战争,说实在的,大部分功劳的确也得益于你的那几场战役打得漂亮。本王希望如果再有什么战事的话,各路军队不用再在大部分的战场上,打得这么被动。” “福王统兵数百万,常年在军旅中……” 江小龙刚这么一说,福王就打断他说道:“虚伪客套的话咱们就不用说了,免得浪费时间。还请江老弟为本王解惑。” “那小弟我可就开始胡吹了哈。说的不对的地方也请福王赐教。” 江小龙一笑,呲出一口的白牙来,说道:“说到玩耍,小弟本来就是在玩耍啊。小弟平时闲来无事就爱瞎琢磨。琢磨敌人,琢磨自己,琢磨战场上的天气,琢磨战场上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琢磨所有听得到的一切,所有看得到的一切,所有想得到的一切。” 福王点了点头说道:“在战场上预先了解一切应该了解的事情。这思路,果然不同凡响。” 其实这在战前考虑一切因素的做法,也不是江小龙的发明创造。在他所生活的上一世的那个时空里,数千年前就有个兵圣叫做孙武的。他在他的着作《孙子兵法》中就曾经强调过,充分了解和利用一切信息和资源。 这首要包括的就是知己知彼,意思就是了解自己,了解敌人。这个所谓的了解应该是要达到非常充分的程度的,不仅包括人数和装备,还应当了解将领的性格喜好,兵员的组成结构,士气,训练水平,心理状态和素质等等等等,方方面面。 而且光是了解了敌我双方的这些还不够。后来大家都误传说,孙子讲的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实际人家根本就没那么说。他老人家的原话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意思是只要你充分地做到了知己知彼,应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但是他老人家可没打包票说你一定会赢。 这不科学! 说这话的人一定是没怎么动脑子,才会说出这个伪命题的。打仗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没有人能够打包票说是百战百胜的。如果交战双方的将领都在知己知彼这件事情上,都做足了功课,那么最后谁赢? 后世的人以讹传讹,对前人的语录肆意地进行歪曲和篡改,是为唯心理论。 另外孙子还强调了地形,天气,是否上下一心,是否军民团结等等各个要素,总之,几千年前,咱们的前辈就已经强调,要把战场上以及战场外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极致,所以后世才把这位老先生尊称为兵圣。 江小龙接着说道:“还喜欢琢磨敌人的长处,短处;琢磨自己的长处、短处。琢磨所有人的性格,还琢磨如果我是敌人的话,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福王又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兵家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原来这个时空的兵家也是这么强调的……江小龙暗想。 福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本该如此,只是很多人即使知道,也没做到而已。” “其实说到玩耍,这打仗还真不是玩的。”江小龙笑道:“打仗是要死很多人的事情,战前必须慎之又慎。贸然作战,带来的凶险实在太大。正所谓‘兵者,国之大事也。\\u0027” 福王深思半晌儿,又道:“你带兵不多,却每每势如破竹,何故?” “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少有兵少的打法。兵不够可以招,但是精兵却是非常难得的。” “有理!”福王说道:“能讲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很不简单。受教了!” “小弟信口胡诌,见笑了。”江小龙这还真不是假客气。带兵打仗他确实是头一遭。 他前世也没干过这事,如果真的像福王那样统领数百万大军,要操心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后勤工作和无数各种性格的将领以及各种风气和战斗力不同的部队最难和谐融洽,光是协调起这些人和事情来,都是要老命的复杂。这种事他不仅前世也没做过,甚至就是说到带兵,那也是这两世的头一遭。 若不是在清树湾村的时候遭形势所逼,他恐怕也不会有参与这样的事情的机会。说不定最终也是跟其他人一样,除了喝酒吹牛的时候说一句:“那些将领们太蠢,如果是我的话,必定会如何如何……”之类的清谈。 听的人顶多也就是附和一下,甚至可能还会嗤之以鼻,讥笑他一句“你去了也一样的没用”之类。 福王却没理会他的这番客套,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很多道理其实说起来都很简单,甚至是大家早就都懂,但是做起来却是非常的不容易的。” “本王很快也就不会再带兵了。”福王说道:“但是本王却还想再做点事情。比如建立一个新的将官兵校。” “现在的将领选拔,都是以武艺和勇敢为标准。我想让很多军旅中的那些粗鲁的汉子们,都学一点如何用脑子打仗,而不是墨守成规地只知道上去就蛮干。你的事情触动了我。” “如果咱们青龙帝国能多出几个像老弟你这样的将领,此次战争就不会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实际上,我们青龙帝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怎么可以在区区百十来万的洋人面前,就闹得差点完蛋呢?” 江小龙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话题正在变的有些危险。福王心忧天下是没有错。但是办兵校这事儿,从表面上看是很好,但恐怕还是要看皇上怎么想才行。 福王说他不会再带兵了,这个可以理解——眼下战争结束了,他如果再手握重兵那就是找死,最好的结果只怕也是引起大规模的内战。 皇上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和平时期还掌握着一支大军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包括江小龙自己,在知道战争结束后的第一时间里,他其实就已经想到了要解散自己的部队——尽管在这场宏大的战争背景之下,他的部队的人数少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要知道,正是这支在人数上很不起眼的小部队,却连战连捷,从无败绩地打了许多场重要的战役,甚至彻底改变了这场战争的进程和走向。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支小小的部队绝不是战术级的,而是战略级的存在。 江小龙当然知道这支部队的分量。但是他并不想把这支部队交出去,而是想到了解散。 因为什么呢?很简单:他不希望这支曾经跟随着他打过多次胜仗、创造过许多奇迹的部队,最后沦为内战的工具和利器。不希望那些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最后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成为屠杀本国人民的刽子手,最后臭名远扬。 所以,他只想解散这支部队,而不是交给任何一个人——包括皇帝。 但是办兵校这个事情,表面上它看起来跟掌管军队是不一样的,但是却同样危险。 虽然办兵校的人并不是具体掌握兵权的,但是这将来毕业出来的大批学生算谁的?等将来桃李满天下了,你福王就算是不掌兵,那在军队里面也绝对是一言九鼎的存在了——因为那可都是你的学生啊。 真要是将来想做点什么事情的话,恐怕一句话就会有大把的将领跟着你干——这皇上能不忌讳? 江小龙没有应声,福王还在继续说着:“到时候如果有机会又有时间的话,我想请江老弟来客串做一个教书匠,让军队中的将领们都跟着你学一学该怎么打仗。” 听着这话,江小龙正捏着筷子专心致志地忙着对付一块大的牛尾,还是没有应声。 福王虽然很直率,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精明,不代表他是个傻子。看到江小龙默然不应这情况,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了,立刻笑了笑说道:“当然了,这事本王还只是个设想。到时候还是要先禀告圣上,征得皇上的首肯和谕旨的。” “而且本王还会向圣上进言,这个新的兵校的校长必是皇上无疑。本王只不过是想做点实事而已。也就是说,我不过是个打杂的,只会躲在幕后做点杂务,尽量不接触具体教学。” 听到这话,江小龙终于笑道:“有了皇上的支持,那这一定是非常英明的大好事。王爷的这个想法很实在,也很高明。至于说到教书,小的才疏学浅,哪里敢在各位老资格的将帅们面前班门弄斧?如果大家不嫌弃,在下倒是愿意去给王爷打打杂。” “哈哈哈……护国公太过自谦了。”福王爽朗一笑,心中却暗暗惊叹于这小子的见识老到。江小龙也暗赞对方的务实精神。 看见福王确实是想做一些实事的人,江小龙又接着说道:“其实,以在下的愚见看来,仅仅是办一所兵校,也许并不一定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要想富国强兵,还需要做更多的工作。” “是是是。”福王接口说道:“咱们帝国如此幅员辽阔,军队数量庞大,各级军官多如牛毛,一所兵校确实是不够用的,要多建几所兵校。但是这可要慢慢的来。” “我说的不只是兵校。”江小龙说道:“在此次战争中,西方列强的军队里已经出现了电报机和火枪、火炮等等先进的设备。这些东西我们还没有,即使咱们有些地方也使用了一些土炮,那也是非常原始并且效率极低的。这些土炮的射程连弓箭的射程都比不上,还经常炸膛。这不是兵校能解决的问题。” 听到这里,福王皱了皱眉,马上就想到:江小龙所提出的这个说法,确实是一个相当大的问题。 当江小龙一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福王很快就来了精神。他不再顾及什么礼节之类的虚的东西,而是滔滔不绝地说道:“在东部战场上,本王也见识过联军的火枪和火炮,虽然说数量极少,但是这些武器的每次出现,都会给咱们青龙帝国的军队带来了很大的杀伤。” “其实这种杀伤还不是唯一的问题。这种武器所带来的第二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在战场上会引起官兵们的恐慌。它们的每次出现,对于没有见识过这种武器的部队来说,士气的打击和心理上所带来的压力都是非常巨大的。” 所以,在江小龙一说到对这种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福王的心里是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的。 “兵校的第一要务,就是要解除这种武器带给大家的神秘感和恐惧感。”江小龙插嘴说道。 福王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同,然后接着说道:“你刚才所说到的电报机这玩意。本王也听说过。一开始我还很奇怪,怎么好多我们国内的事情,联军早就知道了,而我却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有些情报甚至还是通过审讯对方的战俘之后才知道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有了一种叫做电报机的东西,可以把消息瞬间就传递得很远。” “只是听说这东西非常的庞大和笨重,携带起来很不方便。而且还需要两地都要装备有这样的东西,并且还要有会使用的专家,才能互相传递消息。” “这还是很原始的设备。” 江小龙插嘴说道:“因为现在还有很多的零配件还无法生产,只能靠土办法进行设计和临时替代。等到将来,这东西就会变得非常轻便了。而且有朝一日,电报机还会被淘汰,他们会研发出效率更高的东西来替代。到时候,战场上更详细的讯息就会瞬间传到千里之外的。” “是吗?”福王感到非常的惊讶,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帝国到目前都还不能生产这些东西。”江小龙拼命地转移话题。 “如果过些日子再与西方国家开战的话,可以预想:当大批的火枪和火炮应用于战场上,电报机也得到极大地改良,我们青龙帝国的局面只会更糟。这的确不是一两所兵校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福王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知道,江小龙之所以多次重创敌军,在大多数的战斗中不是依靠火攻,就是利用了炸药的威力。有时候甚至是火攻和火药一起上的,其效果很是惊人。福王认真地分析过这些战例,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 以他福王的经验和智慧,经江小龙这么一点拨,他马上就忧心忡忡了起来。火枪和火炮,将来必定是会取代弓箭和大刀长矛的。如果还是以冷兵器的思维来对待这些新式武器的话。将来一旦发生战争,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另外还有就是电报机。这东西福王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知道它可以大大地缩短通讯的时间,极大地提高战争中情报传输的效率。在这次战争中,往往是联军的国内都已经掌握了的战场情报甚至青龙帝国内的许多政治动向,甚至做出了反应之后,我们的朝廷往往还一无所知。 而且福王还知道:当战争到了最后的谈判阶段的时候更是如此。我们就在定州谈判,距离天京咫尺之遥。而山鹰帝国的代表往往能迅速将谈判桌上的意见和动向汇报给国内,并得到他们国内发来的指示。而这个时候我们的快马却可能还在赶往天京的路上——这就是双方巨大的差别。 福王当然知道这种情报传输的速度的重要性,经江小龙这么一点,他也感到事态的严重。 “以你的意见,”福王皱眉说道:“除了兵校,我们还应该再做些什么?” “我们要大力办许多的学校。”江小龙字斟句酌地说道:“当然,这还需要陛下的大力支持。它涉及到许许多多的利害关系。但是要想帝国强大起来,咱们接下来就必须要办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学校。不仅要有兵校来培养军事指挥人才,还需要有大批的人来学习先进的枪炮火药技术和通讯技术。” “而这些技术的涉及面都很广。另外还有兴办工厂的问题……总之,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福王早就忘了自己的手上还端着一只空杯。思索良久,他用杯子敲了敲桌子说道:“护国公,我真的感觉到,除了打仗之外,你其实还可以发挥出更大更多的作用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作用!” 最后这一句,他语气很重。 江小龙再次感觉到一丝丝危险的苗头。 福王最后的这些话,字面看起来无懈可击。但是江小龙却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多重的含义。如果有字面以外的含义的话,那可就危险了。 你可以认为他刚才说的是对国家,对百姓,对于富国强兵的军政路线有很重要的作用。但是也可以理解为,对于将来的朝堂局势的变更……或许也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这次战争中,靖王抢先率兵入京,强势夺取了皇帝的宝座。而作为他亲兄弟的福王,彼时却远在千里之外作战,可谓有心无力、鞭长莫及。 如今战争结束了,福王迫于形势,为了委曲求全,也只好俯首称臣。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真的很甘心这样做吗? 江小龙从他眉宇中的英气和他礼贤下士、胸襟宽广的言辞中,甚至从他言谈举止所表现出的气场上来看,都觉得他绝对是一个杀伐果断、能做大事的人,而不会是一个将来会退居幕后,隐居山林或市井的闲散王爷。 那么在他的内心深处,究竟真的是不是有一些不甘人下的计划呢?江小龙自认看人的眼光很是犀利,但是在面对福王的这一点上,他还轻易下不了结论。 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并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 至于他所说的在一所兵校里面打打杂这样的客套话,听听可以,能当真吗? 闲聊了一会儿,江小龙起身告辞。他还是想去他的属下那一桌去看看,却没承想,他这刚一走开,马上就又被人给叫住了。 “小人的主子仰慕护国公已久,极想一见,还请护国公大人赏脸移步。” 来人的态度十分恭谦。江小龙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有些上了年纪,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江小龙前世既是世界顶级的科学家,又曾身兼特工,受过专业的训练。只要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他一般都会有所记忆。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似乎是件怪事。 此人虽然穿着的是常见的大户人家的下人的服饰,但是那衣服的衣料却是大名鼎鼎的“蟠龙丝”。这种衣料只有皇室,或者是朝廷重臣大员们的家庭才可能拥有,寻常人家即使是巨商富贾,也是难得一见的。 那身衣服的做工也极好,肯定是名匠的手艺。江小龙只扫了这一眼,顿时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分量。 顺着那人的手势,江小龙刚转过身来,只见附近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有个衣着华丽的胖子站了起来,满面微笑地向他躬身行礼,口中说道:“久闻护国公大名,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还请勋爵大人赏个脸,过来一起喝杯庆功酒。” 此人肥头大耳,弥勒佛般满面慈善的笑意,让人一见就有些好感。 江小龙还礼,正要动问对方的姓名,那人却已抢先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赵吉财。目下得圣上眷顾,忝为中书省的中书令。” “好大的官儿……”江小龙的记性是相当不错的,但是也是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想起来这个赵吉财是谁,立即满脸堆笑地说道:“原来是赵大人,久仰久仰!” 他神态谦恭、表情夸张地小跑两步上前,行礼说道:“在下在永州府的时候就久闻您的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 第1章 (一三六)老熟人 这个赵吉财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员外。 中书令可是个大官儿,约莫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国-务院总-理一职。当初靖王入京,将京城上上下下洗了一通,许多人从此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这个赵吉财就是在那个时候混上去的。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样混上去的,有什么背景,以及都有一些什么样的不为人知的故事,这就不是江小龙眼下所能了解的事情了——况且他也没什么兴趣去八卦这种事情。 只是想当初永州大战,江小龙不顾当时一些官员的阻拦,多次强行闯入了赵吉财在永州的府邸,并利用他府邸仓库的秘密通道,给予了联军背后以雷霆一击。 也正是由于当时的这一举动,他非常漂亮地扭转了战局。 赵大人的府邸也是在这次的大战中被焚毁的。他在府邸中留下看守的那些下人们,最后也在激战之后就不知所踪——当然,这位赵老先生是非常的富有,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有着占地巨大的豪华宅院,这只是其中的一处而已。 战后江小龙曾过问过赵府那些下人们的下落,但是由于当时战况惨烈,人员伤亡十分惨重,战后又局势纷乱,而且江小龙在之后还很快地就离开了永州,所以并没有查到那些人的踪迹。 此时一说起来,江小龙就立刻又转眼扫视了一下刚才来请他的那位下人的脸,陡然记起,原来是当初留守在赵家府邸的那帮下人们中的一个。 由于当时他只跟为首的那个老头子和他的那个胖女人打交道,其他的人都是只扫过一眼,难怪刚才只看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现在有了这个提示,这才回忆起来。 这么说,当时赵家府邸被焚毁的时候,那些下人们还是逃出来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为首的老头子和他的那个相好胖女人逃出来没有。当然,这个时候,江小龙他是不可能会傻到去问这个问题的。 想不到这个赵吉财,现在居然还在京城里做了这么大的官儿,看来这小子的能量确实不小。难怪当时在永州的很多人都曾反对江小龙去招惹他呢——即使是当时的总指挥使、太保大人赖齐昌也都给他三分面子,真不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来头。而且也不清楚他会不会记仇。 虽然说这根本也没什么可说的有仇,打仗嘛,而且还是那么规模宏大的大会战,宅院被烧掉实属太正常不过。但是谁知道呢,有些人的心眼儿就是那么的小,考虑问题也不会按常理来思考。保不齐有些人就是比较赖——谁让你用我的宅子了呢?别人都给我面子,你是谁啊?为什么你就能用我的院子来打仗? 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世界上不讲理的人多了去了。当然,江小龙也不怕他。 当然,不怕归不怕,但是这么大的一个人物,该考虑该试探的问题还是不能回避的。 这会儿,江小龙只是当做根本就没认出这位下人的样子,一眼瞥过之后,就依然地对着赵吉财,做出一副不大好意思的样子说道:“永州之战打得异常残酷。在下有心无力,赵大人的宝庄没能在战火中幸免,实在有些惭愧……” 赵吉财哈哈大笑着打断他说道:“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打仗嘛,谁能幸免?不要在意这个,老夫还不缺那点钱。哈哈哈……倒是你们,在永州打得辛苦了!” 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江小龙眼角的余光中瞥见,那个刚才来请他的下人的眼中,在这一刻还是流露出了一道怨毒的目光——虽然是一闪而逝,但是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他在心中暗想:这家伙肯定是个会在背后添油加醋,极尽谗言的角色……不过话说回来,当时老子就是利用了你们的府邸,怎么了?不用那些房屋就不会被联军给烧了?他们就不会去那里骚扰你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在战前的时候,你们就跟联军有些暗中的协议啊?不然你这小子这么恨我干嘛?这解释不通啊! 当然,他并不在乎那个下人的恶毒反应,但是,这个赵吉财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没容他多想,赵吉财已经很热情地将他拉近了他自己所坐的那张桌子边。江小龙抬眼便又是暗吃了一惊——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扫视的目光也没有什么停顿——可是他看见的是,又一个熟人赫然出现在了那张桌子的旁边。 是莫靖明!!! 当初在墨阳城保卫战结束之后,听到消息的靖王于是迅速带兵,接管了整个墨南省的大局。 莫靖明是靖王的心腹爱将,当初被靖王当做先锋首先赶到了墨阳城,紧接着,又委派他去管理北洋海盗帝国的战俘。 但是在此之后,江小龙很快就发现,莫靖明是个生性残-暴的虐-待狂。他滥用酷-刑和残杀的手段来对付那些战俘。于是江小龙就把这些事情禀报给了靖王。 当时两个人之间打的交道并不多,但是江小龙还算是比较了解这个人的。因为他本来就非常善于洞察人的内心,只要稍稍一接触,他就能从心里对这个人有一个基本的分析和判断。 莫靖明这个人表面看起来非常的高傲,甚至是桀骜不驯的,而且还非常的残忍冷酷。 但是实际上从某方面来说,他的心理却还有些幼稚,像个孩子似的。比如说爱面子,喜欢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且没有同情心——不仅对别人冷漠,他其实对自己的身体也是不大在乎的。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显示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来。 其实现实生活中的许多的大人物,也有这种类似于小孩子似的心理状态,特好面子而且硬充好汉,有时候甚至都到了十分变-态的程度——这在许多的女人们看来,简直幼稚。 在二战时期名动天下的米军四星上将小乔治·巴顿——人称铁血巴顿。 这位巴顿将军是个战争狂人,也是二战中最着名的盟军将领之一。 要不是因为曾经动手打过一名米军伤兵的话,他肯定也会是一名五星上将的。但是那次冲动却害得他甚至连军籍都险些丢掉。 这位老兄在战前有过这样一件轶事:当时他在一个农场里跟一个西部牛仔正在聊天。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他挎在腰间的手枪走火了。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两个人之间的土地里。 但是两个人都在那一瞬间里,刻意地表现着自己的满不在乎和漫不经心。枪响之后,谁都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的评论,甚至都没人想要把这支枪检查一下。他们还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似乎手枪走火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们对这个事件的这个处理态度,可能对于许多的男人来说,那是男子汉英雄气概以及豪迈气度的表现,大多数男人都会对这种表现给予高度的评价。 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的女人们来说,这就是两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 莫靖明其实就是类似于这样一种人。 江小龙则不是,他属于非常冷静理智,而且足智多谋的那种人。对于这样的行为,他是完全不屑于去为之的。 在当时,江小龙向靖王提出了要整治莫靖明的提议。 虽然莫靖明是心腹爱将,但是靖王考虑到这一来,江小龙说得很对,虐-待战俘确实不利于将来同北洋海盗帝国的谈判;二来,他需要江小龙立即率兵驰援西南战场。如果不能安抚一下江小龙的情绪,他担心江小龙不会尽心尽力地赶往西南去效力。 因此,靖王立即重责了莫靖明,并当场撤换了管理战俘的官员。 本以为从此以后,莫靖明会彻底的消失。但是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又一次见了面。 江小龙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坐得如此稳当安逸——从他的服饰上看,这家伙明显又升了官,比之当初是更加的春风得意了。 看见江小龙转过脸来,莫靖明满面笑容,谦恭而又热情地站起身来,对江小龙行礼,说道:“给护国公大人请安!” 江小龙故作一个小小的停顿,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莫靖明便笑道:“护国公大人可能公务太过繁忙,贵人多忘,一时没有记起在下的样子。” 他再次深深施礼道:“在下莫靖明。当初在墨阳城深受大人的殷切教导,没齿难忘。” 这句话里明显隐藏着对当时遭遇的不满,和对江小龙的怨恨。 “哦——”江小龙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装作根本没听明白莫靖明话里有话的意思一般,还礼说道:“一别数月,戎马倥偬,军务繁忙……莫大人可比当时在墨阳城的时候要健旺得多了,看样子还高升了。恭喜恭喜!” 莫靖明神态恭敬地笑道:“承蒙圣上的眷顾以及护国公大人的悉心栽培,在下目前忝为刑部尚书,替陛下做个牢头这样的小事情。” 江小龙心中又是一顿。 刑部尚书,这可是个高官啊!刑部尚书的级别为从一品,是掌管全国司法和刑狱的大臣,相当于后世身兼公检法司四位合一的官职,权力相当大——就连现在目前所有的联军战俘,也绝对是在他的管辖之下,这一点是连问都不用问的。 而且这还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也就是说,当初自己是逼着靖王痛殴的眼前这位仁兄,还的的确确真的是当时靖王的爱将啊!不然怎么现在还升了这么大的官儿呢? 好笑的是,当初江小龙还是硬怼着靖王,把这小子给揍得是皮开肉绽,血溅当场呢…… 尽管周围很热闹、很嘈杂,但是江小龙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寒意。 但是他依然面不改色地拱手笑道:“恭喜莫大人高升!” 他端起酒杯说道:“在下虽然不能喝酒,但是莫大人的这杯喜酒却是必须要喝的。” “惭愧惭愧!一个小小的牢头而已,谈不上什么高升。”莫靖明嘴里谦虚着,一边就把杯子里的酒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紧接着莫靖明就立刻把自己的酒杯给满上,然后殷勤地给江小龙的杯子里倒酒,动作麻利至极。然后他就又端起了酒杯说道:“在下不懂规矩,不知道失不失礼,只想在此敬护国公大人一杯酒,还请公爵大人赏脸!” “在下不胜酒力……”看到莫靖明有些阴险的笑容,江小龙就想要推脱走人,却不想他的话被身边的赵吉财给粗鲁地打断了。 赵吉财也端起了酒杯,对江小龙说道:“公爵大人是护国的栋梁,在下也是日思夜想,仰慕得紧。此番初次见面,更是被大人的风采所折服。没想到护国公大人如此的年轻,就有了这么大的作为,还封了这样的爵位。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在下借花献佛,希望大人赏脸,满饮此杯。” “来嘛!”莫靖明在旁边猛打横炮,嚷道:“早听闻护国公大人指挥着千军万马,千里横行,杀人如麻,声震寰宇,又岂能被这么小小的一杯酒给难倒?哈哈哈,还请公爵大人无论如何给咱们赏个脸吧。” 他们两个这一唱一和的,存心就是想让江小龙当场出丑——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那酒量自然是不用说的,怎么可能喝的过我们这两个常年在酒场上混的成年人呢? 一看走不掉,江小龙急忙谦虚几句,然后干脆一仰脖子喝个干净,放下酒杯之后,他就转过身来,对伺候在一旁的侍女说道:“拿几个大海碗来。” 既然这一桌子不能轻易打发,那么干脆大家就来个一了百了算了。 大海碗随即奉上,都是装菜用的,就算不倒满,那也是足足七两以上的量。 当着一桌人的面,江小龙接连提起桌上的三瓶名贵的茅台酒,“咚咚咚”地灌满了三大碗,然后端起其中的一碗,转身对赵吉财和莫靖明两个人说道:“在下对两位大人也是神往已久,既是今天相逢,在下当真是感到三生有幸。在此,在下回敬两位大人一碗,请两位大人赏脸。” 这下可把一桌子的人都给唬住了。好家伙,这么大的一碗,那可都是五十多度的酱香型烈酒啊,这小子真的行吗? 莫靖明倒好,军旅生涯出身,虽然酒量一般,但是什么样的凶险酒局都见识过。此刻他虽然面露难色,但也有横下一条心,绝不在这场合下认怂的念头——只是这碗酒也太恐怖了吧? 那赵吉财可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常年请客吃饭,酒桌上的常客,但是也从来没喝过这样的急酒。做生意的又不是军中厮混的,谁特么的想在酒桌上玩儿命呢? 看见两个人都或多或少地面露难色,江小龙哈哈一笑,说道:“在下年纪较小,是个晚辈,也没有什么官职,就算刚封了爵位,那也是皇上的恩典,无功受禄,勉强作了个闲散的公爵。” “两位大人在上,在下借花献佛,回敬两位大人一碗,一来恭祝二位大人新晋高就,二来也希望两位大人今后能够对在下多多指教和提携。在此,咱们话也就不多说了,来!来!来!在下先干为敬了!” 他端起碗来深吸一口气,接着就“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 一桌子人顿时看得眼睛都直了。卧的个天呐!这酒碗看起来只怕比做剁椒鱼头的鳙鱼的脑袋都大。他的身材还这么的瘦弱,这,这要是也能灌的下去的话,这特么的还是个孩子吗? 江小龙不慌不忙,强撑着将这一碗极其辛辣呛人的酒,一点点的全都灌进了嘴里,然后将碗倒转过来,表示一滴不剩。满桌子的人都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神儿。 其实,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江小龙的这具身体本身就是有些不错的酒量的。 当初在清树湾村的时候,原先的江小龙就是天天喝酒吃肉的货色,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曾在乡里横行过一段时间。江小龙接手这个身体之后,很快就了解了酒量的大小。他刚才说不喝,只不过是不愿意长时间地陪伴在了无生趣的皇上面前,此时一旦放开,心一横,就做了这么一件惊人之举。 喝完了碗里的酒,他拿眼睛看着赵吉财和莫靖明,笑容中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赵吉财和莫靖明看江小龙这么小的年纪,谅他也未必有什么酒量,搞不好还是滴酒不沾的雏儿呢。所以他们本来就是想拖着江小龙,让他出出丑的。哪成想这小子上来就搞了这么一出反杀,顿时让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起来。 而且这个时候,一桌子人也跟着起哄起来,都笑着说道:“两位大人就喝了吧,反正高兴,人家护国公大人可是一口干的哦。” “来嘛!”江小龙也跟着揶揄着说道:“早听闻两位大人纵横捭阖,乃是朝廷的栋梁。又岂能被这小小的一碗酒给难倒?哈哈哈,来来来,还请两位大人给小的赏个脸吧。” 这回报奇快,眨眼间就砸在了他们两个的脸上。莫靖明先就受不住了,一拍桌子嚷道:“好!在下佩服公爵大人的海量。这一碗,莫某必须喝!” 他军人出身,当然不肯被耻笑,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十分艰难地将这碗酒灌了下去。 喝完后他皱着眉头,脸上颇有些难受的样子。但是他还是横眉张目,豪气冲天,举起空碗就想往地上砸。幸亏他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酒碗,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里可是皇上摆的宴席。莫大人,您不要命了?!” 莫靖明登时醒悟,这可不是在军营。他当即吓出一身冷汗,颓然坐下,然后举起酒碗倒过来,向江小龙晃了晃,咧嘴笑道:“护国公大人,在下也喝完了……” 他本不是一个容易冲动张扬的人。平时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极力表现出自己是一个沉默寡言、冷漠自制、内心狡诈、残忍暴戾而且颇有主见、阳奉阴违的人物。 但是此次再遇江小龙,他表面上虽装得很亲热,内心却是恨得咬牙切齿。虽然他也极力地想保持着平时的冷漠高傲,却不知为什么,刚一跟江小龙接触,他就有些情绪渐渐失控,最后竟然表现得冲动了起来。事后想想,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懊恼后悔得很。 ——莫不是因为江小龙那副自信和淡定的样子,扰乱了他的自控?总之莫名其妙的,好像局势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暗暗控制在江小龙的节奏上了。真是见鬼! “海量!海量!刑部尚书大人果然爽快!”江小龙一边恭维着,一边淡定地转向了赵吉财,问道:“怎么?赵大人您呢?” “我……”赵吉财本想呵斥对方胡闹,却发现众目睽睽,周围的人也都拿眼睛看着自己,一时不知如何下台,只好也抓起那只大海碗来,说道:“我喝……” 他也举高了碗,“咕嘟咕嘟”地往下灌。由于他故意举得太高,大量的酒水顺着嘴的两边哗啦哗啦地往下流,一碗酒倒有一大半是浪费在了他的衣服上。等他瞪着眼睛喝完,朝服的前襟已经全都湿透了。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揶揄着说道:“赵大人的衣服倒真是海量啊!” 江小龙虽然不认识这一桌子的人,但是看到他们在赵吉财和莫靖明这两个高官的面前,还能谈笑自如地开玩笑,就知道这也是一帮子朝中的重量级人物。 赵吉财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尴尬地笑着,想说些什么,但是酒在胃里难受。他脸色苍白,头晕目眩,只好摆摆手,跟那个老仆说道:“我去跟皇上告个罪,你快去准备轿子。” 说完这句话,他就脚步轻浮地往远处皇上所在的听雨轩走去。 第1章 (一三七)明阳公主 看见赵吉财跌跌撞撞、狼狈而逃的样子,就连莫靖明都忍不住地嘲笑起来:“赵大人这久历商界、久历江湖的,没想到酒量却是这等不堪……” 一句话没能说完,他忽然脸色一变,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哦……”的一声,急忙扭头向桌旁,就在身边的脚下吐了出来。一时间他胃里各种食物混合着酒水和胃液,翻江倒海地一起从口鼻之中喷薄而出。现场的气味顿时变得十分难闻起来,简直令人作呕。 周围的一众人等慌忙起身,一阵手忙脚乱,躲闪的躲闪,拍背的拍背,端水的端水,喊下人的喊下人,叫太监的叫太监,总之一顿混乱,结果谁都不知道那位护国公大人江小龙,是什么时候悄然离去的。 其实,这会子江小龙也受不了了。他只怕自己在那里再多呆一会儿的话,表现得也绝不比赵吉财和莫靖明好到哪里去,所以趁着大家没注意,他急急忙忙地转过身去就开溜。 在他快步离开了那张桌子之后,立刻就往尽量人少的地方走去,免得自己一时忍不住而丑态百出。结果他昏头昏脑的,半天也走不出这规模庞大的盛宴现场,脚步却愈发地踉跄了起来。周围的许多人纷纷上前打招呼,他不管不顾地推开这些人,只顾落荒而逃。 江小龙面色煞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总算是终于走出了纷纷乱乱的人群,来到了一处假山的后面。 这里已经稍稍远离了宴会的现场和喧嚣声,周围树木葱郁,十分的清净。 他快步小跑到水潭的旁边。但是他的人还没能靠近那个水塘,就觉得胃里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烈抽搐,随后就“哇!”地一声,他也吐了出来。 这一吐,他就翻江倒海,胃里面不由自主地使劲儿抽搐压缩,把里面的一切东西都尽可能地向外挤着,高速喷出——他虽然酒量不错,但是也禁不住那种高度数烈酒的急速猛灌,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没有当场出丑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就在他尽情发泄,昏头昏脑地乱吐一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在这个地方撒野?” 江小龙还在狼狈地抽搐呕吐之中,直到脚步声渐渐走近了,他才能勉强地直起腰来。 他努力睁开有些朦胧的醉眼,极力想让自己的行为举止看起来比较正常一点,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尽一切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失态,急速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这才瞪起眼睛去看。 只见假山后面转出来三个女孩子,当先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非常华丽,经过精细的化妆,看上去粉妆玉琢一般的,非常可爱。 她蹙眉瞪眼,看上很生气的样子,但是走路的样子却比较的随意,并不像是皇室深宫中的女子那般,循规蹈矩,气质高华。 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少女都是侍女打扮,比那少女略大,看上去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神情高贵,眉眼间所流露出来的气质显示着她们绝非是一般的下人奴婢。 令人惊讶的是,这两名侍女的腰侧都还佩着有长剑。那剑鞘显得十分的古朴,并不怎么华丽,但是江小龙却看得出,那不是普通装饰用的华丽的佩剑,而是真正的利剑,相信是极其锋利的那种。 宫中的侍女怎么还会佩剑?这是几个意思? 他直起腰来,正要回应对方,却见那为首的少女声色俱厉地说道:“不知道这是后宫用膳的地方吗?你们的座席在那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宫中的侍卫和内监都死到哪里去了?” “原来这一片是安排给后宫的妇人们今天专用的地方……”江小龙心想:“难怪我说怎么这边这么的清净呢?刚才自己懵里懵懂的,居然没有碰到一个下人来拦截?” “来人呐!”少女娇喝一声,那两个侍女随即将腰中的佩剑拔出来了半截。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剑刃上,反射出夺目的光芒来。 “果然是好剑……”江小龙暗想。他急忙躬身行礼道:“在下一时醉酒,不想在席上难堪,情急之下误入此处,还望姑娘息怒。不知者不罪,在下这便立刻滚蛋!” 最后这个用词让那少女忍俊不禁,嫣然一笑,刹那间让周围的空气都温馨甜美起来。 江小龙这时候已经酒醒了不少,再次端详着那少女的容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是,自从他穿越以来,他就没见过几个少女啊! 自他重生到现在的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奔波在各个战场上,几乎都没有停歇过。 能见到的少女除了清树湾村赵大虎的那个小妹——现在想起来长得还真一般——再有就是江家军里面的韩秋雪了。但是这两个人的身高长相,都跟眼前的这个少女相差甚远。 “我特么的什么时候见过她啊?” 难道是前世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记忆片段? 那少女并不知道江小龙在想什么。直到此时听见他说话,她这才注意到江小龙的身材和正在变声的嗓音,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是个孩子?”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一个孩子一样……”江小龙暗自好笑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还穿的这么破烂邋遢?你是怎么混进宫里来的?”少女问道。 这几个月以来,江小龙一路马不停蹄地东征西讨,根本就没有歇下来过,所以也就没有穿过什么好衣服。此番匆匆进城,直接就被带到了皇宫里头来面圣,随后就被带到了这里来喝酒。哪有时间去换什么衣服? 而皇上本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不讲究的家伙,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江小龙的穿着很不体面。 且江小龙被封为护国公也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后,宫里所有的人就立刻疲于奔命地布置这场万人盛宴,哪里会有人有功夫去注意到他的穿着这种小事情? 所以直到现在,江小龙还是穿着很不合时宜的一身破旧衣服,而且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皇宫,上了这万人盛宴的酒席。 此时,江小龙生怕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恼怒起来,大喊大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这个女孩子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好奇心忽然间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居然先问起江小龙的穿着来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选择实话实说,再次行礼道:“在下江小龙,并不是谁家带进皇宫里的孩子。因为接到皇上的圣旨,刚刚进城就直接被带到了皇宫里来了,所以没能及时地更换衣服,实在是万分抱歉!” “江小龙?”少女微微蹙眉,却脸带惊喜之色:“你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小龙大帅?” 这个名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般。那少女本来好奇心一过就准备再次大喊大叫,让侍卫们来把眼前的这个脏小子给赶出去的。但是听到他自报家门以后,忽然间就愣住了。 她转身摆袖,示意身后的侍女利剑入鞘,不用紧张。 然后她就非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江小龙,迟疑着再次问道:“你……就是刚刚被封为护国公的内个江小龙?” “正是区区在下!” “就是内个据说打了好多场大胜仗的江小龙?” “正是区区在下……” 就在此时,远处的树后转出两名带刀侍卫,神情紧张地便想往这边冲过来。少女一见他们,立刻转身冲他们喝道:“谁叫你们过来的?走开!” 两名侍卫立刻站住了脚,神态迟疑地行礼说道:“可是公主……小的们刚才听见殿下的呼喊,这才赶来……” “滚!”公主打断他们的话说道:“滚远一点,不要让我看见你们!” 两名侍卫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他们看见一个穿着邋遢的男孩子跟公主在一起——江小龙这是平生第一次入宫,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哪里认识?——两个侍卫虽然很不放心,但是公主的神态和语气都很严厉,他们又不敢不执行。 “还不快点滚?”那少女见他们动作迟疑,又是喝道:“还有,不要让其他人过来——任何人——听到没有?” 两名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唯唯诺诺地却又不敢走远,只好躲在一处假山的后面,竖起耳朵来倾听这边的动静——有外人进入了后宫女眷们用餐的地带,他们已经属于失职,要是再让这位尊贵的公主有什么闪失,那他们脑袋肯定就不会安安稳稳地再呆在他们的脖子上了。 这时候江小龙却在心里琢磨开了。他们叫她公主?……嘶——,不会是皇帝的女儿吧? 他再次细细打量对方的容貌,心中不禁恍然大悟起来:“难怪我刚才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呢?还真是皇帝的女儿,那眉眼口鼻和脸型,跟他爹确实是真有好几分的相像呢!” 他在心里一瞬间就做出了明确的判断。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公主的两个侍女见他眼睛直勾勾地端详起公主的容貌来,不由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找死!” 两个人又在同时拔剑。从她们拔剑的动作来看,绝对不是花架子,还真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江小龙心中暗想:“果然是将门虎女。有个带兵打仗的爹,连家中的侍女都如此了得!” 江小龙穿越过来的,对宫中的礼数虽然听说过不少,但是转头就忘,更兼还喝了不少的酒,昏头昏脑的,此时见到两个侍女们的反应这才想起自己的无礼,正要抱歉地低头行礼表示歉意,却见那公主双手一摆,挡住了两名侍女,低声喝道:“不得无礼!江大人是何等人物,你们要对他放尊重一些!” 两名侍女立刻收剑低头,诺诺连声。 江小龙猜得不错。这少女就是皇帝的女儿——明阳公主。 登基之前的靖王,放浪形骸、恣意洒脱,既喜欢待在京城,混迹于朝堂皇宫之间的明争暗斗之中,玩-弄各种阴谋诡计;同时也非常喜欢带兵玩耍。平时无事的时候他经常参与到兵营中的指挥和训练,也喜欢跟将领和幕僚们一起研讨军事上的问题。 如果听说国家哪里出了乱子,他总是第一时间就跑进皇宫里面请旨,希望能够亲自领兵前往平乱。 他是个表面很懒散,不拘礼节,但实际上精力充沛、城府很深,思维敏捷而又活跃的人。 靖王的大女儿就是这个明阳公主,明阳公主的上面还有个哥哥,大她两岁,是靖王的另一个嫔妃所出。她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都在十岁上下,最小的妹妹只有三岁。 明阳公主的身上似乎有较多的她父亲的基因,也是个精力充沛,喜欢到处乱跑,从不肯安分守己的女孩儿,与她那柔弱的母亲——刚刚册封的懿贵妃——以及父亲诸多的妃嫔们根本不同。她甚至还经常欺负那个大她两岁的哥哥,三天两头把他收拾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她非常喜欢跟着父亲一起东跑西颠,母亲根本拦不住。靖王本来也不同意她跟着自己到处乱窜的,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瞎掺和什么呀? 但是一来靖王十分疼爱自己的这个女儿,二来也禁不住她总是在自己面前软磨硬泡,所以大多数时候也就只好带着她出门,到处去野。 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跟父亲东跑西颠惯了,明阳公主的性格跟她的父亲也就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首先就是外表有几分的大大咧咧和强势任性,同时肚子里也经常有些自己的打算甚至是鬼点子。同时她还十分的尚武,不仅自己喜欢练武,而且还要求身边的丫鬟们也必须要练武,不能练武的都会被她给赶走。 现在跟在她身边的这两个贴身丫鬟,就是从小跟着她一起学武的。一个叫冰兰,一个叫墨雪——都是明阳公主自己取的名字。 公主不仅要求她们苦练武艺,还要求她们随时带着佩剑——尽管宫中没有什么危险,而且不管是宫中的规矩还是她的母亲,都不能赞同她这么做。但是她依然我行我素,她的母亲也拿她没什么办法,更不用说宫中的其他什么人了。 她甚至对自己“明阳公主”的这个称号也很不满意,如果不是父母都态度很坚决地不允许她乱改的话,她早就改过十七八回了。 当明阳公主一听说九国联军入侵青龙帝国,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即将爆发的时候,她顿时显得无比兴奋,非要想跟着父亲一起去东征西讨。但是很无奈,她的父亲知道这是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情,远不能跟和平时期的瞎胡闹相比。 要说论起玩阴谋诡计来,目前的明阳公主显然还远不是她自己的父亲的对手。 靖王早就料到她肯定会缠着自己,要求跟着他一起去上战场的。所以他没等明阳公主自己开口主动提出来,就编了个借口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给远远地支开了。随后,他还禁止任何人透露他所要去的地方。所以明阳公主后来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找到她的父亲。 虽然没能到前线去,但是这场战争她还是非常的关注的,因此也就很清楚每一场战事的详细情况,当然也就很了解江小龙是个什么人物了。没事的时候,她就很期待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个江小龙一面,看看这个传奇般的小孩子长得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今天,她的父皇忽然突发奇想,临时决定在宫中搞了个万人盛宴。 明阳公主也很想到前面的筵席中去,见见那些在战争中赫赫有名的大臣和将领们,尤其是想看一看江小龙——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都好。无奈她的父皇正在兴高采烈地忙着跟人胡吹海喝,连见都不想见她,直接就口谕下去,要他们姐弟老老实实呆在后宫安排的席位上,禁止到前面的筵席中来。 明阳公主正窝着一肚子气呢,又不耐烦在后庭的筵席上听那些宫中妇人们的家长里短,于是就带着冰兰和墨雪两个丫鬟出来乱逛。 当她听到前面有个男子的声音正在呕吐的时候,她是非常生气的。但是当她听对方自报姓名是江小龙的时候,她的态度立刻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江小龙是什么人呀?那是这场战争中响当当的狠角儿。唯一一个在这场战争中没打过败仗的家伙——关键是他的手上还一直没什么兵;更关键的是他每次打的敌军的人数都比他多得多;最最关键的是,他居然还是个孩子! 这别的人见不见也就无所谓了。只要能见到江小龙,那就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你说好巧不巧,这家伙居然还跑到自己的面前来了。 “你说……咱这运气咋就这么的好?”她在心中暗自得意。 至于喝醉了酒呕吐这种事情,算得了什么?她从小跟着父亲到处跑,经常见到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喝醉了,各种各样丑态百出的表演。这个江小龙还只是呕吐而已,算个啥嘛? “哈哈哈……”她甚至在心中暗笑:“本公主还以为这小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小神仙呢!却原来也有喝醉了这么囧的时候啊?……这家伙肯定是不愿意当着前面那么多人的面呕吐出丑,所以这才狼狈地逃窜到这里来的……” “你说咱这运气是有多好?响当当的堂堂战神江小龙的醉酒窘态,不为任何人所知,却居然就被我给碰着了。别人只怕还没这个福分呢……”她竟为此洋洋得意了起来。 明阳公主想了想,对两个贴身侍女冰兰和墨雪说道:“你们两个,到这两条小路的前面去站着,就说本公主要在这里静一静,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搅扰。” 两个丫鬟担心公主的安全,讷讷地不肯去。明阳公主柳眉倒竖喝道:“还不快去,磨蹭什么?再不走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走,都给我滚远一点儿。” 两名丫鬟只好福了一福,同时说道:“奴婢领命。”然后不放心地分别去了,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最终她们也没有走远,虽然是站在了看不见的地方,但是依然竖起耳朵来,倾听着这边的动静。 等两个丫鬟走远了,明阳公主这才忽闪着一双动人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江小龙好一会,才笑着问道:“你真的就是江小龙?” “就是他们老在说的内个很厉害很厉害,打过好多胜仗的……”她在寻找着合适的用词,并不想让对方感到不舒服。 “小孩子!”江小龙帮了她,对她的尊重表现有些感谢,然后自己举起双臂,抬起两条略有些肮脏的破旧袍袖,向下打量着自己,自嘲着说道:“对于这种年幼的相貌和身材,我也很绝望啊!” 公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对他的说话用词感到特别的新鲜和有趣。她有些矜持地掩嘴轻笑着,走上前作势拍了拍他的衣角——实际也就是指尖碰到了而已,但这在宫中也是极为逾矩的行为了——安慰道:“怕什么?反正你也会长大的……” 顿了一顿,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盘问道:“江小龙这个名字很……普通。估计普天之下,名字叫做江小龙的人不计其数,你又是哪一个江小龙?” 江小龙老老实实地正色回答道:“在下是出生于墨南省清树湾村的乡下野小子江小龙,也是曾经在野外杀死过一头巨大的熊王的内个江小龙……” “那熊王有多大的个子?”明阳公主打断他问道。 这个故事明阳公主自然是听说过的,但是她听到的都是神话般的夸张传闻,并不知道真实详细具体的情况。 她自然是不信那些呼风唤雨的说法的,却又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这么瘦小的身材,又是如何能杀死一头巨熊的呢? 第1章 (一三八)自求多福吧 此时她问起来,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观察对方,到底是不是假冒的江小龙——跟着父亲久了,她也学会了多疑谨慎和察言观色的一些怪毛病。 虽然眼睛里的惊喜和兴奋已经要冒出许多小星星了,但是她还是表现得相对谨慎,不会因为心里特别的想追星,而就轻易地被对方所蒙骗。 “那头熊非常的高大,比一个成年男子至少要高出三、四个头来。它往我面前一站,我就觉得似乎整个天空都黑下来、塌下来了。” “那你是怎么杀死它的?”明阳公主继续追问:“他们都说你能召唤天外巨石、飞剑,身怀有各种神奇的法术,还能召唤神仙鬼怪之类的……但是我是不怎么相信的。” “谁这么传说啊?都说些什么?”江小龙笑着问道。 他其实早就知道有这些民间传说,甚至于他的江家军里面,也有人喜欢这么津津乐道——别人这么传说也就算了,可为什么一直跟随着他的江家军成员也喜欢这么说呢?他们根本就没见过江小龙有这些神奇鬼怪的法术嘛! 其实原因很简单,一方面这有助于增加神秘感,或者换句话说,这种夸张的吹牛是人们爱听的。既然很多人爱听,那就是大有市场,那为什么不能在这方面多夸张地吹一吹呢? 另一方面,这也能恐吓到敌人。九国联军的高级将领们可能多数还是理智一些,但是士兵们却也在广泛地传播一些怪异的说法,说是青龙国的那个小巫师非常厉害,而且非常的邪恶。 江小龙之所以乐得一问,说实在的,他也爱听听人家是怎么吹嘘他的。 “宫里的人们都把你说的很神奇的。”明阳公主显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只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就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说!你当时究竟是怎么把它给杀死的?” “这种野兽你别看它的体型那么的庞大,其实笨得很。它总以为一切敌人都是可以一扑下去就杀死。所以我就激怒了它,让它狂冲过来,然后把长枪柱在地上,枪尖对准它的心脏,充分利用它的体重和前扑的势头,让它自己杀死自己……这道理说出来很简单吧?” 小姑娘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道:“可是,那样的话你也会被它的那一个前扑给压死啊!” “可是我跑得快啊!别看我小胳膊小腿儿的,我跑的可利索了。”江小龙笑道。 “天呐!那么大一个家伙砸下来,你竟然能躲开?” “当时真是非常惊险,我差点就没能跑掉。”江小龙得意地说道:“光是它那体型砸在地上,引起的震动就像……地动山摇那样。我都被震飞了起来,狼狈得要死!” “我的天呐!”公主惊呼道:“它如果一下不死,还是能打到你的。” “我那一下扎得很准,”江小龙笑着说道:“不过也确实很惊险,临死之前它还向我狠狠地捞了一爪子。当时我人还在空中,衣服裤子都被它那一下子给撕破了。你说我差点儿没命也就算了,可它还害得我后来都没法见人,屁股都漏出来了,狼狈得要死。” 明阳公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赶忙用衣袖掩住了嘴,作势要打他,怪他说得这么粗鲁。 然后紧接着又问道:“那你受伤了没有啊?” “脑震荡啊,我趴那儿半天都是晕的,起来以后天旋地转,脑袋整个都是浆糊一样的,过了半天才看清楚,原来那家伙已经张着大嘴死掉了——很大的一堆伏在地上,黑乎乎的、毛茸茸的。当时它口里居然还冒着热气,两个巨大的眼珠子还在瞪着我,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好可怕!”公主虽然听不懂脑震荡这个词,但是说到天旋地转起来她就很清楚了。再加上江小龙描述得言简意赅、精彩到位,在那公主的脑中出现了完整的画面感,不由得她不相信。 “你真厉害!”她由衷地佩服,喃喃地赞叹道。 她还想接着再问下去,忽见墨雪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口里压低了声音喊道:“公主,公主,李公公来了,说是懿贵妃招公主赶紧过去。” “我才不要过去。”明阳公主很不高兴:“本宫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皇上也在……”墨雪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轻声道。 “回去吧。”江小龙劝道。让皇上久等可不是好事。公主可以任性,但他可不能在旁边跟着瞎掺和。何况这里还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让其他人知道了很不好,更不用说皇上了。 更何况,他心中暗想:“咱还在这儿肆无忌惮地逗着皇上的女儿玩儿呢。这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还不定要掀起多大的波澜呢。” “可是我还想跟你再多说一会儿话的……”公主有些不情愿:“我不要理他们。” “还会有机会的,咱们以后的时间还多着呢。”江小龙微笑着哄她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公主仰起脸来,一点儿也不着急要走的样子,似乎皇上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才是眼前的这片刻的宁静。 阳光照耀在她美丽精致的脸庞上,让江小龙顿时觉得心情舒爽无比。 “主子!”墨雪小心翼翼地低着头,恭谨地催促道:“走吧,皇上真的催得很急。” “慌什么?”公主神情颇为不快。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也知道,两个人一直待在这里不是个事儿,想了想,于是转身对刚才那两个侍卫消失的方向喊道:“你们两个,快点滚出来吧。” 远处的假山和大树后面果然转出来两个人来,正是刚才那两个带刀侍卫。 他们的脸上都显得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显然是因被公主识破了而有些惶然。 因为担心公主的安全问题,所以这两个侍卫刚才也没敢擅自走远。不过由于他们不敢过分靠近,所处的位置都还比较远,而且更远处的酒席间人声鼎沸的,他们应该不可能听得到公主和江小龙刚才的对话内容的。 “阳奉阴违,就知道你们两个不会走远的。”公主冷笑了一下,吩咐他们道:“好好服侍着江大人离开这里,不许任何人盘问和啰嗦。听着,要是有一点闪失,小心我剥你们的皮。” 两个侍卫唯唯诺诺,分别让到小路的两侧,请江小龙跟他们走。江小龙这时候虽然还有点脚步轻浮,但是脑子里面却是非常清醒的。 他仔细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尽量不要让人看出他的有些醉酒失态来,紧紧跟着那两名侍卫离开了这里。 明阳公主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迟迟不挪动自己的脚步。墨雪和冰兰急得直催促她道:“公主,快走吧,皇上和娘娘真的等了很久了。” 带江小龙离开的那两个侍卫十分乖巧,七拐八拐地带着江小龙,尽量避免让酒席上的人们注意到。他们转到了另一处方向,在确认远离了后宫嫔妃们的宴席场所之后,这才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前面的万人盛宴之中。 此时江小龙虽然醉意朦胧,但是在强大的精神力的尽力支撑之下,他看上去似乎也已经醒的有七七八八了。此时他倒背着两手,尽力做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却恰好看见几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架着莫靖明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刚才江小龙悄然逃离这桌酒席的时候,莫靖明这家伙当时就已经是吐得翻江倒海了。 他的属下们立刻给他灌汤、喂醋、配蜂蜜。这家伙经过了好一番折腾之后,非说自己没事,嚷着让人去找江小龙来,说要跟他再喝一碗。谁知没过多久,他的酒劲儿又涌了上来,再次控制不住地狂喷狂吐起来。 他手下的军官们见他实在是不行了,只好架着他离开宴席。恰在此时,又遇见了江小龙回来。莫靖明瞪着血红而朦胧的醉眼,强作镇定地对江小龙说道:“护国公大人请稍待片刻,在下去更衣便来,定跟大人一醉方休……” 江小龙略一拱手说道:“莫大人请自便,江某在此恭候便是。” 等那些人将莫靖明给架走,江小龙便转身对两名侍卫说道:“那就烦请二位……赶紧带本王出宫吧。” “这……”两名侍卫互看一眼,都觉得有些为难。 照理说他们是宫中侍卫,带人出去是熟门熟路。但是这可是皇上的宴席,这位大人没跟皇上打招呼就这么出去,这合适么? 另外,刚才这位大人不是还说要等莫大人回来么?怎么莫大人一走他就要离开呢?再说他们是侍卫,今天的任务就是守护这场宴席的秩序,在没有宫里的人吩咐的情况下,就这样擅自脱离岗位带人离开,是不是合适啊? 虽说这位爷是大名鼎鼎的公爵,可咱不归他管啊…… 但是,如果咱们真的不带他出去的话,这可是新晋的护国公大人啊!你管得着他老人家吗?万一这位爷又像刚才那样到处乱跑,然后又跑到了不该去的什么地方,那该怎么办?他们一时间感到为难,就想说要去请示一下再说。 谁知江小龙也是酒意一阵一阵地直往上涌,哪里耐烦管他们两个小小的侍卫在想什么。他立马挥挥手说道:“你们要是不想带路就赶紧滚蛋!我……我特么的自己找路出去,你们两个……全都给老子滚一边去吧。” 这一说可把两个人吓坏了,心说宫中规矩森严,要是不管的话,让这家伙再次乱窜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看他这仗着酒劲儿的这份胆气,谁还敢让他单独乱跑、乱窜啊?那肯定是会出大事儿的。 他们也来不及找谁请示了,刚才听公主和莫大人说了,这位公爵大人可是皇上眼巴前的红人,以他们小小侍卫的身份根本就不敢阻止他干什么,还是赶紧的,他老人家说什么,咱们就照办算了,在他的面前,哪里还有我们说话的份儿? 江小龙也是确实不想再在这宫中呆着了。这人山人海的宴席上,鬼知道还有多少人等着灌他的酒呢,还是赶紧逃离拉倒。所以他也不想跟任何人再打什么招呼了,吩咐两个侍卫,哪里人少就往哪边走,咱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至于他的那些江家军的属下们……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他眼下自个儿都自身难保,其他的人那就更管不过来了。 这么大的酒席场面确实有些混乱,多数人并没有注意到江小龙的离开,但是这不等于没有人知道。一些看见他的人还端着酒杯跑过来,想要敬他的酒。 江小龙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边摆手推辞,一边只顾向外走。 就在这江小龙跟着两个侍卫还没走多远的时候,带他入宫的那位李公公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诚惶诚恐地对他说道:“公爵大人,请留步。刚才皇上吩咐了,说是您如果不胜酒力要离开的话,让老奴暂时安排您去贤良寺暂住几日……” 江小龙知道贤良寺是高官的临时住所,相当于后世的高级宾馆——虽然说,它的确是一座寺庙,但自古也有“十王府”这么一说。 他也不想多说话,只摆摆手回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你这里也挺忙的。我听说京城里有个墨南会所,在那里住的都是一些墨南省来的老乡。我干脆到那里找个房间随便住住得了。反正我这人也很随便的。” 李公公道:“那怎么可以?您好歹也是一位公爵大人呐!皇上刚才说了,马上就会在京城里给您安排一处公爵府的,只是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拾掇拾掇,现在还没办法住人。不过这事儿已经着落在老奴身上了。老奴明天请旨定了地点,就会立马亲自督办这件事情。” 江小龙坚持要到墨南会所去住,李公公死活拦不住。没办法,他最后只好交代两名侍卫,先把江小龙给好生地送过去。他同时说道:“护国公大人请小心慢着。您到那里后暂时休息片刻。咱家随后便赶去给大人您请安……” 他随后又虎着脸对两名侍卫吩咐道:“好生伺候着江大人,但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说实话,这李公公现在也确实是正在焦头烂额之中。皇宫里的这场万人盛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是千头万绪而且火急火燎的。要不是护国公大人此时风头正劲,他不得不赶来在场面上有个马马虎虎的交代,此时就算是朝廷的从一品大员离开,他都未必会分身前来客气的。 正在喝酒的皇上当然是知道江小龙要离开的,只是此时他并不在意这个。但是当奴才们赶来禀报的时候,酒桌上就有人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施施然说道:“这护国公大人竟然就这么出宫了?跟陛下都不打一个招呼,这也未免有些太狂了吧?” 皇上倒是很不在意,瞪着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说道:“他一个人就改变了这场战争的结局,你能做到吗?如果你能做到,那你也可以不用跟朕打招呼就走!” 这话说得有些重。 按理说皇上平时也不会这么说的。毕竟他也是统兵百万、一直战斗在一线的大帅。这么说岂不是太抬高了江小龙。那他自己的位置怎么摆?——实话说:此前此后,他都没有如此直白地评价过江小龙。 但是现在一来是皇上确实是有点喝大了,再者说皇上也的确很不满意那个大臣的话——你说你进谗言、挑拨离间也就算了,做的这么明显是不是想说朕也很蠢啊?那么你小子在这场战争中又都做了些什么? 还轮不到你来指摘江小龙的是非吧? 皇帝这么一说,大家一想也是——你说不是江小龙进京,皇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兴致,突然间胡闹般地摆了个万人盛宴,来给护国公大人接风洗尘呢? 这份荣耀是千古未有的。仅仅只是为了迎接他一个人,皇上就闹了这么大的一出。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里包括脸上,立刻就对刚才进谗言的那位大臣鄙视起来。 你说你何德何能?敢在这个时候说江小龙的坏话。你不找死呢么?骂你都算是轻的。 皇上这一说重话,一桌人立刻就都感到惶恐不安起来。 看见大家的表情,皇上也觉得他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于是举杯笑道:“来来来,别管他江大帅离席不离席,他反正也喝不了多少酒。还是咱们接着喝!” 众人于是纷纷热烈响应,酒桌上立刻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气氛。 话说那两名侍卫从宫里找来了一辆马车,把江小龙给送出宫去。他们一直走到了位于西湖大街落马胡同的墨南会所的门口,才停了下来。 那墨南会所是一座大院,从前曾经是一处进京商贸货物的集散地,后来才被墨南省来的一位巨商盘下来,改造成了这座墨南会所。 出门之前,两名侍卫并没有接到宫里其他的指示,所以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当江小龙摇摇手表示自己没问题,不用管了之后,他们就把江小龙给送到了墨南会所的门口,然后就驾着马车回去了。 江小龙独自一人走到大院的门房那里,见两个人正在小屋子里喝酒吃菜。看那小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墨南省当地特色的精致菜肴。 其中一个叫做吴永福,是这里当值管事的,坐在他对面的才是门房值班的李东财。两个人都从窗口看见了江小龙下车走进大院的门口。 他们起先看见宫中侍卫的时候,的确是吓了一跳,以为是来了个什么显赫人物。 等到后来看见只有一个穿着十分普通、甚至有点寒酸样子的小孩,看起来还脏兮兮的,心里就觉得有些怪异。于是他们就巴巴地等着车上还下来什么人物,结果马车就这么一调转方向,绝尘而去,更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这也不怪这两名侍卫没跟着他进来打个什么招呼,因为临走的时候李公公忘了交代了。这些侍卫他们的职责就在宫中,既然上头命令说是把这位小公爵给送来,没有别的交代,那他们就赶紧回去复命,并没有想到还需要再做些什么。 江小龙独自一人,空着两手走进门房,用有些别扭的墨南方言问道:“这里还有空房间吗?” 吴永福和李东财一看江小龙只有一个人,两手空空,很不像是一个有钱人。虽然说是宫中侍卫送来的,但是那两个侍卫一把人送到就走了,连句交代都没有,看来也不会是有什么背景的角色,因此就有些瞧不起这个小孩子来。 吴永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江小龙一番,慢条斯理地说道:“房间倒是有一个,单人的,可能稍微简陋了一点点,不过倒也清净。只是价格呢,比较贵。要一个银币一晚,你有钱吗?” 江小龙一愣,这个价格可以说是贵得相当离谱了。 在这个世界里,青龙帝国的一个银币相当于一百铜币。京城普通百姓的三口之家,一两个银币一个月足够他们过得相当滋润了。 如果是去住普通客栈的话,三十个铜币一晚就已经可以住上很好的套间了。而在这里,一个简陋的单间居然要一个银币。这分明已经是在赶客了。 听了这话,江小龙倒是想转身一走了之。但是他已经向李公公说了要来这里住,李公公也吩咐了两个侍卫把他给送过来了,现在一走了之似乎并不明智。 他知道宫里肯定还会再来人找他的,万一找不到他也是个麻烦。这时候又没有后世那种便捷的通讯方式,电话、手机之类的一概是天方夜谭。除了他们这些穿越者之外,那些东西在其他人来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第1章 (一三九)醉仙楼 如果返回去找李公公,让他再安排去贤良寺,倒也不用自己再操什么心了。但是既然刚才已经反复拒绝了李公公,现在又回过头去找他,面子上总归是不好看的。 所以他耐着性子对吴永福说道:“钱倒是有,就是没带在身上。咱们是不是可以先安排住下,过两日我让人送钱过来。” 虽然说贵是贵了点,但是江小龙倒还是满不在乎。刚才皇上还赏了一大笔的金币,只是钱还没有送到而已。一个金币相当于一百个银币。五十万金币,就算他钱不当钱地乱花一气,那也足够他随意挥霍一阵子的了。 听见这话,屋子里正吃喝的两个人不由得嗤嗤地笑了起来。 这小子明明衣着破旧寒酸、身无一文,却还装作很有钱的样子。李东财就端着小酒杯说道:“那是那是!你爷爷我也可以说,不如你来给我们端茶倒水吧。要是这一整天伺候得咱哥俩儿舒服喽,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二百银币过来。你看看可不可以?” 这玩笑有点儿过。吴永福毕竟老成一些,试探着说道:“小老弟啊,刚才马车上的那两个宫中侍卫,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要把你给丢到我们这个地方来?” 毕竟这孩子是宫中带刀侍卫给送过来的,他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当然不敢随口胡说,所以还是想先套套江小龙的话,看看是什么个情况再说。 哪知道江小龙并没有过多的话,只是说道:“我让他们送我过来,他们就送过来了。咱这儿不是墨南会所嘛?从墨南来的老乡都会到这里来的吧?” 他之所以想先在这里落脚,主要是考虑到宫中正在喝酒的那几千个兄弟。他们喝完了酒无处可去,说不定其中就会有大多数的人会跑到这里来。 这样的话他就能又跟这些人在一起了,这不是很好吗? “什么叫做你让他们送过来他们就送过来啊?”李东财很不忿,心想看你这一身的穿着打扮,哪里像是个大富大贵之人?简直就是个乡下来的,能有什么背景?那宫中带刀侍卫都是多高的级别啊?一般都是鼻孔朝天的家伙。 “再说了,你也好意思说你是墨南来的老乡?你听你的口音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也敢自吹是咱们墨南省的老乡。说!你小子到底是从什么鬼地方来的?”李东财越想越觉得不耐烦,不由得恶狠狠地说道。 他说的没有错。江小龙毕竟到这个世界来也才几个月的时间。尤其是在墨南省,他呆了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怎么可能就把墨南方言给说得烂熟? 虽然说后来他转战南北,身边跟着的江家军成员大多都是从墨南省来的,但是他平时接触最多的,也还是他手下的那几名干将。 像多伦福德、赵树勇、韩秋雪和赵贵忠等人,都是来自天南海北不同的省份,口音也是乱七八糟的。这导致现在江小龙只能说是可以大致听得懂墨南省的方言,但是如果真让他说起来的话,外省人也许听的还算是有模有样,本地人却是一听就露馅儿。 听到李东财的质问,江小龙耐心地说道:“也许我走的地方多了,听得其他的乡音多了,口音杂乱不纯。不过我的的确确就是墨南省的。” “什么叫走的地方多了?哈哈哈……”李东财摇头嘲笑道:“你才几岁啊?身上乳臭还没干呢,就敢说自己走的地方多了?那我们算什么呀,胡扯也要有个草稿吧?你谁呀你……” “我叫江小龙。” 那两个人听得顿时一愣,更是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江小龙?哈哈哈……天底下叫江小龙的人成千上万,多了去了。但是只有一个江小龙是上天派下来的神童!” “我说小老弟啊,听你这意思,敢情你也想攀附着他老人家的名讳,到咱这里来骗吃骗喝来了?还走得多了,你咋不说你还上过天呢……” 江小龙一阵无语。还没等他答话,只听院门外一片铁蹄乱响,随后十几匹战马旋风般地涌进了院门来。马上坐的都是穿着铁甲、如狼似虎、杀气腾腾的军人。 马还没停稳,一名校官就跃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大踏步冲了过来,“砰”地一声就撞开了门,粗声大气地问道:“喂!问你们个事儿……” 话还没说完,他一转眼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江小龙。这军官顿时喜出望外,立刻扭头对门外吼了一声:“将军,找到了!江大帅果然在这里!”然后他这才转过头来,单膝一跪地,很干脆地弯腰低头行礼,口中叫道:“给江大人请安!”声音震得门窗都在唦唦直响。 这人江小龙叫不出名字来,但是脸是认得的。在“赵梁大捷”之前的日子里。江小龙的部队曾经和叶剑飞的部队驻扎在一起,双方都跟对方较为亲近的大部分高级将官都打过照面。只是当时军务繁忙,彼此之间没有过多的介绍和交集,所以不知道名字也并不奇怪。 眼前这阵势把吴永福和李东财给唬了一跳,一下子就从小桌边蹦了起来。尤其是那名军官如雷似的一声吼,还当场跪下请安了?这什么情况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一名披着华丽战袍,穿着麒麟锁子甲的战将带着几名士兵闯了进来。江小龙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叶剑飞! 叶剑飞旁若无人地哈哈一笑,说道:“哈哈,江大帅,可算是终于找到你了。在下刚赶到皇宫中赴宴,无心吃喝,一心只想找到大帅,想要跟你喝杯酒,聊几句的。没想到哪里也找不到你。我就猜到你肯定是乘人不备逃掉了。” “我先是跑到了贤良寺,没找到你。然后又跑了几家大的客栈,也没见到你。忽然想到有个墨南乡党聚集的一个什么会所。我猜你说不定有可能会跑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还真找着了,哈哈哈……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没等江小龙答话,叶剑飞眼珠子一转,看见站在旁边的吴永福和李东财,立刻脸色一变,说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两个家伙竟敢为难江大帅?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吴永福和李东财这两个家伙被这些人的气势给吓坏了,扑通扑通双双跪在了地上。这两个人平日里非常势利,惯于欺负弱小的和没什么背景的人,非常的嚣张阴狠。 但是此时面对着一帮职业军人,他们的膝盖早就被吓软了,连连摆手,一叠声地辩解说道:“没有!没有!我们哪里敢对……对江大帅不敬啊!” 其实此时他们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疑惑的。都说江大帅年纪小。但是眼前这位……这也太小了吧?这么大的孩子就能指挥千军万马,打出许多奇迹般的胜仗来? 虽然大家口耳相传,都说那就是一个不大的孩子。但是想来这传说应该也是有夸张的成分的。现在亲眼所见……就眼前这个脏兮兮、穿着十分普通的小娃娃? 但是眼前这几位军爷说是,他们哪里还敢有任何的疑问? “胡说!”最先进来的那名军官吼得跟打雷一样。 只听“啪!”的一声大响,军官那蒲扇般的巨掌就打在了离他最近的李东财的脸上。 李东财登时被一下子打翻在地。 他眼前一黑,一阵耳鸣,只觉天旋地转,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什么地方了。等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才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疼,感觉那脸肿的都不像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了。 军旅中人本就脾气急躁,哪里会跟普通人客气什么?老话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是这个意思。 那军官一边骂,一边指手画脚地嚷道:“你们坐在这里喝酒吃肉,却让我们的这位大帅站在一边看!还敢说不是怠慢!” 不要说叶剑飞的下属,便是叶剑飞本人,也对江小龙是满满的佩服和恭敬。虽然大家不是一个部队的,但是他们早就把他当成了是自己的荣光,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我们的江大帅”。他们又岂能容忍其他人对江小龙的怠慢和不敬? 骂声未绝,那军官紧接着抬腿就是一脚,将那小桌子踢翻。只听“哗啦啦”、“乒铃乓啷”一顿乱响。桌子上的碟儿、碗儿和酒杯酒瓶就飞将起来,里面的酒菜肉食不是飞到了墙上,就是落在了屋子另一边的那张小床上。 吴永福和李东财吓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裤-裆里面早就湿透了。 叶剑飞皱了皱眉头,伸手拉了一下自己这个火爆脾气的属下,然后转脸对江小龙说道:“大帅别来无恙?” 江小龙微笑着一拱手,说道:“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叶将军也进了京,而且还在皇宫的宴席上。否则我早就去找你了。” 他转脸又笑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大胆,皇上摆下的盛宴,你也敢不辞而别……” “哈哈哈,老弟你不也跑了吗?”叶剑飞笑道:“再说了,这个筵席搞得太大,人太多,我们走了也没人会注意……”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打量着这个房间,却见窗外早就有许多的人。大概是在听到这里的动静之后,就都纷纷围拢了过来。叶剑飞留在屋子外的几名属下,正一手抚着腰间的佩刀,一边挥手赶人。 “走开!走开!有什么好看的?” “都不许靠过来啊,小心军爷的刀不长眼。都散开!” 叶剑飞说道:“大帅怎么能到这种破地方来住呢?跟我走吧!” “这里是墨南省老乡们聚集的地方,我想我的大部分下属可能都会来这里住。” “你要见他们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又不需要你再带着他们去打仗了。今后有的是见面的时间。走吧,叶某虽然在京城也是居无定所,但是也不可能说要委屈了大帅!” “区区一个住的地方而已,哪里还需要老哥你来操心?”江小龙微笑道。 “走吧走吧,跟我你就别客气了。”叶剑飞不容分说就去拉江小龙,说道:“不然就是不给我叶某的面子。赶紧走!” 江小龙只好跟着叶剑飞走出了这间已经狼藉不堪的小屋子。屋外看热闹的人群都那被几个当兵的架势给吓得不敢靠拢来,但还是站的远远的向这边张望。 那名打了人的军官是最后一个走出门房的。临出门时他还用阴狠的语气,对屋子里跪着的两个人说道:“老子现在没时间,你们给我小心着。等老子有空回来,爷爷我还要让你们好看!” 屋子里两个人早就被吓傻了,不断地在地上“咚咚”地磕着头,口中乱纷纷地嚷着:“军爷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等着一行人骑着马扬长而去之后,围观的人群才慢慢地聚拢了过来。 众人看见屋子里的两个家伙十分狼狈地从屋子里爬了出来,个个一副东张西望,惊魂未定的样子,其中一个的半边脸还肿的老高,面皮都变成了紫色,显见打得不轻。 大家就问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两个人却不答,只是惊疑不定地问道:“他们都走了吗?” “早走远了!”人们回答。 这两人顿时放松下来,哭丧着脸说道:“我们哪里知道,那个小孩子就是闻名天下的江大帅啊!他那么小,还穿得是那么的……普通……他一点都不像啊……” 众人先是一惊,接着就议论纷纷起来:“你说什么?刚才那个小孩子就是江大帅?” “哪个江大帅?莫不是闻名天下的那个……百战百胜的神帅?” “天呐!他原来是这副样子……” “我的老天,我终于见到江大帅的样子了……” “是真的吗?他就是内个……听说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嗨!早知道的话,刚才就应该走近点儿,我都没看清楚……” 大家吵嚷了一阵之后,又再去看那两个人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又纷纷奚落起他们来。 “你们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呐……那江大帅是何等样的人物,能是你们怠慢的吗?” 李东财捂着半边脸,含混不清地说道:“他也没什么气势啊……何况连个下人都没带,我哪里知道他是谁……怪不得还是由宫里的侍卫给送过来的呢……” “哈哈哈……”人们奚落道:“人家没架子,你小子就狗眼看人低了吧?” “那是他老人家微服私访,来这里看望我们这些墨南乡党的。你看,这下把人给气走了吧?” “活该……谁叫你们平时就爱欺负人家弱小,这次踢在铁板上了吧?” 紧接着就有人气愤起来了,大声吼道:“别说那几个兵爷要揍你们,就是我们听了都气愤。” “你们说,等闲之人想要见见江大帅他老人家一面,那是得要有多大的福分?本来他老人家是来看望我们的。好家伙,被你们这两个熊玩意给气走了……” “我说老少爷们,你们说,这两个小子是不是该打?” “打!”人群中有人暴怒地吼道:“这两个该死的,害我们连江大帅他老人家的样子都没看清。说不准咱们从此以后还能跟着他老人家混呢!这下可倒好,把我们的福分全都给整没了,还不该打?” 许多人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就有人动手,噼噼啪啪地拳打脚踢、扇耳光起来。吴永福和李东财一边求饶,一边逃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众人,逃到大院儿的门外去了。 墨南会所大院里更多的人听见了这件事之后,也是同样的气愤。纷纷说咱们本来是有机会可以见江大帅一面的,却被这两个混蛋给搅和了,于是纷纷抄起板凳、拖把和铁铲之类的家伙,来追打吴永福和李东财,愣是把这两个家伙给赶得不见了踪影。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也不好意思回到墨南会所了。 话说叶剑飞不由分说,带着属下们拥着江小龙就跑到了京城着名的“醉仙楼”。 这是天京最奢华的一座酒楼。众人刚下得马来,就见酒店里的一位大堂管事跑了出来——本来这招待来客是伙计们的事情。但是这名管事一看这批人的架势就知道,一般的伙计怕是应对不了,所以急忙亲自出马——他慌忙迎上去,陪着笑脸说道:“几位爷是来吃饭的?” “不吃饭难道是来洗澡的?”刚才打了李东财的那名军官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哟,几位爷,真是不巧。今儿小店儿生意好,都满座了,您看是不是……” “那就赶紧腾地方。”军官打断了对方的话,口气很硬,完全没得商量的那种语气。 “军爷啊……”那位管事还想说什么,只见那军官回头眼睛一瞪,说道:“怎么?我的话没说清楚?还是你想找揍?” 管事的一看对方态度很硬,不是善茬,跟这当兵的你没办法好商好量地去讲道理。看这家伙这架势,只怕是一言不合就要打人闹事的那种,只好陪着笑脸说道:“那几位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安排。” “快点儿,磨磨蹭蹭的像个老太婆一样。” 叶剑飞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番交涉一般,伸手扶江小龙下马,然后直接就往酒楼的大堂里面走。根本没管人家在说什么。 那位大堂管事一看这样子,吓得心慌意乱,急忙飞奔回去,跑到了酒店的三楼。 三楼是酒店最豪华的那一层。此时所有的阁子包间都已满座。管事的满头大汗跑上来,立刻就张罗着找了两间人都不多的阁子间里,对里面的客人说尽好话,让他们拼一下桌子,又许诺待会儿结账的时候都给他们打个狠折,总算是连哄带骗,飞快地就腾出了一个阁子间来。 当叶剑飞一行人拥着江小龙缓步走上楼的时候,只见几名伙计正在飞奔着跑来,手脚利索地打扫着刚刚腾出来的阁子间。 叶剑飞一边走,一边指着那位军官向江小龙介绍道:“他叫王振远。苦出身。自幼出家在普陀寺,学得一身功夫。还俗后卖艺维生,行走江湖。” “后来投奔我。我见他功夫不错,忠勇可靠,脑子机灵,做事干脆利落,就提拔了他。脾气是大了点,但是不会不讲道理。” 江小龙点了点头,知道是怕他反感他这手下人的态度。 刚才王振远在教训吴永福等人的时候,他全程都没有做声,而是冷眼旁观。这些市井小人对他的态度如何,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但是如果有人来教训他们一下,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是可以欺负的。 而且当兵的嘛,身上多少都有点悍勇的习气,只要不是过分的仗势欺人,那倒也没什么。 只是看这家伙的气势,比起吴浩雄来说不仅不遑多让,只怕是还犹有过之。打起仗来只怕是把好手。想到这里,江小龙不禁起了一些爱才之意——只是,他又黯然想到:今后只怕也没有带兵的机会了。就算是自己手下的那帮兄弟,恐怕也要尽快解散才好。 等到饭店的伙计们收拾好了桌子,大家就落了座。叶剑飞问江小龙想吃点什么。江小龙道:“吃什么不重要,随便点就好。重要的是大家好好说说话吧。酒就不要了。” 叶剑飞笑道:“看你从宫中筵席中逃出来,估计你就是不想再喝酒了。对,你说得对,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哥两儿要好好谈一谈。” 他说完就转脸看了王振远一眼。王振远会意,转身就出去安排去了。 “你的部队呢?”江小龙单刀直入。 “驻扎在城外。”叶剑飞笑道:“我哪里敢带兵进京城来?说实在的,要不是今天宫里传话说让我也进来赴宴,我本人都不会进京。老老实实呆在郊外,就等着圣上下旨看怎么改编吧。” 第1章 (一四零)醉翁之意 江小龙点了点头。他说得对!驻外高官无诏不要随意进京,避免被人说是在朝中结党。武将尤其需要注意,更不能自己随意要求带兵入京,这是做臣子的自己应该有觉悟的一个潜-规则。 他想起了曾经碰到的贺天畴。当时江小龙正在带着部队向东赶去迎敌,遇上了奉命拦截樱花帝国的松本久卫门所部的贺天畴。结果江小龙听贺天畴说,他一直没能找到松本军的去向。无奈之下,贺天畴随后就决定赶赴京城协防。 江小龙曾劝阻贺天畴,说你去协防就去,但是不要企图带兵进京。你说你想参加天京保卫战你就参加吧,积极参战是好事,对吧。那上边要你驻扎在哪里你就驻扎在哪里好了。你说你没事干主动要求带兵进京,那你是什么意思?想干嘛? 但是当时贺天畴并不以为然,江小龙又不方便讲得太细。这种话题讲太直白了,自己都会有危险——毕竟他跟贺天畴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就是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江小龙想道。 “你的部队呢?”叶剑飞问道。 “圣上的旨意,要求我们全员入京,而且还全体参加了宫廷里的酒宴。” 叶剑飞瞪着江小龙半晌,忽然哧哧地笑了起来,说道:“老弟啊,还是你厉害。这种殊荣,古今未见。不仅要你带兵入京,居然还叫你们全体进入了皇宫!啧啧啧……你的面子真的是,大过天去了啊……” 话刚说到这里,酒店伙计端上来了一盆汤搁在了桌子上,正准备分到在座几位客人的碗里,叶剑飞挥了挥手叫他下去。 等那人走了之后,叶剑飞亲自拿起盛汤的大勺来,仔细地搅动汤盆里的肉和骨头,首先盛了一碗摆到了江小龙的面前。他一边做着这事,一边扫视了周围一眼,见没有外人在场,他压低声音问江小龙道:“大帅啊,你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为什么一见召你就全员都进去了?” 江小龙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来,向上指了指,回道:“雨点都掉下来了,能不打伞?老天爷的意思,咱有什么办法?” “你就不担心,还没喝汤就先被人捞了一大勺稠的?” 叶剑飞此话一出口,在座的人除了个别反应迟钝的以外,听得懂的人都是心神一震。江小龙话里的意思就是既然圣上下旨了,岂能抗旨?叶剑飞的反问就是在说,你就不担心你和你的下属被宫里给一网打尽了么? 这话要是被有心的人听见了,当然很危险。尤其是在这京城里,天子的脚下,需时时防备隔墙有耳,哪里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谈论这种事情?不过叶剑飞倒不在乎。他这个人一向知人善任,今天所带来的这些人又都是他多年的死忠下属,他毫不怀疑他们的忠诚度。 江小龙微微一笑说道:“将军多虑了。” 叶剑飞比划了一下四周,接着说道:“这四九城里里外外,提刀持枪的,没有一千万,也总有数百万。你不见当初上位之时的杀伐果断?一天之内,人头滚滚,当真是雷霆万钧之势。” “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江小龙回答道。 又有人送菜上来。坐在靠门附近的叶剑飞下属立即起身,在门外接过菜盘之后,就挥挥手叫酒店的侍者赶紧走开。 “大帅何以如此肯定?”叶剑飞问道。 这场对话相当危险。但是江小龙比叶剑飞还会看人,当然知道对方只是太过关心自己的缘故,而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所以并没有转移话题,而是淡淡地回应道:“不过数千民夫而已,何惧之有?” “一路打了那么多的大胜仗。”叶剑飞指了指天花板说道:“他信么?” “不信更好,他还想全都要走呢。” 叶剑飞瞪着眼睛看了他片刻,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有理!” “想要你的人,这不让人意外。连我都眼馋呢……”叶剑飞笑道:“当初我们分手的时候,你不听我劝,死活要去打赵家庄。我还根本不看好,认为那是龙潭虎穴,去了就回不来了。” “唉……”他摇摇头说道:“没想到你可真是个奇才啊!不仅大获全胜,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还能全身而退。听说最后还把十多万的追兵楞给炸得是天翻地覆的,后来再也不敢来追你了……啧啧啧,江大帅,我是真的佩服你的手段啊……” 江小龙笑道:“你在梁家集也打得不错,粉碎了联军的偷袭部队……” “差远了差远了……”叶剑飞摇摇手说道:“我都不好意思提,咱们两个的兵力相差多大啊……跟你没法比……难怪他们都想要你的兵呢……” 接着他话题一转,又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曾经试图把他们都散了,但是多数人还没想通……随他们去吧,说多了反而对自己不利。” “也是!”叶剑飞点点头,又问道:“你舍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有办法的事情。” “为什么非要解散呢?这是一支英雄的部队,非常可怕的力量——解散真的太可惜了。” “正是因为这支力量确实有点可怕,所以……”江小龙看着窗外远处的天空,沉默半晌,终于淡淡地说道:“我并不希望他们为某些人或者某些集团的利益,而成为内战的帮凶,成为屠杀本国人的英雄。江家军只应对外,不能对内!”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这下轮到叶剑飞沉默了。 江小龙这个理念来自于后世。在他们的这个时代是没有这种概念的。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之中,发生在国家里面的内战是非常多的,尤其是江小龙所来自的那个国度。 跟西方的理念不大相同的是,那个国度对内-战似乎特别的热衷,对外作战大多是迫不得已的、甚至是自卫形式的。而对于开疆拓土,扩张版图这类事情,好像历朝历代的统治阶层都不大热衷。 历史上的许多兵家、战神、名将,几乎都是在内-战中打出名气来的,比如孙武、韩信、项羽、伍子胥、关羽、孙膑、陈庆之、白起、苻坚、常遇春、王阳明、诸葛亮、徐达等等等等。 而打外战比较出名的如岳飞、卫青、霍去病、戚继光、李牧等人。大家看看他们所打的仗,大多是外敌入侵之后的被迫应战。 即使他们中有些人确曾有远赴大漠,千里追杀的,但那也不是为了扩张国土。 顶多是因为被游牧民族骚-扰得烦了,于是发动的远征。打完了还是要班师回国的。 而那个时空的西方世界历史上则是外战居多。 整个欧洲的面积大约一千万平方公里,跟江小龙所在的那个国度差不多大。但是这块大陆却从来没有被统一过。几十个国家总是在相互打来打去,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在那里所涌现出来的无数名将,几乎都是以征服者的姿态对外作战,并取得很大的名气的。 米国倒是打过一次大规模的内-战,南北双方为了是否坚持奴隶制度而大打出手。最终支持解放奴隶的北方获得了胜利。但是米国人似乎并不喜欢过多的去宣传这场战争。 他们认为这是一场本国人之间的内讧,一点都不光彩,也不值得大张旗鼓地去颂扬。 在他们的国内,提及这场战争的书籍影视剧确实不多,而且就算是有,也很少见到歌功颂德的,多半是批判性质,或者是描写战争对人民的灾难性影响,几乎没有将屠杀本国人者奉为英雄的宣传。 眼下这个时空的历史,跟江小龙所来的那个时空有着极为高度的相似度。历史上的青龙帝国也不具有侵略性,更多的情况下只是在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才会对外作战。 这也难怪,倒不是帝国不想对外扩张,更多的情况下是受到了地理位置的局限。跟那个时空一模一样,这个青龙帝国的东部和南部是浩瀚无垠的大洋。在航海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一望无际的大洋使得这片国土上的人们感到畏惧和神秘。 而帝国的西南部,则是不可逾越的世界屋脊。整个帝国的西部,大半也受到了世界屋脊这样的极端地理条件的影响。而帝国的西北部和整个北部,则是游牧民族的天下。 漫无边际的荒芜的戈壁和草原,构成了西部和西北部的地理特色。对于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而言,这种地理环境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而且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 生活在这些戈壁和荒漠中的,有无数的种族和派系。因为严酷的地理环境,他们很难像中原人那样久居一处,耕耘沃土。他们只能赶着牲口到处放牧。 也正是由于这样的资源奇缺的生存环境,导致他们多半人的性格更积极主动,富有侵略性和攻击性,往往桀骜不驯,能征善战。这些人是不容易被长时间收服的,这也是历朝历代的中原人都头疼的一个大问题。 而在相对富庶的南方,缺乏先进交通能力的中原帝国,远古时代就满足于自己的地理环境,到现在为止还是小农经济,根本就没有想过工业化和商业化的问题,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是固步自封的。 当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工业革命的时候,他们还是不为所动,以至于最终被“蕞尔小国”们打得落花流水,签订了无数个不平等的条约,却还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 这是历史。叶剑飞当然不懂这些历史。 他只是被江小龙刚才的那些话所震动。 乍闻这种理论,肯定是跟自己的传统思维所相悖的。但是细想一下,叶剑飞却发现,江小龙讲得不无道理。联系到这次对抗西方列强九国联军的战争中,人们不得不提出一个疑问:所谓的兵法大家,难道只能对付国内的叛贼逆匪么? 跟本国人作战你再厉害,你去对付洋人试试啊! 就算你随随便便平定三省二十八县,你能对付江小龙么? 人家江家军对付洋人是所向披靡的,你试试啊!还不是在许多次的战场上,在官军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人轻而易举就吊打了个抱头鼠窜么? 叶剑飞越想就越觉得江小龙的话有道理。只是这种理念跟他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不一样,一下子还让他不是那么的好接受。但是仔细想来,他觉得……还真是不好辩驳。 你想你再无论怎么牛气哄哄的,真到了这场战争中对付洋人的时候,你拿出点本事来看看啊!像江大帅这样,带着几千兵马出入无挡,那才叫做真本事呐!不然随便你怎么吹,只怕也没什么说服力。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默默点了点头。 但是仅仅想到这一层显然还是不够的。江小龙的意思也不仅在于这么肤浅。内-战与外战的根本性区别,才是江小龙想说明的问题。但是,显然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而且现在,也不是能够四平八稳地在这里坐而论道的合适时间。 江小龙没有深入地说下去,叶剑飞也没时间深入地想下去。他只是稍一愣神,便说道:“这支军队要是被你解散了,会不高兴的。”他指的当然是圣上。 “如果他们真的都不想走,我也只能暂时先跟他们撇清关系。”江小龙淡淡地答道:“这支军队创造了太多的奇迹,如今又进了城。我要是老带着他们,会让许多人夜里睡不着觉的。” 叶剑飞再次默然无语。 如今战争结束了,但是局势仍然并不明朗。国家的未来且先不说,尤其是眼下因为战争而突然膨胀起来的全国各地的无数的军队,都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理——估计就是皇帝本身也会非常的头疼吧。 至于将来的政局走向、个人以及属下军队的前途,对于在座的各位来说,都是未知数。念及于此,大家也就没有了太多继续清谈下去的兴致。 只是叶剑飞还是有些问题想不明白,他沉声说道:“有江家军在,你的手上还是有一支可怕的力量存在的。谁想动你,都需要考虑一下后果。如今你要解散了它,那么你可就是孤家寡人,手上再无任何的倚靠了。” 江小龙回答道:“在这几百万军队云集之处,数千兵马并不足以成为倚靠。既然如此,解散与不解散,又有什么分别呢?不解散反而是个麻烦,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的。” 草草吃完了这顿饭,叶剑飞非要亲自安排江小龙的住宿。江小龙百般推托,但是叶剑飞却非常热情,一定要让他去住“天一居”大客栈——据说那是一家有着深厚背景的高等级客栈,在京城里面数一数二,但是价格也十分的昂贵——并且他还死活不让江小龙付钱。 江小龙还担心宫里来人找不到他——毕竟他是陛下点名带部队入宫的,后续肯定会有召见和安排——但是叶剑飞却说,在刚才吃饭之前,他就已经派人向大内总管通报了江小龙的去向了。这下江小龙无话可说,只好听任他的安排了。 叶剑飞一下子付了一个月的住宿费。安置好了江小龙之后,他就带着手下出城,回到了自己部队的宿营地,说是过几天再来看他。 等他离开之后,江小龙还想动身去找找他的那些个下属们,但是一来想到此时皇宫中的盛宴只怕还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鬼知道皇上允许这帮家伙们喝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再一个他现在还有些脑子昏昏沉沉的,那一大碗烈酒,确实分量太多,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能打的起精神来,跟叶剑飞打机锋。 现在叶剑飞走了,他看着绵软舒适的客栈大床,确实有些倦意涌上头来,再也不想理会其他的什么事了。他现在只想着一头栽倒在床上,先睡他个天昏地暗再说。 这一觉,他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不是因为客店的伙计来敲门,他还犹自未醒。 昨天叶剑飞开-房的时候并没有说要住的是谁。酒店伙计当然也不知道住宿的是什么人。 看见江小龙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他只是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惊扰了小哥的休息。但是宫里来人传话了,小的不敢耽搁,只好来打搅您了。” 江小龙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人在哪里?” 话音未落,那伙计的背后就闪出来了一位小公公。那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他一进门就匆匆行了个大礼,很尊敬地低头问道:“敢问大人是不是护国公阁下?小的无礼,但职责所在,诚恐有误,不得不问。” “我就是。”江小龙满不在乎地随意答道。 “护国公?……公爵?”站在一边的那位店伙计登时唬了一跳,差点惊得脱口而出。 护国公?这么小的孩子?穿得还这么……简单随意?一点皇室的气势和排场都没有?而且还一个下人都没带?没搞错吧? 虽然民间百姓都说,“不到京城不知道自己的官儿小”。这句话的意思说的,就是京城里面藏龙卧虎,牛人遍地都是。 如果是在地方上的话,一个六、七品的官儿就已经牛叉到不得了了;如果是一个四、五品的官儿,那简直就要上天。但是到了京城之后,这些根本都不算是个事儿。在京城里,品级高的官儿到哪里都是随手一抓一大把。 这还不算,而且京城是全国的政-治、经济、交通和文化的中心。很多京城官员的品级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却是在一些要害部门手握实权。这就不得了了。 一些地方上的高官就算是品级相当的高了——在他们的省份或地区那简直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但是到了这里,他们也不得不看那些重要部门的低级官员的脸色。 说得不好听人家要是不让你坐下,你还只能站在那里看人家摆谱。 这位伙计在京城是土生土长的,所服务的又是极高等级的客栈,自认为是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但是刚才这一下,确实是把他给惊到了。 江小龙见那位小公公迟疑了一下,知道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又多说了两句:“昨儿个皇上亲自册封的——在宫廷盛宴之前。” 这下可以确认无疑了。那小公公终于暗舒了一口气。这两个细节只有昨天进了宫的人才知道,民间还没流传开,应该是不会搞错的——尽管他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小孩子。 出宫之前,这位小公公还特意找到了大内总管李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连哄带骗好不容易套出了江小龙的住处,但他还是不得不万分小心。因为他身上的差事干系太大,容不得他出半点儿的差错。 所以尽管客栈的伙计百般证明,这就是昨天一位军爷带来的,整个客栈也只有这么一位小爷在住——而且在见了江小龙本人以后,他也是心里基本有了谱。 但是,多问问、多观察观察总是不会错的吧?——哪怕会惹人生厌。 “请小哥回避一下。”小公公对客栈伙计略有些不客气地说道。 “哦哦,小人马上就消失……”那客栈伙计如梦初醒,立即慌不迭地走开了。 江小龙让开了门口。 那小公公进了门之后,又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客栈伙计是不是下了楼,直到确认周围没人,十分安全了,他这才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封,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江小龙的手里。 接过信封,江小龙正想问点什么,谁知那小公公略一弯腰,双手并举地行了个礼,然后就说道:“请公爵大人阅后即焚,不必收留。小人告退!” 他竟然就这么转身就走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江小龙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第2章 (一四一)少女的气息 既然对方鬼鬼祟祟、十分谨慎,他也就郑重待之。江小龙一手把信放在背后藏起来,一手关好了门,这才回到窗前。他先不慌拆开信封,而是拿着那已经封好了的信封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中所用的信封,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信封上的正反面什么都没写,但是江小龙也没急着打开,而是先翻过来覆过去地端详研究了一番之后,又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发现有些淡淡的脂粉香气。 当他把信封外表的所有地方都研究完了之后,这才拿起了桌子上的裁纸刀,仔仔细细地揭开了信封上的封蜡——里面只有一张纸。 很普通的粉红色信纸,但是散发着很好闻的馨香气息。纸上只有一首小诗,用娟秀的正楷所书。信纸上既没有称谓,也没有敬语,下更没有落款——整张纸就只是写着一首小诗而已。 “风和日丽青如黛, 牡丹含苞欲盛开。 忽见玉蝶匆匆过, 悔问佳期何时来?” 江小龙心中一动,立刻就明白了那位小公公为什么如此的谨慎了。 这首小诗当然不是什么流传千古的上上佳作,但是意思却非常的直白,而且也可以看得出,是花了一点点小心思的。 “码的,出大事了……”他微笑着轻声自语道:“这小丫头……” 这首小诗当然是明阳公主写的。她还果真有几分像她的父亲,任性、率性、随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太在乎传统和规矩。 只是,她毕竟可是皇上的女儿啊!……这事……特么的可能么?…… 江小龙把那首小诗前前后后反复读了几遍,又使劲儿闻了闻上面的香味,希望能在记忆中久久留存住那位女孩儿的芬芳气息,并且还在幻想着她在写这首诗时候的模样。 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喜欢,这总是一件好事,何况那还是一位身份极其高贵的女孩儿呢? 当然,江小龙的意淫也只有半分钟的时间,随后他就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他平静地取出火镰、火石和火绒——尽管这是在光线明亮的中午,但他还是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将那封写着小诗的信纸连同信封一起,仔仔细细地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东西虽然没有署名,当时的条件也不可能核对指纹,但是如果真的落在别人手里的话,想要调查也很简单,只要看看信封、信纸,分析一下上面的香粉气息,再核对一下笔迹,就足以查出真相了——那位鬼鬼祟祟的小公公说得对,绝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而在此时,皇城中的景仁宫内此时还稍微有些凌乱,许多工匠和下人们正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由于这里刚刚易主,很多日用物品、装饰和各种房间里、园林中的布置工作还在繁忙的进行中。明阳公主此时只能暂居在后院的一座小偏房内。 她此时正毫不讲究地蹲在床边上,对着小桌上的一面镜子,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画着眉毛。她身边的两名侍女——冰兰和墨雪——依然佩着剑侍立在一旁。 她们两个人对于她们的主子这两天为什么忽然转了性子,对女孩子家家的化妆一事大感兴趣起来。这让她们实在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放在以前,这都是她丝毫都不感兴趣的事情。 明阳公主一边有些笨拙和生疏地在脸上画着,一眼都没看过正跪在地上的那名小公公。 “小进子,那位公爵大人可曾留下什么话没?”她轻声问道。 “没有,小人亲手交到了公爵大人的手上,就急忙离开了。” “不中用的东西,怕死鬼!”明阳公主踢了他一脚,但是很轻,只是作势罢了。 小公公立刻双膝跪下,辩解道:“小人也不方便在那里久候啊!” “也是……”明阳公主抿嘴一笑,说道:“滚吧……” 江小龙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艳-遇,忽然听见敲门声,很轻很轻。 打开门,只见韩秋雪站在了外面。 第一眼江小龙差点儿没能认出她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明亮的翠绿色千褶百迭裙,将她的脸色和身材衬托得非常好看,充满了女性的魅力——这跟她平时的戴盔披甲的穿着打扮相差实在太大,江小龙竟然一时间有些傻眼。 她的头上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是简单梳了一个双马尾,配以当时市面上流行的头花、簪子和绑头发用的长长的红头绳——整个装扮是在朴素中透着青春气息,猛一看还真是蛮养眼的。江小龙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上都暖洋洋地舒服了许多。 尽管这丫头现在的打扮并不高贵,不过是街市上较为流行的装扮而已,跟刚才他心里所想的、宫中的那位女孩,简直是天差地别——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好看就行了…… “怎么了,江大帅?”看见江小龙有些惊讶的表情,韩秋雪抿嘴一笑,微露洁白的贝齿,用有些揶揄的表情说道:“才阔别一日,就已经不认得你的老部下了?” “你怎么来了?”江小龙发现自己突然有些不大会说话了。 “咦……我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大帅么?”韩秋雪有些调皮地回道。 她向江小龙的身后望了一眼,说道:“怎么?不方便让我进去吗?还是大帅不欢迎我?” “哦、哦……”江小龙这才赶忙让开了门,说道:“快进来,快进来!” 她走进了屋子里,房间中顿时显得明亮而有光彩起来。 他急忙去收拾自己乱糟糟的床铺,胡乱把脏了的衣服袜子都偷偷丢进了床底,然后去把自己喝剩的茶水倒掉,重新倒了点茶水,这才发现,茶壶里的水还是昨夜的,不仅冰凉,而起上面还浮着一层油脂一般的茶釉。 “别忙了……”她说:“我不口渴……” “我去打点开水来,总不能……”江小龙有些讷讷地说道,但是端着茶壶却没有要走出房门的意思。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韩秋雪微笑道:“坐下吧,别老端着那东西了……” “你……跟平时的样子差距太大……这画风,反差到爆……” “你是说我更丑了么?”她虽然没听过画风、反差和到爆这些词,但是她冰雪聪敏,又跟了大帅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他层出不穷的各种乱七八糟词语,不用想也知道大概的意思。 所以她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甩动着双马尾,仔细研究着自己的这一身衣服。 “没有没有……我是说……想不到你打扮起来,竟然是这么的……好看……” 韩秋雪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茶壶,放在了一旁的木柜上。 随着她的靠近,少女身上的芳香气息扑面而至……是那种脂粉香气和体香的混合气味…… 江小龙下意识地一动,抱住了已经杀到自己面前的那具温暖的躯体。在这接触的一刹那间,韩秋雪如同轻微触电一般地娇躯一颤,整个人就变得绵软、顺从而且充满了弹性的温柔…… 这少女似乎轻叫了一声——在江小龙听起来,那更像是某种低吟——她甚至还记得抬起腿来、伸出脚去,将仍在半开中的房门给踢过去关好…… 两个人如饥似渴地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身躯,在炽热而急促的喘-息声中,他们互相贪婪地吸-吮-着对方的澎湃高涨的战斗热情,激烈地回应着对方粗鲁的进击和侵犯…… 不知何时,她的双马尾竟然松散开来,浓密的秀发几乎遮盖了他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逐渐平复了紧张激烈的情绪,这才发现他们都已经双双跌坐在了地板上——尽管那材料和做工都是上好的木地板,并不是很凉,但是木床却也是近在咫尺。 江小龙再次从后面环抱着少女的腰肢,贪婪地闻着她头上的发香。 韩秋雪忽然用很低的声音幽幽地说道:“我要走了……” “晚点……不要那么急……待会儿我还要带你去吃好吃的……你住哪里……不如,就在这里……” “我是说……”少女迟疑着,缓缓回过身来说道:“我要走的远远的……不再回来了……” 她感到箍在自己腰间的双臂忽然一紧,显得有些僵硬。半晌之后,江小龙吐了口气说道:“也好……改名换姓吧……战争结束了,你确实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双手,它们显得苍白而有力…… 坐了一会儿,江小龙出去找店小二点了一堆店里的各式招牌菜,还要了一瓶好酒——如果两个少男少女就这样去酒店里的餐厅,在大庭广众之间招摇,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惹眼的。 他本来身上没钱的,好在叶剑飞临走的时候非要给他留下十几个银币,这些钱已经足够他挥霍一些日子的了。 黄昏的时候,韩秋雪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许久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江小龙以及他的许多当年江家军的老部下们,都曾经很努力地寻找过她的踪迹。他们想了许多办法,甚至还有人偷偷动用了情报部门的关系,希望能找到一丝她的线索,至少希望知道她过得还好吗——但是他们一无所获,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结果。 她似乎真的已经从人世间彻底的消失了。 数十年之后,有个江小龙当年的部下,在战友聚会的时候说起了一件逸闻。 说是在南方的某个小镇子里,有一个家庭举行了一次亲戚朋友的聚会,筵席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当时,聚餐的人们正企图打开一个玻璃罐头上的瓶盖,无奈那金属瓶盖特别的紧,几个男人轮流试了一下,最后都说还是去拿把菜刀来吧。 这时候男主人的母亲,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婆伸手接了过来,说道:“我来试试!” 那老太婆左手握住瓶身,右手握住瓶盖。她那满是皱皮、苍老干枯的手背上布满了老年斑。一时间,她的神态居然令人有些敬畏。只见她吐气开声:“嗨!——”,只听得“啵”的一声轻响,那瓶盖就被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一屋子的人都显得无比的震惊。 长得五大三粗的儿子挑起大拇指说道:“老妈,你好厉害……你真是一个……硬核母亲!” 老太婆用手拂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灰白长发,淡淡地低声说道:“我的个天呐,这也算是一个事儿?想当年我在江大帅的麾下的时候,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最没用的人呢。” “任何事情,只要你认为它不是个事儿,那它往往就还真不是个事儿……”老太婆声音很低地接着说道:“这是江大帅经常教导我们的……” “您老人家还在江大帅的部队里干过?” “吹牛的吧?江家军那是何等的厉害!你这么瘦小……” 所有的人都表示根本不信。 老太婆浑不在意地喝着碗里的米酒,并没有再做任何的解释。 这个小插曲过后,席间的人们又开始了继续的闲谈。 聊天中,有人对江家军表示不以为然,认为江家军打过的仗,多数都是投机取巧的。多数老百姓们都对江大帅敬若神明,其实他并没有在正面战场上的大军团会战之中,显示过什么过人之处,即使是在永州保卫战中,他也只是指挥了一场惨胜而已。 这人还没说完,老太婆忽然眯起了两眼,目光锐利如刀,刹那间她的形象似乎高大了起来,一股杀气勃然充满了整个房间,在座的人们登时觉得如锋芒在背,浑身发冷。 随后,老太婆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道:“江家军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妄自评论的!也没人有资格对江大帅说三道四!没有经历过当时的战场,你们就不知道当时的艰辛和险恶……” 一桌子人顿时哑然。当时,做儿子的默默地想了半天。他联想到了母亲平日里偶尔展露出来的点点滴滴,包括她偶尔处理大事的时候所展露出的那份刚毅果决,还联想到了一些体力活儿上并不输给男人们的细节。 想来想去,最后他觉得,这似乎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老太婆的身上的确偶尔流露出异于常人的精神和力量,非常的强大和自信。 而当年的江家军里面,又的的确确是真的有一名非常出名的女军官,听说作战十分的勇猛。这名女军官的故事,在民间一直有着各种版本的传说,有些版本的故事简直离奇。 但是……那可能会是她吗?她是这么的瘦小……而且,也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啊。 “老妈,您真的是江家军中的那位……可是……您毕竟是个一直足不出户的女生啊?还个子这么的小……”儿子最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地问起她来。 老太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应道:“你这个在和平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战争!” “在那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性别;更没有人会在意你的个头……在每个人的眼里,都只有疯狂的杀意。凡是那些士兵们眼睛里所能看见的、一切活动的东西,他们都会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砍倒……” 说到这里,那个讲故事的人只是喝酒,没有再往下说。 “说完了么?”大家眼巴巴地一齐问道。 “说完了啊……” “可是,这是在哪里发生的事情?怎么会没有下文呢?通过这些线索……咱们是不是就能找到这个老太婆了呢?” “我说了,这只是一件逸闻。告诉我这个小故事的人,他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说的,更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实程度……当然也就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究竟发生在哪里了。” “但是这个故事,真的可信度很高哎……我觉得那个老太婆就是韩秋雪……”有人说道:“这太像她了……这个故事简直就是对她量身打造的……” “嗯!我一开始听人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很兴奋。总觉得也许会通过什么线索找到韩秋雪。一定会的……我有这个信心……但是调查来,调查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而且在调查的过程中,我甚至还听到了一些其他类似版本的故事。” “可是到了最后,我发现所有的故事,其实也都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大家都只是在茶余饭后口耳相传罢了……” 就在韩秋雪走后的当天夜里,又有人敲开了江小龙的房门。 这次来的是居然是万紫霞! “你怎么来了?”江小龙很吃惊也很高兴。 “好久不见,想我了没有啊?”万紫霞穿着一身淡红色的长裙,风姿绰约。虽然头上梳了高髻,却依然有长发披肩——那显然不知道经过怎么处理的秀发,显得蓬蓬松松的,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美丽得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当然想……日思夜想……想死我了……” “瞎说!”万紫霞微笑着走进了房间,忽然说道:“你这里……有女孩子来过?” 江小龙心中一动,暗想:“女人生来就都是福尔摩斯……这句话真的是放之四海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环顾整个房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韩秋雪并没有遗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而且她走之后,房间里早就被江小龙叫来店里的伙计,彻底地打扫过——那她万紫霞又是怎么察觉到的呢? “你是说这客栈里端菜打扫的那些小丫头吗?”江小龙装傻充愣,歪扯起来:“还是说那个挺漂亮的老板娘?她们都有来过呀。” 后面的这句话江小龙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店里到底有没有老板娘。就算是有,只怕也不会没事干跑到每个客人的房间里乱逛吧。 为了遮掩这句话,他马上又说道:“你都让我想死了。你还不来,我都想你想得头疼……” 这句话成功地转移了万紫霞的注意力,她马上警觉地问道:“你头疼吗?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肝儿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这一刻,她的表情很关切,那神态就像是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或者……妈妈一样。 “也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呀……” “你躺床上去!”万紫霞不由分说地命令道:“平躺……躺好,不要乱动。把衣服掀起来。” 她掀开他的衣服,伸手去触摸他的肝脏部位。江小龙感觉得到她触摸自己的手指很轻柔、有些清凉,也十分的舒服。 她仔细地检查了半天,眉头却越发地皱了起来。江小龙见状便想:“是不是老子的症状更厉害了,那天不该喝那么多的酒的……” 他想自己去摸摸那个地方看,却被万紫霞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手给拨开了。随后她又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不发烧,便又拿起他的手,仔细地诊了诊脉。 “我的问题很严重吗?”江小龙问。 万紫霞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问他的饮食和大小-便的情况。江小龙说一切正常,随后又问她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变得很恶劣。 万紫霞说:“不是问题变得很严重、很恶劣,而是……变得很奇怪……” 她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但是越说声音却越小。 江小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万紫霞却不再往深里说了,只是说道:“过两天吧,过两天我找几个人一起来给你会诊一下。” “你能找什么人来会诊啊?”江小龙感到很奇怪。 “哈哈,你是不知道。”万紫霞得意地说道:“我在永州县考察当地的放射性矿物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也是一个穿越者,而且是医学专家。原先是研究血液的,在内分泌和遗传学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 “再有就是那个御医杨晟鲁,你还记得吧?” 第2章 (一四二)护国公府 万紫霞接着说道:“那家伙非要缠着做我的学生。他很好学的,别看他年纪挺大了,但是在医道上的求知欲和旺盛的好奇心,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强得多。跟着我经过这么一段的时间的学习,他对现代医学知识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想了一想,万紫霞低头摇了摇说道:“他接受新知识很快。我跟他说了,很多传统医学的许多知识是似是而非、形而上的、甚至是唯心主义的东西。他摈弃得很快。我跟他一讲清楚道理,他马上就抛弃了原来的成见,并且他现在还能从现代医学的观点来跟我讨论问题——真的很不简单!” 看着她眼神中的流露出的一丝光彩,江小龙的心里不由莫名平添了一丝妒意,说道:“这老东西年纪那么大了,又是你的学生,知识水平差的那么远,跟你不合适。” “说什么呢?”万紫霞伸出一根手指来戳了他的额头一下,笑着说道:“你这个小促狭鬼,还真是人小鬼大。” 江小龙趁机抓住她那细腻白嫩的手不放,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记起你是云梦夏的?” 这是一个试探。 江小龙想在对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发动一次攻击。 万紫霞笑容一敛,说道:“什么云梦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是云梦夏。”江小龙语气肯定地说道——尽管在心里,他还是不能完全地确定。 “我是蒋宇涵,你是云梦夏。我们穿越之前曾经是一对情侣——你肯定想起来了。” 万紫霞抽回手说道:“别老想着诈我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云梦夏。” “完蛋了……”江小龙暗想:“又失败了……这种高学历、高智商的人是真不好诈的……” 难道她是因为我们之间现在的年龄差距,而不想继续前世的这个话题吗? “说点别的吧。”万紫霞笑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会诊。” “杨晟鲁说他的师父,就是现在皇城太医院的院使秦子婴——院使大约相当于后世的医院院长吧——在肿瘤方面有他自己一套独特的见解。” “我想到会诊的时候,也请他来一下——虽然他并不了解现代医学,但是或许,他的理论也会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 江小龙见她说得眉飞色舞的,便突然笑着插话说道:“看来你的收获还真是不少啊!” “那是当然。”万紫霞没有理睬他话里的那一点点酸意,再次神采飞扬地说道:“我还带回来了好几车的矿石呢!这千里迢迢的,差点没累死老娘。” “放射性物质是很危险的。”江小龙说道:“我可不想你去做居里夫人。” 对他的关心,万紫霞心里感到十分的温暖,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放心吧,我还是比较注意的,做了很多的防护工作。而且这些矿石的放射性物质含量并不高,没什么可担心的。” 江小龙坐起来,正色说道:“怎么注意都不为过。放射性物质这东西对人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万紫霞把他的头搂在了自己宽大、高耸而又温暖、软糯的怀里,抚摸着他的脸柔声说道:“这么长的时间了,想我了没有?” 江小龙很享受地赖在了她的胸前,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她丰满、弹性的温软之间,贪婪地呼吸着她成熟女性的体香,闷声闷气地说道:“当然想了!都快想死我了……” 一天时间,三个美女,不同的信息,不同的情怀,不同的际遇。 这让江小龙时候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当他还在为同万紫霞的关系而大感头疼的时候,韩秋雪的介入平添了一种新的可能,但是当他开始考虑韩秋雪的问题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忽然表现得很决绝,说是非要走不可——而且还真是说走就走了。 而就在这个当儿,皇上的女儿却立马就填补了这个空白,感觉对他一往情深的样子。 当时的江小龙并不知道他和这几个美女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当天晚上发生的另外一件事情——让他的心情立刻十分沉重而又无奈的一件大事。 第二天一大早,大内总管李公公带了几个人亲自来客栈看望江小龙。 江小龙马上就要作接旨的准备,但是李公公制止了他。 他对江小龙说道:“咱家虽然说是代表陛下来的,但是陛下说了,护国公大人是咱青龙帝国的大功臣,不必拘泥于那些虚礼。今次咱家来,只替皇上带话儿,绝对不允许客气行礼。这是临行前陛下的亲口交代,也是陛下对护国公的一片真切、爱护之情啊!” 江小龙仍然弯腰行了个大礼,表示谢陛下的恩典。 李公公此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首先对江小龙目前的处境表示抱歉,并且说江小龙暂居在这客栈里的一应花销都会由宫里面出。 他本人刚才一进客栈的时候,就已经让一名属下跟客栈的掌柜对接,吩咐他们将江小龙之前的用度花销退还给江小龙本人。 同时他还告诉掌柜的,江小龙之前和之后的一应花销账目,只管送到宫里面去,由宫里面跟他结账。如果还让护国公大人今后再拿半个铜币出来,宫里自会有人来找他们算账的——这也是皇上的吩咐,违背圣旨这种事情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李公公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拿出了一个锦绣礼盒,上面镶嵌有金色的飞龙,做工十分的精美。 礼盒里面装的是价值五十万金币的通用金票。这是只有皇宫才能有的特制金票,纯金打造,雍容华贵,艳丽万方,上面还拓印着皇上的玉玺。这是可以在全国任何钱庄拆兑的金票,是最有信用的硬通货。 这笔钱是皇上前几天亲口说出来的赏赐,今天终于兑现了。 五十万的金币!这无疑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其价值不要说普通人家就连做梦都不敢想象,就算是许多自诩富甲一方的豪绅财主,也是绝对难以企及的梦幻财富。 就这笔钱,就已经让江小龙从刚刚的一贫如洗的窘迫境况之下,一跃而进入了全国最顶尖的巨富的行列之中。 “谢皇上恩典!” 江小龙郑重施礼之后,忽然哈哈一笑,很财迷地说道:“俺也成为了有钱银了!” 从身无分文、一贫如洗到现在坐拥五十万金币,一下子跃居富豪之列,这个飞跃还是非常大的。按照江小龙的估算,在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里,他现在这身家,就算不一定上亿,那怎么着也算得上是数千万富豪级别的人物了吧? 李公公一愣。他没想到传说中一向沉稳的江小龙——赫赫有名的江大战神——竟然也有这么世俗财迷的一面。这和那个众人心目中的神鬼莫测、超凡脱俗的形象,也相差太远了吧? 其实,江小龙本身对钱财一事还是看得比较淡的。之所以这样子表现,一来是确有孩子般嬉闹的天性,顷刻之间忽然发了这么一笔横财,玩笑一下总是不为过的。 谁又是生来就超凡脱俗的人呢?尽管他在前世就算不是富翁,但也绝对是一个比较有钱的人了。世界科技界的精英人士,怎么也不会缺钱花的。 这二来,他也不想表现得太过超然淡定了。 如果李公公回宫里之后,对他的俗气贪财的表现这么一渲染,那皇上对他的看法自然也一定会淡然一些,或许就此认为他也有贪财的一面的话,那是不是对他的警惕性也会少了一些呢。 “那其他的人呢?”江小龙忽然问道:“是不是已经都拿到了赏赐?” “宫中万人盛宴的当天,就已经在办理这件事情了。”李公公说道:“当时护国公大人离开的比较早,而且中途又改变了落脚的地方,办事儿的奴才们笨手笨脚的,一时间也没有及时联络得上大人。这不,咱家今天就亲自登门,将皇上的恩典给您送来了。” “感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江小龙虚伪地客套了两句,又对李公公和他带来的那一行人一一表示了诚挚的感谢。 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却只有叶剑飞临走的时候留下的十几个银币,于是都掏了出来,塞给李公公说道:“感谢李公公亲自登门,这几位公公也是辛苦了。在下囊中羞涩,身上只有这点银币,几位公公切莫嫌少,就当个茶水钱。改日将这张金票折兑了,再请大家喝茶。”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李公公连忙推让,说道:“护国公大人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咱们此次前来,乃是传达皇上对护国公大人的爱护敬重之意。替圣上跑腿那是咱们做奴才的荣耀和本分。怎么还可能再收受护国公大人的钱财呢?此事大人切莫再提!切莫再提!” “一点点茶水之意,皇上是不会怪罪的。只是在下身上只有这么一点,真是不好意思。”江小龙还想要硬塞给对方。 但是李公公坚决不收,说道:“大人切莫为难咱家,心领!心领!” 见他这么说,推让的手臂也很有力度,江小龙也就不再坚持了。 李公公此来的第三件事情,就是交代所谓的“护国公馆”的建造事宜。 俗话说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初靖王以雷霆万钧之势进京夺取皇位之后,虽然那时节还处在紧急万分的战时状态,但是新皇还是按部就班地对朝堂上的大臣们进行了重新洗牌。 那些在先皇朝堂上任职的大部分朝臣们,先后都被迫以各种名义或借口退出了政-治舞台,取而代之的都是积极拥护新皇的人。 在这些退位的大臣当中,只有极少数是有善终的。他们不仅能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能继续保持着较为优厚的养老待遇,甚至还能在京城中自己原先的宅邸里面继续地住下去,而不是会被贬到什么遥远的荒漠野岭之中,凄苦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当然,这些人都是绝不会或明或暗地反对新皇、强烈拥护先帝的大臣,而且他们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朝中品位极高的元老或德高望重的老资格重臣。 至于其他的大多数被迫退出朝堂的大臣们,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养老待遇根本不可能奢望,更不用说京城之中的宅邸了。 所以,京城中许多奢华的宅院就这么一夜之间就被空了出来,等待着新主人的入住。 被分配给江小龙的宅邸就是前军机大臣黄潇晟的住所。 黄潇晟因叛国罪被关押,随后没多久就被秘密处决。但这件案情也就基本到此为止了,并没有牵连到让他的家人也因此而下大牢。 虽然皇上显示了他宽容的一面,并不想将这件事情扩大化,但是他的家人们也不再可能有着原先的待遇。皇上打发他们去了西北边陲的一座小镇,名义上是说让他们颐养天年的,实际就是发配了。 黄潇晟的一大家子被赶走之后,这空出来的偌大院落就开始准备重新装潢。最开始还没指定分派给谁来居住,后来宫中万人盛宴之后,皇上下了旨,特地把这里选定为给护国公大人江小龙做府邸的安排。 这偌大的宅院的重新装修是个很大工程,要做的事情很多。皇上也特批了一笔巨款。好在李公公主持的这种事情做的多了,业务非常的熟练,他手下的工匠也很得力,所以只要开工,装修进度就会很快。 今日前来,李公公就是想问问江小龙,对于自己的这套新居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没有。 江小龙对于奢华的享受没什么追求,也嫌麻烦,所以直说没有特别的要求,李公公觉得怎么好那就怎么办,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见,只是希望不要太过破费和奢侈就好。 李公公对江小龙这最后的意见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想既然是护国公大人眼下圣眷正隆,而且反正又是户部掏的钱,不做奢华一点只怕皇上就先会不高兴的。 护国公大人虽然天资聪颖,智慧过人。但是毕竟年纪尚幼,再怎么着,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从穷苦乡下来的十几岁的少年儿郎罢了,没见过世面,他又能懂得多少呢?说不定做得如此豪华,还会让他感到大开眼界呢。这小家伙现在这么得宠,指不定将来会怎么感谢我呢。 于是后来,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尽情地去铺张。重新装修的时候,他所选用的木料、石材以及其他的材料都是比照着宫里的标准来,没有一件不是极其名贵的。 好在这座庭院原先的主人本来也很豪奢,李公公不必做太大的改动。不过是去除一些原先主人的老旧陈腐设计,选用颜色较为明亮鲜艳、外观看起来很有朝气的材质进行重新打造,以衬托江小龙的年少风格罢了。 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和亭台树木也进行了大换血,李公公比照宫里面那些年少的皇亲国戚后代们的喜好,重新进行了大面积的移种栽培。 在这件事情上,据说宫里面的嫔妃和那些年少的皇室后裔们,都表现得十分的热心,给李公公提了不少的参考意见。 毕竟这是传奇般的人物的新宅邸啊!而且还是个少年。 尤其是明阳公主,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极其的积极和热心,比对待她自己的寝宫装饰的时候还要显得热心许多——尽管她的宫殿也正在装修之中——她不仅提了无数的看法,甚至还多次闹着非要到工地的现场来看才行,并且如愿以偿地多次前来,到处指手画脚了一番。 李公公也知道这个大公主特别的任性。你想就连皇上和皇后都拿她没办法,所以很多的时候,他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去操办。 护国公府的这座新宅邸,原本的名贵字画和各种装饰物品就已经很多,李公公和明阳公主更是热衷于在这方面的研究和重新设计。 尤其是明阳公主,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到处去搜罗各种名贵的摆设和生活用具。就连宫里头指派过来的那些用于伺候江小龙的婢女和下人们,明阳公主也要亲自挨个儿进行挑选,不认认真真地对每个人都考察一番的话,她都不会同意使用。甚至是不惜换上自己宫里的一些太-监和侍女。 江小龙倒是对此漠不关心,就好像那座府邸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尽管明阳公主多次跑到工地的现场来亲临指导,但是江小龙却一次都没有去过。他当时正忙着很多非常重要的事情,比如跟皇上和各个大臣们商量国家发展和建设的问题、或者是跟其他刚发现的大批穿越者们进行聚会交流和商讨,以及帮万紫霞他们筹办新的医院设施等等。 他当时事务繁忙,千头万绪,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这个? 从头到尾的整个施工的过程中,他仅仅只有两次是坐着马车路过那里的——他实在不喜欢坐轿子——觉得那东西颤颤呼呼的一点儿都不舒服,而且还速度奇慢无比,都不知道那些王公贵族们怎么那么爱享受那个玩意儿,自己走路还爽快得多,坐那个东西有什么好的? 他倒宁可自己骑马——他这两次都是从正在加紧施工的宅院的门外路过,只往里面张望了一眼,所以,整个过程中他倒一次也没碰到过明阳公主——虽然他也听说了,这位高贵的公主几乎天天都盯在他的工地上。 经过一个来月的折腾,这座被命名为“护国公府”的宅院才算彻底地完工。江小龙进去以后看了看,倒并没有对里面的设计感到特别的兴奋,反而觉得太过奢华,完全没有必要。 他虽然前世也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人。但是作为一个世界最着名的科技公司中的精英学者,他对于那个时代的上流社会的生活,还是非常的熟悉的。在他的生活圈子里、包括各种社交场合打交道的那些人,几乎全都是当世的权贵名流,绝对不是像李公公所想的那样,从来就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 这座宅邸的许多设计之中,都有着比较强的女孩子的喜好倾向,这让江小龙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当他知道这些意见全都是明阳公主的主意之后,更是感到极其的无语。 整座护国公府如此铺张的豪华奢靡,江小龙非但没有什么特别高兴和舒服的感觉,反而隐隐觉得这是个问题,担心将来会让他的政敌们抓住攻击他的口实。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这些全都是后话了。 那天在“天一居”大客栈里,李公公啰啰嗦嗦地交代了很多事情,就是没有谈到江小龙的职位问题。护国公只是个爵位,并无实权。至于江家军将来的去向,皇上也什么都没说。 当然,鉴于眼下战争刚刚结束,国内的重大问题千头万绪,其中很多都是极其紧迫的。这才几天的功夫,江小龙以及他的部队的安置问题,当然还不是皇上所要首先考虑的重点。 那天送走了李公公,快到中午的时候,齐元直和多伦福德两个人,就带着几个亲随找到了他的住处。 一见到老部下,江小龙就喜笑颜开,说道:“我正想去找你们呢!大家都怎么样了?那天在宫中喝酒的时候,没出什么状况吧?现在他们都住在什么地方?宫里面有什么安排?” “回大帅,”多伦福德说道:“那天喝酒,兄弟们都是比较克制的。开始属下还担心这些大头兵们,一旦放松会不会出什么乱子——那可是在宫里啊!还好,弟兄们都非常的自觉自律,没人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宫里的人都说,咱们江家军确实纪律严明,风气很正。” 江小龙叹了口气说道:“江家军这个词,以后你们谁也不准再提了。都是朝廷的军队,咱不能拉山头、搞宗派。那是会出事的。就算是咱们自己人,也不要再提,免得你们在外人面前改不了口。” 第2章 (一四三)想不通的老胡 “大帅说的是。”齐元直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咱们老是以江家军来自居,会惹得朝中很多人心里头反感,最终会孤立我们的。只是,咱们不提,别人也会提。” “别人咱们暂且还管不了那么多,至少咱们自己就不要再提了。”江小龙道:“而且我之前说过,想要解散咱们的队伍。这当然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不过这个问题就是其中之一啊。” “真的要解散吗?”多伦福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支队伍就是我们的家啊!家都散了,那我们还能去哪里呢?” 一说到解散队伍,大家的脸色就都很沉重。这支光荣的队伍已经深深地根植于了每个人的心里,大家都以自己为其中的一员而感到非常的骄傲和自豪。现在忽然说到要解散,就好像是自己的家突然没了一样,无论是谁,都会从心底里感到非常的难受的。 江小龙理解大家的心情,他甚至看到了多伦福德眼中闪烁的泪花,但是他不为所动。解散江家军是他想到的这支队伍最好的结局。只是这一点很难被大家所接受,甚至不被理解。 还好这是江小龙提出来的方案。他是这支队伍的缔造者,大家不好说什么。如果是其他的人——大概除了皇上之外,不管是谁——当着大家的面儿提出这个方案的话,估计在几秒钟之内就会被官兵们揍成猪头的。 “后来怎么样?”江小龙平静地问道:“大家都安排在哪里了?” 多伦福德还没能从强烈的情绪中缓过劲来,一时间嘴唇哆嗦,答不出话来,齐元直于是赶紧回答道:“按宫里的意思,咱们的队伍暂时被安排到京郊北大营,在那里划出一片营地来给大家暂时安置。” “京北大营”是江小龙听说过的,那里以前就是为了拱卫京师而设置。后来联军主力逼近天京,规模宏大的天京保卫战打响,周边省份的军队火速赶来驰援,一时间京畿一带兵力大盛,北大营也跟着急剧扩充膨胀起来,巅峰时期曾至少驻军八十余万人。 现如今战争结束,一些周边省份的地方部队都已经开始陆续撤离,北大营很快就空出了许多的地方,江家军被安排在那里,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哦,我原先还担心咱们这好几千号人怎么安排的问题。那里也好,至少地方是真够宽敞的了。” 江小龙呵呵地笑着,但是看见齐元直紧皱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见多伦福德激动到不能自持,他开始还觉得是解散队伍的事情让他们这样的,但是现在,他觉得奇怪了,就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昨天晚上,胡进财自杀了……”齐元直低声说道。 “自杀?死了么?……可这,为什么啊?”江小龙感到很震惊,脸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胡进财是原先黑云寨的三当家,随着大当家赵贵忠他们一起投奔了江家军。他虽然武艺不是很高,但是自从加入江小龙的队伍之后,他表现得非常的卖力,执行起命令来毫不含糊。有些江小龙交代的任务非常的艰巨和危险,但是只要是分配给胡进财的,他总是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 原黑云寨的弟兄们在加入江家军以后,都表现得特别刚猛。他们人人都以自己是江家军中的一员而骄傲,容不得任何玷污这支队伍的行为。所以江家军的老队员们都非常喜欢他们,视他们为自己兄弟中的一份子。他们也早已与那些老队员们融为一体,打成一片,不分你我。 如今这么一个重要的成员忽然自杀了,这怎能不叫江小龙感到震惊? 战争结束了,胡进财没有倒在血与火的战场上,还受到了皇上的嘉奖和封赏,与其他的江家军将领们一样,都领到了二十万的金币,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自杀了。这是为什么呀? “我要去看看。”江小龙不由分说,很快就跟齐元直他们下了楼,纵马赶到了京郊北大营。 战时的北大营,规模很大,驻军无数。但是此时已经空出了许多大片的地方。那些撤走的部队官兵们留下了满地的垃圾。兵营里到处都是破旧的军服、兵器、生活用具、帐篷、旗帜、未吃完的已经变质的食物、甚至还有人的粪便等等,满目皆是。 那些还没有撤走的军队也显得军纪涣散。他们的营地里吵吵嚷嚷的,到处都是烧烤食物升起的青烟。一些喝多了酒的官兵们就在他们的营地里随意小便,还有一些人搂着打扮俗气的女人在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地做着不雅的动作。 如此军纪,看得江小龙直摇头。他心想:也难怪多数青龙帝国的军队跟西方列强一触即溃。就这种涣散颓废的架势,能在上战场之前不逃跑就算不错了,还能指望别的吗? 江小龙一行人穿过好了几处这样的营地,终于来到了分配给江家军所驻扎的地方。 与其他部队的驻地明显不同,江家军的驻地安静而肃穆,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除了少数官兵在擦拭武器、打扫卫生和准备午餐之外,其余的人不是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列队出操,就是在做体能训练。每个人都表现得自觉自律。 虽然他们的最高长官江小龙不在,虽然他们是百战百胜的王牌之师,虽然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拿到了皇帝的封赏——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个人会放松自己。 ——这才是一支钢铁雄狮应该有的风貌! 江家军的每一个成员都知道:只要在这个军营里一日,就不能给这支军队丢脸! 江小龙每到一处,附近的官兵都会原地立定,向他行礼,但是江小龙却目不斜视,在齐元直和多伦富德的带领下,旁若无人地大踏步走向胡进财所在的营帐。 不用齐元直和多伦富德作什么说明,江小龙就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胡进财营帐的附近。因为那一片地方的气氛十分的肃穆和沉重。 ——营帐的周围已经有人在挂白布,还有人正在树立刚刚赶制好的招魂幡。几队军士按照八卦阵型列队,刀枪映日地拱卫在营帐的四面八方,为逝者守魂。 吴浩雄和赵树勇正带着人在摆设香案,申屠豹则在指挥着人准备酒席,好给逝去的兄弟做最后的送行。而张保庆等人则在指挥一些士兵们堆码了大量的木材,并开始往上面浇油,显然是要准备给死者火化用的。 江小龙不理会这些正在忙碌的兄弟,大踏步径直走进了正中的那座营帐。 营帐里有些凌乱——这是单身汉子住所固有的毛病——胡进财仰躺在地上,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瘦,江小龙甚至觉得他的身材比活着的时候还要瘦长,两条腿似乎要延伸到营帐的外面去了。 胡进财的脸色蜡黄,完全没有了生者该有的颜色和气息。他的脖子侧面已经被利剑割开,皮肉向两边翻开,露出里面已经被割断的颈部大动脉。那血管的断头处向外露出,显得很狰狞的样子。他身边的地上是一大片已经凝固了的、黑色的血迹,整个营帐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营帐里只有赵贵忠一个人跪坐在胡进财的身边。这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凶汉,此时神情木然,正面无表情地瞪着躺在他面前的死者。 当看到江小龙掀帘子走进来,赵贵忠的眼中霎时闪现了一点泪光。但是这点情绪波动稍纵即逝,赵贵忠扭动因跪坐久了而发麻的双腿,摆正身躯,强压情绪,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地大声说道:“属下赵……属下赵贵忠……拜见江大帅!” 尽管他低着头,但是江小龙从他磕磕巴巴的话语中,可以想见他正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是为什么?”江小龙平静地问道。 赵贵忠低头默然无语。 江小龙低头看了半晌儿,忽然又问道:“他还有什么家人没有?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家人……他救过我的命,在山阴县城外……还有赵家庄,他都替我挡过要命的一刀……还有一枪……他就是我的家人……他是兄弟……”赵贵忠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那他这是为什么呢?”江小龙再次问道。 赵贵忠低着头摇了摇,没有回答。 见问不出个结果来,江小龙就从身上摸出了那张价值五十万金币的通用金票,伸手递给赵贵忠说道:“这是皇上赏赐的,算是我的一点慰问。” 江小龙本人对钱财一事并不是很上心,是个生活中怎么都能凑合的人。 “这可使不得!”赵贵忠立刻抬头瞪眼说道:“大帅……” “大帅!”站在旁边的齐元直等几个人也同时扑上来拦住了他,齐声说道:“不能这样!” 江小龙奇怪地说道:“他老赵他不接那是他的客气,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我这不是客气,大帅!这真使不得!”赵贵忠急得从地上站起来,但是跪坐久了腿脚麻木,他一个趔趄就又坐回了地上,也不知道他身上哪里怎么了,疼得一阵他呲牙咧嘴的。 “大帅!您不能这样……这不是瞎掺和……”那几个人也七嘴八舌地叫着。 “我的钱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啊!你们管得着吗?”江小龙挣不开那些拦在他面前的许多只手和胳膊,奋力嚷道:“这反正是一笔飞来的横财,而且反正我还有我的俸禄,这又穷不着我……这是我的兄弟,他现在这样了,我能不管吗?……” 但是他的争辩声很快就被大家给淹没了,大家纷纷说不行。江小龙还要挣扎,只听赵贵忠大声嚷道:“大帅!您还有几千个兄弟要照顾!” 这句话一下子让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齐元直赶紧附和说道:“是的是的,大帅,赵兄弟这话说得对。这活着的还有好几千呢,哪个不是您的兄弟?您这样的话又怎么照顾的过来呢?” 这一下让江小龙也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只好说道:“那我先把这金票给兑换了……” “不用,不用!”赵贵忠按着他的手说道:“心领了!心领了!我替胡进财兄弟谢谢您!我替所有的兄弟们谢谢您!” 江小龙还想让谁去钱庄,帮他把这通用金票给拆兑了。但是没人肯去做这件事情。就连一向对他的话说一不二、言听计从的吴浩雄,也加入了阻拦他的队伍。 这让江小龙有些生气,就对他们嚷道:“这是要造反吗?你们谁都不听我的话了吗?老吴,你这头大狗熊也不听我的话了吗?你不是一向执行命令毫不含糊的吗?” 吴浩雄苦着脸说道:“大帅,您别的话我都听,绝对听!但是这句话我不能听。我要是听了,不等他们打死我,我自己都要先打死我自己了。” 赵贵忠也说道:“大帅您要是再这样的话,那就是在怪罪我们了。我们当初跟着您老人家天南海北、出生入死的,图的就是您的钱吗?再说您老人家当时也没有钱呀。您当时穷的叮当响,比我们这些土匪、山大王还都不如,但是我们不也是拼着一腔热血跟着您上刀山、下火海吗?” 江小龙听了这话就不再坚持了。他有些黯然地看着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胡进财——这时早有人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他于是有些神情颓然地说道:“那你们跟我说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选择这样子离开我们?” “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喝酒……”赵贵忠缓慢而又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番昨晚他们喝酒时谈话的过程。虽然他的表达十分的简单,往往还用词不当,但是江小龙等人还是逐渐明白了胡进财当时的一些想法。 真正让胡进财受到极大震动的,是江小龙最初提出解散江家军的那番讲话。 当时胡进财一百个想不通,你说咱们这个唯一在抵抗九国联军入侵的战争中,屡战屡胜的钢铁王牌之师,怎么忽然之间就要解散了? 大帅这是怎么了? 虽然说皇上高度赞赏,国人顶礼膜拜,所有的其他军队的将领们也不得不服,而且皇上还赏赐了大量的金币给每个人,但是接下来呢?咱们干嘛去? 好吧,要解散了。 大帅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他的考虑的,咱不能理解,但是应该相信。 当时大帅说了,你们将来可以去当普通老百姓去,可以做生意去。 但是我老胡不会做生意啊。 我要是特别会做生意的话我干嘛当初要去当土匪,干嘛跟着赵大哥去占山为王啊?谁不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勾当? 但凡做普通人能混得好的话,你当我还特别想去做这个看不到什么前途的山贼这个职业吗? 自从跟了江大帅之后,我老胡忽然发现,做个当兵的还真是特别合适我的职业了。既能为国效力,又能发挥我的特长——尽管我的武艺不是很高,打架打不过吴狗熊,射箭射不过申屠豹,做什么事情也都比不过赵苦瓜……但是我肯卖力啊! 冲锋的时候我总是在最前面啊! 如果继续在这支部队干下去,将来混得好了,我老胡不仅能升官发财,而且在人前也特有面子。不管是其他部队的官兵还是老百姓,哪个不一听说咱是江家军的一员,那就立刻都是脸上充满了敬畏和佩服的表情的吗?哪一家的小姑娘不会两眼放光、一脸的崇拜啊? 现在好了,带领我们百战百胜的江大帅忽然不要我们了,要解散我们了。这我上哪儿去啊?我老胡孤家寡人一个,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我将来能干什么? 你别跟我说去别的部队接着干哈,要真是让我去了别的部队,我还看不上呢!你们看看外面,京郊北大营里面那些其他的部队,光是看到那散漫得要死的军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那都什么呀,乌七八糟的。让我在那样的部队里去混,我还不如去死。 你们看看,韩秋雪不辞而别了。那小姑娘你别看她平日里穷凶极恶的,打起仗来特不要命,但是人家心眼儿活啊!一听到江大帅那天早上说的那番话,人家嘎嘣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后来怎么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自谋出路去了。当然了,我也明白她有她小姑娘的心思。她要是跟我们道别的话,我们肯定不会放她走的……肯定会说什么也要好好的挽留她一番的,说不定还想要撺掇她嫁给我们当中的哪一个呢。 人家大概是没瞧上咱们中的任何一个,悄不蔫声地就走了。也不想再听咱们那么多的废话啰嗦了,也不想再跟大家一起喝酒送别了——那样的话闹得一个个都眼泪汪汪、痛不欲生的样子,是吧?人小姑娘毕竟不是咱们大老爷们,不喜欢这一套,所以选择自个儿一个人悄悄地走了。 她想得明白,早走晚走都得走,于是就干脆谁也不打招呼,一个人走了。 可是我特么的想不明白啊! 江大帅英明,他老人家高瞻远瞩,他看得明白。他说要散伙儿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可是我一大老粗,我整不明白啊! 别跟我说什么结婚生孩子,然后守着一个小家过个普通日子什么的。你们甭劝我,我知道我过不来那样的日子。 说实话你老赵你是最清楚我的,我当土匪那会儿也没少找个娘们陪着,有几个还寻死觅活非要嫁给我的。但是我都没同意,最后也都特么的赶走了。因为什么呀?因为我老胡生性就是个浪子,过不了那种“两亩地一头牛、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普通日子。 我野惯了,受不了那种成天猫在家里的生活…… 所以说这江家军眼瞅着就要散了,我上哪儿去?你们特么的倒是给我指条明路好不好? ……你说那二十万金币是吧,你说我这种浪惯了的人会是攒钱慢慢花的那种人吗? 有钱怎么了?咱们做土匪那会儿,也经常发过小横财的。我有钱了我就会胡吃海喝,没钱的时候我特么的啃地瓜,喝那两个铜币一碗的米酒,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存钱过日子? 这我不会啊……咱江家军要散了,不要我了,我又不想接着上山回去当土匪去,说出去丢人!好歹你也曾经是江家军的一名军官,你好意思再去落草当贼吗? 所以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你们给我指条明路看看,我看你们也指不出来吧…… …… 这顿酒喝到了半夜才散,赵贵忠心情沉重,走回自己的营帐去,倒头就睡了。直到天色大亮,有亲兵跑来把他摇醒,说是胡大哥出事了。他这才着急忙慌地跑过去,结果发现人已经早就死透了。 谁成想,昨夜的那一顿酒,竟成永别…… 听着赵贵忠絮絮叨叨地说完了之后,江小龙愤怒地说道:“他有什么难题他可以来找我啊!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下嘛!比如说……到叶剑飞叶将军的部队上去接着干,那也是一支不错的部队啊!绝对不是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军队……” 赵贵忠低头沉默半晌儿,然后摇摇头说道:“他不会去的……那支部队虽然也打了胜仗,但是,它又怎么能跟咱们的江家军相比……” “那他也可以跟着我呀……难道我还能委屈了他?” 江小龙顿了一顿,又低声说道:“我想解散这支队伍,其实是为了你们好……战争结束了,继续保留这支世人瞩目的队伍,太过耀眼了……会被各种猜疑、嫉妒和仇视、忌惮的……” 众人一阵无语,场面很冷。江小龙又道:“统计一下那些不想自找前途以及不知道怎么办的人,等候通知。接下来我可能会要开办工厂和学校,让他们自己选择是去工厂上班,还是做学生,将来等着分配一些新的工作。我会都给他们考虑能发挥他们特长的岗位的。” 第2章 (一四四)太医院 “齐元直和多伦福德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稍后,咱们还可以在京城的一些地方安排部分人的军职。你们要告诉大家,不要灰心失望,每个不愿离去的人,我们都会想办法。” 齐元直和多伦福德立即领命。 不一会儿,张宝庆进来禀报说:“请来的道士已经到了。是白云观的江凌子,在京城最为出名。还有专办红白事的器乐队,是清水塘的醒狮共生乐团,最善秦腔风格,也是京都最出名的。在下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所以把他们的舞狮舞龙队也一起带来了。” 他是穿越者,当然不太明白这里的风俗和讲究。还是齐元直和多伦福德比较明白和热心,他们马上便将张宝庆拉到一边去,低声跟他交代这个时代普遍流行的风俗习惯和各种送葬规矩。 江小龙没去管他们,只是看着赵贵忠问道:“是不是再陪老胡一会儿?” “不用了,不用了。”赵贵忠知道这是江大帅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他当然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尤其是江大帅的时间。 人家江大帅肯定还有许多的大事要去办,但是他却在得到老胡去世消息的第一时间里,就亲自快马赶到这里来看望和慰问,并且极其的有诚意。他是真正地把自己和老胡当成了自家兄弟来对待的。 这让赵贵忠非常的感动。他虽然心里还在想着跟胡进财多呆一会儿,等下火化了,就再也见不着了。但是他也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啊,尤其是大帅的时间,他老人家要管的事情肯定很多,而且肯定都非常的重要。 再者说了,他听说过醒狮共生乐团,收费很高,而且是按时间计价的。还有请来的道士江凌子。他虽是出家人,不收钱,但是只要是能请得他来,这宴请吃喝和应该送的礼品都是大有讲究的,一定要上档次,不能轻易随便打发。 ——这些赵贵忠虽然不清楚,也没听说过江凌子这个人,但是规矩还是懂的。像这样出名的道士,而且还是京城里的,那是绝对不能含糊对待的,否则按照老人们的说法,那是要遭报应的。 所有这些花费都是大家伙儿凑的钱——他倒是想自己来出这个所有的费用,但是大家伙儿还不干,谁也不肯让他一个人出——虽然说现在人人都拿到了皇上的赏赐,谁也不缺钱。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自己的钱啊,咱也不好意思就一直这么心安理得地耽搁时间吧? 他于是看着周围的人们说道:“就麻烦大家一起,把胡兄弟送走吧。” 江小龙点点头说道:“老赵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你跟胡兄弟一起这么多年,一起刀山火海地走过来。如今他走了,你们两兄弟一下子天人永隔,你还是多陪陪他吧。” 他不容分说地拍了拍赵贵忠的肩膀,随后又对其他人说道:“咱们先出去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另外,让所有的兄弟们都放下手中的事情——不管多重要的事情都要先放下,大家一起来送送。咱不能让胡兄弟走得太孤单。”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尤其是赵贵忠——都感到很欣慰,也很感动。 不多时,江家军所有的人都集合完毕。几个士兵进到营帐,将蒙着白布的胡进财抬了出来。另有人搀扶着因跪坐太久而腿脚不灵便的赵贵忠,跟在担架的后面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营帐。 他刚一走出营帐,就觉得有些傻眼。 本来大家还觉得,自己这些人在为胡进财送行这件事上的准备工作还算是比较的齐整。但是江小龙从营帐里出来之后,立刻就下了许多道的命令,把葬礼的档次大大地提高了许多。 不仅所有在营的兄弟们都已经列队整齐,而且还擎起了许许多多面的军旗,就跟准备上阵打仗似的。 用江大帅的话说:“他胡进财是咱们部队上的兄弟。部队就要有部队的样子。咱们再让胡兄弟最后再看一眼,咱们整整齐齐的队列和威武的军容吧。” 所有的官兵都穿盔戴甲,手持兵器。一时间那空地上的数千人排成数个方队,刀枪映日,军旗招展,军鼓阵阵,号角低沉,威武雄壮——江家军立刻就恢复了往日出征时的雄风。 赵贵忠看了这架势,顿时热泪盈眶。 他拍打着躺在担架上的胡进财,拉开他脸上的白布说道:“兄弟,看见了吧?这是咱们传奇的江家军!是咱们一起战斗过的队伍……你再最后看一眼吧。大帅说过,咱们一定会青史留名的!” 江小龙在一边听着,并没有制止赵贵忠说起“江家军”这个词来。他只是拍了拍赵贵忠的肩膀说道:“兄弟,对不住,没有来得及多置办些酒肉来为胡兄弟送行。” “大帅,这样已经很好了……”赵贵忠有些哽咽地说道:“比我想的要风光多了……” “本来,可以让老胡多留几天的……”江小龙平静地说道。 但是赵贵忠抢先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明白,大帅!这样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不!你不明白!”这次轮到江小龙打断他的话了:“这事儿最好不要拖了。不是我对兄弟们无情,我恨不得大家永远都在一起,但是有些事情,你们不明白……” 赵贵忠知道他说的是江家军解散这件事,也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相信江小龙,无条件的那种。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他不能理解的道理,但那究竟是什么,也许他永远也闹不明白。 但是他坚信,江大帅是不会错的。就像吴浩雄死心塌地的相信江大帅那样,他也不会对大帅的任何决定产生丝毫的怀疑。 “不要用白布!”江小龙忽然嚷道:“给他换上军旗!让他带着我们的荣耀走!” 马上有人找了一块军旗来——虽然有点残破,但是军中确实找不出一面像样的新军旗来了——换下了胡进财身上盖着的白布。 后勤的伙计们拉来了几大车的酒,然后给列队的官兵们每个人倒了一碗。在江小龙的带领下,大家喝了碗中酒的一半,然后将剩下的酒洒在了自己面前的土地上。 随后,江凌子主持了整个仪式。 当他完成了所有的项目步骤之后,江小龙示意他有话要说。 他缓步走上主席台,扫视了所有的人一圈,沉声说道:“又和大家见面了。以往我站在这里对大家说话,都是进行战前的动员。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气氛很沉重。” “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兄弟!一位在凶恶的敌人面前,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英雄好汉!” “在之前的残酷战争中,我们失去了许多个这样的好兄弟。” “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你们所有的热血兄弟们的存在……正是因为你们在战场上的一刀一枪,用鲜血和生命,来铸就了我们不败的神话!我衷心的感谢你们!感谢……同时也怀念,我们所有已经永远失去了的兄弟们!正是他们的牺牲和你们大家的共同奋斗,才换回来了我们今天的荣耀!” “你们书写了历史!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而且我相信,后世的人们一定会记住我们的!” “胡进财兄弟走了。我们永远怀念他,永远铭记着他!” 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希望你们所有的人,都要珍惜生命,好好地活下去。毕竟,圣上赏赐了我们每一个人一大笔的钱,不好好地享受,我们也对不起圣上,你们说对吧?” 这话转为俏皮了,也许对于当时的人们的观念来讲,稍微有点出格,但是人们并没有意见,反而随着这句俏皮话,而心情轻松了一些。 江小龙没有去指责胡进财的自杀行为,他甚至没有提及这方面的话题,也没有再提及解散这支部队的事情。也许他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再去触碰这样的话题是不合适的。 他只是继续勉励大家,要勇于面对今后生活中所遇到的所有困难,想办法去积极地去解决难题。战争虽然已经离我们远去了,但是我们要更主动地去面对的接踵而来的新的课题。而且,我也没有放弃大家,会给大家想办法,共同面对未来的。 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发扬我们部队上的一往无前的精神,解决好今后的日子里所遇到的所有困难——就像是在战场上一样。 当初我们在战场上,无论是多么困难的时候,无论是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我们都无所畏惧。那么如果我们把这种精神,用在我们将来面临的新的困难的时候,那又算是什么问题呢? 他在讲话的最后,向大家反复保证,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请大家相信我并且来主动找我。我一定会和大家一起共渡难关的——就像战争时期那样。 他的讲话激发了大家的热情,同时也将现场沉闷压抑的气氛,悄悄转化成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氛围。 大家听了后都觉得很振奋。但是也有人觉得,仅仅是鼓励并没有解决他们的困惑,他们想在会后去找找江大帅——他不是说了,大家有难题都可以去找他吗? 其实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在会上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今后的出路问题了。而且就算那些想去找江大帅提出困难的人,也被身边的战友们给劝住了。 那些战友们说道:“虽然江大帅在会上是这么说了,但是你们这么多人去找他,也是给他出难题。你们想想,大帅要是真有办法安置我们这几千人的话,他何苦要解散这支队伍呢?你们以为他愿意这么做吗?这可是他亲手创建并带出来的唯一不败的王牌啊!” 众人听到旁人这么一说,也觉得非常有理。自己的困难和疑问最好还是自己来解决吧。大家虽然绝对的信任江大帅,但是咱们也不能用自己个人这么小小的困难,就真的好意思再去烦他老人家吗?又不是天大的事情,大家兄弟之间互相商量一下,总会有出路的。 葬礼举行得十分隆重,张宝庆甚至临时拼凑了一些缴获来的枪炮——大多都是从赵家庄虏获来的,其中一些损坏的还是刚刚才修复。 当着名道士江凌子带领大家完成了所有的仪式之后,请来的醒狮共生乐团开始奏乐,军队里的鼓乐手们也加入了演奏的行列。在锣鼓喧天的乐曲声中,张宝庆指挥枪炮手鸣枪放炮。 在隆隆的炮声和噼噼啪啪的枪响中,有士兵点燃了木柴堆上的火焰,熊熊大火很快就吞噬了木柴堆上平放着的胡进财和他身上所覆盖着的军旗。 整个京郊北大营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那些其他部队的官兵们都跑了出来,远远地驻足观望,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道:“怎么这么隆重?难道是他们的大帅死了么?” 但是立刻就被人呵斥道:“你是不是没脑子啊?要是他们的江大帅死了,那可就不是这个规模了。那必须得是宫里面出面来操办,皇上都得亲自来!他现在可是护国公啊!” “是不是一个将军死了?看这架势这么隆重,我们将军死了都赶不上这规模。” “你怎么也跟着胡说八道啊?他们哪儿来的将军啊?就这么几千号人的小小的队伍,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将军?就是江大帅这个词也是他们自己叫出来的,朝廷根本就没封赏好吗?” “天呐,人人都在说‘江大帅’、‘江大帅’的,我还真以为是皇上封的呢……” 有人就感慨道:“一个小小的部下死了都这么隆重,看来这支军队这么厉害,还确实是有它的道理的……” 江小龙本想在京郊北大营中多待几天,好看看部下们都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但是宫里派了人来,说是有急事需要江小龙立刻返京,他只好交待了齐元直他们几句,尤其是登记那些没有出路且不愿意回去的人的名单,然后等他的消息。交代完这些之后,他就匆匆回去了。 回到天京的时候,天色已晚,皇宫已经关闭了所有的宫门。来传信的宫中侍卫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让江小龙先回客栈,明早他再来带他入宫。 至于宫里召见究竟有什么事情,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只是前来传话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饭过后,那小侍卫又来了,把江小龙领进了宫中。 李公公亲自赶到宫门口处来迎接,说是传皇上的口谕,让江小龙先去太医院,完后才去面圣。 “为什么让我先去太医院?”江小龙有些不解。 “皇上对护国公大人那是关怀备至啊!”李公公并没有细说。 由于太医院设在皇宫之外,而李公公又另有要务在身,所以还是着那个带他进宫的小侍卫把江小龙给护送了过去。 太医院位于皇城的东边,和皇宫东门紧邻。院使大人秦子婴——院使大概就是相当于后世所说的医院院长,是太医院的最高行政长官——早就得到了宫里的通报,亲自到太医院的门外来迎接。 秦子婴是个瘦高个儿的老头,下巴上留有一撮山羊胡子,满脸皱纹,笑眯眯地显得很和蔼可亲的样子。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人,江小龙远远就看见万紫霞和杨晟鲁也在人群里面。他们这些迎接的人就紧跟在院使大人的身后,正满面微笑地看着他。 江小龙下马与院长大人见礼寒暄。秦子婴笑着说道:“皇上对护国公大人爱护有加,传来圣谕,让我们务必要竭尽全力,治好大人的顽疾。” 他指着身后的杨晟鲁和万紫霞说道:“您的情况他们已经详细地跟在下介绍过了。据我的学生杨晟鲁介绍,说您每每在战场上必定身先士卒,拼死冲杀,而且非常的体谅和爱护下属,故而每战必捷,屡克强敌,在下实在是仰慕已久。” “哪里哪里,这个,实在是谬赞了……”江小龙谦虚道。 秦子婴继续说道:“万医仙身负不世之绝学,在下也正好趁此能为大人会诊的机缘,多加请教。” “还有这位……”他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小个子的女士,斟酌着如何介绍,万紫霞急忙抢过来说道:“这个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女士的名字叫做李蕴茹,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医学专家。原先是研究血液的,在内分泌和遗传学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 江小龙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这个很不起眼的女士,这才发现她剪着很整齐的短发——后世民间俗称包菜头的那种——左腋下还夹着一叠纸质的材料。 当江小龙打量她的时候,她也正神情很专注地看着江小龙的脸色,显然是想通过他的脸色、眼神和言谈举止来对他的病情做一个初步的判断。 只是她无论在看什么的时候都双眼微眯,明显是个大近视眼。江小龙见了她的这个样子,不由得暗自想道:“她必须要佩戴一副厚如啤酒瓶子底的那种近视眼镜,才像个样子……” 李蕴茹长相平平,而且她的这个发型和装扮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完全就是一个另类,但是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而已。 “她的这副样子,完全就像是前世的某个高等院校里的学霸恐龙妹……要么就是某个单位的研究员那种……而且是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或者学科的理科出身型……”江小龙这样想着。 万紫霞的插话也很不符合这个世界的社交礼仪,不过好像秦子婴等人已经见惯不怪了,虽然面色有些不快,但是也没说什么。 看见万紫霞终于介绍完了,秦子婴就又指了指另外两个人说道:“高清远大夫和廖振珽大夫也是鄙院颇负盛名的医生,在下考虑稳妥起见,也请了他们两位名医一起来为大人会诊。” “在下何德何能,这些许小病,竟然惊动了这么多的医学大家们……” “护国公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您是帝国的大功臣……” “哪里哪里,那些都是圣上的英明领导,全国军队和百姓的共同努力……” “护国公大人太过自谦了……” “哪里哪里……” “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那就有劳诸位了……” 大家一边往太医院里面互相礼让,一边把该说的客气话以及废话都说完,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比较宽大的房间,光看里面的家具和陈设就知道级别很高,应该是那种平时不开门,只有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能由太医院里面的高等级人员进入使用的场所。 所有进入房间的人——除了江小龙之外——个个都表情凝重,肃穆,极度认真。但是整个的会诊过程却十分的简单。 在万紫霞的主持下——从这个细节也可以看出,在听了杨晟鲁大夫的详细汇报之后,秦子婴决定放下身段,全权委托给这个据说身负绝学的医仙来主持会诊的整个过程。 这一来固然是因为杨晟鲁的极力推荐;二来也是因为最先接触江小龙病情的就是万紫霞,她最掌握一手情况;三来他秦子婴也想看一看这个医仙,到底有什么高明的手段。 会诊首先是由江小龙自己描述身体的感觉开始。 关于从前的情况,江小龙也只能大致粗略地说一下。毕竟这副身体原先并不是他的,从前在清树湾村的时候,有什么生活习惯,有什么样的身体感觉,他一概都不知道。 刚刚接受这副躯壳的时候他还是濒死的状态,被人打了头部之后醒过来,所有的感觉都被集中到脑部了,谁知道肝区会有什么感觉? 之后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被万紫霞确诊肝区有肿块,并被怀疑是恶性肿瘤。 第2章 (一四五)会诊 但是江小龙当时更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脑袋,因为受伤之后感觉最强烈的,不就是脑袋的各种极度难受吗?他当时还后脑凹陷性骨折了呢,你说严重不严重? 至于肿块,那是将来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人,管他干嘛? 当时他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受损严重,会不会马上死掉,或者变成白痴。 所以他在听到自己的肝区有严重问题的时候,他也没怎么上心,当时只是想先搞清楚脑袋的状况再说,这个最重要,其余的问题无论多严重,都只能暂时先靠后。 当脑袋的问题逐渐得到缓解之后,他才开始担心自己的肝区的问题。 到了后来,脑袋上的伤势逐渐康复,基本没什么感觉了,肝区的问题便被高度重视了起来。 一直在担心他病情问题的万紫霞,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匆匆结束了她在永州县附近的放射性物质的考察和研究工作,并在战争结束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就赶回到了天京。 当她再次见到江小龙的时候,她就马上对他进行了一次诊断。 这次检查让江小龙感到疑惑,因为从她当时凝重的眼神之中,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结果不妙。可是当时她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是说有必要马上安排一次高规格的会诊。 这个不确定的结论让江小龙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紧张。 他自己对身体的判断也是非常奇怪的。从清树湾村他接手这具身体开始,一直到永州县会战之前,他的肝区一直都不太舒服。而且自己用手探摸,他也能够感觉到万紫霞所说的那一大块肿块。 但是在永州那场极其血腥残酷的惨烈大会战当中,由于战场形势一直万分的紧张,那段时间他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肝部的肿块。 而且从那以后,他一直戎马奔波,迎接一场又一场的血战,很少再顾及到自己的病情。 经过多场大战,尤其是在奇袭赵家庄之后,他判断全国的形势已经明了,战争会很快结束,所以他这才带着队伍找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荒山野岭里,轻松了下来。 当他偶尔再想起自己的病情的时候,就试着去探摸自己的肝区,竟然觉得那个令人不安的肿块已经很不容易摸到了——不论他如何仔细地探索,都只能依稀地摸到那个地方只是有些发硬而已,肿块?好像已经谈不上了……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难道是扩散了? 江小龙讲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很专注地在听——包括万紫霞这个最先接触了病患,已经掌握了第一手资料的医生在内。 当然,整个叙事的过程中他都没有提自己是个穿越者,也没有说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毕竟这个说法太过匪夷所思,不要说眼前的这些“古人”们无法理解,感到太过神话和玄幻,就连他们穿越者自己,都觉得有点玄之又玄。 不管怎么说,即使是在穿越者们所处的先前那个科技已经相当发达的世界里,穿越时空、平行宇宙等等这些概念还只是一些理论上的假设,并没有人真正发现或者实现过。 然而因为一场意外的大爆炸,许许多多的人突然间就来到了这样一个时空。这让他们自己本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当江小龙终于说完了自己的身体感觉之后,参与会诊的这些医学大能们又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拟定了先后的顺序,由太医院的院使秦子婴第一个来望闻问切。 他首先是很认真仔细地把了把江小龙的脉,然后又是看舌苔,又是翻眼皮子看眼珠子,又是叫江小龙张口呼气,闻口鼻里出来的气味。随后接下来,他就掀开江小龙的衣服去按摸肝区等等等等,一整套程序下来,花了不少的时间。 秦子婴看完之后就是太医院的其他医生。他们挨个儿把上述的一整套流程又都做了一遍,最后才轮到那个李蕴茹。 她倒是不把脉什么的,在太医院的大夫们轮番上阵的时候,她已经在旁边仔细地观察过了江小龙的情况。轮到她的时候,她首先是拿出一支做工十分精致的木质听筒,认真地听了一下他的心跳呼吸,然后就直接上手开始探摸江小龙的肝区部位。 同那些太医院男医生的粗壮大手不同,这个长相平平的女生的小手倒是十分的温柔、轻盈、体贴和温柔,这种触感让江小龙颇为舒服和惬意。 当李蕴茹在按摸他的肚皮的时候,他却在暗想:“这双小爪子这么可爱,要是脸蛋再好看一些就好了……” 随后,李蕴茹又几乎扒-光-了他的衣服,上上下下到处去看,一边问他的饮食和排泄情况。 当她终于诊断操作完毕之后,大家就开始轮流发言,讨论江小龙的病情。 经过一番推让之后,由德高望重的太医院院使秦子婴第一个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首先问江小龙道:“护国公大人,您在患病之初,是不是觉得自己暴躁易怒?” 江小龙默然回忆了一番。 他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那时候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谁也不相信他,甚至许多的村民都对他抱有极大的敌意,而村长刘云文更是欲杀他而后快。 随后他便认识了齐元直等人。 当时齐元直刚到清树湾村,不了解情况,要不是他当时认为不宜草率多杀人,战争时期更需要对民众采取怀柔政策等等考虑之外,其实他也不会对他江小龙表现出有太多的关心。 兴许用不了多久,等齐元直离开之后,江小龙的小命就会丢在那个荒僻的小山村子里,默默无闻地交代了。 没有人会特别地关心他的生死问题——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大事情的话。 及至后来他杀了熊王,为民除害,也没有为自己加多少分。要不是齐元直当时正被战争的局势所困扰,说不定他根本也想不起来要去找江小龙去问计,并且顺势把他给救了出来。 仅仅是因为当时齐元直自感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才最后深夜探监,问计于江小龙——这对当时的他来说,还真是所想到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一根稻草显然是不可能救命的。但是江小龙偏偏不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稻草。 他的回答让齐元直大有茅塞顿开之感,这才有了后来的种种际遇。 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江小龙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命悬一线的。无论他如何挣扎反抗,都没有人会在意——你说你一个在乡下四处祸害、人见人憎的小泼皮,不打你骂你都算不错的了,谁还会在乎你要说什么?谁又会在乎你的小命呢? 那个时候的他,能不暴躁易怒才怪。 及至后来,他江小龙反复劝说齐元直不要相信刘云文。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听信他一个小孩子的话的。结果齐元直只身犯险,差点儿丢了性命。而当时他最铁的护卫头领吴浩雄还懵然不知。 要不是江小龙拼命撒泼闹事,疯狂示警,齐元直也早就丢了性命了。他要是死了,江小龙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那肯定是会被悄悄地杀害,再也无人知晓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力改变自己的处境,你说他能不暴躁易怒么? 想到这里,江小龙不由得点了点头回答道:“那时候暴躁易怒是有的。因为当时我特别的小,又没什么好的名声,所说的任何话都没有人听,所作的任何事情也都没有人认可。我的小命我自己都保不住,不挣扎就活不下来了。所以有些事情的确是要闹腾一些。” “这就对了。”秦子婴满意地说道:“你不仅暴躁易怒,而且还时常感到头晕头痛。老夫说得对还是不对?” “那是当然!”江小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他暗想:“当时老子刚刚被人暗算,村里的大夫都判了我的死刑,脑袋都被人给打得凹陷下去了。不头晕头痛那才叫做有鬼!” 但是还没等他分辨,秦子婴就异常满意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是不是还经常的耳红面赤,口苦舌干,耳鸣胸痛,小便蜡黄,便秘烦躁,失眠多梦?” “这个……好像只有部分对吧?”江小龙对自己的病情也很谨慎,所以也在配合着,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当时的情况,并且迟疑地回答道。 “这就对了!”秦子婴满意地说道:“你这就是肝火旺盛!所以肝区会有肿块才是合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江小龙顿时觉得对方有些牵强附会。 但是秦子婴非常自信地继续说道:“及至后来,战事紧急。护国公大人忧心国事,多次赴汤蹈火,运筹帷幄。所以肝火就渐渐自然地平息了。” “现如今经过我们刚才的仔细诊断,已经摸不到大人肝区的肿块了。并且通过脉象、脸色、舌苔、眼神、鼻息以及言谈举止来判断:大人已经目前已经完全平息了肝火,趋于正常了。” “换句话说,就是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平和。现在已经彻底健康了。”秦子婴最后捋着自己的山羊胡须,乐呵呵地总结道。 “这特么的哪儿是哪儿啊?”江小龙心想。 秦子婴说完就轮到了高清远大夫来发表他的看法。 高清远是太医院的院判,大概相当于副院长,正五品级别。 他字斟句酌地说道:“护国公大人的表象确实是有些肝火旺盛之证。但是依在下所看,更可能是肝火虚旺之候……护国公大人之前曾遭遇过暗算。所以他的头晕头痛、面红耳鸣等等症候都是另有原因的,也不能就此说明是肝火旺盛……” 高清远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不过最后的结论也是跟秦子婴一样,反正就是说江小龙现在已经基本痊愈了。 紧接着是廖振珽大夫发言。 他除了把前面两个医生的话进行了一番总结归纳之外,甚至还开出了一副方子,说是完全就可以就此抓药,而且不管是真的肝火旺盛,还是肝火虚旺,它都管用。 江大人的身体目前来讲问题不大,但是还需要进行巩固,万万不能就此掉以轻心。如今之计当以固本培元为主,所以应当继续服药,以免日后病情出现反复。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晟鲁大夫就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 杨晟鲁长时间受到万紫霞的教育和熏陶,已经摒弃了许多他原先所学的医学知识,改用现代医学的目光来看待江小龙的病情。 他的着重点在于对江小龙肝区触摸的手感上。他认为肿块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变弱了,也没有以前那么硬了。而且范围比原来的还要大。这说明问题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必须谨慎地对待。现在就持有乐观的态度是不负责任的。 万紫霞对杨晟鲁的观点很是赞同。她也不同意现在就盲目地乐观,但是肝区的肿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呢?这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 就在她发言的时候,李蕴茹突然没头没脑地插话说道:“应该开刀做个手术直接观察他的肝脏,并且还必须要做个切片来进行肿瘤病理分析。” 她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震惊。太医院的医生们震惊是因为他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而江小龙则觉得这个理科学霸妹太过恐怖了。 “咱现在不是没那个条件吗……”万紫霞轻声说道:“别说病理分析仪了,咱们现在连台显微镜都没有。” “这样啊?”李蕴茹似乎才明白过来似的,紧接着又说道:“那起码也要做个血液化验吧?” “连血常规都做不了……”万紫霞再次轻声提醒她。 李蕴茹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看着万紫霞,又用右手推了推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似乎十分震惊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万紫霞就问她道:“那就你目前所观察到的情况,你的判断是什么呢?” “百分之八、九十可以肯定,他原先得的是肝脏良性脂肪瘤,或者是肝脏良性纤维瘤。我认为脂肪瘤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至于现在,他大概是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战场紧张奔波之后,这些良性的肿瘤已经逐渐地趋于好转,过不了多久大概就会自己消失了。” “什么?”万紫霞感到很惊讶,说道:“你怎么知道是良性的?” “虽然说——我刚才也看了,他并没有出现黄疸,也没有出现蜘蛛痣之类的肿瘤典型症状,而且食欲和排泄也正常,所以我认为它不大可能是肝癌。但是,仅仅凭这些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啊,所以我说必须做个病理切片分析的嘛……” “那你又说你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 “他肿块的硬度都变弱了啊。根据你们说的先前的情况来看,它的范围的确是在变大,但是现在的肿硬块区的边缘已经不是很明显了,都快摸不出来了……所以我认为,这应该是个良性的东西……而且情况正在逐渐地好转……” “我的天呐,开什么玩笑?这让我担惊受怕了几个月,你们居然告诉我是个良性的……而且都特么的快好了?这到头来只是虚惊一场?”江小龙感到简直难以置信。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蕴茹撇撇嘴说道:“只要是良性的,被你一惊一乍的瞎折腾一番,它说不准就好了。如果是恶性的呢,被你这一惊一乍的一折腾,说不准也转为晚期了……” 想不到这个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理科妹,竟然也能说出这种冷笑话来。 但是江小龙并没有理会她的冷笑话,只是迟疑着问道:“这……真的能确定吗?” “从科学严谨的角度来讲,还是要做一次病理试验的……只有做了病理测试……” “卧靠……”江小龙不由得打断了她的废话,说了一句粗口。他站起身来转了一圈,然后抓着万紫霞的手说道:“他们居然说我已经好了……” 万紫霞笑眯眯地说道:“上次我给你诊断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是疑惑……但是我不敢确定这是真的。为了慎重起见,我请来了这么多的专家会诊,就是想明确一下……” 在确认了这个结果之后,江小龙顿时感觉到浑身一阵的轻松。 自从穿越之后的这么多个月以来,他一直背负着肝区有恶性肿瘤这个沉重的包袱,有时候想想确实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够倒霉的了。 你想想,当你穿越到了一个比较落后的时代之中,以他的学识肯定是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大有所为的。然而你却立刻发现,你的灵魂所附着的居然是一个几乎被人打死的家伙的身体。 你说严重脑外伤也就算了吧,可体内居然还有个恶性肿瘤!搞不好那就是一个癌症晚期,根本就没有几天的活头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这简直就是关在死牢里的死刑犯啊!天天数着日子等人叫你出去枪决呢。 你说这日子能好过吗? 这份心理压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前世的时候他也见过一些这样的例子,本来活蹦乱跳,精力充沛,在工作中、生活中咋咋呼呼,神气活现的家伙们,一旦被医生确诊为癌症,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 成天精神萎靡,茶饭不思,吃不下,睡不着,没几天就整个人垮了下来。还没等癌症要他的命呢,他就已经撒手西去了——生活中这样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 那些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们也是一样,当他们听到法院对他们的宣判的时候,不少人当场就被吓得腿软了,无法自己行走,最后不得不由狱警们给架着出去的。 而且这些人呆在死牢里的日子更是萎靡不堪。所以,他们在上刑场之前的时候,一般都会被人给拿东西塞住了菊花,以免用刑的时候有伤他们的体面和尊严。 就算是心志坚定过人的江小龙,在这种压力下还率领着手下的江家军成员们屡创奇迹,打出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胜仗——这已经算是超人的意志力了。但是当闲暇下来的时候,他也会为这事儿有些犯愁的,搞不清自己的刑期究竟是哪一天。 本来他还雄心勃勃,准备大展宏图一番的。但是现在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给压着,你说到底怎么办?他还能做些什么事情?哪些事情还来得及做?哪些事情是可能来不及做了的? 被迫解散江家军,不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吗? 你说如果过些天他不在了,那江家军的这几千号人怎么办? 现在好了,这个结果一出来,他顿觉浑身一个轻松。以至于连秦子婴等人的一连串的恭维话、还有必须继续开方子吃药、不可马虎大意之类的那些言语,他都有些听不进去了。 从太医院出来,江小龙就被侍卫给引进了宫去。 宣武帝正在宫中等候。 一见面他就问江小龙:“怎么样?太医院的那帮蠢货们怎么说?” 江小龙谨慎地回答道:“回陛下,他们说,病情正在趋向好转,重要的还是要固本培元。按照他们的说法,只要是按照他们开出来的方子服用,应该会很快就会……” “哈哈哈……”皇帝打断了他的话:“朕就说嘛!你是我青龙帝国的不可多得的英才,当然是吉人自有天相的了。” “全蒙陛下福佑!” “一定要按照太医院开出来的方子继续服药,马虎不得啊!” “臣遵旨!” “朕还等着你能敞开肚皮,跟着朕一起喝酒吃肉啊!哈哈哈……” “臣遵旨……”江小龙有些苦笑着回答道。 说完这些笑话,皇上忽然脸色一变,十分严肃地压低声音问道:“朕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个穿越者?” 江小龙心中不由暗自一惊,抬头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第2章 (一四六)新发现的穿越者 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事情的呢?关于穿越者,他又知道多少? 不等他继续在心里琢磨,皇上又马上笑眯眯地说道:“据实回答,欺君乃是大罪!” “果然是个戏精……”江小龙暗自想道。 他心念电转,马上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臣也听说过穿越者这个词,臣想,臣应该是。” “哈哈哈……朕就说嘛,要不然贤弟你怎么能那么的厉害……” 但是他想了想,忽又问道:“到底什么是穿越者?是不是类似于上天派下来的那种……” “原来他还是不知道究竟啊?……”江小龙暗想:“但是他是怎么就知道穿越者这个词的呢?到底是有什么人跟他说过?”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应道:“臣想应该就是大概这么个意思吧……臣本来只是一个乡下浑浑噩噩的野孩子。有一天,臣忽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许多,很多事情一下子就都想通了……” “那就是上天派下来的神明附体了……”皇上抚掌大笑,说道:“你小子的运气是真的好!” 他忽然又说道:“我听说最近忽然有不少的你这样的……穿越者?” 江小龙心中咯噔一下子。他忽然明白了,皇上为什么知道这个词。原来一定是他最近接触过其他的一些穿越者了,那帮家伙跟他说起过这个问题。 那我刚才的那一番胡言乱语该不会有什么破绽吧?那些穿越者既然告诉了他这个词汇,会不会也胡乱解释了一番这个词汇的意思呢? 他心念电转,马上就为自己想好了辩解的退路:“老子当时被人打得几乎死去,脑袋都被打破了一个大洞,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东西?” 他紧接着皇上的话就反问道:“哦,这么说,皇上还见过其他的穿越者了?” “哈哈哈……你没见过?”皇上紧盯着他反问道。 “目前来说,臣还没有发现哪个确定就是穿越者……” “那你说的那个医仙什么的,是不是就是穿越者其中的一个?”皇上步步紧逼。 “臣一直觉得这个事情很值得怀疑,但是并不能完全确定。臣还专门试探过她,但是她什么都没说。臣觉得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观察观察……因为臣并不懂得医术……” “哦……那么,还有谁,可能是穿越者的……” “呃,对了,我那队伍上有一个叫做张宝庆的家伙。这个人很会制造火药,他可能会是一个穿越者……但是他的记忆也不大全。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来历也有些说不清楚。经陛下这么一提点,臣怀疑他可能也是一个穿越者……” “嗯,对对……”皇上点点头说道:“朕听说过这件事情,说是你的队伍上有一个特别懂火药的家伙……” 江小龙之所以提到张宝庆,是因为他估计皇上对这个人肯定是知道的。如果说皇上没有对他的队伍中的一些人物和细节都毫不了解的话,那是说不过去的。 至于其他的人,江小龙没提。因为没必要把所有的人都亮明给皇上,天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哪天皇上开始忌惮穿越者了,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这些人呢? “这个万紫霞和张宝庆这两个家伙可都是咱们国家的宝贝啊!” 江小龙说道:“医学专家专擅救死扶伤,治病救人。而懂得火药的人则更是厉害。臣在同联军的作战之中,多次大量地使用火攻和火药的打击。在战争中,火药的威力是非常巨大的。臣下也是依靠了这些火药,才多次在战场上侥幸获胜。” “但是目前,我们在火药的技术上面还是非常的落后。在这场战争中,西方列强已经出现了大批的火枪和火炮。这些火属性的武器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作用还是非常富有战斗力的。” “而我们的人到目前为止,还不能生产制造这些东西。所以,像张宝庆这样的家伙,还真是咱们帝国所急需的人才。” “说的很对。”皇帝点点头说道:“定州之战的时候,联军使用的火枪和火炮还不是很多,但是杀伤力却是非常巨大的。这些武器曾让我们的守军损失惨重。如果我们也有这种样式的武器的话,这次定州之战,就他们那点人马,怎么着也不可能闹腾得如此嚣张跋扈。” “臣很是担心!”江小龙说道:“这种武器他们还只是刚刚能够制造出来。但是接下来,他们就会大批量地进行生产,然后就会大批地给军队列装。并且还会继续研制出威力更大、效能更高的火枪和火炮,甚至还有其他的更为恐怖的先进武器。” “如果在战场上我们还是依旧依靠弓弩、钢刀以及长枪的话,那么下一次的战争,我们会处在非常的危险和被动的境地的。” “所以你才会对朕说,像这个张宝庆这样的家伙,的确是咱们帝国不可多得的宝贝,对吗?”皇上对这个将来的战争前景也是显得十分的忧虑的。 “是的,像这样的人才我们是必须重用的,而且还要大批量的培养。光靠他张宝庆这样的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张宝庆这个家伙是个穿越者,那么江小龙就有必要想办法保护他。他现在特别强调武器的重要性,一方面,这还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大问题;另一方面,也有凸显张宝庆的巨大作用的意思,从而为他将来的前途和命运增添一些保护的因素。 皇上对此非常的认可,随后他话锋一转,又问道:“朕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穿越者这个词的呢?你又是怎么知道你是穿越者的?” “这个词也不知怎的,忽然之间就很含糊地就出现在臣的脑海里了,臣也觉得很茫然……因为当时在清树湾村的时候,臣被人打破了头,是被那些乡野的村夫们给暗算的。” “……当时臣已经死了的,死得透透的。乡里的大夫都已经给臣判了死刑,家里人也已经准备入殓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臣忽然间就又活了过来……可是那时候的臣的脑子里面其实也是一塌糊涂的,好多事情一下子就涌进了臣的脑海里来。” “但是臣当时的确是晕头转向的,其中的一些部分事情,臣其实已经遗忘了……” 在此之前,皇上的确是曾经派人到清树湾村去,仔细了解过江小龙的底细的。所以对他之前的情况一清二楚。但是至于为什么突然之间,他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从一个顽劣非常的小混混,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几乎无所不通的怪物——这一点皇上他死活都想不通。 江小龙的解释非常符合皇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至少在外表上来看,他的话毫无破绽。 而且这也足够说明,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个穿越者,并且还能判定别人究竟是不是穿越者。 “所以,你就是上天派来的!”皇上这时候很肯定地说道:“要不大概就是被上天的某个神明的灵魂给附体了。” “穿越者……这个名词很古怪啊……”皇上若有所思,说道:“究竟是什么含义呢?” “这个,臣也不太清楚。反正脑子里就是突然间就蹦出了这么一个词来……臣下一直在想,其他的所谓穿越者应该也是这样的。” “反正是跟上天有关就对了——不然你怎么能这么得能打?”皇上微笑地看着江小龙。 “还是要仰仗陛下的洪福……”江小龙恭维了一番之后,又忽然反问皇帝道:“陛下还认识多少个其他的穿越者呢?——他们对帝国有大用啊!……” 他心里却在琢磨着:“不知道皇上认识的穿越者都在他的面前说了什么鬼东西……也不知道刚才我的回答有没有对不上的地方……看样子似乎没有,但是也难说……” 这皇上看起来大大咧咧,随心任性,但是绝对不能小看。他有的时候看起来喜怒无常,但是该隐藏的,他会藏得很深,谁都猜不透,不定什么时候冷不丁的就突然试探你一下——就像刚才那样——打你个措手不及,还能笑眯眯地看着你的反应。 非常的阴险! 而且还非常的多疑! 江小龙到现在还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但是他也会反击,刚才那句话就是一个反击,只不过是遮掩在“对帝国有大用”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他是在反过来试探皇帝所了解到的情况。 “你们穿越者好像都学识很丰富,远超这个时代的那些普通人……”皇上淡淡地说道:“就像是天神们手中的神兵利器一般。如果能为帝国所用,为朕所用,自然是有大用……”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说了这么一番奇怪的话。而且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那些没说出来的话却是锋芒毕露的。 “为帝国所用”这句话之后,他立刻又加了一个“为朕所用”。江小龙明白,这句话的关键之处就在于“要能为朕所用”。 朕在位的时候,为帝国所用,自然就是为朕所用。而如果仅仅是为帝国所用,那是不行的。因为如果光是强调为帝国所用,那就有可能变成了:不管是谁坐在这把龙椅上,你们这帮家伙都对帝国有用。 这就是会被在位的帝王所不能接受的了。你说你们都这么的厉害,如果与朕为敌的话,那对朕来说可就太危险了。 本来而言,像“家国天下”这类的概念,古代的帝王们的心中一般都会很淡漠的——虽然他们也经常挂在嘴上。 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是皇帝!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意思就是说,天底下所有的土地都是朕一个人的,而在这些土地上生活的所有人,也全都是朕的臣子。 国家就是他家,他家就是国家。他们会经常把家国天下挂在嘴上,那也无非是劝导大臣们如何忧心国事。你们管好了国事,那就是管好了朕的家事。 所以后世人都说慈禧太后是卖国贼,她本人却肯定不会这么看的。她认为这个国就是她的家,我爱怎么折腾我的东西那是我的事。我不是卖国,你顶多可以说我是败家。所以她曾经说过:“宁与友邦,不予家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这句话充分体现了她的这个意思。就是说:“金银财宝我送给其他的国家,不给你们这些家奴。而且只要我高兴,我就大把大把地送,尽情地送,我就是要让其他的国家高兴。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有什么意见?” 我的东西我爱送就送,想送给谁就送给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在她的概念里面没有什么国,这都是我家的东西,那你们怎么能说我是卖国呢? 如果能从这个角度再来分析历史,许多的帝王们的一些反常奇怪的行为,就很容易理解了。 皇上的话让江小龙感到一股寒意。不过皇上并没有等他的回答,就接着说道:“京城倒是出现了另外两个穿越者,被百姓和官员们发现,当成稀奇人物给朕送过来了。” “朕就是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了穿越者这个词的。他们说你也应该是,所以朕就问问。” 这算是回答了刚才江小龙的问题了。 话没说完,皇上转身一个眼神,伺候在一边的太-监就急急忙忙行礼出去了。 “朕现在就让他们过来,你们大家互相结识一下。现在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西方列强并没有被打垮,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你们这些人,对于将来的战争,对于安邦定国,都是大有用处的。” “陛下明鉴。”江小龙说道:“此次战争虽然胜利了。但是西方列强的国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九国联军所派出来的军队也不过是他们国家中的一小部分。而咱们青龙帝国,却是生灵涂炭,许多城市和村镇都被打成了废墟。” “世界都是弱肉强食的,我们只有尽快加速建设,增强国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的在理,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皇上反问道。 “要尽快利用这些穿越者们的学识,加大力度进行军队建设,尤其是火枪火炮方面,还有就是战术方面的培训、教育和生产研发。尤其是技术人员的培养,非常紧迫,要提到日程上来!” “你们有很多很新鲜的词语……”皇上笑道:“不过这些可以等一下再说。稍后,朕会再引荐你们这些穿越者们的见面,听取你们的意见。”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转换话题说道:“你说,朕这国度里忽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穿越者,是上天在预示着什么吗?” “皇上乃是天之骄子,上天肯定会万般眷顾,自然会派遣大批的穿越者来辅佐陛下的……” “朕不要听这些虚的。”皇上笑眯眯地打断了江小龙虚伪的吹捧,说道:“这些话他们比你说的好多了,你不擅长这个……” 他转换话题说道:“我听说了很多你的治国方略。那天万人盛宴的时候,你跟福王所说的话,事后他都跟朕详详细细地说了。对于你当时说的很多看法,朕都是极为赞同的。很精辟,很有远见……” 江小龙有些讶然,不过想想也对。别看皇上当时正在不顾形象地大吃大喝,其实对酒席上的一些动向还是比较注意的。再说,虽然是大庭广众之下,但是他江小龙跟福王的见面也确实是有必要跟皇上汇报一下的。如果不主动汇报,必定会有人向皇上禀报,那可能就被动了。 皇上的那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刚才被派出去的那名太-监一路小跑着过来,身后还带着两个人。江小龙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人显然一看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他们身上所穿的宽大的袍子非常合身,但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因为他们的神态气质举止看起来都跟这身衣服非常不搭,如果让他们换上一身西装或者后世的名贵休闲装才觉得合适。 “启禀陛下,两名穿越大师到了。”太-监对他们的称呼令人感到有些好笑。 但是那两个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既不知道该怎么行礼,对这些繁文缛节也很不习惯。 “来来来,”皇帝倒不在乎这些,招招手说道:“你们也不必拘谨了,来互相认识一下吧。” 江小龙率先对那两个人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江小龙,穿越不久,以前是做什么的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到这里来只不过是带兵打了几场小仗而已。” “好大的名头!”听了这个名字,那两个人的脸上同时闪现出一丝惊异之色,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两个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身材瘦削的人拱手道:“林友旺,建筑工程师。”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接着自我介绍道:“傅建宏,地质勘探学家。” 江小龙惊讶地问道:“吉安霍特——戈姆利科技中心也有建筑和地质勘探的研究部门吗?我好像没有听说过啊?” 林友旺回答道:“我们不是吉安霍特科技中心的员工。穿越前我是隶属于格尔贝拉集团下属的卡基诺建筑公司的建筑专家——世界五百强。” “吉安霍特科技中心主体建造工程约百分之七十的部分,由我们承包。” “后来的吉安霍特工程——就是那个极其机密的环球隧道_用来建造什么高能粒子对撞机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其中约百分之二十五的工程由我们公司承包。我是我们公司常驻吉安霍特科技中心的副总监。” “好大的手笔!”听了他的介绍,江小龙不禁有些咂舌:“你们公司得赚多少钱啊?!” 单单是吉安霍特科技中心本身的建筑规模就已经很宏大了。在地表它只是不大起眼的三层建筑物,但是地底下究竟有多么庞大,在当时的世上恐怕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搞得清楚。 江小龙在里面呆了很久,但是据他估计,他所接触到的区域不足百分之十。 可是相对于贯穿全球地底的吉安霍特工程而言,这个科技中心的建筑规模就显得太渺小了。 在他们那个时空里,人类所居住的这个地球的平均周长,大约是四万公里。 看了这个数字你可能会不以为然,说咱们国家的万里长城都两万公里有余了,你这个还是深入地下,肯定不足四万公里,有什么好吹的? 其实这个说法是非常浅薄的。万里长城的确是非常宏大的世界奇观。它们矗立在崇山峻岭之中,所有巨大的石料都必须靠人拉肩扛、牛马拖曳,搬运到建筑的现场。在没有现代化施工机械、运输车辆的情况下,这项工程的施工量是难以想象的。 我们的前辈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硬是靠着人力和牲畜力,完成了这个伟大的工程。即使是在现代化的条件下,我们仍然对这项工程充满了敬畏之情。 然而,万里长城的的确确只是地上建筑。而深入地下进行施工,其难度却是以几何倍数增长的。大部分地段的地理条件极其的艰苦:有些地方岩石坚硬无比,即使是使用现代化的设备钻探设备都难以进行,比如说重金属矿石区域,有些岩石甚至比合金钻头还要坚硬。 但是有些地方却是非常的松软,你打开多大的洞穴,它就能给你塌方多少土方和石方,洞窟是完全撑不起来的那种。 还有些地方则处于极不稳定状态,比如说地震带、火山频发区、地壳板块交界处等等。 甚至还有些地方的地底下充满了浓烈的瓦斯气体,一接触到火星就会成段隧道地大爆炸,甚至整片区域地底的剧烈爆炸,造成地表的巨大面积的整体塌方。 第2章 (一四七)展望未来 更加困难的恐怕就是深深的大洋底部了,巨大的海底水压力让所有的生物都难以生存,何况是还要在那里施工建设? 这些还只是自然因素诸多困难中的一小部分,而至于说到要贯穿多个国家,从而引起的错综复杂的各种险恶外交关系,那就更是说都说不完了。 总之,整个吉安霍特工程的建设难度,真的是写几十本书都只怕写不完。这项工程堪称自古以来的世界第一大建筑奇迹,没有之一。 能在这项浩大无比的工程里面承包到百分之二十五的工程量,那么林友旺所在的公司真的是极其了不起的。 所以江小龙在听闻介绍之后才会脱口而出:“好大的手笔啊!” 建造这样的巨大工程,最首要的基础建设工作就是地质勘探——也就是在施工之前对需要经过的所有地方的地底下的情况,做一个非常详细的了解——作为这个方面的专家,傅建宏显然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咱们青龙帝国要进行新时代的建设,要打好现代化国家的基础,你们两个是首当其冲的先锋干将啊!”江小龙由衷地说道。 “惭愧惭愧!”两个人都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微薄之力,不敢言大。不像护国公大人这样年少有为,激情澎湃,雄心万丈。或许只有您,才可以成为这个新时代的顶尖人物……” 江小龙本来觉得可以对他们寄予厚望,但是他们却好像没有那么大的激情。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话语里和表情上的异样,立即转口说道:“现在还不忙做出更多的结论。或许我们可以在稍后的时间里,深入地交流一番对未来的设想,以便更好的为陛下、为帝国效力。” 皇帝温和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虽然他有很多的词汇都没有听懂,但是大概的意思他已经敏感地捕捉到了。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明白的样子说道:“你们能够统一一下双方的意见,朕很欣慰。帝国的强大需要你们。” 他今天的本意是希望这些穿越者之间,起码能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对时局、对未来,对个人,以及对穿越者今后的工作的大致想法的。 在刚才的那番对话中,皇帝虽然很多东西都没有听懂,但是凭着他多年政-治斗争练就出来的灵敏嗅觉,他也察觉到了这番对话中,那两个人是有些消极的意思的。 于是他立刻就看江小龙一眼,而后者则给他回了一个很有信心的眼神。 其实皇帝的心里当然也很清楚:这些穿越者不是一些很好掌控的力量。 在处理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上,他必须小心谨慎。他当然希望这些人能很好地为他服务,但是他并不了解这些家伙们的心里,都会有些什么古怪的念头。 用简单粗暴的暴力手段,当然可以一了百了,但是那样的话也就没有了任何利用的价值。只有心服口服才能心甘情愿地为你效力,使用高压手段强制他们为自己服务,有可能适得其反,做帝王的,要学会拉拢人心。 这些穿越者能量巨大,鬼知道他们都有什么抗拒的手段。况且就算是压服了,那种消极怠工或者出工不出力的,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那么既然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只好让知道该怎么办的人去全权处理好了。好在江小龙立刻就给了他一个充满信心的眼神,皇上也马上就心领神会。 他于是打圆场说道:“从今以后你们就互相认识了,可以多交流交流。” 他接着说道:“朕本想马上就召集你们……还有朝廷的一些重臣们一起参加的、有关帝国今后建设方面的重要会议的。奈何那几个老家伙今天都不得空。所以,你们先下去吧。大家都好好准备准备,过几天,这个会,是必定要开的。” 拜别了皇上,江小龙盛情邀请林友旺和傅建宏再一起好好地聊一聊。那两个人目前也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去忙,也就欣然同意,两个人跟着一起去了江小龙目前所暂时下榻的“天一居”大客栈。 自从找到了江小龙的住处以后,齐元直马上就调派了几名亲兵来负责他的起居和安全工作,并供他日常的调派使用。天一居的掌柜也十分的乖觉,马上就腾出了江小龙隔壁的房间,供这几名亲兵来居住,一应费用也绝不收取。 齐元直还根据江小龙的意思,嘱咐掌柜的,凡关于这名暂居客栈的小公爷的任何消息,一律高度保密,禁止外传。 掌柜的拍胸脯表示:“在下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有了您老人家的吩咐,那就更是对所有关于这位小公爷的消息,一概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老人家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但凡是这位小爷的任何事情,小人哪怕就是跟家中的妻小,也绝不会谈论半个字的!” 很久以后,这位掌柜的才知道,住在他店里的这位神秘的小公爷,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帅江小龙。这也是后来他一生中最为骄傲的事情。 到了客栈,江小龙请一名亲兵骑上快马,想办法将张宝庆给找来。之所以没叫魏语新,是因为刚才在皇上的面前他没有提到过这个人,现在突然冒出来,显然不合适。只能是在今后找机会再让他浮出水面。 而至于万紫霞这个医学专家,她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忙,况且她也不愿意参加这种清谈会,叫她来也没意思,不如不叫。 还有一个穿越者叫做李蕴茹,这个人估计目前也没什么人知道。而且她是属于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研究自己专业内容的理科学霸妹,即使叫来也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江小龙还知道一个穿越者,那就是在永州遇到过的陈进虎。这个家伙当时想刺杀江小龙来的,但是被江小龙抓获以后又给放了。 在这之后,这个人就彻底消失了。估计有很大的可能,他是跟着山鹰帝国的那两个杀手一起跑路了,搞不好人家眼下都已经到了山鹰帝国的土地上,开始他全新的生活了。 在等待寻找张宝庆的时间里,江小龙要了一个雅阁,请林友旺和傅建宏两个人喝茶。 那两个人刚一坐定,就分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皮包里面取出了一份油墨印刷的报纸来…… “报纸?!”江小龙感到很震惊。“怎么这么快就有报纸出现了啊?” 其实在江小龙以前生活的那个时空中,报纸的出现还是比较早的,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并不俱有新闻时效性。宋朝期间,活字印刷术的出现为报纸的大批量印刷奠定了基础,但是人们在那个时候还不怎么需要这种东西,所以并没有开始对公众发行。 直到后来人们有了这种信息需求之后,俱有较强新闻内容的报纸才大规模地应运而生。 江小龙接过了傅建宏手中的报纸,很稀奇地翻了翻。林友旺见他很高兴的样子,不由得说道:“这不过是活版印刷术而已,古时候就有的技术。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知道,可这可是日报啊。”江小龙笑道:“还是大版面的。” 这报纸的头版上方确实写有几个苍劲有力的草体大字——“天京日报”,下面还附有日期。 “日报是时效性很强的媒体。这天天急活的,人工费用可就大了去了。古人虽有活字印刷术,但是一本书的出版可就时日很久了。这报纸可是写出稿子就必须要马上付版印刷的啊。” 江小龙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一边拍着手中非常简陋原始的报纸,一边说道:“这可是社会向现代文明进步的一种标志,是信息技术的革命,是现代媒体传播的起始。” 傅建宏笑了笑说道:“这是早在去年的年底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的东西了。掌管经营这家报纸运作的家伙叫做梁浩然。” “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从他对报纸的运作方式上来看,我怀疑他也是一个穿越者。虽然说,这家伙一直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许多较为敏感的话题,但是看得出,他熟悉我们那个时代的媒体运作方式。” “那这么说,在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之中,他也会做很多的报道了?”江小龙笑道:“看来我也会在里面被他们做报道了。” “连篇累牍。”林友旺有着一张大长脸,他微笑着说道:“他们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吹捧你。所以,我们也是在报纸上才知道了你的许多情况。” “发行情况怎么样?”江小龙问。 “目前还没有正式全面推入市场。”林友旺回答道:“大部分都是官方机构以及朝廷高官们的订阅。因为成本较大,都是手工印制,所以发行量很小。普通市民想要买一份的话,需要支付一个银币,而且还有价无市,因为发行量太小。普通人不要说买不起,就是想买都很难。” “刚刚起步确实是这样的。要等以后实现机械化了,这成本才能降下来,发行量才能上得去……”江小龙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报纸。 报纸的头版基本上都是在拼命地拍新皇帝的马屁,这是必须的。只是这时候还没有照相机,所配的图片都是请画师先画出草图来,然后用泥模刻画好之后,再用油墨印刷到报纸上去的。 图形都十分简单,寥寥几笔勾勒而出。复杂的图形太过费时,时间上不允许。 报纸从第二版起才开始有了一些实质性的内容。江小龙被其中两篇报道的内容所吸引。第一篇是说的今日京城的京西大营里,又有一批军队被就地解散了。 朝廷前两日已经做出了决定,全国大部分因战争而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都将会被分批解散。这已经是该计划中的第二批解散的部队了。 为安抚那些将要解甲归田的将士们的情绪,朝廷还出台了一系列的优抚措施,包括给官兵们发放路费、食品以及若干衣物等等,以资鼓励官兵们返回家乡,重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报道的末尾还列出了一些人员名单,说这些人或贪赃枉法,或肆无忌惮地大发国难财,或拒不听从上级指挥、自行其是,或包藏祸心、意欲趁乱闹事、对抗朝廷等等等等。 这些被列入名单上的人都将在今日被刑部审理严办,大部分都是死刑。江小龙在这份名单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贺天畴。 在战争时期,江小龙曾率部匆匆赶往天京以东驰援,并在路上遇到了贺天畴及其所部。当时贺天畴正要前往天京参加天京保卫战。江小龙当时就曾劝说他不要试图率兵进京,但是贺天畴却不置可否。 看来这个家伙最后还是不听劝阻,一意孤行,犯了朝廷的大忌了。 江小龙对他的印象还可以,至少相信他不是一个心怀造反意图的人,只是脑筋不太活络而已。但是他最终却是这个结局,江小龙只能在心里暗自感叹一下。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这种事情江小龙没有办法去管,也管不了这么多——那名单很长,相信其间必然还有冤案和错案。 第二篇报道则说的是,青龙帝国与北洋海盗帝国的外交人员已经开始正式接触,今天双方为就战俘遣返以及战争赔偿等问题,召开了第一次外交会议。 会议的气氛是友好而热烈的,双方都阐述了各自的立场,但是还没有达成一致的共识。 看到这里,江小龙笑道:“从报道上看起来都知道,双方争吵得很激烈啊!大家的期望值相差巨大——这个谈判估计会旷日持久,不可能那么快就谈得下来的。” 报道的后面说的是朝廷已经在天京南郊大兵营里面新建了一座战俘城,所有的战俘都将被迁入到这里居住和看管。 这座战俘城是在京郊南大营原有的规模上兴建的。京南大营原本就是一座占地很广、规模宏大的兵营。里面现存有大批的砖石结构或木质结构的楼房或平房,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供战俘们使用和居住。 战争结束之后,战俘的人数非常多,为方便统一管理,圣上遂决定腾空该兵营,并改造为临时战俘城。 目前该城虽已投入使用,但是改造和扩建的工作还在紧张地进行中。 这篇报道在末尾提到了战俘目前的生活情况,说是战俘们每天都在劳动,但是强度并不大。 他们的工作主要是为了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建设得更好、更舒适而已,另外还有一部分工作就是在俘虏营中种植蔬菜和养殖鸡、鸭、猪、牛等牲畜,这些种植和养殖的收获,最终也将被用在俘虏们的伙食改善上。 因此,这样的工作对他们来说只有益处,而绝无坏处,所以他们都很积极和勤劳。 总之,战俘营的俘虏们每天都生活的很幸福、很快乐。文章的末尾还配了一张图,图片的远景是有人在盖房子,有人在喂猪,近景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正坐在屋门外编织箩筐,他那长着浓密胡须的脸上,正绽放着开心的笑容。 图画得很不错,展现了画师深厚的功底,但是江小龙根本不信。他摇摇头心中暗道:“战俘的事情也归刑部尚书大人管辖,莫靖明这小子是不可能转了性子的。” 莫靖明残忍嗜杀,虐待倾向严重,断然不会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大善人的。所以这篇报道江小龙是压根都不相信的。 “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悄悄到京南大营去,悄悄看一看里面的真实的情况……”他暗自想道。 报纸里的其他的版面内容不是一些诗词歌赋,就是一些花边新闻,江小龙很快就都翻阅完了。看见张宝庆还没有来,他于是就先挑起了话题对一两个人说道:“如果没有说错的话,刚才在陛下那里,我听出了你们的一些话外之音。” “对于未来应该如何,二位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些什么样的设想了?这个国家的建设工作量是非常巨大的,你们的前途应该是不可限量的。但是如果你们另有想法,那就另当别论了。” 林友旺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国家,钢筋水泥这些基本的物质条件都没有,拿什么来建设?” 傅建宏也符合道:“苍茫大地、辽阔的国土,近千万平方公里的一片空白,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做起——说到地质勘探,谈何容易?” “那打算去什么地方?”江小龙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却一针见血地问道:“山鹰帝国?” “那里是精英群集的地方,一切条件都很完备。”傅建宏说道:“它很快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超级大国。一个俯瞰众生的所在。难道我们不应该去那里发展么?” “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江小龙暗想:“就像在开放之初的咱们国家一样,改革政策刚一放开,许许多多的科技人才都拼了命地想到米国去一样。” 刚才当着青龙帝国皇帝的面来谈论这个话题,显然是极其不明智的。所以刚才江小龙立刻就想离开皇宫,找个比较私密的地方,和对方进行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 此时,江小龙微笑着回应道:“如果一切物质条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不过是当世无数专家中的普通一员;但如果一切都从零开始,那我们就是业界的祖先——千古留名的伟大人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顿时将那两个人都给震惊了。细想一下,他说的还真的没有错!是啊——如果一切从头开始,那我们不就是各行各业的开山鼻祖了吗?——果真一想到此,这两个人的情绪顿时就振奋了起来。 就好像进化论的达尔文、三大物理定律的牛顿、相对论的爱因斯坦、基因学说的摩尔根等等伟大的人物们一样,那可都是永留青史的创始者啊! 还有什么比这更牛的吗? 这小家伙怎么一句话就说穿了一件事物的本质,并且还附带了巨大的威力呢? 他们的眼光顿时就变得热切了起来。 江小龙微笑地望着他们,淡淡地说道:“在一个知识分子、甚至是精英分子成堆的地方,它的优点是周围的环境条件都非常的好——包括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 “不过那缺点也很明显,如果你要想成为一个出类拔萃、万民敬仰的顶尖人物,那可太难了!大家所有的人士全都是顶尖的专业家伙,谁特么服谁啊?” “但是在咱们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地方,要想成为一个超级人物,相对来说就要容易得多。” “你们两个,一个是建筑行业的专家,一个是地质勘探方面的专家。恕我直言,这些行业都不是一个什么需要研究创新和突破的高精尖的技术行业,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有着很成熟的行业知识。” “你们去了山鹰帝国,真的还不如就留在青龙帝国。因为只有这片沃土,才具备让你们飞黄腾达的机会。即使是从商业经济的角度来讲,你们在这里,应该也比在山鹰帝国的赚钱机会多出来更多的机会。” “到时候你们成为了商业巨头、国际知名的大托拉斯的总裁的机会,也应该会更多。或许,林友旺先生,你肯定能创建一个超过你前世所任职的集团——比格尔贝拉集团更大的国际知名品牌。而你,将成为这个集团的老总。” “至于您,傅建宏先生。您跟林总林先生的合作,将会让这个美好的未来实现得更快一些。你们两个的前景是极其广阔的,这一点你们不会反对吧?” 那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我想是的,你说得对!在这里,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大展宏图一番……或许,一个国际五百强的大财团就是从这里起步的……” 第2章 (一四八)怀春的公主 江小龙微笑着说道:“我想,也许我们需要先要创立几所学校,让我们桃李满天下,储备一些人才……” 林友旺和傅建宏两个人又同时对望了一眼,点点头说道:“对对,这应该是当务之急!” “人才!我们需要的是无数的懂现代化知识的人才!而我们,就是他们的老师……受人无比尊敬的校长、博士生导师……” 那两个人都有些被他说得越来越激动了,顷刻间就对未来充满了热烈的憧憬。 他们谈论了很久,但是最终也没能等来张宝庆。被派出去的亲兵一脸沮丧地回来了,说不仅张宝庆找不到,就连经常跟他在一起的魏语新和李云聪也都不见了。 江小龙只好遗憾地对林友旺和傅建宏两个人说道:“那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我要去找找这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了。” 临行前,他还分别跟两个人握了握手——这是在这个时代完全不时兴的礼仪——他郑重地说道:“我坚持认为,我们这些穿越者在这片贫穷和落后的土地上,是完全可以大有作为的。” 那两个人所想的问题显然更为务实,他们说:“这首先得需要皇上以及朝廷的大力支持,其次还需要有大笔的资金的注入。只要是能拉到一些有钱人的投资,那我们这项伟大的事业的起步,就会轻松许多……” 双方互留了联系方式就匆匆分手了。 江小龙亲自将两个人送到了客栈外的大街上,一直等到他们坐着人力黄包车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对街角一处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点了点头。 刚才江小龙走出客栈大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远处街角附近站着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此人的穿着跟周围的普通市民没有什么不同,正神态悠闲地跟街边的摊贩讨价还价。但是作为前世受过特训的情报人员,江小龙一眼就看出,此人的气质和言谈举止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 当江小龙走出客栈并望向他的时候,此人立刻就有些不自然起来,并且目光中带有探询的意思。江小龙在一秒钟之后就断定——此人是从宫中来的,并且那眼神显然是在对他探寻,有没有什么方便的见面机会。 所以当他神态自若地送走了林友旺等人之后,这才回过头去,对那个人点了点头。 那人立即一路小跑了过来,神态恭谨地略略行了一礼,左右看了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双手捧着递给了江小龙。 江小龙接过纸来的动作故意夸张了那么一点点,以便能用鼻子闻一下纸片的气息,然后又左顾右盼了一下,在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况下,他打开那张信纸看了看。 纸上没有任何的文字,只画了一把刀、一条绳索和一个大大的问号。 江小龙登时就明白,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问询。 刚才在他们几个穿越者面见皇上的时候,皇上本来已经派人去叫内阁首辅等高官们一起来清谈议论一番的。但是林友旺和傅建宏两个人却表现出了一些较为消极的意思——或许那些新名词皇上可能不是很明白,但是皇上肯定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尽管他们并没有明说。 之后,江小龙立刻引开了话题。皇上明白他这是不想在自己的面前,来谈论这方面的事情——有些敏感的话题也确实不方便在他的面前说起,就算是说了,也不可能会敞开了进行讨论。 皇上于是就给了江小龙一个问询的眼神,后者则回了他一个很有信心的眼神来作回答。 这番眼神的交流作得很隐蔽的,林友旺和傅建宏两个人虽然在场,但是愣是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这番交流——毕竟,没有几个人是善于察言观色的阴谋家或是特工出身的。 有了江小龙的这个眼神的答复,皇上就有了信心。他立刻转换了话题,故意假称那几个老家伙有事来不了了,并表示今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吧。 皇上深知,要想让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笼络人心乃是根本。对于皇上来说,这些穿越者无疑是他的宝藏。要想振兴国家,让帝国强大富足起来,这些人绝对是宝贝。 但是如何笼络他们,皇上不知道。他不敢随意动用一些比较俗气低级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比如说高官厚禄。 想当年曹操为了收买关羽,就曾经用过非常低级的手段——《三国演义》上说他是“上马赠金,下马赠银。”反正是每天他只要是一看见关羽,马上就掏钱使劲儿塞。 不仅如此,他老人家还不停地封官赐爵,再找来大堆的美女相送。但是最后关羽也没有被他收买到——尽管老曹一片赤诚,真恨不得是把自己的心肝都给捧出来了。 刘备就比他高明得多。长坂坡上赵云七进七出,浑身是血地杀出重围,把刘备的儿子阿斗给救出来了。结果当时刘备把儿子一接过手来,立刻就随手往旁边的地上一丢,指着自己的幼崽大骂一句:“竖子几坏我一员大将!” 意思就是说:你这臭小子差点害死我一员大将。 这句话比什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都管用,直接暴击赵子龙的心灵深处。就连旁边看的人都感到十分的震撼,感动莫名——那可是刘备他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啊! 皇上当然很懂得这个,根据刚才江小龙的说法,这两个人都十分的有用。那么他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下,立即作出了一个决断——咱们先不开会了,放手让江小龙来处理这个问题。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是不需要用那么多的废话的。皇上跟江小龙虽然交流不多,而且之前还各有防范和猜忌,但是在这一刻,他们两个表现得是极其的默契。 江小龙出了皇宫之后,立刻就邀请林友旺和傅建宏去喝茶,其主要的目的也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皇上不放心,派了人手悄悄地跟踪。 当知道他们马上就找了个地方详谈了半天之后,他就很想知道这个谈话的结果,于是就派人送来了一份信笺。他在纸上粗略地画了一把刀,意思是直接采用暴力手段灭杀掉傅建宏和林友旺这两个人。 像他们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朕服务,那么也绝对不能让其他的国家或势力所得到。 一根绳子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先把他们关起来,今后再慢慢想办法说服。 那个问号的意思就是说:什么结果?如果会谈的结果不好怎么办?有没有其他的手段? 江小龙抬起眼睛看了看已经走远了的人力黄包车,心想:“林友旺和傅建宏这两个家伙,肯定还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了呢……” 看完了这份信笺,江小龙转身就回到客栈,借来账房先生的毛笔,走到一张无人的桌子旁边,在皇上糊涂鬼画的三样东西的下方,画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他把信笺重新封好,交给了送信来的人。 这张纸很快就被送回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打开一看,十分高兴,满意地说道:“江小龙这小鬼精灵果然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不愧是朕的护国公!” 送走了信使,江小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是他的前脚刚刚进门,背后就响起了敲门声。江小龙开门一看,又是上次替明阳公主送信来的那个小太监——此时他还不知道明阳公主称他为小进子。 这小进子像上次一样地猥琐,门刚开一条缝他鬼鬼祟祟地蹩了进来,一句话也不说,草草行了个礼之后,立刻就伸手塞给江小龙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打开一看,上面又是一首小诗:“春去复来,莺飞草长。所谓佳人,在水一方。” 江小龙将那张纸翻来覆去,并没有看到其他的字迹,正想说点什么,只见那小进子半屈膝行了个礼,低头小声地说道:“还请护国公大人阅后即焚。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小的这就不打扰了。” 上次小进子来送信,明阳公主怪罪他没有讨到什么回话,所以他这次多了一句嘴,其实心里还是盼望着护国公大人不要有什么回信的。这种差事对他来说太过危险,他当然希望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江小龙本想写个什么字的,一转念也觉得还是不写的好。这明阳公主自幼任性,自作主张惯了,可不是一个随便就能听人劝的主。倘若给她留下了什么只言片语的,最后只怕总会是留着一个把柄和后患。 想到这里江小龙就点了点头,啥也没说。小进子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江小龙捏着手中的信笺,心想:“这父女两怎么都这样啊?爱用信纸来打哑谜……” 他又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暗自说道:“你也不是在水边儿啊,不是在皇宫里么?……也对,皇宫里也是有小桥流水的,说不定她所住的的宫殿附近就有呢?……” 想到那位正在深宫中的怀春少女,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道将来让皇帝来做老子的岳父?……”江小龙摇摇头,对自己扮了一个鬼脸悄声问道:“这事儿要怎么发展啊……” 在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不怎么纠结跟万紫霞的关系了。而且在收到深宫中那位公主的求爱信号之后,他在这一刻根本就没想到万紫霞。 当小进子回到宫中的时候,明阳公主正在忙着插花,见到他就问道:“那位神气活现的小王八蛋有没有什么回话?” 看见小进子左顾右盼地使眼色,她明白了过来,于是转头命令下人们都出去,哪怕是贴身丫鬟冰兰和墨雪也被她赶出了房间。 见到左右无人,小进子才低声禀报道:“护国公大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滚!”明阳公主微笑着嗔道:“神神秘秘的,原来还是什么都没说,搞什么鬼呀!” 对江小龙的沉默不言,她非但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嘛,有点架子端着也是应该的,尤其是像他这样做大事的人。 她本是一个非常傲娇的女人,容不得别人对她不理不睬的,即使是她的父亲,如果不哄着她一点的话她也会生气。可唯独对江小龙是个例外,她反而欢天喜地地觉得,江小龙对她的这个态度才是应该的。 “走!我们去护国公馆看看……”她笑眯眯地悄声对自己说道:“……本宫必定要将那里打造成一个特别美轮美奂的宫殿……让护国公大人也知道知道本公主的厉害……嘿嘿,等着大吃一惊吧,骄傲的江小龙大人……” 小进子唯唯诺诺地跟在了她的身后,满脸的疑惑和不敢相信。 江小龙叫人送来了一些点心,草草填了填自己的肚子,然后就叫上了两名亲兵,骑上马去找张宝庆等人——这个时代没有电话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想找到一个不打招呼就跑到了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的家伙,可太难了。 既然他们回话说,在京北大营里找不到张宝庆等人,江小龙吃点心的时候就在琢磨,那么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他知道这几个家伙都不是墨阳人,所以肯定不会去墨南会所这样的地方。 既然这几个人都是成天痴迷于技术研究的“精神病”,那他们的去向必定是跟这类的事情有关。江小龙倒是想派人去京北大营问问,是不是有一些工匠也已经不见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很可能也是跟着张宝庆这几个人一起的。但是无奈路途太远,他等不及。 于是他就带着亲兵跑到街上去,先是打听京城里面什么地方的铁匠比较出名。经路人指点,他来到了位于京城东北部的十三里屯大街。 这里的整条街道几乎全都是铁匠铺子,远远地就能看见烟雾缭绕的景象,听到“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焦炭、灼热的铁锈,以及各种金属加工过程当中,所散发出来的特有的浓重气息。 大街上行走的人群中,差不多有一半都是身高体壮的铁匠。他们的身上都穿着防火的围裙,满脸烟熏火燎的样子,就连头发都是肮脏凌乱的。 大多数的铁匠铺子都比较小,破烂狭窄的房间里摆着一个或几个烧炭的炉子,将整个房间都烤得热浪翻滚。地上和粗陋肮脏的工作台上,则堆放着许多的铁块、矿石、已经加工过的铁制成品或半成品。 江小龙没有去光顾那些较小的铺面,到处打听哪家的手艺最好、规模最大。一问之下,他就来到了街市南端的一座高楼前。 说是高楼,实际也不过是石制框架的四层楼房。一楼正对大街的大门口上,挂了一块蓝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写着“德智锻冶”四个大字。 介绍江小龙来这里的那位铁匠老师傅十分的热心,不仅向他们指点了方位,还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他说这家百年字号的铁匠铺子原先叫做“高大兴铁匠铺”,手艺很出名,规模也大,光是徒弟就有近百号人。 京城里的官府、禁军、大户人家经常到这里来订货,他们都忙不过来。宫里面也经常来订单,而且一般都催得比较急,这时候就是连他们的大师傅甚至是掌柜的都要亲自参与,日夜不停,加班加点,甚至通宵达旦地赶活儿。 后来,来了两个樱花帝国的铁匠大师。他们的手艺更是出色。有了他们的加盟,把这家的打铁锻造水平又提升了不少。后来这两个家伙就成为了掌柜的左右副手,专管各种金属加工锻造工艺的研究、提升和培训的。就连店铺的名字都改成了现在的什么“德智锻冶”。 而他们的老东家现在只负责跟客人喝茶、饮酒和谈生意了,乐得清闲自在。 虽然说,这次入侵青龙帝国的九国联军之中,樱花帝国是其中的主力,但是那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在战争期间,两国的民间交流活动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据说那两名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还照样跟店铺里的其他师傅、伙计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喝酒的时候还互相打趣,经常争论战争的胜负和战局的走向,似乎是在谈论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至于说到锻造技术,江小龙知道前世的时候是有这么一种情况的。古时候的霓虹国在锻造方面基本是空白。但是后来,他们在派出大量人员前来我国进行全面学习的时候,顺带也把咱们中原的锻造技术也给学了去。 回国之后他们潜心研究,发扬光大,终于在锻造的技术上面有所突破,甚至在某些技术方面还超越了自己的师傅。 所以说,在这里听说有樱花帝国的人来加盟和壮大京城的铁匠铺子,并不是一件会令人感到特别奇怪的事情。 至于说到正在发生的战争,在那两位樱花帝国的师傅看来,这不是一场两国之间的全面战争,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那只是政客们争吵之后的打闹而已,并不值得特别在意。 所以在战争期间,他们的店铺还显得非常的平静。两国的人都相处的还很融洽。 当江小龙听到这番介绍之后,随即就找到了这家铁匠铺子。 当他们走进“德智锻冶”一楼大堂的时候,看见那座宽敞的整个厅堂里面,正在热火朝天地赶活儿。二、三十个师傅和学徒都在挥汗如雨,一些人穿梭往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各个方向密集传来,声音之大,震得人耳膜都很不舒服。 大堂的后方,一群人正围在一张桌子前高声叫喊。他们神情激动、面红耳赤,不断提高自己的音量,试图压过打铁的声音,好让身边的人听得见自己在嚷什么。 江小龙走近一看,果然看见了好多熟识的面孔,里面不仅有张宝庆、魏语新和李云聪,而且还有好几个一直跟随着江家军的能工巧匠。 这些工匠都是江家军后勤营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十分愿意跟随着张宝庆等人学习新技术和新知识,是张宝庆等人的狂热追随者。 “嚯,你们把老子营中的精英全都给拐到这里来了哈!”江小龙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人们转过身来,这才看到了他和他身后的亲兵。 那几名工匠立刻单膝跪地给江小龙请安,李云聪也躬身长揖,问道:“大帅,您怎么来了?” 张宝庆只是转头看着他,似乎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魏语新则大咧咧叫道:“不是……大帅你来得正好,我们有几个零配件他们说做不了。你主意多,你来教教他们……” 也只有张宝庆和魏语新这两个家伙对江小龙这样。他们前世都是专家学者、业界精英,本来就是不大通人情世故的家伙。尤其是一旦他们进入了研究难题的状态的时候,他们就会表现得高度专注,完全忘记了基本的社交礼仪——这也是那些高级知识分子们的通病。 围在桌子边的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应该都是“德智锻冶”中的工匠师傅。他们用好奇而又疑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名小孩子,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称呼他为大帅。 魏语新根本就没有要介绍大家互相认识的意思,伸手过去拉着江小龙到了桌子前,指着桌上的图纸说道:“其实它这个问题它不是这样的……我们认为吧,这拉栓、制退器和顶针,以及顶针后面的强力弹簧等等,这些零配件都必须是高精密度的,而且材料也必须是高强度的合金材料,他们却居然说做不了……” 他这句话问的很直接、很简单粗暴,周围的人都感到很奇怪:你这图纸对大家来说都有些高深,然后你这家伙什么也没介绍,张口就这么一说,恐怕无论是谁都不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意思吧?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孩子。 第2章 (一四九)新式步枪 虽然大家都对他很恭敬,也都口口声声地称呼他为“大帅”——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啊!最多不过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儿!能懂啥?这大人们都不懂的事情,他要是能整明白了那才叫做奇怪了呢。 好吧,就算是他身后带着兵,应该是有权有势家庭的公子,那这不也就更证明了他不过是一个军旅中人。你说这些当兵的,一般都是喜好打打杀杀、没有什么学识和文化的人,对这种谁也没见过的技术上的事情,恐怕他就更不可能会整明白了吧? 江小龙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他的表情很平静,缓步走上前只扫了一眼桌子上摊开的那好几张图纸,立刻就明白,这是一款拉栓式步枪的设计图。 他抬头看了一眼魏语新,没有就他的问题说什么,而是首先就笑着说道:“你还是老样子,一张口就想先否定什么……我说,你想起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了么?” “我不是喜欢否定谁,我是在强调我的观点……至于说到从前,我想我应该是研究材料学和锻造工艺的……至少我梦中是这么想起来的……” “吉安霍特科技中心有这个学科的研究吗?” “我想我应该是属于他们后勤部的——他们的建设项目很多,需要这方面的专家……” “你们的这个设计还是走的最原始的老式步枪?”江小龙突然打断了他,把话题转回到了那张摊在桌子上的图纸上。 “不是……这有什么办法?”魏语新叫道:“我们以前也不是军械专家,只能从头开始摸索,一步一步地来啊……谁能一起步就上马研制自动步枪?” “你们的起点可够低的。”江小龙不以为然地咧嘴笑笑,说道:“这种枪射速太慢,子弹上膛和弹壳退膛都需要手动进行……” “错了……这已经比西方的起点要高了……”魏语新讪笑着说道:“不是吗?……目前他们在战场上使用的,还是前装火药和弹丸的枪支……” “这可说不定,”江小龙还是不以为然:“只要有大批的穿越者在,技术上的突破是很快的事情……不过既然你们已经鼓捣出了这玩意儿,总比没有的好。” 他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这种枪的确比先前在战场上看到的西方列强的火枪要先进。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看了看图纸,说道:“不仅仅是你们刚才说的拉栓之类的零件有难度,子弹的制造难度恐怕更大。尤其是弹壳底部的雷汞设计和制造,这方面我反正是外行,你们有办法了吗?” “一步一步地来,”张宝庆插嘴说道:“现在连枪支的零件制造都还没搞定,又如何进行子弹加工制作方面的研讨?” 听了这话,江小龙就望向桌边的那些陌生的面孔。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江小龙和魏语新,既整不明白他们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更不明白这小孩子怎么跟特别专业似的,居然和魏语新、张宝庆这几个家伙讨论得个不亦乐乎的。 这几张图纸对这些铁匠来说非常高深,是他们从所未见过的设计加工图。刚才要不是这几个带图纸来的人解释和介绍了半天的话,他们也看不懂这玩意。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们中还有好多人,并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用的,最后制造出来的产品叫什么名字。而这个小孩子一上来就能跟魏语新和张宝庆等人进行讨论,有些语气甚至是在指责和指导对方的设计。这可真是神奇了,他只看了一眼哎! 江小龙没有管这些惊奇的目光。他扫了众人一眼,首先看见的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块头。这人穿着纹龙的蓝布长衫,左手的拇指上带着硕大的金镶祖母绿大宝石的扳指,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衬出下巴和腮帮子上的许多肥肉,两只眼睛几乎都被笑容挤成了两道弯弯的小缝来。 “这位就是大掌柜高大兴……”张宝庆指着那胖子向江小龙介绍道。 不等张宝庆反过来介绍,江小龙就一抱拳,主动自我介绍说道:“鄙人江小龙,目前无官无职,是个闲人。” 高大兴那胖乎乎的脸上的笑容就登时凝固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小老弟……呃,不不……阁下可是名动天下的常胜战神江大帅?” “微薄虚名,不足挂齿……”江小龙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转移话题说道:“这些零配件的制作应该不是很难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望向了高大兴身边几个颇有行家范儿的师傅、以及那两个留着樱花帝国传统发型的男人。 这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男人虽然瘦小,但是目光精湛,肌肉发达,神情干练。 他们虽然听不大懂青龙帝国的官话,但是却听懂了江小龙三个字,当即眼光热烈地瞪着江小龙,用很不流利的青龙帝国语问道:“你地……江小龙大帅地……干活?” “鄙人就是江小龙!”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那两个人就都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你地,大大滴有名!” 江小龙不想在这里跟他们扯这些无聊的事情,又把目光转到了其他人那里,对众人说道:“你们和他们平时是怎么交流沟通的?是有谁懂得樱花帝国语的吗?” 一个店铺里的铁匠师傅说道:“在下魏元宝,打小就跟樱花帝国的小孩子们一起玩耍过,粗略懂得一点樱花帝国语,平时我可以勉强做个通译……” “你们刚才是说,这些合金材料的锻造你们有困难?”江小龙又指着图纸上的零配件问道。 其中一个樱花帝国的师傅一听这话,一下子就猜到了江小龙的意思,马上拍着胸脯,用樱花帝国语哇啦哇啦地嚷了起来。 但是高大兴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抢着说道:“我说大帅啊,你们设计的这个东西呢,要做的话其实也是可以做,但是矿石的价格很高,锻造的难度比较大,加工的费用很贵。” “这有些零件吧,需要几种矿石的提炼和融合……还有火候的掌握……” 江小龙举手打断了他的话,先是定定地看着高大兴和那两名樱花帝国师傅一眼,发现那位叫魏元宝的人本来是准备向他翻译的,但是看见既然大掌柜都这么发话了,也就缄口不语起来。 见此情景,江小龙就明白了——樱花帝国的师傅肯定是想表示锻造方面他们没有问题,而高大兴呢,却是想要先向他们强调难度,好在将来掌握谈价格时候的主动性。 刚才他江小龙进来的时候所看见的争吵一幕,估计就是张宝庆他们没有弄清楚高大兴的意图,而是一味地强调锻冶制造的可操作性。 想明白了这一节,他于是就说道:“既然能做,那就先做出一个样品来。你们只有先做出东西来,咱们才能谈价格,你们说是不是?如果说连做都做不出,或者说根本就不符合我们的要求,那现在说价格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高大兴惊讶于江小龙的老到,只好笑嘻嘻地说道:“鄙人没有说现在就谈价格,只是想说这个活所需要的不仅仅是铁矿,还有其他种类的矿石,这难度和费用都是很大的。” “这两个樱花帝国来的家伙光有热血和冲动,他们不知道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道理……” 江小龙不耐烦地摆了一摆手,打断了高大兴的唠唠叨叨。他伸出手掌,礼貌地朝向刚才拍胸脯的那位樱花帝国师傅,转头问魏元宝道:“这位老师傅如何称呼?” 魏元宝也略略躬身,平端手掌朝向那人说道:“这位老师傅名叫山本健男。” “贱男?”江小龙心里一顿腹诽。 “还有这位师傅,名字叫做大岛英夫。” 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虽然个子都不大,但是肩膀很宽,肌肉发达,手上老茧横生,显而易见是一直在亲自从事锻造打铁工作的人。 “很好!”江小龙问向魏元宝师傅:“他们两个刚才那么激动,是不是想表示这几个零配件的加工和制作都没有什么问题?” 魏元宝的樱花帝国官方语言也是半桶水。他虽然之前也听到了那两个人所说的话,但是几乎有一半不是听得很懂,虽然大致的意思也能明白,不过有些细节他还并不能确定。 此时见江小龙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为了搞清楚更准确的意思,他于是就又转向那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 三个人指手画脚比划了半天,魏元宝终于向江小龙解释道:“他们表示,以前的确曾经做过金属融合锻造这样的事情,但只是试验而已。他们所做的那些锻造融合的试验品的要求,绝对没有这些零配件这么高。而且,这些图纸上所画的零配件,对精度的要求也很高。” “他们没有做过这类小巧精致的东西,但是他们表示有信心。他们还说,这是对他们的锻造技术水平的一种全新的挑战。他们似乎很渴望参与到这件东西——不好意思,小人现在也还没搞清楚这些东西做完了之后,是一件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的研究和制造上来。” 听这番话的时候,江小龙一直在盯着张宝庆他们的设计图纸看,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在听魏元宝讲话。 当魏元宝终于语句不大通顺地翻译完了之后,江小龙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抬起头来,望着张宝庆等人说道:“你们这么设计是为了什么?” 他的手指着设计图上的枪栓部位,魏语新就抢着解释道:“不是……我们想起步稍微高一点,选择了闭合式的枪栓设计,所以对材料和精度的要求就高了一些。” 江小龙摇摇头说道:“在还没有基础的情况下就想起步高,这不太现实。我们首先要搞出一支样枪来,然后再总结经验,进一步的提高和完善。大家都没有制造枪支的经验,又没有资料可以查阅和借鉴,只能一步一步的来。没学会走是不可能就飞的起来的。” 他最后下了决定:“先更改设计,改成开放式枪栓。把合金锻造和精度提高的问题放在后面来解决——其实最早的一批火枪就是铁和木头制作的嘛,不是一样用?现在联军所使用的火枪你们也都看见了,他们也都没有使用合金嘛!” “可是,这散热问题解决不好就容易炸膛……”魏语新争辩道:“精度问题不考虑也就算了,粗糙就粗糙一点。问题是,开放式枪栓容易进砂砾、灰尘或是其他的杂物……” 江小龙打断他的话说道:“先从容易的事情着手。做第一支样枪的时候你们就可以一边做一边积累经验,充分考虑下一种样枪的改进。”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不要想一口就能吃出一个胖子来。” “把你们想到的先进方案都先放在脑子里,一边做一边实践,等待将来条件成熟了,就可以去实现你们的设想了。现在就想制作闭合式的枪栓,难度确实有点大。你们明白了吗?” 魏语新想了想,又转过头看了看张宝庆和李云聪——那两个人显然已经同意了江小龙的方案——最后只好点点头说道:“不是……那、那就先按你说的来做吧。” 看见意见统一了,江小龙这才转过头来对魏元宝说道:“不知道你刚才听明白没有。我们决定更改设计方案,从更容易、更简单的地方着手。你跟这两位樱花帝国的师傅说,我们需要尽快做出第一支样品步枪来。” 魏元宝于是就又转过身去,磕磕巴巴地跟那两个樱花帝国师傅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那两个师傅看起来似乎很着急,也是一通乱嚷。这当中高大兴又想插话,但是江小龙一举手,就制止了他的发言。 三个人嚷嚷了半天之后,魏元宝解释说:“他们很乐意挑战难关,合金锻造技术也一直是他们的梦想。所以,他们不同意降低难度。” “你告诉他们,难度没有降低。只是我们需要尽快做出第一支样枪。把难度较大的设计放在后面。如果他们能做好第一支样枪,那后面还有很多的难关等着他们来挑战。” “其实就现在来说,新式弹丸的制造就够你们喝一壶的……”他最后低声嘟囔道。 目前战场上联军所使用的火枪,还是老式的前装式弹丸。子弹呈圆球状,没有子弹壳,靠预先在枪管里面填充火药来助推发射弹丸。 魏语新、张宝庆他们设计的是后世才出现的新式子弹。弹头和弹壳紧密联系在一起,弹壳里面是空心的,填充火药之后,靠顶针撞击弹壳底部的雷汞底火,引爆弹壳里面的炸药,把弹头推射出去。 这玩意儿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对于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产品的人来说,是难度很大而且又非常危险的试验。 任何火药的试验总是充斥着非常危险的元素的。历史上,武器的每一次发展所伴随着的,是许许多多设计者和制造者的伤亡的付出,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安顿好了眼前的这些人,江小龙这才转过头来,对一直眼巴巴在旁边想插话又插不上话的高大兴说道:“你们要是做不好第一支样枪,我不会付给你钱。其实就算是做好了我也不会付,一个铜币我都不会付。” 高大兴的嘴巴顿时就变成了o型,眼睛也瞪圆了。江小龙接着说道:“但是如果你的样枪做好了,你发大财的机会也就跟着来了。” “这个设计图纸最后做出来的,是最新式的火枪。你知道吗?如果你清楚它的价值的话,那么你大可以再想一想,咱们朝廷要养多少的军队?如果将来的军队里面人手一支步枪的话,你能赚多少钱?这笔账你不会算不出来吧?” 听了这话,高大兴的心里就在拼命地计算起来了。 “可是……”他忽然急着说道:“朝廷现在正在裁撤军队……” “你还真想赚出个汪洋大海来啊?”江小龙讥讽地笑道:“你真是个财迷。再怎么裁撤,常备军是永远会保留的;禁军也永远是会保留的;各省的常驻军更是永远会保留的……甚至,难道有了火枪之后,各府衙的执法差役还会继续使用刀枪和棍棒吗?” 听了这话,高大兴连连点头,马上就眉开眼笑起来。 江小龙接着说道:“你可以说,你现在不想接我这个活儿。外面满大街都是吃苦耐劳又经营不善、甚至是入不敷出的铁匠铺子。我不相信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儿……” “我做!我做!”高大兴连忙说道:“可是,您能保证朝廷一定会跟我买这些……你们说的这种火枪吗?” “那就首先要看你的了。”江小龙没好气地说道:“没有好的样枪,朝廷凭什么付钱给你?没有足够的生产能力,你也吃不下这么大的蛋糕。到时候如果别家的铁匠生产的样枪比你们的好,生产能力也比你们强,那你就等着看别人在家没事躺着数钱玩儿吧!” “不会的,不会的!”高大兴拍着胸脯说道:“在京城,别的我不敢保证,要说打铁锻造的技术,没有谁比小人这里更好;要论打铁锻造的规模,也没有谁会比小人这里更大……” “切……”江小龙嗤之以鼻,说道:“他们不会多家联盟吗?再说了,你就算日夜打造,你能有多少人?一天能做得出多少支枪?” “我告诉你,到时候如果样枪做得好的话,就你这点规模,算什么呀?朝廷如果要——我不敢说多了,就算是只要十万支枪吧,而且马上就要——你能做得出来吗?” “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想做大生意,吃下这么大的蛋糕,你将来还真得必须联合其他的铁匠铺子,就算整条街所有的人都来一起赶活儿也不够。不然的话,别说十万支枪,如果现在朝廷急需一万支枪,你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得出来……” “那……那是……”高大兴被这个前景给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可是……可是,要是我们的样枪做出来了,您能保证朝廷一定会用吗?” 江小龙靠前一步,伸手点着他的胸口,压低声音说道:“先把样枪做出来,而且要做好。” “手里没有一样好东西,没人会给你钱。你有了好东西,别说怕没人买,你只会担心其他人来跟你抢吃的。你想想,朝廷不管怎么裁撤军队,几百万人总是会保留的。果真如此的话……” 江小龙打量了整个锻造店铺一周,讥笑着说道:“你还觉得你这芝麻大点的店铺,有能力吃掉这么大的蛋糕吗?简直是笑话……” “至于朝廷会不会买你的枪,这件事情你丝毫都不用担心。我是谁?我是江小龙!我江小龙给你打了包票,你特么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说你恐怕还没看过报纸吧?圣上封老子为护国公,难道是白封的?” “报纸?”高大兴立刻就后悔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报纸,但是因为价格太贵,他从来都舍不得买,偶尔能看一看,那也是捡了别人看过了之后,丢在一边的报纸——这京城里边,有钱的贵族毕竟还是很多的。 “等会儿马上就去找张报纸来看看……”他虽然知道江小龙是传说中的战神,但是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一位显赫无比的公爵大人了呢。 不过,从刚才江小龙那非常自信、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神态中他也看得出,封了公爵这事恐怕假不了。 “几百万军队……”高大兴拼命地在心里盘算着能赚多少,但是江小龙再次打断了他的美梦,说道:“别以为这几百万军队全部装备完火枪,这活儿就算完结了。” 第2章 (一五零)样枪试射 “你刚才没听见我这几位伙计们说吗?这只是第一支步枪的样枪,将来还会不断地更新换代。这笔账呀,你是根本算不过来的。” “我敢保证,这枪的生意,别说你一个人,就算是这整条十三里屯大街上的所有铁匠铺子全都参与进来,也根本没那个胃口能全吃下来……” 高大兴简直被他给说呆了。这个前景,简直不要太恐怖…… “所以说,我们几个是你的财神爷,给你送无数的金币来了。你小子居然还想跟我们谈样枪的价格,简直不知好歹……”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高大兴连连摆手说道:“你们是小人的大财神!大大的财神!对对,就是大财神……小人哪敢跟你们谈样枪的价格啊……这样吧,请各位财神爷给小人一点薄面。小人敢请各位大人到天一居去,喝两杯薄酒……” “天一居”是江小龙现在所暂住的地方,也是京城有名的餐饮胜地。当然,那里的消费水平也是京城顶尖的,像高大兴这样的人,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要到那里去吃一顿大餐的。 但是当他想到就在刚才,他还在跟张宝庆等人大吵大闹的时候,高大兴现在感到非常的后悔。平时极为吝啬的他,终于在这一刻冲动地决定,今天一定要狠狠地出一次血,务必要让眼前的这几位财神能顺顺心,别让他们一不高兴,转头就去找别的铁匠铺子去了。 在这十三里屯大街上,最不缺的就是铁匠铺子了,有经验的工匠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像加工样枪这种事情,他们找谁做不是做? “天一居”的餐饮很贵。但是万一这几位爷心里感到别扭,真的去找其他家的铁匠铺子来制作样枪,那他高大兴不后悔地跳楼才怪。他一辈子都想不到,一个打铁的铺子,能有这么宏大的前景,能有数不清的钱在等着他去赚。 相比之下,去“天一居”吃一顿算什么呀?比起这个宏伟的前景来说,这钱花的再多也是值得的。 但是江小龙却并不领情,只是淡淡地摆摆手说道:“做出一支合格的样枪来,不然我们就去找别的人来做。你如果还想要先别人一步吃到一点蛋糕的话,那就赶紧尽力吧……” 高大兴听了这话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不其然。他慌忙说道:“爵爷大人您老人家尽管放心,我们一定尽力。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就是所有的人都不吃不睡,我们也要尽快做出让您老人家满意的样枪来……” “可是,尊敬的公爵大人,这您看现在都这个点儿了,也该吃饭了。您看您能不能让小人略尽一点微薄的心意……您就赏小人一个微薄的面皮——让小人请爵爷大人、还有这几位大人一起,都到天一居去坐一坐?小人也好聆听各位大人们的谆谆教诲……这加工的过程中还有许多的问题,需要向几位大人请教……” 他说的诚心诚意,极尽卑微。江小龙看了一眼张宝庆等人,这几个家伙平时对吃喝的兴趣都不是很大,但是看得出来,为了这份样枪的设计方案,他们这几天都在忙,甚至对谁都没打招呼他们就擅自跑到京城里来——包括江小龙——他们自己就寻找铁匠铺子来谈加工制造的事情了。 这种精神值得鼓励,所以,也该犒劳他们一下了。江小龙于是一挥手说道:“那好吧,咱们就领高老板的情,带上图纸,所有这些参与讨论的师傅也都一起去一趟天一居,咱们好好地坐下来聊一聊。” 高大兴闻言心中不禁颤了一下。“天一居”的消费这么高,要不是今天的事情的话,他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要去消费一次。但是现在江小龙居然要把这些围在桌子边,参与讨论的师傅们一起统统叫了去,这得是多大的一笔花销啊? 一听这话高大兴就顿时有些踌躇,但是看见江小龙正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他立刻一狠心,堆出满脸灿烂的笑容说道:“对对,同去同去。将来要做好这生意,还要仰仗大家所有的人啊……” 到了天一居的高档雅阁之后,为了表示自己的慷慨大方,高大兴咬着牙点了一大桌子价格昂贵的招牌菜。但是江小龙和张宝庆等人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对他爱点什么一概不闻不问,只顾拿着图纸讨论更改设计的事情。 那两个樱花帝国来的师傅也积极参与,表情夸张,声音很大,魏元宝拼命想听懂两边的话,好做翻译,但是无奈他的水平实在是有限,完全跟不上趟儿。 见此情景,高大兴的心在滴血。 这还不算完,江小龙兴致很高,又叫来了店小二,让他们上当时市面上最好的酒——飞天茅台,而且一上就是一大木箱,整整十二瓶! 那些铁匠师傅们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最后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的。 那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也很快就喝高了。他们兴致大发,拍着巴掌,手舞足蹈地跳起了他们的民族舞蹈,还唱起了他们家乡的民谣来。 从这天之后,江小龙就天天跑去德智锻冶,跟张宝庆等人一起研究这款新型步枪的研制工作。铁匠铺子里的师傅们也热情高涨,尤其是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更是非常积极。他们只花了一个来星期的时间,就打造出了一支造型完美的枪械来。 接下来就是攻克子弹制作的难题。大家都在研制枪支的时候,张宝庆就在李云聪的协助下,专心致志地研究火药配方的改良。 随后他们又投入到了子弹壳底部的雷汞设计和制造上。 枪支的问题倒还不是很大,关键是在没有现代化机械的帮助下,靠纯手工来制作精密度要求比较高的子弹,还是比较难的。 别看在后世的时候,子弹是个非常平常的东西,军工企业生产的批量非常的大,但是在不了解其中的技术、从零起步的人来说,研究如何制造这种底火雷汞还是有较大的难度的。 别看江小龙他们都是高技术型的人才,在他们碰到这种没学过基础技术问题的时候,一样要抓瞎,只能摸索着一步一步慢慢来。 光是在那薄薄的铜制弹壳的圆筒,和已经安装了底火雷汞的底部的融合这个问题上,就困扰了他们很长的时间。在没有任何资料可以查询的情况下,他们硬是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攻克了这一难关。 在研制枪支的紧张工作的时候,江小龙每天都带着当天的《天京日报》来到工坊。闲暇时间他就坐在德智锻冶的老板房里,关注着时事动态。 报纸上每天都在头版上大肆猛拍皇上的马屁。第二版才开始有些新闻,主要是青龙帝国同西方九国列强的谈判进程以及花絮。 每天相关的报道都是在说,谈判正在友好平等的气氛中进行。各国政要的普遍反应也都是说,希望各方尽快协商并解决这个久拖未决的难题,达成大家一致同意的协议。但是每当说到谈判的进程的时候,每天的报道都是一样的——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虽然和谈的大方向上是早就定了的,但是双方在很多枝节的问题上还有很多的争论。比如说战俘的管理和遣返的问题,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青龙帝国认为,管理和遣返这些战俘是需要费用的,不能白管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这笔费用不在战争赔款里面。 又比如说,青龙帝国缴获的物资、以及各参战国遗留在青龙帝国境内的物资的归属问题。由于参战的国家多,国内的形势又各不一样,所以他们也很难取得一致性的意见。 还有就是北洋海盗帝国的问题,他们虽然早早就宣布投降,退出了战争。但是他们在战争初期也是出了很大的力的,那么有些问题是不是也应该由他们一起来分担?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许多,谈判双方一直都在争吵不休。 当然,这些问题在报纸上是肯定看不到的,但是江小龙想象得到。两世为人的他见惯了国际上的这种旷日持久的争吵,以及媒体上的含糊其辞。很多的不为普通老百姓所知的细节,都隐藏在了为宣传所需要的媒体报道之中。 他在《天京日报》上还看到了另外一些比较重要的报道,比如青龙国的大规模裁军行动正在进行中,每天都有一部分军队被解散。报道说这些士兵们都已经被解甲归田,生活得非常幸福和安逸,而军队中的将领们不是被调往他处公干,就是被解职了。 其中的某一天,江小龙赫然在报纸上发现,自己的江家军也在解散之中。报道称:“这支被称为战无不胜的、具有极为浓重的传奇色彩的军队正在自然解体之中。他们中的大部分官兵目前已经或正在返回墨南省的老家。” “虽然朝廷非常希望挽留这支英雄的部队,但是眼下似乎谁也不知道它的缔造者——那名充满神秘色彩的江大帅——现在正在忙着什么。” “他似乎已经跟这支部队完全脱离了关系。江家军所有的将官们都在忙着各奔前程,而普通的士兵以及常年追随着他们的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那些个工匠们,则早就纷纷打好了自己的包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京北大营,开始各谋生路去了——我们不无遗憾地发现,江家军的流散已经无法逆转……” 报道最后又提及了叶剑飞的部队,报纸上是这样说的:“曾经在忽而佳腾力挽狂澜,在长城防线上阻挡并最终全歼暴风帝国一部、马穆鲁克顽凶一部,又在赵梁大捷中重创敌军的赫赫有名的战将叶剑飞,其所部也自行解散了将近一半的兵力,这不得不令人感到唏嘘不已……” “当然,我们也要看向更加积极的一面。军队的大规模解散,意味着和平与安定,意味着战争的远离。我们期待着国家正在逐步地走向繁荣和昌盛……” 江小龙不知道自己的属下们都去了哪里。他也不想回去再看看,因为这么做对于正在解散的这支部队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当最后终于成功地制作出了五枚亮晶晶的子弹的时候,整个德智锻冶工坊都在沸腾。 江小龙亲自带着德智锻冶几乎所有的人,还有张宝庆等人一起,坐着雇来的几辆马车,赶到了郊外一处荒无人烟的僻静野地里。 首发实弹试射是由李云聪自告奋勇来进行的。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工坊里的人还制作了一顶特制的铁质头盔,将试射者的脑袋完全包裹,只在眼睛那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护目玻璃镜片。 此前,江小龙还专门找到了蔡琰辉和司志阳两个人。这两个家伙现在已经在京城里面租赁好了相当不错的铺面,并开始正式的营业——他们是在江小龙第一次当众宣布解散江家军的时候,就成为第一批自行选择离开部队,并开始创业的任务之一——在他们拿到了皇上所赏赐的金币之后。 江小龙要求他们给这种试枪用的头盔加装防弹护目镜,结果他们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试制成功,并免费向德智锻冶提供了五份产品。 为普通民众提供的玻璃器皿在当时刚刚问世,在此之前大部分的玻璃器具都是装饰品,即使有少部分是生活用的器皿,也都是贵族才用得起的,其价格比水晶差不了太多。 江小龙提醒蔡琰辉二人,说既然你们要创业,那就一定要有品牌意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你们制造的产品上标注有你们的品牌称号,甚至还要设计一个logo。 经他的指点,两个人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进行推敲和设计,终于确定了“蔡司光学”这个品牌名称,并且设计了一个闪闪发光的logo。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名称和logo一直沿用了下去,而且牌子越来越响,名气也越来越大,直至成为了世界知名品牌。 可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这次被所有人所寄予厚望的试射活动,其实进行得非常不顺利。试射的第一枪就碰上了一颗哑弹,本来准备欢呼的人群顿时哑然。李云聪一紧张,当时就头脑空白,不知道怎么办了。张宝庆见状急忙冲上前去,帮忙退弹。 第二枪也不成功,李云聪扣下扳机后,枪管的前后方都有火焰喷出,幸亏李云聪戴着特制的防护头盔,手上还带着皮手套,没有受伤。 张宝庆又冲上去帮忙。他们打开枪机,发现子弹的弹头和弹壳已经分离了,但是弹头却不知为何没能被推射出去,结果样枪的枪管也遭到了严重的损坏。 人群一阵骚动,好在他们还带来了备用的枪管及相关部件。经过一番紧张的拆卸更换维修,样枪恢复了可射击的功能。张宝庆小心翼翼地将两颗没能成功发射的子弹收好,以备回去以后再做细致的检查,完了之后还要整理成详细的报告,存档备查。 两枪没响,失望的情绪弥漫在现场的人群之中,就连魏语新都摇头说道:“不是……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这手工打造的子弹……还有枪管……它确实还是不过关。这样子做实验,恐怕还会出现危险呢!” 听了这话,一向自告奋勇而且胆子很大的李云聪,也不禁有些心中忐忑了。江小龙就走上前,对他说道:“继续!我就站在你的身后。” 看见江大帅不仅站在了他的身后,而且还有要上来亲自开枪的意思,李云聪马上定了定神,略略弓腰,瞄准了百米开外一块大石头上的一个破陶土罐子,扣动了扳机。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回荡在旷野之中,淡蓝色的硝烟中,只见大约一百余米外的那个陶土罐子应声而碎,其中部分破片飞起达一米余高,那画面看起来还是相当的震撼的。 围观的众人一时有些傻眼。本来大家兴致颇高地准备来欢庆,谁知前面两枪都失败了。就在所有的人都感到非常失望的时候,成功的试验结果突然一下子砸在了他们面前,使得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好!”江小龙立刻带头鼓起掌来。 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跟着鼓掌欢呼。 “试验取得了圆满的成功!”江小龙大声宣布道。 在众人喜气洋洋地跑去查看那座已经被打碎的破陶土罐子的时候,江小龙低声吩咐张宝庆等人道:“把所有的子弹,包括弹头和弹壳,都带回去做认真的分析。务必要总结和整理出实实在在的分析报告来,以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剩下的两枪还打不打?”李云聪问道。 “不打了,不打了。这两颗子弹以后也不要再用了,拿回去做拆解分析。不要破坏现在的气氛。”他接着还吩咐道:“回去要好好地研究,总结出结果以后,重新再打造五发子弹。这回一定要认真细致,绝不可再出任何的问题。” “因为接下来,我们可能马上就要拿去到皇上的面前去做试验了。” 当天晚上,江小龙召开了庆功会。高大兴正在为这次做实验所做出的先期投入成本而心疼,眼见试验成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一听说江小龙想开庆功会,生怕他又要去“天一居”大肆消费一顿。在他看来,这种公子哥享受惯了,根本不会在乎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于是赶紧张罗着让伙计们去附近的饭庄,打包了许多做好了的菜式酒肉回来。 他的理由是“天一居”太远,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庆功会之后还要赶制第二支样枪和新的子弹,大家还是要抓紧时间赶活儿,好在皇上面前大大地露一回脸。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好在大家伙儿在兴奋之余也没有什么计较。 他这次叫来的酒是市面上随处可见、较为便宜的“二锅头”,而且猛做广告,说这酒也是青龙国目前的八大名酒之一,相当好喝,连洋鬼子们都喜欢——尤其是暴风帝国的那帮家伙们。这帮洋鬼子们在尝到了咱们的二锅头之后,马上连他们自己国内的名酒沃德嘎都不喝了,两瓶换一瓶也要喝这种——所以,他请江大人一定要好好地尝一尝。 江小龙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张保庆等人纷纷表示喝不惯这种低档烈酒,最后还是改为了较为贵一点的“竹叶青”才算数。 高大兴还做出规定,因为等一下还要忙着赶活儿,本作坊的所有人除他之外,最多只限喝三杯,酒量小的甚至只能喝一杯,绝对不准喝多了误事。 尽管诸多限制,但是庆功会的气氛还是很热烈的。大家都为自己能造出一支传说中威力巨大的火枪而感到兴奋。尤其是高大兴喝高了之后,得意地当众宣布:根据他的成本以及利润核算出来的结果,这种枪支的售价应该是十个金币一把,子弹则是每发两个银币。 这种价格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也让德智锻冶的人们很是兴奋了一下子。 不过江小龙却马上大泼冷水,说:“将来如果真的要量产了,你这成本首先会降下来不说,这高得离谱的价格你们是想激怒皇上吗?回头朝廷如果真的来人订货,肯定马上就会有一批精明的人来跟你细算账目的。” “那也不怕……”高大兴满不在乎地露出了奸猾的笑容,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在验枪试射之后,江小龙就已经派人奏报了皇上,说是要请皇上择日验枪。 原本以为皇上必定要选个吉日才会正式验枪,至少也会是在几天之后的事情。没想到宫里很快就传出话来,说是皇上闻此消息龙颜大悦,盛赞护国公本事很大,竟然搞出了自己的火枪来——而且据说比洋鬼子们在战场上用的那款还要更加的先进。 第2章 (一五一)验枪 皇上非常高兴,马上说道:“正好后天老子有空,一大早就可以安排验枪。” 消息传来的时候,恰好庆功会才刚刚吃喝到了一半。这倒是大家所始料不及的事情,所有的人忽然间就感到万分紧张了起来。 皇上后天一大早就想观看新款步枪的射击,这消息顿时让每个人都感到时间紧,任务重。本来还兴致颇高的德智锻冶的师傅们,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只好匆匆又吃喝了一点,就马上都回到岗位,投入到工作之中去了。 江小龙倒是满不在乎地继续吃喝他的,高大兴也无所事事,乐得在一旁作陪。 张宝庆和魏语新两个人在庆功会开始之前,等着酒菜做好了送过来的那段时间里,就已经完成了对刚才验枪的过程中,所使用的枪械和子弹的研究分析。他们交代了师傅们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并让李云聪做现场的监督指导和质量跟踪检查。 布置完这些以后,他们两个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了,就跟着江大帅和高大兴一起继续喝酒。 席间,魏语新显得很是兴奋,说他已经考虑好了下一款枪械的改进方案,同时他还提出了马上开始研制大炮的设想。张宝庆则在喝酒的同时,还在皱眉思考着火药的改进方案,所以没怎么说话。 这天晚上,魏语新显得话比较多。 他大着舌头对江小龙说道:“这下子可好了,有了这等巨大威力的枪炮,今后杀敌不是更爽?大帅你用刀枪剑戟等等冷兵器都能每战必重创敌军,今后手里有了这些利器,那当真是兵马一出,尸横遍野啊。” 江小龙却不以为然,说道:“未必。这今后的作战理念也会大有不同。当初冷兵器时代,讲究的是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如今热兵器时代还这么打,那就等于是在找死。” “另外,再者说了,箭矢可以穿透皮甲,火箭可以克制藤甲。即使是铁甲,也有铁甲的笨重。如果敌人使用火攻或者水攻等战术,对铁甲兵来说更是致命的。” “但是枪弹未必能够穿透防弹衣;炸弹碎片也未必能打穿复合材料的头盔。再加上今后越来越重视的多兵种联合作战的理念,想要让实力相差不大的对手付出惨重的代价,恐怕未必会更容易。实际上真正的后现代战争之中,谁也不会再把人海战术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了。” 众人略一回想,发现江小龙这家伙还真是,在之前他所打过的仗之中,他确实还从没提倡过人海战术——当然,他也从来就没有条件来一次人海战术。 不过仔细分析他之前所打过的仗来看,都更像是后世的某些特种作战之类的样子。 江小龙不理会大家怎么想,还在那里夸夸其谈:“武器先进了,作战的理念就会相应的改变和提高。谁都知道枪炮的威力大,那么如何防护和躲避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直白地讲,只要枪声一响,人们马上就会做鸟兽散,到处找隐蔽去。谁也不会傻愣愣地呆在原地等着吃枪子。那么这么一来,我们打仗的难度就会大了许多。如果还想像冷兵器时代一样地围而聚歼,不是做不到,而是有些相当大的难度了……” “那怎么办……”魏语新也大着舌头,打着饱嗝问道:“不是!我说大帅……那谁都变的滑不溜秋了,那你还能打出之前的那些辉煌的战绩吗?” “那是当然的!”江小龙毫不谦虚地笑道:“武器虽然变了,作战的理念也跟着变了。但是有些古老的战争法则的精髓却是不会变的……比如知己知彼,比如出其不意等等……” “德智锻冶”的所有师徒们上下齐心,奋斗了一夜一天,终于又造出了两支崭新的样枪和一十五发全新的子弹。 在第二天晚上的半夜时分,一直吃住在工坊里的江小龙下令验枪——这是赶制出来的新枪和新弹丸之后的第一次验枪,而且恐怕也是在接受皇上亲自校验之前的最后一次验枪了。 由于时间太紧,江小龙他们甚至不可能再到郊外去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验枪。 于是人们就只能是打算就在这工坊里面凑合凑合,草草放它两枪了事。 这是一个夜色浓重,万籁俱寂的时段——即使是在繁华的京城里,大多数的人也都已经在熟睡之中。只有开餐饮食店的人们还会在这个时间忙碌,他们收拾东西、发面,为第二天的营业工作做提前的准备。 正当德智锻冶的人们瞪着因熬夜而通红的双眼,满怀期待地等着枪械试验成功的时候,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迎头痛击。 第一发子弹在轰然一声巨响中炸了膛,试枪的伙计尽管戴了头盔和手套,依然被炸伤了肩膀和手臂,血流不止。 周围的邻居们被爆炸声惊醒,纷纷穿着背心和短裤跑出房门来,惊恐地探头探脑,议论纷纷,甚至还有的人商议着是不是要报官。 新制造出来的样枪就这样被炸废了,德智锻冶顿时就被一股浓浓的失败和绝望的情绪所笼罩。人们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在他们自以为一切工序都非常完美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东西依然不堪一击——这还怎么去见皇上? “还是材料的问题——或许,精度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魏语新冷静地总结道:“枪管由于是用模具直接铸造成型,跟子弹的匹配多少都有些不和谐……” “那怎么办?短期不能解决吗?”江小龙悄声问道。 “有办法……在枪管的外面再加一个套筒……至少,炸膛的时候不会伤及枪手……” “老套筒?……”江小龙不禁一阵无语:“你们还真是有想象力……跟我们来的时候的那段历史简直是亦步亦趋啊!竟然还能想出老套筒这种玩意儿来……” “老套筒”是他们原时空的历史上,出现于清末民初的产品,这种设计就是为了防止枪支炸膛伤人,于是在枪管的外面再加一圈管子。这是在当时工艺水平无法提高的情况下的一个无奈之举。 汉阳兵工厂制造的“老套筒”在当时的部队中装备得很普遍,但也是当时国内非常落后的工业水平的一个标志。 一直到抗击霓虹国入侵的伟大抗战之中,老套筒仍然是国内许多部队的主力枪械。虽然跟霓虹国的三八大盖无法相比,但总是好过鸟铳、火枪之类吧。 江小龙虽然感到无奈又好笑,但是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最后只好让工人们拆卸了枪支,连夜加工,赶制出了一支所谓的“老套筒”步枪。 第三天的早上,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改造工作终于完成了。工坊里的人们制造了一支全新的“老套筒”。 终于可以试枪了,但是由于人们对之前试枪的失败结果感到畏惧和沮丧,没人愿意来打这一枪。不仅仅是怕因为炸膛而试枪失败、甚至因此而受伤,更重要的是,他们害怕是因为自己的坏运气而导致试枪失败的结果——毕竟,当天完全大亮之后,他们就要在皇上的面前试演了。 每个人都觉得承受不起失败的结局。 最后又是李云聪自告奋勇。 他背负着所有人提心吊胆的希望,带着一种做一件特别重要的大事的凝重和肃穆感,先是认认真真地清洗了身体,喝了一杯定神茶,然后烧香,在工坊内的神龛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番,口中念念有词。 做完了这一切仪式之后,他沉着地走到放枪的案台前,拒绝了站在一旁的铁匠师傅递过来的头盔和手套,神情庄重地端起了枪——他拒绝护身装备的举动让两位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暗暗攥拳。他们不约而同地低声说道:“有这种一往无前的决心,必定成功!” 李云聪面前的墙上竖着一块简易的木靶,距离他大约十五米远。 当他端起步枪来的时候,整个工坊的人都在平息静气,偌大的一楼大厅里,只有炉膛里的炭火的燃烧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也许很漫长。就在人们还在紧张地期待的时候,轰然一声枪鸣的巨响震撼着人们的耳膜,楼板上的沙土尘埃也随着这一声炸响而纷纷落下。 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一枪就这么果决地打响了。转头去看李云聪时,只见他的的面前已经被一阵弥漫的淡蓝色硝烟所笼罩。一时竟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众人再转头去看那墙上的木靶时,却见它完好无恙,上面一个弹洞都没有。 大家再去仔细地找,终于在木靶斜上方一米远处,看见了一个弹洞。 “到底是枪的问题还是什么问题?十五米的距离居然偏了这么远?”魏语新和张宝庆抢步上前,四只手一起夺过枪来,七手八脚地就要开始检查枪支。 那一声枪响也又一次惊动了周围街坊的邻居们,他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跑过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群乱哄哄的,屋子里更是人声鼎沸,魏语新和张保庆都在吵吵嚷嚷地争论着枪的哪个环节出了错。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纷乱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气急败坏地跑进来说道:“大事不好,宫里面来人了……” “德智锻冶”的人们都惊呆了,纷纷交头接耳:“这天才刚麻麻亮,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其实经过李云聪在试枪之前的那一番沐浴拜神折腾,这时候的天色其实已经是大亮了的。只是人们很紧张地期待试枪的结果,所以竟没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 紧接着果然是宫里的一队人赶着马车来了,为首的太-监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喝退街上围观的众人,大摇大摆地进到门来,对迎接他们的众人说道:“圣上口谕:着护国公大人、也就是朕那小贤弟江小龙,即刻携带火枪入宫,朕要看看他这段时间躲着朕,究竟鼓捣出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德智锻冶”的人们便万分紧张地纷纷转过头去看向了江小龙,想知道他该如何应对——照理说,要演示给皇上亲自看的东西,就算是十拿九稳都会让人感到提心吊胆的。再怎么说,那也应该是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才能去吧? 但是现在皇上已经派人来叫了,这可怎么拖延呢? 一直呆在人群里面没有说话的江小龙,在叩拜谢恩之后站起身来,很果决地对李云聪说道:“带上枪和子弹,跟我面圣去吧。”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李云聪也是面色煞白——自从这最后一次试枪失败之后,他的脸色就一直是这么的惨白,自责和紧张让他的嘴唇都有些哆嗦。 江小龙从容自若地带着张宝庆、魏语新和李云聪等人,跟着宫里来的一行人去进宫。 皇上对这事很好奇、也很重视,此时已经在西海花园的一处僻静的地方等候他们的到来了。 看见江小龙等一众人等过来,皇上起身离开了凉亭,摆摆手阻止了江小龙等人的行礼问安,不耐烦地说道:“平身平身,朕要看的是你研究出来的宝贝,搞这些虚礼真是耽误时间……” “快点把你的新式火枪拿给朕看看!” 皇上不是没有见过火枪,尤其是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几乎所有被缴获的联军的火枪也都集中到了他的那里。而且他现在正在考虑,是不是优先将这些火枪都给装备到他的禁军中呢。 不得不说,在所有人的认真努力之下——尤其是魏语新等人在技术上的严格要求、两名樱花帝国师傅的精益求精,这支步枪所体现出来的“德智锻冶”的工艺水平,还是相当的不错的。 它的外形很优美,不仅枪管、枪机等等这些金属件都光滑漂亮,就连木质的枪托都圆润细腻,油漆闪亮,造型也十分符合人体工程学。 皇上端枪在手,细细打量,称赞道:“比西洋那些家伙们的火枪要漂亮多了!相比之下,他们那粗糙的玩意儿算什么呐?简直拿不出手……这家伙好,朕感觉到了它的杀气!” 最后他把枪还给了江小龙,说道:“什么也别说了,先试给朕看看!” 李云聪躬身上来,想从江小龙的手中接枪去试射。但是江小龙轻轻地、不容置疑地推开了他,沉声说道:“还是我来吧!” 张宝庆等人就想拿马车上的头盔和手套。但是江小龙瞪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李云聪说道:“赶紧制止他们,别吓着皇上。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乱动……” 大家一想也是:在皇上验枪的时候你全副头盔、手套的,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就在江小龙低声说话的同时,他还满面微笑地指着远处的一座石台,对首领太监说道:“麻烦这位公公一下,把凉亭里的西瓜搬一个到那里去放。” 这座石台距离江小龙大约五、六十米远,距离地面大约有一米多高。 当西瓜被摆上去以后,江小龙以极其利索的手法拉开枪机,装填一发黄澄澄的铜制子弹,然后关闭枪机,推弹上膛,平抬枪支上肩,略一瞄准,只听“啪!”的一声枪响,远处刚摆好的那只大西瓜顿时应声被打碎,四分五裂的西瓜碎块腾空飞起,西瓜汁飞洒了一地。 江小龙的这一系列动作相当的干脆麻利,整个过程中完全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卡顿。 在周围的人们惊讶的目光之中,他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非常完美地呈现了他前世作为一名专业特工的射击水准和军事素养。 多年以后,每当魏语新回忆起这一枪来仍是赞不绝口:“那可真是一枪响过,荡气回肠啊!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这么带劲儿的一枪!……” 听到他的描述,众人也不禁为之神往,有人便赞叹道:“还是江大帅英明,当时亭子里那么多的水果,他就挑了西瓜。一枪爆碎,多震撼啊!”魏语新得意地说道:“那——是!西瓜又大,容易瞄准,视觉效果还出奇的好。你要换一苹果,一枪打飞了,那有什么特效好看的?” 皇上也被江小龙的操作给当场镇住了。你说这小屁孩儿吧,就好像是天生就会玩儿枪似的,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就一枪把远处的西瓜给爆掉了——这是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是,皇上也研究过西洋军队列装的火枪。这种枪在击发之前的准备工作还相当的麻烦。而江小龙他们制造的这把步枪的操作则要简单得多,威力和精准度也明显比西洋的枪械要好。皇上心里明镜儿似的,暗道:“这枪可比那些洋鬼子的家伙要好太多了……” 他所没注意到的是,江小龙的表演还是有些投机取巧的,一个是他刻意地使用了大西瓜作为靶子,第二个是他选择的距离没多远,这两点都使得他的操作变得简单和容易,效果却出奇的好——至于参与制造枪械的人所强烈担心的其他状况,他则根本就没作考虑。 因为就在“德智锻冶”当天早上的最后一次验枪试射的过程中,他就已经看明白了,李云聪那一枪,是失败在他的心理素质上,枪械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次表演令人赏心悦目,皇上也为此龙颜大悦,拍手叫好,说道:“朕的护国公大人果然是天纵奇才,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到了他的手上,总能出人意料地给你创造出奇迹来。” 周围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猛拍皇上的马屁,顺带也吹捧了一下江小龙。只有江小龙表现得十分冷静,他提醒皇上道:“陛下,这项造枪的技术,当由官方严格掌控。” “对对,你说的很对!”皇上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之中,那些所有缴获的火枪和火炮,早就全都被他收拢和控制起来了。 只是刚刚这款新枪的试射成功,令他高兴得一时忘了这茬而已。 他随后听取了江小龙对于这款新枪的研制过程的介绍,按照功劳分别赏赐了所有参与研制的人员。张宝庆和魏语新被封为工部郎中,正五品。按照江小龙的介绍,他们平时可以不去工部衙门坐班办公,每天坐镇德智锻冶工坊,专职负责枪械火炮的改造和创新。 德智锻冶的大老板高大兴以及积极参与枪械研究的李云聪二人,被封为工部员外郎,从六品。同样坐镇在工坊里面,协助张宝庆和魏语新的工作。 至于两名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山本健男和大岛英夫两人,皇上本来是有些踌躇,但是江小龙介绍道:“这两名师傅的锻造水平很高。而且他们从不过问政事,只专心在自己的专长爱好上埋头做工。在战争时期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异动,没有任何不当的言论。纯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自己的事的那种纯粹工匠。” “既然护国公大人已经对他们做出了担保,”皇上顿了顿说道:“那他们也可以封为工部员外郎,跟高大兴和李云聪同样待遇……” 至于江小龙,皇上最后问道:“朕赏赐你什么好呢?” 江小龙嬉皮笑脸地说道:“陛下,臣弟想跟您讨个官职做做……” 自皇上登基以来,江小龙就从没有自称过“臣弟”。现在忽然这么一说,皇上自然知道是大有用意的。他微一沉吟,回答道:“贤弟一直没有官职,不是朕没有过考虑。只是想了很久,却不知道封你一个什么官才好。你的意见呢?” 江小龙故意左右扫视了一眼,然后才缓缓说道:“臣弟略有一点可能不太成熟的想法,希望向陛下讨教……” 第2章 (一五二)发改司?你吓到皇上了! 皇上马上就明白了他这是想要两个人单独谈一谈的意思,于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继续刚才所说到的枪支制造技术的控制问题。 他首先向江小龙所带进宫里来验枪的人员强调了这款步枪的技术保密问题,要求大家从今往后,不再向任何无关人员泄露该枪制作的任何技术问题,否则严惩不贷。 随后他又让人即刻安排筵席,留大家喝酒庆功。与此同时,他还让人宣刑部尚书大人莫靖明立刻进宫。 不多时,莫靖明匆匆赶到。他一见江小龙也在场,不免有些惶惑。 皇上让莫靖明先坐下来,略一沉吟之后,指着江小龙对他说道:“护国公大人经过一番艰苦努力,研制出了一款新式枪械。这是帝国的幸事,同时也是一件非常重大的好事情。这款枪械制造的工艺和技术的保密工作,你必须高度重视,一定要严格地控制起来。不允许外流。” 这句话里有很多新名词,皇上本来是不会这么说的,但是在刚才等待莫靖明的时间里,经过江小龙的详细介绍,皇上也懂得了这些名词的意义和用法,现在信手拈来,反倒让莫靖明听得有些感觉奇怪起来。 皇上顿了顿,同时对江小龙和莫靖明说道:“两位爱卿商量一下,怎么做才能保密?” 他同时强调:“这是头等大事,刑部尚书大人和护国公大人要拿出一个可靠的办法来。” 皇上的话里虽然很多新名词,但是莫靖明也能大致听得明白,马上就接口说道:“微臣这就立刻调派得力人手,将‘德智锻冶’上下全部封锁起来,工坊内所有的人员全部看押,不得随意出入,更不能跟工坊外的其他人再有任何的接触,包括家属。” 他的这番话顿时令席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张宝庆等人以及德智锻冶的人都非常震惊,心想这是要把我们都关起来了吗? “我们不是要建造一座监狱……”江小龙摇摇头说道:“这些人都是咱们青龙帝国的宝贝,他们也绝不是什么囚犯……” “那怎么保证能保密呢?”莫靖明怒气冲冲地说道:“他们这些人喝了酒之后一顿胡说八道,不是什么机密都泄露完了?” 皇上温和地建议道:“是不是咱们把德智锻冶跟其他的工坊隔离开来?咱们派兵入驻?” “回皇上的话,”江小龙说道:“这里面有好多个问题。首先,我们不仅要造这批新式步枪,而且还要进行不断的技术革新。” “将来我们不仅要造出更新式的步枪,还要加紧研制各种手枪、冲锋枪、机关枪、狙击步枪以及高射机枪等等等等。” “而且其次,我们不仅要造这些枪,同时还要加紧进行火炮的研制工作,包括迫击炮、榴弹炮、加农炮、加榴炮、高射炮、火箭炮等等。至于导弹火箭之类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所有的这些,都是我们的工作方向和工作范围。这个规模,在将来将会是十分巨大的。” “不过就目前而言,现在的这款步枪,我们要装备军队的话,仅仅靠德智锻冶这几个师傅是绝对不够用的。光是装备我们的禁军……我们的禁军有多少人啊?怎么也有十多万吧?” “目前仍有大约五十万人……”皇上迟疑着说道:“不过有可能裁撤一部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好吧……”江小龙心想:“可能会裁撤,也可能会扩编,皇上这话不能太当真……”所以他的嘴上只是淡淡地说道:“五十万支步枪,德智锻冶十年内也做不出来。” 席间的高大兴立刻小声地算了起来:“一年五万支,一个月至少四千余支,平均每天必须一百多支……” 算到最后,他终于对这个庞大无比的数字感到无可奈何,十分绝望。 江小龙却说道:“我们肯定是等不了十年的。而且我们还会有大量的新的步枪技术要去研造,并且还要不断地去创新,开发出更多各种款式的枪炮。军队不可能等,西洋列强更不可能会等……” “朕明白了……”皇上接口说道:“仅仅依靠德智锻冶这只小小的蚂蚁,远远不可能满足我们的胃口……” “那么护国公大人的建议是什么?” “臣以为,此事当由朝廷出面,专门开辟出一块地方来,兴建一座大型的兵工厂。”江小龙镇定地回答道:“我们需要林友旺和傅建宏这两个人的大力协助……” “建造兵工厂的话,搞建筑人的是有必不可少的。但是那个找矿的,他能帮助我们来做什么?”皇上不解地问道——他显然对这些穿越者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陛下,臣以为,傅建宏先生并不仅仅是一个找矿的。准确地说,他是做地质勘探的。任何大型建筑都需要先对当地的工程地质做一个详尽的了解。”江小龙解释道:“而且,兵工厂需要数不尽的各种矿石。我们现有的铁矿资源极其的匮乏,就更不用说铜矿以及其他的矿产了……” “朕了解了……”皇上很震惊于江小龙的博学以及宏大的构想,他现在的脑子都有些跟不上趟儿了。不过他的外表却很镇定。 皇上强迫自己表现得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并且还同时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来,主导住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略一沉吟,他说道:“那只是一个将来的计划和构想。眼前怎么办?” “应当是暂时封锁德智锻冶的人同外界的接触……”江小龙说道:“可以把他们的家属都接过来一起住,以安抚人心。将来兵工厂一开工,他们马上就可以投入到建设工作中去。” “将来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一座兵工厂,而是一座大型的现代化的国防工业城。所有的员工的家属也都要生活在里面……这样的工业城,我们需要好多个……所有工业城的安保工作,由军方负责……”江小龙滔滔不绝。 在座的除了张宝庆和魏语新之外,个个都目瞪口呆,有些人甚至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皇上也有些脸色发白。他勉强地插话说道:“这是朝廷的产业,当然由军队负责……” “不,请陛下明鉴。”江小龙不客气地打断了皇上的话,说道:“企业还是应当私营,由懂得经营大型企业的人来具体运作。官办的效果很多时候其实并不如私营。他们只要能有足够的利润,自然就会尽心尽力。官方只需要负责订货和采购,而且把好质量关,也省了不少的事情……” “厉害呀!……”皇上最终不得不颓唐地说道。他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这个面子了。因为江小龙最后说的这一番话,好多词汇他是完全没有听懂的。 为了掩饰尴尬,他马上说道:“莫大人,你陪这些人吃好了之后,就带他们回去。先派人把德智锻冶跟周围隔离开来,顺便把他们的家属也都接来,让他们都安顿在一起。” “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护国公大人说得好。他们是帝国的宝贝,不是囚犯。你要好生对待他们,千万不可以粗暴对待。但凡让朕听到半点粗鲁之事,朕必追究到底!你听明白了吗?” 看到皇上绷着脸,非常严肃认真的样子,莫靖明也不敢轻忽,只好郑重其事地回应道:“是,陛下!臣以官位担保,必定以礼相待!” 江小龙闻言心想:“这小子暗中不知道做了多少残忍虐待之事,连皇上都对此很不放心……” 而德智锻冶的人则在想:坏事了,今后不得自由了,这事儿闹得……咱们怎么就粘上了呢? 张保庆等人倒是不在乎。他们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所谓,只要是有个地方能让我们继续搞我们的研究就好。无论哪个时代,军工企业本来就都是有很高的保密要求的,这是迟早的事情。 交代完了这些,皇上就对江小龙说道:“贤弟啊,你吃好了没有啊?” 江小龙就知道这是皇上想要跟他密谈的意思了,于是生吞下满口的菜肴,匆匆抓起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口,然后又抓起一条七宝香酥卤鸡腿,笑嘻嘻地说道:“回皇上,臣已经吃好了……” 话没说完,他就又在那条鸡腿上狠狠地撕咬了一大口。 皇上便笑道:“那就来陪朕走一走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并示意其他的人谁也不许跟随。江小龙马上也不顾体面地攥着那只鸡腿,一边恶狠狠地撕咬,一边满不在乎地起身跟了上去。 皇上在前面背着手走,江小龙跟在后面不管不顾地啃着鸡腿,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来到一座小池塘前,皇上站住了脚,面对水塘中葱郁的假山,他忽然轻声问道:“有了这种火器——朕听你称之为步枪——我们是不是就在枪械方面领先于西方列强了?” “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江小龙丢掉手中的鸡腿骨,满不在乎地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的油脂,说道。 “什么叫万里长征?” “回陛下,臣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江小龙解释道:“西方先于我们制作出了火枪,并且马上就能用在战场上。他们是领先于我们的。而且他们那边也有穿越者,说不定比咱们帝国还要多得多。我们不能高枕无忧。” “比我们多很多?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战场上败给我们了么?” “在这次战争中,他们就装备了火枪和火炮,而且还有了非常先进的通讯设备——就是所谓的电报机。这使得我们虽然近在咫尺,所获得的情报的速度,都未必比他们远在万里之遥的国外要快得多。这就证明,他们肯定是有穿越者的,而且绝不在少数。” “至于这次战争的结局。我们不能说是完胜。只是他们各个国家都没有想要跟我们打一场全面战争而已。对于这一点,我们朝廷的重臣们必须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什么叫完胜?你的新名词可真是多!”皇上知道江小龙只说了朝廷重臣,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皇帝自己,但是提醒他的意思却是很明白的。 “完胜这个词其实来自于樱花帝国,最初指的是在围棋的对弈中,以压倒性优势干净彻底地战胜了对手。与此同时,他的对手则被称为完败。” “你会下围棋?” “略懂一点点……” 皇上很是奇怪。围棋是所有棋类中最为复杂而烧脑的竞技项目。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这种高雅而艰深的游戏呢——尤其是他们在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就算是想学,只怕也买不起一套棋具的。 但是江小龙已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对此皇上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在他看来,无论江小龙现在说什么,哪怕他说他能立刻脚踩祥云、上天入地,估计皇上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好稀奇的。 问题是……“你还跟樱花帝国的人下过围棋?” “接触过他们的战俘……”江小龙含糊其辞。 实际上,江小龙的前世蒋宇涵,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围棋,而且他还颇有这方面的天赋,棋下得相当的不错。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是市联赛少年组的冠军。中学的时候由于学习紧张,无法参加职业定段赛。 但是后来他还是想方设法挤出时间来,参加了业余定段赛。在大学的时候他甚至还参加了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很快的,他就已经成为了一名业余七段的棋手,是当时的业余棋手所能获得的最高段位——当时他的名字还叫梁劲松,年纪只有一十七岁。 如果不是后来在学业上颇有建树,不仅硕博连读、出国深造,随后还迅速成为了业界精英,后来又被情报机构给暗暗选中的话,他说不定就真的会转为职业棋手了。 “改天朕要与你对弈几局……”皇上也是嗜好围棋的,不过他现在叫江小龙出来单独走走,不是为了聊天,也不是为了下围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刚才你说你想要讨一个官职……”皇上字斟句酌地说道:“你是想坐到哪一个位置上?” 皇上的意思是你看中了哪个官职,先提出来,然后他再考虑怎么进行人员上的调整。 “我想为国家的强大多做些贡献。”江小龙也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如果爆发下一次战争的话,请恕微臣直言,咱们帝国目前的实力并不太乐观。” 皇上对这句话有些不以为然。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青龙帝国以一己之力,抵挡了西方列强九个国家的联合攻击,这个战果让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黎民百姓都有些膨胀。皇上也不例外。 他自豪地说道:“我们青龙帝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单看此次战争,列强入侵伊始,我们一下子就动员了上千万的军队,怕他何来?” 江小龙对此却不置可否。他说道:“将来再进行的,一定是现代化的战争。而现代化的战争必定奉行的是精兵政策的。而且,咱们恐怕也很难再度动员起这么庞大的军队了。因为这首先就是钱的问题,其次是科技的问题。” “我们有的是钱。虽然这次战争损失了一些,但是很快就有战争赔款了。咱们的目标可是至少索赔一亿两千万的金币啊,还不够我们挥霍的?” 江小龙叹了口气说道:“不见得。恕微臣直言,对于一个国家的建设来说,这多钱是远远不够的。比如钢盔,目前的头盔大致是十五银币一顶。但是发展到高科技的时候,恐怕就会是十五个金币一顶了。假设我们需要一百万顶头盔,那就是一千五百万个金币。但这还仅仅只是头盔而已。大批枪支和火炮的造价就更加的恐怖了。” “十五个金币?一顶头盔真的需要这么多的钱吗?难道是金子做的?” “当然不是黄金。黄金也做不了头盔。但是复合材料制造的头盔,确实很贵的。这种头盔能有效防范弹片以及流弹的杀伤。” 这番话中的很多词都是皇帝第一次听说的,不过意思他倒是能听得明白。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转而问道:“那么你这意思是……也是想去工部任职?” “臣有个大胆的设想,不过因为可能有些荒唐,还请皇上恕臣无罪。” “你的想法总是很新奇的。不新奇就不是你的风格了。”皇上微笑着说道:“但说无妨。” “臣认为要想尽快地富国强兵,目前的官府机构格局已经完全不适应我们的需要。所以,我们必须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也正是出于这样考虑……臣希望专门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来统筹管理这件事情。这个部门的名字就叫做……国家发展改革司……这个发改司这个部门呢,需要很大的权柄,要凌驾于目前的三司六部之上,目的就是要把这些旧有的官僚机构全部打烂重建,设立一些完全适合于新形势要求的多个新部门……” 这番话太过于大胆,也太过于超前,令皇帝感到无比的震惊。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个神经病。他转身盯着江小龙上下开合的两片嘴唇,却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似乎并不太清楚他在说些什么鬼话。 江小龙也知道自己所说的内容恐怕会吓着皇上,也看到了皇上的表情,但是他还是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比如说,工部至少应该分成两个部,一个是轻工业部,一个是重工业部。” “两个部门都只负责工业生产,像现在这样的农田水利也抓,土木工程也抓,这是不合适的。工业生产将来会是我们的重头戏。” 他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太多了,皇上肯定消化不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收了尾,最后说道:“当然,所有这些都只是初步的设想,最后这些新的部门要如何设定,以及人选的安排,还是需要陛下仔细斟酌之后,再亲自定夺和恩准的……” 宣武帝微张着嘴巴,保持着刚才的表情,见他终于说完了,便一言不发,转过身去,施施然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江小龙留在原地,觉得跟上去似乎并不合适,好像不跟上去又……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皇帝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帝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你特么的好歹也发个火什么的呀……”江小龙暗暗想道:“这也算是一个积极的正面回应吧?就特么的这么一走了之,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他一直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才悻悻然地转身退出了皇宫。 临出宫门之前,他遇到了莫靖明。这家伙正带着几个人,似乎在专门等着他。 江小龙懒得理他,连招呼都没打就打算从他的面前一直走过去。但是莫靖明叫住了他,客气地施了一礼,说道:“护国公大人好!在下奉皇上谕旨,凡所有参加过火枪研究的人,都应当在今日由在下负责,护送前往十三里屯大街居住……” 正没好气的江小龙斜吊着眼睛问莫靖明道:“刑部尚书大人这是要扣押本公爵么?” “这个……”莫靖明没想到江小龙不吃他这一套,给他碰了个钉子,于是和缓地说道:“皇上的意思您也是知道的,凡是掌握了这款新型火枪技术的人,都一概不得与外界再发生任何的接触。以免泄密。在下也是为了贯彻圣上的这一道旨意,有请公爵大人那啥……绝没有要扣押的意思……” 江小龙不依不饶地说道:“皇上可说过连本公爵也要被扣押?本公爵刚刚还在跟陛下讨论很多的大事,依你这意思,皇上交代的任何事情本公爵都不能再出去做了,必须要被你扣押到十三里屯大街去关押?” 第2章 (一五三)我们要建医院 “没有没有,在下绝对没有关押公爵大人您的这个意思……” 江小龙走上去伸出双手说道:“来来来,你来扣押本公爵。然后,我和你一起到皇上的面前去说清楚,看是不是万岁爷非要关押我不可。连圣上交代的事情都不能去做了……” 莫靖明连连后退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在下绝对没有扣押公爵大人的胆子,也绝对没有这个意图。一切都是误会,请护国公大人万万不可动怒……” 江小龙还要上前去抓他的手臂,说道:“来来,我们现在就一起去面见皇上去……” 莫靖明连连作揖,说道:“护国公大人息怒,在下刚才失言,恳请护国公大人见谅……来人呐,好生护送护国公大人出宫……护国公大人圣旨在身,你们不要添乱……” 莫靖明的属下急忙上前,九十度躬身作揖,非常自然和卑微地挡在了江小龙和莫靖明之间。 江小龙满面怒容,毫不客气地指着莫靖明的鼻子说道:“不要说本公爵不配合你执行圣旨,老子可是给足了你机会来扣押我的,将来出了问题你可不要怪在老子的头上。老子可是现在就要出去泄露火枪制造的技术机密去了!” “哪里哪里,护国公大人言重了……言重了……”莫靖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圆场了。 江小龙这才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有了皇上的嘱托和江小龙这么一闹,莫靖明后来在对待张宝庆等人以及德智锻冶的伙计们时,始终不敢行为过分。虽然还是遵照圣旨隔离了他们跟外界之间的接触,也把他们所有人的家属都给接到了十三里屯大街,但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人表现得都很客气和尊重。 当心情不佳、阴晴不定的江小龙回到“天一居”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万紫霞和李蕴茹两个人,正在客栈里面正等着他。 “你们怎么来了?”江小龙有些惊讶。 “小龙,你答应过我的,说是要帮我们建一座医院……”万紫霞开门见山地说道。 “不对!”李蕴茹打断了她的话,插嘴说道:“是一所医学研究院,然后才是它的附属医院和医学院。三套机构要同时建立起来,不然我们怎么工作?” 江小龙不由得苦笑起来,嘟囔道:“哪有这么心急的?现在你们人也没有,场地也没有,资金也没有,啥都没有……” 李蕴茹不依不饶地打断了他,说道:“不急怎么行?有位圣人曾经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你这么不急不慢的,就是在浪费我们的青春!” 看见自己被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江小龙不由得扮了一个鬼脸。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在皇上面前提起要成立一个发改司,皇上立刻就拂袖而去,连吭都没吭一声……” “什么?”万紫霞两只眼睛一亮,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居然要成立一个发改司?怎么不叫发-改-委?你想干什么?” “你不要提发-改-委这个名词了,还想不想让人能听得懂?”江小龙没好气地说道。 他接着又解释道:“我之所以提议要建立这个法改司,当然也是想做点事情啦!你以为只有你们的医院是当务之急啊?办工厂、开矿、修铁路、办学校,还有开银行建立信贷和金融系统……,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唉,一个国家要想尽快地富强起来,不知道有多少的事情要做,那用钱的地方海了去了。皇上还以为他国库里的那点金子很多呢!” “这我不管!”李蕴茹硬邦邦地说道:“我们只是学医的,只能做我们自己能做的事情。” “没有朝廷的许可你去哪里要地块来盖房子?这些机构又如何办的起来?没有工厂你的医疗设备从哪里来?没有学校你哪里来的工作人员、研究人员和医生?” “想做的事情的确很多,真的是千头万绪,”万紫霞温婉地说道:“但是蕴茹说得也对,其他的事情我们也做不来。我们只懂医学,所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江小龙说道:“我刚才一提发改司的事情,皇上就立刻转身,扬长而去。他完全不理解我弄这些东西是想干嘛。” “你们这样……”看见万紫霞和李蕴茹一脸茫然的样子,江小龙只好耐着性子说道:“你们的这个设想的规模是很宏大的,咱们只能一步一步的来。不可能一先上来就着手上马研究院和医学院——其实这两个部门的话,初期也是可以合二为一的——我们最先设立的,只能是先建一所医院。”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暗自觉得江小龙说得很有道理,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事咱们急也急不来,回头我再找机会跟皇上说说,看给你们找个什么地方吧。” 江小龙见两个女人都皱着眉头,似乎并不太满意他的话——看来她们还是急着要做事情的。 但是江小龙也有江小龙的苦衷。刚才他把成立发改司的想法一说出来,皇上就一言不发,连个表情回复都没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鬼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 再说了,建立医疗机构这种事情也的确不是目前国家的当务之急。当政者首先要考虑的,是全盘的问题,当然肯定不会是先建立一所医院这样的问题——这怎么办呢? 江小龙想了想于是说道:“如果你们很着急的话,为什么不从太医院想想办法?” “太医院?”李蕴茹惊讶地说道:“那可是为皇宫服务的医疗机构,又是被一大帮老朽把持着,一起看个病什么的大家还要吵吵半天,想改变它来做我们自己的事情,那怎么可能?朝廷的官员们也不会接受啊!” 江小龙笑了笑说道:“我没说要你们把太医院给变成你们自己的医院。那院使秦子婴你们不是关系很好么?他的学生杨晟鲁,也是你万紫霞的得意门生啊!” “你们这样,先去跟秦子婴做做工作。就说你们想搞一个独立的小门诊部,让他们给你们想想办法,最好是在附近先找个铺面之类的。这点钱太医院总是有的,你们的启动资金就不用发愁了……而且他们出面也好办事。实在不行的话,在太医院里给你们拨一个房间也行。” “……至于借口嘛,就说想把他们的医疗办法和你们的医疗手段进行两相印证,大家相互交流切磋嘛——这总可以吧?” “只要有了一个立足之处,你们就可以慢慢地发展壮大了。等到将来时机成熟,你们不就可以独立出去,然后展翅高飞了吗?” “哈哈哈……”两个女人听了这话,不禁都两眼一亮,互看一眼,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纷纷竖起大拇指说道:“高!还是你的鬼点子多!” 接下来几天,皇上也都没有再要召见他的意思,江小龙就无所事事。 于是他就专门跑去德智锻冶看了看,发现莫靖明很是雷厉风行,不仅将德智锻冶跟周围的工坊完全隔离,几天之后,他们还将周围的几个小作坊也迅速吞并了进来,扩大了隔离的范围。江小龙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也没去问,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 估计是那些小作坊都感觉到制作火枪,会是一个新兴的产业,而且这可是皇家的生意啊!既然是皇家的生意,那你还发什么愁?那是一定会着非常光明伟大的前途的事情啦!所以他们就纷纷自己主动要求加入了。 让江小龙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整条十三里屯街的所有铁匠铺子,就陆陆续续地都加入了这个生意,成为了被隔离中的一大片区域,几乎整条街都成为了一体。少数不愿意加入的铺子则自己悄然搬走了。 制作火枪的事情,每天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按照江小龙的提议,皇上准允户部拨出了大笔的款项,向这里订购火枪——因为皇上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江小龙的提议完全可行。他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如此办理。 只是由于矿产资源的匮乏,加之多数新加入的工匠们的水平急待提高,更兼火枪本身的技术尚需改进,所以在后来较长的一段时间中,规模虽然扩大了,但是火枪的产量却一直都很小。 没过多久之后,整个但是不仅限于十三里屯大街的这一带,直接就成为了一座皇家的兵器工业城。高大兴成为了这座后来被称为“十三里屯兵工厂”的总经理。往后延续许多年,该工业城的规模还一直在不断地扩大中。 张保庆等人热衷于技术提升的事情。而那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铁匠师傅,则更多地忙于对工匠们进行技术培训。由于规模的不断扩大,他们还成立了自己的技术培训部门。 这一部门后来发展成为了学校,而且学校的规模还在不断地扩大,最终成立了一所工业大学,在最初的培训学习阶段,张宝庆、魏语新、李云聪、山本健男和大岛英夫等人都是学校的培训老师,尤其是成立了大学之后,张宝庆还充任了第一任的校长。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就目前来讲,江小龙所能看见的,还只是十三里屯大街这些破破烂烂的低矮房屋及其简陋的工坊。他还特地派人通知了多伦福德和齐元直,问他们江家军的人员中,是否还有没着落的,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到这里来做工。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还在为皇上那不明不白的态度而发愁。实际上,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向皇上提出成立发改司的意见的第三天,皇上就召见了一批心腹重臣,秘密地召开了一个小型的会议。 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内阁首辅大人骆荆山、中书令大人赵吉财、神策将军兼禁军统领王景昌和刑部尚书大人莫靖明等人。 在会上,皇上刚刚把江小龙想要设立发改司的这意见向大家这么一说,立刻就遭到了与会所有人的激烈反对。 “他这是想干什么?”赵吉财的反应最为激烈:“简直狼子野心!” “圣上明鉴:这个家伙是想要凌驾于朝廷所有人之上,为所欲为!他这么一整,那不整个青龙帝国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那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干什么?就凭他这么一句话,就想夺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骆荆山的表现则要温婉一些,他说:“圣上明鉴:此子用心狠毒,野心颇大。他的说法简直可笑至极,而且也荒唐至极!皇上万万不可被他的装神弄鬼的伎俩所蒙蔽!” 王景昌则说道:“仅仅是因为打了几场小小的胜仗,又造出了一支火枪,居然就居功自傲,向陛下提出了这么个天大的过分要求,微臣万万不能理解。请陛下降旨,微臣即刻率领一支大军,以谋逆之罪抓捕江小龙,同时将他的所谓江家军人马一网打尽!” 莫靖明则说:“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就该当千刀万剐。陛下,请将此贼交与微臣。微臣敢向陛下保证,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皇上淡定地看了看所有人,微微摆摆手说道:“江家军已经不复存在了。” “朕昨天想了一夜,感觉这个家伙的心思的确很庞大。他似乎也是为帝国的强盛所谋划,倒也不至于像你们所说的这么的不堪。如果他真的是出于私心,企图夺权,你们认为,以他的性格和谋略,会向朕明目张胆地提出这样的主张吗?” “你们不觉得这样子抢班夺权太过幼稚了吗?他江小龙打仗这么厉害,在这个问题上却会表现得这么的愚蠢和幼稚?” “可是皇上……”赵吉财反驳道:“国家强盛难道就需要由他一个人来说了算吗?我们这些部门,这么多忠心耿耿的老臣,难道就不如他一个?非要听他一个人来指手画脚?” 骆荆山则说道:“皇上,兴许他这个人,打仗有那么一点点的能耐,造火枪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学识,但是并不保证他在其他的方面不是白痴啊!本来他就还小嘛,不可能什么都很有经验吧?再者说了,他的野心这么大,说句不中听的话,难道他连陛下也不放在眼中了吗?” 王景昌则说道:“收拾这种叛贼也简单。圣上,下旨吧,臣下立刻将他杀了干净!” “不不不……”莫靖明狞笑着说道:“杀了就不好玩了!陛下,把他交给我吧。我能让他生不如死,而且还能警示天下所有的人,这种叛贼逆子的下场将会是多么的惨烈!” 皇上撇了撇嘴说道:“他没有你们说的这么简单。此子所谋甚大,但是就此判断他是个叛臣贼子,这个结论下得过于草率了。” 这个很私密的会议开了几个时辰,所有与会的大臣们都极力想说服皇上,江小龙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叛臣贼子,应当千刀万剐,死有余辜。尽管这些关于皇帝的重臣们空前一致地极力劝说要严办江小龙,但是皇上一直处在冷静的思索之中,会议的结果最终不了了之。 第二天和第三天,皇上的近侍们发现他多次跑去御书房,盯着江小龙他们留下来的那支步枪出神,有时候一看就是老半天,什么话也不说。 到了第四天,皇上召见了一位懂得军械操作的军官来,让他带着缴获来的西洋火枪和江小龙他们制造的新式步枪,分别操作给他看。 他们骑马来到了御用的西山居花苑,找到一个僻静的小丛林附近试枪。 那军官一直是负责管理缴获的西方军队的武器的,所以对这些器械的操作倒也十分的熟悉。江小龙他们那天验枪的时候,他也在场,认真地观摩了他们这款新式步枪应该如何操作。 他首先试射的是缴获来的西洋火枪。 这款枪的结构十分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却有些复杂和步骤繁琐。那军官首先用通条缠着一块布,从枪口伸进去擦拭枪管。然后填进去火药,再用通条捣实枪管里面的火药。 接下来从枪口往枪管里面填进去一颗弹丸,然后在枪管的后方安装引信。 这一切都做完以后,他开始点火燃烧印信,并举枪瞄准了远方的一根树枝。 在轰然一声枪响之中,大约五、六十米外的一截树枝被打断了。 那军官收枪,转身对皇上下跪行礼。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接着试试护国公大人他们造的那支步枪。” 军官叩头接旨后转身,拿起江小龙他们制造的那支新式步枪,捡起桌上一枚亮晶晶的铜制枪弹,填弹入仓,推弹上膛,举枪瞄准,两秒钟之后扣动扳机。 只听一声清脆的枪响,大约一百米外的一段树枝被拦腰打断。 这个效果是可以营造出来的。实际上这个军官的内心也是非常喜爱这款新式步枪的。 所以在试射的时候,他用西洋火枪打的是较近距离的树枝。而在使用新式步枪的时候,故意打向了树林的深处。 他的枪法并不是很好,试射这款新式步枪也是头一次。但是好在前方的树林子很密,他的运气又不错,果然还是打飞了一截树枝——其实比他真正瞄准的那根树枝还要远。 两枪操作完毕,那军官又跪在了皇上的面前,等候新的旨意。但是皇上根本就没有理睬他,任由他跪了好长的时间,他就像没有看见身前的这个人一样,目光盯在树林的深处,久久不语。 从刚才的表演来看,西洋火枪和新式步枪的差距之大,是显而易见的。 无论是从枪支操作的简易程度、射速、威力、射距等各个角度上来看,新式步枪无疑都完全碾压了缴获的西洋火枪。那名军官还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西洋火枪在雨天是无法使用的,而新式步枪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皇上沉思良久,忽然轻声说道:“护国公大人曾经说过:军队不可能等,西方列强更不可能等……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啊……” 又过了两天之后,皇上终于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江小龙。 两个人谁也没有提及几天前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皇上更不可能提到,他曾经针对江小龙的提议,秘密地召开过一个保密级别很高的高层会议。 他只是淡淡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朕知道,你是想为朝廷、为帝国做一点事情的,这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私心或者说是野心——朕还是了解你的。” “但是你现在闹的这么一出,怎么看都是胃口好大的样子——至少在许多人的心里会是这么看的。我说你怎么会想到要搞这么大的花样呢?有谁知道这么做能不能行?” 江小龙从容地回答道:“建立发改部门来指导整个国家的官僚体制的改革,以适应新形势的发展,这其实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办法了。” “由于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大规模地开办学校、开各种矿场、开各种工厂,还有许许多多的各种基建项目,并且还要立刻着手修建公路和铁路,开办银行之类的。这么多的事情,仅仅是我们现在的三司六部是根本就管不过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还要建立很多个新的部司?这些部司的头头都是特么的尚书?我们需要这么多的尚书?” “的确是要建立很多个部门。不过这些部门的建立和人选的安排,还是需要陛下定夺。臣只是建议这么做。因为只有这么做,一个新的、适应现代化需要的官僚机构才能更好地领导和运作国家建设得问题。所谓现代化,简单说就是富国强兵。” “你刚才说了一大堆的东西,老实说,朕都没有听明白。比如说什么公路、铁路……还有,银行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第2章 (一五四)航空母舰和战列舰 “银行其实就是钱庄的升级版。开办银行就是要建立一个新的、规模更大的金融体系,让钱能更好的、更合理地运作起来。因为一个国家的富强,首先就是需要有钱。需要有许许多多的钱。” “一切问题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钱字。如果想要让咱们的军队都有好的装备,那就需要钱,非常多的钱。光是一百万支新型的步枪,那就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山鹰帝国的军队怕死没有错,但是他们有别的方法来提高战斗力。不就是装备吗?钱啊!不就是给养吗?钱啊!不就是新科技吗?钱啊!只要有大把的钱,他们就会变得很厉害。” “山鹰帝国的人都很怕死吗?” “他们的理念跟我们不一样。在他们的意识里头会认为,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所以当官的并不提倡士兵们去做无谓的牺牲。” “他们认为,谁也没有权利去要求手下的士兵们必须去战死,即使是军队里的最高长官,也没有这个权利。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战斗力不强。臣认为,山鹰帝国很快就会拥有这个世界上战斗力最强的军队。” “你认为他们会是战斗力最强的国家?就那帮你所说的怕死鬼?那朕就有些不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军队有不少。比如说樱花帝国的武士,比如说顽强的铁血神兽帝国的那些疯子,还有就是强悍的暴风帝国的那帮狂人们。” “在世人们的眼中看来,他们这都是一些疯狂的不要命的野兽部队。可是凭什么你就认为,这些都不重要,而最为怕死的山鹰帝国,才是他们中间最强的?” “正是因为他们非常怕死,所以他们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减少牺牲——那就是大力地发展武器。武器是衡量一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标志,武器越先进,军队的战斗力就越强。” “曾经流行的一个观点是武器先进不代表战斗力强,那么试问,用大刀和长矛去对付一支冲锋枪会是什么结果?——显而易见,武器和人是不可割裂的整体因素。” “武器大大领先,就代表着战斗力的超强。而山鹰帝国就能较快达成这个目标。因为他们不仅拥有世上最强的国力、拥有数不尽的财富,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国家的穿越者最多。” “嘶……”皇上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地说道:“他们的穿越者最多?……” “是的……” 皇上沉默良久,最后说道:“你们穿越者见多识广……朕最近又发现了一些穿越者……朕想改天把你们都召集起来,专门开一次穿越者的会议……朕要好好听一听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看看你们想要把朕的青龙帝国,给搞成一个什么乌七八糟的样子……” 这个会议在几天之后就召开了。虽然这并不表明皇上会听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的“乌七八糟的建议”。但是至少表明他还是有兴趣要听一听的。 也难怪,这次九国入侵青龙帝国的战争,在爆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看不到战争胜利的前景。特别是朝廷内的军政两界的高官中,持有必败观点的人不在少数。 要不是江小龙、叶剑飞、福王等等这些中流砥柱们的率部浴血奋战,这场战争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即使是到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人们仍然是心有余悸的。而且这次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实际的情况明眼人都看得清楚,青龙帝国并没有取得完全的胜利。按照樱花帝国等一些谈判代表的说法:“这只是终止战争的谈判,双方的代表应该是平等的,而绝不是战胜国对战败一方的审判。” 在动员了上千万人参战的情况下,最终还打成了这样的结果,不能不让人感到心有余悸。 假如战争再一次爆发,青龙国到底还能有多少的底气? 而江小龙不仅在这次战争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而且在战后的很短的时间之内,他又拿出了非常先进的新式步枪。这款步枪就目前来说,已经领先于西方国家正在战场上使用的火枪了。 这一点让皇帝感觉到:无论他有多么的不情愿或不理解,江小龙这个人还是必须要高度重视的;他所提出的任何意见,都是需要认真对待的。 也就是基于这样的思想,无论皇上的心腹重臣们怎么异口同声地强烈反对,皇上都不可能把江小龙的意见束之高阁,不置可否。 这个由皇上来亲自举办的、后来在史上被称为划时代的商讨和决策的会议,是在被誉为京都最美皇家花苑的“祥瑞园”进行的。在这花团锦簇、万物争辉的环境下,整个会议最初的气氛是轻松祥和的。后世的史学家称之称为“祥瑞园会议”,并认为它彻底改变了青龙国的历史。 按照《天京日报》创始人梁浩然的建议,会议被办成了以清谈为主的酒会形式。 几乎所有被发现的穿越者,都被召集到了会议中来。皇帝自然还是坐北朝南,端坐在会议现场最为醒目的地方。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了许多的盘子,除了高高垒起的各种肉类,时鲜水果也被堆放了许多,这使得皇上的视野被遮去了大半,令他有些恼火。 “朕都看不到下面这些人的脸了,摆这么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认为朕吃得完吗?” 李公公唯唯诺诺,赶紧吩咐人撤下去一些。 其实御膳房是有精致的菜肴的,但是现在的皇上显然并不喜欢那些。他经常连筷子都不要,伸手就抓着大块的肉来吃,抓着各种水果来啃——尽管他并不是来自于草原,但是在饮食上面,他的随意和粗放简直跟草原民族毫无二致。 参加会议的除了穿越者之外,格外惹人瞩目的就是内阁首辅大人骆荆山和中书令大人赵吉财两个人了。他们分坐在皇上的左右。 这两个人都是老学究,博览群书而且辩才无碍。皇上找他们来,当然是想让他们用自己的学识来跟这些穿越者们辩论一番,看看谁说得更有道理一些。 筵席刚一开始,皇上就把议题简单地说了一下:“前几天,护国公大人向朕提出了要建立一个新的部门,叫做发改司的。他说建立这个新的部门,目的就是要把现在朝廷的所有官僚机构统统都打破,然后重新建立一些新的乱七八糟的部门。”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提议,同时也是一个很令人费解的提议。说实在的,目前的官僚机构已经运行了许多年,一直完好无缺。朕也看不出有什么改革的必要。” “当然,你们都是穿越者。见多识广,学识非凡。所以朕就想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发改司,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它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而且究竟有什么必要?” 皇上的话刚一说完,中书令大人赵吉财就气势汹汹地说道:“启禀皇上,这分明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欲,企图大权独揽,左右朝纲,架空圣上,以富国强兵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借口,最终实现某些人的狼子野心。圣上明察秋毫,当然不会为这些小人的愚蠢鬼魅伎俩所迷惑。” 内阁首辅大人骆荆山则把矛头更进一步地对准了江小龙,说道:“护国公大人,您是否认为研制出了一把火枪和打了那么小小的两场胜仗,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江小龙抬眼往上看了一下,见皇上正满面微笑地专心用刀切着面前的一支大羊腿,毫无要发表什么看法的意思,便也微微一笑,准备回应这两个人的发难。 没想到他正准备开口,却听得另一边有人声若洪钟地嚷道:“皇上明鉴!在这里微臣只想问赵大人和骆大人一句话:这款新式的步枪,比之洋人在战场上的火枪,相差几何?” 众人抬眼望去,原来是坐在江小龙对面案几后的一名身形高大的壮汉在发言。 通过刚才筵席前的自我介绍,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位新近被发现的穿越者,名字叫做潘道乾,前世曾是一名数控机床的设计者。在机械设计和数字应用上颇有造诣。 潘道乾发问之后,骆荆山和赵吉财两人便赶忙向皇上望去,却见皇上依然微笑不语,正准备将刚刚切下来的一大块羊腿肉送进自己的口中。 赵吉财便转过头来,声色俱厉地说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我大青龙帝国没有火枪,不也是一样在定州城外,将那些个洋人们打得抱头鼠窜?现在不过是做出了区区几支火枪而已。我大青龙帝国历史悠久,兵法博大精深,皇上深谋远虑,岂是你们所能揣测的?” 潘道乾没有理会赵吉财所说的那些,而是平心静气地说道:“江大人设计制造的这款步枪我看了,在我们那里被称为是老套筒。这是一款非常落后的设计——当然,一切才刚刚起步,江大人在没有理论支撑,并在只有原始的机械和金属加工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以我所知,与老套筒同时代的有三款更为优良的世界名枪,一款叫做98k,一款叫做恩菲尔德步枪,还有一款叫做友板三八式步枪——也就是当时老百姓们俗称的三八大盖。” “后来没过多久,这三款枪就逐渐被淘汰了。人们耳熟能详的都是什么加兰德步枪,还有后来出现的一款叫做卡拉什尼科夫一九四七年式自动步枪,也就是后来名震世界的ak-47。它们的先后出世,大大增强了武器的效力,也改变了战场上的许多作战方式和战术理念。” “及至后来出现的斯太尔aug步枪、m4a1自动步枪、g36突击步枪等等等等那就更不用说了。老式步枪跟它们根本不能相比。” 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通,骆荆山就皱着眉头问道:“你究竟想说明些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们的步枪研究还才刚刚起步,更不用说冲锋枪、机关枪等等之类的研究和发明了。眼下的这款新式步枪,只比大刀、长矛和弓弩之类的稍好一点而已,不值一提。” 他的这番话不是说给赵吉财和骆荆山两个人听的,而是直接说给皇上听的。 皇上面不改色,但是内心的震动还是不小的。他正在切肉的动作显然慢了下来。 魏语新插口说道:“不是,我想说的是,我们不仅要造枪,还要大规模地造炮,将来的战争如果没有重武器,光靠枪来打仗,是会被人家的大规模火炮所全面压制的。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联军只用几门小炮就发挥了很大的威力,连纵横天下的戈尔丹骑兵都吃尽了苦头,一败涂地。那要是几百门大口径的火炮来一个万炮齐轰呢?会是个什么效果?” “可是……”骆荆山万分不解地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跟护国公大人所说的发改司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怎么没关系?我们都看见了,这款步枪一次只能打出一颗子弹。而冲锋枪和机关枪是能在一瞬间就打出很多很多颗子弹的连发火枪。”潘道乾只解释了一下刚刚涉及到的新鲜名词,并没有对骆荆山所提出的问题进行全面的解答。 但是这个解释已经足够震撼皇上以及他的两名老臣的内心世界的了。联军的火枪队已经在实战中让他们大感头疼。试想一下,能有一瞬间打出许多颗子弹的枪械,那得是多么的恐怖啊? 魏语新则不管骆荆山的问话,也不理睬潘道乾的解释,继续插嘴抢话说道:“不是……这些枪都还属于轻武器。说到重武器的话,首先要提到的就是火炮。什么迫击炮、榴弹炮、加农炮等等这些,比联军的那种小口径火炮厉害多了去了!” 张宝庆也插嘴说道:“还有坦克和飞机。这才是我们今后的重点研制目标。” 无数的新名词噼里啪啦劈头盖脑地砸来,让骆荆山和赵吉财目瞪口呆。皇上则微笑着说道:“各位爱卿解释一下,这坦克和飞机什么的,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天京日报》的主编梁浩然很兴奋地插嘴说道:“回皇上:坦克是一种可以把火炮和机枪装上去的一种战车。这东西跑起来的速度可快着呢,什么马都追不上,而且还刀枪不入。” 他指着江小龙他们研制出来的老套筒样枪说道:“这款新式步枪可以很轻松地打爆一个人的脑袋,但是这种子弹如果打在坦克的身上,那就连挠痒痒都不如,连表皮都伤不到分毫。” “飞机却是一种能飞到天上的一种钢铁飞龙。上面能装上火炮和机枪。我们能用这种东西飞跃千里,想打敌人的什么地方就打什么地方。” 赵吉财很愤怒,大声咆哮道:“你们不要妖言惑众,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哪来的这么许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他的话还没能说完,梁浩然就又接着说道:“其实还有海上的战舰。这次九国联军主要是从海上来的。我们如果能造出巨大的战列舰和航空母舰的话,他们根本就靠不近我们的海岸……” 魏语新插话打断了这个主编的话,说道:“不是,这有航空母舰就够了,你提战列舰干嘛啊?有了航空母舰,战列舰我们就不需要了……” 皇上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梁浩然说道:“回圣上:战列舰和航空母舰都是铁甲战舰。它们都是能在海上航行的钢铁城市。每一艘战舰上都能住几千号的官兵。战列舰上的巨炮极其恐怖。在我们的认知中,最大的战列舰大炮的炮弹能达到三千斤以上,可以打到一百里之外的目标。” “更为恐怖的是:巨舰上一共有九门这样的大炮,一次齐射就能轻轻松松地摧毁一座城市……” 他所说的肯定是他们所来的那个历史中的大和级战列舰。在那个历史中,二战时期的霓虹国的大和级战列舰——实际只制造出来了两艘,分别是“大和号”和“武藏号”——这是那个时空中,人类历史上所制造出来的最大型的战列舰,没有之一。 但也就是从这两艘大和级战舰之后,战列舰这种作为最恐怖的炮舰的存在,却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它们是战列舰的时代的巅峰之作,也是战列舰谢幕之前的最后一次闪亮登场——因为,它们已经无法适应新的海战时代的要求了。 在辽阔的海洋战场上,米军动用了蝗虫一般密集的战机,对这两艘没有飞机护航的大和级战列舰,发动了极为猛烈的攻势。最终,这两艘承载着大和民族最为骄傲的战列舰,在经过无数官兵们的热血作战,拼命的挣扎一番之后,都毫无悬念地先后葬身于汪洋大海之下。 当然,梁浩然跟魏语新他们不一样。他身上的文人气质多一些,对数字没有那么的严谨,说话不免有夸张的成分。大和号战列舰的主炮射程实际只有四十二公里多一点,并没有达到百里之遥,而且更不能说一次齐射就能够摧毁一座城市。 “还有航空母舰。这种钢铁城市上面能装好多的飞机,轻轻松松就能打击数千里海外的敌人的目标,把他们全都揍成一堆堆的渣渣……” “不是……我们当然是要造航空母舰。战列舰已经是过时的理念了……”魏语新插嘴说道。 “过时?”梁浩然瞪着眼睛,指着那款新式步枪说道:“这老套筒过时不过时?你要起步不还是得先造这种东西?我当然知道航空母舰是多么伟大的东西,但是战列舰多威武啊?光是看着它们的模型我都会激动得浑身发抖,直打哆嗦……” “航空母舰才是发展的方向,大炮巨舰时代在我们那个时候就已经是过时的东西了。战列舰再厉害,打得过航空母舰吗?” “你可拉倒吧,现在连飞机都还没有造出来就想上马做航空母舰,你咋不上天呢?如今这个时代,海军还没起步呢,你最起码还是得靠舰炮来说话吧。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谁的战舰吨位大,火炮口径粗,谁就牛。怎么着,你还别不服,你就是想现在就造出一艘大和级战列舰?不是我小看你,你还真就造不出来……” 几个穿越者争先恐后,越吹越兴奋,根本不在乎在场的其他人能不能听得懂。骆荆山和赵吉财两个人则是当场傻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完全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也就没有办法插得上话。 皇上留心观察着这几个人,发现江小龙微笑不语,其他几个穿越者却像是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似的,一个比一个说得兴奋,还互相争论,根本就不像是事前大家都串通好了之后,一齐跑到这里来蒙事儿的样子。 这不,就为了造不造战列舰的事儿,这还有人面红耳赤地争论上了——但是这些个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这些新鲜玩意儿真的是有可能造得出来的吗? 而骆荆山和赵吉财这两个人本来信心十足,准备让江小龙难以自圆其说、当场丢脸的。没想到这位护国公大人尚未开口,他们自己就已经遭到了暴力碾压。在一众穿越者自顾自地一番互相狂轰滥炸之下,他们像是看客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地就被打成了一堆渣渣。 最后,骆荆山仍试图进行绝地反击,色厉内荏地嚷道:“我们今天是来讨论护国公大人的提议的。他说要把现在的官僚体制全部打破,重新建造。你们刚才所说的这些天方夜谭一般的乌七八糟的东西,跟我们要谈论的主题有什么关系?” 第2章 (一五五)董事长 “当然有关系了!”潘道乾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这些东西仅仅靠着工部的那些人能造的出来吗?这些东西他们这帮老爷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建造了吧?” 江小龙这时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启禀皇上:要建造他们所说的这些厉害的武器,当然不是一天就可能会实现的。这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和许多人的艰苦的努力才行。是需要无数懂行的专家们一起来努力奋斗,才有可能把他们变成为现实的。”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现在的教育体制,仅仅靠圣贤文章、八股作文、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等等,当然是不可能造出这些东西来的。所以我们需要大量的新式学校,培养出无数懂这些方面学识的人来,再由这些无数学了这里面知识的人的共同努力,才能一步一步地实现这些东西。” “同时我们还需要大量的采矿。不仅仅是钢铁,还有铝、铜、锌、铬、镍、银、铅以及橡胶、石油和煤炭等等。而挖出来的这些矿产以及相应的物品,则需要运输。所以我们还需要四通八达的公路网、铁路网以及装卸码头等等。同时还要配备无数的汽车、火车和大吨位的货船。” “但是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前景固然很美好,但是要制造这些东西,我们还需要能源,不仅有刚才所说的煤炭和石油,同时还需要大量的电力。因此我们要建造大批的发电厂。” “还有就是大批的工厂了。大家都知道,仅仅靠德智锻冶,我们就是要让所有的军队都列装老套筒这种最初级、最简陋的步枪,光是靠他们这几个工匠师傅的话,那是几十年都无法实现的。” “我们需要大量的各种专业制造工厂——甚至是超大型的工业城。只有做到了这些,我们才有可能实现上述的那些东西。让帝国真正强盛起来的,是必须首先让帝国全面实现工业化。这一点就靠现有的礼部和工部也是不可能承担得起的。” “实际上,要全面实现工业化,六部全都加起来也负不起这个责。我们不是想要打破这六个部,而是要把它们强化和细化,建立出更多的部门,让它们各负其责,建立起更加庞大、掌管和运作更多的事情的官僚体系。” “因为我们要达到的目标非常庞大,所以需要的资金多到不可计数。所以我们还必须要建立新的金融体系,来帮助我们实现这些目标,最终达到富国强兵的美好愿景。” 这些话以及前面所提到的坦克飞机大炮和军舰等等事情,强烈震撼了包括皇上在内的几个人的内心。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被震晕了,感觉到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太过恐怖,无数的无法理解的新名词扑面而来,砸得他们应接不暇,好半天的时间都难以消化和接受。 他们在内心纠结和挣扎了老半天,最后只好将筵席草草地收场。皇上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就离席而去,众人也就跟着散了。 会后,江小龙匆匆赶到皇城东门外的大街上,在太医院的附近找到了一家叫做“天京同仁堂”的大型药铺。 这个药铺是由一个叫做刘和仁的人开办的。他原先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后来跟着一批因年纪大了而告老还乡的老太医们一起告老退休。他原本就是天京本地人,因此就在太医院的附近租赁了这所药铺,为周边的老百姓们看病抓药。 现在的刘和仁已经年老体衰,无法继续经营这个药店。而他的两个儿子却又都不愿意继承他的衣钵来继续从医,所以就想着要转让。当万紫霞和李蕴茹找到太医院的院使秦子婴的时候,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们两个。万紫霞和李蕴茹一听非常高兴,马上就去接手了这家药铺,改名为“天京医院”。 “这个牌子有点大啊!”江小龙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里面忙得一塌糊涂。 万紫霞、李蕴茹、杨晟鲁以及太医院的大夫高清远和廖振珽等人都在忙着打扫和重新布置整个药铺。后两个人还带着各自的几个徒弟前来帮忙。 这两个人在跟万紫霞等人的接触中,对她们的新奇的医疗技术都发生了很大的兴趣,一心一意想要看看他们医治病人的手段。虽然他们还难以摆脱自己的平生所学,但是万紫霞她们的理论却更加的吸引人,使得这两位颇负盛名的太医院的名医,都充满了好奇心。 “这就是我们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万紫霞笑眯眯地说道:“我们要在这里创造辉煌的历史。大青龙帝国的现代医学发展将从今天……不,从前天开始,就算是闪亮登场了!” “你们需要马上找一位财务人员。”江小龙笑道。 “为什么?”万紫霞有些不解,说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招收学生,并且进行培训。光靠我们几个,是很难发展壮大的。招财务人员这种事情还不是当务之急吧?” “不招财务人员的话,你们又怎么能迅速发展壮大?”江小龙说道。 “目前来说,国家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医学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朝廷会考虑的建设重点。”李蕴茹插话说道:“我们看的很清楚,太医院的经费他们自己都不够用,朝廷更不可能拨银子给我们。就我们的目前来说,可能只有给人看看病才能有点儿收入。哪儿有什么资金去想扩大的事情?” “哇!分析得如此透彻,不愧是拿手术刀的!”江小龙竖起了大拇指。随即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既然你们都看的这么清楚,那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过要融资呢?通过融资不是可以尽快地让你们发展起来吗?” “融资?还鼓捣上市呢!”李蕴茹没好气地指着周围帮忙的人群,用很没礼貌的嘲讽口吻说道:“目前知道我们医疗水平的就这么几个白痴一样的家伙,要让社会认识我们还早得很。而他们这些家伙又都是一些只能每月领朝廷俸禄、穷得叮当响的人,谁会给我们投资?” “哇!简直是毫无人性的理科学霸妹……”江小龙和万紫霞几乎同时要脱口而出了:“简直是不顾场合,也不顾人家的颜面……说话直白到像是要直接脱掉-人家的裤纸……” 江小龙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还有我呢吗?好歹我现在也算是一个小财主好不好?我准备先拿十万金币出来给你们用用。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算是一个股东了吧?” “十万……金币?”两个女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棒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的?” “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子看着我?难道我就不能有点钱吗?”江小龙奇怪道:“我现在可是个护国公大人啊!一个这么高爵位的王爷,难道还不能当你们的一个股东吗?” 这两女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从来只会关心自己学科范围内的事的人,所以并不清楚江小龙从皇上那里得了什么赏赐,又封了什么爵位。在她们的印象中,他还是那个一天到晚穿着随意、甚至是有些邋遢的小家伙呢。 “岂止是当股东?”万紫霞眉开眼笑地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董事长了!” “现在我发觉你真的很帅很帅!”李蕴茹扶了一下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非常认真地说道:“就像白喉杆菌那么帅!” “……” 江小龙对这个评价非常的无语。 场面忽然因为这个冷笑话而显得气温有些稍稍降低,万紫霞于是说道:“那我们可要好好地筹划一下这笔钱该怎么用了……你的钱什么时候能够到位?” 江小龙从身上摸出皇帝给的那张金卡,说道:“随时都可以,咱们只要在附近随便找个什么钱庄,就能提取出来了……” “天呐!”李蕴茹差点要跳起来了,转身对万紫霞嚷道:“招财务总监!马上!立刻!” 从“天京医院”出来,江小龙沿街往回溜达,路上碰到了《天京日报》的主编梁浩然。他是个十分瘦弱的家伙,略微有些习惯性的驼背,因此看起来和江小龙差不多高。 一看见他的这副小老头儿的样子,江小龙就在心中直嘀咕:“要是能把这家伙给捋直了,说不准能有一米七五以上呢。” 梁浩然一看见他就急忙抬手叫道:“哎哎,您等会儿,我正想找您呐……” 他从街对面一路小跑过来,既想伸手出来握手,又想抱拳作揖,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的。 江小龙便率先伸出手来握了握,说道:“咱们还是按照咱们那个世界的规矩来吧……您找我干嘛呀,梁总编?” 梁浩然一口的京片子,跟他在一起江小龙忍不住也带了点儿京腔。 “来采访您呐!”梁浩然说道:“我就琢磨着要给您整一专访……特大版面内种……” “我有什么好采访的?闲散人员一个,跟盲流儿差不多……” “哎,您可别介!这整座京城里边儿除了皇上之外,就数您的名气最大了,不采访您我就是在犯罪啊!” 梁浩然眉飞色舞地说道:“您说您这小小年纪的,一出道儿就打下了无数传奇般的胜仗。就算是您现在手头儿上没兵了,那也是堂堂的护国公大人啊!” “这边儿这历史上,能有您这么辉煌的,您可算是头一号了。就想当年内什么三国时期的周郎,那也照您是差远了。我就琢磨着是不是给您整点儿行头,也来个羽扇纶巾什么的……” “踩乎我呢?”江小龙笑着反击道:“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 两个人正兴高采烈说着话呢,忽见远处的行人惊恐地散开,两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大汉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他们虎背熊腰,一脸肃然,长袍后面的腰间隐约闪现着佩刀的刀柄,一看就知道是在宫里面当差的家伙,只是不知道是属于什么编制的。 这两名大汉浑身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凶悍之气,行人见了无不赶快躲闪到一边儿去,有些埋头不看路的家伙刚一靠近那两人,就被他们挥胳膊给赶一边儿去了,路人惊觉之后也赶紧快步躲开。 江小龙打眼望去,这两名大汉身后的街对面,也有两名一样打扮的黑衣大汉,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们倒是没有挥胳膊赶人,但是眉宇间的肃杀之气也十分的吓人,路人见了避之犹恐不及。 在前面两名大汉的身后,大约二十多米处,有一群身着华丽的小孩子正叽叽喳喳地嬉闹着走过来。 他们大多都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大的也不过是十六七岁,最小的估计十岁都不到。 这些孩子虽然看起来身份尊贵,但是闹腾起来却跟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们有些人手中拿着精致小巧的手弩,有的人手中拿的是铁制的弹弓,还有的人手中是捕捉昆虫、蝴蝶的扑蝴蝶网,还有钓竿和渔网,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些孩子手中的长长的竹竿。 梁浩然解释道:“那是粘知了用的……” “粘杆处?”江小龙惊讶地说道:“莫不是大清王朝的四皇子胤禛也穿越过来了?” 梁浩然苦笑着说道:“他们就是一群小娃娃……” 江小龙抬眼望去,觉得还真是一群调皮的孩子。只是为首的那个孩子脸色有些阴沉和傲气,跟他的年龄完全不符,也不像周围的那些孩子们那么的闹腾。所有的孩子都以这个孩子为中心,看来他就是他们的头儿。 “内个家伙的名字叫做多伦羲贵,是福王殿下的大儿子。他其实不是这里面最有地位的。最有地位的是应该是当今圣上的大儿子,就是多伦羲贵身边那个又高又瘦的公子哥。” “这个大皇子的性格比较内向和懦弱,一点都不像他的父皇,平时还经常被他的妹妹欺负——就是明阳公主。所以他虽然在这群孩子们中的地位是最尊崇的,却是多伦羲贵来当这帮孩子们的头头。” 梁浩然介绍完了就说道:“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要是摊上了这帮小祖宗,那可就麻烦大了……” 临走前,江小龙再次很注意地观察了一下那帮孩子,觉得从表面上看,他们吵吵嚷嚷的,似乎一派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实际上,多看两眼就能观察到他们的贵气、傲气和跋扈。他们对周遭的一切人和物都视若无睹、骨子里透出来的是满满的睥睨众生的姿态。 而那几个远远环绕着他们的黑衣人也似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似的,大家都保持着大约二三十米的距离——对于他们的护卫,这帮孩子也是熟视无睹。 “他们怎么能擅离皇宫呢?”江小龙一边走一边问道。 梁浩然笑了笑说道:“从规矩上讲,当然是禁止他们擅自离宫的了。但是这帮家伙非要跑出来玩,侍卫和太监们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你没看见那些黑衣人么?那可都是大内的高手。只要他们有一个人在,等闲的街坊泼皮无赖们就是十几个人都近不了身。你看看这帮侍卫一共来了几个?” “还有,这帮孩子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呢,你看不见他们,因为他们不是黑衣服,是便服。你以为呀?这阵势,就是碰上百十号的散兵游勇,也不可能伤得了这些孩子。何况这还是在京城,根本就没有这种危险。” “而且这帮孩子自己手中还有凶器,别看他们的年纪小,但是要说打架杀人的话,他们也不会当回事的。就连京都府都不敢管他们。” 两个人回到了客栈。梁浩然自来熟,也不问江小龙有没有什么想法,一进客栈的大门就叫了伙计过来,开口就点了几样菜和一瓶竹叶青,叫伙计马上送到江小龙的房间去,一边还笑着对江小龙道:“我就爱喝这种酒,您随意……” 一进房间,梁浩然就自己动手泡了茶,就跟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似的,江小龙反倒像是个客人,梁浩然一边冲茶,一边问江小龙道:“我说您老儿这是为什么呀?好好的一支江家军,谁还没说什么呢,您就自个儿把它给解散了。老实告诉你说,当时我就一直跟在皇上的身边。他还眼巴巴地等着想要收编呢。” “哪儿有什么江家军?”江小龙淡淡地说道:“跟着我的那些兵,打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些工匠车夫了,皇上也不缺这种人。” “高明!”梁浩然伸出大拇指,笑容中满满都是压根儿不相信的符号。 伙计推门进来,端上一盘子金珠翡翠拌猪耳以及一瓶上等竹叶青,外加两个精致的水晶杯。 梁浩然自己动手斟了一杯酒给江小龙,然后给自己也满上,迫不及待地先喝了一口。接着他把两只筷子在桌面上墩墩齐,夹了块猪耳朵送进嘴里,这才含混不清地伸筷子指着盘子说道:“吃吃,别客气。这道菜在全京城,就数这天一居最是地道,连御膳房都比不上。” “你这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江小龙笑道。 “瞧您这话说的!您老儿现在可是堂堂的护国公大人,京城里响当当的大人物,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说道:“您这回儿可闹得动静有点儿大。还想整出个什么发改司来。” “虽然说兄弟我是举双手赞成您的主张。但是您这刚才这么一惊一乍,可真把皇上给吓着了。这还是得亏了是您,身上背着无数的赫赫战功,最近又折腾出了一支老套筒来——试枪那天我还真为您捏了把汗,生怕您当时突然炸了膛——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穿越者,能看不出危险吗?” “我当时可是一下子就看穿了,你们那老套筒的工艺和材料都不过关,好在你当时够果断,也狗屎运泛滥,那一枪打得实在是精彩——说实话要不是您有这些背景,换个人说要改革的话,皇上立马就把他给咔嚓了。” “还发改司?朕现在就先把您给发改咯,你信不信?……” 江小龙微微一笑:“您说话这胆子可真大!就冲您刚才这番话,最仁慈也是个斩立决……” “我胆子哪儿比得上您呐?咱们这帮穿越者中谁都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做——但也就是您老人家,敢提出这所谓的官僚机构改革的问题——别的穿越者可没人敢说啊。整个京城,呃不,整个感觉,也就您敢跟皇上面前毫无忌讳地提出来了。而且还一步到位,直接就提发改司的事儿。要说胆儿肥,还得数您,江大元帅!” 江小龙乐了,说:“你们可够阴的哈,敢情都等着我出头放炮呢是吧?” “谁让您是军旅中人呢?您不放炮还好意思等着我们这一帮文人来放啊?”他随后话锋一转,又说道:“唉,其实这京城里还有大把穿越者在潜水呢,要不要认识一下啊?” “有什么好处?不也都是等着我来放炮的吗?” “矫情!”梁浩然笑道:“过几天有我们自发组织的一个趴体,参加的绝大部分都是穿越者,到时候时间地点我再提前通知你哈……” 江小龙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道:“我有说我感兴趣了吗?” “必须的……”梁浩然满不在乎地说道:“因为您内个发改司的提案,是会得到我们所有人的全力支持的……” “还是想拿我当枪使……”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的,配合我做一个专访。另外,我再叫个画家来,给你画一幅骑在战马上的英姿飒爽的画像,就像拿破仑那张那样,右手举刀,眺望远方,睥睨众生,一往无前,整个画面让人一看就会立刻产生一种纵横四海、所向无敌的征服者的感觉。你觉得怎么样?……” 第2章 (一五六)荒唐无度的周王 “想都别想!”江小龙笑道:“你要是想喝酒就在这儿好好地喝,如果说什么想要做专访,信不信我立刻叫几个当兵的来把你轰出去……” “别介啊,我这不也是为了宣传宣传您的伟光正的形象吗……” “再说这个话题一个字,我可就真的要喊人了哈!”江小龙作势起身,要往外走。 “好好好,我投降!”梁浩然见他这副样子了,只好说道:“再说,再说,咱换个时间再说这事儿好不好?现在只喝酒……” 他举起自己面前的小杯,滋溜一下喝了个干净,然后一边给自己的杯子斟满,一边又说道:“你等我消息,过两天我通知你——就是内个趴体,您必须得来……” 这次喝酒之后,又过了两天,江小龙没有等到梁浩然的趴体的消息,却意外等来了另外一个邀请——来自周王。 前来送信儿的几个人都穿着很华丽、很贵气的衣服,在门外等候的时候看起来架子十足,但是进门之后却又非常的恭敬,甚至有些卑微。为首的那人对江小龙说道:“我家主人非常仰慕护国公大人的风采。特意着小人前来,邀请大人百忙之中到柳庄去做一回客,喝一杯新下来的稷山云雾茶。我家主人恳请大人拨冗莅临,给他老人家几分薄面。” 江小龙眉头微皱。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些皇亲国戚有什么瓜葛,但是这可是周王啊!他老人家的面子能不给吗?能用什么借口推脱?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亲王大人位高权重,声名赫赫,在下也是仰慕已久。只是不知大人何时能有空闲,所以……” “有空,有空!”那人喜形于色地弯腰鞠躬说道:“我家主子今天特意吩咐小人,如肯赏光,务必要请得护国公大人前来,对花赏茶,另外还备有薄酒一杯,说是有许多的问题想向大人当面请教。” “车子已经在下面备好了,请大人移驾前往……” 江小龙没办法,只好换了衣服,亲兵也不好带,只是只身跟随他们下了楼。 酒店门口果然停了一溜五辆装潢豪华、车厢宽阔大气的马车。二十余位穿着华丽、气势非凡的仆人和护卫们站在马车边。看见江小龙下得楼来,他们就都毕恭毕敬地向江小龙鞠躬请安。 马车队离开了天京城的南门之后,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来到了柳庄。 远远的,就看见写着古朴沧桑的“柳庄”两个大字的巨大石碑矗立在道旁。石碑后面数百米之外,是占据了大半个视野的高大围墙,这就是周王的庄园。 它几乎占据了整个柳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地,围墙之外的一些民居孤孤零零,显得十分弱小、寒酸,与涂有红色颜料、上覆精美的琉璃瓦的围墙相比,这些民居显得格格不入,十分突兀。 周王大院和它周边的那片民居之外,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田里稀稀落落的,有些农夫正在做着农活儿。 江小龙心想,这里应该被称为“周家庄”,而不是什么柳庄。 江小龙到访的消息,早就由马车队领头的派人飞马报到了庄院里。当江小龙他们赶到柳庄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许多人已经走出了庄园的大门,在路边排列成两行,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当马车从他们的当中驶过去的时候,人们纷纷低头弯腰,非常恭敬地行礼。 车队最终在气势恢宏的庄院大门外停了下来,人们簇拥着江小龙走了进去。 庄院里领头来迎接江小龙的是老管家王耀文,据说还是周王给赐的名。他的身后站了一大群女仆,个个年少美貌,神采飞扬却又态度恭谨,令江小龙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感觉像是到了前世的国学女校一般。 王管家惶恐不安地说道:“我家主子不知道护国公大人来的这般快,一大早就出去打猎了。请大人到里面安坐片刻。小人已经派人飞马赶去,报知家主,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 庄院大门之内,宽阔的迎宾大道两旁各种有一排当地人称之为芳华衫的树木——据说这树种非常的名贵,而且极难养活——树虽不高大,但翠绿的树叶间却夹杂着红白相间的花朵,令人赏心悦目。 每棵树下都站有一位年轻的女仆,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个个美貌惊人,只是由于年纪较小,脸庞和身材都还有些显得稚嫩。从庄院的大门到会客厅有数百米之遥,少年女仆的队列竟是一直绵延不绝。 在她们的身后,是五彩缤纷的花园。里面种的都是名贵的纷繁花草,其中好多是江小龙从来没有见过,也叫不出名字来的——当然,他的前世对于这些花花草草的品种鉴别方面,也是个大白痴。铺着青色的玄武石地砖的小径夹杂其间,蜿蜒曲折,不知通向哪里。 高大繁盛的棕蛟榕屹立在花园之中,覆盖出大片的阴凉地带。树下遥遥可见高大的假山、覆着绚丽色彩的琉璃瓦的凉亭、古朴厚重的石碑、巨大的石雕以及弯如拱月般的玉带桥。 ——江小龙对这个庄院的宽阔奢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暗想:这周王的庄院虽然与京城磅礴大气的皇家花园风格迥异,但是其豪华奢靡的程度却也不遑多让。 会客厅宽阔高大,每根柱子都有一米的直径。这些柱子的材质都是正宗的西凉玉石。柱子的表面都刻有精美的浮雕,或花鸟鱼虫、或美少女飞天而舞,每个柱子的图案都各有不同,但是无一例外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上千平米的客厅正中走道的两侧的都安置着昂贵的花梨木座椅,那些座椅上都早已坐了几位客人。当江小龙走进会客大厅的时候,那几个人客人早已纷纷起身,举手行礼问安。 众人在王管家的陪同下团团作揖,站在左侧的一名年轻人率先自我介绍道:“在下梁攒炳,忝为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只是个从七品的官员,但是却并不能小看,因为他就职于中书省。 衙门大,地位自然就会高一些。这就好比后世的一名副科级干部,很不起眼,但是如果他是在国-务院办公厅或其他什么实权部门里当差呢,那可就不能小看了——梁攒炳所就职的中书省就是一个很大的衙门。 另外一个中年人也自我介绍了一番:“在下严正森,忝为都察院佥都御史。” 第三位是一个女性,大约二十余岁年纪,生得是眉清目秀的,颇有几分风韵。她自我介绍道:“小女子周丽琼,是《天京日报》的记者,笔名‘利刃无锋’。” 江小龙对众人一一道了久仰之类的客套话,唯独对周丽琼多看了几眼,悄声说道:“你是个穿越者?!” 他不等对方的回答,也不需要对方的回答。因为他读过许多期的《天京日报》,所以非常熟悉“利刃无锋”这个笔名——这是一个非常男性化的笔名,所写的文章也语言犀利,对人和事物的剖析精准冷酷,情绪奔放热烈,但是江小龙在读的时候就很清楚:利刃无锋所写的文章的这种文笔风格,只能来自于后世! 他或她必定是个穿越者。 不过现在终于遇见了本人,他只觉得,她的名字还真是意外——对于一个才华横溢的知名记者来说,这个名字显得很俗气又很普通。这个想法江小龙当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周丽琼却像是猜到了似的,耸耸肩说道:“穿越来的时候接手的就是这个名字。我倒觉得无所谓,只要笔名是我自己起的就好。” 江小龙自我介绍道:“在下江小龙,目下只是个无官无职的闲散人员。” “江小龙?!”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今天来到周王位于柳庄的宅院拜访,并不是约好了的集体行动,而是互不知情,各有目的,只是刚巧都凑到了一起而已。不仅他们不知道江小龙将要到来——也都不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孩子——就连周王也不知道他们的到访,而且他也没有料到江小龙会来得这么快。 他总觉得江小龙会到处乱逛,手下人找到他也不容易,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是江小龙正在忙着什么事,甚至有可能正在面见皇上——他可是眼下圣上面前的红人,炙手可热。 王管家也觉得很突然,好在他反应很快,临时组织起来的迎接江小龙的阵仗也很有面子。 江小龙年纪虽小,但是声名赫赫,现在不止在青龙帝国,就是在世界上也都早已是威名远扬。虽然他自谦地说自己眼下只是个无官无职的闲散人员,但是在座的几个人中却没有任何人会敢小看他。 难怪刚才的欢迎阵势这么大,客人们起初并不知道新来的嘉宾是谁,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江小龙这一自我介绍,每个客人看他的眼光就都不一样了,再说久仰的话就纷纷显得真诚了许多。尤其是周丽琼,简直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道:“早就想采访你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你,简直是三生加三生,六生有幸啊!” 大家正在热烈地说着话,忽有府中下人来报,说是周王已经回府了。众人急忙迎出会客厅,唯有江小龙像是没有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负手而立,认真而仔细地研究起身边柱子上的浮雕图案起来。 不多时,只听外面一阵热烈的寒暄声,其中一个粗大的男子嗓音大声说道:“免礼免礼!本王很随便的,大家都进去坐吧,不必拘礼……” 身材魁梧,一脸黑须的周王哈哈大笑着,大踏步地走进了会客大厅。从他的表情看,他其实并不怎么理会那几个迎出去的客人——他们的身份和名望都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但是当他一看见江小龙的时候,便立刻满脸堆笑地长揖行礼,说道:“护国公大人今日大驾光临,真是令本王这陋室蓬荜生辉啊!” 江小龙急忙还礼,客气地说道:“惭愧!惭愧!早就想来王爷府上打扰,只是在下无官无职,乃是闲散人员一个。今日见召,实乃诚惶诚恐!” 周王哈哈大笑着说道:“哈哈哈,护国公大人何必自谦?本王跟你一样,眼下也是个无官无职的闲散王爷,哈哈哈,你我简直是难兄难弟一对啊……” 他抓起江小龙的手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多礼。江大帅威名传播于四海,就连那些洋鬼子们听了都会瑟瑟发抖。本王真真仰慕已久。今天来了可要好好叙一叙!” “这不,为了款待贵客,刚才本王还特意出去打猎,幸好得了一些野味。你可不许走。本王还有好多的事情,想要向护国公大人当面请教呢!” 说话之间,他睥睨了另几个到访的宾客一眼,又回转身来向侍女们示意自己需要方便。 几名年轻貌美的侍女立即低头碎步赶来,其中一个熟练地替周王宽松了衣物,另一个早已提了一只精美的黄金夜-壶来。只见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协助着周王的放水活动。 王爷毫不在意有宾客们的在场,一边粗声大气地向大家炫耀着今天打猎的收获,一手叉腰,不管不顾,肆无忌惮,粗鲁豪放地向着那夜壶里面哗啦哗啦泚着他那散发着浓重骚气的黄色液体,另一只手则伸出去,接过第三位侍女递过来的玉质茶杯,仰起脖子来,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猛灌凉茶。 他的这一毫不忌讳的举动,令除江小龙以外的几位客人都有些瞠目结舌。尤其是那个女记者周丽琼,登时脸红起来,微微转身望向门外。那两个男宾客也都颇感尴尬,除了保持脸上僵硬的微笑,两只眼睛却专注地望向地上,似乎地板上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似的。 唯有江小龙,冷眼看着面前的场景,似乎不为所动。 别看他看起来年纪很小,但其实他已是两世为人,见多识广,当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令他感到惊异的。不过在这一刻,他还是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这家伙,只怕比他的皇帝兄弟还要散漫豪放……” 当周王喝完水的时候,他感觉多余的水也刚好放完了。先前那名给他宽衣的侍女急忙从端茶的侍女手中接过湿热的毛巾,服侍周王清理干净。 她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很熟练、自然而且动作轻盈、温柔,显而易见是非常习惯了的。 周王并不耐烦等她们忙碌完。 他伸手推开面前的几个妙龄侍女的脑袋,就这么袒胸露腹,晃荡着宽大的衣襟和还没有遮掩好的小家伙,一边热情地一把抓起江小龙的手,大踏步地走向客厅尽头的主座,一边挥手对着管家说道:“上酒上菜,赶紧开席。本王今天要大宴宾客!” “尤其是咱们的护国公大人,那可不是谁想请就都能请得到的贵客啊!” 他径直走到大厅尽头主座的后面坐下。他面前的案几是由名贵的天山乌紫檀制作,宽大实沉,上覆蓝宝石桌面,光滑如洗。 案几很长,周王与江小龙并肩而坐,绰绰有余。只是案几的下面空空荡荡,他又坐姿不雅,两腿箕张,毫不在意地晃晃荡荡,一边伸手对宾客们招呼道:“你们大家都坐下啊!还都站在那里做什么?莫不是还在跟本王讲客气?” 两位男宾客尴尬万分,在王管家的招呼引领下,战战兢兢地在主位下方两旁的案几后面坐下。周丽琼则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一边低着头坐到周管家安排的座位上,一边用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暗暗骂道:“成何体统……荒淫无度,简直无耻之尤……” 王管家一声令下,侍女和太监仆人们便紧张地忙碌了起来。他们迈着碎步,穿梭往来,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就在大家眼花缭乱之际,他们便在王爷、江小龙和每位宾客面前的案几上都摆放出了各种各样的菜肴和酒水。 周王院府厨房的效率极高,没有多久的时间,每个宾客的面前便堆放了许许多多的杯盘碗盏,食物多到没有任何人能吃得完哪怕是其中三分之一的量。 而那些侍女和仆人们还在不断地上酒上菜,直到每个人面前的案几上都根本放不下为止。 周王端起面前的祖母绿酒杯,非常热情地请身边的江小龙同饮。两只玉质酒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随后,两个人一饮而尽。 然后,周王这才挥挥手对坐在下面的宾客们说道:“敞开了吃,都别客气。本王不仅好客,而且最是随意!你们要是不吃不喝,那就是不给本王的面子了,哈哈哈!” 宾客们闻言,赶忙低头吃喝了起来。王府中专事表演的歌女、舞女们则纷纷来到了大堂上,在一阵鼓乐声中,开始了她们的表演。 江小龙注意到,所有的舞女、歌女都十分的年轻,大多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她们每个人都长得很漂亮,让他联想到了含苞待放的花朵什么的优美词汇。 不过不要看她们都很年幼,唱歌跳舞倒是非常的专业和老练,与京城内着名的歌伎的表演水平相差无几。看来她们平日里的训练还是很下功夫的。 周王对待江小龙十分的客气热情,频频碰杯布菜,而对待下面的那些宾客们则有些漫不经心,几乎无视他们的存在一样。 酒至半酣,周王忽然向左侧宾客身后站立的一名侍女做了一个手势。那女孩子会意,急忙碎步转到前面来,跪着从堆满酒菜的案几下钻爬了进去,开始在周王的腿间做起了温柔细致的服务。 本就尴尬无比的宾客们见此情景,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周丽琼则更是面红若紫,无法抬头。心中翻滚了无数遍各种骂人的词汇:“禽兽……禽兽不如……野蛮无耻……” 这下就连江小龙也多少有些不自在了。因为这个场景就在他的眼前,无论你多么的见多识广,在吃喝的时候观看身边一些不雅的事情,也不是你所喜闻乐见的吧?好比说你见惯了公厕里的各种方便行为,但是这并不等于你乐意在吃饭的时候,看见身边有人在方便吧? 但是周王却没有这种自觉性,他在开心享受的同时,还拍了拍江小龙的肩膀,指着周围侍立的那些侍女们说道:“她们都调教的挺不错的,你好好看看,要是看中了哪一个,你就跟本王说。本王即刻将她叫来,肯定会让老弟高兴的……” 江小龙急忙拱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感谢王爷的盛情!心领,心领……” 他心中暗想:“这家伙表现得如此乖张跋扈,是否是别有用意呢?” 宾客们皆感不自在,周丽琼则更是几乎要离席而去。但是周王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满不在乎地一边自顾自地吃喝,一边问向坐在下面左手第一位的梁攒炳说道:“你……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今天来本王府上,是有什么事情么?” 梁攒炳闻言慌忙丢下手中的食物,起身行礼,十分恭敬地低头回答道:“在下梁攒炳,忝为中书舍人……” “别说那么多本王根本就记不住的东西……”周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粗声大气地说道:“你就说你是干嘛来的吧。” “下……下官听说,王妃的诞辰就在后日……下官于是略备了一些薄礼,孝敬王爷和王妃……不,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梁攒炳一紧张,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哦,这样啊?”周王转头问向他的王管家道:“是有这回事么?是本王的哪位夫人后天要过生日啊?” “回禀王爷,是莞夫人……”王管家说道:“第七房的那个,现居翠竹园里边……” 第2章 (一五七)出手豪阔 “哦,这个我倒不知道。”周王淡淡地说道:“那么,梁大人有心了,礼物就收下了吧……” 王管家对大厅外面嚷了一句什么,只见梁攒炳带来的下人们便七手八脚地抬了好几个大箱子进来,周王府便有人迎了上去,接过礼单,草草交割。 江小龙远远地注意到,周王府的下人们打开了那个大木箱的盖子,略看了一看,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无非是各种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之类的物品。东西确实是不少,一看就是价格非常昂贵的东西,但是王府接收的人也只是走了个过场,往里面翻了一翻,略看了一眼,就挥挥手打发人抬下去了。 “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送起礼来却这等豪奢。这京城果然是个‘藏龙卧虎’的去处……”江小龙暗自想道:“若不是家财万贯,也只能是靠贪污腐败了……否则谁送的起?” 周王根本就不在意那几大箱子里面都有些什么。当他和梁攒炳说完话之后,他就又转头向右,问另一个宾客道:“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今天跑来干嘛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怎么挪动身子,案几下的那名侍女依然在尽心尽力地跪伏在地,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 那宾客闻言便起身行礼道:“下官严正森,任职都察院。今日前来,也是为了给王妃祝寿,略备薄礼,还望王爷大人笑纳……” “哦……”周王转头对江小龙笑道:“原来本王的夫人过生日,本王倒是不记得了。他们却比我还更清楚。倒真是有心了。” 他回过头笑道:“那就抬过来吧……你们费心了,多喝两杯吧……”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对两位宾客说道:“同饮此杯,聊表谢意……” 话没说完,也不管那两个宾客还在说着什么客套话,他就把头又转向了坐在左边第二个位置上的周丽琼,问道:“那位女士,你也是来祝寿的?” 周丽琼无法面对眼前这太污的画面,只好欠身低头说道:“回王爷的话。小女子是《天京日报》的记者周丽琼。皇上有旨,要求报社多宣传宣传皇室家族的和谐美满的生活。主编大人遂令小女子前来采访王爷……” “这是我那位皇上兄弟的旨意?哈哈哈,好好好……”他得意地摸了摸跪伏在他脚前的侍女的头顶,说道:“还采访什么?你们也都看见了,本王的生活很和谐、很美满!” “而且我很勤劳,很辛苦,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他指着面前满满一桌的酒菜说道:“你们看,这野味是我亲自打来的,其他的东西也都是我这农庄里出产穿出来的,真正的自力更生啊!” 实在忍不下去的周丽琼,听见周王的话刚告一段落,也不管下面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急忙低头行礼道:“既然王爷生活得如此幸福美满,那小女子就不多打扰了。恳请王爷准许小女子先行告退……” 周王笑道:“哈哈哈,也好。记得在报纸上多多赞美咱们圣上的浩荡皇恩哈!” 周丽琼赶紧行礼,低头转身,落荒而逃。 梁攒炳和严正森见状也纷纷起身,高举双手行礼道:“承蒙王爷盛情款待,在下等感激不尽。今日在下等未约而至,着实唐突,多有叨扰,还请恕罪!在下等就此告辞了!” “就这么走了?”周王假意了一句,又说道:“那好吧,改日再来哈,送客!” 见所有的宾客都跑了,江小龙也起身想行礼告辞,但是周王却拉住他的手说道:“护国公大人才是我的贵客。请先不要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对江小龙,他甚至不说“本王”,而是直接称自己为“我”,而且他的表情也不再是刚才的那种放荡和戏谑,换成了一副十分郑重其事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腿,将大脚丫子一下怼在了跪在他面前的那位侍女的脸上,很粗鲁地将她从案几的下面推了出去。然后他起身,说道:“请护国公大人稍等片刻,我去换换衣服。” 周王离席片刻,果然换了一身齐整岸然的衣服来。他挥挥手将场间的歌女、舞女、侍女等等下人统统赶了出去。这才再次坐了下来。 他首先哼了一声,轻声说道:“这几个家伙芝麻大的身份,竟然也敢突然来访,窜到我的府上来探听消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江小龙奇怪道:“既是他们没有预约拜帖,也官职不大,何不闭门谢客,推说不在?” “小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周王说道:“你以为就凭他们的身份前来的话,我就会见?他们背后的势力可大着呢……”说到这里他抬手往头上的天花板指了一指,接着笑嘻嘻说道:“能通天的……” “尤其是那个女的……《天京日报》,皇上才是他们的后台……没有口谕她敢来?……哼,我听说她一来就东打听西打听的,什么人的话她都想套一套……” 江小龙暗想:“果然王爷刚才都是在做戏……这戏可演的有点野……可是为什么呢?” “江老弟……我就叫你江老弟你不会介意吧?”周王微笑着问道。 “哪里哪里……”江小龙回应道:“在下目今无官无职,不过平头百姓一个,若能被王爷称一声弟弟,那是江某高攀了,只怕担不起……” “哎——,你不介意就好……”周王挥挥手,接着说道:“江老弟啊,你的那个新政改革的计划,我是听说了,而且也是举双手赞成的。不知道陛下还在犹豫什么。像这么好的计划,绝对是可以很快就富国强兵的。而且这个计划又是由您来领头抓的,我是百分之百相信你能搞得好!” 他使劲儿拍了拍江小龙的大腿,说道:“我虽然不是太懂里面的许多内容,但是我也跟你们穿越者接触过。你们这帮家伙的学识、胆略和莫名其妙的本领,那可都是天下无双的啊。你放心,皇上那里我会极力替你鼓吹的,那帮老不死的大臣们懂个屁啊?靠他们是不可能把这个国家给搞得好的。” “看看这次列强入侵,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没有你们穿越者——尤其是没有你江小龙江大帅,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仗啊,我们还真就打不赢!别看青龙国动员起了千万大军,怎么着?没有你江大帅,我还真是看不到有任何胜利的希望。” “这是什么呀?这就是才华!!这就是水平!!别的人他玩儿不来!!” 尽管江小龙知道这是对方在猛拍他的马屁,但是这几句话他还真是受用。 此刻他不由的心中暗想:“这小子的见识,只怕比皇帝还要高上那么几分……” “所以你搞出来的那个什么新政,我一听我就知道,那绝对是对国家有用的东西。” “你想啊,靠那帮老家伙们的什么四书五经,什么治国方略,什么圣人家言,甚至什么诗词歌赋等等的,他打得赢那帮西方洋人么?根本不可能的事!只有新政,它才能让你着实强大起来。” “也只有你在武力上强悍了,在这个世界上咱们也才站得住脚,说话咱们也才有分量。打都打不赢人家,你就是去跑去人家那里去作客,人家都会嫌弃你。” 江小龙不由得点了点头,心说还是这家伙算是个明白人。皇上一听说新政,扭头就走,连句话都没撂下。他就没眼前这位兄弟看得清楚…… “当然咯……”周王还在滔滔不绝:“不在其位,咱也没法谋其政。是吧?要是我当着皇上……当然这话也就是在这里大家说说玩儿,出去了那绝对是灭九族的罪名——兄弟我是相信你的。咱也就是这酒后的戏言哈,老弟您可千万别当真——当着刚才那几位爷的面儿,这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假设你大哥我但凡有点儿说话的权力,你的新政我绝对是第一个支持的——这是做老哥的真心话,不带半点儿虚的。当然,圣上自有圣上的忧虑。他老人家高瞻远瞩,绝非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比的——这话咱们也就到此为止哈,不外传,不外传……” 江小龙心想:这家伙把话说的如此过分,他到底是傻呢?还是傻呢?或者是……真的傻呢? 尽管他是皇上的兄弟,但是在眼下这个时刻,他毕竟还是一名臣子。咱们第一天认识,他怎么就可以如此放肆的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呢?他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那啥? 当然了,话说回来,他江小龙也不是一个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几句过分的话就去皇上的面前说三道四。不过再把话说回来,他周王怎么就能这么对自己推心置腹呢?他就这么相信他? 好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似的,周王接着说道:“你江大帅是个做大事的人。这一点,我这个做老哥的绝对是看得出来的。你跟朝廷中的那帮只会搬弄是非,勾心斗角的人绝对不一样。你的新政改革,绝对是石破天惊的、前无古人的大举动。能说出这样想法的人,必是千载难逢的圣人……” 这个高帽子戴得有点舒服,江小龙虽然表面上显得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也佩服于对方眼光的老到——他至少说出了许多人说不出来的真正事实。他江小龙提出来的改革计划,的确是超出这个时代太多。 江小龙的新政改革计划,除了那些个穿越者外,他甚至并不指望当世有几个人能理解。但是现在,这个看起来粗俗无比,放荡不羁的周王,竟然寥寥数语就指出了皇帝所看不到的关键所在。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对眼前的这个周王,有了那么几丝的好感。 尽管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你的新政改革的事情,咱们只能说是尽力帮你推动而已。毕竟,咱们不是那个说了能算的人。你说对吧?不过你放心,我是你们改革的绝对支持者。在这一点上,老哥我坚定不移!” “当然,这事儿咱也不能操之过急,得一步一步慢慢儿来。俗话说他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是吧?皇上本来就疑虑重重,你要是催他催得狠了,效果倒反而可能适得其反了。这叫欲速则不达……” “唉,想当初,忽尔嘉腾的消息也传得太快了一点,不然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了……” 听了这话,江小龙的心中十分的震惊。一方面他震惊于周王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赤裸裸地对京城皇宫里的那把椅子的归属,表达了他的愤愤不平啊! 另一方面,他又忽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心中暗暗说道:“怪不得……当时有封八百里加急朱封公文被人给掉包了……原来是你做的啊!” 他当初以及现在,可一直也是在觊觎着皇宫里的那把椅子啊! “哎对了……”周王忽然转了一个话题,说道:“江老弟啊,这一说到新鲜玩意儿,我倒有句话想跟你说了:我听说你最近搞出了一个新鲜花样,造出了一款新式的火枪?” “难道他今天请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江小龙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当然,本王也知道,这火枪呢,是皇上亲自颁了旨意,要严守制造机密的。就连我去跟皇上求情,他也不肯给我这做兄弟的整两支。可是老弟你看,老哥我就爱打猎,这弓箭手弩之类的玩艺儿,老哥我早玩儿腻了,要不……你私下里给我也整两支枪玩玩儿呗?” “当然咯,有两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第一,我就整两支玩玩儿,绝对不会让外面的人知道——哪怕就连皇上,咱也不让他知道。绝对绝对保证你的安全——我只是在平时没事儿的时候玩儿。” “第二一点,让你帮这个忙呢,我也知道是很冒险的事情,所以我也绝对不能让你白帮。”他一说完就“啪啪”拍了两下巴掌。掌声未落,王管家便亲自端着一个由龙凤紫檀木制作的精美的礼盒走了上来。 对于周王的奢华,江小龙是早就领教了的。但是眼前这个盒子的打开,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盒盖一开,光芒耀眼,展现出了里面满满一大箱子的金砖。 “十足十的黄金……”周王摆摆手说道:“价值五十万金币。你看我是叫人把这些金砖给您送到府上,还是兑换成银票您拿着更方便?或者还可以这样,寄存在你指定的钱庄,他们给你开票,让你可以在钱庄的任何分号随时随意地支取,你看看怎么样?” 这个举动相当的粗-暴,而且不由分说,似乎江小龙已经完全同意了一般。 当然,这在周王看起来也不是个事儿。因为没有任何的人,能够拒绝得了这么大的一笔钱。他周王绝对相信,这世上无论是谁——当然,皇上那就另当别论了,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当这么大的一笔巨款砸在面前——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买两支火枪而已——的时候,他都是没有办法能拒绝的。 本来江小龙进城的时候,皇帝陛下的出手已经算是相当的豪奢了。为了奖励江小龙出生入死地打了那么多关键性的胜仗,一下子就砸了五十万金币给他。而江家军的每一位成员还都另有封赏。但是眼前的这个周王则更是恐怖,仅仅是为了两支火枪而已,他就直接砸下了价值五十万金币的巨款。这你让人到哪儿去说理去? 但是江小龙不是寻常人。他很冷静、也很警惕,只是拱手抱拳说道:“王爷,江某无功不敢受禄。这新式火枪的事情,皇上盯得极紧。虽然王爷十分的喜爱,江某也极想就此发财。但是思虑前后,江某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哈哈哈……”周王大笑着说道:“这个不妨。本王也早就考虑到了。你看,我这里也有铁匠,技术也是不错的。不如您亲自指点他们一下,让他们就在这里打造,这样也就免去了你偷偷摸摸拿着火枪出来的麻烦。” “我也知道,莫靖明那小子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狗奴才。除了皇上,他谁的帐都不买。偏偏咱们的皇上还特别地喜欢他。你江老弟谨慎一点,这也是本王所能理解的。” 江小龙正色说道:“王爷盛情美意,着实难却。只是这枪支制造的技术,是皇上再三叮嘱要求严格控制的。它的流失,一旦被发现,皇上必定会雷霆震怒,一定会下旨要求彻查到底的。此事干系实在是太大,江某人又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只怕是……” 周王哈哈大笑,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为难你。不过你可以回去以后再好好地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觉得有把握了,你随时回来找我。这点儿金砖,你就先拿回去当零花用着吧,不用跟老哥我客气。” 他说完立刻对王管家说道:“你去安排一个得力可靠的人手,把这些金砖秘密送到江大人指定的地方去……” “王爷万万不可……”江小龙急忙制止道:“江某对王爷尚无尺寸之功,万万不敢收受如此贵重的一份大礼……” 周王见他态度很坚决,便笑道:“也罢。那就先把这些金砖全都寄放在老哥这里,什么时候您需要用了,就来跟老哥说一声,随时都可以拿走。” 江小龙知道:这也就是一个姿态,当真要想拿走这批金砖的话,你不管怎么着,至少也要答应他的条件。而且,从此以后,你恐怕也就只有唯他的命令是从了。 王管家端走了那一木箱的金砖。周王拉着江小龙又喝了几杯酒,换了个话题说道:“老哥这里,庄园很大。但是这附近是很不安全的。如今战争刚刚结束,到处都是流寇、散兵游勇以及土匪,还有一些饥饿的灾民,数不胜数。” “我这里虽是有几个护院的家丁,但是一旦有事起来,他们根本就不顶用。” “上个月,这帮兔崽子们去十八里乡收租。结果您猜怎么着?这帮没用的孙子,非但没有把租金给我收上来,还居然就被数百名暴民们给打得落花流水的。唉,如今这世事,谁都会觉得有些艰难啊……” “老哥听说老弟您随随便便组织了一帮子农民,就能把北洋海盗帝国的那帮精锐的重装骑兵部队给打得屁滚尿流的。” “后来听说,你的军队已经打光了,于是你就又组织了一批工匠民夫,照样把什么樱花帝国啊、暴风帝国什么的——反正全都是声名赫赫的东洋或者是西洋的大军了——您就全都给他们一一都干趴下了。” “而且据说你不仅都是以少打多,而且还是想怎么收拾人家,就怎么收拾人家,真是厉害!” “老哥我有个不情之请。”周王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希望能聘请老弟您能来我这个庄园几天,帮我训练一下我养的那几个废物家丁。我不要求他们有多厉害,不要求他们能打西洋鬼子,反正只要是能对付那些个土匪流寇就好了。” “当然,我也知道,让你来我这里训练那几个家丁呢,确实是委屈了一点,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嘛。所以,这事儿我也觉得难以启齿。” “但是我后来一想,老哥我这里呢,也确实是很不安全,老子特么的是寝食难安啊。所以呢,我就在想,只要你能每个月抽空来那么几天,训练训练他们,让这帮子混球能够达到了一定的战斗力,那我就再送你一百万的金币。” “这笔钱跟买火枪的钱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哈。训练是训练的钱,火枪是火枪的钱。也就是说,如果你既能帮我训练家丁,也能搞到火枪,那咱们就两笔酬劳一起算,总共一百五十万的金币。” 第2章 (一五八)做掉江小龙 “当然,这两件事如果只能完成其中的一件,老哥我也绝不含糊。火枪五十万,训练士兵就是一百万,一分都不带不少的。” 江小龙登时就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周王所说的这两件事,都绝不是他表面上说的这么简单。买两支火枪就想花五十万的金币,训练几个家丁就要付一百万金币的酬劳。周王不是傻子,也绝对不是钱多烧得慌。这里面可是大有深意啊!江小龙觉得,这事儿自己一旦陷进去了,他只怕就难以自拔了。 然而此刻,周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膝盖,说道:“老哥知道你有些为难的地方,但是肯定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而且这事儿也不着急,你回去可以好好地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出一个万全之策了,随时来找我便是。” “即使是没有想成熟,那也没关系。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只要你什么时候想起老哥了,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两件事,我这庄园都随时欢迎你来喝酒玩耍!” 江小龙走的时候,周王执意要安排几个家丁要送他一程。尽管江小龙推托再三,他还是拉着他的手,十分热情且语重心长地说道:“别看咱这院子稍微有点大,但是刚刚战争结束,刁民甚多,咱这个柳庄的周边,其实并不是很安全的。无论怎么说,让爵爷您一个人就这样子回去,做哥哥的如何能放得下心?” “你可是皇上的宝贝,也是咱帝国的大功臣。还有,将来咱们大青龙帝国的振兴与繁荣,都维系在老弟您一个人的身上。万一您这千金贵体在路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老哥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哈哈哈,就算您安全到达京城了,陛下要是听说我是让你一个人走的,他还是会把我吊起来打屁股的……” 话说的如此诚恳,江小龙没办法,也只好随他安排了。 周王亲自把江小龙送到了柳庄的村口,又嘱托了一番之后,这才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的远离。 当他的家丁护送江小龙走远了之后,王管家凑了过来,说道:“王爷,他既不肯接受咱们的金币,那还是下决心把他给做掉了吧?” 周王犹豫着说道:“他的名声太大,况且我们刚才也什么都没说,这样就弄死他不好吧?” 王管家说道:“小人愚见,他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本王生活奢靡豪放,陛下是知道的,适才我也是故意做给那些人看,让他们告诉陛下,老子荒诞不经,并没什么野心。而且老子一向钱多烧得慌,单单就是刚刚跟内小子提起的这些钱的事,他们也只能一笑了之,觉得老子荒唐。而且这种事情,估计江小龙就是不敢收,也断不至于到处去说,这对他没什么好处。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这么大的一笔钱摆在了面前,江小龙竟然毫不动心。小人愚见,此人城府极深。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极难揣测。此子只怕真是什么天神转世,不能以常理度之。王爷,还是灭了吧,以免后患……” “他也不一定是完全不动心吧……这么大的一笔钱,谁能不动心?不如……还是先看一看?咱们还是要给人一点时间考虑考虑的吧?” “如果他并不是在犹豫呢……俗话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毕竟这是在本王的地盘上,真做了他的话,事后又如何能洗得脱干系?”周王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了。 “土匪杀的,与王爷何干?”王管家奸笑道:“而且我们还前去救援了呢,只是晚了一步而已。” “他们去了这许久,只怕追不上了吧?” “王爷……”王管家笑道:“他们这才走了多久?顶多两盏茶的时间。不用担心,刚才小人一见他不愿意收王爷的金锭,就马上悄悄地派出了人手,在前面的每一个岔道口都设下了埋伏。只要王爷下了旨意,咱们飞鸽传信,保证能拦截得到他。” 周王无话可说了,只好点点头说道:“做得干净一点。这小子正如日中天,影响太大。” “请王爷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小人保证安排得滴水不漏……” 话没说完,王管家就已经吩咐一名贴身下属进来,直接趴在地上开始写小纸条:“青衣少年,白马,不问,当场格杀。” 字条一共写了五份,分别绑在五只鸽子的腿上,放了出去。其中一份是给护送江小龙的队伍的,其余的则分别送往从柳庄返回京城的四条岔路口上。 在这些路上埋伏的人手中,没有一个人是认识江小龙的,江小龙也从没有见过他们。鉴于江小龙可能极善花言巧语,所以王管家特意嘱咐“不问”,意思就是不要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五只信鸽放飞出去没多久,却见刚刚派出去护送江小龙的队伍回来了。 王管家急忙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务必要把人给送到京城去,才可以回来的吗?” 带队的人回答说:“护国公大人说了,他还有皇上吩咐的差事要办,不方便让我们知道,所有人等必须要回避,所以就让我们先回来了。这圣旨咱也不能违抗啊!” 王爷一听就有些慌了,说道:“我就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来这里做客了呢?原来是有圣谕……莫不是来探听本王的吧?” 王管家悄声说道:“王爷莫慌,这小子狡猾的紧,多半是在胡说八道。他这是故意抬出圣旨来,好摆脱咱们的人……这家伙,果然诡计多端!” “那这不是假冒圣旨?” “死无对证啊,王爷!他到时候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不承认说过这番话的。” 他分析得很对。在周王提出大价钱买枪和训练家丁的时候,江小龙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已经变得非常的不简单了。 为了安全起见,他假意说有圣上的谕旨在身,打发走了护送他的那队家丁,然后纵马离开了道路,找到了一处十分偏僻、人迹罕至的小树林子里歇下,把周王送他骑回京城去的大白马也给放了。 那马儿识路,自己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周王的庄园。但是它不会说话,当然就没人能问得出个所以然来了。 周王和王管家心情焦急、忐忑地等了许久,直到午夜时分,那些埋伏在各条道路上的家丁们也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他们说根本就没看见什么青衣少年和白马,沿路搜索回来的路上,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王管家说:“不应该呀!他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这小子是特么的躲哪儿去了?” “他已经起了疑心……”周王忧虑地说道:“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王爷,死无对证……”王管家说道:“主子,咱不用怕。咱们什么都可以不承认。至于那小子呢,估计是您的大价钱把他给吓着了。但是单凭这一点,他也不可能会猜到咱们的什么秘密的。既然咱们的人没见着他,那他也必定没见着咱们埋伏的人手,所以,咱们什么也不必担心。” “可是,他是怎么猜到他不安全的呢?钱多了也能吓到?一般人的话,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你说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王管家沉默半晌儿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别看这家伙年纪不大,其实老奸巨猾,断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他要是把这钱的事儿捅到皇上那里去,那可怎么办?” “如果皇上问起,小人遇见,难保他一定不会说。”王管家分析道:“但是这又说明了什么问题呢?皇上知道主子您打小儿就是一个乱花钱的主。他顶多微微一笑,说朕这兄弟就是喜欢乱来。还能有什么结果?” “说的也是……”周王想了想说道:“可我还是不那么的放心。这钱,咱们出的有点儿大了。操之过急,只怕还是有些不妥……” 再说江小龙,打发走了周王的互送人手之后,他哪里都没有去,因为他估计自己拒绝了周王的那笔钱之后,难保对方不会起疑并动了杀机。 安全起见,他干脆就跑到了远离大路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小树林子里,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大天光。醒来之后他辨明了方向,就起身慢悠悠地往京城的方向走去。为谨慎起见,他一直走在荒地里,并没有走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官道上。一直走到距离天京只有几里路的时候,他才回到了熙来攘往的大路上。 他并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暗算他,但是他不得不小心,因为周王开的价钱太过恐怖,以至于他不得不谨慎起来,以避免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趟入了这滩浑水之中,给自己招来什么大祸。 当他终于回到了旅店,感觉到饥肠辘辘的,正想叫店小二来,向他点一些吃的好好享受一下,然后再洗个热水澡,谁知宫里竟然来人,说是皇上召见。他只好跟着来传话的人又赶往了皇宫。 皇上见他风尘仆仆,衣服脏乱且都是褶皱,裤子上还有一些草屑和泥土,便笑道:“爱卿何以狼狈至此?” 江小龙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在郊外的草地上睡着了,回到旅店正准备洗漱换装,忽闻圣上急招,故而匆匆来见,没能来得及收拾,请皇上降罪。” 皇上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单刀直入地笑着问道:“去了郊外?只怕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吧?朕听说昨天周王把你请去了柳庄?” 江小龙从容答道:“周王派人来说,有新到的稷山云雾茶,请微臣过去喝茶赏花。” “你大名鼎鼎,朝廷上的、在野的,很多人都想见你,这很正常。只是周王请你去,不知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茶呢?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可曾见到他的庄园里面有没有什么军队?” “王爷说,他想要几支步枪去打打猎,陛下不愿意给他,他就想跟微臣买,出价五十万金币。同时他还提出,希望微臣去帮他训练训练家丁,出价一百万金币。王爷说是这些家丁只是用于安保,因为他的庄园太大,而附近的散兵游勇以及流浪的灾民、怀有不臣之心的刁民甚多。至于军队,臣倒是未曾见到。” 他所说的都只是自己的所闻所见,并无虚言。 皇上淡淡一笑,又突然转移话题说道:“以你之见,若人之肤患有微恙,当如何处理?” 江小龙沉着回应道:“臣闻医者言,肤疾爆发,是为毒瘤,应当机立断,彻底剜之。如只是初露端倪,当谨慎待之,悉心调养,消除隐患于未然,不使之有发作之机。” “卿之所言,甚得朕意。”皇上顿了一顿,话锋再一次急转,突然说道:“你所说的那些神奇的东西,什么飞机、战列舰之类的,真的都能造得出来吗?” “以现在的官僚体系,非常遥远……直白地说,几乎不可能实现……” “朕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建立发改司?” “那是为了更快地实现我们的目标——富国强兵。”江小龙从容地解答道:“目前的整个官僚体制,并不适合做这些事情。要建造那些强大的武器装备,朝廷现有的部门无法承担,恕臣直言,可以这么说,恐怕两、三百年都难以实现。” “没有这么难吧?那火枪你不是很快就搞出来了?” “回陛下,这款步枪只是非常原始的型号,距离先进的各种枪支还有很远距离——比之竹枪跟步枪的差距还要大很多,就更不用说那些坦克、飞机、大炮了。要想建造那些东西,我们要做的事情简直多如牛毛。” “你说说看,都需要做些什么事情!” “首先,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才。目前青龙帝国的大部分百姓基本都是文盲,所以我们需要建造大量的学校。这些学校所教的内容都要跟我们的目标有关。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之类的学问固然很重要,但是靠这些绝对造不出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应该开辟很多全新的教学科目。” “其次我们还需要大量的金钱,所以要建立全新的金融体系。同时我们还需要大量的各种矿物,所以要开很多的矿场。我们还需要能源,所以我们需要建立很多个大型的发电站。” “我们还需要大规模的运输,所以我们需要公路网和铁路网以及现代化的深水码头,同时我们还需要大量的汽车、火车和轮船。为了达到这些目标,我们需要把相当一部分的人口,转换到工业体系中来。换句话说,整个社会都要向工业化转换……” 江小龙口若悬河,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皇帝再次听得是一头的雾水,完全不知所云。不过最后一句他大致还是有点明白了,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都跑去搞什么工业去了?那难道老百姓们就都不需要务农了吗?” 江小龙解释道:“农业当然是根本,是第一产业,是整个社会的根基。但是要实现现代化,就首先必须要让国家全面实现工业化。我们的帝国现在还只是小农经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口都在务农,这样的国家是发展不起来的。” 他最后断言道:“靠德智锻冶,我们十年之内也不可能将老套筒装备给禁军的每一名官兵。更不用说全国军队的列装了。而老套筒只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初级产品,我们要造更多、更好也更复杂的枪械,这就是把全京城的铁匠都加在一起,每天叮叮当当地敲,也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皇帝想了想,说道:“你说许多国家都有穿越者,那么他们也会像你们这么做吗?——比如建立你的那个什么发改司,然后开办新学校、什么什么工业化之类的?” “建不建发改司这样一个类似的部门,臣不清楚。因为这主要是要看他们国家的官僚机构合不合适做其他的事情。但是建学校,发展工业化等等这些其他的事情,他们是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且臣敢保证,他们肯定已经着手开始这么做了,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必须要迎头赶上。” “朕需要确实可靠的消息。” “如果等到他们都已经发展起来了之后,我们再开始着手的话,我们就已经落后很多了。这不仅因为他们的穿越者更多,而且由于我们的工业基础非常的落后,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事情。臣最担心的就是山鹰帝国,因为他们的穿越者最多,只要上下理念一统一,他们就会发展得最快。” “朕需要考虑考虑……” 江小龙走了之后,中书令大人赵吉财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皇帝行礼。皇上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刚才你都听见了,怎么看?” 赵吉财道:“这帮家伙们,只会危言耸听。他们巧舌如簧,极力鼓吹一些谁也没见过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依老臣之见,应当把这些妖言惑众的家伙们统统打压下去。老话说的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也该是让这些居功自傲的家伙们收敛一番了。” 皇帝哼了一声,说道:“天下安定?此次战事虽然已告一段落,但是西方列强未伤根本。他们亡我之心不死,一直在蠢蠢欲动。而如今谈判又久而未决,你却跟我说四海升平?” “他毕竟打了很多的胜仗……”皇上捏着自己的鼻梁骨两侧,闭着眼睛说道:“而且现在还真的鼓捣出了比西方列强还要好用的火枪,你说他们只会巧舌如簧?” “皇上,”赵吉财小心翼翼地说道:“护国公在战时是打了几场胜仗,现在又鼓捣出了火枪,这确实是事实。但是他现在要搞的什么发改司,这东西却是在颠覆国之根本啊!” “陛下明鉴,这农民不去务农,去搞什么工业,这真的能行?自古以来,咱们全国的绝大部分人口都在务农,然而这粮食还未必够吃,时不时的还有些地方闹饥荒,哪能都跟着他跑去做工?” “穿越者们的见识和能量,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你怎么知道他们提出的主张不行?” 皇上不置可否地说道:“要不是他们,这场战争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刚才护国公大人有句话说的好,靠八股文章、四书五经和吟诗作赋,是打不赢西方列强的。” “但是皇上……”赵吉财顽强而又阴险地接着说道:“臣担心这帮家伙们能量太大,一意妄行,胡作非为,将来只怕根本就再也容不下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了……” “有朝一日,一旦让这些野心勃勃又能量巨大的家伙们掌控了大权,又生了不臣之心,咱们又如何能阻止他们的谋反企图呢?护国公大人在战场上如此能打,再加上又掌控了火枪和火炮,一旦他们心怀不轨,国家岂不危在旦夕?” “这正是朕所担心的问题。这几天朕总是在想,如果答应了这家伙的请求,会不会让他的权力太大了些……”说到这里,皇上戏谑地笑看着赵吉财道:“他一旦当权,你们这帮老家伙就都得靠边儿站了……” 赵吉财慌忙说道:“臣一片忠心,从不计较名利得失。臣只是希望能替皇上分忧,替皇上守住这大好的江山而已。只要发现任何企图祸乱国家、动摇朝廷的家伙,臣等必定跟他们势不两立,即使肝脑涂地,也绝不后退半步……” 皇上摆摆手打断了他,转换话题说道:“周王的事,你又怎么看?” 赵吉财回道:“五十万金币买枪,一百万金币请护国公训练家兵,其所谋恐不在小……” “他从小就爱讲排场,喜欢乱花钱。这次虽然做得过分了些,但是见到好东西他心情急切,倒也可以理解。你要知道,他其实打小就对金钱是没什么概念的……” 第2章 (一五九)趴体 “那也不至于出到这个价钱啊!”赵吉财回道:“他这是打算连枪带人一起全买过去啊!” “再说,他想要让护国公大人帮他训练的所谓的家丁。臣怀疑,恐怕不是什么家丁,而是他原来的护城军的那些原班人马吧?” 所谓护城军,是指的当初抗击九国联军的战争期间,当联军开始威胁天京城的时候,周王以协助守城为名,亲自召集的一支部队,是准备用来参与京城保卫战的。在那场战争结束之后,周王多次表示他已经解散了这支军队。 皇上淡淡地说道:“当时周王的护城军,人数最多的时候大概有二、三十万的兵力。就算是他想全部留下,也不可能全都藏在柳庄,更不可能让护国公大人去训练那么多的人,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要谋反啊!我这兄弟固然荒唐妄为,但也绝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的。” “皇上明鉴。”赵吉财道:“但是假如真的他想这么做的话,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是微臣想这么做的话,微臣就会从这二、三十万人中,挑选出一、二千名聪明灵活的精干人员,去接受护国公大人的训练。等到他们都学到了护国公大人带兵方法中的精华之后,微臣再让他们回来,悄悄地去训练其他的人。” 皇上笑道:“那这也仅仅是你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你就这么往朕的兄弟身上泼脏水,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老臣罪该万死!”赵吉财赶忙配合着作势叩头谢罪。 皇上半垂着眼帘看着他做戏,也没有叫他平身的意思。赵吉财见皇上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也觉得这么表演没什么意思,叩了几个头就起身,又说道:“陛下,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要不,臣派几个机灵点儿的人,悄悄地去柳庄一带转一转什么的……” “不用!”皇上断然说道:“护国公大人刚才的言论特别的经典。他说如果发现了隐患,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防患于未然;二是待其暴发,彻底剜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朕觉得,这第二个办法最好。” “圣上明鉴!微臣等万万不能及……” 三天之后,由《天京日报》主编梁浩然等人组织筹办的那个盛大的趴体终于召开了。 会议的前一天,梁浩然亲自来请江小龙,希望他能够赏脸光临。但是江小龙却没有什么兴趣去参加。如今皇上对他的建议搁置不提,你说你们还私下里去搞什么聚会,这不是反而会引起一些人的猜疑么?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告诉你个绝密的消息吧,”梁浩然笑嘻嘻地说道:“这次聚会皇上也是支持的。陛下说了,咱们这些穿越者多多聚会,一起商议一下国家大事,也是好的。” 江小龙对他的话并不相信,对他说道:“你不要在这里假传圣旨,我告诉你,这可是大罪!” “哎哟,护国公大人,您这句话可就太重了。”梁浩然依然满面春风,说道:“我哪儿有那个胆子呀!您就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接啊。” 他极力劝说江小龙去参加,说这次聚会不仅有很多的新发现的穿越者会参加,而且还有许多不是穿越者的社会名流也会前来。 江小龙便问,不是穿越者的都有谁参加。梁浩然就笑了,说:“我在这里先卖个关子,等到了那里您就知道了。不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绝密消息我可以透露透露,那就是:这次聚会的赞助者是两位大财主。” “一位是全国有名的大富豪、中书令大人赵吉财赵大人;另外一位则是同样豪奢无比、而且地位极其尊崇的周王爷——那可是你的老相识啊……” 江小龙听了很是奇怪,心想他们两个是怎么搞到一起的?一个是极力反对穿越者的改革的,一个是心怀叵测的皇上的兄弟,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同时来赞助这个件事情呢? “怎么样?规格够高的了吧?”梁浩然得意洋洋地说道:“虽然他们两个不一定会有空前来参加,但是你也不用担心。以他们的名望来举办这场盛宴,来的人肯定不少,而且必然会有很多重量级的人物前来。” “莫不是都想探听探听咱们这些穿越者的看法?搞什么阳谋……以便将来秋后算账……”江小龙暗想:“他们两个赞助者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肯定都会派非常亲信的人前来探听消息的,会上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很快就会被他们所掌握……” “这是皇上的意思……”赵吉财神秘地笑道:“让那两位一起破费……” “原来如此……”江小龙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对此将信将疑。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两种可能性都有。在梁浩然的极力劝说下,他最终同意到时候去看一看。 “反正一发现情况不对的话,老子随时可以抽身走人……”他这样暗想着。 第二天,江小龙就乘了来接他的马车,施施然地来到了位于京西郊外的桂山花园。 桂山的原名叫龟山,在当地还颇有一些名气。虽然称之为“山”,但它的高度其实并不是很高,四面的坡度也很缓,只因山形极像龟背,因此名为龟山。但是由于拥有这座山的主人觉得龟山这名字极不好听,于是后来就改成了桂山。 花园很大,从树木茂盛的大门口进去,马车又奔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才来到了聚会所设的一片开阔地上。开阔地的后面是主建筑群,雕梁画栋、红砖碧瓦,亭台楼阁,一眼望去,不知后面有多少进深,只知道应该是有相当大的规模的庄园。 但是聚会的场所就设在主建筑群前面的那片开阔地上。这里此时已经摆开了许多张的桌子,江小龙到的时候,那里有不少的宾客已经在其中坐定,或是三五成群地端着各式酒杯在闲谈。 江小龙一下子就看见了许多的熟人,其中包括有魏语新、张宝庆、高大兴、潘道乾、蔡琰辉、司志阳、林友旺、傅建宏、山本健男、大岛英夫和李云聪等等。 这些人中,有的是穿越者,有的则是已经在穿越者的引领和帮助下,在自己所从事的行业中有所起色、甚至是已经名震一方的精英分子——当然,另外还有不少人是江小龙所不认识的。 看见江小龙的到来,有的人只是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他们谈论的话题,有的则迎了过来,准备寒暄一番。 聚会的发起和操办者、《天京日报》主编梁浩然带着报社的着名记者、笔名“利刃无锋”的周丽琼,抢在所有人的面前大踏步来到了江小龙的面前。 他满面春风地伸手跟江小龙握了握,说道:“来了就好,不必拘礼。这里几乎把咱们穿越者全都一网打尽了,所以咱们大可以就像生活在上一世一样,尽管用我们熟识的方式来交往,不用再想着怎么遵守这个时空里的什么世俗礼节。” 周丽琼则因为上一次在周王那里的遭遇而有些尴尬,只跟江小龙握了握手,没有说什么。 但是他们还没有握手完,从周丽琼的身后就跳出来了一个瘦高的家伙。他的头发剪成了后世被称为杀马特的造型,还染得红黑紫黄各类颜色相间——这在江小龙穿越之前都显得十分另类的发型,居然在这里也能见得到,着实是让人很有些惊讶。 他扑上来抓着江小龙的手,使劲儿地上下摇着,咧开大嘴,露出巨大的板儿牙,笑道:“江大帅啊江大帅,总算是见到您的本尊了,我可是您的头号粉丝呀!——呀,想不到你果然这么小,他们说的时候我还死活不信呢……” “对了,忘记介绍我自个儿了。我叫包如兴,外号‘包子入侵’……对对,想起来了吧?就是《全职高手》里面的内个王八蛋。内个笨蛋作者显然认识我,明明写的就是我本人嘛……” “对了,还有,穿越之前我是做程序设计的;穿越之后我也是做程序设计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电脑,所以我只好混在《天京日报》里面打杂。我想叫我们主编梁哥成立个市场部,我就专门给他开拓市场,包括拉赞助什么的。可他总是黏黏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立。” “我打算等到这个世界的电脑问世之后,就专门去做游戏开发和设计,哈哈,老赚钱了。到时候咱们哥儿俩一起来干哈。你的现实中的战术设计那叫一个绝,帮我参谋一下战争游戏中的战术设计,绝对震得当代青年、中年和老年愤青们全都晕乎乎地沉迷进去……” 他语速很快,但是他的这番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远处又驶来了几辆马车,从上面下来了新的宾客。此时他的爪子还抓着江小龙的手,但是注意力显然已经被新来的宾客们给吸引过去了。 从那队马车上下来的都是行医界的精英,其中有万紫霞、李蕴茹、杨晟鲁、太医院的院使秦子婴以及太医院的着名大夫高清远和廖振珽等人。 包如兴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他急忙丢下江小龙等人,跑过去就想要抓万紫霞的手,神态兴奋地说道:“美女你好!您看上去真的是飘飘欲仙,光彩照人,简直就是仙子下凡。我猜猜,您肯定就是江湖上传言的那个神奇无比的医仙——万紫霞……我说的对不对?” 万紫霞并没有跟他握手,而是矜持地笑着反问道:“我们以前并没有见过面,你又是凭什么说我是万紫霞的?” “嗨,这还用得着猜吗?您看您这出众的容貌和打扮,飘然出尘的气质,再加上太医院的内几位糟老头子我都是见过的,这要是还猜不出来,我包子入侵也就不用混了……” “真是太聪明了……”万紫霞没有要跟他过多寒暄的意思,淡淡回应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朝他侧一下,直接从包如兴的面前走过,到了江小龙的面前。她伸出左手握住江小龙的手,右手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额头,关切地问道:“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包如兴对万紫霞的冷淡并不介意,马上又对跟在万紫霞身后的李蕴茹伸出了右手,热情地笑着说道:“哇!大美女,很高兴认识你!” 其实李蕴茹长得并不漂亮。照常理来说被人称呼为美女,还热情地打招呼想要认识,她应该非常高兴才对。但是她却并没有伸手相握,只是冷冷地回应道:“你高兴得太早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 “哇!”包如兴伸出大拇指说道:“这气质,绝对清华北大的学霸妹,而且简直钢铁直女!” 李蕴茹并不理他,也是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静静地站在万紫霞的背后,看着江小龙,随时准备加入他们之间的谈话。包如兴对着她的背影赞道:“姑娘,您真是条汉子!” 整个集会松散而自由,既没有什么既定的程序,也没有什么主题,甚至连主持会议的主席台都没有,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人来当众发表什么讲话了。 主办者梁浩然早就对与会者们说过,这是一个自由的集会,目的就是让大家互相认识,互相熟悉,畅所欲言,为将来的社会发展、国家振兴等等建言献策,也为以后大家相互间的团结协作与共同奋斗,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庭院中间摆了十几张桌子,上面有许多的时鲜水果、凉拌小菜和甜品点心等,酒水也是供应充足,大家可以各取所需,随意吃喝,同时也可以随意地跟其他的宾客们相聚,三五成群地聊起大家都共同关心的话题。 梁浩然私下里神秘地对江小龙说道:“为了这次聚会,周王爷和中书令赵大人可都各自拿出了一千金币呢,怎么样?大手笔吧?光是名酒和名茶都差不多要一千金币了……所以你就可了劲儿地吃喝吧,食物和酒水完全管够……” 江小龙听了一阵无语。 青龙帝国的货币还是相当的硬。金币非常值钱,虽说这个聚会规模不小。社会各界的名流来了很多。但是主办方一出手就是两千金币,还是算比较奢侈的。 实际上,在江小龙他们来的那个时空里,古代的银子也是相当的硬的。 在那个时空的古代,一两银子足够办一桌不错的酒席的。只是后来到了满清末期,贪腐成风,通货膨胀,看起来钱似乎就不怎么值钱了。再加上后世的小说和影视剧的夸大其词,导致最后观众还以为银子并不值钱似的。 “知道这座庄院儿是谁的地盘儿吗?”梁浩然压低声音说道:“就是龟山王潘炳浩潘老先生。潘老先生并不入仕为官,也不怎么关心世事,淡雅贤德,家境豪阔,十分富有……他是周王的远房表叔……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远房表叔……” 江小龙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他在庭院里转来转去,所到之处听到的都是关于他提出的改革新政的讨论,有些人甚至激烈地相互争论了起来。 比如林友旺和傅建宏,他们两个人居然跟一帮子学士争了起来。学士们坚持认为现在的官僚体系不可轻动,动则大乱,朝廷不稳,国将不国。而林友旺和傅建宏则认为,当前的官僚体系根本不可能延续得下去,否则将会被世界上的列强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争论到了后来,大家都有意无意地要求江小龙站出来说两句。但是作为这次改革建议的发起者,江小龙却面含微笑地走来走去,并没有掺和到任何的争论里头去。 他在心底里认为,这件事情谁说了都不算,只有皇帝才能拍板定论。所以在这里争吵就完全没有什么意义。该说的话,他已经在皇帝的面前说完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看来只有等了。不过他相信他的说的话都是很有分量的,皇帝应该认真地考虑考虑。 他还很意外地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朱尚明。这家伙是他在墨阳保卫战中认识的。朱尚明当时作为北洋海盗帝国中的一名被俘人员,因为被发现同时精通北洋海盗语和青龙帝国语,从而就做起了江小龙的通译。 但是在那一战之后,他就溜之大吉,跑去做起了他的老本行——货物贸易。 做生意他本就十分的精通,市场嗅觉灵敏,极会抓商机,再加上战争期间也机会很多,在短短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就已经赚了不少的钱。 本来这种聚会是不会请他来的。但是这家伙能钻会跑,也知道这种聚会可能会出现一些商机,于是不知道走通了哪位高官的路子,居然搞到了请帖。 好在这种聚会本来也是一种清谈的格调,并不拘泥于什么特别重要的话题,他本人也绝不是准备来发表什么看法的,只想看看有什么风声或者是赚钱的门道,所以就兴高采烈地来了。 朱尚明表现得很低调,在聚会中只是满面微笑、点头哈腰、端杯敬酒地跟人结识,并不参与任何的讨论。但是别人争论的时候,他也会躲在一旁偷听,掌握一下这些政坛精英人士的观点,以及将来可能的政策走向。 江小龙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江小龙的帮忙,也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当朱尚明一看见江小龙的时候,他就显得特别的热情,急忙上前来行礼请安。 但是江小龙摆了摆手,递了个眼神过去。朱尚明十分乖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种场合下,江小龙并不想显得跟他特别的熟识,于是他立即就悄悄地退到了一边。 江小龙不想发表什么看法,只想躲在一边悄悄地喝酒,躲个清静,却没想到又看见了一个老熟人——当世的字画诗文大家“青墨子”高云翔。 当时高云翔正在跟朝中的大学士周轶伦热烈地交谈中。一看见江小龙,他就连忙拉着周轶伦走了过来。 高云翔曾经赠给江小龙一幅很自得的画作——《江山万里图》。 不用说,以高云翔当世无人能及的艺术造诣,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和名望,这幅画作在当时就已经极具收藏价值。 自从墨阳城保卫战之后,高云翔就不知所踪,没想到又在这里见了面。 看见江小龙,高云翔表现得热情,极力吹捧江小龙的神奇战功。但是大学士周轶伦则表现得比较谨慎和严肃。大家寒暄没多久,周轶伦就说道:“江大帅战功赫赫,惊为天人,这是众所周知的,在下也十分的佩服。但是……” “您提出的新政改革是怎么一回事?在下完全不能理解。江大人,恕我直言,你想全面改变咱们帝国的整个官僚体系,这是在动摇国之根本,倾覆整个朝廷的基石。在下斗胆请问江大帅爷,您这是想一人独大,架空圣上吗?你以为你的狼子野心,难道天下就没有人能识破吗?” 这位周轶伦大学士自认为已经戳中江小龙的要害,咄咄逼人,一针见血,江小龙只怕避无可避。但是没想到,江小龙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说到治国平天下,我不如诸位;说到争权夺利的斗争,我也没有丝毫的兴趣。我只想让这个国家富强起来而已,其他的想法是没有的。” “不要以为你巧言善辩就可以瞒过所有人!也不要以为你的伎俩无人知道!” 周轶伦声色俱厉地说道:“敢问江大人,自赵梁大捷之后,全国军民都在为保卫京师而战,你又躲去了哪里?联军围攻天京的时候,你的江家军就在京城附近,为什么没有赶来参战?是不是觉得战争已经不关你的事了,只想着在战后怎么来争权夺利了?” 第2章 (一六零)更激进的想法 江小龙微微一笑道:“你说的那个时候,所谓的江家军其实也就只剩下了数千工匠和民夫而已,官兵基本上都是打光了的——这是连皇上都知道的事情,不知周大人为何在这一点上,向在下发起如此诘难。” “至于说到京城保卫战,当时全国各地赶来拱卫京师的兵力,已经达到了数百万之多。不知周大人需要在下这区区数千民夫有何用?” “倒是江某有一事想要反过来请教周大人——当初在联军围攻京都之时,敢问周大人是否已经拿起了大刀或者是长枪,亲自走在了保卫京师的最前沿的阵地上?” “哼……”周轶伦拂袖说道:“周某虽乃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如果当时京师危急,周某自当奋勇向前,虽肝脑涂地亦决不后退半步。不像某些沽名钓誉之辈……” “那就是您还没有走上前线咯?”江小龙打断他的话说道:“既然周大人身在京师,却也没有觉得当时的京师,已经危急到了必须要所有的人都舍生忘死地冲向最前沿的地步,那么又何必计较江某这区区数千民夫在做什么呢?” “你……你这狡言善辩之徒……”周轶伦一时语塞。 没想到江小龙立刻接话说道:“不敢!不敢!在下比起博览群书、辩才无碍、学识渊博、声名赫赫的周大学士来,相差何止千里?” 高云翔见两个人言语上已经颇有些刀锋相向,连忙上前拉住江小龙说道:“多说无益,周大学士也少说两句吧,这里亦不是朝堂。江大人请借一步,到这边来喝杯酒吧!” 他拽着江小龙到较远一张无人的桌子边,拿起了桌上的一只装了西洋葡萄酒的水晶杯递给了江小龙,自己也拿起了一杯,轻声说道:“跟他们这种腐儒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处。” 他将手中杯一饮而尽,接着说道:“你新造出来的火枪,我听说了,比起战争中那些洋鬼子使用的火枪要厉害得多。说明你们穿越者的确具备非凡的远见卓识。后来,你向皇上提出的改革方案我也详细地了解过。猛一看确实觉得很大胆,但是仔细想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你们有着远超常人的宏图大志,但是要想实现你们的理想,政-体就一定要有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也许是翻天覆地的,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但是国家要强盛,就必须要这么走!” 他最后说道:“老夫是你们的坚定支持者!” 江小龙今天来,本是根本就不想对这类问题发表什么看法的。但是对于高云翔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必须要尊重。所以他只好略略弯腰,对高云翔的理解和支持表示感谢。 “你放心吧,”高云翔接着说道:“这个集会中,我们有大批的支持者。他们的态度都很坚定。我跟其中的一些人联系过了,他们都表示,要竭尽全力推动这件事的发展。” 江小龙没想到,作为一个当世的艺术大家,高云翔的态度竟然是极为积极的。他并不是一名穿越者,却无比坚定地站在了他们的这一边。 而在穿越者中,有些人的态度却表现的较为消极。他们可能只关心自己所熟悉的领域里的学术问题,完全不愿意去理会那些看似与他们无关的社会问题。 高云翔沉默了片刻,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四下里偷偷看了看,在确认无人偷听,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支持你的。你是为了国家的强大,我们都非常理解。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你的坚强后盾,你放心!” “谢谢……”江小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只要皇上不同意,你们能还有什么招儿呢?” 好像看穿了江小龙的想法,高云翔近一步凑近了他,把声音压得几乎低不可闻,接着说道:“实际上周王也非常赞同和支持你的想法,甚至比京城皇宫中的那位更加爱惜你的才华,也比他更加看重你们穿越者的每一个观点。他是一个能做大事、也敢做大事的人……” 江小龙听了这话,不禁感到暗暗的吃惊——高云翔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很大。 按理说,区区一个周王的支持能算什么?他在朝中又没有什么职位和权利,手中也没有兵,皇上对他又比较疏远,就算他见了皇上,皇上也绝不会拿他的意见当作一回事的。 那么,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的支持算个屁呀,还未必有江小龙自己去皇上面前游说更管用。 但是高云翔却把这件事情郑重其事地说出来,那么这个问题可就非常不简单了。 尤其是高云翔的最后一句话,很值得玩味…… “这些话里面所包含的信息有着很危险的意味,只怕是会让很多人掉脑袋的……”江小龙脑子里面在暗想,表面上却显得不动声色。 有那么一瞬间,高云翔甚至觉得他可能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但是随后他就释然了。因为他知道,以江小龙的智慧,是不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里的意思的。如果他真的听不懂,那么当时就会对他提出自己的疑虑了。 但是他没有……根本就没有…… 这只能说明,这家伙的城府非常的深。 也许他的脑海里有无数的想法,但是他的脸色却古井不波。 他的老到让人心安,同时也令人敬畏。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许久,高云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轻声问道:“关于刚才我说的这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江小龙一边用筷子夹着桌上的冷盘吃着,一边嘴唇几乎不动地低声说道:“你们的想法比我更大胆……也更激进……” “要做大事,必须不拘小节……自古成大事者,无不有过人的胆量……”高云翔应道。 “那位先生看起来穷奢无度……他不会是一个圣明的……” 江小龙的话说得很隐晦,甚至没有说完。但是高云翔听得懂。他知道江小龙所说的那位先生,指的当然就是周王。直白地说,他想说的就是周王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高云翔马上摇摇头说道:“那只是表象,未必不是韬晦之计。但是依老夫愚见,他绝对支持穿越者的一切富国强兵之策……我们的想法……也许不失为一项很好的选择……” 江小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大声说道:“高先生的大作《江山万里图》价值连城,艺术价值和经济价值都极高,放在在下这种粗人这里实在是凤凰金蛋落在了草鸡窝里,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么贵重的东西,在下实在当不起。还请高先生收回吧!” 高云翔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一说。江小龙怕他穿帮,急忙对着他左右转了一下眼珠,高云翔就恍然大悟起来。 他慌忙四下里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已经有不少人在注意他们这边了,连忙配合着说道:“当得起!当得起!江大人名震四海,在下也没什么好礼物来表达我微薄的敬意。区区一副画作,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江小龙对他慌张的表现感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为了掩饰,他只好躬身施礼,客气地说道:“先生的大作,惊世骇俗,价值连城。但是落在了我这不懂艺术的粗人手里,却真的是焚琴煮鹤,实在是有伤大雅。故还请先生好生收回,妥善安置。” 两个人谦让了一番,高云翔坚决不收,双方也就没有再说下去,江小龙便只好借故走开了。 其实高云翔还想把刚才关于政改的话题跟江小龙继续讨论下去。但是江小龙却离开的很坚决,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这种场合绝对不是能谈论这种极度危险话题的地方,所以江小龙只想赶快找个清净所在,躲开那些完全不合时宜的是是非非。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远处有一小堆人正围拢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看着一张小桌子。江小就龙施施然地走了过去,却发现是有两个人正在纹枰对弈。 一张小桌子上正摆着一副古色古香的围棋盘。 那棋盘很厚实,大约有十五公分厚,看木料应该是从百年凤凰树上锯下来的一整块所制。 棋盘的两边有两个人正在苦思冥想,周围的人则都在静悄悄地围着看。 相对于周围喧闹嘈杂的争论声,这里显得尤为安详和宁静。 对弈的一方坐着的是大学士黄定保,另一方则是太医院的院使秦子婴。 江小龙一凑过去,人们就马上让开了一道缝隙。有人极小声地嘀咕道:“江大人打仗是把好手,造枪据说也很厉害,这围棋……他也看得懂?……” 梁浩然凑到了江小龙的身边,非常低声地介绍道:“黄大学士是帝国五品棋士,在京城一向名声极大。秦院使虽然也很厉害,但是相对来说,两个人的水平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刚才秦院使又十分好胜,不肯让黄大学士授子。两个人还赌上了十个金币。呵呵,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围棋上所说的授子,就是让子的意思。低水平的一方要先在棋盘上按规矩摆上几个子,以平衡双方的实力。就像在象棋上让什么车、马、炮一样,在围棋则叫做被授子。 青龙帝国这时候的围棋等级分为九个品级。五品棋士已经是国内较为出色的棋手了,大致相当于后世所说的职业五段,绝不是大多数棋手所能对抗的。 江小龙认真地看了一下棋盘,发现局面确实呈一边倒的碾压态势。虽然这一盘开局还不多久,但是秦院使的棋已经十分的被动。他所执的黑棋处处被分割,处处被人侵入。 此时最危急的就是他的左路。本来的黄大学士的棋已经布成了阵势。秦院使强行打入,结果被黄大学士从下方追杀,秦院使的棋便漂浮了起来,到现在几乎成了一横一竖的两排孤子。 秦院使的黑棋就想要往中原逃跑,但是这时,横竖的两排孤子却出现了两个断点。 只要去补上一个断点,这块棋基本上就算暂时安逸了。但是单单去补这个子却是一个单官棋,效率极低。只要是会下棋的人都不会去单纯地补一个断点。因为那不仅浪费了一手棋,而且还落了后手。 围棋一盘下下来,虽然需要双方的无数手棋,但是不应该出现任何一步废棋。高手对决,一步效率不是很充分的的缓棋,都可能会被对手严厉地追究。它往往是致命的,这是会下围棋的人都知道的常识。 另外,围棋上还有个说法,叫做“提子开花三十目”。 所谓“目”,就是棋盘上的一个交叉点,是计算双方地盘的一个术语单位。围棋落子都是在交叉点上,你在任意一个交叉点上下了一粒子,表明你占据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价值就被称之为“一目”。所谓“提子开花三十目”,指的是吃掉人家一个子,影响是巨大的。 但是,另外围棋上还有一个说法,叫做“宁失一子,勿失一先”。 这句话强调的就是先手的重要性——不管怎么样,先手的威力是巨大的。哪怕被人吃掉一子,也绝不丢掉先手。 什么叫先手?就是你下的这步棋,对方必须要在这里回应,否则就会吃大亏,这就是先手。 反之,当你下了一手棋之后对方根本就置之不理,而是可以脱先,大摇大摆毫无顾忌地去找其他的地方落子,或者说即使对方应了你这手棋,你却还需要补上一手才能安定,那你这手棋就是所谓的后手棋了。 先手是非常主动的棋,不言而喻。后手则会让人陷入非常被动的状态。在两个人轮流各走一步的规则下,先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下棋的双方都非常忌讳走后手棋,除非在那个局面下根本没办法,或者说这手后手棋的价值很大,值得去走。 在一盘棋里面如果你始终无法跟对方争先,人家走哪里你就非要跟着去补哪里的话,那这棋你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 秦院使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这个时候你单单去补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价值的单官子,只占据了一个交叉点,从而让自己落为后手,这是极其愚蠢的棋,他很不甘心就这样落入了被动。 但是这两个断点如果不去补的话,那就一定会被对方给冲破。黄学士这时候的局面几乎是被命令式的,叫你非补不可。不然的话,秦院使的这些黑棋就会被冲成了两块孤棋。 被对方追杀一块孤棋或许还好,但是同时被追杀两块孤棋,这就是面临着要崩盘的节奏了。 显然,这时候的秦院使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两个断点是连环的,不补棋一定会被对方所冲断。而这个时候的黑棋局面已然落后被动,当务之急是希望能够尽快向中央发展,摆脱白棋的疯狂追杀。 但如果这时候花一手棋去补一个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的单官子,这只会让自己局面更加的落后和被动。 所以此时秦院使皱着眉头苦苦思索,难下决断,久久没有落子。围观的众人也对这个局面感到一筹莫展。江小龙挤进来之后本来是抱臂围观,只想做个吃瓜群众。但是梁浩然却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让他回到争论激烈的地方去。 江小龙不想去理他,于是连忙大声笑着说道:“听说这棋下了十个金币的赌注?” 他说的没有错。因为他确实听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嘟囔过:“看样子,这秦院使的这十个金币怕是要保不住了……”——这盘棋的赌注不算很小,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还算基本正常。 在安静的观棋环境中,江大帅突然这么大声地发话了,围观的人们便纷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江小龙于是满面春风地接着说道:“那么我来加个注,不知道欢不欢迎呢?” 这棋的胜负已经一目了然,黄学士优的势不是一点点,大家都觉得江小龙是想乘机捞点油水。但是谁都没想到,他从身边摸出了一张二十个金币的银票,拍在了秦院使的面前,客气地微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黄学士,说道:“我在秦院使这里加点注,黄学士可否能接受呢?” 围观众人一惊,纷纷暗想:“这家伙是真的不懂棋啊!黄大学士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围棋好手。现在的局面又是这么的被动,您这是往人嘴里送肉吃啊!” “看来这小家伙也只能是打打仗的一介武夫,对于琴棋书画这一类的高雅文化,却是一窍不通的。” “传说中惊为天人的江大帅,这下子可要出丑了……” 黄学士哈哈一笑,客气地说道:“看来江大帅已经胜券在握,在下岂有不应之理?尽管下注吧,不管加多少注,在下都接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小龙把压着银票的手指松开,蹲下来笑吟吟地继续看着棋盘。梁浩然一看这架势,也就不好再拉他去别的地方了。 只是苦了秦院使,他急忙说道:“这盘棋的局势非常复杂,老夫自感已经难以驾驭。这位黄大学士又是出了名的高手,江大帅可要看清楚了再下注吧?” “很难驾驭吗?”江小龙微笑道:“那我的赌注比你的大,换我来接手下可不可以?” “你?……你来接手?”秦院使满脸狐疑。 “我来吧。”江小龙跟秦院使换了个位置,对黄学士弯腰低头说了一句:“请指教!” 黄学士对自己的棋相当的自信,只是略略点了点头,草草表示了一下对对方的礼貌,然后大咧咧地一伸手掌,说道:“请吧!” 江小龙没有急于落子,而是客气地问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懂,下棋之前我想请教一下,这棋的规则是怎样的?就是说如何计算胜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大家都以为这江大帅敢下这么大的赌注,必定是有些下棋的功夫的,没想到这一上来就提出了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这下总算明白了,敢情这个小江大帅还真是不懂围棋啊!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就这样也敢跟赫赫有名的黄大学士对弈? 而且还敢把赌注加了两倍? 这江大帅莫不是钱多了烧得慌? 黄学士也认为对方根本就不懂棋,纯属钱多了没处丢着玩儿。于是呵呵一笑,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围棋乃是天底下最复杂的、最费脑筋的棋类游戏了。它出自于《周易》。黑白两色棋子代表的是阴阳两极。这两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敢情这个世界也有《周易》?”江小龙一边暗想,一边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拱拱手说道:“谢谢黄大学士的指教,在下其实只是不明白一点,就是如何计算输赢?” “输赢?”黄大学士跟周围的人一样感到困惑不解: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临时抱佛脚也就算了,还不想听人家专业人士的教诲?只想问输赢怎么算? “棋盘结束后,我们数子。”黄大学士耐着性子说道:“围棋说到底其实是一种争夺地盘的游戏……谁的地盘大就是谁赢。所以下到最后,我们要数一数双方的棋子,谁的多,谁就赢。” 既然你不想听,那么我就简单点说。黄大学士暗想:反正这三十个金币我今天是赢定了。 江小龙也不客气,再次拱拱手说道:“那么敢问:黑棋多少算赢?” “你到底能不能下棋啊?”在场围观的人中,有的人不耐烦了,用很低的声音嘀咕着。 黄大学士倒是很有涵养,继续解释道:“这围棋跟别的任何棋类游戏都不同。老夫也研究过西洋的据说是最复杂的棋类游戏——也就是所谓的国际象棋。” 第2章 (一六一)提高十倍 “其实除了围棋之外,所有的棋类游戏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在行棋之前,双方先要在棋盘上摆好了各种棋子,然后才开始你一步我一步地下棋。唯有围棋是个完全的另类。围棋的棋盘的最初是一片空旷的,什么子都没有……” “这围棋的棋盘很大,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平均下来是每人一百八十个半……” 黄学士还在滔滔不绝,江小龙却只想下棋,不得已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不好意思黄学士,咱们还是简单点儿说吧。其实我就是想问一问,这棋局终了的时候黑棋要贴多少个子、或者换句话说,贴多少目?” “为什么要贴目?”黄学士奇怪地说道:“我们只还棋头……” “明白了……”江小龙不想在这里给他们上现代围棋规则的课,也不想听黄大学士讲授当前流行规则的课——因为对方一说“还棋头”他就已经懂了。 这规矩跟他前世所了解的中古围棋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他一直在追问输赢规则,那是因为,不同的规则将会严重影响到棋局中的行棋思路的。 在他所来的那个时空中,中国古代围棋不乏绝顶高手——比如晚清号称“座子棋”时代巅峰棋手的范西屏与施襄夏,这两个人被后世称为不可逾越的两座高峰——但是奇怪的是,也有一些后世的围棋职业高手却纷纷表示,他们看不懂这些古代高手的围棋,或者说,中古围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帮助。 这倒并不是说这些古代高手有多厉害,远超现代人的水平,更不能说,后世棋手的棋已经超出古人许多。道理其实还是跟规则有关。不同的规则导致了不同的行棋思路,不从这方面去考虑的话,确实是会出现看着觉得很奇怪,或者是感觉对自己没什么帮助的情况的。 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围棋计算规则,江小龙就大胆地开始下棋。 他客气地向黄学士一拱手,说了句:“请指教”。然后就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从棋盒里拈起了一粒黑子,“啪”地一下,很清脆地拍在了棋盘上。 众人一看,先不说别的,单是看这下棋的架势和手法,就让人感觉非常的老道。 再看棋盘上:他的这粒黑子是在面向中腹的那个断口的附近,向天元方向拍出了一记单关一间跳——他似乎对那两个断点毫不在意,竟然一个都没有去补。 刚才说过了,黑棋横竖两排中,共有两个断点面临着被白棋冲断的威胁。但是单纯补棋虽然很牢固,不过那也是非常愚蠢的选择,效率低到让会下棋的人感觉不可忍受。此时在江小龙的这一跳之后,大家再去看时就会发现,白棋如果还要去硬冲向竖着一排的那第一个断点的时候,将在自己阵营的下方产生一场绞杀。 黄学士看了半天,认为在原本自己的空里面乱战,并不是一个特别理想的选择——如果对方真的棋力强大的话,他是不会去这么做的。那么剩下的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接着去冲横向的那个第二个断点了。 但是由于黑棋有了那个一间跳的遥相呼应,白棋如果还是非要再去冲断横向的那个第二个断点的话,在后来的作战中,明显黑棋会有较多的利用方式。 此时江小龙虽然眼睛一直在看着棋盘,但是黄学士却感觉到,他那自信的神态仿佛是在说:“断不断在你。但是非要想断的话,你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只是一步简简单单的单关一间跳,黄大学士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他的年纪这么小,能有什么棋力?搞不好他根本就不知道这连续冲断之后的后果吧……” “如果坐在对面的是一个高手的话,那么他的这一步棋就应该是很有分量的了……但是……高手?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高手呢?” “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围棋高手,但就算他是,那又怎么样呢?老夫就让他在一阵残暴的大屠杀之中,老老实实地交出他们两个人的三十个金币吧!” 他对自己在乱战中杀棋的功力,还是有着相当的自信的。一个区区的小毛孩子,就算你会打几场仗,也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又岂敢在老子的面前班门弄斧?哼哼,老夫要是不血洗了你的这一片黑棋,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暗无天日! 围观的众人看了江小龙的这步棋,一开始也纷纷觉得很不以为然。他们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有的人甚至悄声嘀咕道:“这盘棋恐怕已经算是彻底交代了。” 就连秦院使也直摇头。他很担心接下来的棋局会出现大杀大砍的局面。黄学士是出了名的好杀,这种乱战岂不是正合他意?但是秦院使又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 只见黄学士神态从容,手势果断,“啪”地一声拍下了一子,开始冲击黑棋的第一个断点。同时他还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声,说道:“江大帅,那我可要不客气了哦。” 江小龙摆出一只手掌,回应道:“请赐教!” 接下来双方你来我往,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不言不语地惨烈厮杀了起来。黄大学士发狠,江小龙的应对比他更狠。你敢断我就敢追杀,你敢封我就敢狠狠扭断。两个人的应对都坚决果断到像是要发狠拼命一般。 一时间,黑白两边都妙手层出不穷,围观的众人看得都不由得暗暗大呼看得过瘾。 双方战至数十手之后,棋盘中央黑白绞杀出了一大片的棋子。 黄学士惊讶地发现,在这一大片棋子之中,江小龙的黑棋除了两个弃子之外,其他的部分不仅都有联络的退路,而且还反过来,他自己还出现了一条被反过来攻击的大龙,整条龙的眼位很不充分。 如果这条大龙不活了,那黄学士的这盘棋可就彻底地没有希望了。而且眼下在盘面上他的形势还非常的难看。你说双方拢共也就只下了一百来手棋的棋盘,其中他自己的一方竟然有将近三十个子陷入了对方的重重包围之中。 如果这样就输了的话,那真的是很没有面子——也太惨了吧!堂堂的黄大学士,竟然仅仅一百来手就被一个小孩子给逼上了绝路。 而且还是在被屠杀大龙的情况下惨输掉的…… 这不马上就会成为京城达官贵人圈子里的一个笑话吗? 黄大学士的脸很快就涨成了紫红色。围观的众人也都屏声静气,有些人甚至紧张得手心冒汗起来。 思索良久,黄大学士开始强硬向外突围。但是江小龙这时候却从容不迫起来,开始缓缓退让,牢牢控制着包围圈,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黄大学士一看突不出去,就只有就地做眼。 围棋的规则是一块棋最少必须有两个眼才能活。现在黄大学士的棋只有一个实实在在的眼。 他拼命想做第二个眼,但是江小龙可毫不客气,对他所有可能做眼的地方都进行毫不留情的打击,攻守兼备的手筋层出不穷。黄学士拼命折腾了半天,还是一个眼都做不出。 白棋这条深陷重围的大龙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之下,拼命地挣扎了半天,却还是没有什么活路——江小龙的狠辣恶毒招法,让围观的众人都感到心底里拔凉拔凉的。 他们本来是想着看江小龙的笑话的,但是此时眼瞅着盘中那条大龙的惨状,人人都禁不住暗暗地摇起头来。 这些人并不知道,江小龙穿越之前,就是一个被科研和谍报工作给耽误了的围棋高手。他其实是一个有能力参加世界最高水平的业余围棋锦标赛的人物。 在当时,就算是他想进职业棋手的顶级圈子里面,只要他肯努努力,只怕也不是什么绝不可能的事情。像他这样的棋手,又岂是什么人都敢小看的? 面对棋盘沉思良久,黄大学士终于将手中捻着的一粒白子丢回了棋盒之中。 他这是准备认输了——虽然他极不情愿这么做,但是如果继续负隅顽抗,他觉得自己会输得更惨,还不如在这时候交代个场面话算了。 “老夫大意了……”黄学士开始字斟句酌地想办法摆脱自己的尴尬:“真是后生可畏呀……” 他抬起头来,继续说道:“真没想到江大帅有如此出色的棋力……不过,咱们再赌一局如何?这个赌注嘛,老夫想要加大一倍……六十个金币,如何?” 江小龙本来正全神贯注地埋首于棋盘之中,并没有注意对方的放弃举动。此时听说了这番话后,他立刻抬起头来,十分惊讶地说道:“黄老先生这是已经打算放弃了吗?不会吧?这棋其实还是有得下的啊……” 黄学士登时为他的话所气结,认为对方是在故意讽刺他,立刻气得嘴唇直哆嗦,连胡子都抖动了起来。他指着棋盘说道:“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得意忘形!虽说老夫一时疏忽,你也不要嚣张跋扈,不留余地。谦虚谨慎才是做人的道理。废话不必多说,咱们再开一局吧……” 江小龙又看了一眼棋盘,摇摇头说道:“何必?这盘棋的白子还远没有到认输的地步吧……” “说大话谁不会?”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了,轻声嘟囔道。 “就是啊,局面都这样了……得理不饶人……” 江小龙看了说话的人一眼,转过头来对黄学士说道:“那这样!就这盘棋,咱们换一换。我来接着下白子,黄先生请接手黑棋。咱们就顺着这个局面,接着下下去……” 江小龙现在十分有钱,当然也并不怎么在乎这么小的赌注——当然,这要是放在外面那些普通市民们的眼中,这盘棋的赌注已经大到恐怖的要命了。 一般的小老百姓家庭,一家几口,勤扒苦作、起早贪黑地辛苦几年下来,也没有几家是能够挣到几个金币的。而这局棋一赌就是三十个金币,就算是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这赌注都不能算是比较小的了。 江小龙之所以这么说,倒并不是对刚才众人对他的轻视和偏见有什么不满——重点是他的棋瘾上来了。刚才的这一通杀,他感觉对手有些弱,不太好玩儿。 可是黄学士不知道这一点啊。他一见对方如此,忍不住说道:“江大帅果真如此?那咱们的赌注恐怕要加一点了,刚才是我输了三十个金币的。如果你真的要接着下白棋的话,那咱们的赌注就不能是说还是这三十个金币了。如何?江大帅敢应吗?” 江小龙又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些围观者,然后很干脆地将他和黄学士的棋盒换了过来,朗声说道:“就这个局面,咱们接着往下走。我来下白棋,赌注加十倍——三百金币——围观者有愿意往上加赌注的,我大小通吃。而且只要是加了赌注的,允许在一旁支招!” 这句话一出,围观的众人以及黄学士都震惊莫名,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副恨不得吃了江小龙的样子。但是江小龙却觉得莫名所以——这不是为了好玩儿吗?这棋明明有的下,干嘛就这么放弃? 咱这棋瘾还才刚上来呢,就这么结束了? 这也太特么的没意思了! 他这话一说,所有人都觉得江小龙嚣张无比。但是也没办法,刚才江小龙要接手下棋的时候,大家还都以为他不会下棋。黄学士甚至还摆开架势准备给他好好上上课的。 但是谁成想,江小龙一上来就劈头盖脑一通狂砍,很快就把黄学士给怼进了墙角。他现在棋盘上的局面是战不能战,退无可退。 现在江小龙又提出换过棋面来接着下,而且赌注一下子提高了十倍,还嚣张无比地说欢迎围观的加注,大小通吃。这话确实让人很不忿,但是又没什么办法。技不如人,你只能眼看着人家嚣张,空有气愤你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黄学士在这帮人当中是棋力最高的了,他都被人打成这样了,那其他的人又岂敢班门弄斧?至于说到加注,人家已经把调子唱得这么高了,就算再怎么不服,谁还敢真的掏出真金白银去赌? 江小龙是什么人? 在全国的军队都屡战屡败的情况下,他带领一帮农民就能把北洋海盗的五千铁骑打得落花流水。自那之后,他一路高歌猛进,战无不胜,创下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一连串奇迹。 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嚣张起来,你难道不会觉得心虚和害怕么? 你敢说他是个没有把握就嚣张跋扈的人么?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难道还真敢拿出金币来跟他对赌?这已经不单单只是一点赌注的问题了,这会不会是拿着自己的面子和钱一起直接往外丢了吧? 没有人敢应声,也没有人敢加注,但是黄学士却不得不硬撑着回应啊——他实在是没退路了呀! 他刚才已经抢先说了要加注的,现在对方反过来将他,一下子将赌注提高了十倍,而且还要接过他的那副烂摊子,把他认为已经毫无办法,必输无疑的局面接过去来下。 这种条件让他感到非常的为难。 人家要接手他认为已经无法翻盘的烂摊子,还说赌注加十倍。这个条件如果不接受,会让他很没面子。但一旦真的接受,万一等一下真的被对方给翻了盘了,他只会更没面子。 但是,他有得选择吗? 这盘棋……他左思右想,实在是看不出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但是,这个家伙的目中无人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真的让人无法忍受。如果万一对方真的翻不了盘,那下完了棋,老夫多少还是能有些话可以说道说道吧? 黄学士左思右想,反正已经是这样了,那就打起精神来,先把对方打个落花流水再说吧。他最终同意了对方的条件。 接下来,江小龙就真的就操起了白棋,向着自己刚刚筑建起来的铜墙铁壁一般的黑棋阵营,发起了凶猛的冲击。 没有人能想到,江小龙仅仅用了不到十个回合的交手,他就在一个刚刚看起来不可能的地方硬生生地造出了一个劫。 这是一个生死大劫! 黄学士率先提劫,但是江小龙却已经表情轻松地露出了满脸的微笑。黄学士虽然率先提劫,此时却是苦着个脸,根本笑不出来了。 生死大劫本来是棋盘上最重要的棋,一般情况下都是万劫不应的。但是现在的局势是在杀棋之中,白棋的本身不活,所以劫材多如牛毛。他往哪里下你都不得不应。但是黑棋却满棋盘都再也找不出有这么大的价值的劫材了。所以这个劫,黄学士根本就打不赢。 他只好想去别的地方赚一点,多少弥补一下让黑棋逃出去的损失。于是他就对江小龙的一个大角发起了攻击。江小龙在这边粘劫,安顿好了这块被追杀的大龙之后,又返回去应他被侵入的那个角。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杀,他在那个角地里整出了一个大转换。虽然角地最终还是丢失了,但是他却在角外又活出了两块棋来。 黄学士把整个棋盘细细看了一遍,发现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黑棋原先的巨大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白棋不仅活出了一条大龙,而且在他的攻击之下,角地的白棋不仅没吃亏,反而还活出了两大块棋来。而且这两块棋在外,发展空间巨大,反倒是黑棋吃下那个角地之后,被死死地限制在了角地里面,没有任何的发展空间。 黄学士的局势再一次严重地落后了! 经过一番苦苦挣扎,黄学士眼见大势已去,再一次投子认负。他的脸色一片死灰,眼珠浑浊迷茫,胡须抖动,嘴角有些许白沫溢出,看样子十分的可怜。 围观的众人也都是一片默然。谁也想不到,一个驰名京城的老棋士,会这样子惨败给了一个少年——在此之前大家只知道江小龙很能打仗,又会造枪,还企图改变朝廷的官僚体制,但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他还会下棋啊!——他不是从一个鸟不拉屎的乡下来的吗?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仙风道骨一般的瘦削老头,何时挤在了观棋的人群之中——这个时候,聚会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围拢了过来。他们暂时忘记了刚才还在争论不休的政事,被眼前的这盘精彩的棋局而震撼莫名。 那个仙风道骨一般的老人忽然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着棋盘上的一粒白子,问道:“这一招,真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儿想出来的?”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夫来的时候,棋局已经过了大半。但是我想,这步棋应该是这局棋之中扭转乾坤的关键一步。” 他说的没有错。 那颗棋子正是江小龙接手白棋之后所下的第一步棋。也正是从这步棋开始,江小龙以一连串漂亮的手筋,飞快地扭转了战局,让黑棋一步步地走向了失败。 老头接着说道:“从这步棋之后,似乎感觉白棋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我刚才听围观的人说,这个下棋的孩子只有十二岁?” 他的眼力相当的老辣狠厉,虽然没有看见前面的行棋,但是单凭他所看到的棋盘现状,他就已经大致地判断出了前面的局面形势甚至是行棋的步骤——江小龙想,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围棋票友,应该是一个功力非常深厚的大行家。 “不!”江小龙表情很正经地回答道:“我十三岁了。昨天过的生日。” 他这纯粹是信口胡诌的。因为从他穿越过来之后,他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自己的确切年龄。之所以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完全是调皮玩闹的心态使然。 关于江小龙的年龄这个问题,长久以来,一直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所探讨的最热烈的话题之一。 第2章 (一六二)回去分赃 其实不仅很多人说不清楚他的年龄,就包括江小龙自己,他也根本搞不明白。 就在他当初在穿越到这个时空过来之后的当天,他的名义上的母亲就死了——尽管后来,皇帝还特意在村里给她建了一座纪念的祠堂——而且他在穿越过来的几天之后,就离开了青树湾村。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回去过。 至于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生母,江小龙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几乎就不认识她。 随后不久,江小龙那个所谓的远房三叔也走了,而且从此以后就不知所踪,再也没人能找得到这个肯定已经是隐姓埋名的老窃贼了——所以,他江小龙在这个世界上的所谓亲人,就从此全都消失不见了。 而清树湾村的村民们都没什么文化,他们也不会去关心这个问题,再加上他家本来就很贫穷,江小龙又自小顽劣,不受村里任何人的待见。所以也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出生年月。 在这之后没过几天,墨南省的战事被迅速终结,他江小龙本人也就远走他乡,彻底离开了清树湾村,甚至离开了墨南省,至今也没有再回去过。虽然他的外貌看起来,说是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没人会有意见。 就身高来讲的话,他几乎也快有一个成年人的高度了,光凭这高度来讲的话,你说他十六、七岁的话,估计也没人会有任何的意见。 只是他现在正处在后青春-期的时候,高度虽然看上去还可以,但就是身材太瘦弱了,几乎就是个瘦竹竿,而且相貌也很稚嫩。尽管他的内里已经是一个快到中年的大叔了——江小龙对此也感到很无奈。 所以江小龙自始至终,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了,更不知道他所谓的生日是何年何月何日。于是他逢人就说自己十二岁了——这只是他随口胡诌的,他喜欢把自己说得很小,至于他自己到底有多大,真正自问自己的时候,他本人其实也是一脸懵逼的。 当他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应该是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之间了吧?——他自己反正是这么认为的——单单从身材上看,他倒还是真不算矮,但是因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整个人都显得很瘦弱。 青春期的孩子,发-育快的、慢的都有,单从外表来看,这岁数还真是不那么好说。 ……但是管他的,他倒非常喜欢把自己说的很小。 因为这就是个乐子。 作为一个小孩子来战胜了无数道貌岸然、内心脆弱,特好面子的大人们。这种事情想想他就很爽啊!那真的是其乐无穷啊!——尽管他是作为一个非常成熟的、岁数几乎快到中年的男人穿越过来的。 在原来的时空中,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辉煌历史,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可以向人猛吹的资本。 但是现在,他的外貌就是一个小破孩子——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情么? 一个小小年纪的男孩,就能在各种场合击败那些趾高气扬、自以为是的成名大人物,打得那些总是想端着架子教训别人的大人们一筹莫展。当他看着他们脸色苍白、抓耳挠腮作吃翔状的样子,那是何等的痛快淋漓啊? 相信所有的小孩子在内心的世界里都会觉得这样很爽吧? 虽然说我之前也是个大人了,但是我现在的样貌也就是个小孩子啊。痛打你们不爽吗? 当然,江小龙也知道自己这是在作弊。他其实是在享受着穿越者的福利,大吃特吃穿越者的老本。但是——这不吃是白不吃啊!谁叫我穿越了呢?你当我乐意啊? 我也是被迫的好吗? 其实在关于江小龙的年纪这个话题,自他横空出世以来,在社会上就一直是非常热门的话题。只要一提到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人不是兴致勃勃的。以至于有人后来在泛滥街头的小报上发表了一段很经典的对话,摘录如下: “我知道江大人的岁数——他老人家曾经在一次传奇般的棋战之后,坦承他当时的年龄是刚好十三岁——那还是几年前的事情……” “你信么?……江大人那是调侃呢!您见过十三岁的男孩儿长他那么高的么?……老实告诉您:当时江大人虽然显得有些瘦弱,但是个子已经比许多的成-年人都要高了……” “这不能说明问题!京城的人都知道,赫赫有名的商业巨贾姚大人姚宏远,他有个侄子叫姚铭的。那孩子也才十二岁,可是个子已经比大多数的成-年壮汉高出两个头不止了……后来不是打篮球去了?而且还打去了山鹰国的职业联赛。这个子还能说明问题啊?” “那姚铭我知道,国际篮球巨星嘛!他那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起来就非常成熟。可是江大人的这脸型皮肤,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子青春朝气,看起来他应该跟个小学生差不多吧……” “这位王兄,我们两个讨论半天你也都听见了……那您的看法呢?” “咳咳……江大人可不是你们能这么随意议论的……虽然说现在时代不同了,大家都可以随意地讨论大人物了,但是你们也不能这么不尊敬地谈论他老人家……不过依在下看来……” “江大人毕竟不是一般人。您要是说他三岁了,我信!您要是说他老人家三千岁了,那我也绝对相信!你说咱们这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又如何有本事去揣测他老人家的贵庚呢?” 关于这个问题,朝廷官方大多数时候也都莫衷一是。曾经有后来的一些学者们专程赶赴青树湾村,想要探究江小龙的生辰八字。 但是那里的村民们本来也没多少的文化,在经过战火的洗礼之后,许多人远走他乡,整个山村也沧海桑田,很多的人和事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加之当初熟知江小龙的邻里邻居们都已经找不到了,所以这个问题到最后还是让人一筹莫展。那批专家学者们最终也没有找到令人信服的证据,去说明他的年龄。 以至于到了后世许多年,那些研究这段历史的学者们,依然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已。 咱们还是把话题转回到这场棋战上吧。当江小龙就自己的年龄问题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之后,只有黄大学士感到无地自容,连死了的心都有。 但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在震惊之余,却并没有人去理会他的这一番胡侃瞎诌。因为他们都被另一件事吸引过去了——这都是因为那个突然开口说话的老者。 开始大家都在看棋,注意力全在棋盘上。当棋战结束之后,这位老人家突然间开口说话,在场的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大家都纷纷对这名老者表达着自己的尊敬,争先恐后地上前跟他见面行礼。 江小龙从大家的口中得知,这名气质一看就像是隐士高人一般的老者,就是青龙帝国当世的围棋国手靳水如、靳老先生。 一个能被称之为国手的人,必定是这个国家围棋水平可以傲视群雄的大行家了。他的出现,确实是让围观的人们震动不小。江小龙也连忙起身,恭敬行礼,表达着自己的尊重。 人们介绍说,这个宣称刚刚过完十三岁的生日,并且两番痛宰了京城着名围棋好手——而且第二番还是在原来的败局之中换子接着下的——这个孩子,就是声名赫赫的江大帅。 靳水如对此感到惊讶万分。他暗想: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恐怖的棋力,真乃不世出的天才啊! 他一生痴迷于围棋,见到这样出色的孩子,心中当然是喜不自胜的。 围观的人中,有跟靳水如相当熟识的人甚至开玩笑说,是不是请国手屈尊下场,指导江小龙一盘棋。他们一方面是真心想亲眼见见这位大师的亲自出手,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在潜意识中,对刚才江小龙毫不留情地对黄学士的大杀大砍感到不忿。 虽然他们未必是黄学士的粉丝,有些人甚至是黄学士的政敌。但是江小龙毕竟是个外乡人,一个横空出世、挤进了京城达官贵人圈子里的不速之客。而且还是个孩子。 尽管在战争中他有着辉煌的战绩,甚至可以说是拯救了帝国,拯救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可是,他现在又跟皇上提出了什么新政改革的建议。这个建议实际上会令在座的官员们感到万分的不安——万一真的实施起来,谁能保证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会不会突然间丧失? 这也是几乎所有的朝中官员们都持极力反对态度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江小龙今天不愿意多说话,以免在这里发生必然的激烈争执。 这种争执本就无谓,也很难改变皇上的决策。所以他并不想学诸葛亮的舌战群儒。皇上那里,他自有坦克、飞机、大炮这类东西来诱惑他老人家的决策。 而眼前这些人的自身的利益和地位等问题,根本就不会在他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你说谁特么当官儿不是官儿啊?只要能把国家给朕治理好就行。你们的前途,你们自个操心去吧,与朕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江小龙并不在意在场的这些达官贵人们的敌意。相反,面对自我感觉良好的黄大学士,他反而有性趣大杀大砍,毫不留情地将他打入尘埃,同时还让自己过足了棋瘾。 至于黄大学士以及京城人们的面子——那是个什么东西?跟我江大帅有毛线的关系啊? 众目睽睽之下,黄学士心痛、肉痛加肝痛地拿出了三百三十个金币的银票——这是他两场棋战输出来的赌注——脸色尴尬地交给了江小龙。江小龙很坦然地接过手来,然后又毫不在意地一转身,就交到了秦院使的手里。 秦院使连忙推让,江小龙笑道:“你先帮我拿着。待会儿回去咱们再分赃好不好?” 这话一出,在场的有些人就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却也有人笑出声来。笑得最大声的,竟然是《天京日报》的包如兴。 他旁若无人地嚷道:“利刃无锋周丽琼女士,你的腹稿打好了没有啊?明天的《天京日报》要是没让我看过瘾,我可要亲自出手写评论了哦!” 围观的一些人怒目而视,周学士甚至斥道:“不要做无耻的落井下石之辈……” 包如兴却笑道:“落井下石有时候是为了救人。你说他人都掉下去了,咱们是不是应该丢个石子下去,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能救呀……” 有些人不理会包如兴的胡说八道,还是想请靳水如大师下场指点一二。他们当然盼望这位国手能果断出手,给江小龙一个狠狠的教训。看一个毛孩子还如此的嚣张,许多人都觉得非常的不爽。 虽然,江小龙认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特别嚣张的表现。他其实只是在躲开各种纷争又无事可做的情况下,想好好地过一下棋瘾而已——毕竟上一个人生中都好久没有下下棋了,这次穿越而来,更是连围棋的样子都没见到过,看见有棋可下,自然是见猎心喜——但是在旁观者看来,他已经嚣张到了极点。 先不说别的,就这两番重创黄学士,尤其是第二盘是在第一盘行棋一半的基础上,又换过棋子来下的,而且一上来就赌注加了十倍。这个行为本身就让那些崇拜迷信黄学士的棋艺的人很不爽。而且他不仅把黄学士打得非常难看,还居然转手就把赌注随手都给了那个秦院使呢? 靳水如大师则显得稳重矜持,客气地对江小龙和黄学士说道:“咱们还是先把这盘棋复一下吧。两位可有兴趣一起参详研究一下?” 说实在的,靳水如内心里也暗暗对江小龙的棋力颇感到震惊。 在没有摸清状况的情况下,他当然也要自重身份。人家一起哄他就下场,而且还不知道水有多深,对于他这样的一个大师级别的人物来说,这可能么? 黄学士的棋力他其实是很了解的。京城的围棋圈子并不算很大,黄学士的水平虽然公正的讲,并不算是很高,但是在京城,他也算是颇有些名望的。 这个小孩子不仅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打得落花流水,而且还能反转接手败局继续下的情况下,他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将黄学士打到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碾压式的暴虐行为,估计在京城里也未必有人敢说一定做得到。 就连他自己,也未必敢夸下这个海口,说他也一定能像江小龙一样,把一盘棋正过来反过去,毫不留情地反复杀,一直杀到黄学士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得需要多么野蛮和大胆的手段以及高超的棋力啊? 想到这一点的人,由不得不心中有些戚戚然。即使靳水如贵为国手,对待这样的对手,他也不得不谨慎一点。 倒不是说靳水如自认为自己的水平不如江小龙高。一代国手的水平岂是开玩笑的?但是他和黄学士有过多次对局,而且下的都是让两到三子的指导棋。他的水平远远高过黄学士是不必说的。 只是因为双方都比较了解,知根知底,所以像这样杀了一遍之后再反过来杀一遍的这种棋,他还真没把握夸海口说一定能做得到。就算是他想做,也要一开始就留心,给对方留下一定的余地。否则将来怎么可能在换过棋子之后,还能再度翻盘呢? 再加上江小龙的行棋思路来自于后世,是现代化的后世围棋棋理。这种棋理是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换句话说,后世的棋理更为先进,是在先辈的理论基础上的发展和进步。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靳水如跟江小龙这两个人的围棋思路也是不一样的。靳水如是一代大师,更加讲究行棋的堂堂正正,他认为每一步棋都应该是有理可循的。而江小龙则是在看了黄学士和秦院使的开局之后,对黄学士的水平有了个大致的推测和评价。 在这个评价和推测的基础上,江小龙的行棋是更加的大胆和犀利。他在跟黄学士对弈的过程中,更多的情况下是在不断地向对方挑事以及有许多手蛮不讲理的侵略行径——欺负的就是对方的对杀功夫不如他。 江小龙是后世的业余围棋高手,相对于他那个时空中的围棋职业选手而言。业余棋手大多都是乱战出身的。他本身的棋风就是极其刚猛凌厉,善打野战的。所以,当黄学士以为,在进入乱战的时候就是进入了他本人擅长的节奏的时候,江小龙又何尝不是心中窃喜呢? 乱战? who怕who? 两个好战分子搅到了一起,那自然是水平高的人可以尽情地挥舞起屠刀,乱杀乱砍了呀! 再说到复盘,也就是说,把这一盘已经下完了的棋,再从头到尾地按照刚才行棋的次序重新摆一遍。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很难,但是对于一个专注于围棋的棋手而言,这应该是一件非常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现在的问题是,黄学士是两番惨败的那一方,这么做对于他而言,他会觉得很没面子。江小龙也觉得无可无不可——因为这盘棋虽然下得很过瘾,但是他也是很久不下棋的人。尤其是穿越以来,他一直忙于打仗,这盘棋并没有体现出他的巅峰水平来。 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这盘棋有些地方下得很有些欺负人的意思——也就是说,当水平较高的人遇上了跟自己差距较大的人的时候,有些棋就下得比较霸蛮。换句话说就是:我就对你野蛮了,你反正也不会应对。就算我是下出了无理棋,你又能怎么样?你有什么办法应对吗? 但是这种无理棋你拿来去欺负低水平的人是可以的,但绝对是不可以用来对付真正的高手——因为它毕竟是属于违反棋理、不讲道理的棋——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无理棋是会被认为上不了台面的。在他们看来,你就是发昏了,想自讨苦吃。 围棋中的让子棋,往往都是高手在用一些野蛮不讲道理的棋去欺负水平低的人。因为每多让一子,对于有一定棋力的人来说,都是可以充分利用的宝藏,利益往往是巨大的,那怎么赢?于是高手就会拼命搅乱局势,反正你也不会应对,咱乱中取胜就行了。 所以,江小龙也不大愿意复盘。因为这盘棋放在了眼前的这位国手的面前,那些欺负人的无理棋很可能会贻笑大方。所以他也不想给靳水如这个机会。 倒是包如兴兴致勃勃,嚷着说道:“我是从头看到尾的。我可以帮你们复盘。你们两个都不用动手,我全都记得很清楚。” 黄学士面红耳赤,讪讪地说道:“能得到大师的亲自指点,三生有幸。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江小龙便笑着接口说道:“只是刚才这盘棋的质量确实不怎么高,大家本来就是下着玩儿的,入不了大师的法眼……” 这句话表面上看似是在为黄大学士解围,但是细细琢磨起来,似乎又不太像……实际上这句话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解围。敏锐的人立刻就感觉到,他的这句话在自谦的同时,也顺带着又一次把黄学士也给狠狠地黑了一把。 既然这盘棋的质量不高,这盘也就复不成了。围观的人们本来还指望着能看一看靳水如大师的亲自出手;如果看不成,那能让他指点、评价一下这盘棋也是好的。 但是既然下棋的双方都没有复盘的兴趣,这里的热闹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靳水如感到不无遗憾,却仍然不肯放过江小龙。 他很是客气地对江小龙说道:“老夫没有想到,声名赫赫的江大帅是如此的年轻,却又在围棋上有着这么高的天赋。如果能心无旁骛,潜心研究,日后必定会成为一代围棋大师的。” 第2章 (一六三)痛快淋漓的报道 眼下,青龙帝国的国力不强,多数百姓更是贫穷疾苦。对于绝大多数的穷苦百姓来说,温饱的问题尚不能解决,琴棋书画之类的不能吃饭穿衣的这种高雅爱好,在他们的眼里只能是一种极端奢侈,想都不会去想的。 听到靳水如的话,站在一旁的梁浩然便打着哈哈,半开玩笑地说道:“靳大师既然如此惜才,不如就此收了咱们的江大帅为徒?” 一听到这个话,包如兴和秦院使便赶忙在一旁跟着起哄,说是要江小龙赶紧拜师。 江小龙也知道靳水如地位尊崇。 虽然他没有见过对方下棋,但是既然是靳水如被尊称为一代国手,那他的围棋功力之深厚当然应该是无可置疑的。江小龙穿越之前就已经久不摸棋了,穿越之后又忙于打仗和其他的俗务,现在的状态还远不及当初他学生时代的巅峰时期,当然不敢在贵为国手的大师面前托大。 看到靳水如满面微笑以及期许的目光,他也就顺水推舟,当场拜靳水如大师为师父。 靳水如非常高兴,围观的众人也就都跟着释然了——既然你肯认靳水如大师为师,那么之前的所有嚣张行为也就算是有了个交代。人家现在毕竟已经是靳大师门下的弟子了嘛!那就是咱们京城围棋圈子里的小辈了咯——这个结果让大家都感到很满意,就连黄学士也无话可说了——靳大师的弟子嚣张一点怎么了?没跟你下让子棋那就已经是高抬你了。 桂山聚会之后的第三天,皇上召见了江小龙。 赐座之后,皇上手中拿着一份《天京日报》,满面微笑地对江小龙说道:“听说你很不给黄学士的面子,非常尽情地把他给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这份《天京日报》是在桂山聚会之后的第二天出版的。后来江小龙听说,当时周丽琼的新闻草稿仅仅是在聚会的报道中顺带提及了两句——“这场聚会虽然隆重而热烈,但又是自由而松散的。会议的本身并没有什么主题。” “与会的嘉宾们就共同关心的话题进行了广泛和深入的讨论。大家畅所欲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以国家的稳定和富强为目的,为国计民生和世界的格局,纷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会议的气氛始终是宽松和友好的,有些参加会议的嘉宾甚至兴之所至,下起了围棋。令人惊讶的是,在战争中被称为卓越的战术大师的江小龙,也是一名围棋爱好者。他在聚会中与着名的学者、大学士黄定保进行了一番非常友好的切磋。双方都展现出了良好的围棋功底。” “这场棋战引起了众多与会者的高度关注。在棋战结束之后,着名的围棋大师、国手靳水如先生也兴致勃勃地进行了点评。他在赞扬了双方所展现出来的高水平棋艺之余,还当场宣布,希望把江小龙收为他的又一门下弟子……” 这篇堂而皇之,官话连篇的报道让总编梁浩然赞不绝口。 但是包如兴却对此暴跳如雷。他亲自提笔写了一篇花絮:“桂山大会上的棋战磅礴大气、触目辉煌。传奇战神江小龙向世人们展现出了他令人咋舌的超高棋艺。在京城围棋界着名的老宿黄定保大学士的面前,江大帅延续了他在战场上的不败神话。” “江大帅先是在太医院秦院使已经惨败的局面下接手棋局,并在瞬息之间彻底扭转了局势,将黄大学士逼上了绝路。但是这还不算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黄大学士已经必败无疑的时刻。江大帅提出了换子而下,也就是说,由他来接手黄大学士的败局,把棋局接着往下走。” “而当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江大帅再次展现出了他那善于化腐朽为神奇的绝高手段。就如同千年灵芝能肉白骨、活死人一般,不出几个回合,江大帅便硬生生地创造出了一个惊天大劫,并将本来必败之局又给扭转了过来,再一次惨无人道地蹂躏了他的对手。” “——如果不是因为这般不可思议的神奇手段和惊为天人的技艺,以贵为一代绝世高手的靳水如大师,也绝不可能会亲自开口称赞,并当场表示,愿意收江大帅为徒的……” 这篇花絮让总编梁浩然很是生气。《天京日报》是官方喉舌,不是愤青的发泄场所。这样的报道在梁浩然看来是极不合适的,也是必定会引起京城的达官贵族们的不满情绪的。 但是包如兴固执己见,非要发表不可。最后不知怎的,这事儿居然惊动了皇上。 皇上在了解了聚会上所发生的一切详情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最后居然说道:“既然是一篇实事求是的文章,而且还只是发表在报纸的花絮栏里面……那就发了吧,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既然皇上都发了话了,这篇花絮最后也就在《天京日报》的第四版里面,安排上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现在听到了皇上的问话,江小龙只好顺势地行礼回应道:“臣惶恐……” 皇上立刻笑道:“我也看黄定保这个老东西很不顺眼,收拾他就收拾了吧,哈哈哈……” “可是,朕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会下围棋?” “臣……自出道以来一直都在忙于打仗……” “你的意思你之前就是个高手?……哈哈哈,也是!这戎马倥偬的,哪里会有下棋的闲情逸致呢?”皇上忽然打趣道:“不如,你也跟朕手谈一回?” 手谈就是下围棋。围棋的变化是所有棋类中最为复杂的,被称为棋类之王。互为对手的两个人之间,以棋子为语言进行交流。在高手之间的博弈中,往往会迸发出光芒耀眼的智慧火花,故世人就将下围棋称之为手谈。 听了皇上的话,江小龙谨慎地回答道:“臣……委实惶恐……” “哈哈哈……”皇上大笑起来。 实际上这时候真正害怕、真正心虚的,那肯定是皇上。 作为一个皇子,他以前就和黄定保大学士有过多次下围棋的经历。这黄大学士的棋艺水平皇上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每次下棋的时候黄学士的有意相让,皇上其实是下不过他的。 那么对于一个能轻易将黄学士打落尘埃,然后又在换过棋子之后,再次将他打落尘埃的江小龙,皇上当然知道自己的实力与之相去甚远。如果说皇上能在围棋的棋盘上战胜江小龙的话,朝臣们当然一定会狂拍马屁。 但是无论君臣谁都清楚,如果江小龙不会有意在棋盘上让着他的话,当然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皇上赢棋的结果的。两个人的实力相差也太过悬殊了。 能随意折腾、随意碾压黄学士的江小龙,会在棋盘上输给皇上?这件事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当然,如果真的发生了的话,那也绝对不会有人来说破真相。 就连皇上本人也会觉得这件事情荒唐无比,所以,那咱们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江小龙的回答让皇上很是开心,但也仅此而已。 他紧接着就急忙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听说各行各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跑去了……就连那个高云翔也跑去了?” “是的……”江小龙知道皇上对那场清谈会了解得非常详细,所以对皇上忽然间没头没脑的这句问话,丝毫也不会感到震惊和奇怪。 “他跑去做什么了?” “他对尽快让国家强大起来很感兴趣。他在席间问了臣很多关于武器制造和研发方面的问题……”江小龙含糊其辞地回答道,反正他们两个在密谈的时候,并没有第三个人在旁边。那个时代又没有窃听器。 “他一个臭画画的,对造枪造炮感什么兴趣?” “或许是曾经被困围城的缘故……臣猜想……”反正高云翔也不可能说实话的。 “也对!”皇上说道:“他的老家是墨阳的,围城的时候,他在……” “高大兴为什么也跑去了?”皇上接着问道。 “臣不知。臣在聚会上没有跟他说过话……”江小龙应道:“但是臣猜想,他只是一个一心想着发财的家伙,到处抛头露面,总在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金币……” 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问的这么仔细。江小龙心想:“他重点问这两个人,究竟是随口问的,还是专门有意识问的?……看来应该是专门有意识问的……” “朕的火枪生意难道还不够他赚的么?”皇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你可见过他们两个人还跟什么人单独谈过话?” “臣只管吃喝,而且到了那里没多久,就棋瘾大发,跟他们下起了围棋,没怎么注意过……” 皇上果然是在关注着他们两个人。 高大兴是知道如何造枪的,皇上留意他的举动确实应该。但是高云翔在皇帝的嘴里不过是一个“臭画画的”,留意他干嘛?难道是高云翔的一些过激想法已经被皇上给察觉了? 江小龙想起高云翔在聚会上所说的那些话,暗道:这高老头的想法很危险!如果他不能转变甚至放弃自己的真实意图的话,以后还是应该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一个凡夫俗子的冲动,只会害了个把人。但是一个知名文人的冲动,恐怕会害死很多的人。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皇帝最后说道:“你的那个提议,朕考虑了很久。觉得不妨试一试……” 这下江小龙是真的有些震惊了。 他知道皇上说的是发改司的事情,却故意表现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皇帝被他的表情给骗到了,笑着说道:“就是你说的发改司的事情啊!” “臣惶恐……”江小龙做恍然大悟状,然后又低下了头,配合着自己所说的话来做表情。 他接着说道:“臣对这件事情也是昼思夜想,寝食难安……臣当时只是热血冲动,就这么一提。当真要做起来,臣也恐会将朝堂搅得混乱不堪,不可收拾……而且,多数朝堂上的大臣们,都是持激烈反对态度的……” 江小龙当然不是真的惶恐,而是有意先这么说一下。如果皇上敢当场拍板同意他的做法,那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他越是心里感到高兴,表情上就越要表现得谦和、低调和惶恐,不然肯定是会给自己添麻烦的。 “你不是说,要想国家强大起来,那就必须要这么做吗?朕来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朕的那个纵横四海,所向披靡的江大帅到哪里去了?” “朕初步考虑,你可以放手去做。但是要建立一个发改司也不能急功近利,一夜剧变。要慢慢地来,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否则真的会引起政局的鸡飞狗跳的。” “所以朕考虑,这个事情必须是要由多人来组成的一个联合管理机构,共同执掌。具体的事情可以由你去亲自操办。但是重大的决策,必须要得到管理机构的共同认可。如果发生争执,朕将亲自听取你们的意见和建议,最后由朕来裁决。” 听了这话,江小龙不由暗想:“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皇帝需要必要的制衡,以免老子一人独大……” 皇帝接着说道:“朕考虑,让骆荆山和赵吉财这两个人加入。另外,发改司这个名称太小,改叫发改部吧。你做发改部的尚书好了,是部里官职最大的。” “普通的尚书,品阶都不高,最高也才是个正三品。但是你这个发改部可就不一样了,品阶太低了你不好做事。发改部必须要凌驾于其他六部之上。朕就先给你个正二品吧,你觉得如何?” “臣定会兢兢业业,尽力把发改部的事情做好,绝不敢给皇上添乱……”江小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正二品还是小了一点,怎么着也该是个正一品大员吧…… 至于让骆荆山和赵吉财两个人的加入,看来皇帝还是对老子很不放心。这两个家伙是极力反对这件事情的,也是老子的死对头……唉,皇上这是在给我添堵呢…… 皇帝接着说道:“你做了尚书,下面就要有几个侍郎。赵吉财和骆荆山这两个人就先安排做发改部的侍郎吧——当然,他们都是兼职的,这跟他们的得品阶和原先的职务都没关系。” “赵吉财还是做他的中书令,骆荆山还是做他的内阁首辅……可是,骆荆山已经是正一品大员了,让他在你这正二品之下……这似乎……” 皇上显然事先并没有想成熟,信马由缰似的这么一说,所以这时候就开始头疼起来了。 江小龙只好说道:“他们两位大人只是在部里兼职,起到的是参政议政以及监督的作用。所以臣以为,可以先就这么着吧……” “哈哈哈……”皇上大笑起来,说道:“对对,先就这么着吧。以后看看情况再说。甚至官职的名称以后都可以改,咱们先把戏台子搭起来再说……” “摊子大,就要官员多。所以,侍郎是肯定要多几个的。你先考虑考虑合适的人选,朕也要好好地考虑考虑,这个,咱们改天再议。贤弟你看呢?” 江小龙故意皱着眉头说道:“骆大人和赵大人都是国之栋梁,是为国家为朝廷殚精竭力的老臣。有他们帮忙,臣自是感激不尽。只是臣担心他们对于这新政的理解不是很深……” “哈哈哈……你的担心是正常的。不过你可以多跟他们解释解释,你这是为了国家的强大。当然,朕也会监督和约束他们的。” “朕要让他们凡事都从国家利益出发,不要再用什么陈旧的观念来设置障碍。朕需要的是大青龙帝国的真正强大与富有。” 这句话让江小龙有所触动,他暗想:“皇上这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做点事情了……” 只是为什么还要用骆荆山和赵吉财呢?这两个人对现代化建设的事情实在是狗屁不懂,让他们两个掺和进来,除了对自己掣肘之外,别无它用。 江小龙走后,皇上当即召见了赵吉财和骆荆山两个人,把自己的决定说了一番。骆荆山急忙抢先说道:“皇上明见万里!臣等一定会监督这帮总是在夸大其词、妖言惑众的穿越者们,不让他们动摇朝廷的基石。只有稳定才能发展,祸国殃民、天下大乱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皇上皱着眉说道:“天下固然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乱来,朝廷也不能大乱。但是他们的新思想和新主张,你们也要尽量的理解清楚,才能替朕把握好方向。尤其是要防备他们这些穿越者们的抱团做大,最终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这——才是你们要注意的重点。” “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利用他们这些人,因为他们所提出的前景确实是很有诱惑力的。但是他们的能量太大,一旦掌握了太多的实权,他们就能翻天。尤其是军队和新造出来的武器装备,必须控制在我们自己人的手中——能够斩龙的剑,只有掌握在朕的手中,朕才有可能睡得安稳……” “皇上所见极是……”两位老臣躬身叩首。 “你们要把每天在发改部里所听到的、所看到的东西,都一一如实向朕汇报。凡是重大的事情,不可擅自做主,必须由朕来亲自裁决……” 皇上说完这番话之后,又对赵吉财说道:“你是不是没有听朕的话,还是暗自跑去调查周王的情况去了?” “老臣罪该万死……”赵吉财急忙频频在地板上砰砰磕头。 “惊动到了人家没有?都打听到什么了?”皇上问道。 “柳庄的事情,老臣只是暗中查访,哪怕连柳庄的蚱蜢和蟋蟀都没有惊动到。目前他们整个庄园里面,算上女仆老弱等等,确实只有千把号人。老臣没有发现规模较大的可疑军队。” “即使有,他也不可能放在柳庄……他又不是个傻子……”皇上说道:“听说在桂山聚会上,周王的人还是秘密接触了德智锻冶的高大兴,以及那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 赵吉财点点头说道:“看来他对新式的火枪还是念念不忘啊……” 皇上笑道:“他如果真是只想打打猎,给他两支火枪倒也是无妨。” “像这种小事,朕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算了。但是……直接砸出五十万金币来,能会是只想买两支枪的么?” “臣听说,护国公大人督造出来的这款火枪,在锻造技术和金属配方上面还是极有难度的。仅仅有样枪,要想在短时间内仿造出来,据德智锻冶的师傅们说,一般的铁匠根本就做不到。尤其是他们这种新式火枪的子弹,里面的雷汞底火的设计非常的精巧……”骆荆山说道。 “只要肯花钱,肯下功夫,总归是可以仿造的……”皇上淡淡地说道:“之所以一下子想砸出去五十万金币来买枪,是不是想走捷径,直接让懂行的人来指点怎么做,免得绕弯路啊?只是这样做的话也太过直接,简单粗暴,急功近利啊……” 赵吉财连忙说道:“那臣就从德智锻冶下手,暗中详查此事?” “不用……”皇上说道:“你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刚才咱们所说的,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些闲聊而已。从今往后,你们绝对不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再说一个字。” “没有证据的胡说八道,那就是在肆意践踏皇家的体面。暗查柳庄的事,朕还没治你的罪呢,你就又不安分、开始胡思乱想了?再让朕听到你胡乱去调查周王的任何事情,朕就跟你新账老账一起算!” 赵吉财急忙伏地叩首,说道:“臣知罪!臣再也不敢了……” 在见过皇上的两天之后,经过一番考虑,江小龙又主动去求见皇上,提出了一些新的设想。 第2章 (一六四)看在救你命的份儿上 他摒弃了新建的发改部的所有官职,向皇上提出了成立发改部领导小组的主张。由他本人亲任这个领导小组的小组长,组员除了皇上提出的赵吉财和骆荆山之外,他还提名了潘道乾、魏语新和梁浩然。 “你只加了三个穿越者进去?”皇上微笑着问道。 江小龙确定,皇上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恐怕并不是嫌穿越者所占的名额太少。这个小组目前的六个人名单里,穿越者已经占据了四个名额——他只可能会认为太多。 江小龙于是不慌不忙地回答道:“领导小组平时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在遇到重大事项的时候召开一个碰头研讨会而已。平时真正操办那些具体事务的,可能其实只有潘道乾、魏语新和臣三个人。” 在提出这份名单时,江小龙是反复考虑过了的。他不想把太多的穿越者加进领导小组里面去。因为一来会形成让朝廷甚至是皇上都感到忌惮,这二来呢,知识分子太多的地方也极容易产生各种不同的意见和争论。潘道乾这个人能说会道,有激情。 魏语新也差不多如此,这个家伙虽然在交流的时候,喜欢用否定别人的话来做开头语,但是在否定之后他所提出来的意见,却也并不见得会有什么新意。但是好在他在对事物大方向的把握上,比张宝庆要做得更好。 “可是为什么要选梁浩然呢?”皇上问道:“据朕所知,他好像更热衷于的是报道宣传一类的这些虚的事情。不像你们,是具体研究做实事的……” 江小龙不慌不忙地答道:“《天京日报》是官方的喉舌,他又跟了皇上许久,在具体事务的政策性的把握上,梁大人显然比臣等要好得多。有他参与领导小组的讨论会,恐怕会能比我们穿越者更好地把握尺度,这样也就能更好地执行陛下的英明旨意。” 他这么一说,显然是把梁浩然给划归到非穿越者的那一边去了,这让皇上听了很高兴——虽然这家伙本身的确是一个穿越者,但是显然他却表现得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一天到晚只想着忙他的报纸。 “那暂时就先这样吧……”皇上说:“朕知道你们急着想要做点事情,所以就给你们特批了通行的手续。你们不会再说朕老顽固了吧?——现在你们一定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臣等绝对不敢……” “那就做出一点什么新鲜玩意儿来给朕看看吧。朕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可以看到一些真正实际的东西……” “臣必定会不负皇上的期望的……只是,首先要落实的就是钱的问题……当然,所有大的款项的使用,最后都是必须交由陛下亲自定夺的……” “这个事情好说……”皇上当即召见了户部尚书李敬泽。他一方面对江小龙说道:“关于钱粮的事情,你要拿出一个方案来。国库里虽然有钱,但也绝不能浪费……” 他同时又对李敬泽说道:“你们户部的钱粮要尽快结算清楚,搞不好过不了几天就有你们肉痛的时候了。等到江大人的一大批新方案出来,朕审批过之后,你们的钱粮就会随时准备全数归江大人所管辖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叫苦!” 当天的傍晚,《天京日报》紧急地增刊了一份号外:“伟大英明的皇帝陛下今天下午发布重要谕旨:着护国公江小龙大人即刻组建国家发展改革部。该部将超然于原先朝廷的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之上,成为一个全新的重要职能部门。” “发展改革部设立了领导小组。组长为护国公大人江小龙,组员由德高望重的内阁首辅大人骆荆山、中书令大人赵吉财、《天京日报》总编梁浩然以及着名的穿越学者潘道乾和魏语新等五人共同组成。” “这是神圣无比的皇帝陛下的又一英明举措!是我大青龙帝国迈向现代化强国的一个极其重要的里程碑。国家发展改革部的成立,将标志着我大青龙帝国走在了世界的前列!在伟大的皇帝陛下的指引和带领下,我们有信心、有能力,让大青龙帝国走向更加光明伟大的未来!” 号外发布的当天晚上,就有无数的人到处寻找和打听国家发展改革部的成员们。 他们这一来,是想探听具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发改部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将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等等;二来,他们也是想要发表自己的观点,或是赞同,或是反对,还有的就是疑惑和不解;三来,也有不少人希望能挤进这个新成立的衙门,谋个一官半职。 江小龙一听说出了号外,首先就躲了出去。他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喝点小酒,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还是有不少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他,首先找到他的就是万紫霞和李蕴茹。 女人一旦下了决心,那就是福尔摩斯的灵魂附体。她们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江小龙。 “我们的医学事业怎么办?”李蕴茹劈头盖脑地说道:“看在我们救了你的命的的份儿上,你是不是应该首先照顾一下我们?” “搞起这么大的阵仗,事先也不跟我们透个底,你还像话吗?”万紫霞也是满脸的不悦。 “透什么底啊?救什么命啊?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个事情的好吗?”江小龙莫名其妙地说道:“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肝癌,你们只不过是确诊了一下而已……” “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李蕴茹开始强烈谴责。 万紫霞却说道:“国家的国计民生里面,医学事业是重中之重。我们要办学校,成立医学研究机构,还要建立全新的大型综合性医院。现在有了你这么大的一个靠山,难道还不能帮我们尽快地发展起来啊?” “医学事业的发展现在还不在圣上的优先考虑之列啊,姐姐们……”江小龙说道:“这发改部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再说了,我不是还给你们投资了么?” “皇上那里你不是不管说什么他都能听的吗?……” “有了国家的钱,为什么还要用你的钱啊?……” “你的这点钱,要办学校、办医学科研机构,还要办医院、研发设备,能够用吗?……” “你现在不是掌管大权了吗?怎么就凭咱们的关系你还不能优先考虑一下啊?……” 两个女人七嘴八舌,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脑一般的唇枪舌剑,几乎不给江小龙说话的机会。 而且她们说起话来也是毫不顾忌影响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江小龙招架不住,慌忙说道:“你们先拟个具体的发展规划来好不好?……包括各个项目所需的资金什么的……事情还有好多,你们先,暂且先拟个计划,咱们回头再谈……”话说至此,他已经恨不得马上就落荒而逃了。 倒不是江小龙不肯帮忙。这事儿还真不是他能说了就能算的。 现在皇上最想看见的,当然是江小龙他们所吹嘘的坦克、飞机、大炮和战列舰一类的武器装备——这也正是江小龙他们这些穿越者用来诱惑陛下他的王炸说辞——至于看不到什么炫目多彩结果的医学事业的发展,皇上他会去优先考虑吗?当然不会! 再说了,国家确实有钱,户部目前所掌管的至少也有两个多亿的金币呢!再加上眼看着战争谈判即将结束。光是赔款又会有一个多亿的金币进账。这在皇上看来,已经是非常庞大的一笔数字了——这也是他一直沾沾自喜的地方。 但是相对于建设一个国家而言,要开许多矿,要建许多所学校,要建很多座工厂,要建造许许多多的大型发电站、炼油厂,还要建造码头、公路网和铁路网,造船…… “我晕……”江小龙一想到这些就发出了哀鸣。 李蕴茹立刻接口说道:“你先不要晕,回答完我们的问题你再晕……” 江小龙想想都头大——朝廷的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用的好吗? 而且这所有的支出都是皇上一个人说了算的。他江小龙也不可能大笔一挥,就可以把国库的钱随意挥霍使用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可以随意支出,但是到了最后,不还是要给皇上以及朝廷方面追问起款项的使用情况吗? 而户部的那些官员,也不可能仅凭你的一句话就胡乱调拨钱款吧?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两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仓皇而逃的江小龙无处可去,就打发亲兵不要跟着自己,然后就又在路边的一个小胡同里随意找了一家小酒馆,进去喝酒。 谁知他刚一坐下,赵树勇居然就紧跟着溜了进来。他什么话也没说,一坐下来就叫老板要了一只烧鸡和一大壶酒,然后就当仁不让地坐到了江小龙的对面,闷声不响地喝起酒来。 很久没有见到老部下了,江小龙挺意外也挺高兴。 看见赵树勇进来之后就什么也没说,于是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想找到你还不简单?”赵树勇皱着他一脸的苦瓜皱纹,吸溜吸溜地嘬着他的酒杯,闷声闷气地说道:“您老人家那么出名,我也没老到想不明白事情、走不动路。” “你跟踪我?” “不需要。”赵树勇撕开烧鸡的一条大腿,两手都是油。他一边往嘴里塞鸡腿,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大家托我来看看他们的大帅,我就找来了。” “大家……你是说江家军的人?他们都怎么样了?”江小龙问道。 “托您的福,都还好……” 江小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不怎么想说话,于是就没有再往下问。 过了半晌儿,赵树勇忽然说道:“大家都知道你在忙……仗打完了,我们也就帮不上大帅的什么忙了……各奔前程吧……只是,他们都还很挂念他们的大帅……非常非常挂念……” 两人沉默片刻,江小龙问道:“你要回来帮我做事不?” “你不会又想着要恢复江家军了吧?”赵树勇难得咧嘴一笑,但是他满是皱纹的黝黑面庞,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片刻之后,他忽然说道:“你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其实你一直以来,做的事情都很危险。”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江小龙默然。 他深信,只要他振臂一呼,甚至都不用,只要他稍微表示那么一下,绝大部分的江家军的老伙计们就会蜂拥而至,重新投入他的麾下——这将是一个非常齐心协力的团队,其所表现出来的能量将是非常恐怖的。 但是赵树勇的话也有他的道理。江小龙不得不同意。如果那些老部下们都来投奔他的话,在外人看来,这或许就是江家军的原班团队了。那这跟不解散江家军又有什么两样? 至于说到危险,江小龙也十分赞同。赵树勇这个老江湖眼光毒辣,早就看出江小龙其实是个身上充满了冒险因子的家伙。 战争年代,他总是敢于直面比他强大许多的敌军的挑战。如今和平了,他所折腾的这些事情又何尝不是在冒险?那么多的穿越者,唯有他,敢于大张旗鼓地向皇上进言,要进行官僚体系的全面改革。毋庸置疑,这件事情首先触动的就是那一大批朝廷现任官员的切身利益。 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估计会有许多人在睡梦中都对江小龙恨得咬牙切齿呢。 赵树勇没有很热血地当场答应跟着江小龙干,这符合他的性格。他并不怕死,但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条件下,他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才对——对于这种问题,他有着天生的敏感嗅觉。 老兵不会平白无故去送死,他们往往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赵树勇就是这样一个老兵。 对于他的回答,江小龙只能感到无语。 当江小龙半夜三更喝得脚步轻浮地回到旅馆的时候,却发现大文学家“青云子”高云翔,正端坐在他的房间里面,悠闲地喝着茶等他。 “怎么才回来呀?……还喝得这个样子了……”高云翔一见他就表示着不满。 “就是为了要躲很多人、要躲很多的事……”江小龙咕哝道。 这句话其实是把高云翔也算在了里面的。 高云翔当然听得懂,但是也并不生气。他更多顾虑的是自己的想法,于是只好装聋作哑,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新政改革,皇上总算是同意了。这是好事,我们大家都很高兴……可是,陛下又让赵吉财和骆荆山掺和到这里面来。这两个家伙可是出了名的守旧派啊!” “他们什么也不懂,成天就知道溜须拍马和打击异己,专门整人。关于你们穿越者的那些新思想和新技术,他们比我还要外行……” 相对于高云翔的激动心情,江小龙倒是显得比较淡定。他说道:“制衡是必要的手段,否则谁能对我放心?……现在这样子,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可是……有他们两个老顽固在,将来你会寸步难行啊!” “我只求我们的理想能够实现,有点困难是无所谓的……也避免不了……” “那不是一点点的困难,我只怕你今后会是极其的艰难。赵吉财和骆荆山这两个家伙都是正事做不来,专会勾心斗角和使绊子的主儿……如果是周王在宫里的那个位子上,我可以担保,你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打住!”江小龙毫不客气地低声打断了他的话,神态严厉地说道:“高先生,您知不知道这种话是极其危险的?传出去是会诛九族的……” 高云翔被他的凶恶表情给镇住了,但是不到片刻他就又说道:“大帅,我一个不是穿越者的老头子都不怕,你们这些年轻的穿越者又怕什么呢?你想想,你们那么远大的理想,那两个老东西怎么可能会懂?他们只会搞破坏好不好?” 江小龙对此不以为然,说道:“我们只想做点实事,不想参与到复杂而又危险的政-治斗争的旋涡中去。现在的状态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我何必要去搞那些你死我活的事情?” “高先生,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我还是郑重地请求您把那些危险的念头都统统忘掉吧……有关那个位置的事情,今后再莫提起……”江小龙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高云翔对他的态度有些失望,但是想想又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最后只好悻悻地离去。临走时他说道:“老夫理解你的想法,不再多说废话。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后不管你遇到了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我们?”江小龙狐疑地想道:“难道他们是一群人?……” 片刻之后,他震惊地嘟囔道:“这帮老愤青……为什么这么冲动?……这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打消他们的荒唐念头……” 第二天天不亮,包如兴就窜到酒店里来,毫不客气地将江小龙从床上闹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呼呼大睡……” 江小龙睡眼惺忪地问道:“着火了还是地震了?” “皇上半夜里就发话了,要给你们的新衙门选址,今天就要动工,你还不赶快去看看……” “不是要选黄道吉日么?再说了,那是皇上的事情,我自己哪儿能定地址啊?” “选日子?咱们万岁爷啥时候信过这个?什么时候想办什么事情,他直接就办了……” “也是……”江小龙想了想说道:“可那也没我什么事儿啊……” “你是新衙门的第一把手,怎么能说没你的事?”包如兴吃惊地说道:“这还没开张呢就想做甩手掌柜了?选址、定方案、开工仪式包括拜神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套流程,您总得露个脸儿吧?关键时刻还得上去讲两句……” “我说你在平时也是这么口没遮拦的?人家很神圣的拜神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嘴里,就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了?讲话也不注意个分寸……听得我心惊肉跳的。有胆你出去嚷嚷去……” “嗨,我这现在不是有你罩着吗?”包如兴忽然说道:“到办正事的时间还早,我说你这新官儿上任,怎么说也得请我喝个早茶吧?” “谁说要罩着你了?”江小龙不客气地说道:“我说你天不亮就一通乱叫,就是为了这个?” “民以食为天……听说这里的早茶也是京城一绝,一直想去试试,就是没钱……” “你还能没钱?”江小龙嗤之以鼻,还想接着睡。 “钱能不花自己的为什么要花?”包如兴说道:“您可以接着睡,我可要点餐了……反正您起来之后记得买单就好,哈哈哈……” “你简直是无耻……”江小龙咕哝道。 “有,我的牙还真的是一颗都没掉……”包如兴满不在乎。 这一天确实一直在忙,选址和开工仪式一整套流程下来已经到了傍晚。新成立的发改部衙门被定在了香海花园的怀仁堂。 这里是原先皇帝的一处临时处理公务的地方。由于皇帝的行宫很多,此处的利用率相当的低,一年都难得来一次。礼部的官员们觉得这里风水不错,又离皇宫不远,因此建议选用这里做发改部的办公地点。 宣武帝同意了这个方案,同时指示不必做太大的改动,以实用为主便好。整个改造方案全由护国公江小龙大人定夺即可。 在改造完成、交付使用之前,发改部的临时工作地点就放在了怀仁堂附近的院落里。一方面能让发改部尽快展开他们的各项工作,另一方面,也能让江小龙大人能就近监督和视察改造工程的进展情况。 礼部尚书从各部抽调选派了一批中下级官吏,拨归江小龙使用。 第2章 (一六五)开银行 九门提督和京都守备营也各自抽调了一批官兵,前来负责发改部的安保以及其他工作的使用。 所有这些人员自今日起,全都正式进入了发改部的编制。 这架子就算是初步搭起来了,江小龙也就总算是有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他让下人们给他整理出一处可以安寝和办公的院落,然后就从天一居搬了出来。在护国公府正式完工和交付使用之前,他先就暂时居住在了香海花园里面。 对这件事最为不满的就数包如兴和梁浩然了。这两个都是自来熟的家伙,而且还都喜欢毫不客气地蹭江小龙吃喝的人。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住天一居多好啊?饭菜一流,藏酒丰富,茶叶名贵,什么好东西都是伸手就有。现在可好了,你居然搬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想吃点啥、喝点啥的,你不还得费劲吧啦地找人去弄?” 不过他们也挺仗义的。一连好些日子,他们都在《天京日报》上连篇累牍、不遗余力、大张旗鼓地为发改部做着各种专题报道,宣扬发改部的重要性,并着重强调,这是皇帝陛下的又一项伟大英明的举措。一个现代化的、富足而强大的大青龙帝国,必将就此巍然屹立于世界之巅。 当天的选址仪式结束,江小龙正在吃晚饭呢,来访的人便络绎不绝。江小龙一律不见,只有听到下人报告说,有个客人自报家门叫齐元直,说是只要通报一声,江大人必定会见。 江小龙连忙吩咐快请他进来。 来人果然是好久不见的齐元直。两人一见面,齐元直还想行礼,江小龙就一把拽着他说道:“好了好了,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的。赶紧过来陪我喝两杯……” 两人一块坐下来吃,江小龙一边吩咐下人们赶紧加菜拿酒,一边问齐元直最近怎么样。 齐元直说吏部的人前两天就来找过他了,说是要求他去顺天府报到。但是他左思右想,却总觉得还是跟着江小龙做事有意义一些。听说成立了发改部,他就赶忙就自己找了过来。 齐元直还说:“打仗的时候,我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大帅也知道,在下文官出身,军旅之事,我既没有那个能耐,也没有那个气势,更没有那种杀伐果决的性格。” “但是行政方面的打理,在下自衬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经验的。如蒙大帅不弃,在下愿意到发改部来效力。当然,在下才疏学浅,对于大帅的宏图大志,实在难以理解万分之一。只是大帅平时需要什么跑个腿儿的伙计,在下估摸着,应该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江小龙哈哈大笑,说道:“生分了,生分了!战争年代,咱们哥俩儿可是很不错的搭档。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你不来我还要派人去找你来呢。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这么客气了?” 齐元直没有什么酒量,两杯董酒下肚,他就已经脸红了起来,说话也随便了一些。 他一边夹菜吃,一边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帅您不知道,江家军解散之后,大家都觉得你变得陌生了起来。这么好的一支队伍,唉,可惜呀……只有老哥我知道,大帅您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和抱负的人。他们……多数人是绝对猜不透你的……” 江家军幸存的那些人中,大多数都非常的怀念战争时期的那段日子。他们跟着江小龙一起出生入死,打下了许多不可思议的胜仗。这段经历让他们在有生之年都觉得无比荣光。 许多年之后,当那些已经白发苍苍甚至已经病得半身不遂的兄弟们,每当回忆起这段时光的时候,还是一个个无不热血沸腾的。就连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也都手舞拐杖,似乎马上就能站起来,随着大家一起去冲锋陷阵一般。 然而眼下,江家军毕竟已经是个过去式了…… 江小龙热情地给齐元直的杯子里斟满了酒,笑着说道:“来我这里可是会忙的要死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你当然知道,我江某人如果想要办件什么大事的时候,那一定会马上命令就像下雨一样,又多又快的。所以,我这里可不会养闲人……” “齐某人就是来效犬马之劳的……要是想享清福的话,齐某人早就会去了顺天府,当然不会来这里打扰江大帅了……” 江小龙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齐元直的肩膀,说道:“我说真的,会苦了你的……甚至,可能会委屈。搞不好什么时候还会掉脑袋……老实说,你来了我很高兴……但是,真的到了某一天,你不要怨我……” 齐元直也喝干了杯中酒,给两个人的杯子里都满上,咕哝着说道:“我懂……其实,在青树湾村,如果没有遇到你江大帅,我可能就已经早就死在那里了……在墨阳城,当时那情况,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来指挥,那也是肯定活不下来的……这种事情太多。现在的日子,都是赚的……跟着大帅赚的……” “那我们就接着往下赚……”江小龙声音略有些嘶哑地说道。 听着齐元直的话,江小龙也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铁甲征战、戎马倥偬的烽火岁月。 他很想问问,其他的那些曾经跟随着他的老伙计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但是齐元直似乎跟赵树勇一样,不大想谈论这个话题——或许,大家都觉得赫赫有名的江家军沦落到了现在的这个结局,实在是太过沉重了吧。 一时间,两个人似乎都陷入了回忆之中。默然良久,江小龙忽然幽幽地说道:“做我的办公室主任吧,或许,要把人力资源部的职位也给你挂上……” “这两个职位是做什么的?”齐元直笑着问道:“算几品官职?” 江小龙知道对方其实并不是在真的计较品级,但还是回答道:“朝廷目前还没有这两个官职的编制,我也就不知道算是什么品级。在我这里,我想怎么着也都应该算是个从二品吧。” “那我算是升官儿了。在墨阳城,我不过是个太守而已……”齐元直淡淡地说道:“其实,只要能跟着你一起去做大事就好……” 第二天,江小龙及其发改部的工作,就算是从此全面地展开了。 来访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尤其是携带着重礼来求官什么的,占了来访者当中的绝大部分。 其实自从发改部宣布成立之日起,来访的人就如同过江之鲫,每天人满为患。各个部门的人都有跑来送礼的。江小龙当然不收。于是他们就想尽办法硬撂在他住的院子里面。 没多久院子里面的礼品就堆积如山了。许多人连发改部是个什么衙门都搞不清楚,也着急忙慌地携带着重礼前来。 管他呢!皇上都恩准成立的部门,还特批由护国公大人来亲自领导的,能是没有油水的部门吗?那必须是有着光明伟大的前程的一个大衙门啊! 礼物虽然多的要命,好在所有的礼品上都塞着有名贴。江小龙也犯愁,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他只好跑去问皇上。但是皇上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批评了那些送礼的人几句,根本就没说该怎么办,连个要调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看来这种事情太过司空见惯,没人会当一回事。 于是江小龙就想送去国库。国库是由户部尚书李敬泽所管。但是李敬泽哪里敢收这些贵重的礼物?这可是护国公大人的私有财产啊!拿来充公?您老可别吓唬下官了!下官真的很胆小! 江小龙无奈,只好吩咐下人们先登记造册之后,放入库房里面再说。 后来一连数日,礼物实在送得太多,推都推不掉。江小龙于是又吩咐干脆也不用登记了,原先的登记账本和名帖全部销毁,然后将所有的礼物想办法全部变现,充作发改部的资金。反正发改部刚刚成立,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这笔钱正好可以救急。 这一下,送礼的人就大大地减少了。那些送过礼的官员们无不在背后痛骂江小龙,说他根本就不通人情世故。 皇上听了这个消息反而还很开心,说:“朕原以为这个乡下来的小子,家里又穷的半死,无论如何都会是个小财迷的吧?谁知道,他却给你来了这么一手……也对!一个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当然不是一个会贪图这点小钱财的小人了。这小怪物的作法,倒是蛮符合他成立发改部的本意的……” 礼品兑换变现还没有结束,齐元直就告诉江小龙说,目前已经兑换出了两千八百多万的金币。这个结果令江小龙有些瞠目结舌。心想这京城果然是有钱人贼多。送起礼来也是毫不吝啬,一出手就都是大手笔。 当然,他也知道,他府上拿出去的这些礼品,不仅本来就全都是相当贵重的奇珍异宝,而且接受变现的任何人或者任何的商铺或部门,也都不敢往低里估价。很多时候为了巴结这位护国公大人,他们还故意往高里说价格呢。 这笔资金是如此的庞大。江小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马上让下属们准备筹备建立一家工商银行——这又是一个让许多人感到新奇的玩意儿。 什么叫银行啊?还工商,这什么鬼东西?大多数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有的人就猜测了——是不是江大人忽然想做个钱庄的老板? 但是江小龙却告诉人们说:“这不叫钱庄,这是钱庄的升级版。将来会出现更多的这样的银行。有了银行,钱庄这种东西,逐渐就会消失了。” 对于这说法,大多数钱庄的老板们都在暗中嗤之以鼻,心想:“你护国公大人虽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但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却也没那么容易。” 那些大钱庄的老板们也都是朝中有人的,而且往往还都是皇亲国戚,所掌握的资金甚至可能比江小龙的那两千多万金币还要大许多去。他们可不相信江小龙能把他们都给消灭了。 做生意嘛,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开你的内个什么银行去,我们做我们的钱庄。真要把我们都吃掉,就算我们顶不住压力,那些幕后的老板们还能坐得住?要是他们人人都跑到皇上那里去参上一本,那能量可也不是一般的大。 都是皇上的亲戚啊,你江小龙还不是亲戚呢,你就能一家独大?那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大不了就是你搞你的,我们搞我们的嘛!有钱一起赚、有生意大家一起做嘛,还能怎么着? 成立银行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江小龙在这方面也是个大外行。他于是找了梁浩然来商议这件事。对于这件事情,梁浩然也不敢贸然出主意,干脆就拉着他一起去见了皇上。 皇上说:“你要开钱庄,倒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按着开钱庄的规矩来做就行了,为什么要来问朕呢?京城这么多的钱庄,也没有哪一家说是想开张的时候就来问朕一下的吧?” 江小龙解释道:“这不是简单的开钱庄,是开银行。臣要开的这家银行不是臣个人的,它应当是属于由国家来监督管控并且运作规范、经营范围明确的机构。成立它的目的,就是用来扶持国家的工商业发展的。” “哦,不是你完全私人的钱庄啊?那倒是不错……但是为什么要扶持工商业呢?尤其是商业,朕就想不明白了。你老说你的目标是要发展武器啊、强大军队之类的,怎么现在忽然又要搞起什么商业来了?这跟发展兵工厂之类的事情有关系吗?” “建立新的金融体系,搞活经济,让老百姓们手里有钱,这样就增加了税收,国家也就有了钱。鼓励商业,社会富足,人民也就会更加的安居乐业。古人云:仓禀实而知礼节。意思就是说,人们手里有钱有粮,社会的文明程度就会提高,老百姓没有怨言,国家也就会更稳定。” “好处似乎还不少,但这跟银行有关系吗?现在的钱庄做不到吗?” 江小龙进一步解释道:“建立银行是为国家的发展需要。现代化的金融制度会更加鼓励老百姓们存钱,同时还会通过借贷的方式,大力扶持工业和商业的经济运作和发展,这跟现在钱庄的运作方式和眼光格局是大不一样的。银行会更加着眼于扶持更大范围以及更多项目的运作。” “将来我们不仅要建立工商银行,还要发展专门用于扶持农业、交通等等更多行业的银行。” 皇上笑道:“那你这是要发大财了?可是刚才朕听你说,这银行是属于朝廷的?” “臣应付不过来,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再说,臣也要找懂行的人来打理。臣对银行的运作既不懂行,也没那功夫去操心。” “你竟然也有不懂的东西?”皇上揶揄地笑看着他,说道:“朕还以为你江小龙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呢……” “臣惶恐……”江小龙说完便看向坐在一旁的梁浩然。 梁浩然急忙伸出双手乱摇着说道:“别看我!我也不懂银行经营的这一套……” “那就找个人来学!”江小龙咬牙切齿地说道:“别想拆我的台,这个事情由你来负责了。” “凭什么啊?”梁浩然叫道。 “对呀!”皇上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说你也不懂,他说他也不懂。那凭什么叫他找人来学着银行的筹备和运作呢?” “这一来是因为他也是发改部领导小组的重要成员;二来他也是个穿越者,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敢说你从前没跟银行打过交道?你敢说你在银行里面没有存过钱?还有这三来呢,你现在又是个神通广大的报社主编……他这个家伙多少还是懂得一点的。” 这最后一句显然是对皇上说的,紧接着他又对梁浩然说道:“你看我平时要忙发改部的许多具体事物,你这个领导也不能太清闲了吧?怎么说您也是领导小组的副组长啊……” 梁浩然听到这一句立刻就急了,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当上发改部领导小组的副组长了?你信口开河呀……” 但是他的话马上就被皇上给打断了,他大声说道:“护国公大人说得对!” 皇上转头看着梁浩然,笑着说道:“朕准了。开银行这件事情就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梁浩然自然是叫苦不迭。 这两个人走了之后,皇上坐在那里想了半天,又叫人把骆荆山和赵吉财给叫了过来。他把这件事情跟那两个人一说,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赵吉财连忙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同意他这么闹腾啊!这开钱庄可是个赚钱的大买卖。这家伙胃口真的不小,不仅想要独揽大权,甚至连钱财也不肯放过。这家伙将来会是个巨贪啊!” 皇上听了这话反倒笑了,说:“你是怕他抢了你的饭碗吧?朕听说你手上就有好几座的钱庄,而且你现在位高权重,难不成你也是个巨贪?” 赵吉财被吓了一跳,暗自后悔刚才答得太快了,反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忙匍匐在地说道:“臣万万不敢!臣对皇上披肝沥胆!死心塌地!臣忠于皇上之心,日月可鉴……” 骆荆山倒是手上没有什么钱庄。他察言观色,斟酌着说道:“江小龙折腾这个,名义上说钱庄是属于国家的,属于朝廷的,但是一旦运作起来,那么多的钱,难保他不会贪污。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居心,目前尚不可知。皇上,臣建议咱们还是需要严加防范啊!” “那你们就多看着点吧……”对于他们的说辞,皇上开始有些不太耐烦起来,说道:“将来要是出了问题,朕一样也要问你们的责……” 离开了皇宫,梁浩然有些不爽地对江小龙说道:“哥们儿你这就不厚道了吧?你不能把兄弟我给架在火炭上面烤啊……” 江小龙笑道:“我反正是没时间。其他那些穿越者也是各自都有着一大摊子的事儿。而那些不是穿越者的人,连银行这个词都没听说过。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不管谁管?” “什么叫我闲着也是闲着啊?”梁浩然有些愤怒起来:“我又不懂银行的操作,而且我还管着报社的许多事情,现在又兼了发改部的职……你让我找谁来管?” “这是你的事!”江小龙笑道:“反正皇上已经交代给你了。你看着办!” 梁浩然回去以后苦思冥想,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他们报社新招来的一个小伙子。此人叫做柳传煦,十七岁。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在京城最大的钱庄——聚福钱庄里面当上了伙计。加上他人又很聪明,悟性高,踏实肯干,到如今据说已经非常熟悉钱庄里面的运营制度了。 由于这小伙子十分聪明灵泛,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梁浩然就是在钱庄存取兑换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机灵的小家伙的,于是就把他招到了自己的编辑部做学徒。 在编辑部所有人的指导下,柳传煦只花了几个月的工夫,就从一个文盲变成了认识许多字的伙计,而且很快就学会了活字排版和印刷的工作。 到了现在,他基本上就成了编辑部里的万金油,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忙,甚至在工作很忙,人手不够的时候,他还能帮忙做做文字校对和版面设计等工作。 想到这里,梁浩然于是就把他给带着去见了江小龙。一见面江小龙就嚷道:“我们可是要办一家大的银行的,你怎么带了一个小孩子来管这事儿?” 梁浩然笑道:“他比你还大好吗?再说了,你只管我要人,又没说非要多少岁数以上的才行。既然让我招人,那就只要我觉着合适就行,你管我招什么人来呢?” 第2章 (一六六)软禁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糊弄我吗?”江小龙反问道。 “反正你叫我找人,我可是找来了。要是不满意那你自己来找。说实在的,这小子这么聪明能干,我还舍不得给你用呢!” “你别特么的吓唬我……” “你赫赫有名的战神江大帅,面对几十万联军都不带眨一下眼的,我吓得着你吗?”梁浩然接着说道:“我跟你说,现在正是人才奇缺的时候。你说你找什么人来不都得从头学起吗?这小子机灵聪明的很。开银行这事儿,反正不管谁也都是要从零开始的,何不先让他试试呢?” “这开银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将来要有好大一套的班子人马呢。他年纪这么轻,我怕他到时候镇不住。”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咱们先把台子搭起来,将来要是真的不行了,再另外物色合适的人选。至于目前来说能不能镇得住,我倒是不担心。有咱们给他撑腰,还有谁敢不服的?要说将来如何,那就要看他的悟性和能力了。” “那好吧……那就先让他试试吧……” 目前这些穿越者中,还没有一个是金融方面的专家。建立银行的各项筹备工作也没人知道怎么开始着手。为此,江小龙特地召集了当时有时间能来一趟的穿越者——包括梁浩然、潘道乾、魏语新、周丽琼和张宝庆等人。 与此同时,他还专门派人邀请了几个大钱庄的头面人物来,一起开一个大型的研讨会。他想让大家集思广益,共同研究一个银行的筹备方案出来。 从内心来说,钱庄方面的人物当然是不愿意来参加这种会议的。但是无奈,江小龙可是现在京城里面最为炙手可热的政坛巨星,跺一跺脚京城都得引发一场地震。 他们担心,这位护国公大人所发出来的邀请通知,可不是随便就能敷衍打发过去的,找什么借口不来都不合适。谁不知道这位江小龙大人智慧过人啊?你以为你一句生病了就能不来了吗?谁不知道京城里新来的神医万紫霞是他的死党啊? 他万一叫了万紫霞上门来给你看看,你怎么应对? 那除了病了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借口?据说江大人神目如电,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你玩儿的是什么鬼把戏?跟他抖这种小机灵,你还想不想混了? 为了开这么一个小破会就得罪了这位江大人,根本就不值当。 所以凡是被邀请到的人,不管他心里怀着多少百个不情愿,也没有一个敢不来的,甚至连迟到的都没有。每个人都是笑靥如花、满面春风、抖擞精神地前来与会。 实际上,有的人还在想着,参加这个会不仅可能没啥坏处,说不定还会有好处呢。至少咱们可以了解一下这位江大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这个所谓的银行究竟是干什么的。搞清楚了这些绝对是有好处的,至少咱们知道今后如何应对来自这个所谓的银行的压力。 来参会的这些老家伙们几乎都存着一个心思,那就是多听、多看,少说话,万一被点名发言,那咱们就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至于说到关于钱庄这个行业里面的许多密不外传的经营之道和潜-规则,他们是决计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这些人都是出道很久的老江湖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关于如何应对这场会议,他们自信自己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根本不必互相交流,甚至连互相试探和交流的眼神都可以免掉。 但是会议开始后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自己估计对了也估计错了。所谓对了,那就是江大人他们对这件事情是很认真的,来参加这次会议是必须的,容不得他们任何的敷衍。所谓错了,那还是因为江大人他们对这件事情是很认真的,容不得他们任何的敷衍。 两句话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上不一样。会议刚一开始,他们就感到: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江大人,还真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会议上的气氛是严肃而认真的。江小龙一开始就介绍了银行大致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它跟现在市面上的钱庄的区别又在哪里。然后告诉大家说,这家准备开的银行还只是一个试点,成功之后就会在全国各大城市全面铺开。 开银行是将来的历史发展方向,也欢迎大家都将各自的钱庄都逐步改制成银行。 在这个试点成功之后,如果将来在座的谁想改制成银行了,或者是也想开一家新的银行了,那他江大帅会举双手欢迎,并且会大力扶持的。 所以,大家对银行的建立,不要有什么担心。它不是一个冲击或者说砸掉大家现有饭碗的新兴产业,而是一个更有前途的、可以让大家共同参与的新兴产业。 随后他让大家纷纷发言,并让柳传煦亲自做笔录。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现场发问,大家能研究的就现场研究,不能得出完美结论的,就专门将问题记录下来,将来再想办法去寻找答案。 与会的穿越者都踊跃发言,尽自己所知帮助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而那些被请来的钱庄老家伙们,则普遍积极性不高,即使被点到了,也是不着边际、无关痛痒地说了那么几句,其中大部分都是对江大帅开办银行表示了祝贺,并顺带狠狠地拍了拍江小龙的马屁。 当会议上穿越者们的问题讨论的差不多的时候,江小龙宣布道:“那么这个会议就可以到此为止了。今天在座的钱庄大佬们的积极性都不是很高。本公不太满意。” “建立银行是皇上下旨要大力推行的一件事情,每个人都必须要出一份力。所以我现在想请所有来自钱庄的人都留下来,其他的人则可以散会了。” 等到穿越者们全都退场之后,江小龙客气地对留下来的那些钱庄的人说道:“关于开办银行的方方面面,我想刚才各位也都听得差不多了。既然你们在刚才的会上不能畅所欲言,我想可能各有各的苦衷。所以,我现在想给你们一个更为宽松和安静的环境,让你们能够一吐为快。” 接下来他就告诉大家,他想请每个人在这座院子里任意挑选一个清净的房间。在那里,你们可以通过刚才在会议上所听到的各种信息或者说问题,专门写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可以论述一下,关于如何开银行你们是怎么想的;也可以将会议上的疑点和难点做一个详尽的分析;还可以畅谈一下你们开钱庄的心得和经营之道,以帮助银行的筹备工作。 这篇文章不是八股文,不能务虚,只准务实。 你们可以省略掉所有的华丽辞藻——任何虚头巴脑的文字,包括歌功颂德和拍马屁的话,我都会当成是毫无诚意的废话——你们的文章必须要有深度,要有价值,要直截了当,要提供真实可靠的信息、数据和可以具体实施的方案,或者是可行性分析。 文章写好之后,我本人将亲自审查,感觉对开银行有用了,那就是合格了,大家就可以回家了。在此期间,我请大家务必专心。只是一篇文章而已,并没有为难大家的意思。一切吃喝用度,我们会安排专人照顾,但是没写出有价值的文章来。不好意思,还请各位多动动脑筋。 在座的每一个人在听到江大人的这个决定之后,心里都是一凉,紧接着就是全身一凉。沃德个天哪,这个江大人居然来了这么一手!这就是软禁啊! 大家都成囚犯了。他的意思很明确:交不出有价值的文章,谁特么的也别想走!? 那什么是有价值的文章呢? 糊弄几个字肯定是不行的。江大人说了,必须务实,拍马屁没用,而且没有他老人家的认可,你就是交一百篇文章也是没用的。什么时候过关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有些人当场就想抵制,但是没用。江大人什么都不听,马上招来了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兵,很客气地将他们一一带走。凡是说饿了的、渴了的客人,马上就会有人端茶倒水、盛汤送饭。要是有人说不舒服了,立刻就会有人去请大夫来上门会诊。 如果你什么事都没有,那对不起,你只能在你的屋子里写文章,门窗之外都有专人守候。就连上厕所都会有两个彪形大汉跟着。不要说跟外界联系,就是写个纸条回家都不可能。 众人一看,这没办法了。只好一个个地坐下来苦思冥想,认真琢磨写什么内容、怎么写,才能让这位江大人高兴。于是所有的人都在搜肠刮肚,想尽办法写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这可苦了那些会上不认真听讲,闭目养神的那几位老先生。他们本以为来了就是走一个过场,只要不说话,挨到了一定的时辰,最终就会宣布散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当时他们都没怎么认真听,现在好了,只能把自己肚子里的干货想尽办法地掏出来,不然没法交差啊!好在有几个人在会上是认真听讲了的,他们可以根据会上的内容,认认真真地谈论他们自己的见解,这些人反倒很好交差。 每当一个人的文章被江小龙亲自审核通过,可以回家的时候,都会有人在院子里高声地叫喊道:“恭送某某先生!请某某先生慢走!” 这话其实也是喊给那些仍然还被关在屋子里的人听的。让他们知道,只要是写出有价值的文章来,过关回家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他们只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基本上每个人就都交出了一份令江小龙感到满意的文章——不得不说的是,其中有好几个是写了不止一篇的。 最惨的那位,文章是接二连三地被江大帅给打回来,要求重写。他绞尽脑汁,一连写了五篇文章,最终才得到了江小龙的亲自认可。 这个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的时候已经算是开会第二天的后半夜快接近黎明了。 江小龙下令把所有这些钱庄的先生们所写的文章,全部都送到天京日报社去,不管是通过的还是没通过的,除非真的是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的文章之外,全部汇总起来。 然后让柳传煦将会议记录也整理出来,连同这些文章在一起,送给梁浩然,让他刊出一本书,名字就叫做《关于如何开办银行的建议、意见及疑难问题》。 这本书首版就印刷了五千余册。江小龙要求每一个被招入银行的员工,第一件事情就是通读这本书,并且要写出读后的心得体会。 这份心得的体会必须深刻,凡写不出有意义、有价值文章的人,必须重头再学。如果始终不能通过,那就不能进入银行系统工作。无论他的背景有多么深厚,对不起,一概不能录用。 而凡是写得有深度、有新见解的心得体会的文章,则将被留在专门的文档中,以备将来该书再版印刷时,可以加进去。与此同时,再版的书籍还将修改之前录入的文章,经重新审核后发现如果已经过时或无用,可以考虑删除出去。 这本书后来还进入了新开办的大学之中。是金融系的学生最开始阅读和学习的最重要的书籍和教材。老师和学生们要在课堂上共同探讨这里面的所有问题,凡有新发现和新见解的文章,将会在银行高层领导会上,经严格审核之后,可以考虑充实到重新再版刊印的书籍之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还是让我们回到接下来突然生出建立银行的念头的时候吧。当时的江小龙,还没有紧锣密鼓地进行建立银行的筹备工作的时候,由于他的发改部刚刚成立起来,一切的工作都还刚刚起步。 所以他首先就召见了户部尚书李敬泽——皇上说了,发改部将凌驾于其他六部之上,那么江小龙就有权对他们进行指手画脚——所以他要求李敬泽尽快整理汇总出所有的账目来——这件事情不会很难,因为他们平时就在做这些工作。 现在只是要把账目拿出来,大家一起来共同研究一个即将的用度方案而已。 李敬泽苦着脸摆出了很多的困难,比如说账目繁多,战争时期又混乱不堪;现在战争结束了,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朝廷需要赈灾救济;如今国家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农田水利也要加紧建设,否则来年只恐青黄不接,粮食供应不上等等。 江小龙回答道:“本官现在只是要你交出钱粮账户的数目而已,至于将来钱财的如何支用,那是将来的事情。你现在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要不然就让本官来坐你的位置?” 李敬泽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回去以后尽快整理出来。 紧接着,江小龙就张罗着要召开一次研讨和进行工作部署的会议,这将是发改部领导小组的第一次全体工作会议,而且还是一个扩大会议。 除了发改部领导小组的全体成员之外,他还邀请了所有在京城之中的穿越者、六个部的所有尚书以及德智锻冶的一些相关人员,这当然也包括了已经负起德智锻冶安全和保密工作职责的刑部尚书大人莫靖明了。 这些人中,有些已经天天都在发改部的外面呆着,等候江小龙的召见了。他们早就有一肚子话要说,只要叫进来便是。还有一些人则正忙于其他的工作,需要另外派人去请。 大家都知道这个会议的重要性,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来得很快。最快的当属万紫霞和李蕴茹。她们两个本来就是一直天天跑到发改部来,在外面等候着要见江小龙的。一见江小龙要召唤她们,立刻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李蕴茹一进门就声音很脆地大声嚷道:“江大帅!江小龙!你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喜欢端着臭架子了。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我跟紫霞姐天天一大早就来求见,到现在总算是承蒙你老人家可怜,终于能得蒙您老人家的召见了!小女子真是感激涕零啊!” 江小龙被劈头盖脑地一顿数落,只好苦笑着说道:“欢迎两位女士莅临指导!” 万紫霞倒是带着一丝抱歉的笑意,微微颔首致意,带着李蕴茹进去落座。 会议一开始,江小龙首先就谈了皇帝对发改部的高度重视和殷切期望,要求大家团结协作,共同实现富强国家的伟大理想。 紧接着他又说到了重点,目前来讲首先就是军工企业的成立和发展。当然,这个目标不是能直接去实现的,需要多方面的全力配合。 当他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外面喧哗起来,原来是皇帝驾到了。 宣武帝免去了许多繁缛的礼节仪式,施施然走了进来,淡淡地说道:“朕听说你们召开了发改部的第一次扩大会议。左右无事,朕便想亲自来听一听。” 众人惶恐地跪了一地,纷纷说道:“陛下招我们入宫议事便好,如何敢让陛下移动圣体,亲自前来?臣等惶恐!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平身!平身!” “你们继续!朕今日只是来看戏的,不做主角儿。你们就当朕没来……畅所欲言哈……” “要是因为朕的到来你们就束手束脚,在朕的面前就不敢发言了。你们要小心朕治你们的欺君之罪哦!好了,你们接着说吧,说不定哪时候朕不想听了,马上就会走的……” 皇帝虽然也好面子,但是他又生性随意,本就没那么多的规矩。他刚一听说发改部今天要召开扩大会议,马上就想跑来凑热闹。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看看这些个穿越者们都有些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和说法,所以就一个招呼都不打,就亲自跑来了。 这在以前的历史上似乎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 但是他不管。 ——而且,这不是以前的历史上,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穿越者这种怪物好吗? 这帮家伙可好玩儿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总是层出不穷。那么这第一次会议这么重要的事情,不亲自听听那能行吗? 皇帝是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临行前李公公曾经跪下阻拦,说这不合体统。哪有臣子们开会,而要皇上亲自跑去旁听的? 但是皇上说这样好。把他们都召进宫来显得太过正式隆重。他们不一定能过瘾,不一定能畅所欲言。如果一个个都不能一吐为快了,那老子也看得不尽兴。 还是朕亲自去吧。 就这样,皇上兴冲冲地就跑来了。而且还要人们当他不存在。这种结果恐怕也只能是穿越者们巨大的影响力才能做得到了吧? 江小龙一见皇上很认真地这么说了,只好继续主持会议。 接下来发言的是骆荆山。他咄咄逼人地首先发问道:“既然发改部的目标就是在如何研造新兵器方面的事宜,为何还要六部的尚书全部到场参与?难道他们也都要参与建造兵器吗?” 江小龙解释道:“发展兵器工业,这绝对是我们今后工作的重点。但是还有许许多多其他方面的工作,是必须要同时开展的。” “没有钱、没有矿产,发改部将寸步难行;没有粮食,国计民生将会受到严重影响,所以农业不仅不能受到影响,还需要大力的扶持和发展;没有学校,就没有人才;没有道路基础建设,矿产运输就无法实现等等等等,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那既是如此,大家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江小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对户部尚书说道:“你们要尽快把账目交代清楚,我们好共同研究和决定国库资金的使用方案。” 又对吏部尚书说道:“发改部需要大量的人手。请你们尽快选拔和抽调一些能干的人才,充实发改部的人员力量。注意,我说的是人才,不是那些光拿薪水不干事的人。只要我发现是不堪任用的庸才,我不管是什么背景,一律退回不用。” 第2章 (一六七)天京皇家兵工厂 接下来他又对德智锻冶的几个人说道:“德智锻冶从今天起,规模要扩大。整个十三里屯大街要全部盘下来。这将是我们的第一座重工业基地。我考虑德智锻冶这个名称将停止使用。暂时更名为‘天京兵工厂’,陛下您看如何?” “很好!深得朕意!”皇上对他的这个动议感到很高兴。他本就有些好大喜功,此时只是纠正道:“要加上‘皇家’两个字,叫做‘天京皇家兵工厂’。而且这只是暂时用名。今后要用更宏大更响亮的招牌!” 在场说有人都纷纷盛赞:“皇上圣明!” 然后江小龙接着说道:“十三里屯大街上所有的铁匠铺子我们都要兼并下来,包括大街上其他的商铺和民宅。他们中的人如果愿意加入而且是勤学肯干的,我们就吸纳安排,算作兵工厂的正式员工。不愿意加入的,给他一笔拆-迁补偿费用,让他们去另谋他路。” “在这个基础上,你们要尽快成立起相应的部门。优先考虑的是咱们天京皇家兵工厂的武器研发部、培训部和机械开发部,把咱们这个兵工厂的骨架子先搭起来。” “机械开发部主管兵工厂的相关机械的开发和制造;武器研发部主管新型兵器的开发和改进;最重要的是培训部,这将是我们的国防科技大学的前身。” “与此同时,新枪械的研制工作也要抓紧。不仅是目前的老套筒必须要尽快的更新换代。火炮的研究工作也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江小龙的指示又快又多,做会议记录的官员有些跟不上了。他本来就是用的毛笔,一笔一划写得都是工工整整、规规矩矩的小体正楷。他又没有学过速记,所以记录起来相当的吃力。那个年代的人们本来就生活节奏缓慢得一塌糊涂,哪里见过这样急风暴雨的阵仗? 齐元直一看急忙将他赶走,亲自进行记录。他虽然用的也是毛笔,但是原来好歹也是墨阳城的父母官,每天处理的政务繁多无比。 后来他又跟着江小龙南征北战,一路上习惯了江小龙这种又急又快又多的发布指示方式,再加上他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草书,记录起来还算勉强跟得上。 说完了德智锻冶的事情,江小龙就把目光转向了万紫霞和李蕴茹,说道:“你们的事情还是按照我先前所说的,不用急着一步到位。先把门诊部和培训部搞起来,医学研究方面的事情还是暂时先放一放。毕竟,这种工作是需要很多专业人士来共同参与的。” 李蕴茹一听这话就要起身反驳,但是万紫霞拉住了她,轻声说道:“他说的对,没有一大批非常懂行的人一起参与,光靠我们两个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江小龙耳朵很灵,听到了这句话,点点头说道:“即使马上就有一大笔钱,你没有人的话,你们这种富含高端科技的戏台子也是搭不起来的。” 他说的很中肯,李蕴茹无法反驳。 “你们先别想着一口就吃个胖子出来。门诊和培训是目前你们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江小龙继续说道:“将来的天京医科大学和天京医院,就是从你们这里开始起步的。” 说完医院的事情,江小龙又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说道:“除了这些事情之外,其他人的当务之急就是组建天京大学的事宜。要进入富国强兵的新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 “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才!需要很多懂得现代化科技知识的人,来参与各行各业的建设。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创办第一所综合性的现代化学校。”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转向皇帝,躬身长揖说道:“臣斗胆建言,恭请陛下来兼任天京大学的第一任校长!” 穿越者们纷纷站起来,躬身撅屁股乱哄哄地起哄。只有赵吉财和骆荆山大为不满,高喊着:“万万不可!皇上贵为统领天下万民的天子,岂能来做这劳什子校长?” 皇上本来也有些吃惊:你说你们办学校就办学校吧,还拉着朕来做什么校长?这不是那些文官们做的事情么?就算是最高等级的学府,那也不过是什么一品大臣们来当校长的么?这个江小龙个小兔崽子莫不是疯了? 忽然间他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敢情这是一招儿好棋啊! 这是新型学校,不是什么太学之类的老旧东西。学生们学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穿越者的学问啊!这么厉害的学校,你说谁当校长合适啊? 他本来就顾忌穿越者们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将来教出来的学生那不是一个个都牛逼哄哄、鼻孔朝天的?而且他们恐怕还很快就会成为各行各业的精英分子,甚至成为掌舵人。 这个校长谁来做都不合适啊? 自古以来,做臣子的要是功劳大了,那就是功高震主,会被皇上所深深忌惮的。如果要是兵多了,那肯定就会被怀疑是拥兵自重的家伙。任何一个势力强大了,都会让皇帝感到不安。安禄山手握重兵,最终不就是造反了么? 所以这个校长还是得让皇上来亲自做。这将来培养出来的可就都是朕的学生了! 这又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具体办事跑腿的又不是朕,这不过只是挂个名的荣誉校长而已嘛!想到这里,他马上大手一挥,说道:“好!朕就来兼这个什么特么劳什子的校长!” 哈哈哈……他暗想:老师全部是这些个穿越者。他们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学生,却都是朕的学生。朕就这么不劳而获了,多美的差事?上哪儿找去? “陛下圣明!”江小龙急忙趁热打铁:“那这学校的选址,臣敢请校长定夺……” “就设在现在的太学吧。让太学里面的那帮小家伙直接就成为你们新学校的第一批学生,这也是他们的造化了……太学的背后不远处就是云雾山,山清水秀,风水宝地啊!” “皇上圣明!”众人纷纷表示拜服。 江小龙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太学本就是帝国的最高学府,历史悠久,结构完整,规模宏大,建筑繁多。这么完整的一座学校马上就可以为自己所用,简直是不花钱就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皇上也很满意——太学里面的学生可都是官宦子弟啊!他们从小读的就是圣贤的书,传统的思想根深蒂固,而且还非常的忠君。这帮穿越者只需要教他们新知识就好了,其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异端邪说,到了那帮学生那里,那都是会遭到强烈的天然抵制的。 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在想着各自的美事,其他的那些个穿越者可就没有那么的乐观。他们想得更多的是:太学里面的那些家伙,从小学的都是四书五经什么乱七八糟的,数理化基础几乎没有,一下子就让他们上大学?这不是开国际玩乐么?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总是想到必须要先打好数理化基础知识,然后才可能去学习更高深的新理论。但是江小龙却并不这么看。 他笑着说道:“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被天京大学、天京医科大学等等,这些光芒万丈的牌子给唬住了啊?那些都是至少几年以后的东西好吗?咱现在先别去想那些个很久以后才有的玩意儿。目前来说,你们就是一群办培训班儿的跑腿儿家伙,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一上来就按部就班地读完全套数理化?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咱们没那时间,只能是需要什么就先教什么。 比如现在急需的是什么?当然是枪械知识、火药知识,那咱们就得从这方面入手,先学点简单的物理常识,机械构造和最简单的机械绘图、看图知识,只要有了这些基础的内容,那他们就可以上手参与加工甚至设计了。 至于欠缺的那些理论性的基础知识,什么数理化、火炮的构造和原理以及合金的物理特性等等之类的,那可以在以后再开办夜校,给大家好好补一补嘛! 再比如说,还有什么楼房的构造啊、道路的技术要求啊、建筑材料以及对地质条件的需求什么的,只要现在能临时抱佛脚,教一教他们这些方面的基础知识就行了。 总之,现在国家建设最急需什么,咱们就先教什么。等到有了新的更高深的需求的时候,那咱们就再开新课嘛。你们就不能按照中专或者技校的要求,就好像蓝翔、新东方那样去整么? 至于有的学生接受不了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不想学的就让他们继续去读四书五经去,按照原先太学里面的课程继续走他们的流程去嘛。我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回头咱们再吸收社会上的那些想学的学生们进来,培养出我们需要的人才,那不香吗? 他的这个想法一下让很多人顿时醒悟了过来——的确,按照这个搞法,我们马上就会培养出很多非常实用的人才,可以立刻在生产建设中使用。 直到他们的知识水平跟不上要求了,那就再让他们回校深造嘛。 这个办法简直太神奇了,参加会议的大多数人顿时如醍醐灌顶,有些人简直急不可耐地想着马上就要去办了。 《天京日报》的总编梁浩然也跟着嚷:“我们报社也需要大量的人手,你们要赶紧开这方面的课程……” 周丽琼则忧心忡忡地说道:“无线电技术也非常的重要,这可不是很快就能学成的……” 江小龙则对万紫霞和李蕴茹道:“你们也是这样,从简单入手,实用为主。边学习边实践,先从基础护理知识着手,让那些学员们一边上岗一边同时授课。这样的话,那些新学员们应该很快就能在一些简单的伤病情上,具有独立处置的能力……” 两个女生也对此表示了极大的赞同。 说完了医学专业,江小龙又转向了傅建宏。 他是地质勘探方面的专家。而地质勘探专业又是国家建设的重中之重。在目前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尤其是地质勘探方面,完全的一片空白。需要大批的专业人员深入荒郊野外,走遍全国的大江南北,对各处的地质情况、尤其是对各种矿产资源进行周密的梳理。 这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工作,同时也需要大批的专业人才。 江小龙要求傅建宏道:“你可能现在没有空余的时间在京城这里安安心心、四平八稳地讲课了。所以你必须要首先从学校里面筛选出一批学生来,跟他们讲清楚这个专业的重要性。然后直接带他们到野外去,一边沿路勘探,一边实行现场教学。” “地质勘探专业咱们现在手头没有教材,没有实物,学生们也没有野外勘探的任何技能——甚至连野外生存技能都没有。咱们更没时间在教室里按部就班地讲地质勘探的那些个经验。所以我想你可能需要辛苦一些了,要把他们给直接带到野外去,边实践边授课。” 这是一项非常繁重而且十分辛苦的工作,傅建宏需要远离繁华的京都,带着一大帮学生们风餐露宿于全国各地的荒山野岭之中。对此江小龙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傅建宏却点点头表示,这是必须的。 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过不了一年的时间,我就能教出一批学生来。然后就可以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回到学校去扩大招生,进行基础教学工作。其余的人就可以分散开来,让他们自己去更多的地方进行独立勘探工作。只是学生一定要严格筛选,吃不了苦的就不要来了。” “好!”江小龙对他的表态非常满意,竖起大拇指说道:“实践出真知。这样子教学,我们很快就会有一大批懂地质勘探的人才出来。” 他同时还说道:“你们的野外地质工作是很辛苦的。这是为国家做事、为朝廷做事。所以后勤的保障工作是必须要紧紧跟上的。天京大学的后勤部要跟他们所有外出的人保持紧密的联系。了解他们的疾苦,切实地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充分保障他们的薪水和各种生活需求。” 尽管赵吉财和骆荆山都对江小龙的这些行为很是不满,认为他整个一个上午都在独断专行,大刀阔斧地成立了许多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机构,却根本就没有要跟他们这两个老家伙商量商量的意思。 但是没办法,江小龙的背后有着皇上的强力支持,他们就算再有什么怨言和愤怒,却也只能暂时地保持默不作声。 但是皇上则不同,他很满意江小龙的一顿胡吹瞎侃。虽然他老人家怎么也搞不明白,所谓的数理化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但是他听得懂江小龙的意思。那就是要想有所作为,咱们就必须因地制宜、因势利导,不要被什么条条框框给限制住了。 有什么就先上什么,有条件能上什么就先上什么。 咱不好高骛远!既然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那就先从好吃的、容易吃的东西吃起。 这种实用主义的精神大概就是江小龙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核心思想之一吧?别再说什么他练兵的法子了,估计这才是他制胜的法宝! 做大事不就是一步一步来,而且还要先从最容易的地方着手的么? 在今天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好像就已经创办了好几座学校了吧? 另外还成立了一个工业区。 会议开了一上午,都过了大家平时吃饭的点儿了,但是好像谁也不觉得饿。就连皇上都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就在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忽然有人通报,福王来了。 福王带着手下的几员亲信将领匆匆赶到。他一见皇上也在,慌忙跪下请安。 皇上笑眯眯地让他平身,问道:“你又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福王回答道:“臣听说发改部今天召开第一次重要的会议,于是就赶来了。臣想跟陛下请旨,跟江大人商量一下新型兵校的成立事宜。陛下,这护国公大人打仗是非常有一套的,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他不把他的打仗诀窍教会一批朝中将领,臣请陛下马上就治他的罪!” “哈哈哈……”皇上很高兴,伸出手指头指点着江小龙说道:“对对,爱卿所言,深得朕意。咱可不能轻易地放过了这小子……” 江小龙苦笑了一下,向皇上客气地请示了一下,在得到皇上要他放手去做的口谕后,就表情严肃地问向福王道:“这件事情如何去做,大人有什么想法?” “在下心中并无成见,诚心向江大人讨主意,愿意听从江大人的吩咐。” 江小龙就问:“咱们在京城有什么现成的兵校没有?” 福王回答道:“咱们原先是有武学的,规模不大,就建在武成王庙。当时最多的时候招收的官员弟子也只有一百来人。他们也会研习兵法,当然,更多的是教习骑马射箭等上阵的武艺。只是后来在先帝的时候就取消了,至今已近二十年。” 先帝指的是在忽尔嘉腾战败被俘的那个仁宗帝。 青龙帝国自古以来的教育都是重文轻武,大多数教育出来的人都只会管人,不怎么会打仗。而那时候武将的提拔首先是看武艺,如果有战事就看战功。至于他们自身的培养都是靠自己的自觉,通过私下的研读兵书来提高水平,教育上基本是空白。 皇上不想谈先帝的问题,立刻打断他们,插嘴说道:“那么。还是按照护国公大人刚才的思路来办。就在武成王庙那里成立你们的新兵校。那里也是山清水秀,风水极好。” “皇上圣明!”众人齐拜。 “那好办了!”江小龙立刻说道:“那咱们就在武成王庙那里大兴土木,成立天京皇家军校。恳请皇上亲自兼任军校的校长。” “哈哈哈……”皇上很高兴,说:“将来培养出来的无数江小龙、王小龙、李小龙等等各种小龙们,全都是朕的学生。看看天底下还有哪个国家敢跟咱们造次!” 会议的最后,江小龙还对莫靖明表示了亲热之意,对他说道:“在下还想成立一个培养情报人员的学校,训练出一些间谍,专门对付那些各个国家的洋鬼子们的……” 这倒不是江小龙喜欢莫靖明或者是想跟他拉拢一下关系。实在是因为他的职务所致。莫靖明现在贵为青龙帝国的刑部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为从一品,是掌管全国司法和刑狱的大臣,相当于后世身兼公检法司四位合一的官职,权力相当的大。 你要想成立一所情报学校,根本就不可能绕得开他。 “什么是情报?什么是间谍?”莫靖明反问道。 “情报就是各个国家的各种情况资料,包括他们不为外人所知的机密情况。而间谍就是专门做这种刺探情报工作的。有点像你们在刺探一些非官府势力的时候,所埋进去的那些暗桩。” “哦——”莫靖明眉开眼笑起来,说道:“这个我喜欢!很好!莫某非常的支持!” 皇上也对这个想法表示非常赞同,喜气洋洋地骂道:“莫靖明你这王八蛋喜欢个屁啊?朕还没发话呢,你就乱七八糟地发表意见?” 他转头对江小龙说道:“很好!这个建议朕很喜欢。朕也要做这个学校的校长!” “皇上圣明!”现场的人集体弯腰撅屁股。 一天的时间下来,江小龙共计成立了国防科技大学、天京医科大学、天京大学、天京皇家军校、天京军事参谋统筹学院(简称军统学院)等四所院校,外加一个天京皇家兵工厂。 虽然这些都是纸面上或者说名义上的东西,实际上除了称呼以外,几乎一无所有,但是所有的人都信心百倍。 第2章 (一六八)拆迁扩建 按照江小龙的指示,他们的起步都是遵循因陋就简、因地制宜,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在什么条件都没有的情况下,按照最简单、最实用的方式开始进行建设的。 天京皇家兵工厂的总负责人是魏语新,经理是高大兴,技术负责人是张宝庆。而所谓的国防科技大学,此时才刚刚起步,顶多只能叫做天京皇家兵工厂的培训部。其所培训的都是厂里的员工。 培训内容最先只分为两个课目:一个是锻造实际操作培训,由来自樱花帝国的两个锻造大师,山本健男和大岛英夫这两个家伙负责授课,魏元宝师傅暂做通译,正在积极物色几个新的、水平高的翻译来厂里,充实翻译队伍的建设;理论课则由张宝庆和魏语新来轮流讲授,主要教授的是新型兵器的基本概论、合金基础理论、火药以及机械设计基础等等。 上课的时候,作为助教的李云聪也非常积极地参与。他虽然已经跟着江小龙、张宝庆和魏语新他们南征北战,一路上学到了不少的新知识和新思维,但是他自我感觉所学的知识内容比较的凌乱,不是很系统和完善,尤其是更高深的理论知识,他所知道的还太少,数理化基础更是差得一塌糊涂。 为了尽快地充实自己,他没有摆出大师兄的架子来,而是认认真真地参加了所有的学习课程,做了大量的笔记。后来,他终于成为了一位着名的武器设计大师。 天京医科大学现在也只是空有一个理想中的名字而已,万紫霞甚至根本不愿意提及这个名字——皇上也不重视医学的发展,没有来抢着做这个校长。在所有人中,只有江小龙在关心着她们的发展。 她们还是在那个狭小而且十分简陋的同仁堂药铺里面,一面行医,一面给新招来的学生们教授医学护理基本知识。 因为她们的医术很高明,所以很快就传出了很大的名气。周围的老百姓经常找他们寻医问药。还有很多人送自家的子弟上门,要求跟着她们学习医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既没钱看病,也交不起学费。 但是万紫霞她们毫不嫌弃,只要是投奔他们的,她们就收留下来,有悟性有天赋的孩子就抓紧培养。实在是没什么学医天分的,就让他们跑腿打杂或者参与行政、后勤方面的工作。 尽管杨晟鲁以及太医院的几位医生都在帮忙,但是她们每天还是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江小龙的十万金币很快到位。有了这笔钱,她们在太医院的院使秦子婴的帮助下,很快就开始租赁甚至收购附近的店面或是民宅,准备逐步扩大自己的地盘和影响力。 发改部领导小组会议的第二天,十三里屯大街的扩建工作就开始了。莫靖明尽管位高权重,日常要处理的政务极多,但是他对这件事情十分的上心,亲自来指挥拆-迁和扩建工作。 江小龙很了解这个家伙简单粗暴、不体恤民间疾苦的做事风格,所以早早在皇帝的面前打了预防针。皇上亲自下旨,拆-迁工作不得激起民愤,要以怀柔和体恤百姓为工作宗旨,禁止使用暴力和欺压的手段,否则严惩不贷。 不过这也难不倒莫靖明。一大早他就调派了大批表情严肃甚至面目凶悍的官员、衙役、兵卒和民夫,挨家挨户地上门做工作。 官员们倒是没有手段粗暴地打骂和吼叫,只是表情严肃地拿出了早就写好的通令告示,告诉他们此地已被朝廷所征用。 所有被征用的商户或住户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加入天京皇家兵工厂,成为其中的一员;要么就领取十二个银币的拆-迁补偿款,然后立马搬家走人。 这笔钱是江小龙从户部极力争取过来的——从前的征地工作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赔偿款。你说官府征地,需要赔偿你什么?——按照当时天京的物价以及市民们的平均生活水平而言,这笔拆迁赔偿费用已经算是相当的可观的了。当然,这对于有些商铺或者大户人家来说,这就不算什么了。一般这些人家的家里都比较有钱,也根本不会在乎这十二个银币。 但是,这笔钱你可以不要,搬迁还是必须的,因为这是皇上亲自定下来的事情,随便你什么有权有势的家庭,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只不过,你可以在搬迁之前,将属于你的东西你全部打包带走,并获得一笔补偿款而已,其他的要求你想都不要想。 多数住家或商铺一见官府这阵势,早就心中开始打鼓了。大多数人慌忙签字,表示同意加入天京皇家兵工厂,又或者是领钱走人。 在这个过程中,亲临一线的莫靖明,倒是表现得神情十分的悠闲和淡定。他吩咐官员们说,凡是已经签了字画了押的人,可以给一个小时的收拾时间。 在这个时间里,他们可以将自己认为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但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到,官员就会喝令随行的民夫们开始拆招牌,兵卒则上前贴封条,不再允许原住户出入。 也有少数人吵闹着抗拒搬迁,个别自认为有背景的人还闹着要到衙门去申诉。莫靖明就神态悠闲地在大批提刀带枪的兵卒的护卫下,走到那些人的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当那些人听到介绍说,这就是刑部尚书莫大人的时候,那些人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这不仅仅是因为畏惧于莫大人的官职,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莫大人的手段呢?他们慌忙就在官员们的手里签字画押,基本上都没有人去管那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仅仅一天不到的时间,偌大的十三里屯街区就被清理一空。凡是愿意留下来的人,都到原“德智锻冶”的办公室去报到,等待下一步的安排,其他的人则被赶出了街区。 在整个清理工作当中,京都顺天府、禁军、九门提督府、京都守备营、大理寺以及刑部都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前来,齐心协助这一项工作。 有这么多的官员和兵卒参与,整个搬迁项目当然会进行得很顺利了。本来还生意非常红火的十三里屯大街,这一天却没有了任何的顾客。 整个街区在这一整天里都在吵吵嚷嚷之中度过了。等到了傍晚黑夜即将降临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满地丢弃的杂物。街道上来回走动的大多都只是官府人员和士卒,百姓基本上是看不到了。 刑部随后接管了该地区的封锁和治安工作,禁军也派驻了部队,负责封锁该街区的外围。张宝庆、魏语新等人则开始绘图并筹划该地区的兴建规划。工部则会征集民夫,按照规划在这里兴建新的建筑,或将旧建筑物进行临时改造,以便适用于兵工厂的发展需要。 江小龙只是来露了一会儿的面。当看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并没有发生什么暴力抗拒行为之后,他便悄然离去了。 他只是指示齐元直和魏语新说,联系一下江家军还在京中的旧属们,如果有谁还没找到工作而且也愿意来这里当工人的,可以马上安排。但是不必大张旗鼓,以免授人以柄,说是江家军又在暗中集结。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江小龙十分忙碌。几所学校的筹建和兵工厂的规划,很多大小事都要向他请示汇报。张宝庆曾向他建言说,朝廷要马上多成立几个部门,比如教育部、轻工业部、重工业部、农业部和财政部,以便细化分工,更好的统筹安排。 但是江小龙却摇摇头说道:“我们认识的穿越者太少,懂得这些部门运作的人简直屈指可数。现在还没办法把步子跨得那么大,除非你老兄能同时兼任几个部门的工作?” 张宝庆一听就笑了,求饶道:“还是听你的安排吧,算我多嘴!” 这段时间里,围棋国手靳水如隔三差五地跑来看江小龙。对于江小龙在桂山大会上所展露出来的棋艺,他非常震惊,曾经软磨硬泡地让围观的人给他复盘。 最后只有很懂围棋的梁浩然和当事人之一的秦子婴两个人进行合作,在桂山大会之后,才给他做了一次比较完整的复盘。靳水如拿着那份棋谱研究了一整天的时间,最终断定江小龙是个下围棋的奇才。 他于是就不断地跑到江小龙办公的香海花园。虽然江小龙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跟他谈围棋的事情。但是靳水如并不气馁,还是经常地来,有时候甚至就赖着不走了。反正发改部的人总会在江小龙的吩咐下,安排好靳水如的衣食住行的。 江小龙没空不要紧。反正他靳水如是围棋国手。他所在的地方,自然就会有很多爱好围棋的人慕名前来拜访。靳水如就经常在香海花园里面研究围棋、教人下棋或者是打谱。 围棋是高雅的艺术,京城里喜欢围棋的人很多,只要是国手靳水如来了,那么在距离江小龙办公场所不远的花园深处,就总会热闹非凡,爱好围棋的人络绎不绝。 有一次,江小龙甚至望着那个方向开玩笑道:“在那儿成立个围棋协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偶尔吃饭的时间或是不那么忙的时候,江小龙也会跑过去凑凑热闹。毕竟他的前世也是一个痴迷于围棋的人,看见棋盘棋子,他有时候也会心里痒痒。 不过他并没有下场去下过一次围棋,毕竟公务繁忙,没有那个时间。他去的时候多数都是在看人家下棋,或者是听一听靳水如上的围棋课,要么就是跟大家一起参详、研究一下某个局部难题或者是某个棋谱的讨论。 天京大学、天京皇家军校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莫靖明对天京军事统筹学院的事情也格外的上心,因为没有经验,不知道这种学校该怎么办,所以许许多多的大小事情,他都要跑来请教江小龙该怎么办。 他本人虽然不喜欢江小龙,也不喜欢来向他请教。但是这个学院对他来说却是个全新的东西,莫靖明以前完全没有听说过,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着手。而且这个事情很重要,他本人也非常的感兴趣,一听就很来劲、很刺激,所以他也就不得不放下架子,屈尊前来登门求教。 在这些事情之外,江小龙又开始筹办一所外国语学院。这让本来就资金十分紧张的户部尚书更是牢骚满腹。他不仅去找骆荆山和赵吉财诉苦,说江小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和金钱,后来还跑到宫里去跟皇帝告状。 皇上当场就召见了江小龙,问他怎么回事。 江小龙淡定地回答道:“今后我们跟洋人打交道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不仅和平时期要跟他们打很多的交道,战争时期就更需要随时掌握他们的信息。外国语学院是重中之重。我们需要大量懂各国语言的人才,这样才能充分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也能更好地跟他们交涉。” 皇上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他又问道:“既然现在军校也马上就要办起来了,他们也急需各种国家语言的通译,何不让他们一块儿办这种通译培训学校呢?” “回皇上:我们培养通译的侧重点是不一样的。军队需要的通译要侧重军事以及各国的政治经济方面的要求。外国语学院主要针对的是民用、商用和国际间的各个领域的交流。” “外国语学院培养的人,可以进入军界,但是军校所培养出来的人,更适用于军队或朝廷,而不是浪费在民用上。” 皇上听了点点头说道:“爱卿所言,甚为有理……” 江小龙补充道:“实际上,天京军事参谋统筹学院也应当开通译课。他们对所要培养的人的要求应该更高,不然就没办法适应情报工作的需要。” 皇上听后,立刻怒斥户部尚书李敬泽,说道:“你应当了解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进宫。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一点屁事就跑来朕这里诉苦,等着朕来做了解和决断,那么朕还要你这个户部尚书做什么?要不咱们两个换换位置?让朕来管户部?” 李敬泽听后惊恐万分,急忙磕头如捣蒜,连称微臣不敢、微臣罪该万死。 一个多月之后,天京皇家军校和天京外国语学院同时宣布开张。 天京皇家军事学院就设在武成王庙。那里本来就规模很大,房舍极多,原来还兴办过武学。 现在皇上的谕旨一下,福王马上就征用了那里几乎全部的房屋和地产,一边改造一边准备开始办学。 军人本来就雷厉风行,更兼福王也是个毫不拖泥带水的实干家。在江小龙的指导下,他很快就把学校的大致规模、学员和教师都给定了下来。 除了聘请了军方的一些精通兵法的大佬之外——包括在战争中名震遐迩的叶剑飞等人——他还从国外请来了对火枪、火炮都较为熟悉的专家前来讲学。此外,军械专家张宝庆、魏语新以及江小龙的着名徒弟李云聪等人,也都被他给聘请成了学校里的客座教授。 江家军着名的神箭手申屠豹、凶悍杀神吴浩雄以及已经在禁军谋到差事的参谋多伦福德等等,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都被福王一一从各个角落里给挖了出来,全部聘请到学校里面来做教官。江小龙甚至一度怀疑这个福王,手上是不是有自己的军队的花名册。 能再次见到许多老部下,江小龙显得心情非常的不错,虽然他并没有对他们表示出过分的热情——在公开的场合,他不能对老部下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这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个时候还是冷兵器的天下,火枪和火炮的普及在目前看起来还极为遥远,所以这所军校理所当然的,还是以冷兵器的训练和传统的兵书的研习和传授来作为主要的课程。 军校里的学员大部分来自于军队的现役人员,而且基本上都是官员子弟——这也是为了将来培养军官做准备的。 这其中还包括了一部分原江家军的旧属。 江小龙对从官员子弟中招募学员这一点表示很不赞同,他认为应该让素质高、能力强的人来学习。如果官宦子弟并没有什么天赋,那么到这里来镀金,反而会坏了学校的名声,而且将来在军队里也是不堪大用的。 皇上和福王都很赞同他的这一观点,从那以后,军校也逐渐对普通阶层的人士开放招生。 热烈、隆重而且繁琐的开学仪式之后,皇上带着江小龙以及其他一些重臣们,兴致勃勃地参观了整个校园。他并要求户部尚书李敬泽,要尽量优先军校的后勤保障工作。 他说:“这个学校,朕很期待。真希望将来多出几个江小龙、李小龙、王小龙和特么的张小龙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各种龙。这样的话,不要说洋鬼子不敢来惹我们,朕还想去惹惹他们呢!” 他的话引来了一片跪地磕头的大臣们的山呼万岁声。 皇上对于众大臣们的拍马屁之举没什么兴致。在他们的一片歌功颂德声中,他反而拉着江小龙和福王的手,悄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建议和困难,赶紧说出来,朕都替你们解决!” 江小龙说要着眼于精兵政策。一旦将来爆发战争,我们不需要再依靠所谓的人海战术,动员起上千万的人马来。我们需要的是多支精兵部队进行特种作战。 他们应当是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能以一当十的家伙。 这个观点让皇上很是感慨。在上一次战争中,江小龙手上的兵力从来就不多,面对的敌军数量却常常是超出他数倍甚至数十倍之多。之所以他能百战百胜,除了灵活运用出人意料的战术,打击敌人的薄弱环节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有一支心理素质超常稳定而且作风硬朗、战斗力强悍的精锐部队。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皇上和福王说不定马上会嗤之以鼻。在古代,不靠人多靠什么? 兵多将广往往就是实力强大的代名词,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属于奇迹。 而江小龙就不一样了。他有资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颠覆人们对于战争的传统认识。而且你还不得不服。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至于精兵应该如何去训练,江小龙让福王去找吴浩雄、申屠豹和多伦福德。他们几个人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的心理素质训练的精髓。 听完这话,福王当即就派人把这几个家伙给找了来。江小龙对他们、也对福王和皇上说道:“我们的军校应该广招学员,大批吸纳。然后进行大浪淘沙。要让学员们清楚一点,他们每一百个人当中,能够顺利从军校毕业的,恐怕只有一个。” 这句话不仅让福王感到震惊,就连皇上都动容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百里挑一? “是的!只有反复淘洗,弃掉无数斤的泥沙之后,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一小粒金子。以前微臣所带的那支部队,还远远达不到这个要求。” 这句话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让吴浩雄等都感到吃惊——我们的部队还不算合格?那要是合格的话,那得是有多么强悍的战斗力? 但是吃惊归吃惊,每个人都不用想就知道,江小龙所说的每一句都的确很有道理。 试想一下,经过无比残酷的训练和非人的折磨之后所留下来的人才,那样一支部队会是有多么的可怕? “我们不要害怕淘汰。不管他是什么背景,哪怕是皇子,如果不符合军校的严格要求,那就要毫不留情地赶出校门。否则就无法保证咱们这支部队的战斗力。” 第2章 (一六九)惨不忍睹的睡相 皇上不禁暗自点头,回去以后他就跟他的手下干将王景昌说道:“你去一下军校,就是江小龙他们搞得内个。到了那里你就会发现,这小子的奇思妙想还真是多。有他这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打胜仗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如果不能打胜仗,那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呢。” “你呀!还是跟着他多学学吧!以前的那些传统的练兵和带兵方式,真的可以统统丢掉了……跟他比起来,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王景昌跪伏在地,撅着屁股奉承着皇帝,但是他的心里却在暗想:“这说的恐怕也要包括您老人家吧……该死……我特么的怎么会用这么龌龊的想法去想陛下呢?真的是罪该万死!” 当时江小龙还特意提到:“除了吴浩雄他们所了解的训练科目外,还需要增加新的科目,那就是野外生存训练。这一科目只会更残酷无情,大部分人都会过不了关的。” 至于这一科目由谁来教。江小龙说现在只能暂时先凑合一下。 他说:“目前来讲,我们的确还缺少能够教授野外生存技能的教师、还有野外动植物辨认以及如何利用那些有用的、如何避免有害的动植物等知识的教师来讲课。” “刚开始的时候,你们可以先去荒山野岭找一些有经验的老猎人来。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局限性,他们往往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难升级到理论教学的高度。将来还是要找一些野外动植物学的专家来……” 皇上觉得,每次跟江小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被他不断冒出来的新奇思想所震撼。 这让他很兴奋、很期待,同时也很嫉妒和生气。 你说这小子怎么就像是挖不完的宝藏一样?……莫不真是上天派来的神仙啊!传授的都是真正厉害的绝学…… 外国语学校的开张则更简单。京城原来就有一些懂得暴风帝国语、山鹰帝国语、铁血神兽帝国语、樱花帝国语以及北洋海盗帝国语的通译。 在现阶段的同九国列强的漫长谈判之中,他们依然在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皇上一听说要成立外国语学院,立马就下旨,命令这些通译们马上就到外国语学校里面来报到——不管现在手上正有什么工作,先来注册个名字再说。 从此以后,他们就成为了第一批外国语学院教师中的骨干力量——尽管他们另外还承担着许多十分繁重的各项翻译工作。 他们作教师起初都是无偿的,皇上没说该咋办,学校也不敢擅自做主。这也使得他们那些被聘为教师的通译们一直都颇有怨言。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学校的薪资待遇才逐渐走上了正轨。 对此江小龙起初是并不知情的,所以也就没有过问,当时他的事情也太多了。但是后来这一点,也成为了骆荆山和赵吉财他们攻击江小龙的一个借口。 不过这些人也有他们自己的一些问题——就是他们本身的素质和水平都并不是特别的高。 比如说有的人说外语是很流利的,但是说起青龙帝国语的时候就很别扭、很生硬,甚至语法都是乱七八糟的——这种人大多本就来自国外。另外一些人则相反,他们青龙帝国语很利索,外语的发音就各种稀奇古怪,语法也经常错得离谱,江小龙都听得出来——这一般都是本国人,他们跟老外打交道多了,并不是系统学习的主。 这也难怪。毕竟当时还没有这方面的学校,可以系统地学习。他们能自己摸索、自学成才就不错了。 在那个时代,你还能有多高的要求? 但是在战争期间,这些人还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的。 目前来说,人才凋零,各行各业都极度缺乏特别能干的专业人士,所以现在也只能随便凑合凑合,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现在要办学了,这些人也只能先赶鸭子上架,让他们先到学校里面去顶一阵子再说。江小龙还提议从战俘营中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当过教师、有过教学经验的人,又自愿前来帮忙教学的,可以给予他们优厚的待遇。 “但是他们不懂青龙帝国语怎么办?”福王问。 是啊,这个问题不是没有人想过。从战俘里面挑选那自然是好,他们说自己的母语绝对的正宗。可是他们不懂青龙帝国语啊,那怎么教学? 听了这话,江小龙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好办!让他们从最简单的词汇入手。教学的时候用手比划,像:你、我、他,树、太阳、你好、喝水、吃饭等等之类,只要他们能用手比划得出来,这些简单的用语不是很快就学会了?” “当学会了一定的词汇量之后,那些学生慢慢就可以跟老师沟通了呀!” “只要有了沟通,那么就可以慢慢地进行更复杂的句子的学习了吧?” 大家一听恍然大悟——这的确就把问题给迎刃而解了——而且大家同时也觉得很感慨,似乎什么难题到了江小龙的那里,好像都轻而易举地就能解决掉了。 江小龙看完这所军校之后,就又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外国语学院——这次皇上可就没有跟着去了——跟当时的所有人一样,不管你江小龙怎么胡吹乱侃,在陛下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外国语没有那么的重要。 当他们一行人到达外国语学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已经有少数几个通译被送到那里去报到了。江小龙就专挑世界各国口语流利的教师进行考察。 他本身就会英哥力士语,这是山鹰帝国和红色公牛帝国的通用语言,其间的差别不是很大,江小龙十分精通,一听就知道水平。 同时他在前世还接触过不少霓虹国的人,而且像所有的单身男人一样,看过不少的岛国爱情动作片,因此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对樱花帝国语也不算是很陌生,虽然不能进行深入的对话,但是也听得出对方的水平来。 至于什么暴风帝国语和高乐雄鸡帝国语,他虽然不懂,但前世也曾经跟那些国家的人接触过。所以当他要求通译们自己随便说出一段话的时候,他多少也能了解对方水平的一个大概。 这次考察的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认为用来教学生起码还算过得去。 他的认真态度让跟随着他的那些人都感觉很不理解,尤其是福王。他开始还耐着性子在旁边等,但是时间久了之后他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到了最后,他就跟江小龙发牢骚,说道:“你我这都是行伍职业的,这么认真地找这些书生做什么?就算听不懂那些洋鬼子的话,那又怎么样?难道打仗就非得靠他们?” 江小龙淡淡地回答道:“将来培养出来的这些人才都是极其有用的。很多时候,他们中的一个人也许就顶得上你们一个大队的蛮汉。走着瞧吧!” 一整天下来,江小龙也累了个半死。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是天天忙得团团转,每每晚上一回到他的护国公府,他就直接去了卧室,有时候连澡都懒得洗,以至于经常是齐元直还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汇报一些什么的时候,他都听而不闻了。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上午,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江小龙因为前天夜里忙的太晚,所以还没起来。最后还是跑来看他的梁浩然把他给叫了起来。 梁浩然的表情很轻松,笑嘻嘻地对睡眼惺忪的江小龙说道:“你那惨不忍睹的睡相还真是一门艺术呢!我想我们每天早上都应该期待您的新作品的出现。” 江小龙没好气地说道:“你跑来干什么?” “当然是蹭饭了!”梁浩然理直气壮地说道:“别瞪着眼睛看我,又不是蹭你的饭。昨天我不是让你的大秘齐元直跟你说了么,今天你的老师,超级国手靳水如大师要设一场家宴,专门请你去。同时不好意思,区区在下也被邀请列席了!” 江小龙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想到,或许齐元直昨儿晚上还真的说了这个事情,只是自己太累了,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而已。 靳水如大师德高望重,在围棋界那绝对是倍受尊敬的人物。江小龙作为他一直非常得意地不断向外界炫耀的弟子,当然必须要尊重他——虽然说他基本上没有给江小龙讲过什么棋。 这个世界等级森严。弟子孝敬老师是应该的,反过来让老师请客,这就有点儿颠倒了——尽管靳水如并不介意,而且还对身边的人说:“能请江大帅来吃饭那是我的荣幸。你以为江大帅那是什么人?那是神人……他肯做我的学生,我的脸上是非常有光的……那简直不是有光,是有彩虹的……” 靳水如大师设宴相请,江小龙没有二话,这个筵席是必须要去的。 所以当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慌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说道:“我先去洗把脸……然后你有兴趣的话就跟我去一趟兵工厂——昨天就想去的——没兴趣的话就待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去赴宴的。国手大师德高望重,迟到了可就难看了……”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呆在这里帮你打蚊子啊?”梁浩然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新晋的发改部部长——我的天呐,你是怎么想到把这个名词给搬到这个世界里来的——我的职责当然是追着你的行踪进行采访了——我说,咱们去兵工厂干嘛?” 江小龙懒得理他,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几个属下出了门。梁浩然还追着他嚷嚷道:“嘿嘿,哥们,总得喝个早茶啥的吧?这家伙,到中午还有好久呢。你不至于刚才吃了点牙膏这就算是早餐了吧?” 兵工厂现在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当中。工人们忙着搬运各种建筑材料,准备按照张宝庆他们的要求对整个厂区进行改造。场地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木料和砖石。 大批新招收的员工也要参加建设,许多人正在帮忙清理场地。 与此同时,他们不论老少,都要进行集中培训。只是由于一下子进来的人太多,不可能同时都参加培训,于是就被安排做其他的杂活。只有被叫到名字的人,才要集中到两个培训点,由樱花帝国的两个师傅手把手地教他们合金的锻造技术。 江小龙看见高大兴正在组织一些人给员工们量身材尺寸。他说这是魏语新的主意,目的是让他们每个人都有统一的制服——这一点也让朝廷的一些官员们不满,他们认为这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完全没有必要。但是皇上却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他说这才像个样子嘛! 张宝庆和魏语新都忙得要死,负责接待江小龙的是李云聪。他介绍说:“我们已经设计出了一款新的步枪。不过现在还只有草图,距离做出样枪并进行试射估计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江小龙仔细看了看枪支设计草图,李云聪介绍道:“新设计作了比较大的改动,材料也正在试行锻造,应该是能比较大地改善原先老套筒的一些缺点,稳定性会有很大的提高。” “但是,这不还是拉大栓吗?”江小龙不满地嚷嚷道:“打一枪就需要拉一下枪栓,先退出子弹壳,然后才能将下一颗子弹推上膛。这样的设计,射速实在是太慢了。” 李云聪腼腆地笑了笑说道:“还是需要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魏大师说过,要是有一把从前世带过来的自动步枪进行参考就好了。但是问题是现在没有。他们原先也不是设计武器的,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研究,所以目前还完全不清楚该怎么做。” 江小龙淡淡地说道:“拉大栓对士兵的要求非常高。尤其是对他们的首发命中率,有极高的要求。在战场上,第一枪打不准的话,士兵活下来的概率就极小了——如果你能抢先击发的话。尤其是在近距离对攻的情况下,没有哪个敌人会等着你开第二枪的。” “实际上拉大栓也能打出很强的战斗力来。二战时期的霓虹国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们几乎没有冲锋枪,也看不起冲锋枪。他们手中用的最多的,就是三八大盖。” “为了提高战斗力,他们从小学生就开始进行高强度的射击训练。” “霓虹国的军队几乎人人都是神枪手,这也是他们保持着极高战斗力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米国人则不同意这个理念。他们虽然也会进行高强度的射击训练——毕竟枪要打得准你才可能杀死敌人,保存自己。但是他们没有像霓虹国那样,把射击训练提高到非常变-态的程度。” “所以他们很早就设计出了半自动步枪。士兵一枪打不准,可以马上就能发射第二发子弹进行弥补。像加兰德、svt —40 以及g43等等,都是半自动的典型枪械。” “这种思维理念是大势所趋,直到后来完全普及了自动步枪。拉大栓是注定要被淘汰的。霓虹国的人即使是把它们玩儿到了极致,最后还是在米国人凶猛的火力打击下,彻底战败。” 江小龙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李云聪不是全都能听的明白。但是他非常勤奋地拿了个小本子做笔记,最后几乎一字不差地把江小龙那些吹牛的话全都记录了下来。 到最后,他又问李云聪道:“老套筒的生产情况怎么样了?已经生产了多少支了?新型步枪预计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样枪来做试射?” 李云聪哭笑不得,恭敬地回话道:“祖师爷,现在整个工厂才刚刚开始扩建,一切都还没有走上正轨。我们正在抓紧培训人员。到现在为止,老套筒拢共也才生产了三支出来。至于新枪,目前还仅限于草图之中,张师傅他们说,这个设计恐怕还需要进一步的推敲和完善……” “也是……”江小龙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才几天的功夫呀……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今天到兵工厂来,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新枪的设计进展。直到此时心满意足了,他才带着梁浩然赶去靳水如的府上去赴宴。 靳水如在围棋界名声赫赫,被推崇为国手。青龙帝国近现代的皇上也都非常喜欢下围棋,先皇仁宗帝还特地在京城赐予了他一处宅邸。 宅邸的占地并不是很大,但是院子里绿树成荫,繁花满地,十分清净养眼。院落中间有座华丽的亭子,宽大舒适,不仅适合下棋,也适合三朋五友小酌几杯。 今天来赴宴的人不多,除了江小龙、梁浩然之外,就是三五个特别爱好围棋的人士,其中就包括那天同江小龙对弈的黄定保大学士。 江小龙恭恭敬敬地向靳水如先生行弟子礼,在所有众人的面前给足了国手的面子。 靳水如满面春风,特意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西湖黄酒来招待大家。 江小龙喝惯了高度数的烈酒,不太喜欢喝这种度数很低的酒——他总感觉度数低的酒一点劲都没有,反而还容易上头——但是没有办法,客随主便。靳水如大师又显得兴致很高,频频劝杯,只好将就着喝吧。 酒正半酣,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走在前面的是高云翔,跟在他身后的东张西望的是包如兴。高云翔是想找江小龙的,一路打听到了这里。他在路上碰到了包如兴。这小子一听说有人请客吃饭,立刻两眼放光,马上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来了,也不管人家有没有请他。 高云翔还在跟大家团团作揖,一个个地打招呼,互道久仰。包如兴则不管不顾,先就自个儿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又从旁边的侍女手中抓过杯盘碗筷来,一边吃喝,一边招呼大家:“吃吃,这里的菜式一看就不错,大家别客气。” 有客人不满,嘟囔道:“您倒像是这里请客的主人了……” 包如兴充耳不闻,灌了一口酒后茫然四顾,大声说道:“这是饮料吗?有没有酒?” 高云翔打了一圈招呼,自然而然地挤在了江小龙的身边坐下。 江小龙知道他没有什么好事,不过现在正在酒席中,倒也不怕他说出什么太出格的话题来。所以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待会儿酒席后如何脱身。 正在大家吵吵嚷嚷之时,有下人来报,说是又有人前来拜访,指名要见靳水如。 大家就奇怪了。靳水如贵为国手,德高望重,很受尊敬。是谁这么大胆,上门来就指名道姓地说要见呢? 下人回复说:“他说他是江南的段荣华。” 这个名号一说出来,众人便恍然大悟了,纷纷暗想,难怪此人有些嚣张,果然是来历不凡。 围棋界的人都知道,近几年江南一带出现了一个围棋怪才,名字就叫做段荣华。据说此人自出道以来,在一年之内的时间里,几乎将南方的围棋名宿扫荡了一个遍。 像苏茂才、胡向辉、盖晓天这样的名动一方的围棋大师,统统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围棋界都流传着非常时尚的说法叫做“北水南段”。 这个话听起来就有点嚣张了,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最初是由段荣华自己说出来的,还是其他的人编排的。 这个说法不仅将段荣华和靳水如大师相提并论起来,甚至让人听起来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所谓的“北水南断”——北边的水到了南方就断掉了——这可就让人有一种段荣华似乎要凌驾于靳水如之上的赶脚了。 其实平心而论,这个说法也是有一定的资本的。段荣华这几年横扫南方的围棋名宿,其中就包括有像盖晓天这样的跟靳水如几乎齐名的围棋大师。 盖晓天在围棋界也是声名赫赫,素有一代围棋宗师之称。 第2章 (一七零)这棋你下不出来 有些人甚至拿他来跟靳水如相提并论,可见其盛名之隆。段荣华自出道之后就横扫南方棋界,最后约战了盖晓天。 两个人在西湖边大战了两场,结果盖晓天两番均败在了段荣华的手上。第一盘就输给了他九个子,第二盘段荣华更是中盘取胜。这两盘棋打得南方棋界无话可说。 如今段荣华挟十数场不败之余威,北上天京。而且他第一个就找到了靳水如的府上,声言要直接挑战国手。在座的宾客们顿时感受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强大压力。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看向了靳水如。 国手靳水如面色沉静如水,虽略带淡淡的笑意,却也一时并没有做声,只是将目光扫向众人,最终略略落在了江小龙的身上。 江小龙本来还置身事外的,此时一见大师的目光扫了过来,便起身行礼说道:“那么,就让弟子先会一会这位段先生吧。” 他之所以想下这盘棋,倒也不是在靳水如的目光之下的响应。因为靳水如毕竟没有开口,而且目光也只是在他身上略一停留。如果江小龙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相信靳水如也不会叫他去出战。 虽说名义上江小龙是他靳水如的弟子。但奈何其身份十分尊贵,不仅是护国公的爵位,而且还是新任的发改部领导小组的组长,朝廷的正二品官员——虽然当时的很多人都搞不清楚,这个领导小组组长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江小龙到底是不是正二品或者可能会更高一些。 就算不提这些官职和爵位,人家好歹也是一位朝廷的大官儿,公务繁忙自不用说,他靳水如再怎么名声赫赫,也不过是围棋界的名人而已,跟江小龙一比还真上不了台面。所以说,只要江小龙不吭声,靳水如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仗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傅的名头去叫他的。 也正是因为上述的原因,靳水如才会觉得收江小龙为徒是面儿上有光,而且能请动他来自家吃饭也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但是江小龙却慨然而起。因为什么呢?首先这一来,江小龙也有些跃跃欲试。上次跟黄定保学士一战,他其实还没有过足瘾。一个上辈子曾经痴迷于围棋的并且很有天赋的棋手,听到有强劲的对手找上门来,那自然是应该欣然应战的。 第二一个,他也想摆脱高云翔的纠缠。 自从看见高云翔赶到靳水如的府上,江小龙就在琢磨着如何能避免跟他单独交谈的机会。高云翔是令人尊敬的艺术大家,诗词歌赋、绘画书法等等那都是当世的一绝。但是最近他却好像对政-治特别感兴趣起来,而且有些想法还十分的危险。 所以江小龙便有意要避免跟他的过多接触。他的挺身而出让靳水如喜出望外。 毕竟,找上门来的这个段荣华是个非常凶猛的硬茬子,是个专门来踢馆的家伙。靳水如虽然时常耳闻对方的赫赫战绩,但是毕竟当时的交通和资讯都不太发达,他一直没有见过对方的棋谱。 国手大师自然是应该有些自重身份的,而且如果有人能先出战的话,他当然也好即时研究对方的棋谱,掂量掂量段荣华的风格、路数和真实水准。万一这些前锋顶不住的话,他也有个缓冲,能够有备而战是吧。 于是他急忙吩咐下人去请段先生进来。 不一时,靳府的下人便领着段荣华走进了院落。 这是一名身材高大、虎目炯炯的壮年汉子。他头发粗硬,胡子拉碴,举止沉稳,宽大的后背略微有一些驼,身上穿的是一件十分普通的长衫。乍一见面,倒也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莽汉。 靳水如起身迎客,抱拳行礼道:“鄙人便是靳水如。久仰段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照人,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段先生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一路上必定风餐露宿,十分辛苦。老朽敢请先生先坐下来歇歇脚,喝几杯水酒?” 段荣华抱拳长揖,行礼甚恭,但是开口说话却是非常的直率,说道:“久仰国手大名,段某特来讨教。在下来之前已经用过餐了,所以大师不必客气。此番贸然前来,段某没想到大师这里高朋满座,打扰了大师与众位高朋的筵席,在下非常不安。请各位继续,段某就在一旁等候好了。” 说完,他果然就在靳府下人们搬来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这一桌子酒席和围坐一圈的客人们。 “倒也是个爽快人……”靳水如笑道。他伸出巴掌朝向江小龙,礼貌客气地说道:“今日在下正在宴请宾客,有些不大方便。请段先生稍等片刻。稍后由在下这不成材的徒弟向段先生先行请教,不知段先生是否愿意屈尊,稍加指点一二?” 段荣华不认识江小龙,靳水如也没有介绍,他当然就只当是一个靳水如的普通徒弟而已。 这一看之下,原来靳水如派来出战的还是个孩子,段荣华心里便有些不满。但是对方国手身份,又确实是在陪着一大桌子客人,他不好强行要求对方亲自下场。 “也行!那你们就先慢慢吃,等我先过过瘾。”段荣华在爽快地答应之后,却又说了一句让满座人愤怒的话:“等我先杀了小的之后,待会儿再杀老的。” 江小龙便笑着起身,向段荣华抱拳道:“谁杀谁还要下过才知道,请段先生不吝赐教吧。” 靳水如连忙招呼下人们赶紧抬张小桌子过来,客人们也都纷纷起身,想一睹为快。但是包如兴却连忙起身制止道:“别介,这样子哪成啊?靳大师,您有没有对局室?现在这样子乱糟糟的,简直就不像是个下棋的样子嘛!” “对局室?”众人面面相觑,靳水如一般也是在书房或者就是在这个亭子里跟人下棋的,并没有什么专门的对局室。但是此刻,大家也都觉得包如兴这话说得有道理,这场对局嘛,就这么路边摆一摊儿好像也确实没什么仪式感,不庄重。 “对,最起码也要找个清静的所在,让两个人好好下一把。这吵吵闹闹的,跟街坊里面的那些个摇着扇子的大爷们有什么区别?”包如兴嚷道。 “也是,那就请两位先生到在下的书房去吧!”靳水如也觉得就在亭子里下棋有点草率和不庄重,只好吩咐下人道。 江小龙和段荣华跟着靳府的下人走,其他的宾客们也都纷纷起身,谁也不想再喝酒吃菜了,都想凑过去一睹为快。 “哎哎哎……”包如兴张开双臂挡住了众人,嚷嚷道:“你们全都跑过去啊?那跟在这里下棋又有什么分别?所有人都坐着别动哈,我老人家亲自负责来给大家传棋谱,保证让你们尽兴!” 那个时候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搞法,大家都觉得很新奇。靳水如最先反应过来,对身边的下人叫道:“快去,搬个小桌子和一副棋过来。” 包如兴虽然平时的表现很大大咧咧、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其实他也倒并不是一个胡闹的家伙。前世他就是个围棋的棋迷,虽然说造诣肯定是比不上江小龙的,最多也就是个网上业余三段的水准。但是他的记忆力相当的不错。上次江小龙在桂山跟黄学士的那盘棋,他就能把整个棋谱从头到尾地背下来。 后来,梁浩然和秦子婴在事后记录棋谱的时候,还专门把他也给找了来,让他帮忙一起回忆回忆,以免什么地方搞错了。 一场重要的棋赛,让两个对手安安静静地下棋,其他人不得围观,只有裁判和记录棋谱的人在一旁观战。 为了让其他的人能够及时地看到这盘精彩的对局,棋手们每下一步都由记谱员现场记录,然后找人传送出去。 这个搞法是后世才有的,在青龙国的这个时期,他们还真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靳水如的书房布置得典雅朴素、幽静简约,除了书架上大量关于围棋的棋谱、典籍以及墙上悬挂的书画之外,还有就是不少盆栽的兰、竹之类的植物。 大书桌上的东西不少,笔、墨、纸、砚以及各种书籍堆杂,显得有些凌乱。 书桌的正中-央摆着一副古朴厚实的棋盘。那棋盘上面已经摆下了数十枚黑白相杂的棋子,显然是靳先生正在研究的某个棋局。 靳水如没有跟进来,江小龙和段荣华也觉得不能搅乱人家正在研究的东西。好在靳先生是围棋大家,家里不缺少棋盘和棋子。 他们让管家在书桌前摆下一副小桌子,放上一副新拿出来的棋盘,就可以分边坐下来对弈了。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江小龙听说过对方声名赫赫,此番前来是专门来扬名立万的,必定携雷霆万钧之势,不能小看。 段荣华虽然诧异对方不过是个孩子,但是毕竟是靳水如的徒弟。靳水如大师显然知道段荣华是有备而来的,而且来就是准备砸场子的,那么他依然派出了自己的徒弟,这显然说明,这个小孩子必定是十分有料的,也绝对不能小看。 围棋不是打架,不靠武功蛮力,所以历史上不乏少年天才。 想当初江小龙前世时的围棋大师吴清源,八岁时就打得水平约为业余三段的父亲没有办法,九岁又奔赴北京,斩杀声名赫赫的“北京无敌将”,真可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此时,江小龙和段荣华都平心静气下来,坐在了小棋桌前,整个书房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下都会听得很一清二楚。就连一直思维跳跃、爱说话而且经常前言不搭后语的包如兴,也安静了下来,看起来像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那种。 远处的小亭子里的棋桌也已经摆好了。人们在等待之余也都议论纷纷。梁浩然便问大家对这局棋怎么看。靳水如微笑不语,但是其他的人则七嘴八舌起来。 总体来看,几乎所有的人都并不看好江小龙。原因很简单,虽然他在桂山上打得黄学士毫无招架之功,但黄学士的水平毕竟不能跟苏茂才、盖晓天这样的棋界名宿相比。 而段荣华则是将这些名宿们打得完全没有了脾气,可见其实力之强劲。众人虽然口中不言,但是心里却不约而同的,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那就是:今天就算是靳水如大师亲自下场出手,会有一场精彩的对局是肯定的。但是其结果恐怕也是难以预料的,双方谁输谁赢都不意外。 江小龙毕竟年幼,虽然展现出了凌厉的杀棋手段来,但要说跟功力深厚的靳水如大师相比,在场的没有人相信他还能讨得了好去。 众人正在叽里呱啦、热闹非凡之时,只见一个靳府的下人飞奔而来,带来了第一张棋谱。 这张棋谱上只有左上角的星位上画了一个叉叉。 众人没有见过这样记录棋谱的,都感莫名其妙,只有梁浩然看懂了,解释道:“这一定是黑棋。”他转身问那个传棋谱的下人道:“他们两个谁执黑?” “回大人的话,书房里两位大人经过猜先后,是由江大人执黑。” 话音未落,第二张棋谱就传来了。上面记录了两个圆圈和一个叉叉。梁浩然笑笑说道:“两个人都信心十足,这棋还下的挺快的。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走了四步棋了……” 但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第四手棋引起了他的注意。 棋界的共识是“金角银边草肚皮”。围棋是争地的游戏,谁的地盘大谁就赢。那么在角上依托着两条边线构筑自己的地盘是效率最高的。其次是边,这里的棋势发展最好是依托一条边线来经营。最次是中央。中央虽然十分广阔,但是因为无所依托,所以建立自己的地盘最难。 所以说金角银边草肚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两位棋手一上来肯定是先抢占角地。一般来说棋盘上一共四个角,两名棋手各抢两个,分别打下自己的棋子宣示主权。 但是第四手棋段荣华却没有去占最后的那个角,而是直接挂在了左上角江小龙的星位上。 这种棋不是没有,但是如此抢先挂角争主动,似乎显示了段荣华咄咄逼人的态度和气势。 接下来的棋谱不断传来。第五手江小龙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而是脱先去占据了棋盘上最后的那个空角。那么第六手棋段荣华就毫不客气地冲进江小龙的角地,点了他的三·3。 这是决心要彻底挖掉江小龙的这个角。江小龙则强硬回应,两个人没有什么试探,直接就进入了激烈的厮杀阶段。 一般来说,角部的变化是下棋的人一开始就研究的最多的,没有太多的秘密和变化可言。多数棋手在角部的战斗中都会适可而止,基本定型后就会转身它投,因为棋盘还很大,战略重点满盘皆是,到处都是空旷的大场静静地等待着人们的落子抢占。 但是段荣华却对那些地方视而不见,在这里死缠烂打,非要在这个角上纠缠不休,而且招招狠厉,江小龙无法脱身,只好奉陪到底。 从一开局他就看出,段荣华是野路子出身。但是野路子不代表不厉害。能击败盖晓天这种人物的棋手,是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看的。 双方从角部战斗开始,战况激烈,而且阵地越打越大,以至于扩展到了附近的两条边和中央的一大块。整个这一大片的局势错综复杂,双方的势力互相纠缠在一起,犬牙交错,一时间到处都在杀气,围观的众人只觉眼花缭乱,好多人觉得无法分出胜负来。 战至一百一十手的时候,有人问靳水如道:“大师觉得,这局势如何?” 靳水如摇摇头道:“年轻气盛,以致攻杀惨烈。段先生眼下是如履薄冰,江小龙嘛,也是如临深渊啊……” 一旁的梁浩然听了不禁腹诽道:“玛德这死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 然而就在这句话说完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也就是下到了一百二十三手的时候,之前一直飞奔往返传递棋谱的那名靳府下人,此时却优哉游哉地从书房慢慢地走了过来。 等着看下面局势进展的人们急的火烧火燎,有的人出声骂道:“这贼懒骨头,怎么才跑了几步就累成这样了?还不快点拿棋谱过来!” 那人连纸都没有拿,摇头晃脑地走过来说道:“各位官人可以歇会儿了,棋下完了。” “下完了?不可能!这会儿离胜负还早着呢……” “谁赢了?到底是谁出了勺子?”——勺子就是臭棋的意思。 “怎么就结束了呢?你看错了吧?” 那传棋谱的人也是懂围棋的。他摇晃着脑袋说道:“小人也不明白……小人把最后几步摆给大家看吧……” 说话间,他“啪啪啪”往棋盘上分别摆上了黑白几颗子,然后说道:“他们就下到这里,然后段先生就认输了……小人死活想不明白,下到这里真的就没有救了么?”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最终还是靳水如摇头叹息道:“江大帅果然厉害。他在第七十三手跳出的这颗棋子,是预埋下的伏笔,到了现在的这个时候,这颗棋子就在闪闪发光了。有了它的存在,段先生接下来不管怎么折腾,这一溜十几个子的生机其实早就已经断绝了。如果这里一死,你们看,白棋全盘再无希望……” 他把接下来的变化摆给大家看,众人看到最后才发现,段先生的那一路棋子无论怎样冲杀,都无法摆脱灭亡的命运。江小龙在第七十三手埋下的那颗子,此时就像是横亘在白棋面前的一座大山一般,显得是那样的高大和坚实。 他居然就这么轻巧地中盘战胜了赫赫有名的段先生? 当众人还在觉得局势眼花缭乱的最高-潮的时期,它居然就这么突然间戛然而止? 正在所有人议论纷纷之时,那位传递棋谱的下人忽然又飞奔而来了。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家伙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消失的。 “幸亏小人又过去看了一眼……”那下人兴奋地说道:“他们居然又开始了第二盘……” 众人看那下人摆谱,这才发现,刚才大家已经热烈讨论了半天,这局棋竟然在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里,双方已经下了十几手了。 这一次,是江小龙执白。 有了第一盘的深刻教训,段先生这第二盘棋显然已经打起了精神,整个棋局变得有章有法起来。不再向上一盘一样,一开局就大刀阔斧地想跟对方死磕。观棋的人们这才发现,段荣华这家伙一旦认真下起来,果然是有板有眼、功力深厚的。 棋至中盘,江小龙脱先一招,在对方的阵营断点上刺了一手。这一刺对这个局部来说,是攻敌所必救。但冷静下来仔细一算,这个地方的价值跟原本激战的那一块差不多大。但是再细细推敲下去就可以发现,对手完全可以先不理这一手,将原先激战的那一块棋彻底做活,然后再回过头来应对江小龙的这一刺之后的猛烈攻击手段。 只有应对得当,后续会有一个妙手。只要发现并走出这一妙手,这个地方的损失就不会很大。这里外里认真地计算一下,最后肯定是江小龙有些吃亏的。 当有人研究发现了那一个妙手之后,所有的人便摇起头来。黄大学士甚至大摇其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这是一招臭棋,江小先生看起来,还是太年轻。仔细算下来的话,这场交换下来,江大帅将来会有损中-央空地至少有二十几目之多。” 所有的人也都跟着点头。有的人甚至说道:“这盘棋已经输定了。段先生必定会发现这一记妙手,严厉反击。” 只有靳水如在看了半晌儿之后,忽然对黄学士不客气地说道:“这棋,你下不出来!” 第2章 (一七一)英雄气短 被当众这么不给面子的严厉训斥,黄学士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歹他也是个在京都里很有名望的大学士嘛,走到哪里不是有很多人的抬举和奉承? 但是这批评他的是围棋国手大师,他当然反驳不出任何的话来。好在大家听了靳水如的话之后,都在仔细地研究棋盘,并没有人去注意黄学士的脸色。 后来的棋谱果然不出大多数人之所料。段先生早就发现了后面的那个妙手。他很沉着地针对江小龙的那一脱先的一刺,发动了猛烈的反击。 随着战斗的延续,他竟然没有发觉,江小龙的这一刺的这手棋,除了攻击之外,其实还有另外的一层的意思——它暗含着断绝对方棋盘上遥远的另一边的一条大龙的出路。 面对段先生的妙手连出、疯狂反击,江小龙不慌不忙地招架了一阵子之后,就没有再恋战,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对远处浮起来的那一串黑子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这让段先生心中一惊,连忙招架。双方在这个新的战场上又是绞杀得非常激烈。 两个人的每一招棋都是攻中带守、守带反击的。在疯狂地厮杀了十几个回合之后,段先生终于发现,自己又一次跌入了对方的陷阱——这一条大龙的出逃之路,竟然被遥远的那颗棋子的那一刺,以及后续的种种手段,最终给硬生生地断绝了。 他的那一双浓眉下立刻就鼓出了一双两颗的大眼球,死死地盯着那几个让他极其难受的白子,就像是盯着扎在自己喉咙上的一根刺、就像是盯着突兀在自己动脉上的一根羽箭一般。 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逃避远处这几个白子的阻截。 这是江小龙在二十几手之前就布下的伏兵。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占到了便宜,却没想到经过一番剧烈的厮杀之后,这几颗棋子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横亘在了他的面前。 他再次将整个棋盘都细细地看了一遍,十分不甘心就这样输掉了棋局。但是,在经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内心挣扎之后,他不得不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几颗黑子丢在了棋盘上。 “我输了……” 这三个字在说出口的时候,段荣华觉得是那样的艰难。 他颓然起身,走出了书房,那高大的背影在微风中显得十分的落寞。 在经过院中的那座亭子的时候,人们都默默地望着他。但是他谁都不看,只是对着冲靳水如抱了抱拳,神情沮丧地对这位国手大师说道:“在下学艺不精……告辞了……” 靳府的下人陪伴着他走向了大院的门口。人们从他的背影中可以感觉得到,在他刚刚进来时所带有的那股浑身的骄傲和万丈的雄心,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只有包如兴非常兴奋地从书房里跑了出来,神情欢快地追着段荣华的背影而去。 “段先生等等我……”包如兴在院外的街道上追上了段荣华,并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一起往前走,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目的地是哪里。 段荣华的心情很是低落,他问包如兴道:“你为什么这么高兴?你又不认识我,看我输棋就这么爽吗?” 包如兴当然也并不在意对方的心情,他意气风发地说道:“刚刚看了两场非常精彩的、惊心动魄的棋战,感觉那当然是非常非常的爽。比起前些天在桂山看见的那盘棋还要舒服。很久没有看见这么高水平的棋战了,但凡棋迷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段荣华默然无语,低着头只管走自己的路,并没有兴趣打听包如兴所说的桂山那盘棋的详细情况。 许久之后,他忽然停下脚步,仰望蓝天半晌,喃喃地说道:“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我还以为此番进京,不管怎么说,最不济也能跟靳水如大师打个平手呢……没想到他只是随意地派出了一个小孩子,就轻轻松松地打败了我……” 这句话确实有种英雄气短、豪杰末路的颓丧感。 但是实际上,他和包如兴都不知道:江小龙这个所谓的国手关门弟子,其实并没有跟靳水如学过什么棋。而且在靳水如的内心里,这位国手大师还真没把握说自己一定能战胜江小龙——在看了今天这两盘棋之后,他的这个感受就更为深刻了。 只是他自重身份,绝对不会对人说起而已。 包如兴有些兴致盎然地问道:“既然心情不好,何不去找个什么地方喝点小酒?” 段荣华对这个提议还没什么回应呢,包如兴就已经开始介绍起这条街上的各个饭馆起来。什么地方的火锅如何、什么地方的炒菜如何,他一清二楚、如数家珍。 最后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小馆子,说道:“这家的川味火锅还是相当不错的,烤串儿也很地道,价钱又不贵,非常适合喝点小酒……” 他话还没说完,段荣华忽然驻足,想了想就说道:“那行,咱们就这里烤串儿吧……” 两个人进去以后,包如兴熟络地叫了一堆自己喜欢的烤串,又叫了两瓶二锅头。 他一边非常熟练地烤着串儿,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那边下围棋的内帮酸儒们喝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根本就不是酒,说是饮料都高抬它了。那么难喝的东西,他们居然还喝的是津津有味。” 段荣华不知道什么是饮料,但是也没有要问一问的意思。 对于一个痴迷于围棋,又相当出名的人物来说,输棋的滋味的确是相当的难受的,这使得他现在对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包如兴则不管他的感受,他兴致勃勃地很快就烤好了一大把鸡珺、鸡翅膀和猪大肠什么的,然后把其中的几支分给了坐在对面的段荣华,自己则拿着一大把在那里大快朵颐,一边还滋遛滋遛地喝着小酒。 段荣华没什么兴趣吃东西,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辛辣的二锅头。两个人相对无语地坐了半天,包如兴一直在忙活着翻烤串儿,一旦烤好了就大吃大嚼,丝毫没有顾忌段荣华的情绪。一直等到他吃了很多串儿了之后,这才开始跟段荣华说话。 “你知道跟你下棋的那个小孩儿是谁吗?”包如兴想卖一个关子。 但是段荣华对这个问题丝毫都不感兴趣。 他醉醺醺地说道:“你知道什么叫高手吗?我告诉你吧:所谓高手,就是能在一瞬间就叫你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的人……甚至能让你对人生都产生了怀疑……” 他又喝了一口闷酒,然后才缓缓解释道:“当你对一件事情充满信心,觉得你有能力、有天赋把它给做好的时候,有个人给了你当头一击。” “在这样的人的面前,你会瞬间发现,自己曾经非常自豪的一切所谓的技能,其实最终全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所有的智谋和万丈的雄心,在他的面前都一钱不值。跟这样的人玩儿,你就会突然发现,这是一个你根本就不该涉足的领域。高手就是这样一种人,他会让你顷刻间万念俱灰。让你忽然觉得,你所有的努力和自信都是可笑的。” 包如兴咧开嘴巴无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别说这种丧气的话,来来,吃!……我说段先生,跟他对局你除了觉得有点儿泄气以外,还有什么感觉?” 段荣华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我觉得我一辈子也不可能赢他。他的有些棋总是超出我的预料……看起来匪夷所思,事后想想,还真是高招。这种思维,我学不来……以后别再说我是什么踏马的棋手了,他的高度我觉得我无法企及。” 包如兴咧嘴笑笑说道:“没那么严重,来来,喝……” 在第二天的《天京日报》第四版的花絮里,有这么一小段的报道:“围棋界历来将京城国手靳水如大师与江浙的段荣华先生并称为北水南段,但是两个人至今从未交过手。昨天,被称为南段的段荣华先生莅临京华,挑战国手靳大师,围棋界许多名流有幸目睹了这一盛事。” “国手靳水如派出了自己得意的关门弟子江小龙先生迎战段大师。双方进行了非常激烈的角逐。棋盘上精彩纷呈,两位棋手都展现了极高的水准。最终,江小龙先生两度中盘击败了挑战者段荣华先生,致使段先生不得不黯然离场。” 其实这是梁浩然大刀阔斧地修改之后的报道。 包如兴原先的稿件极度渲染血腥和暴力,简直要把这场棋赛给写成一个说书先生的段子了。但是梁浩然却毫不留情地删掉了其中很多的内容。 在旁人看起来,梁浩然和包如兴似乎有很多共同之处,有不熟悉的人甚至以为他们两个是亲兄弟。其实不然。梁浩然虽然在生活中经常表现得十分随意和不拘小节,但是他在大事上却是从不糊涂的。尤其是在新闻报道上面,他非常的稳重,总能顾及到几乎所有的方方面面。 包如兴则是个真正的意气用事的热血书生。他很多时候不写稿件,但是兴之所至,他必定是亲自挥毫。而且他的文笔辛辣至极,总是喜欢酣畅淋漓地冷嘲热讽。 对喜欢的人和事他总是恨不得捧上天去,而同时则对另一方的人和事进行毫不留情的攻击和鞭挞。所以梁浩然经常骂他,轻则说他是书生意气,重则骂他是把笔当作是屠刀,胡乱挥舞杀人的刽子手。 包如兴浑不在意梁浩然的任何指责。只要他高兴,下次他还是会肆无忌惮地写他的稿件,语不惊人死不休那种。 皇上看了这篇报道显得非常的惊讶。他说:“打败黄学士也就罢了,毕竟那家伙的棋也就那样。但是,能两盘都中盘击败段先生……这小子的棋真的有这么厉害么?” 陪伴在他身边的赵吉财则一脸不屑地说道:“陛下,这妖孽不务正业,专门跑去喝酒下棋,实在可恶。而且这种雕虫小技,于国于民又有什么好处?” “胡说八道,围棋乃是棋中之王,源远流长,怎么能说是雕虫小技呢?” 赵吉财连忙自打嘴巴说道:“皇上圣明,是微臣愚鲁了……” 皇上兴致勃勃地说道:“这篇乱七八糟的报道倒把朕的棋瘾给勾出来了。来人呐,拿副棋过来,朕要跟赵大人下两盘棋……哈哈哈,朕好久没有在棋盘上蹂躏你们了……” 赵吉财连忙磕头道:“微臣哪里是皇上的对手……” “不准让棋哈,朕要杀得过瘾。要是发现你胡乱下棋,小心朕治你的欺君之罪……” “微臣必定全力以赴……” 江小龙和段荣华的这场棋战,在整个京城的围棋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的围棋爱好者们在奔走相告。很多人不惜花费上百金币,为的是求购这两盘棋的棋谱。 但是江小龙却没时间理会这些,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就在这场棋战的第二天,江小龙正想去看看“天京大学”的建设情况的时候,没想到莫靖明却先找上门来了。 “军统学院开课几天了……”他很严肃地对江小龙说道:“但是我想,学院里面还有很多的人都还搞不清楚这所学校该怎么办,包括所有的教师们。护国公大人能不能抽个时间帮我们去看看,稍加指导一下?” 江小龙欣然前往。 这让莫靖明喜出望外。他本以为江小龙十分高冷,说不定还会推脱。毕竟,他跟江小龙两个人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心怀敌意、互相提防,并且还互相看不上的。 虽然这个学院是江小龙提议建立的。但是莫靖明想,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在负责的话,江小龙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参与建设与指导。但是现在却是他莫靖明在负责,这可能就不一样了。 没想到江小龙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让莫靖明多少有些意外。 对于这个学院,莫靖明是高度重视的。但是他之前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间谍学院,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能请来江小龙,他真的是很高兴。 虽然说,他内心里对江小龙很有敌意,但是这小家伙的学问真的是太深了。莫靖明的潜意识里也认为,江小龙这家伙能解决所有的人都不能解决的难题——尽管他的嘴上是绝不肯承认这一点的。 现在,当江小龙很爽快地答应马上跟着他去军统学院之后,莫靖明立刻情绪亢奋起来。 他悄悄地给他的副手下令:“立刻给我亲自赶到学校去,集合全院的教师和学生全都到大礼堂。我要他们每个人都去认真地聆听护国公大人的训话——包括厨子和打扫卫生的那帮蠢猪们……记住,没有任何人能例外,只要是在学院的地界上还能喘气儿的……全都得去……” 当江小龙在莫靖明的陪同下赶到学院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整个学院里面空无一人,连阿猫阿狗都见不着一个,到处鸦雀无声。 及至他们在大礼堂门口走下马车的时候才发现,整个礼堂里面人山人海,乌泱乌泱的,简直人满为患。而且他们都在相互交谈,嘻嘻哈哈的,礼堂里面跟煮开了的肉汤似的,到处嘻嘻哈哈、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看见这个场景,江小龙还没觉得什么呢——他前世的学校里面开大会的时候经常就是这个情况——但是莫靖明却首先就脸上挂不住了。他脸色铁青地大步走上台来,抽出腰间的佩刀“啪”地一下,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他指着台下吼道:“你们像个什么样子?这里是猪窝还是菜市场?为什么乱哄哄的一点纪律都没有?是不是要我把你们全都给砍了才高兴啊?” 他发了一通火,下面死一般的寂静,最后他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们将来都是朝廷所倚重的官员,是国家的栋梁,是皇上的鹰犬。所以不能像是老百姓一样的自由散漫。以后再有刚才那种情况出现,本官必定要重重责罚,打到你们生不如死!所有教员也一样,没有一个例外的。” 说完这番话,他用凶狠的眼神扫视全场,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台下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巨大威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终于,他的脸色和缓了下来,然后换了一副恭谦客气的表情,说道:“现在,请提议创立这所学校的间谍大师、护国公、发改部领导小组组长、赫赫有名的战术大师江小龙先生,给大家训话!” “你们所有的人都要认真地聆听江大人的训示!如若本官发现有交头接耳不听江大人讲话的,本官可不管你有什么来头,你就等着被大木板子抽死吧!” 江小龙上台以后,脸色凝重。 他严肃地对大家讲道:“刚才莫大人的训示很严厉、很不讲情面!这个我是赞同的。对你们的严厉就是对你们好,你们应该感谢他!” 这话让莫靖明很受用。 “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讲讲,什么是间谍。这个名词大家可能很陌生,你们可能更熟悉的是暗桩、钉子、细作、奸细等等这类称呼。但是我们为什么叫间谍或者谍报人员,因为我们需要的是高级专业人员,而不是普通的什么暗桩、细作之类。” 这话让台下所有人都觉得逼格大大提升。 “刚才莫大人说得很对,我们将来会是朝廷的倚重、国家的栋梁。所以这就对我们所有人的素质,都要有更高的要求。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中估计有半数人是不能从这所学校里面毕业的。我们这所学校,不培养废物和少爷!” “在你们学习的过程中,我们将不断地安排各种魔鬼式的训练,并随时随地地进行各种测试。凡是体能不能达标的,淘汰;背不了密码本的,淘汰;演不了戏的,淘汰;近身格斗水平差的,淘汰;刑讯逼供熬不下去的,淘汰;野外生存训练不合格的,还是踏马的淘汰!” “我们就是要这么严格!因为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肩负着国家的重任。” 这些话让莫靖明都感到热血沸腾。他暗自高兴。这个学校真特么的对老子的胃口。今后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小兔崽子们吧…… “……现在我要跟大家说的是,所谓的合格的谍报人员是什么呢?是能够在任何环境下都让周边的人认为你是同伙、是兄弟、是可以依相互靠的战友——哪怕其实他们还真的是你不共戴天的敌人、是你时刻想要干掉他们的那帮家伙……” “……所以我要求你们低调、谨慎、不引人注意……因为你们都是为国家、为朝廷去刺探情报,绑架人员以及暗杀某些人的家伙,低调才能保护你们自己……一旦被人发现,你们一定会生不如死……” “不要以为你们将来学了一身的本事,就可以去充当孤胆英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战无不胜的人。像零零七那样的家伙,只能是电影里的神话……” 江小龙兴之所至,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台下的人们则全都听得一脸的懵逼——零零七是什么东西?电影又是什么鬼?——但是他大致的意思,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听得懂的。 “……冷战时期,西方间谍界将谍报机构称呼为企业,将谍报人员称呼为员工。当时的世界间谍界里面曾经流行着这么一句话:企业里有大胆的员工,也有老牌的员工。但是从来就没有既大胆又老牌的员工……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任何人都不可能是超人,你不可能永远走狗-屎运,总是大胆冒险的话,就一定会有你栽跟头的那一天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手段。只要是为了达到目的,所有的手段都可以用。冷战时期的间谍界曾经流行这么一句十分冷酷的话:如果需要的话,你会逼着你的母亲出去卖-身吗?” 第2章 (一七二)公主的期盼 “……大家都知道,逼着自己的母亲去做婊子,这是一个严重违反人伦和道德的残酷行为。绝大多数人是不能接受的。但是,冷战时期西方谍报界的世界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可言。一切的行为都是以完成任务为目的……如果你们觉得受不了,可以现在就退出……” 江小龙啰啰嗦嗦地说了大半天,台下黑压压的无数人在莫靖明的喝令声中,集体九十度鞠躬致意。但是他走了以后,人们还是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各种反应都有。其中一小部分人当时就表示要退学,不干这份既非常危险又有可能严重突破道德底线的职业了。 全校师生训示大会结束之后,莫靖明邀请江小龙跟教师们座谈。 在座谈会上,有一些教师也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们认为护国公大人的讲话是不是有些过了?这些军统学院的学生们都是从完全懵懵懂懂的状态下招收进来的,个个都是白纸一张。一下子就要求太高,是不是有些太冷酷了。江小龙的那番话,估计会把一些人给当场吓傻的。 针对这个问题,江小龙淡淡地笑道:“你们觉得我太严太冷酷无情了么?实际上这些都已经是最基本的要求了。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就不要学了。” “我们其中的一些学员将来是要打入到敌人内部的。他们所面临的危险和困惑,可能比我刚才所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会有比丢掉小命更可怕的局面要面对……” “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吧。估计有数以万计的穿越者来到了这个世界,他们正在努力将这个世界打造得比我们那个世界更先进、也更繁华……” “他们中的人涉及了各行各业,而其中的一部分人正在不遗余力地打造自己国家的强大的谍报机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已经落后了,非常落后了,懂了么?” “其实不光是谍报方面,不管是哪个方面,我们都全面落后。因为什么?因为落在我们青龙帝国的穿越者是最少的……百废待兴啊!” 座谈会还在进行中,福王的大队马车就赶到了校园里。 福王本人也来了。他带队亲自求见江小龙,邀请他到天京皇家军校去训示。 莫靖明听了江小龙的话非常舒畅,还想留他在座谈会上多坐一会儿,但是福王却不干了。他面带微笑,说话客气,但是又略带强势地说道:“行啦,莫大人!” “我听说你已经把江大人给绑架了大半天了,总要让他给我们军校也做些指示吧?难不成莫大人要把他给强行霸占了?” 莫靖明见福王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只好放行。 军校已经开课半个多月了,眼下正好是上课时间,江小龙不想再做一次惊动全校师生的大会训示,表示想先去观摩一下,顺便听一听课。 一进入校园,就看见大校场上正在训练学员们射箭。身穿红色教员服的那些教员们几乎清一色,全都是从前江家军里面出来的精英箭手。 总教头则是赫赫有名的神箭手申屠豹,他现在已经是全国最有名的箭神了。 当他们看见江小龙来了的时候,全都喜出望外,纷纷想跑过来行礼。但是江小龙却微笑着高举了手臂,大幅度地挥了挥,意思是让他们接着继续训练,不必中断教学,前来多礼。 但是那些学员们也都眼光热烈地看着他,训练还是几乎被中断,江小龙只好摆摆手骑马走开。 福王纵马追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现在火枪的生产还太少。过些日子我会争取搞到几支,让他们开始火枪的射击训练和战术演练。” 江小龙却淡淡地说道:“好的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两三支枪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啊……” 远处的半山坡上,吴浩雄正在进行体能训练。学员们都肩负着数十斤的沙袋在拼命地爬山。他们背部的汗水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光芒,吴浩雄则在他们背后挥舞着皮鞭,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江小龙他们距离这么远,还能清楚地听到他的鬼喊鬼叫。 福王问要不要过去看看,但是江小龙摆摆手说不要了,免得他们又中断训练,跑过来行礼。我又不是猴子,有什么好围观的? 理论课教室倒是很安静。葱郁的树林间除了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唤之外,依稀还能听得到教师们在讲课的声音。福王告诉江小龙,今天上大班课的是多伦福德。他在这里目前还属于临时借调兼职。本来多伦福德已经在禁军谋到了一个不错的差事,是福王把他给硬挖过来的。 教室里,多伦福德刚刚结束了对万州县的战例分析。在那一场仗中,江家军奇袭驻守万州县的十万千神国度大军。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现在,他又将一副已经标好了红蓝双方阵营的地图挂在了墙上。这是一场虚拟的会战战例。多伦福德正准备给学生们讲解和分析双方的战前战术准备。 福王、江小龙等一行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他们的突然到来引起了学生们的一阵骚乱。 战争时期,福王统兵数百万,纵横于帝国的南方。江小龙则是大名鼎鼎的战神。这两位可都是所有的学生们所崇拜的偶像。 本来那个年代的资讯十分落后。很多人对这两位偶像都是只闻其名,能见一面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福王甚至听说过,有新生曾经声称见过江大帅本人一面,结果这个家伙立刻就成为了学生们的集体崇拜对象,走到哪里都受到热烈的欢迎和追捧。 但是事后查明,这家伙纯粹是酒后吹牛,胡说八道。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见过江大帅。 及至后来在军校成立的典礼大会上,所有的学员们都亲眼目睹了主席台上江大帅和福王的风采。这让好多人激动得一连几天都睡不好觉。 现在,这两个传说般的人物又忽然出现在了课堂上,引起骚动是必然。就连当时的主讲老师多伦福德都感到很吃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福王一见大家乱哄哄的,就喝令所有的人全部起立,在口令声中对着主席台深鞠一功,然后坐下。这一招很灵,嘈杂的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江小龙居然在学员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王振远。 这家伙原是叶剑飞的手下,粗鲁暴躁,武艺高强。他在墨南会所和醉仙楼的表现,给江小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时江小龙虽然认出了他,但是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王振远见他如此,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严肃认真地看着讲台上,表现出了军人应有的风姿。 福王严肃地说道:“你们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是军队里面的骨干。你们要学会沉稳,要知道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果都像你们现在这样,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大惊小怪的,那跟普通的老百姓又有什么区别?” 在福王对学员们进行训话的时候,江小龙倒背着双手,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墙上挂着的军事地图。这是多伦福德手绘的假想战役敌我双方态势图。 古代的这种态势图一般都特别的写意,尤其地形地貌,特别粗糙,很不严谨,有时候看起来更像是山水画。 但是多伦福德的这幅态势图则已经相当接近现代的军事态势图了,这要归功于江小龙。以前在战争时期的时候,江小龙曾经详细地教过多伦福德如何画这种态势图,甚至跟他讲解什么叫等高线。那时候江小龙是想将他作为一个合格的参谋来培养的。 这幅图的山川地貌都很清楚详尽——至少江小龙认为是这样的,至于底下的学员们到底能不能看得懂,那现在还不得而知。 当福王训完话以后,就请江小龙来讲几句。江小龙扫视了一眼台下,指着一位正张着嘴巴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学员说道:“你,你来讲一讲。这图上的这场战役,你是怎么想的。” “啊?”那个被点的学员一下子就懵了。他看看左右,发现其他的学员都在看着他。 “站起来!”福王手下的一名军官厉声喝道:“你是来当兵的还是来当傻子的?” 那个学员赶紧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他看起来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身材略有些臃肿——结结巴巴地开始讲解双方的态势,其实都是重复着刚才多伦福德所说过的那些话,江小龙他们刚才在窗外就已经听见了一遍的。 所以,江小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不要听你讲这些,我就问你,如果你现在是蓝方的将领,那么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红方又会如何应对?” 那学员立刻说道:“根据铁血神兽帝国的战术大师克劳塞维茨的理论来说,当敌军……” 江小龙再次打断他,说道:“别老告诉我克劳塞维茨是怎么想的,我特么的对他是怎么想的毫无兴趣。” 那学员一见搬出克劳塞维茨不管用,立刻又改口拍江小龙的马屁,说道:“我青龙帝国的战神江小龙大帅曾经说过,要利用地形地势等一切有利条件,奇袭……” 江小龙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对江小龙会怎么想也没有兴趣。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那学员表情大囧,嗫嚅了半天说道:“我会先召开战前会议,听取参谋们的主张,集思广益,研究如何破敌……” 江小龙冷笑着打断他说道:“你就没有脑子?必须要先听听属下幕僚或者说那些参谋的主意?你自己就任何想法都没有?那你还带什么兵?” 那学员就说不出话来了。江小龙摆摆手让他坐下,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下方所有的学员,说道:“你们以后要记住一句话——如果参谋比你高明,那凭什么要你来做统帅啊?参谋的主意你可以重视,但是拿主意的人是你……” 这句话后来成为流行在青龙帝国军界的一句经典语录。 接下来,江小龙又为这帮家伙们进行洗脑。 他首先指着墙上的地图对大家说道:“面对这张图,你们的固有思维就是双方实行阵地对推——这是一种非常要不得的笨蛋想法。打现代化的仗,大家就不要有什么前方、后方这种禁锢自己思维的想法……” “我江某人打仗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前线,什么叫后方的。在你们看来,好像一打仗就必须要划个什么界限,双方排兵布阵,然后再像两头蛮牛一样,撅着屁股往前顶——那是野蛮人打架,不是智者作战!我江某人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踹他后背。” “当初本帅只用了几千兵马,就把那个什么千神国度的十几、二十万人,给他从内到外,来了个鸡蛋壳擦屁股,嘁哩喀喳,拆洗得干干净净……” 他的这一套理论对所有人的触动都很大,包括福王在内,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全新的作战理念,往往会带来许多出人意料的结果。通过这堂课,许多人开始沉浸在江小龙所提倡的特种作战观念之中。青龙国的将领们秉持的是自古以来所拥有的作战理念,从此以后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几天之后,护国公府的改造工程终于完工了。 搬家的那天热闹非凡,不仅发改部的职员们都跑来忙得不亦乐乎,就是周边的百姓们,一听说是护国公大人的乔迁之喜,于是也就纷纷自发地前来帮忙搬抬东西。 只有江小龙并不怎么乐意。他说老子在这座香海花园里面住得不是挺好的么,搬到那边去做什么? 新落成的护国公府距离香海花园有点远,大概十几里地。不过好在现在的发改部车马配备充足,不仅职员们出门办事都有足够的马车接送往来,江小龙自己更是有了两套四匹马拉的豪华大车,供他一个人专用。 当晚的进宅酒宴是由宫里的李公公出面督办的,就连皇上也兴致勃勃地来露了一下面。明阳公主也跑来了,到处指手画脚地发布各种指示,还一个劲儿地埋怨李公公办事不力。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 她倒是几次想凑过去跟江小龙见一下面的,但是江小龙始终被无数的达官贵人们紧紧包围着,实在是不方便。她只好默默地远远关注着江小龙的一举一动。 她在咋咋呼呼的忙乱指挥之中,时刻不停地用眼角向江小龙的方向去偷望,很希望江小龙什么时候能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而当江小龙在跟人瞎侃胡吹的时候,偶尔向她的这个方向投来匆匆一瞥的时候,明阳公主登时神采飞扬,大声说笑,从而引来她母亲的责怪。 不过她这时只有满心的欢喜和兴奋的期待,对于母亲轻声细语的责备声根本就充耳不闻,毫不介意。 万紫霞和李蕴茹也来了。跟随她们一起来的还有杨晟鲁、秦子婴以及一大批的太医院的医生们。 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曾经抽出时间到万紫霞他们的那个医院里去帮忙,所以这座未来的天京医院,现在已经是声名鹊起,在天京城中有着极好的声誉。 一见到江小龙,李蕴茹就嚷嚷道:“小龙你说你搬个家还搞这么大的排场。我那里都忙得一塌糊涂的,哪有时间来吃这个饭?要不是紫霞姐说你好歹也是我们的董事长,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不然我就是随便啃两个冷馒头也不会来你这破地方的。” 江小龙陪着笑脸,心中暗道:“我根本也没想请您来呀,大小姐……” 好在她们只是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因为她们的医院里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忙。 酒席真的是高朋满座。周王、福王、骆荆山、赵吉财、叶剑飞等等朝中的大员或江小龙的一些部下及好友们都来参加了盛宴。尤其是皇上的到来并赏赐了贺礼,让这场盛大的酒会登时进入了高-潮。众宾客们纷纷高声颂扬皇上的英明伟大以及知人善用,马屁声如雷,阵阵轰响。 皇上只是稍稍地坐了一会儿,听厌了各种吹捧和阿谀之后就离席而去。无数的大员们便喜气洋洋地又把各种马屁毫不留情地砸向了江小龙,让他一时间简直应付不过来。 欢乐的酒席一直延续到半夜。热闹了半天的宾客们绝大多数终于兴尽而归。院落里的下人们有的开始在收拾杯盘碗筷,有的则在忙着整理那些宾客们送来的堆积如山的各种贺礼。 明阳公主一直用各种借口拖着不肯离去。但是到了后来,在宫里不断的催促和下人们谨慎小心地好言相劝之下,她也终于不得不走了。 回想起这一天以来,江小龙似乎一直都没有想要过来跟她表示一点什么的意思。这让她十分的恼火,临走的时候禁不住低声地嘟囔道:“这该死的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本宫回头怎么好好地扒你的皮……” 下人们听闻此话无不胆战心惊,却并不知道究竟是谁惹恼了这位可怕的女魔头,也搞不清她到底是想要扒了谁的皮。 江小龙混不知道有人要扒他的皮。在此时已经意兴阑珊的院落里,他看见包如兴还坐在夜色中一个角落里,正使劲儿地跟发改部的几个低级职员在胡吹瞎侃。 这小子不着边际、眉飞色舞的一顿牛皮,把那几个年轻人听的是两眼放光,个个都是一脸崇拜的样子。 江小龙于是就凑了过去。那几个年轻人一看是本衙门头号主角大人来了,顿时手足无措,纷纷起立恭敬请安之后,就悄然退去。 包如兴一看好戏散了,也有些意兴索然。但是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看见江小龙在他的旁边坐下来了,登时又来了兴致,瞪着一双因为有些喝大了而对焦不大清楚的眼睛,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听说了吧?跟九国代表的会谈终于要结束了。他们快要签协议了。” 九国代表跟青龙帝国的谈判一直拖着,久而未决。虽说大家在重大的问题上,在停战前后的那段时间里就已经是都决定了的,但是关键的问题是,大家在很多各种各样的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却总是在争吵不休。 这恐怕也是后世国际上的惯例了。 其实,即使是九国之间的内部,他们的意见也是很不统一的。每个国家的代表都在各说各自的道理,各说各自的困难。他们自己之间都经常为了各种问题而吵闹不休,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就更不用说跟青龙帝国方面集体达成什么协议了。 “可算是终于要签约了,这是好事。”江小龙说道:“可是,这种鬼事情特么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国家大事都漠不关心,你这个发改部部长是怎么当的?” “我不是部长,目前只是个小组长而已。”江小龙笑道。 “甭跟我来这套。管它叫什么,都一个意思。”包如兴说道:“不过九国代表们忽然在会上提出来,说是他们有可靠的消息说:在咱们战俘营里头的有些战俘,已经神秘地失踪了。他们声称一定要彻查此事。” “之前他们就曾抱怨说,战俘营管理混乱。每个人不仅每天都要干很重的活,还经常没有足够的粮食吃,伤病员也得不到起码的治疗。其实这些也就算了,还经常出现对战俘使用酷刑以及无故毒打、虐待战俘的行为。代表们认为非常的不人道,提了好几次抗议。现在又出了失踪的传闻。他们说要认真对待此事。” “这不奇怪。”江小龙说道:“莫靖明那家伙是狗改不了吃翔……” 他表面上淡淡地回应着,暗地里却对此事上了心。 第2章 (一七三)两个坏消息 本来这事与他无关,但是虐待战俘甚至是无故杀死手无寸铁的战俘,这都是非常不人道的行为。做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反人类罪,江小龙觉得没听到这个消息也就罢了,既然现在听到了,那他就应该管一管——这种事情,每个有良知的人都应该有责任去过问一下的。 包如兴左右四下里看了看,又悄声说道:“再告诉你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吧——周王他已经搞到枪了。” 这确实又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小龙奇怪地问道。 周王想要两支步枪这事儿本身就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他真的如愿以偿搞到了,那就应该是更为隐秘才对。因为如果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也许就会作出较大的反应了。 “山人自有妙计……”包如兴笑道:“是高大兴偷偷把零配件带到柳庄去,然后在那里进行组装的。兵工厂看守虽然比较严,但是那家伙是经理,偷带配件这种事,他很轻松就办到了。” 江小龙摇了摇头,沉默无语。 这又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比刚才的那个消息还要严重。周王紧锣密鼓地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所谋甚大,搞不好就是要发动兵变,甚至可能会引发内战。 对于谁来做这个皇帝,江小龙并没有什么兴趣去理会。他只想做好自己发改部的事情。 目前来说,他在自己的病基本解决之后,唯一的想法就是让这个非常贫穷落后的世界赶紧发展起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前世的那种社会繁荣、经济和科技都非常发达,国家武力强大的那个时代。 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整个世界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它追赶上甚至可能的话,超越他之前的那个世界的发达水平。 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话,这无疑是一个非常不现实的梦想。但是现在,有许许多多穿的越者已经跟随着他一起,到达了这个时空。他们中有的人已经在跟他一起并肩战斗。他同时相信,还有一些穿越者是没有被发现,或者是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的。 而且这些穿越者全都是以前那个时空中的精英分子。有了这些人的加入,他相信这个目标就不是那么的难以实现了。 至于说到宫廷里的那些争权夺利的斗争,他是没有什么兴趣参与的。 现在的皇帝确实是非常多疑,很难对付,但是周王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万一他真的野心勃勃,想要不顾一切地发动一次动乱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当的了一个好皇帝? 至于高云翔他们这些热血老愤青,江小龙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幼稚,只会瞎捣乱。他不想跟他们搅合在一起,现在这个皇帝不是也同意要发展经济的吗?换周王上来就一定不搞内耗斗争?别看他上台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是要支持穿越者的,但是上了台之后也未必就做得更好。 现在青龙帝国刚刚经历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现在好不容易和平了,整个国家目前都处于一穷二白的状态,各种物资紧缺,民不聊生,正是需要加紧建设的时期。江小龙所组织的各项工作都刚刚起步,实在是不能容许再经历一次这么大的社-会动-荡啊! 江小龙觉得有空的话,他应该去查明一下真相。至少要确定周王是不是真的已经在为谋反而作准备了。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到底准备怎么做?更令人感到好奇的是,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着手、甚至是已经做到了哪一步了? 这两条如此隐秘而又重大的消息居然被包如兴给探听到了,而且居然就这么在酒桌上随随便便地就说出来了。这也说明了这家伙的热心和无脑。如果换做是梁浩然的话,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说出来,而是要仔细地斟酌应当对谁说,说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别看他表面上跟包如兴差不多,都是爱胡说八道,都是见人熟,都是嘻嘻哈哈好像没个正型的样子,都是从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那种,但这多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梁浩然的城府是比包如兴要深得多的。 这也是为什么梁浩然是《天京日报》的总编,而且经常不是枪毙包如兴的稿件,就是对他的稿件来个大刀阔斧的一顿修改。 自从江小龙在靳水如的府上击败段荣华之后,他的围棋在天京就出了名了。 不仅许多的棋手经常找上门来,想跟江组长——这个称呼让很多人都觉得非常的别扭和拗口,但是江小龙还很得意。他经常说,你们会习惯这个称呼的——切磋一下棋艺,但是江小龙都一一拒绝了。 包如兴也没事就跑来,说人家靳大师特别希望你能在围棋上大有作为的,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干就多下下棋呗。江小龙说我特么成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你什么时候看我闲着了? 当时虽然有许多的人把围棋当成是职业,但是在那个时代,青龙帝国还真没有职业棋手这个说法。也没有个什么围棋协会一类的组织。 当然,即使是有这样的组织和这样的职业,眼下的江小龙也是不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的。 因为发改部的日常工作都是江小龙一个人在负责,领导小组的其他人不是有自己的专职工作,就是像骆荆山、赵吉财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大外行。所以人们事无巨细,都要向江小龙请示。 发改部这对当世的绝大多数人而言,绝对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古怪名词。所以基本上没人知道这里的工作该怎么做,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把江小龙给整天忙到要死。 他虽然非常爱好下围棋,但是实在是没那个时间。 可是三天后,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这天一大早,江小龙刚刚赶到发改部,正准备去兵工厂视察新落成的装配车间,顺便再看看他们已经画好的小火力发电机设计图呢,梁浩然就先找上门儿来了。 “出大事了!”梁浩然神秘地说道。 “怎么了?你家着火了?”江小龙没什么好气。因为他觉得这小子跟包如兴一样,只要是上门,准没好事。 “你家才着火呢。”梁浩然笑道:“我刚才来的时候,从马车上看见你的护国公府已经燃起了冲天的大火。里长正带着街坊邻居们奋力救火呢。” 下人送上一壶新沏好的茶水以后,就在江小龙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别鬼扯了,说吧,你什么毛病?”江小龙不耐烦地说道。 “你才有毛病呢……”梁浩然说道:“老实告诉你吧,出了两件特别大的事情,而且全都跟你有关。第一件呢,对你来说是非非常常坏的消息;那另外一件呢,对你来说则是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那就先听听最坏的那一个吧……”江小龙淡淡地说道。 梁浩然忽然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说你小子一天到晚老特么的不上朝,算怎么回事?你好歹现在也是个朝中的大臣吧?而且还是特别巨大的那种——居然没有上过一天的朝,你说这个体制能对你没有意见?” “哦,这事儿啊?”江小龙笑道:“我早就跟皇上打了招呼了啊。我说我忙,发改部这里刚起步,乱糟糟的事情特别的多。我说皇上我就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上一次吧?——他也同意了!而且他现在也不是每天都开早朝会啊!” “皇上在朝会上也是这么跟诸大臣们解释了,可你也不能一次都不去啊!再说了,那朝中那么多的大臣,你又不是最大的那一个,你凭什么呀?他们心里没有一个服气的好不好?” “好吧,那我就偶尔去一下吧!”江小龙表示这可以妥协。 “哎这就对了,你总是不去,我在旁边察言观色,那皇上也不会很高兴的。再者说了,所有的朝中大员们都老老实实每天去上朝,好多问题皇上也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特么偏偏摆个臭架子,死活都不去,陛下他老先生也是不可能高兴的!” “如果连陛下心里都犯嘀咕,那大臣们的意见也就更大了。” “况且你还有一堆的死敌。那些尚书侍郎之类的虾兵蟹将咱就不说了,可是内赵吉财、骆荆山之类的重臣,那可都是您的超级铁粉死对头啊!您就算是把一切事情都做得完全伟光正了,他们还恨不得鸡蛋里面挑骨头呢,您现在居然还敢不上朝?” “我不说了吗?我上!”江小龙笑道:“从明儿起,我尽量每次朝会都去,得了吧?” “就大公司还有高层早班例会制度呢……你看我,不是每天还要去朝会上去旁听?——虽然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编——但是,这朝廷的许多军国大事,您至少也得要知道知道一下下吧?……”梁浩然还是意犹未平。 “好了别废话了,还有什么消息?” “你以为你护国公大人功高盖世,没人动得了你啊?老实告诉你吧,如今京城里面对你不满的人可海了去了……” “有这么严重吗?” “他们都说你会拆掉现在所有的六部衙门,最终全部换上你的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新型衙门,比如说什么教育部啊、轻工业部啊、重工业部啊、交通部啊、农业部啊、商业部啊等等等等之类的无数乱七八糟的各种部门……” “他们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不是你老人家一直在鼓吹的吗?怎么?睡醒就不认账啦?” “我现在还没开始做这些事呢……” “可是你们这帮穿越者整天都在到处胡吹瞎侃这种事情,闹的整个京城鸡飞狗跳的。现在好了,已经吹得整个朝廷所有的官员全都知道了!”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穿越者一样……” “我得跟你们这帮家伙彻底划清界限……朝廷里的那帮老家伙们现在成天是忧心忡忡的。因为你的这些新的衙门这么多的名词,他们听都跟本就没听说过,所以他们就会担心啊!担心说不定哪天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忽然之间就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了。” “也是!这是大势所趋,你知道的。” “所以啊,他们现在无数的朝臣们就开始谋划着怎么对付你了。”梁浩然再次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更麻烦的是,他们也分成了两派。” “那次参加桂山会议的人,其中相当一部分的家伙都是支持你的,占的比重还挺大……实际上他们一直在筹划着如何支持你。” 江小龙对这句话立刻警觉起来,反问道:“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你说呢?”梁浩然一脸坏笑地反问了一句。 江小龙对这事儿很恼火。他不想参与到什么派系斗争中去,更不想被动地就被某些人所利用。而且关键的问题是,这些所谓的支持者们的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有个周王在虎视眈眈。 ——看来的确是应当每天都到朝堂上去应个卯了……可是他只想着做实事,并不喜欢去那种地方开什么破会,耽误时间,尤其是各种没完没了的繁文缛节。 “听说,你在军方的支持者也特别的多?”梁浩然冷不丁的又冒出了一句:“当然咯,你小子是打仗出身。打赢了那么多的仗,军方却没人支持你,这说不过去……你可是很多大头兵心目中的超级偶像啊,虽然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对你嫉妒或者是不服气的……这人嘛,甭管有多伟大,反正总是有说你坏话的……” 江小龙对这事儿也很无奈。正是因为不想搅到很多的麻烦事里面,所以他才在战后的第一时间里,解散了他那支赫赫有名的江家军。但是现在,他的名望还是给他带来了麻烦。 “说说让你更烦心的事情吧……”梁浩然笑道:“跟咱们那个世界的十八、九世纪差不多的情况。樱花帝国的围棋已经基本职业化了。而且他们这项运动的整体水平,早就已超出了青龙帝国许多——不是一星半点儿,是已经有了有很大的差距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小龙警觉地反问道。 梁浩然哧哧笑了起来,说道:“最近来了一个叫做伊藤美静的老太太。大约四十来岁。樱花帝国女子职业五段……访问青龙帝国。” “四十来岁就叫人老太太,你那猪嘴也太损了……”江小龙想起了万紫霞,自然有些不高兴起来。他当然还不能接受别人将她也称为老太太的说法。 梁浩然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骂自己,但是他也不在乎,继续说道:“这个老太太虽然在樱花帝国是个小角色,但是来了青龙帝国之后,却一路横扫整个青龙帝国的棋坛……” “像什么南方的苏茂才、胡向辉、盖晓天之流,还有北方的内什么天津卫的张炳昌、保定府的周琪瑞,这些围棋界的赫赫名流,全都被她给打趴了。现在,就在今天,段荣华已经挺身而出了。我来的时候他们差不多的就开始了……估计现在,应该是差不多见分晓了吧。” “你不去看棋,跑到我这里来啰嗦这么多干什么?”江小龙反问道:“这不是你们记者正感兴趣的时候吗?我这里又没什么新闻……” “内个段荣华,我不看好他……” 梁浩然淡淡地说道:“自樱花内老太太来访之后的几盘棋的棋谱,我都仔仔细细地研究过,段荣华应该不是她老人家的对手。况且,包如兴和周丽琼他们两个一大早就赶过去盯着内盘棋了,兴致盎然的,我拦都拦不住。所以,我就用不着去凑内个热闹了,免得让人说咱们太重视……” “说吧,你现在跑我这里来,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水儿的?” “兄弟我一片赤诚之心,怎么会有坏水儿?”梁浩然悠悠说道:“这盘棋,国手大师靳水如已经亲自督战了。咱们不能说让人家一个女流之辈就横扫全国吧?靳大师这是准备着,一旦段荣华也挂了,他可能就要亲自上阵了……” “你是担心他老人家也不行?”江小龙笑道:“所以你就把鬼主意打到了我这里来?” “您还别小看人家老太太。那可是人家樱花帝国的职业棋手哎。她很多的思路和下法明显都是后世的。这种围棋的路数,咱们中间就只有你还算熟悉。靳水如他们,眼光还是落后了一些的——毕竟,那下棋的规则也是大不一样的……这影响棋力啊!” “这明显是有穿越者是懂得现代围棋的……什么规则?”江小龙问道。 “黑先,贴五目半。” 这是二十世纪中后期的规则。 黑棋因为是先手落子,所以在整个的行棋过程中,执黑的人总会比他的对手多出一手棋来。而且因为在高手看来,先行一步的优势是非常巨大的,所以着名的围棋大师吴清源就曾经说过:“如果双方都下到了极致,那么先手不败应该会成为一个真理。” 为了抵消先行者的这个总是多出对手一手棋的巨大的威力,人们就开始研究并且规定,全盘下完之后黑棋必须贴目给白方。那么到底贴多少呢?二十世纪的中后期,主流的观点是黑棋贴二又四分之三子,也就是五目半。 但是到了二十世纪末以及二十一世纪,世界的主流观点又作了一些改变。围棋大师们觉得黑棋贴五目半的话,还是不够合理,毕竟先手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于是大家就统一改成了黑先贴七目半,也就是三又四分之三子了。所有的行家们认为,这样才更合理。 所以江小龙很奇怪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就是黑帖七目半呢?都是那个时代来的,难道他们还不清楚这段历史和规则的演变吗?” 梁浩然慢悠悠地回答道:“或许有的人很怀旧;又或许有的人很轴,他就喜欢五目半。” 他耸了耸肩说道:“谁知道这帮孙子是怎么想的……” “我只知道一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懂围棋的人还是很少。这老太太不一定是穿越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樱花帝国有围棋高手穿越者,不过一定也不多。所以,这五目半的意见也就被这少数的那么一、两个家伙给愉快地决定了……” “我不去……没那个闲工夫……”江小龙断然说道。 他手上的事情很多,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更令人担心的是,朝堂政局暗流涌动。江小龙觉得自己必须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以避免被卷入到什么派系斗争中去。 第二天一早,江小龙在下人们的帮助下,很不情愿地穿了一身闪闪发亮、贵气十足的官服,坐着轿子赶到了皇宫。 这是他的第一次上朝。 宫门外已经有许许多多穿着官服的大员们在等候了。看到江小龙下轿,人们顿时停下了嗡嗡的议论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江小龙没有穿过官服,举手投足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不过人们在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到他不习惯穿官服的样子。只见他倒背着双手,笑容可掬,迈着方步,向那群人走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江小龙的到来感到震惊。而且绝大多数人是抱着冷淡、观望、警惕甚至是敌意地看着他。只有少数人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当他走近那群人的时候,兵部尚书王云海首先微笑着向他行礼。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军方的人士,江小龙只熟悉叶剑飞。 “可算见到江大人了,久仰久仰!”王云海笑容可掬地说道:“早就听说江大人为了加强我大青龙帝国军队的战力,呕心沥血,呼号奔波。在下一直想要上门拜访,聆听大人的指教。只是战后事务繁忙,未得其便。今日有幸得见,还请大人朝会后择时拨冗,以解在下渴慕之意。” 第2章 (一七四)皇上点将 “王大人客气了……”江小龙微笑回礼道:“在下也正好渴望一叙。如果方便,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朝会后容在下做个东道?” 王云海大喜道:“江大人肯拨冗一叙,已是下官的福分,岂有再让江大人破费之理?在下做东,请一定不要推辞。” 与这个世界大多数高官不同,虽然江小龙不论官职、品阶还是爵位都在六部诸尚书之上,但是他在与王云海的对话当中,只是自称“在下”,而没有说“本王”或者“本官”,那是因为他本就没有什么森严的等级观念。 来自于后世的他,还是习惯于平等待人,所以他的这几句话立刻就博得了周围人的好感。 这时候礼部尚书张友臣也凑了过来,拱手说道:“久仰江大人的风采。下官张友臣,也是江大人的政见支持者。如果能蒙诸位大人不嫌弃,下官也想前往聆听护国公大人的谆谆教诲。还望江大人恩准。” 江小龙和王云海互望一眼,相互会心一笑之后都哈哈表示欢迎。 王云海军人出身,说话爽直,平时又跟张友臣私下关系不错,于是就压低声音打趣他说道:“你个礼部的跑来凑什么热闹?小心哪天江大人就把你的礼部给你撤销了。” 张友臣闻言便警惕地看了周遭一眼,见其他人都站得比较远,虽然也不时地偷偷注意着这边,但是他们也在或真或假地闲聊当中,肯定是听不见王云海的这句话的。 他这才放下心来,正色回应道:“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家都希望咱们帝国能强大起来。江大人所做的事情有目共睹,在下岂能为了自个儿头上的那么一顶小小的乌纱帽,就横加阻挠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黄定保大学士也走了过来。他对江小龙抱抱拳笑道:“围棋,我跟江大人有仇。但是估计这个仇也是很难报得了啦——毕竟技不如人,呵呵。不过在大人您发起的改革的这件事情上,在下也是鼎力支持江大人的。” 看见王云海和张友臣微笑的表情,他正色说道:“江大人颇负远见卓识,所做的事情又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这是明摆着的。那些只顾一己之私利的小人,只关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这种行为,在下是颇为不齿的。” 几个人正在说话中,宫里传出话来,说是请大家入宫,参加朝会。人们便鱼贯而入。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看见江小龙的到来,立刻龙颜大悦,马上说道:“赶紧赐座,让江大人坐到朕的这旁边来。” 江小龙没上过朝,正不知自己该呆在那个位置呢,见皇上这样说了,便坐到了他的下手边。 众大臣一见他的这个待遇,不免有些惊讶。一些本来想上奏折弹劾发改部的人,此时已不免是暗自心中打鼓,不敢出来说话了。 朝会一开始,皇上就罕见地先说了一通:“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一些人,目前还不能理解江大人所做的一些变动改革的措施。但这些所有的变动,朕都是清楚的。江大人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富强我大青龙帝国,绝无半点私心。” “况且,这政治方面的改革,也是世界的潮流之所向。是大势之所趋。所以在这里朕要强调一下:对于江大人的任何所作所为,你们都必须无条件地支持。如果有人企图从中作梗,阻挠改革大计,朕必不轻饶。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大殿上无数文武大臣们一起跪下,纷纷口宣:“陛下明鉴万里,臣等遵旨,绝无二心!” 江小龙也赶忙起身弓腰:“谢皇上!” 随后,众大臣纷纷上折议事,无非是江南水灾、漠北游牧民族异动、京畿周边盗匪猖獗之类。讨论过这些事情之后,见再无可议之事,众人便等着皇上发话退朝。 但是皇上却没有这个意思,而是忽然说道:“有一件事,为什么没有听你们谁说起?” 见众人面面相觑,脸色茫然,他便接着说道:“朕听闻最近樱花帝国来了个女流棋手,到我们大青龙帝国来访。据说其所到之处,一路横扫了诸多着名的大棋士,可有此事啊?” 众人震惊。 这围棋界的事情,等同于诗词、歌赋、音律、书画一类的,虽然高雅,但毕竟不是军国大事。皇上此时却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话题,确实让大家都感到有些惊讶。 见大家都在你看我我看你的,皇上便叫道:“梁浩然梁总编大人,你的消息比较灵通。你来说说看,有什么新进展了?” 梁浩然虽然没有什么高官爵位,但是皇上特批他每次朝会都可以旁听,所以他总是躲在一个角落里。此时听见皇上叫他,赶忙出来说道:“回皇上的话。该女士名字叫做伊藤美静。是个女子职业五段棋手。” “此人之前已将我帝国江南棋士苏茂才、胡向辉、盖晓天等等棋坛名宿都给统统打败。随后她又辗转来到了北方,随即又将天津卫的张炳昌、保定府的周琪瑞等围棋名将皆斩于马下。” “昨日,有着北水南段之称的围棋大师段荣华出面应战。两个人从早上开始,一盘棋苦战至天黑,段荣华最终仍是不敌,中盘落败。” “据最新消息,今天早上,国手靳水如大师已经亲自出场,会一会那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女人。但到目前为止,臣还不知道结局如何。臣已经派人紧盯着现场,据说战况十分的激烈。” “耻辱啊!” 皇上很不高兴地说道:“围棋,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贵遗产。结果被特么的樱花帝国给学去了。这学去了也就罢了,现在反倒在他们的手里不断地发扬光大。到了现如今,一个区区女流就敢前来,挑战我泱泱大国的尊严。而你们这些人,唉……简直是有辱斯文!” 他不仅信口说了脏话,而且还怪罪起下方的那些大臣们来了。 这一句“你们”就包括了在场的所有人,其实他们当中的多半数的人是不懂围棋的,就算是极少数懂的,其中多半也是水平比较业余的。 皇上一不高兴,就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一棍子打死在那里了,下面的人还不敢应声。 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是从靳先生的府上来了人,正在外面候着。本来这也不是军国大事,不应该进来在朝堂上通报的,但是上朝之前皇上已经问过梁浩然这件事了,并且吩咐说,但有最新消息,可以进来通报。 既然皇上已经关心起这件事来了,那么下面的人也就不敢耽搁,一看见来人就马上通报。 不等通报的说完,皇上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道:“叫他进来!” 来人是《天京日报》的一名记者,从没上过堂,此时进来确实有些战战兢兢的,急忙跪地请安,结果动作变形,脚踩了自己长衫的下摆,差点摔一跟头。 皇上摆摆手说道:“免礼!说吧,什么结果?” “回皇上的话,靳大师经一番苦战后,现已中盘告负。” 皇上登时“啪!”地一下,重重地拍了面前的案几一把,声音之大,把下面的人都给吓了一大跳。整个朝堂上一片肃静,鸦雀无声。气氛压抑森然。 靳大师作为国手,居然都中盘告负——他甚至都没能撑到最后的收官!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全场半天都没有人说话。皇上便转头盯着江小龙说道:“贤弟,你的鬼主意最多。关于此事,你怎么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我国的颜面?” “贤弟”这个称呼在如此隆重的朝堂会上是第一次出现,众大臣看江小龙的眼光就不一样了——原来皇上对这位江大人是如此的看重,原先几个准备弹劾江小龙的人不禁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有坚持上奏折。以后要想对付这位小江大人的话,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既然皇上直接跟自己开口了,江小龙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只好郑重其事地行礼说道:“回陛下:微臣不才,愿跟此东洋女一战。” 皇上低声问道:“贤弟可有把握胜之?” “微臣没有见过她的棋谱,对她的路数并不清楚,所以……” 皇上不等他说完立刻转头对梁浩然说道:“去搜集这个什么疼什么美的棋谱,凡是她下过的棋,全部都要找到,拿来给朕的贤弟好好研究研究!” 梁浩然立刻躬身道:“谨遵陛下圣谕!” 回到护国公府的时候,江小龙是气急败坏的。他满面怒容,下人们看到他的脸色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仅没人敢大声说话,连走路做事都是轻手轻脚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通报说是包如兴大人来了。江小龙没好气的甚至都没吭声说要请他进来。倒是包如兴大大咧咧地自个儿跑进来了。 一看到他江小龙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说道:“你们那个梁总编干的好事。他小子特么的专程来哄我上殿,结果就给我闹了这么一出。老子手头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呢。现在好了,啥事儿都不用做了,专门伺候那个樱花老-娘-儿们下棋吧。” 包如兴嘻嘻笑着说道:“我们可没人想让你去下棋哈,这是皇上的旨意。当时我一听,我那心里可是一万个草泥马奔驰而过——您想您老人家每天这日理万机的,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去下棋啊?” 这玩笑话可有点太过了,竟然直接骂到了皇帝的头上,把江小龙给唬得够呛,急忙四下里看看。幸好下人们看他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都躲得远远的。 江小龙就指着包如兴的鼻子说道:“你这张嘴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包如兴笑笑说道:“也是,最近吃的有点儿发福了。” 他把一卷纸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梁总编一听说伊藤美静来访,就已经派出专人,不远千里地赶去收集她的棋谱了。喏——这是她在青龙帝国所下的所有棋的棋谱。你可得好好研究一下哈!要是输棋了,小心皇上打你的屁股。” 江小龙知道这事儿是绝对推脱不掉的了,于是反问道:“他们樱花帝国搞职业围棋多久了?” “据说快一年了吧?”包如兴回答道:“这肯定是个穿越者搞起来的。” “估计这小子应该是特别的爱好围棋。他上辈子可能没时间搞这个,这穿越来了之后吧,一看这个世界这么的落魄苍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见有人下棋,于是找了几个粉丝极力这么一鼓吹,于是就办起了职业的那一套。” “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差点儿就信了。好像你这些天就是一直生活在樱花帝国似的。” “我的猜想绝对巴酒不离十,不信你问问这位伊藤女士。” 江小龙若有所思地说道:“本来就是一群的围棋高手,有后世的人领头这么一推,办起职业来马上就能红红火火——如果皇室再这么一支持,财政上大手一挥,唉……” “我说,江大人,您这看起来可是有点儿心里发虚啊!” “你知道什么是职业棋手吗?我告诉你两句话:第一,职业棋手从不会犯错误。第二,职业棋手也会犯错误。领略了这两句话,你就进入职业级别了。” “嗨,瞧你这绕的。不就是想说,职业棋手不会犯低级错误。他们就算犯错,水平不够的人也是根本就看不出来的嘛。” “说对了,我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聪明的。” “不过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赢内个伊藤老大妈?” 没等江小龙回答呢,包如兴又说道:“你还是赶紧研究研究棋谱吧。光在这里扯淡,到时候输棋了你小子肯定会全赖在我身上的。这锅我可不背,走了!” 包如兴前脚刚一走,齐元直就来了。 他带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神色郑重地对江小龙说道:“朝堂上的事情我听说了。刚好我昨天找到了这两个人,都是穿越者,应该可以试用一下。” 江小龙一经讯问,知道了那男的叫尚国超,长得高大帅气,穿越前在吉安霍特科技中心后勤部任职,专管电器设备维修的。叶小雨只有二十岁,年轻漂亮,穿越前是研究半导体应用的。 两个人都是自己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毛遂自荐的。他们都表示很崇拜江小龙,并且非常热心发改部的事业,愿意为这个世界的高速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江小龙嘟囔道:“咱们帝国的穿越者实在是太少了。你们两个就先做我的助理吧。” 他对齐元直吩咐道:“你多带带他们两个,让他们尽快熟悉起发改部的日常事务。这几天我可能没时间管这里的事情了。除非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要来烦我。一般的事务可以找张宝庆他们几个商量。内个魏语新还是发改部领导小组的成员呢,有事烦他去,不能让他躲清闲。” 当天下午,包如兴来通知说:在梁浩然的极力推动之下,伊藤美静希望在两天之后能跟江小龙下一场。因为她原计划是三天后回国,所以希望能在回国之前,跟青龙帝国据说是最年轻也是很有名声的棋手对弈一场,以便圆满结束访问。 “圆满结束访问?”江小龙的眼睛瞪圆了。 “是啊,难道您就这么不愿意满足这位国际友人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吗?”在包如兴嬉笑的问话中,当然夹带着刺探的意思。 “内可是个职业棋手……”江小龙含含糊糊地说道。 “职业棋手怎么了?看你前些天威风八面的样子,不是很装13的吗?喂,我说,你跟说说实话,你以前到底是不是混职业圈的?” “你说的倒轻巧,职业圈哪里是那么好混的?那里的家伙们,个个都像是宗师级的人物一般。我在这之前下的那些棋,在人家眼里那根本就不是个能入眼的东西好吗?” “你还想随便让他们出个纰漏,然后再杀他一条龙?或者是偷偷摸摸地占个十几目的便宜啊?做梦都没可能。那都是些人精啊!就连棋盘上的半目价值都给你算得死死的。你想杀他几个子或者占哪怕一目、半目的便宜?比登天都难!你要是没他狠,他就能在棋盘上活剥了你。” “看到了吧?一个职业五段,而且还仅仅只是个樱花帝国的女五段——现在的职业制度,还不允许女子跟男子一起进行段位赛的——她就已经把整个青龙帝国的围棋界都给打得落花流水了。可想而知,职业棋手是有多么的厉害。” “嘶——听你这意思,你是不敢跟这位樱花帝国的老大妈下一盘了?” “切——有什么不能下的?上辈子的世界级职业九段高手,我见得多了……” 江小龙说完这句话,忽然又眉开眼笑地说道:“更何况,这还只是一位女棋手?” 包如兴见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始终没有给出一个什么正经的说法——您说这盘棋他到底是想下呢?还是想下呢? 他究竟有没有把握赢啊?想到这里,他只好换了个方式问道:“说了那么多,我都被你给绕晕了。你刚才这啰里吧嗦的,到底是想说明什么?” 江小龙又故作高深莫测地开始讲起课来:“你知道什么叫下棋吗?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每一步都追寻棋盘上最好的一手棋。这道理说得很简单也很直白,一语就道破了真相。棋手就是在不断地追寻棋盘上最好的一步棋。但是这话虽然说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复杂无比。” “就最简单的一方面说,什么是棋盘上最好的一步棋?这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风格的人所觉得的最好的一步棋,其实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儿好吗?嗜杀者觉得最好的一步棋,求稳者可能根本不屑一顾。爱保实地的的人跟爱侵削别人地盘的人,着眼点根本不同。” “都是顶尖棋手,但是他们眼中最好的一步棋完全不是一码事……” “慢着慢着……”包如兴打断了江小龙的滔滔不绝,说道:“哥们,我要是再听你唠叨下去我就要疯掉了。我看我还是赶紧走吧。不要说最后你输给了内个樱花老大娘了,是因为你花了很多时间在这儿给我上课哈。这罪名我可承担不起。您还是好自为之吧……” 在随后的两天的时间里,江小龙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发改部所有的事情都是齐元直带着两个新来的助理在协助、统筹处理。 这也真是为难了齐元直。对于穿越者的所有那些玩意儿,他是完全的一脸懵逼。好在张宝庆、魏语新、潘道乾(他也是发改部领导小组的成员,目前主要在帮着兵工厂设计发电设备的问题)以及新来的两个助理尚国超和叶小雨(这两个人对工作上手很快)。 这些人全都是穿越者,在江小龙没时间理会发改部的日常工作的时候,他们成为了齐元直坚强的依靠,甚至有时候完全是他们在做决定和处理问题。 齐元直更多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跑腿的,虽然他也在各种场合,以江小龙助理的名义向发改部的所有人、甚至是其他部门的人发布各种指示。 梁浩然也经常到发改部来转悠,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是穿越者,同时也是发改部领导小组的成员,很多事情他也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护国公府基本挡驾了所有的来访者,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国手靳水如。他很想跟江小龙谈谈他跟伊藤美静下棋时候的一点看法。 但是看到江小龙正在认真地打谱,他最后跟护国公府的下人们摆了摆手,意思是不想打搅江小龙的备战。如果有需要,他就在院子里面等候好了。 第2章 (一七五)要输了么? 靳水如大师以为江小龙总是要出来透透气休息一下的,但是没想到江小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连晚餐都是下人们给送进去的,只好心怀忐忑地回去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第三天的上午,梁浩然亲自来接江小龙。 对弈地点设在香海花园一处非常幽静的亭子里,距离发改部的办公地点大约二、三里地,距离皇上偶尔会去的延庆堂大约一里地左右。 延庆堂被设为这次棋战的临时观棋室,靳水如等一应棋界老宿们也都聚集在这里,等待棋战开始后现场观摩和研究棋谱。 除了他们之外,朝中许多懂棋不懂棋的重臣元老们也都来了。延庆堂这座平时鲜有人至的场所,现在是人影幢幢,热闹非凡。 包如兴在大厅里头让下人们用木头架子架起了一块临时制作的大木棋盘,准备让宾客们一起观赏对局。他们一时间找不到磁铁,只好让宫里的工匠们在临时赶制的黑白两色木质棋子的后面穿上细小的尖钉,将棋子做成了图钉,以方便讲棋的人把棋子摁在木棋盘上。 在路上,同坐一辆马车的梁浩然问江小龙有没有把握,江小龙回答说:“毕竟是职业棋手,不好玩!” 梁浩然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就认为是你没什么把握咯?” 江小龙回答道:“可是我觉着吧,我这个人也特么的不好玩……” 梁浩然哑然失笑。 伊藤美静女士等一行来访的人士在青龙帝国官员们的陪同下,已经早早就等候在亭子里了。 亭子上没有匾额,两边柱子上倒是有副对联,上联是:“观百花赏明月可清心神”,下联是:“饮清茶赏美酒如临仙境”。梁浩然介绍说,这是当年靖王自己的附庸风雅之作,确实水平不高,但是却是请了一代名家青墨子高云翔来亲笔手书的。 江小龙暗想:那这副对联的今后的商业价值可就难以估量了——皇上亲撰、高云翔手书,如果拍卖的话,那价格就会是嗖嗖地飞涨,至于文学价值嘛……谁管这个? 伊藤美静并不漂亮,但是肤色白皙,保养的不错,看起来还很年轻。她今天没有穿他们传统的和服,而是着一套挺括的黑色西服套装,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衣。梳理得十分整齐的短直发让她看起来很精神,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飒爽英姿,十分干练的感觉。 她身材娇小,在旁人介绍之后就满脸笑容地向江小龙鞠躬致意,然后又主动地伸出洁白娇嫩的小手跟他握了握——这种握手的礼仪方式让青龙帝国的官员们很是感到奇异。就像她的服装一样。 伊藤美静用樱花帝国语说道:“您看上去真是很年轻。您是姓江是吗?江先生您好!虽然他们没有跟我说起过您的名字,但是他们跟我说,您的棋艺水平是非常高的。他们说,如果不跟先生您下一盘的话,那么我的这次访问旅行将是不完美的。非常期盼跟您好好地下一盘,请多指教!” 江小龙这才知道,负责接待的那些人并没有说起他的名字,但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陪伴他的青龙帝国方人员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做出任何的解释。 他刚跟伊藤美静客气了两句,随行陪伴她的人便咕哝着,用十分生硬的青龙帝国语说道:“还是赶快开始吧,下午我们还要赶往金威港,搭乘明天早上的邮船回国呢。” “既然有事,那不妨你们先去搭船?”江小龙和身边的梁浩然对视了一眼,微笑着说道:“等下上了棋盘,未必就能一切顺遂了。” “想速战速决?你以为你们赢定了吗?那也要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啊!”江小龙和梁浩然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伊藤女士也觉得身边那人说的话很不合时宜,笑着说道:“思米马赛,对不起,我们不急着赶路。请江先生放下心来认真下,希望我们能给大家奉献出一盘比较精彩的棋局吧。” 这句话虽是包含着歉意,但是在场的青龙帝国的人听着也不是滋味,因为话里面还是有着很浓重的上位者的心态啊。 “请认真下……”、“希望能有一盘比较精彩的棋局吧……”这些话里所隐含的意思,确实让人感觉不大舒服。 不过他们一想到这位女士自到访以来,一路横扫青龙帝国所有的围棋名士,未尝一败。所以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底气来应对这句话。 连国手靳水如都是中盘告负,他们要是说这棋一点都不精彩,咱们也无话可说。说大话、说硬气的话很容易,但是那也是要实力以及实例来做底气的,所以古人常说:“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嘛! 都输得一塌糊涂了,你还有什么好吹的? 即使人家没有笑你,还在很客气地跟你说话,你也会觉得很打脸吧? 该客气的废话都已经说完,两个人在梁浩然的引领下走入了亭子间,分边坐下。江小龙抓起几个棋子准备跟对方猜先。没想到,伊藤美静在看到他的这一举动之后,居然楞了一下。 笑容在她的脸上僵住了大约两到三秒钟的时间,她这才展颜,拿起了身边棋盒里的一粒白子,放在了棋盘上。 猜先是两个棋手平手下的时候才有的仪式。一个人随意抓几个棋子,握在手中,不给别人看。而另一个人如果在棋盘上摆上一个子,就表示猜对方手上的棋子是单数; 如果摆上两个棋子,就表示猜对方手上的棋子是双数。猜对了,这个人就执黑先行;如果不对,他或者她就是执白后走。 伊藤美静之所以愣住,是因为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要求跟她平手下的。在她看来,既然青龙帝国着名的棋士她已经基本上打过一遍了,没有一个人能赢她。 现在冒出来的这个小孩子,名不见经传,完全属于无名之辈。青龙帝国方大概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想挽回一下面子,又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所以就只好找了这么一个小孩子来应战。 他能赢固然好,如果赢不了的话,反正也是输了这么多了,再多输一场也无所谓。正如老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现在已经是输到底了,再多输这么一场也无伤大雅。 但是既然连他们的国手靳水如都下场了,而且结局还是惨败。那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儿自觉呢?这小屁孩儿一上来就要求平手下?这是不是也太不自量力了? 她之所以愣了那么两、三秒钟,其实是想给对手一个反悔的机会。甚至她当时还想说,就这么一个小孩子,还是下让子棋吧,最少也要让个先什么的?平手下?你们是怎么想的? 就这样,她停顿了大约两秒来钟到三秒钟的时间,见到对方似乎并没有改变初衷的意思。出于礼貌,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地吞了回去。 既然你们想死,那就让你们死得更难看一点吧!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小孩子,就会手下留情的。正相反,伊藤美静此时虽然笑容满面,心里却想的是:看我等一下怎么收拾你,不把你打得一颗子都活不成,我都不算此次旅行是功德圆满! 她甚至还想好了等下赢了之后该说什么。比如这孩子大有前途,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会如何如何……或者说,这孩子虽然棋力不错,但是基本功还是欠扎实,以后还要好好努力……最后还要再加上那么一句:期望将来能看到更优秀的你等等等等。 伊藤美静在棋盘上摆上了一颗子,表示猜对方手上是单数。但是江小龙摊开手掌后,大家看见他抓的是四颗棋子。也就是说,伊藤美静猜错,她应该执白。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江小龙飞快地在棋盒里抓棋子的时候,故意就是抓的四颗子。因为前世常下棋的他知道,虽然大概率来讲猜单双的几率是平等的。但是下棋的人都知道,如果是随意抓一把棋子的话,出现单数的机会更大一些。 他料定对方一定会猜单,所以故意暗中抓了四颗子——这虽然也不能算做是作弊吧,虽然,猜先的时候大家都是自觉地乱抓的一把的。但是江小龙很久没有摸棋了,一上来就跟一位职业棋手对战,又是不能输的比赛,所以他还是悄悄地玩了一个小花招。 执黑先行,江小龙毫不犹豫地在棋盘的右上角,也就是伊藤美静面前的左手边星位上,拍下一粒黑子。 伊藤美静此时已经收敛起了笑容,稳稳地在江小龙的这边左角星位上拍下一子。 接下来两个人又分别抢了另外两个角。当第五手棋江小龙挂角的时候,伊藤美静选择了一间夹。江小龙立刻向中央一间跳,双方在这个地方就此展开了作战。 两个人都信心十足,落子很快。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双方已经下了十几手棋了。 棋谱传到远处的延庆堂,靳水如给大家做挂盘讲解——这是梁浩然和包如兴出的主意。 虽然在后世,由高手来进行挂盘讲解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但是这个年代并不兴这个。靳水如也不愿意做。他自重身份,挂盘讲解让他感觉似乎有些掉价。而且他平时喜欢一个人研究棋谱,可以一动不动地坐半天,像这样跟一大帮人现场讲棋,他还从来没做过。 但是棋局开始没有多久,皇上就来了。皇上的围棋水平不高,一看梁浩然正在跟靳水如做工作,于是便发了话:“你就给大家讲一讲吧……” 既然皇上都发话了,靳水如没有办法,只好赶鸭子上架。 鉴于来看棋的宾客中,水平参差不齐,而且皇上本身也是相当业余的水准。所以他只好讲的非常细致,生怕水平低的人看不懂。 皇上亲自来看棋,这是大家都没有料到的事情。李公公曾经极力劝阻,说皇上千金之体,哪有亲自跑去看棋的道理?要想看就让他们直接进到皇宫里,让他们当着陛下的面儿来下不好吗? 皇上直摇头,说“那不行!” 这让那些樱花帝国的人还以为咱们多重视这盘棋呢。下棋这种小事情,不过是一种小小的娱乐而已。微不足道。现在他们那帮家伙又嚣张得很,还以为我们多重视他们的来访呢。 不行!不能让他们觉得他们有多了不起。 而且,万一要是江小龙这个小王八蛋输棋了,还是在朕的面前,那不是更没面子了吗? 李公公陪笑道:“江大人自出道以来,每临大事必当中流砥柱,断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你懂个屁!”皇上骂道:“打仗,这小子可以。下棋,那是两回事。国手大师都特么的被人家揍得屁滚尿流的,江小龙就真的行?他真的比国手还厉害?你信么?” 老公公一想还真是,连忙奉承皇上一通。 皇上不理会他的马屁,吩咐道:“听梁浩然那家伙说要搞个观棋室,朕悄悄地去看看。你去,把那些樱花帝国的家伙们都安顿到别处去,别让他们到观棋室来。更别让他们知道朕来过。” 当皇上悄不声张地赶到延庆堂的时候,双方已经开始了几手棋了。随着角部战斗的白热化,双方的几块大棋都搅在了一起。战火随即燃遍了整个棋盘。 皇上便问道:“靳大师,这棋现在谁占优势了?” 靳水如有些脸上冒汗,说道:“回皇上:战况极其激烈,微臣目前还看不出谁占优势。” 他有他的苦恼。双方都妙手迭出,有些棋还真不在他靳水如的意料之中,但是事后看起来还确实是好棋。这倒不是说靳水如的水平跟他们相去甚远。而是因为两个人都应用的是后世的一些棋理。而且由于规则和现在青龙帝国目前流行的规则不同,所以思路就不一样。 用当代流行的胜负规则去看后世规则的棋谱,那在理解上是一定会出现比较大的偏差的。 这也就是靳水如等人输给伊藤美静的主要原因。由于规则和对棋的认识理念的不同,行棋的思路确实就是大不一样的。他们一时间很难适应这种后世的规则,所以总是不能料敌机先,往往就会被人打得措手不及——当然,伊藤美静的棋力也确实不一般,这必须承认。 “双方的力量都很大。而且在大势的把握上,他们都很敏锐。”梁浩然这样评论道。 虽然他也棋力不高,看不懂其中的许多变化和奥妙。但是他也是来自于后世的,所以在这棋盘上的整场形势分析上,他比靳水如要清晰得多。靳水如还沉浸在还棋头和黑不贴目的古老规则上,梁浩然则在棋盘上目数的分析和大场的所在上,理解得更为合乎现代围棋的理念。 “这个女的,下的棋怎么这么凶啊?”皇上问道。 “回皇上。职业棋手之间的竞争是很残酷的,能当上职业棋手的人都不简单。”梁浩然躬身回答道:“尤其是职业女棋手,可能生活中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可是一旦上了棋盘,她们往往都会表现得极其凶悍,张牙舞爪的,每每下出来的棋都力量非常的大——就像一些会开车的女司机一样,开车都很猛的。” 皇上不知道什么是女司机,此时也没有兴致去了解什么叫女司机。他的注意力都在棋盘上。 盘面上此时黑白双方刚刚准备结束左边一路上的局部战斗,安定了这块棋的伊藤美静为保障自己能向中腹出头,于是向中央的空地上长出了一子来。她相信此时江小龙一定在准备脱先它投。 但是没想到江小龙根本就没打算让她的这块棋能出头,而是狠狠地在上面扳了一手,想要把她的这块棋给封在左路边线的附近。 伊藤美静楞了一下,立刻反扳,还是决心要让这块棋出头。江小龙毫不客气地再扳一子,牢牢压住对方。伊藤美静不肯屈服,再次反扳。江小龙的第三手还是接着连扳下去。 接连三手强扳,似乎给了伊藤美静许多反击的机会,在场的众人也觉得江小龙这几手棋太过强硬,似乎很无礼。唯有靳水如大师击节赞叹一声:“好!” 他接着摇头晃脑地笑道:“万里长空霞蒸蔚,惊涛三浪盖虎头!江大人这棋走的就像是长江大河一般,气势磅礴!……可算是压住那个老太太的嚣张气焰了!” 众人都在看那棋盘,只觉得江小龙的连续三手强扳,看着凶狠霸道,但也似乎太过无礼,对方有着太多反击的机会。就连皇上也直皱眉,心说这漏洞百出的手段怎么就见得高明了。 但是靳水如却与他们不同。他在黑先让贴的规则上确实理解不透,但是在对杀上却是颇有造诣的。局部攻杀手段,他比在座观棋的人都强。 此时,大家都等着看伊藤美静的反击手段,谁知等了半天,却见她盯着棋盘纹丝不动。众人这才疑惑地看向靳水如。国手解释道:“江大人这棋在许多人看来似乎太过无理,其实也是埋藏着许多的后续手段的。伊藤女士如果不服,必然在这里挑起激烈的战斗,这也正中了江大人的下怀。” 果然,伊藤美静是不服的。 照理说,这种野蛮强扳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盘面上还有许多的大场,选择在其他的地方行棋也不失为明智。但是她就是觉得在这里,自己被欺负了,压不下这口气。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脑袋被人连按了三下似的,心里极不舒服。 况且她本就喜欢乱战,对自己的攻杀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 自从到青龙国来访之后,自己遇到的对手有哪一个不是喜欢乱战的?又有谁最终赢得了她? 长考之后她决定反击,于是双方就在这个局部再次开始大打出手。 快到中午的时候,棋盘上已经下了一百来手了,双方的对抗依然胶着激烈。由于变化太过复杂,到了这个时候,就连靳水如也看不出谁更占优了。皇上就问传棋谱的人说:“两个人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姿态?” 从身体的形态和表情上也可以看得出,谁更有把握一些,皇上这么问是很有道理的。 那位下人回答道:“伊藤女士表情凶狠紧张,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江大人的表情看不见,因为他一直把头埋在棋盘上,似乎一直就没有抬起来过脑袋。” 从表情和身体的姿态上看来,似乎江大人更为令人担心啊。 皇上只好转身问靳水如道:“大师还是看不出谁优谁劣吗?” 靳水如回答道:“回皇上的话:眼下的关键战斗就在中腹的这一大片上。双方都攻得很凶。看起来,伊藤女士是志在必得,江大人也是分毫不让。目前的战局,的确是非常的复杂。” “微臣们已经研究出了将要可能发生的十几种变化。但目前看来,不管是哪一种变化,几乎都对伊藤女士有利。从目前的情况来分析,小江大人的获胜希望真的不是很大。” 听到这个结论,现场所有人的心情就全都沉重了起来。 “要不……问问他们需不需要封盘,吃个饭什么的?”梁浩然建议道。 到了午饭时间封盘,不仅是给两位棋手一个吃饭和休息的时间,也是同时给棋手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在后世的棋战中,有的人就是在午饭的时间里,想出了破局的办法的。 皇上默许之后,负责传棋谱的下人便跑了去。可不大一会儿工夫,他就又跑了回来,回话说道:“启禀皇上。伊藤女士说不需要封盘了,她马上就能获得胜利……” “那怎么能由得她?到点儿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江大人怎么说?” “江大人说:不需要封盘了,他很快就能结束战斗……” 这什么鬼?难道江大人已经快要认输了吗? 第2章 (一七六)屠杀的感觉 很快,新的棋谱传来了。众人一看黑子的落点,登时全都是一愣——这是他们刚才研究变化的时候所没有想到的——江小龙在一个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楔入了一个子。这个子看起来像是自杀,但是他接下来却强行开劫,把战局拖进了更加复杂的境地里。 伊藤美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仔细计算了一下双方的劫材,发现她自己比对方多了一个等价的劫材,不由得脸上露出了一个阴狠的微笑。 她很认真地又把全盘的各个细节,及其可能发生的变化全都计算了一遍,于是满怀信心地应劫。并且在应劫之后,她第一次将后背靠在了椅子背上,表示她从开局到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 果然,接下来双方落子如飞,很快就把有价值的劫材全都消耗掉了。当最后轮到江小龙找劫材的时候,他在左上角伊藤美静的地盘上再一次强行开劫。 “你究竟想干什么啊?”伊藤美静用樱花帝国语轻声地嘟囔着。 她没有想到,江小龙居然能在她认为已经十足安稳的地方,闹出这么个事情来。伊藤美静反复地计算了一下,发现这个角部的的确确就是埋藏着一个很难发现的隐患的。如果不应劫的话,对方有一个扑进去破眼的妙手。 她掂量了一下中腹黑棋那条龙和角部的价值,发现相差不大,即使她中腹输劫了,让江小龙活出来,她在整盘棋上还有微弱的优势,于是就去应了角部的劫。 “粘劫吧,让你活了算了……”伊藤女士嘟囔着。 但是江小龙没有去粘劫,而是开始穷追猛打白棋外围包围圈上的另一处薄弱环节。 “你简直是过分呐……”伊藤女士很不满地咕哝道:“这个劫你就放着不管了?” 江小龙不是不管,而是在猛冲猛杀之中再次造出了更多的劫材,这让局势变得更加的复杂化了。伊藤女士紧皱眉头,顽强应战。但是到了现在,靳水如大师终于可以正式宣布——她不行了! 虽然说在整盘棋的大势分析上,靳大师不怎么适应这种新规则。但是在局部的战斗中,他的眼光和判断还是非常的老辣的。青龙帝国的传统棋手们一向以擅长野战而出名,对于局部作战,他们一向以凶狠着称。 观棋室里的气氛终于开始轻松了起来,人们议论纷纷,皇上也笑着说道:“护国公果然是朕的护国公——青龙帝国的护国公……”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翩然离去,背影里透着十足的轻松和惬意。 伊藤美静顽强地硬撑着,额头上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点。 她不甘落后,不断地打量着整个棋盘,拼了命地苦思冥想,决心找出扭转局势的妙手来。 “绝不能让这盘棋,成为这次到青龙帝国访问的缺憾……”她暗暗发誓。 但是江小龙却更为狠辣。他在不断地搅乱局势的同时,下出了一连串精妙绝伦的手筋,愣是将伊藤美静的阵营撕得支离破碎。棋盘上很快就出现了一片片的白色死棋。 观棋室里传出了一阵阵的叫好之声,连这静谧的亭子间里都隐约能听得见。 包如兴甚至兴奋地说道:“这简直惨不忍睹啊!我原以为这种残忍的行为只有在战场上才看得到。江大帅成功地让我找到了江家军屠杀对手的感觉……伊藤女士,她现在可以去找把武士刀自尽了……” 到了这个时候,江小龙的神态也已放轻松了下来。他也终于可以将后背靠在了椅子背上,抬起了他一直低垂着的头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当他端起身边的茶杯,准备润润喉咙之时,他忽然惊讶地发现,伊藤女士的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正在痴痴呆呆地望着他。 江小龙吓了一跳,伊藤美静已经在用樱花帝国语轻声地发问——她的嘴唇甚至有些发抖。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动容。 现场的通译立即为她翻译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让我的这次访问旅行,有一个这样可怕的结局?……” 江小龙顿时一阵心中无语。但是他马上就轻松地耸了耸肩,说道:“其实你下的还是不错的……好好努力吧……” 他不知道对方本来是准备在棋局终了的时候,给他说这句话的。所以也无法体会伊藤女士在此时听了这番话之后,强烈感觉受到了屈辱的那份心境。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着对方最终认输的表示。 但是伊藤女士还沉浸在强烈的悲愤情绪之中,无法自拔。这时候,那几位陪伴伊藤女士访问行程的随行人员们也都已经来到了亭子间。其中一名蓄着小胡子的矮胖汉子叹了口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伊藤美静说道:“这盘棋的局势,已经不可挽回啦!伊藤女士,辛苦了!” 他们这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另外一处的观棋室里,并且有人为他们传递棋谱。所以,他们也实时详尽地了解了这盘棋的整个过程。 这名矮壮的汉子向伊藤美静鞠了一躬,又转身过来,向江小龙鞠了一躬,然后郑重其事地伸出右手来说道:“在下铃木秀奈。铃木株式会社董事长,同时兼任樱花帝国围棋协会副理事长。很高兴认识你,江先生。” 江小龙握了握对方伸过来的手,淡淡地说道:“很高兴认识你,铃木先生。” 铃木秀奈真诚地说道:“能认识阁下这样一位少年围棋天才,也是我们此行的一大收获。我们国内围棋职业化已经进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鄙人在此向您发出郑重的、真诚的邀请,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是否愿意到我们樱花围棋的职业圈里面来发展……” 之前,青龙帝国的接待人员并没有介绍江小龙的名字和官职,所以在铃木秀奈的意识里,他始终认为江小龙不过只是一个爱好围棋的少年天才,而没有想到对方还是青龙帝国朝廷里面的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伊藤美静这盘棋输得很惨,铃木先生也被刚才那盘酣畅淋漓的棋局所震惊。但是他并不清楚对方是否了解职业围棋是个怎么回事。所以他还准备向江小龙详细地介绍他们国家围棋职业化的概念。 但是此时江小龙已经接口说道:“贵国在围棋职业化的道路上发展得很快。在这方面,我们的确是落后了。我们要向你们学习。将来有机会,我想我一定会去贵国造访,甚至说不定,也可能会亲身体验一下,你们那里的职业氛围的。” 这番话既官意十足,又十分得体,还表达出了他似乎对职业围棋这个事情,一点都不陌生的意思。 铃木秀奈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好好好,真想不到江先生是如此的见多识广……那我就不再啰嗦了。” 他掏出名片,双手捏住两个下角,很礼貌地呈递给江小龙,语调稀奇古怪地用青龙国通用语说道:“无论甚么时候,只要江先生想去樱花帝国……这个……造访,随时请找我!” “谢谢!”对方表达得十分的真诚,江小龙也就礼貌地接下了名片。他发现名片是用樱花帝国语和青龙帝国语两种文字印制的,上面还用了金色的油墨,只是印刷的水平还很粗糙、低下——当然,这在当时而言也算是比较考究的了。 临告别之前,铃木秀奈先生顿了一顿,很不放心地又转过身来,用蹩脚的青龙帝国语对江小龙低声说道:“这个……围棋职业化是非常好滴……非常非常的……好……请,一定要来……请记得联系我……” 他青龙帝国语的词汇量相当有限,搜肠刮肚了老半天,才憋出了这么几句话来。但是江小龙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真心实意。人家真诚相待,江小龙也就收敛心神,非常礼貌客气地与对方握手告别。 当他回到青龙帝国那边的观棋室的时候,人们像欢迎一位力挽狂澜的英雄一般地欢迎着他,气氛非常的热烈。有些人简直要膜拜江小龙了。 只有包如兴摇头叹气地说道:“你们大家发现没有?所有的围棋名家手中都有一把纸扇。这可是围棋大师手中不可或缺的道具啊!人家伊藤女士都有一把好看又秀气的扇子,咱们的江大帅怎么能没有呢?”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强烈的赞同,于是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靳水如让江小龙到他那里去挑一把扇子——他的扇子很多,而且都是很名贵的; 其他好几位朝廷的元老也都说要拿出自己珍藏的扇子来。 包如兴则不管不顾地嚷嚷道:“人家可是江大帅,刚刚灭了樱花帝国的职业棋手的大英雄,谁要你们的旧扇子啊?赶紧的,找个腿脚麻利的下人到苏云斋去,买一把最名贵的扇子来……” 他这话就有点不顾场合、不给面子了,好在人们都沉浸在刚刚赢棋的巨大喜悦之中,也没有人会为这句话而生气。 苏云斋是京城着名的老字号,出产的纸扇十分名贵。好在离这里并不远,靳水如一吩咐,马上就有靳府的下人飞跑着去了。临出门前,高云翔还冲着那人的背影喊道:“要全白素色的檀香扇啊,什么字画都没有的……可别买错了……” 众人顿时起哄,纷纷嚷道:“又可以欣赏到一代大家高大师的墨宝了……” 纸扇很快就买来,果然是素白的檀香扇。“青墨子”高云翔亲自挽袖提笔,问江小龙道:“江大帅,想好没有?上面准备题什么?” 江小龙想了想说:“就写‘穷尽方可入道’吧!” 高云翔默然半晌,说道:“穷尽必可入道!” 江小龙摇摇头说:“尽人事,听天命。很多人努力一生,却不敢说已近入道,还是改成‘穷尽或可入道’吧” 包如兴却大摇其头,说道:“你这个有点太灰暗了。还是积极一点吧,我看‘穷尽方可入道’就挺好!努力之后终归是要有好的结果的嘛!” 众人皆点头称是! 就这样,高云翔大笔一挥,在扇子上写下了“穷尽方可入道”这几个大字。 这场棋战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很是轰动,在全国的棋界中也产生了非常广泛的影响,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常常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尤其是这盘棋的棋谱,被许多懂围棋的、甚至是不懂围棋的人抢着要收藏,天京日报社的印刷部——在当时是京城里唯一的官方印刷场所——加班加点,一连印刷了好几批,可还是供不应求,以至于棋谱的价格飞涨,高到了二十几个金币一张的恐怖地步,就连空白纸张的价格都涨了上去,真所谓一时间京城纸贵啊! 作为一代国手大师的靳水如却觉得很没有面子。在这场棋战之后,他更是深居简出,几乎不再在各种社交场合中出现。 江小龙却没有再继续下棋,而是重新投入到了发改部的工作之中。 铃木秀奈很爱才惜才,希望这个少年天才能到樱花帝国去。 有句话他当时不方便说,那就是:他认为青龙帝国虽然是围棋的发源地,但是目前的整体水平已经相当的落后于樱花帝国了。像江小龙这样的人才,应该到围棋已经高度职业化的樱花帝国去。 也只有在那里,他的天赋才有可能绽放出异彩来——他固执地认为,樱花帝国才是他的舞台。 为了生意,为了开拓在青龙帝国的市场,铃木秀奈经常住在天京。在江小龙跟伊藤美静的棋战之后,他曾多次向青龙帝国的官员们打听江小龙的下落。 但是青龙帝国的官员们却不约而同地都有一个共识——江大人乃是我们青龙帝国一等一的朝廷重臣,国之重器。你一个外国来的商人,瞎打听什么?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都不爱细说,而铃木秀奈又是一个初来乍到、言语不通的老外。再加上他生意又忙,难得有很多的空闲时间,所以一直就没能搞清楚江小龙的真实身份。 半个月后的一天,叶小雨从户部回到发改部去找尚国超,发现他正在一间偏僻的房间里跟一个穿着便服的汉子密谈。 这是临时用来堆放不常用的文件的房间,叶小雨路过的时候,从窗户格子里看见的他们。当时他们的样子很神秘,说话的声音也很低。 当叶小雨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停止了交谈,都转过脸来,静静地望着她。 “我到处找你。”叶小雨说道:“户部的那笔银钱很快就要拨过来了,但是他们催要上个月的银钱使用流水单,你什么时候能给我?” 发改部虽然比户部要大,但是户部有户部的规矩。不管任何银钱的流向,他们都需要一份使用清单,这也是皇上的要求。这件事情目前是由尚国超来负责的。 “已经做好了,等下我就可以拿给你。”尚国超接着说道:“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京都守备师的指挥使刘万林、刘大人。” 那位刘大人就朝叶小雨抱拳说道:“下官刘万林,见过……叶大人……” 叶小雨和尚国超目前在朝廷的官僚体系里面,还没有什么正式的官职,但是他们却是江大人的助理。这个助理是个什么东西,朝廷的大多数官员是整不明白的,因为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职位。于是很多人就在想,是不是属于客卿或者是师爷之类的角色呢? 刘万林不知如何称呼,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女人。这个时代的女人基本是不会抛头露面的,也不可能会去做什么官。但是现在时代在变化,护国公大人如日中天,权力很大,又深得圣眷。然而他所做的事情又每每出人意表,不能以常理度之。 就像眼前的这个叶小雨,虽然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但那可是护国公大人的……那什么助理啊! 她和尚国超一样,出面办事代表的就是护国公大人——很多官员还是不愿意说发改部领导小组长这个十分拗口的古怪名字,更愿意称呼江小龙为护国公大人——那她的这个身份可就不得了了。没事最好不要得罪。 至于怎么称呼,刘万林的确犹豫了一下,最后觉得还是按照官场通常的常规,姑且还是称呼她为叶大人吧。反正他对尚国超也是称呼为尚大人的。 几个人很没营养地寒暄客气了几句就散了。 事后尚国超找到了正在做方案的叶小雨,讪讪地说道:“在忙啊?” 叶小雨没有抬头,一边忙着手上的文案,一边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内个……”尚国超呐呐地解释道:“刘大人主要是想表示,他们京都守备师,是坚决拥护和支持咱们江大人的改革计划的。同时他也希望江大人有空的时候,指点一下他们的练兵。” “……另外还有就是:他希望第一批步枪制造出来以后,优先考虑一下他们京都守备师。毕竟,他们也是保卫皇城的骨干力量嘛!” 叶小雨抬起头来斜瞄了他一眼,说道:“这种事情他应该直接找江大人去谈。” “江大人不想见他,吩咐我去跟他说:出门办事了,不在……” “那你为什么还要单独去跟他详谈,还搞得那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倒也不是什么神秘……只是我看他挺诚恳的。现在朝廷里面的保守势力非常强大,很多官员对我们发改部的工作根本不理解。有刘大人这样的粉丝拥趸,有京都守备师这样强大的力量支持,我们难道不应该欢迎吗?” “那这么大的好处,难道江大人会想不明白吗?”叶小雨眼神锐利地看着尚国超。 尚国超就无语了。 叶小雨继续尖锐地说道:“齐大人不是跟咱们说过,这个刘万林跟周王的关系很不一般?战争时期,周王的护城军就是刘万林一手帮他搞起来的。其中不少军官自从进入到护城军之后,就此消失不见了。而且江大人也多次强调,叫咱们离周王的人远一点,你难道忘了?” 尚国超小声嘟囔道:“周王毕竟是皇上的手足兄弟,这么大的一个人物来找咱们……你想想……所以,我的建议是……” 叶小雨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在这方面,我们不需要你的意见。你要记住:你能在发改部呆得住脚,不是因为你多么有才华,而是因为你是紧跟着才华横溢的江大人的人。” 两天之后的早上,江小龙穿着非常普通的一身衣服,谁也没打招呼就一个人骑马出了门。 时已近深秋,天空中密布着细细的雨丝,在冷厉的秋风中打湿了街道上铺就的青石板。出门的行人裹紧身上的蓑衣,一手抓住头上的斗笠,以防被风吹飞。他们弓着腰急急忙忙地赶路,只想着早点办完事回家,甚至都顾不上去抱怨这鬼天气。 他先是从东面出了皇城的门,随后折向西南方向,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赶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稀疏的小树林,从这里可以望见远处的一座巨大的兵营——从前这里叫做京郊南大营。现在的这里,已经变成了关押九国联军战俘的营地。 是的,自从他听包如兴说起这里的一些传闻之后,他就想来这里亲身看一看。 没有人能够清楚地知道这座营地里面的真实情况。因为这里是莫靖明所管辖的重地,戒备森严。听说除了皇上之外,没有人能在未经莫靖明本人亲自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前来访问。 如果堂而皇之地走正常程序来视察这座营地——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几次了,甚至外国代表团也曾在朝廷官员们的陪同之下,来这里视察过。 但是莫靖明做得的确是滴水不漏,人们多次前来,却从来就没有人能看出这座营地有什么不对的。 第2章 (一七七)虎穴探营 就连你去询问那些营地里被关押的战俘们,也不可能得出什么真实的结果来——因为所有能被视察的官员们所看见的战俘,都是被精心挑选过,事先被威胁保证不会乱说话的。 要想看到里面的真实情况,只能是秘密探访。 在发改部中,江小龙手下的人不少,但是可以完全信任又非常能干的人可就几乎没有了。 况且这是一件十分冒险的活计,就算用脚指头来想都知道:私自探访这处营地,一旦败露,以莫靖明的性格和手段来讲,他只会让这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被抹去,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踪影——而且估计在临死之前,这个可怜的人还会被施以各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此行江小龙甚至连齐元直都没有告诉——这么做只会让他担心,然后没完没了的各种啰嗦和阻止。至于去找老江湖赵树勇来做这件事,江小龙连想都没有想过。 因为不管是派谁去探访这里,都可能是有去无回的——莫靖明的手段太过残忍和恐怖,江小龙对此心知肚明。 他本人来也是一个巨大的冒险。但是由于他的身份太过尊贵,万一被发现,莫靖明必须考虑擅自处置的后果——当然,江小龙并不认为自己就会百分之百的安全。 一旦莫靖明被逼的狗急跳墙,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但是,这个险还是必须要冒的。江小龙很想亲身了解一下这个战俘营里面的真实情况。 他是一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有他自己的世界观。他认为在和平时代残酷虐待已经放下武器的战俘,甚至是杀戮战俘这种行为,是莫大的犯罪——虽然在墨阳城即将被攻陷的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他没有阻止手下杀死战俘,因为当时处于战争时期,他们必须想尽各种办法,首先阻止敌军攻破城池,以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 在战争中的特殊条件下,为了生存下去,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在小树林里,江小龙从容淡定地换上了一身皇家禁军的制式轻甲和头盔——几天前,他已经让手下去找禁军,要来了好几套盔甲。他的理由堂而皇之:我们要对盔甲进行各种试验,而且只要旧的,不要新的。 他甚至还有禁军最高等级的令牌,可以出入禁军营地的任何地方——这是江小龙亲自跟禁军统领王景昌要来的。他告诉王景昌说:皇上对这种令牌很不满意,认为仿造很简单。 王景昌知道,皇上的确不经意地说过这种话——在江小龙等穿越者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陛下现在已经逐渐接受了一些新观点,开始学着用后世挑剔的眼光来看待许多事情。 江小龙说需要研究一下旧的令牌,以便开发出新的什么东西来替换现有的这些简陋粗糙的旧令牌,王景昌于是就毫不怀疑地送了他一副。 此时,江小龙穿戴停当,开始认真仔细地给自己化妆。 他先是往脸上贴了一对八撇小胡须,然后把眉毛画粗,接着在脸上点一些雀斑和黑痣,最后还很仔细地在嘴角上方画了一道浅浅的刀疤——化妆的行头是从京都那些唱戏的艺人们那里借来的,甚至使用的方法也是他们所教的。 化妆过后他拿出一把小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之后,他就把化妆的行头全都掩埋在了一堆落叶里面。然后他骑上马,不慌不忙,大摇大摆地往战俘营走去。 在战俘营的门口,他告诉盘查的军官说:“王景昌大人有口信要带给孙定先将军。” 孙定先是这里的主事大人,跟王景昌很熟。两个人经常有往来,所以守门的军官不疑有他,例行检查了一番就很快放行,还派了一个士兵跟着,带他去找孙定先。 战俘营里面很大,到处都是劳动的战俘和看管他们的青龙国官兵。有的人在砌砖垒墙盖房子,有的人在平整路面,还有的人在搬运粮草和各种营地所需的物资。 战俘营里面人很多,每天的粮食和日用品的消耗量都很大,但是运输粮食和日用必需品的车辆是不能进入战俘营的。只能送到战俘营之外后,再由战俘们搬运进去。 搬运的整个过程都被严加看管。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说话或者做不必要的事情,甚至连大小便也不被允许。只有搬运完了货物之后,战俘们回到了营地才能去方便。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让营地里的人跟外界有过多的接触,以防消息外流。 江小龙跟在那个小兵的身后,走在战俘营中的道路上,所看见的景象也还比较正常。战俘们虽然穿着破烂,还在干着各种重体力活儿,但是他们都在埋头工作,没有人抬头看周围。而看管他们的官兵们则神情轻松,互相间还有说有笑的。并没有看见所谓的虐俘现象,更不用说滥杀无辜了。 “这里的秩序还不错嘛!”江小龙用极为轻松随意的口吻试探道。 小兵也没什么戒心地答道:“这帮家伙早就被打怕了。自从外面开始流传这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之后——听说还惊动了皇上和那些洋鬼子们——长官们就多次强调,不要再对俘虏们随意动粗了。如果有些人真的不听话,那就只有悄悄地处理掉算了。” “悄悄地处理掉是什么意思?怎么处理?”江小龙问道。 那个小兵立刻警惕了起来,训斥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这里的事情不让随意打听。” 见他们防范严密,江小龙便留意起身边的情景来。这些正在干活的战俘们虽然个个体型高大,但是衣着破旧,身材瘦削,胡子拉碴,脸色蜡黄,大多都有些营养不良。他们神情委顿,眼神惊恐,谨小慎微,似乎生怕触怒了身边的青龙国官兵们似的。 一路上倒是没有发现什么殴打、虐待战俘的行为,更没有什么肆意滥杀的迹象。 当他们走到营地中间那一排相当整洁的房前的时候,带路的小兵让江小龙在外面等着,他先进去通报一下。 江小龙本想用去方便的借口来悄悄接触一下战俘的,但是看到周围的所有营地官兵们都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他,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一会儿,那个带队的小兵就出来说道:“孙将军叫你进去。” “这家伙居然在……”江小龙暗想。 临近门前,那个带路的小兵还特意嘱咐说:“进去以后不要乱说乱看,说完你的话,将军要是没有别的吩咐,你就赶紧退出来就好。” 江小龙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只见里面一大堆人正围坐在一个大火锅旁喝酒吃肉,满屋子都飘着一种不大熟悉的肉香味。他们嘻嘻哈哈着,粗野的说笑声震动屋瓦,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推门进来的小兵。 江小龙一眼瞥过去,震惊地发现,莫靖明居然在里面上首正中的位置上坐着呢。只不过他正拿着筷子在锅子里面挑肉吃,一边还在跟旁人哈哈大笑着,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赶紧低头行礼,用尽量低沉的嗓音轻声禀报道:“给孙将军请安!” 几秒钟内并没有人搭理他,吃喝的人们还在继续着他们的笑话。当略有停顿之后,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才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问道:“说吧,王大人有什么吩咐?” 江小龙继续埋低了头,以免有人认出他来,继续压着嗓子说道:“王大人问孙将军什么时候得空回京城,说是好久没有跟您好好地喝几杯了。” “不是前几天才一起喝过酒的吗?”孙定先笑道:“他是不是又想吃咱们这里的肥羊了?” “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江小龙早就知道:王景昌和这个孙定先是多年的战友,两个人的关系好的要命。无论他们两个人的官阶和地位谁高谁低,私下里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称兄道弟的,所以编这个无伤大雅的谎话多半不会有什么岔子。没想到还是差点儿露馅,还好孙定先自己把这话给圆了。 “你回去告诉他,兄弟知道他馋了,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我这里给他备好。” “是,小人告退!”江小龙低头转身退了出去。 临出门之前,他瞥了一眼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异常震惊地发现,滚沸的锅汤中隐隐约约地浮动着一只……人手?…… ——他们居然在吃战俘?!…… 难怪屋子里的炖肉气味十分的陌生和奇怪呢! ……这可太过恐怖了! 好在江小龙胆大异常,又有着钢铁般的神经,当时的表现相当的镇定。另换一个人的话,只怕当场就会吐出来。这场面,能不被吓到腿软都算是不错的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发现啊……怪不得联军代表一直嚷嚷着说,他们有些战俘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呢……原来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悄悄处理的方法!……原来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肥羊?!……这个发现简直就是要命的事情啊!……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江小龙出门以后没有任何的犹豫,跟着等在外面的带路小兵一路往外走去。 那小兵还笑看着他,问道:“有没有看到什么?” 江小龙摇摇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没敢抬头……” 那小兵还好心地嘱咐他说道:“不管你看没看见什么,出去以后都不要乱说话,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就最好。不然的话,你小命难保……” “知道了……”江小龙含含糊糊地咕哝着。 来到营地的大门口,江小龙飞身上马,说声告辞,就打马飞奔而去。 江小龙离开那间房的时候,孙定先还笑着说道:“王大人的这个亲随,年纪不大,还算镇定。先前来的那几个小兵,看见这些羊肉没有不当场吐出来的……” 有人笑道:“他一直低着头,只怕是什么也没看见吧……” 只有坐在上首位置的莫靖明,本来还有说有笑的,此刻却一直低头不语,手中的筷子也停了下来。旁人觉得奇怪,就问他道:“莫大人,怎么了?” 莫靖明嘟囔道:“这个人……我总觉得那眉眼和那嗓音好像……特么的在哪儿见到过……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是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很奇怪的感觉……” “王大人的手下,大人您见的多了,自然熟悉……”有人安慰道。 “不对!”莫靖明遽然起身说道:“这家伙好像是江小龙!” “什么?……”众人都感到很震惊。 “不会吧?是护国公大人?” “立刻派人截住他!”他下令道:“不管是不是,当场格杀!” 一屋子的将官都坐不住了,有人急急忙忙地向外传令。也有人稍有犹豫,对莫靖明劝说道:“如果不是,恐怕在王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吧?” 马上就有人冷笑道:“一个小兵,杀就杀了,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可是……”又有人说道:“万一真的是护国公大人,皇上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莫靖明掀翻了椅子,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门外。 有小兵跑来报告说:那人已经骑马走远了。 莫靖明有些身体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暖烘烘的房间里面出来,陡然被深秋的寒风给吹的。 他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下令道:“点起一队轻骑,追上去杀了他。要快!” “给老子备马!”莫靖明已经等不及集合部队了,抓过亲随送过来的佩刀和弓箭,连轻甲都不等人送来,立刻跳上亲随牵过来的宝马,亲自向营地外追去。 一众将官也乱哄哄地,一边大喊大叫地让立刻集结附近的人马,一边抓过亲随们送过来的兵器,打马紧追莫大人的战马而去。营地里面一片乱哄哄的,人喊马嘶,蹄声杂沓,铁制的兵器和铠甲碰的叮当乱响,气氛十分紧张。 莫靖明骑的是很名贵的宝马,自信追上那个可疑的小兵自然不成问题。但是他沿着官道向北一路急马狂追了十六、七里地,始终看不到一个人影。 在一处高坡上,他驻马前后左右观望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当孙定先带着大队人马赶上来的时候,看见他正阴沉着脸,注视着北方通往天京的官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孙定先气喘吁吁地说道:“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啊?看来还真是有问题。如果他真是王大人的手下的话,不就是回去交个差吗?没必要这么没命地逃啊!” “咱们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莫靖明沉声说道:“江小龙这个人狡猾透顶,诡计多端。他此刻不是在往东就是往西的路上。所以咱们怎么追都不会找得到他……” 这个分析极其正确! 有道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其实是自己的对手。江小龙知道自己的马是跑不过莫靖明的昂贵名驹的,所以他离开战俘营没多久,转过山脚之后就立刻折而向东,骑着马专检荒僻的小路跑。直到远离官道之后,他才反身向着京城的方向冲去。 他知道莫靖明这个人非常警觉也非常的残忍。一旦火气上头的话,他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去。因为一旦莫靖明发现不对劲,一定会使出所有的手段来追杀他的。 莫靖明想通了之后,不禁冷笑起来,说道:“走!跟我一起回京城。咱们兵分三路,到东门、西门和南门的外面去堵他去。他是绕路的,我就不信他的动作会比我们快!” 大队人马立刻启动,蹄声如雷,杀气腾腾地向着京城冲去。 从战俘营回到天京,官道是最短也是最便捷的路。所以,无论江小龙怎么打马狂奔,他始终不可能在莫靖明杀回天京之前赶到。 所以在接近天京城的时候,他再次转向,折而向北,打算从北门进入京城。但是这么做,他所要走的路可就是最远的路了,花费的时间也是最多的。 当然,此时就算是碰上了莫靖明,他也可以什么都不承认,而且还有反过来训斥这家伙一通的说辞。但是,这毕竟是在野外。莫靖明可不会跟你吵架,他只会立刻就提刀杀人。 但是只要是回到了天京,他莫靖明可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没多久的时间,莫靖明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天京南郊。天京城号称四九城,外城总共有九座城门。莫靖明随即下令分兵几路,迅速赶到通往东西南的几座城门前的所有通道上设卡——他们不敢在城门口直接堵人,不然没办法跟守城的官兵们交代,所以只能在城外较远的地方拦截。 结果他们堵了半个多小时,严格盘查了大路上所有的过往行人,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 莫靖明坐不住了,下令道:“走!咱们进城去,找一找这位尊贵的护国公大人。” 江小龙位高权重,莫靖明当然不敢在京城里明目张胆地去找他的麻烦。但是他很想会一会这位护国公大人,亲眼看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听一听他有什么谎话连篇的说辞。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绝不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但是——总要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吧……总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的敌人吧?总要在确定了以后再想想要怎么对付他吧…… 大不了最后,不就是大家撕破脸皮到皇上面前去打官司吗?谁怕谁? 当他纵马赶向护国公府的时候,江小龙还在城外奋力地向北疾行,企图从最北边的城门进入京城——倒不是他有什么先见之明,只是他下意识里觉得,最远的路程才可能是最安全的。 莫靖明风风火火地直奔护国公府。在府邸的门口遇上了刚从里面出来的明阳公主。 无巧不巧,明阳公主也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之后,想办法找了个借口,说是奉父皇之命,要来看一看她所监管的护国公府的改造质量的。 她的本意当然是想要见一见江小龙的。但是等了半天,就是没有见到。 当她悻悻地出府离开的时候,看见莫靖明正风风火火地赶到。本来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过问,况且她还很不喜欢莫靖明这个人,就想上轿离开。 护国公府的管家上前觐见莫靖明,说是江大人一早就离开了,临走时说去的是发改部,到现在还没回来,请莫大人进府稍候片刻,小人这就派人去把江大人找回来。 莫靖明冷笑道:“本官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找江大人问话的,你少跟我胡乱搪塞。快去叫你家大人出来见我,否则的话,本官按抗旨之罪办你,直接把你丢进刑部的大牢里去。” 那管家正要争辩,明阳公主却看不惯了——你谁啊?敢在江大人府上啰嗦?不就是父皇面前的一条狗么。 她把正要跨进轿子里面的一只脚收了回来,施施然走了过去,一边说道:“你可来的不巧。” “江大人一早就去了发改部,此时尚未回来。本宫也是等得不耐烦,不如大人见到他之后,跟他说一声,皇上有事要问他——本宫刚从父皇那里过来,可没听说曾吩咐你什么来着!” 这莫靖明就有些慌神了。他本来就是假传圣意,自然有些心虚,连忙分辨道:“陛下是单独吩咐微臣的……臣这就去发改部找找……” 其实明阳公主也是谎称刚从皇上那里出来的,她也有些心虚。不过由于她的刁蛮任性是出了名的,莫靖明可不想跟她发生什么纠缠,所以只好急急忙忙地走了。 当他赶到发改部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了,只见齐元直正从里面出来,看见莫靖明到访,立刻上前行礼请安。 莫靖明冷着脸说是要见护国公大人。齐元直并不知道江小龙去了什么地方,但是看见莫靖明杀气腾腾地前来,自然也知道不会是有什么好事,连忙说道:“哎呦喂,大人您来的真是不巧,江大人他回府去了。” 第2章 (一七八)大帅去当老师 莫靖明冷笑道:“本官就是从他的府上来,一路上并没有见到江大人。你这老家伙居然信口胡说八道,难道本官就不能治你的罪?” 齐元直硬撑着说道:“大人可是从前门进来的?护国公大人是从侧门出去的,没有见到也是正常,小人不敢胡说。” 莫靖明不耐烦了,呲牙咧嘴地说道:“那你就带我去找。要是让我发现你是在胡说八道,小心我直接把你扔进刑部的大牢。” 他说完就一挥手,几名亲兵就一拥上前,说道:“烦请齐先生带路。我们找江大人有急事儿。” 这就有点儿不给面子,有些用强了。虽然并没有动手,也没有急眉瞪眼的,但是毕竟也有些强势压人了。这一下倒激起了齐元直的性子。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那些亲兵,慢悠悠地说道:“在下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了,要被莫大人绑起来了么?” 莫靖明也觉得这样做是不妥的,连忙呵斥那些亲兵们,骂道:“像什么样子?哪有这样对待齐大人的道理?都给我滚开。” 他挤出一脸假笑来,说道:“确实是皇上找江大人有急事,这手下这几个不长眼的性子急了点,您老多包涵。在下还是要请齐大人千万帮个忙,一起去找找看。” 此时齐元直当然并不知道江小龙到底去了哪里,但是既然对方这时候已经说了软话了,他也就只好答应,带着他们一同往护国公府上走去。 几个人马快,不多时又回到了护国公府。先前那个管家又迎了出来,站在门口,说是江大人刚刚回府,正在更衣用餐,是不是先到书房去稍等片刻,小人去通报一下? 莫靖明不耐烦,瞪着眼睛说道:“陛下吩咐的差事,如何能等?本官现在就要见他。” 说着他就要往里闯,管家急忙遮拦,说是且请稍待,马上通报。 莫靖明大怒,心中只道对方心虚,所以百般推脱,根本不由分说,便要往里面硬闯。众人在迎客厅前的道路上吵吵嚷嚷之间,忽见江小龙从里面信步走了出来,两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说道:“何人在此喧哗啊?” 管家急忙禀道:“回大人,莫大人急着要见您,等不及小人通报……” 江小龙装作才看见莫靖明的样子,双手一抱拳,说道:“哟,原来是莫大人啊?真是稀客!” 莫靖明注意观察了江小龙一下,发现他穿着是家居休闲的袍子,没有扣扣,敞开的袍子里面也是家居的干净衣服,并没有汗湿的样子。 他的脸色虽然有些红润,却也没有汗迹,说话似乎也并不带喘,倒也不太像是刚刚急匆匆赶了数十里路的样子。 莫靖明面带笑容,趋前两步,十分亲热的样子,拱手弓腰行礼,说道:“我可是找了您一天了,哪里都没找到您,看来江大人确实是很忙啊!” 他走近江小龙,为的就是想闻闻对方有没有很大的汗味,同时言语中也带着试探的意思。 他这不闻还好,一闻才发现,对方一身的酒气,顿时疑惑起来:你说这家伙刚刚赶到的吧,他怎么还喝了不少酒似的?这不对啊! 他并不知道,江小龙确实是刚刚从后门赶到府里的,人还没下马就听下人说莫靖明已经是第二次来找他了,现在人就已经到了院门外。 江小龙立刻吩咐管家到前面去挡一挡,随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衣服。 现在肯定是没时间洗澡了,他只好用清水胡乱洗了洗脸和脖子,又狠狠地灌了几大杯凉茶,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随后,他又吩咐下人拿了一瓶二锅头来,先是自己大喝了两口。第三口酒他在嘴巴里面咕嘟了两下,然后一仰脖子,全部喷在了空中,接着他走进那细密的酒水雨中——就像后世洒香水那样,将自己浑身淋了个遍,让酒气遮盖住了自己身上的汗味,然后这才慢悠悠地背着手晃了出去。 江小龙从容淡定地说道:“找了我一天?本王一直都在发改部啊!怎么没见你来?” 这句话登时将死了莫靖明。 他讪笑着岔开了话题,说道:“你咋这么早就在喝酒啊?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了么?” “没有高兴的事儿就不能喝酒了?怎么?您这个刑部大人也管上咱们喝酒起来了?是皇上新颁布了谕旨,不许喝酒了么?” “岂敢岂敢,江大人说笑了……” “您这不也是一身的酒气吗?” 两个人顿时毫无营养地哈哈大笑了一番。江小龙又问道:“莫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来又是想来找我什么麻烦的?” 莫靖明灵机一动,说道:“还不是我那学校里面的破事儿。那些教员们跟我说,学当密探就要学什么密码,可是他们居然没有一个是懂密码教学的。您说这可不是什么大麻烦事儿吗?我这就去跟皇上诉苦。结果陛下说了,有什么事儿找江大人去,他什么都懂。” “您看,这皇上都吩咐了,所以我这不才巴巴的来找您了吗?” 他说的这番话半真半假,学校里面确实向他反映过密码的事情。莫靖明连什么叫密码都搞不懂,也就根本没有上心。现在被江小龙这么突然一逼问,他脑子里灵光一现,马上就拿这件事情来搪塞。 至于皇上究竟说过了什么,这他就可以随意地胡编乱造了。 反正他江小龙也不可能为了这事儿去问皇上的,莫靖明于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搬出来,既吹捧了对方,又马马虎虎算是圆了他刚才所说的,有皇上吩咐的那一番话。 莫靖明假传圣旨,拿着皇上谕旨到处唬人是常有的事,江小龙早就多次看穿。但是他假传的都不是什么大事,既不好当面揭穿,也不好事后去推敲论证,所以他也就懒得去追究。 “原来是这事儿啊?”江小龙听了莫靖明这话,也就马上顺水推舟,假假相信了对方的话,说道:“我当是什么急事呢,还说找了我一整天。我这不一上午一直都在发改部呆着呢吗?” “密码这事没人懂啊!教师们也很着急,说是这门课程还很重要。” “你看……”江小龙一展双臂说道:“我这刚回到家里歇下,酒才喝一半,饭还没开始吃……” “哈哈哈……是在下莽撞了……”莫靖明说道:“走走走,请容在下请客,咱们上天一居去……” 江小龙故作客气地推辞了一番。在莫靖明的坚持之下,他借口说是要换一换衣服,这才终于草草地去洗了个澡。 到了天一居,莫靖明点的是羊肉。 江小龙想起这家伙刚刚还把人-肉称作是羊肉,吃得不亦乐乎,不禁有些恶心。不过他的面色却很平静,只是淡淡地说道:“等下还要去讲课,咱们就少喝一点吧,免得我待会儿上了台就只会胡说八道了。” 莫靖明哈哈大笑道:“江大人您海量,下官还能不知道吗?佩服都来不及!” 酒足饭饱之后,莫靖明打发手下先去学校集合全校的师生,然后这才恭恭敬敬地请江小龙坐上了他的豪华马车,施施然往学校里来。 当他们赶到天京军事参谋统筹学院的时候,大礼堂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听说江小龙大人要亲自来授课,教师和学生们都十分积极踊跃,就连一些后勤的人员都想跑来听一听。 那江大人是什么人物啊?在许多人的心目中那可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啊! 只是这一次的纪律明显好于上一次,整个礼堂大厅里面鸦雀无声的,人们都挺直了腰板,显得精神劲儿十足——看来莫靖明在管理人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上了台之后的江小龙显然有些面色发红,脚步稍显轻浮,明眼人看得出,应该是喝了不少。 他也抱歉地笑了笑,对台下乌泱乌泱的众人说道:“莫大人请我来讲一讲关于密码的事情。他特别重视这门课程——这也的的确确是一门非常重要的课程——莫大人求贤心切,很热情地招待了我一番。所以刚才喝了点酒。如果等下我要是说错了什么话,你们谅解一下哈!” 他的这一番话引来了大家的会心一笑,都觉得这位战神和蔼可亲,并没有高高在上、故作玄虚、故作高深、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关于密码,这里面的学问很深。不过大家不用怕,我今天只讲一点最基础的东西。” “在开始讲课之前,我要对你们先摸一下底。你们当中能从一数到一百的有多少人,请大家举一下手。” “哗!”下面无数条手臂举了起来,如森林一般。 江小龙有些满意。他接着说道:“很好,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哈……那么,能熟练地进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的,有多少人?” 这一下,许多人在东张西望、交头接耳起来,最后还是有大半的人举起了手臂。 江小龙这番问话是不奇怪的。古时候能接受教育的人本来就不多。在江小龙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中,解-放前的民众中绝大部分都是文盲。即使在军队中,初小文化能“识字断文”就算是知识分子了,能讲个故事都被称为“故事员”。 战争年代结束之后,新国家成立,于是开始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扫盲运动,这才逐渐提高了人们的素质。 在古代,能接受教育的毕竟都是家境还不错的少数人。而且他们一上学进行的就是三字经等教育,学习毛笔字,学习吟诗作对才是主要的教学内容。 等到大一点了,学的就是四书五经、圣人家言,至于算数之类的知识,倒并不是教育的主要内容。学习写作文章和处世、治国方略之类的才是正经的。 至于熟练地进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那是商人们的事情吧?所以很多即使是受过一些教育的人,加减多半还马马虎虎,乘除?这是干什么用的?能当官儿吗?能治国平天下吗? 所以当江小龙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人们在热烈讨论之后,才有过半数的人举手。其实这种情况,在其他几所学校其实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虽然这些学校里面挑选的多半都是条件较好的家庭的子弟,而且基本上都是受过教育的。 江小龙看到这种情况以后,对在场的教师们讲:“数学是必须精通的、是重点必修课。如果学生不能及格,那还是不要在这里继续学下去了。” 随后一个问题他是对着教师们提的:“你们有谁是懂得阿拉伯数字的?” 他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了“1\/2\/3\/4\/5”等数字。 他指着台下的学生们说道:“他们肯定是绝大多数都不懂的,那么你们呢?” 教师中有半数人举起了手。古代数学大都是以算筹或算盘进行计算的,记账多半以繁体大写数字为主,阿拉伯数字虽然早就传入了我国,但是很晚才被官方推行,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不是强制要求。 倒是学生中有个别喜欢涉猎其他书籍的,连忙举手说道:“先生,我懂!” 江小龙示意大家放下手来,对教师们说道:“全校普及阿拉伯数字,限定你们一个月之内,人人做到可以熟练使用阿拉伯数字进行四则运算,达不到要求的,清退!将来还要开代数课!” “好了,现在我再问你们一个更高深一点的问题。你们有谁是懂汉语拼音的?谁是能流利书写英格力士语的?请大家举一下手。” 这一下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傻了眼了。汉语拼音是近现代才被发明和推行的东西,只有那些精通中文的穿越者才知道什么叫汉语拼音,至于能流利地书写英格力士语的,也基本都是穿越者。 所以,举手的人寥寥无几。 “好吧……”江小龙笑笑说道:“这个汉语拼音可能比阿拉伯数字要难学一点,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吧。所有的人都要过关,否则清退出学校。至于英格力士语,呃,那慢慢来吧……你们的基础实在太差……” 听了这些话,莫靖明显得兴奋至极。他认为这是江小龙在抖出他自己的真材实料,可以接触到他的天书秘籍了,所以他命令下属认真地做好笔记,回头他也要悄悄地找个教师来,认真地学习这些看起来可能是超级难懂的天书内容。 而江小龙则想起了小时候在学校学习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些大部分调皮捣蛋、经常被老师喝骂的同学,不禁有些莞尔。 问完这些问题以后,江小龙才开始讲最基础的密码内容。他跟全校的学生们说道:“今天要讲的内容虽然非常的简单原始,但是很多人却是根本听不懂的,像是在听天书。” “但是不要紧,你们不用怕。数学基础可以很快就打好,只要你愿意去学。今天的内容你们可以记录下来——要认真记录——将来再拿出笔记来研究,你们就能看得懂了。” “打个比方说:现在我要给你们传递的一句话是:我是江小龙。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啊,要怎么变成最基本的密码呢?那就要从我刚才所说的内容来开始——那么每个汉语拼音字母对应一个阿拉伯数字——现在,我们来把这句话的内容变成数字。” “23\/15\/19\/8\/9\/10\/9\/1\/14\/7\/24\/9\/1\/15\/12\/15\/14\/7。” “怎么样?”江小龙看着黑板上的那串数字,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说道:“没有学过的人就不知道这是一句什么话了。” “但是,学过的人可以一下子就能破解。这就是所谓的明码,那么怎么样变成密码呢?” “我们现在把它变成暗码,比方说,所有的数字全部加个11。这个11,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那么这组数字就变成了:34\/26\/30\/19\/20\/12\/25\/18\/35\/20\/12\/26\/23\/26\/25\/18。” “好了,这下子就变成了真正的密码,不懂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你们的对手都是这个行业里的高手,这种东西根本就难不倒他们。只要他们认真仔细地算一算,很容易就能破解。这种基础密码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小儿科。” “那怎么办呢?那我们就要加大难度,在这组数字的基础上我们加入一个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的方程式,方程式里面要有开方函数之类。那么得出的这样一组数字,那可就有一点点的难度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台下的教师们,说道:“将来学校里面要开这些课程啊。” 他顿了一顿,发现台下无数人都大张了嘴巴,十分震惊的表情。 的的确确每个人都像是在听天书一样,只有那些真正了解这些内容的穿越者才知道他在说的是什么。绝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这简直就是无法理解的鬼东西。 江小龙接着说道:“当然,这些东西在真正的密码大师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哇……”下面一片人声鼎沸。 所有的人都觉得根本没办法弄明白的事情,江大人竟然说是不值一提? 那这里面的水到底得有多深啊? “所以人们又想起了第二种更简便一点,但是难度更大一点的办法。” “同样的是这么一句话:我是江小龙。我们找一本书,这本书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 “打个比方说,第一百七十八页,第五行,第十七个字,有一个‘我’字,那么我们就把这个我字,把它变成数字:178\/5\/17。你到书上一翻,就能找到这个字……后面的内容以此类推。” “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们只要找到同一版本的这种书,我们就能破解这组数字的内容。而不知道这本书的人,你就是给他这组数字,他也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 “这个好!这个好!”莫靖明听的是心花怒放,不由得出声说道:“这个办法真绝!……” “当然,如果你正好也拿着这本书,被别人看见了。他也同样看到了这组数字,于是他也就能破解了。那么怎么办呢?我们还可以在这组数字的基础上,又加进去一个方程式……” “……今天就先讲这么多……”江小龙最后说道:“这些都是相当原始的东西,但是,就算是你们要学会刚才讲的这些东西,那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最后我想说的是,你们不要怕。这些内容只要你们肯学,人人都是能学得会的。但是如果你们不努力去学,那是根本就学不会的,也是注定要被淘汰的。等到将来,你们学会了更多的东西,我们就再来讲一些更高级的密码学问。诸位同学,诸位老师,我们共同努力吧……” 江小龙忽悠了一大通,学校里面反响强烈。有的学生感到极度畏难,立刻就萌生了退学的念头。但是大部分学生则心潮澎湃,觉得这是江大人的真功夫、真学问、真秘籍,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它学好——江大人也说了嘛,只要肯学,就一定是学得会的。 到时候我们可就是江小龙的亲传弟子了啊!!! 在很多学生的心里,他们已经认定自己就是江小龙的得意门生了,而不是皇上这个名义上的校长、更不是莫靖明这个所谓的副校长。 莫靖明也被讲课的内容所激动,说这个当间谍什么狗屁玩意儿的,还真是特么的有这么多好玩儿的东西啊? 直到江小龙走了之后他才忽然想起来:“码的,老子是不是被带偏了?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特么的跑到老子的战俘营里刺探情报的内个家伙啊?……绝对是,这小子这么精通这类活计。他特么的自己就是一个间谍……” 想到这里他就心又凉了半截——皇上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那还了得?他老人家现在本来就比较麻烦,毕竟现在还在跟那帮洋鬼子们在谈判嘛! 第2章 (一七九)爆炸案 陛下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那肯定是要雷霆震怒的。但只要别的人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帮老子遮掩遮掩的。 但是如果是江小龙知道了这个情况的话,那可说不准皇上这小子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莫靖明了——毕竟,虐待战俘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公开的——这要是让洋鬼子们给知道了,那保不齐谈判立马就会破裂,战争将会马上重新开始。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皇上非特么要砍老子的头不可…… 忧心忡忡又疑虑重重的莫靖明又跑去见了王景昌,证实了王景昌今天并没有派人去战俘营找过他——那家伙果然是假冒的! 于是莫靖明再次赶回了战俘营。下令官兵们在营地外面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很快,他们果然在营门外不远处的一处草堆子的下面,发现了一些专门用于化妆的各种物品。 莫靖明拿着那堆化妆用的物件,颠来倒去地反复端详,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 他最后得出结论:“这个间谍很熟悉王景昌跟孙定先之间的关系,乔装打扮,从容淡定地深入虎穴,并且不露声色地刺探到了最机密的情况,然后溜之大吉……最诡异的是,他一出了战俘营的门就彻底地消失了踪迹。无论老子撒下多么大的天罗地网,死活就是找不到他……”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作法,那肯定是江小龙这家伙……如此严密的伪装和周密的布置,也只能是他了……” “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要亡羊补牢……”想到这里,莫靖明立刻下令:“从现在开始,战俘营里禁止一切虐待战俘的行为,一旦出现非正常伤病或者死亡的,立刻追究到底,并且严惩不贷!” “另外告诉他们,凡是有人问起关于虐待战俘之类的任何事情的,就说完全没有,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其他的话,一句都不准多说——哪怕是皇帝问起来,谁特么的乱说话的,老子杀他九族,再加九族!你们放心,就算被关起来了,只要你不说,老子自会想办法把你给保出来的,而且事后还会有重赏!……” 至于有人提出,说战俘营里的战俘们乱说怎么办?莫靖明说:“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咱们吃肥羊的事情他们又没证据,他们顶多说我们有些人不小心揍了他们,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情,谁叫你特么的当战俘呢?老子顶多抓几个当兵的来训斥一通就好了,还能怎么样啊?” “……至于失踪了个把人嘛,这么大的战俘营,老子又不懂他们的名字怎么写,鬼知道他们跑哪里去了……说不定是他们自个儿越狱,逃出去了呢,这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去?咱们帝国的领土大的要死要活的,鬼知道他们藏哪里去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莫靖明又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问题是,他江小龙死活不认账啊!老子特么的又没有任何的证据,说他刺探过老子的战俘营,他要是抵死不认,那怎么办? 就算认了,那又能怎么办?他可是护国公,你还真敢公然对他动手啊? 就在莫靖明发愁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江小龙也是愁眉苦脸的。 他发现了战俘营里的天大的秘密,这事儿不能不管。但是怎么管? 莫靖明有皇上做靠山,深得陛下的宠信,咱们只是看见了,又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莫靖明肯定抵死不认。而且这家伙极其精明,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没看出破绽来,他却像是警犬一样地嗅出了极其微弱的气味——这对手太厉害了! 他不仅立刻率领大队人马追了出来,而且还一直追到了京城。只是他江小龙不仅神机妙算,而且运气还相当的不错,十分从容地化解了危机。 莫靖明死活找不出江小龙的问题来——他也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无法断定深入他们营地的那个探子就是他江小龙。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就算你江小龙把这件事儿揭给露出来了,也没用。没有证据就没有人会承认!皇上别说支持你调查了,他只要听到了这消息,就不可能会高兴!——估计整个朝廷都没有人会高兴。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人会关心阶下囚的死活问题。 联军代表倒是非常关心这件事,但是估计每个青龙帝国的人都会问他江小龙一句:“您哪边的?您到底还是不是咱们青龙帝国的人了?” 这个局面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是麻杆打狼。 麻杆很脆弱,估计连麻雀都打不死,怎么能去打凶猛的饿狼? 但是狼它也犯嘀咕啊——这个人拿着那么长的一根武器,怎么去惹? 就在江小龙还在琢磨这个事情该怎么办的时候,他自己的地盘先就出事了。 就在他刺探战俘营之后的第三天的夜里,天京皇家兵工厂突然发生了爆炸事故。剧烈的爆炸冲击波使得爆炸地点周边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都被夷为了平地,包括放置火药的仓库、实验室和教室在内的许多建筑物都被完全摧毁。十多里之外的人都能感受到强烈的震动,一些熟睡的人们还以为发生了地震。 爆炸还引发了火灾。所幸在张宝庆等人的日常主持下,厂里面的消防措施还算得力,不仅爆炸地点周边的可燃物不多,而且消防器材到处都是,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爆炸是发生在当天的午夜时分,兵工厂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在远离爆炸地点的地方睡觉。仅有三个值班人员死于这次事故,另有十多个人不同程度地受伤,包括正在厂里的张宝庆。 他昏迷不醒,被首先送往了天京医院。随后在皇上的旨意下,他又被送到了太医院进行治疗。由于他暂时还不省人事,所以还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对于这次爆炸事件,皇上十分震怒,当即传唤了厂里面的高大兴和负责安保工作的刑部尚书莫靖明。要求他们彻查此事,必须要有个交代。随后,皇上指示赵吉财和江小龙两个人也介入了调查行动中,赵吉财被任命为调查该案件的总负责人,江小龙为副。 在当时,爆炸发生的半个小时之后,江小龙就已经赶到了现场,并立即进行了仔细的勘察,还讯问了厂里的许多人,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怀疑这是莫靖明搞的鬼,为的是搅乱局面,并且警告他江小龙。但是怀疑归怀疑,他苦于没有证据。 朝廷的调查行动雷厉风行。三天之后,赵吉财就拿出了一份调查结果,说是有工人想盗取枪支和弹药,企图拿出去好卖个大价钱,结果不慎引发了爆炸。那个盗窃的人也在事故中被炸死了。 调查结果有多份证言作支持,言之凿凿,铁证如山。皇上严词训斥了高大兴和莫靖明等人,说他们监管不力。要求他们今后加强管理,杜绝今后再发生此类事故。那名据说准备盗取枪支火药的工人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家人也受到了株连,被全部当街斩首示众。 这件事就这样结案了。 结案后的第三天夜里,周王亲自拜访了江小龙。与以往的奢华铺张不同,周王这次来访十分的低调。仅有两辆看上去非常普通简陋的黑色马车和几个跟车的仆从。他们是从设在小巷子里的角门进入的护国公府。 “王爷深夜造访,在下惶恐之至!不知王爷有何见教?”江小龙没有过多寒暄,就把对话直接导入了主题。 “我对你的处境感到有些担心!”周王也没有过多的客套。他甚至没有称呼自己为本王之类的,而是用平易近人的语气来说话,让人不禁产生一些推心置腹的诚恳感。 “这桩爆炸案其实是一个阴谋。他们是针对小老弟你的。” “皇上已经结案了。”江小龙镇定地回答道:“调查和审理的整个过程在下也都亲自参与了。所有的审讯及其供词我也全都看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你信么?”周王一边微笑着说话,一边指示下人们从第二辆马车上搬东西。很快,名贵的酒水和各种装着山珍海味的食盒被端了上来。 所有的食物都是热气腾腾的。马车上有煤炉,可以让食物都处在保温的状态。 “一边吃,咱们一边说。”周王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也示意江小龙撤下他的人。 酒过三巡,周王淡淡地说道:“其实啊,小江大人有所不知。其实另有一份这一事件的调查报告,在军机处放置最高等级机密文件的麒麟阁那里。据说那份东西才是真相。里面有那些保守势力的老家伙们的建言——或者说是对付你的一些……计划——不过这玩意儿我是看不到的。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份东西,皇上还批注了。” “这跟我有什么很大的关系么?”江小龙淡漠的反应让周王有些奇怪。他搞不清江小龙是真的不怎么关心这件事情,还是装的。 很可能是装的——他想。因为江小龙并不想跟任何派系势力有什么瓜葛。 “那份东西的矛头直接对准了你。”周王受到江小龙的感染,也表现得十分淡然。 他接着说道:“不过,这份东西讳莫如深,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到。而且麒麟阁这地方,虽然说稍微有点偏僻,但仍然是在皇宫里面。” “没有皇上的许可,没人能进到那麒麟阁的里面去。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是并不希望你去送命。那里是龙潭虎穴,戒备森严。没有人能混得进去。你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 “那你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来来来,尝尝这道菜。”周王没有回答江小龙的问话,而是用手中的筷子点了点桌上的一道菜,说道:“看你尝得出这是什么不?” 江小龙尝了一下,很好吃,却尝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周王哈哈大笑说道:“这是茄子。在经过了一百多道工序之后,你根本尝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江小龙震惊于周王的奢华,一道茄子都花这么多的功夫,简直是巨浪费时间。 紧接着周王又指向了另外一道菜,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小龙见那盘子里装满的是像瓜子一样的东西,但显然是肉食,绝对不是瓜子。于是摇摇头说道:“在下见识短浅,尝不出是什么来……” 周王得意地笑道:“这是炒鸭子舌……” 江小龙十分惊讶。这么大的一盘子鸭子舌,那得杀多少只鸭子才能炒的出来啊?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好几百吧?只为了吃一盘炒鸭子舌? 但是周王却不再谈论茄子和鸭子舌,而是又回到了正题上,说道:“我想说的是:这天京城里有许多人,一直都在想着要怎么对付你——他们想要你的命。因为你的改革触犯了他们的切身利益……”他大咧咧地敞开了衣服的前襟扣子,喝干了杯中的酒,继续说道:“而我,是你的朋友……” “虽然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但是我和你神交已久……战争时期,我就天天都在关注着关于你的消息,也很想结识你这样的俊才……因为我特别清楚,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是国家能够富强的希望。你和你的那些穿越者朋友们,都是上天赐予青龙帝国的宝贝。” “你们,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 最后这句话,周王说得很诚恳,表情很严肃。江小龙则默默无语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由周王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应该不是陷阱。如果是赵吉财、骆荆山等人假装无意间透露出来的,那才是陷阱。这是两个敌对的势力…… 那么,有必要冒险要去看这份东西吗?——其实周王透露这个消息,虽然他一再警告很危险,但是绝对也有怂恿他去冒险的意思在里面。 至于朝廷里面很多人想对付他江小龙,这个是必然的! 问题是,他们目前只是想针对我一个人呢?还是敌视所有的穿越者?包括针对和抵制包括穿越者在内的、整个的改革计划……他们是一步一步地来,还是准备现在就全面摊牌? 周王走了之后,齐元直陪着叶剑飞来了。 “来来来,正好有许多的好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江小龙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你们都坐下吧,陪我喝两杯……” 叶剑飞爽快地坐了下来,齐元直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恪守着拘谨的上下级关系,不客气地也跟着坐了下来。这让江小龙觉得他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 周王虽然带来了很多的食物,但是他本人却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只是这山珍海味还实在是带来得太多了,不吃也是浪费。 叶剑飞听齐元直说过周王刚走,于是笑着说道:“他排场大,走到哪里都是铺张浪费的。他倒是大方,这么多的好东西随意乱丢。也正好,咱们帮你消灭了吧。” 三个人一边吃喝着,一边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剑飞忽然感叹一声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江小龙看了他一眼没作声。齐元直便问道:“你是说京城的时局?” “暗潮涌动……”叶剑飞点了点头说道:“目前天京城里及其周边,朝廷尚有数十万的军队,但是我明天就要带二十万兵去渝川港。” “据王云海王大人说,那里本来应该是在本月撤出的联军舰队,如今非但没有撤走,反而还有增兵的迹象,他们的兵船和运输船也增多了一些。” 王云海是兵部尚书,叶剑飞近日已经被调到了兵部。渝川港是京城东部最大的一个港口。战争中,青龙帝国朝廷的部队曾在渝川港重创联军的舰队,史称渝川港大捷。 江小龙有些奇怪地问道:“联军不可能会是想要重启战端吧?” “王大人说有备无患,让我过去,加强那边的防卫力量。” “那也轮不到从咱们京城里调拨部队过去吧?”江小龙又问道:“原先在京城及其周边不是还有两、三百万的大军吗,怎么现在只有几十万了?” “战争刚一结束,陛下就说要大幅度地裁撤军队——朝廷养不起,也不需要。”叶剑飞解释道:“王云海大刀阔斧,所有在战争时期临时组建的部队,一律就地解散。原不属于京畿一带管辖的朝廷部队,一部分裁撤,其余的全部撤回各自的原属地。” “经过这么一折腾,京城内外目前大约还有五十万的军队。” “为什么从京城调拨部队到渝川港去?离渝川港近的地方不是有很多的部队”江小龙还在问这个问题。 “搞不清楚,王大人的命令,谁去问他?” 齐元直插话问道:“叶兄刚才说暗潮涌动,什么意思?” “我私底下听说,王大人的嫡系都有些情绪,说是新式步枪造出来以后,应该先装备给他们——这个你们应该清楚啊……”叶剑飞说道。 江小龙点点头说道:“眼下步枪还没造出几条来,伸手的人倒是数不胜数。好像我们兵工厂马上就能造出几万条枪来一样……” “前两天,皇家兵工厂却又莫名其妙地被炸了,几乎处于瘫痪状态……而且我到了现在还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朝廷已经有定论了?”叶剑飞问。 江小龙没吭声。 齐元直说道:“谁都想要枪,这不是很正常么?叶兄怎么说暗潮涌动?” 叶剑飞看了他一眼说道:“王云海跟他们不对付。现在京城里的军队基本上就是隐隐的两个派系。我属于中间派,跟他们谁都不靠近,然后我就被调了出去,带的兵却大部分是原先王景昌的下属。这里面的文章,我觉得有点意思……” 江小龙和齐元直都明白:叶剑飞说的第一个“他们”,指的是骆荆山、赵吉财、王景昌以及莫靖明这帮人。除了赵吉财,其他几个都是原先靖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的死党。 至于赵吉财是什么人,原先跟皇上是什么关系,江小龙到现在也没整明白,但是他也不太关心。 而至于叶剑飞提供的这个情况,如果是属实的话,那确实是有一点问题的——江小龙和齐元直都听得明白。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所有的裁撤和调动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如果深究的话,里面的含义只怕相当的不简单。 “你怎么认为他们是两个派系呢?”齐元直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云海以及军方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旗帜鲜明的拥护改革派。他们似乎都以江大帅为偶像。而其他那些人,则是持完全相反的态度。” “你现在不是在跟我一起喝酒?”江小龙笑道。 叶剑飞摇摇头:“他们情绪激烈高涨,一副谁不服就干谁的架势……我不认为应该采取过激的行动……但是他们似乎对于他们两派之间,都已经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势……刚打完仗,和谈还没有结束,这个国家不应该这么折腾……” “王云海是周王的人么?”齐元直忽然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叶剑飞摇头道:“从表面上看,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往来……” 叶剑飞走了之后,江小龙和齐元直还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 江小龙跟齐元直发起了牢骚:“我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想过早去触碰帝国那庞大的官僚体系——因为那是一个非常有能量的阶层。” “他们维持了整个国家数千年的运行。过早触碰他们的利益,会遭致相当强劲的反弹。” “但是没想到,竟然有不少人打着拥护我的旗号来进行派系斗争,另一些人则以反对我为己任……他们甚至还愈演愈烈,都到了想要动用军队的地步了——尽管这两帮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根本不知道我想要改革什么,希望达成什么样的目标。” 第2章 (一八零)戒备森严的麒麟阁 齐元直一阵无语。 江小龙想了半天,说道:“搞不好局势要恶化。我看皇上那里,态度恐怕也是一直摇摆不定的……” “你这样……明天一早你去一下韬光寺,亲自去,任何人不要带。把高云翔的那幅《江山万里图》送给住持宏道禅师,就说是我捐赠给寺院的……” 齐元直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名贵的画,大帅您就捐赠了?” “就是因为名贵,所以不能留在我这里。我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也不想落什么把柄给他们中的任何人。韬光寺历史悠久,天下闻名。放在那里,恐怕是这幅画最好的归宿了……” 齐元直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明白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说道:“还有一把扇子,也是高大师的墨宝,上面写着‘穷尽方可入道’的……这怎么办?……” 江小龙想了想说道:“这把纸扇不适合拿去给韬光寺……你这样,京城有个比较活跃的樱花帝国商人,名字叫做铃木秀奈。你去找找他。也是亲自去,一个人都不要带。就说这把扇子是那天跟伊藤美静女士下棋的那个少年棋手的,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那他如果问,为什么要送他这把扇子呢?” “你就说是我叫你送的,原因没说,所以你也不知道。” “要不要跟他说,这把扇子很名贵,题字的人、拥有的人都很出名?” “不需要!他是一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生意做得很大,人也精明。他自己会去想办法寻找答案的。” 第二天,江小龙闭门谢客,也没有去发改部,只是让齐元直和两个助理对外说,他有些不舒服,需要在家静养。 在这之后,他果真一整天都在家里呆着。吃过晚饭之后,他就吩咐下人们说,他需要休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准来打搅他。 自天黑下来直至黎明,他的房间始终没有任何的灯-火。 睡到午夜时分,江小龙起床开始给自己化妆——上次被莫靖明怀疑,并不是他的妆画得不够好,而是莫靖明在认人方面的确是天赋异禀。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是一直跟随着他江小龙的齐元直都未必能一眼就看穿,但是莫靖明却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他的可疑之处。 虽然房间里面没有点灯,但是窗外皎洁的月光对江小龙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对着前段时间蔡司公司专门送给他的一面玻璃镜子,仔细地画好了妆,然后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在万籁俱寂的浓重夜色里,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护国公府。 皇宫的城墙很高大,凭体力是很难把飞爪丢上墙头的。好在江小龙早就清楚这些情况,他今天差不多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为这个做准备。 他的飞爪很轻便,绳子也是他自己准备的——用仔细剪裁的极为细小的棉布条编织而成,轻便小巧,还很结实。 登墙的地点他早就看好了——倒不是他早就想要潜入皇宫,而纯粹是出自他的特工本能使然。 平时在京城里面到处走动的时候,他在完全无意的情况下,就曾注意过皇宫围墙各处的情况——走到哪里都会留意四周的情况,这是一名专业特工的必备素养。今夜,他所选的地点是最为安静的一处地方,而且在这个时间段里,月光刚好照不到这里,墙下一片漆黑。 他用手弩把飞爪射上了墙头——飞爪虽然是铁制的,但是整个爪头都被布条完全包住,所以在搭上墙头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皇宫他来过很多次,虽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去过——这么大的皇宫,就算是住在里面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全部走过。但是至少许多建筑物的大致方向他还是搞得清楚的。 皇宫里面戒备森严,不仅外围有巡夜的带刀侍卫、固定值夜的岗哨,还有一些固定的暗哨。不过很久以来,皇宫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所以这些布置措施大多是形式重于实际。这对于前世就是专业特工的江小龙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麒麟阁虽然说起来很可怕,但是在江小龙的眼里,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没多久,他用两根自制的铁丝,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了麒麟阁大门上面的那把大铜锁。 他进去以后就从里面打开了一扇窗子,又从窗子里面翻了出来,把铜锁重新锁好。 然后他再次翻窗进入了麒麟阁,把那扇窗户虚掩得完全看不出来。 这么小心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个地方很可能会有巡夜的人没事进来看看,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是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 麒麟阁里面相当的整洁干净,大厅和各个房间都飘荡着书香气和檀香的香味。 并不需要翻箱倒柜地到处寻找,两份调查报告就摊在办公用的那个大案几上。江小龙在桌子底下点了一盏油灯,有桌子的掩护,窗外是看不见这里面的微弱的灯光的。但是他却能看清楚卷宗里面的内容。 两份报告中,其中一份是江小龙见到过的、也是对外公开的那份调查报告;另一份则显然要厚重很多,看来就是周王所讲的那份绝密报告了。 在那份案卷里面显示:爆炸案真正的操作者实际上是莫靖明手下的一名裨将。而案发现场死掉的那三个人则是无辜的。做过尸检的仵作表示:这三个人的胃里面都有大量的酒菜,应该是被灌醉后再弄到现场去的。 厂里面的技术人员的供词则证明:火药仓库里面的物资都是分散堆放的,即使发生爆炸也应该是连续性的爆炸,而不是轰然一声巨响之后,就全部炸完。 这就表明,爆炸之前是有人将物资集中堆放之后,才点的火。 而这些证人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说实话,因为他们是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的。 但是赵吉财随后对他们进行了秘密审问和严刑拷打,并以他们的家人安全为要挟——当然,这些人在交代完之后,也一样逃不过被秘密处死的下场,包括他们的家人。 这份不对外公开的报告里面,内容非常的详细——江小龙没有时间把它们全都看完,但是大致的意思他都已经了解了——显然,赵吉财也是想抓住莫靖明的把柄。江小龙猜测,他可能也是想更好地掌控这个羁傲不逊的家伙。 在报告的最后,赵吉财建议对莫靖明进行秘密的审讯。 但是皇上却批注了一句话: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爆炸兵工厂这件事,显然是莫靖明针对江小龙的。然而在调查的过程中,却被赵吉财给顺手抓住了莫靖明的把柄。而皇上却不动声色,表示谁也不要再深究了。这其中的含义有些意味深长,江小龙一时间还没有理得很清楚。 他在麒麟阁呆了仅仅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个黑影已经悄然走进了大院——是皇城司的正都知樊振庭到了。 樊振庭是大内中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绝顶高手。本来一般来说,巡夜也没他什么事,只是今天夜里喝了点酒睡不着觉,闲得无聊他便随便地到处走一走、溜达溜达的。 樊振庭地位尊崇,所到之处所有的守卫和巡夜队伍都对他毕恭毕敬。但是不管谁跟他行礼,他都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对任何向他行礼的人都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 当他进入到麒麟阁空无一人的内院的时候,突然间就停顿了一下。 夜色中他四下里望望,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发现,万籁俱寂,一片黑暗。但是,他忽然间就像是警醒的猎犬一样,放慢了步伐,提起了精神,随后便让自己的脚步声变得毫无声息起来,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移动的鬼影一样。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毫无声息、戒备森严的麒麟阁里面,已经有了入侵者。 樊振庭走到了密库的门口,大门上的门闩是拴住的,门锁也是锁住的。但是这瞒不过他。作为一位掌管四九城镇抚司十余年的大内高手,他自信,从来就没有人可以瞒得住他。 踌躇片刻,他决定设伏。于是他静悄悄地像个影子一样地移动到了院子当中一棵大树的后面。这里距离密库那紧锁的大门大约有十多米远。 片刻之后,江小龙从一扇紧闭的窗户里面翻了出来——他也是极其警觉的一个厉害角色,出来后他的两脚刚一落地,他就觉察到:不好!有麻烦了! 他站住了脚步,四下里打望。皎洁的月光下什么都没有,一片骇人的静谧,除了微风吹过,树影摇动,只有墙角的什么虫子,正在发出微弱的呻吟。 什么动静也没有。但是江小龙知道:一个巨大的危险就在这静谧的院落当中。他踌躇地四下里望着,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无法知道那个可怕的敌人究竟躲藏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闪到阴影里蹲下身子,屏息静气地四下张望的时候,距离他左侧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后面,悄无声息地走出来了一个人影。 此人背着手,十分悠闲地用一口京片子说道:“本想悄不蔫地就让您这么走出去。等您出了这院墙,我再喊这么一嗓子,那外面的天罗地网就能轻轻松松地就把您给收了。但是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警觉的——可以啊,兄弟!” 不要说是普通人,就是朝廷几乎所有的高官,没有皇上的许可,轻易也是走不进这座大院的,所以樊振庭在等着他走出这个院子。 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这周围夜色里的宁静,显得非常的不和谐,同时也非常的吓人,非常的有震慑感。 江小龙没有理他,也没有动。他的前世是一个专业特工,非常精通搏击。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虽然不认得樊振庭,但是仅仅只瞄了那人走出来的样子一眼,就已经知道,这个家伙非同小可,十分的危险。 更何况,在自己如此小心谨慎的情况下,对方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潜入,而且还能无声无息地打起了埋伏,可见这个人是真的很不一般。 但是江小龙也只看了这么一眼就不再看他了。他此时只是在非常仔细地打量着四周,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 樊振庭倒是大大咧咧的,满不在乎地说道:“别费时间到处瞎看了,没人儿,这就我一个。” 樊振庭根本不在乎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也根本不在乎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这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折磨致死的可怜虫。 但是就在他非常自信地说着这话的时候,江小龙突然像是离弦的箭矢一般,原地蹦起,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远离樊振庭,并冲向了右侧离他自己最近的那一堵院墙。 江小龙知道这是一个他根本无法斗得过的高手——这家伙比之吴浩雄,比之他见过的所有的将军的武功都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江小龙虽然前世精通近身格斗,但是现在的身形还只是一个小孩儿,在力量和速度等等各方面的身体条件上,他还不是对方的对手。 所以,樊振庭就像是一座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巨大高山,难以跨越。 但是他不能束手待毙! 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听这个人在废什么话。求生的本能令他撒腿就跑,并且发挥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冲刺速度。 他这突然一跑,樊振庭也跟着动了起来。他没有去追江小龙,而是跟他平行一致地跑。 虽然江小龙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但是樊振庭却姿态从容,彷如闲庭信步一般,甚至连脚步声都很小,似乎根本就不费力气地穿梭在大院中的树林子里,跟鬼一样的没有声音。他之所以没有紧追江小龙,一是自信这小子根本就跑不掉,二是经验使然。 对于一个一辈子都处在追捕猎物之中的超级猎手来说,樊振庭的经验无疑是丰富无比的。根本就不用想,他就知道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怎么追捕猎物才是最有效率的。 这个大院十分宽阔,树林密集,而这个猎物跑的很快。如果直追猎物的话,这个猎物很可能就会采用突然转向的方式来甩开跟他的距离。但是只要保持平行,任你怎么转向,都可以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而不必费心去考虑你打算怎么跑。 只要出了这个林子……我说小子……他心想,墙外可是到处都是岗哨和巡逻队啊!你小子插翅难逃!就算是你现在立马变成一只苍蝇,你也是不可能飞得出去的啊…… “我看你小子费劲吧啦的,还能跑出什么花样来……”樊振庭正这么唠叨着,突见江小龙遽然间倾斜身体,来了个漂亮的急转弯,几乎毫不减速地从直线奔跑中来了一个大于直角几乎有一百八十度的急转。 在这个突然转向的动作过程中,江小龙的身体倾斜得非常厉害,整个人跟地面形成了一个差不多三十来度的锐角——就如同急转弯的摩托赛车一般。 眨眼之间,猎手和猎物之间吊了一个个儿,江小龙反过来高速杀向了樊振庭的侧面。 樊振庭武功高强,但是绝不莽撞。一看见对方杀气腾腾地直扑而来,他连忙也是一个急转身,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正面迎向江小龙,同时还在大踏步地侧转身体,并同时开始脚步后撤,跟对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警惕地注意着江小龙的进一步动作,好整以暇地随时准备将对方一举拿下。 ——他这反应绝对的职业,就如同正在追捕羚羊中的猎豹一般。就像是被追急了眼的羚羊,在企图孤注一掷地发起反冲锋的时候,猎豹所做出的反应也是一模一样的。 这种后退可不是示弱的反应,恰恰相反,猎豹作出这样的反应,是要进行一次必要的身形调整,以便在躲避对方犄角的同时,找到可以下嘴的攻击部位之后,发起致命的一击。 但是江小龙并不是一只有犄角的羚羊。他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在高速猛冲向对方的过程中,他的手中悄然已经抬起了一把轻便连射手弩——这是他在战场上多次使用过的保命利器。 此时如果有人在旁观的话,一定会惊讶地看见,在昏暗的夜色下,江小龙正在如离弦之箭一般,向他的对手直扑而上。 他的目标是黑色礁石一般恐怖而又强大的对手。樊振庭却如太极大师一般,包罗万象、兼容并蓄地准备迎接着扑向自己的这波澎湃巨浪的滔天能量。 就在这下一刻,只听“嘣嘣嘣”,一阵轻微低沉的弩弦连响,七、八支劲急的弩矢如雨点一样扑向了樊振庭的面门。夜色中,这些又快又急的弩矢几乎是看不见的,而且速度奇快,眨眼之间,就已经射到了樊振庭的眼前。 危急中,樊振庭一个极为漂亮的扭身弓腰,与此同时两腿呈弓步岔开——其动作幅度之大,几乎成了一字马——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在惯性的影响下迅速地后撤着。 这个躲闪动作完美至极,几乎在樊振庭躲闪的同时,只听“噗噗噗”一阵轻响,所有的弩矢全都打在了樊振庭身体侧后的一些树干上。 江小龙攻的漂亮,一般人根本躲不开。但是樊振庭躲闪得更漂亮,千钧一发之际,他居然在极近的距离内,闪过了所有的弩矢——这一回合的较量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内就完成了。 这一回合的攻防发生得极快、极隐蔽而且极其突然,几乎在一眨眼之间就发生完了。 而且这一回合的攻击,也充分体现了江小龙的极度阴险和极度的狡诈。在如此昏暗的夜色之下,发起这么隐蔽而又急速的攻击,按常理来说,随便换个什么人,估计百分之百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被江小龙给当场射杀了。 不要说换个人来与江小龙对敌,即便是此时有人站在旁边看的话,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在当时都不知道在这一瞬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实在是太快、太突然了。 然而,如此百击必中的手段竟然都被躲过了,可想而知樊振庭的厉害。这也严重摧毁了江小龙打败对方的自信心。在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手段能够战胜对方。 在这一轮的较量之后的那一瞬间,他几乎都要绝望了。 如此强大的对手,不是他所能战胜的。 然而生活还在继续,刚才所发生的那一瞬间,只是这场激战的第一个回合而已。 此时的江小龙不能停下来思考,他必须硬着头皮继续全力冲向对方,跟这家伙打下去,否则的话他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夜闯麒麟阁是死罪,而像樊振庭这样的人,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的。 此时的樊振庭也在内心里感到非常的惊讶。从对方启动逃跑到此时,不过是十秒钟不到的时间,但是江小龙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讶异。直到最后江小龙暗中突发的那一次偷袭,如果不是樊振庭经验丰富、身手敏捷的话,他此时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真是个阴险透顶的家伙啊!” 这个念头在樊振庭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他来不及感慨,只能打起精神来,准备应对江小龙的垂死挣扎——是的,在他的眼里,无论江小龙多么的狡诈和凶残,最终必然还是会被自己手到擒来的。樊振庭有这个自信。 躲避弩矢的动作让樊振庭减速下来,并且还要重新调整身体的状态。江小龙在一击不中之后,他就已经毅然决然地甩掉了手中的连弩,毫不减速地继续冲向对方。 他不能把手弩当作是武器甩向对方的面门,因为对方绝不是一个一般的人。这种低下的攻击手段不仅不会奏效,说不定还会被对方反过来所利用。 第2章 (一八一)生死相搏 江小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必须要跟对方来一个近身了断——哪怕是打不赢,也必须要打下去——虽然对方是一个大高手,但是,要想不欺近对方就想着能顺利逃脱的话,这种结局只能是小孩子的童话,连想都不要想。 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不是很厉害吗?那咱们就赌一个生死吧! 夜色下,两个人影瞬间就贴合在了一起。江小龙的手上多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 这把匕首的刀刃部分是漆黑的,因为在来之前,江小龙已经在上面仔细地抹了一层油墨,以防月光或者灯光反射出它的刀光来——而且这种油墨还会严重污染伤口,造成对方极大的痛楚,形成接连不断的后续伤害,甚至会造成将来的无法愈合。 尽管江小龙准备充分,出刀的隐蔽性很强,但是樊振庭的眼光异常锐利,江小龙的几次劈砍突刺都被他给格开了。江小龙再次挥刀杀出一套组合突击,出招极其凌厉、刁钻,然而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在速度和力量上无法与对方相比。 其实这两个人都是近身格斗的专家,在技术上谁也不比谁差。但是在这种近身格斗的情况下,体力、速度等身体素质条件,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对付一般的普通人——比如说像是清树湾村的赵大虎这样的莽汉。他虽然身高体壮,四肢发达,但是头脑简单。对于近身搏击这样的事情,他完全就是一个门外汉。所以江小龙对付起他来,那简直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再来两个也照样能按在地上锤。 但是樊振庭可不一样。到目前为止,他是一位江小龙两世以来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家伙,没有之一。在他的面前,江小龙就算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也没有什么胜算。对战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江小龙就已经完全落了下风。 经过极为快速的几个回合的搏斗,樊振庭打掉了江小龙的匕首,完全控制住了江小龙的右臂,并迫使他弯腰九十度,单膝跪在了地下。 江小龙已经被制住,樊振庭十分满意地准备扭断对方的胳膊,好彻底地结束这场战斗。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左大腿上传来一阵刺痛。 由于江小龙被扭曲的身体遮挡住了樊振庭的那条腿,他一时之间还搞不清对方是用什么刺伤了他——但是不要紧,不过一点小小的刺伤而已,能有多大的事? 他甚至有些恼怒,不仅想立刻狠狠地折断江小龙的右臂,而且还要挖出他的眼珠子,然后直接把他暴揍到连他的老妈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如遭重锤一般,狠狠地一颤,紧接着他就感到浑身突然间失去了力气。随后他的双手就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江小龙的胳膊。只见他仰面朝天,脚步踉跄,眼球突出,样子极其的恐怖。 随后他伸出双手,茫然地想要抚摸自己的脖颈,但很快又无力地放了下来。紧接着他跪倒在地,眼神涣散,瞳孔放大,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嗬——嗬——”的可怕的低沉吼声。 江小龙轻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直了身体,甩了甩被扭痛的右臂。他的左手握着一支短小的弩矢——他两条腿的外侧上还紧紧地绑缚着好几支这样的弩矢。 在来之前,江小龙的确是做足了功课的。他这次夜行,在身上所携带的弩矢的箭头上,短刀匕首的刀刃上,全都涂有一种剧毒的药物——这些药物是从栗桉树上提炼出来的。 这种树只有墨南省有,它所分泌的树脂中含有类似氰化物的毒素,能见血封喉。 这种毒物只需要有一点点能进入到人的血液里面,就很快能随着血液的流动而直击心脏。 当初在墨阳城保卫战中,这种极其稀有罕见的毒药,在江小龙的精锐神箭手们的手上发挥出了很大的作用——虽然客观的说,在战场上,这种涂有剧毒毒药的箭矢不可能起到战略上的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在许多关键的情况下,它们还是能起到非常重要的战术作用的。 虽然江小龙位高权重,但是像放在麒麟阁里的这种和他本人密切相关的调查报告,只要皇帝不想给他看,他就怎么也不可能拿得到。既然如此,江小龙于是就决定孤身犯险,一探究竟。 为了这次行动,他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不仅浑身带了各种涂了毒的利刃和短弩矢,他甚至还带了两把手枪。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想动用手枪的。 因为一旦动用手枪,不仅巨大的枪声会使他更加的难以脱身,而且就算他最终能侥幸脱身,事后也很容易让调查的人联想到他,这个嫌疑是没有办法洗得掉的——京城里除了皇上,还有谁可能有手枪呢? 所以说,只要动用了手枪,他如果还能侥幸不被当场抓获的话,那大概也只剩下了远走高飞的这一个结局了吧。 樊振庭从中毒到挣扎扭曲着倒在地下,然后一直到最后的毙命,这中间只花了大约十多秒钟的时间。江小龙一直在旁边驻足冷眼观看着,直到他完全不动弹了,这才好整以暇地缓步走开,把刚才所射出去的弩矢全部一一找回。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场打斗十分激烈,结束得也很快。大院内一直没有其他的人——大概没人想到会有什么贼人,在冒险入宫以后,会跑来这么一处十分偏僻、而且既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需要暗杀的大人物的地方吧?皇宫里有宝物和大人物的地方多的是,谁会来这里呢? 巧的是,自始至终,院子外面也一直没有任何的人经过。但是如果樊振庭在发现了江小龙之后,马上高声地喊那么一嗓子,远处值夜的人也是肯定能听得见。只不过从他发现江小龙开始,一直到自己的死掉,都没有喊出那一声来。 这主要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于自信了。在他看来,这么一个小个子的瘦弱毛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就这还需要喊人?那多没面子啊? 然而到了真正打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小家伙还真特么的有两下子,不是那么容易制服的。不过到了这时候,他仍然对自己怀有极大的信心——就算这小子再怎么能折腾,那也是不可能翻得出他的手掌心。 直到最后被刺中毒,他才知道自己这下子大概是真的要栽了——可是这时候已经太晚了。 剧烈的毒素在他体内瞬间爆发,首先就是严重麻痹了他的心脏。心脏被麻痹就意味着骤停,同时也会带来全身的力气的瞬间失去,紧接着他身体的各处就都接二连三地被麻痹,包括喉咙——到了这个时候,他连呼吸都无法进行,所以就算是想喊,也是不可能喊得出来的了。 江小龙回到樊振庭的尸身旁边,看见他奇形怪状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的样子,可以想见他在死前是有多么的痛苦。 四周万籁俱寂,激烈搏杀之后的那种虚弱和疲惫的感觉疯狂袭击着江小龙。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臂被扭伤了。但是他还是必须要打起精神来,想办法逐步从原路逃出宫去。 当他艰难地出了宫之后,天已经快亮了。他鬼鬼祟祟地抄近路跑去离他最近的天京医院,在浓重的夜色中敲开了门。睡眼惺忪的万紫霞见了他的样子大吃了一惊。 她把他领进一间偏僻的房间,一边帮他处理扭伤的手臂,一边问他是怎么回事。江小龙淡淡地说道:“我潜进皇宫里面,跟那里的一个大内高手打了一架。” “你疯了吗?” 江小龙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最近所发生的一些情况,并告诉她最好低调行事,说不定京城最近要出大事了,千万不要搅合到风波里面去。 还有就是,以后无论什么人问起什么事,只要跟治病无关的,你一概回答不知道就好了。 万紫霞淡淡地说道:“朝政方面的事情,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会想到找到我们这里来的,你就放心好了。就算他们来,我也知道该怎么应付。倒是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江小龙想了想说道:“你和李蕴茹还是天一亮就走吧。就说去找一种稀有的草药,先离开京城一两个月再说。这里不安全,说不定这场风波最后会波及到我们所有的穿越者。” “有这么严重吗?” “小心能行万年船。答应我,天一亮你们就走。” “好的,我答应你……”万紫霞又说道:“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进宫里去冒这个险?你知道你很可能就会死在里面的吗?” “……因为没人会给我看这份调查报告。” “那你就不看好了……” “但是他们针对的是我……” “大内有着无数的高手,深不可测。你真不该冒这个险!” “……我想,我可能在这里要待不下去了……与其在莫名其妙中束手待毙,那还不如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我觉得你想多了……莫靖明很可能就是记恨你偷看了他的秘密,还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兵工厂的事,他也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警告而已……” “但愿是这样……我总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你们天一亮一定要走!” “好!我听你的,不会让你担心的……” 江小龙悄然翻墙回到自己的护国公府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已经发白,但是府上的下人们还没醒来。 江小龙一进院子里,就跑到树林子里找了个几乎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先把自己身上的短刀、手弩和弩矢等等所有的武器统统都摘了下来,埋藏在院子里一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这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将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丢到壁炉里面烧掉。 带过去的两把手枪都没有使用过,他把它们放在了自己平时放置的地方,然后去洗了个澡,安安稳稳地上床睡觉。 樊振庭的尸体是躺在麒麟阁大院的小树林中,较为幽深的一处地方。这里非常的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所以天亮之后迟迟没有被人发现。直到当值的官员们来点卯之后,打扫庭院的一名当值太监才发现了他的尸体。 皇宫里立刻就陷入了短暂的惊慌失措的状态。一名朝廷的高官在宫内死了,而且还是一名大内高手。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凡是听说这件事情的人都深感震惊——首先是皇宫里负责保卫工作的官员们全都立刻被叫了来,随后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们也都纷纷到了场。 当消息传到皇上那里的时候,皇上还正搂着新纳的兰常在正睡觉。他连禀报都没有听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大踏步地往麒麟阁的方向上走去,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衣衫不整,龙体袒露,小龙头晃荡在早晨的阳光之中。 那些当值的宦官们惊慌失措地扛着轿子、抓着衣服一路狂奔,一直跑出了很远才追上他,并跪请他老人家边穿衣服,边上轿子。 当他赶到麒麟阁的时候,仵作已经尸检完毕,向他禀报道:“有过非常激烈的打斗,但是现场没有留下什么可供追查的物证。樊大人最终死于一种很厉害的毒药,系当场死亡。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事前事后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老手……” 刑部勘察现场的官员也禀报说:“阁里并无任何东西丢失;大门铜锁也没有撬坏的痕迹;窗户有一扇虚掩,尚不知凶徒是如何从外面撬开的……” 官员们七嘴八舌地汇报完毕,本来一直愣愣地听讲的皇上,忽然扭过头去就往回走,一众抬轿子的太监们慌忙又上前追赶,但是皇上摆摆手示意他不想坐轿子。 莫靖明也疾步追了上去,跟在皇上的侧后悄声说道:“此事必定是护国公大人所为……” 皇上一声不吭,继续背着手往前走。 莫靖明紧追两步说道:“微臣这就派人火速赶往护国公府,必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不用!”皇上不置可否地说道:“此刻江大人一定会在他的府上安安稳稳地睡着大觉。你去了只会被他一顿尽情的奚落和羞辱……” “那也不能让他就这样逍遥法外……” “你长点儿心好不好?”皇上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你现在的手上有任何的证据吗?就现在这副样子,你就想去指责朕的一位朝廷重臣?除了专业的自取其辱你特么还会干点儿别的什么?” “还有,你莫名其妙地去炸人家的工厂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也是朕的工厂?你嫌你惹的祸还不够多吗?” 莫靖明跪在当地不敢抬头,皇上早已拂袖而去。 当皇上回到广仁宫的时候,骆荆山找了来。 他冲皇上使了个眼色,陛下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了,于是就淡淡地屏退了左右。骆荆山一看没人了,急忙趋前低声禀道:“微臣已经查实:护城军的主力就在潘家峪,距离柳庄大约五、六十里远的路程。” “原来如此……”皇上微微点头说道:“朕还一直纳闷:这小子把主力藏到哪里去了?原来一直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的山沟沟里啊……他有多少人?” “总计大约七万余人。” “也不多啊,折腾了这么久……” “皇上不可轻敌。周王采用的是江小龙大人的精兵政策来练兵的。听说他重金聘请了原江家军中的几位骨干成员来进行训练。依臣下看来,这支部队应该是极具战斗力的。想当初江家军数千人就能屡创奇迹。就算这是翻版的江家军,无论再怎么不济也是不能小看的啊!” “又是江小龙……怎么什么都跟他有关啊?” “陛下,这个罪名可不小……” “不要乱讲,毕竟不是江小龙本人去操练的。” “是,皇上明鉴……” “依你看,他们会怎么行动?” “微臣目前尚还看不出他们究竟打算如何行动。但是依微臣之愚见看来,倘若是江大人在指挥的话,他们现在必定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进入了京城。一旦发动暴乱,他们必定里应外合……而且,他们只要一开始行动,绝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突击皇宫,实施所谓的斩首行动……” 听到这里,皇上也不禁动容——如果真是这样,江小龙不仅做得出,而且他一贯讲究兵贵神速、闪电作战,一旦行动起来就是雷霆万钧,相当可怕。想到这里,他不禁点点头说道:“是的,这是江小龙的惯用伎俩,而且极其有效。擒贼先擒王,古人说得当真不错……” 这句话把骆荆山给说愣了,心中暗想:“陛下您这是把自己说成是贼了?” 但是他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皇上似乎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一句非常稀奇古怪的话。况且他随心所欲惯了,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在乎——当然,别人如果敢对他说这句话的话,那他肯定是会雷霆震怒的。 皇上思索片刻,摇摇头说道:“不,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正牌江家军。江小龙他也没有理由要做这么大的事情。朕了解他,他最近是真的一直都在忙着发改部的事情……” “陛下,这家伙非常的凶残和狡猾,一旦心生异动,必为大祸,不可不防啊……” “不必疑神疑鬼的。他如果真有反意,也不会卖心费力地去折腾这么多的学校和工厂……他根本就不在意钱的事情……周王几百万金币摆在他的面前,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如果他要造反,他就不会解散他的江家军……” “毕竟是莫大人炸了他的兵工厂,他此刻必定心怀恨意……” “那也是莫靖明内小子干的好事……这家伙,成天给老子惹祸。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江大人此刻只会恼火莫靖明。其实内小子心里明白,不是朕要炸他的兵工厂的……” “等回头待朕好好想一想,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只不过有点麻烦的是,兵工厂被炸一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地去提。怎么能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许,朕加大兵工厂的投资,扩大厂区建设,再把莫靖明内小子调离京城,江大人他应该会满意的吧?……” “至于潘家峪那边,先不要打草惊蛇,但是要准备好应对的措施……” 骆荆山急道:“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王云海却让叶剑飞带着二十万大军离开了京城……” “果真有此事?这个王云海究竟想干什么?” “臣这就把他抓来问罪!” 皇上想了想说道:“不!这件事情先不要去问王云海。你去,马上拟一道圣旨,快马追上叶剑飞,命令那家伙火速赶回京城。只要他这队人马回来了,王云海这只老狐狸必定会如坐针毡,自己跑来请罪。” “圣上高见……” 当天的早朝会被取消了,很多大臣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茫然无措之中,他们也感受到了皇宫中的紧张气氛。 虽然宫中严格封锁了消息,但是随后没有多久,昨天夜里皇宫发现了刺客,并且还谋杀了一名大内重要人物得这一小道消息,就像是流行性感冒一样,悄悄且又迅速地传播开来。 正如皇上所猜测的一样,宫中刺杀案发生的第二天早上,江小龙如同往常一样地起来,享用完他的早餐以后就施施然地坐着马车,去发改部工作去了。 他刚坐下没多久,包如兴就贼眉鼠眼地溜了过来。江小龙一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有不可告人的话要说,于是就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支了出去。 第2章 (一八二)鸿门宴 当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变得十分清静之后,包如兴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猥琐的笑容,小声说道:“听说昨天夜里你把皇宫给端了?” 江小龙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药真的不能停啊!你看看,这一大早的,就又开始颠三倒四地说胡起话来了。” 包如兴神秘地说道:“干的真漂亮啊……樊振庭可是大内有名的高手……” “樊振庭是谁?”——原来这家伙叫这个名字,江小龙直到现在才知道被他杀的人叫啥,但还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官职——不过这有什么关系?管他是什么官职,反正现在也是挂了。 包如兴也没有回答江小龙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宫里正在追查毒药的来源。你的狐狸尾巴到底藏好了没有啊?” 江小龙正色说道:“你一大早的跑来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告诉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咱俩儿朋友归朋友,乱说话我一样可以告你诽谤的哦。你知道诬告一个朝廷重臣的后果是什么吗?” 包如兴却笑道:“这么说可就不够意思了,兄弟我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来跟您通风报信的啊……我看你现在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跑路吧……渝川港码头那边我有人……” “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一些什么,没事的话赶紧滚蛋。” 包如兴不甘心,又说道:“你请我吃一顿好的,就算是封口费了……放心,从此以后,关于这件事情,兄弟我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再提一个字……” 江小龙被纠缠得有些烦了,就说:“吃一顿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你究竟有什么毛病?有什么凭据,非说一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案子?你就那么肯定这事一定就是我做的?” “嗨,这还不简单?能刺杀樊振庭这么个大高手,然后还能人模狗样儿地在这里装傻的人,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除了护国公大人您之外,根本就没有人可能做得到……这还用得着调什么查?我就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来……” “赶紧滚蛋!越说越离谱……”江小龙把助理叶小雨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把包大人带到天一居去,告诉掌柜的,他想吃什么就上什么,回头把账单送过来就好……” “我还以为咱们是哥们儿呢!”包如兴一听就嚷嚷道:“这算怎么回事儿嘛?您这昨天夜里的这个魔术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您还一点儿都没给兄弟我透一点儿底呢……” 江小龙眼睛一瞪说道:“你到底去不去?要是还不滚的话,你不仅早茶没得喝,我还会派人把你扭送到天京医院去,把你当成神经病来强制治疗……” “江大人您可搞错了,像坐骨神经痛这种病才叫做神经病。在医院里面,疯子只能叫精神病,它不能叫神经病……神经科是管神经痛的,他们不管疯子……” “快滚快滚……赶紧喝完茶你去烦你家梁总编去……” 包如兴今天还是真想来打听打听,昨天夜里江小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当面刺杀樊振庭这样的大高手之后,他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这里闲聊瞎侃……这简直就是又一个奇迹啊!他到底有什么绝招儿呢? 当然,包如兴来这么一趟,江小龙也很想从他那里知道刺杀案件的调查进展情况的。不过他也知道这小子的嘴巴并不牢靠,所以也没办法问,只好干脆什么也不打听了,就这么直接把这小子给打发走了拉倒。 就在包如兴正郁闷地一个人坐在天一居喝早茶的时候,王云海的心腹大将周正虎,却已经坐在了柳庄的豪华书房里了。 周正虎表情很忧郁,低声说道:“在下已经得到了非常可靠的消息,皇上已经下了密旨,让叶剑飞火速把兵都带回来。” “这一下可就麻烦大了。就现在眼前这京城的局势,咱们的人手还不够用呢,更何况叶剑飞还要再带着那二十万人回来……眼下,王大人可是真没招了,希望王爷能够马上就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周王两眼朝天,一根手指似乎有意无意地敲着椅子的扶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慌什么?叶剑飞那小子回京,不是还需要几天的功夫么?本王,是自有妙计的!” “王爷明鉴……嗯,这个……王大人还让小的传话说,希望王爷在考虑相应的计策的时候,最好是能把江小龙这个人也给考虑进去。这个家伙最近很是不太显山露水的。但是一旦发作起来,他是非常能打的。万一他要是跟我们作对的话,只恐会有很大的麻烦!” “就算是一只老虎,没了牙它还能干什么?”周王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手上那支赫赫有名的江家军,不是早就解散了么?一个再能打的家伙,如果手上没有了兵,那他不论再怎么厉害,他又能怎么着呢?” “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再想办法去劝一劝他吧。”周王接着说道:“他如果还是一直这么的执迷不悟的话,那么他恐怕也就只剩下一天的时间还可以活了……你们马上派人去找找他,找着他之后就问一句话:他到底还想不想看看明天早上的太阳。” 周正虎被这句话给震惊了,赶紧问道:“王爷的意思,今天夜里就准备动手了?”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王道:“再等几天叶剑飞内小子真的带兵回来了,你觉着咱们还会有好果子吃么?眼下京城空虚,这么好的机会不用,那还等到什么时候呢?” “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叫他立刻就准备好雨伞。这京城,马上就要变天了……” 周正虎被他的这番话给吓坏了。他一边暗想着:“这个决定也太草率了吧?”,一边赶紧匆匆忙忙地告辞,手忙脚乱地骑上马,疯狂地往京城里赶——他必须在第一时间里,向王云海报告这一惊人的消息。 就在周正虎向京城飞奔的同一时间里,莫靖明正带着几位亲随下属,神情恭敬肃然地来到了护国公府,想要亲自拜访江小龙。 “想必前几天大家都有一点点的误会……”莫靖明开门见山。 “哦,是吗?”江小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淡淡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是莫大人对本王有什么误解吗?” 对于江小龙的装聋作傻,莫靖明只是一笑而过,接着说道:“皇上非常器重江大人,已经严责了在下,并且命在下今后一定要跟江大人密切协作,团结共进。所以,在下今日便专程来访,想请江大人吃个饭。希望江大人百忙之中也能给在下几分薄面,好让在下做个东道?” 自古宴无好宴。尤其是像莫靖明这样的人请客,估计不是鸿门宴也是鸠山宴了。 所以江小龙只是淡淡地说道:“莫大人有什么事情不妨就在这里说好了。本王今天公务繁忙,只怕还真的没什么时间去吃饭了。” 莫靖明并不介意对方的软钉子。他向来善于胡乱编造皇上的口谕来狐假虎威。 在听了江小龙的话之后,他笑着说道:“公务再忙也是要吃饭的。下官在皇上那里已经得到了恩准,江大人就给个薄面吧!也免得在下在陛下那里再挨一顿斥骂。再者说来,有些绝密的事情,下官也是得到了皇上的首肯,才敢大着胆子前来,想要跟护国公大人详细地说一说。” 他顿了顿又强调道:“是关于兵工厂爆炸案的一些隐情的……” 这个说法颇具诱惑力,而且这小子还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抬出皇上的名义来说事,难以拒绝。江小龙就暗想,那就先看看你怎么说吧。 莫靖明极力邀请江小龙坐他的马车走,但是江小龙还是执意要用自己的马车,这样他什么时候想抽身走人都可以,不必跟莫靖明浪费时间。 他没有带自己的亲随,只是让自己的马车夫驾着马车,跟着莫靖明的车队,一路横穿整个京城,来到了郊外的山间密林中的一座隐秘的农庄。 在农庄的大院之外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山石,上面写着“明月山庄”几个大字。 进了大院,江小龙注意到,庄院里面极为幽静,宽阔的林间只停有山庄自己拥有的几辆马车而已——这些马车的外面,都罩着有白布,上面全都写有明月山庄那几个大字。至于客人的马车,则是一辆都没见到。 下了马车,莫靖明满面笑容地说道:“护国公大人,您山珍海味一定是吃得多了。但是这家山庄的东西,下官可以保证,您绝对是没有吃过的。这可不是下官吹牛,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江小龙冷哼一声说道:“该不会是什么牛头马面、两脚羊、三脚猪之类的怪物吧?如果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就算了,不吃也罢。本公一向是胆子很小的,恐怕消受不来。” 莫靖明听了这话登时一愣。他觉得江小龙是话里有话的——在古代,曾经多次发生北方的游牧民族入侵中原的战争。在游牧民族的铁骑最为肆虐的时候,曾经就将中原的老百姓们称为“两脚羊”,意思是随时可以杀来吃的肉。 所以也正是因为这典故,才让莫靖明的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暗想是不是江小龙曾偷窥他的战俘营这件事,这下子总算是可以实锤了。但是当他偷眼去看江小龙的脸色时,却又发现他面色如常,似乎刚才的那句话只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语而已,完全就是说着玩儿一样的。 于是,他只得陪着笑脸说道:“哪里有这么稀奇古怪的妖兽能被我们抓来吃啊?哈哈哈,江大人说笑了……” 江小龙倒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这青天白日的,很多人都知道莫大人是专门上门来请他出去吃饭的,怎么可能敢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发生? 整座山庄占地很广,但是里面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楼房,只是在林间散落着许许多多的阁子间而已。每座阁子间都是独立的,里面除了客人用餐的宽大的房间外,就是用竹墙隔开来的厨房和操作间了。 厨师和下人们在操作间里整治好了饭菜,然后马上就能送到客人们用餐的大厅里来。 莫靖明把江小龙请到了其中最大、最为豪华的一座阁子间去。江小龙注意到大门的上方悬挂着“云端阁”几个大字,便好奇地想:其他那些阁子上面的匾额会写些什么呢? 酒桌上就莫靖明和江小龙两个人。他们刚落座不久,就听见一阵蹄声嘚嘚,随即见一位山庄的下人牵了一匹驴子过来,一直走进了隔壁的操作间。 江小龙注意到那头驴子的眼睛已经被一块黑布给蒙住了。它的四条腿都在颤抖,似乎要站立不稳的样子。驴子浑身大汗淋漓,不知是不是累的。 两个人饮完两盏茶,就看见一名相貌非常漂亮的小姑娘走上前来,腰肢袅娜地给他们端上了酒水:每人一大杯果汁,然后就是两瓶据说是已经窖藏了五十多年的飞天茅台。江小龙心想:这酒的价钱只怕要大几千的金币了——就算是在这繁华的京城里,恐怕也是不多见的。 当然,这顿饭的费用肯定不会是莫靖明自个儿掏腰包了。像他这样一位刑部尚书大人,什么时候是吃个饭还需要买单的呢? 上了酒水之后,那位面容精致的女仆旋即打开了一瓶酒,倒在一个精致的紫砂酒壶中,给江小龙和莫靖明的面前各斟了一杯,随后款款一福,就退了下去。 另有一名女仆端上了两大盘已切、剥好的时鲜水果。莫靖明拿起一块西瓜,看见上面的籽已经被小心仔细地剔干净了,便随意地吃了两口,然后就丢在了地上。 一旁守候的下人立即趋步上前,捡起那块西瓜,又用自己腰间的毛巾,将地板擦拭干净。 莫靖明对那些下人连看都不看。他随后又拿起了一瓣蜜桔,在嘴里咂吧了一下汁水,也丢在了地上。 他一边忙活着吃水果,一边恭维江小龙道:“护国公大人才华横溢,兄弟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您办的那几所学校,思路新颖,而且非常的实用,尤其是特别地对兄弟的胃口——其中最不得了的就是那所什么间谍学校了,兄弟我简直是喜欢得要命啊。” 江小龙笑笑说道:“莫大人今天请我来,不是要谈办学校的问题的吧?” “哦,对!对!”莫靖明如刚刚恍然一般,便即正色起来,很诡异地压低了声音说道:“护国公大人说的是兵工厂爆炸的那个案子吧?……虽然表面上这个案子是已经破了的,但其中是有隐情的。相信护国公大人慧眼如炬,早就看出来了……这个案子,其实是周王干的……” 江小龙面色如常,淡淡地问道:“周王的地位极其的尊崇,又是皇上的亲兄弟,再怎么着也不会来做这种事情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周王派人炸了兵工厂,然后栽赃栽到了兄弟我的头上。”莫靖明把一块砀山梨放进嘴里嚼了嚼,吐出残渣,抱怨道:“还不如把这些水果直接全部打成果汁。这帮猪猡,真不会办事。” 江小龙不理睬他的牢骚,一边啜着果汁,一边问道:“周王是不可能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况且莫大人您也没有证据,这样的话最好还是不用红口白牙地胡乱议论为好!” 莫靖明一笑,说道:“周王他老人家还炮制了一份材料给皇上,说是抓到了我的证据。” “这份材料送到了赵吉财的手里。那条老狗立刻如获至宝,以为抓到了下官我的把柄,巴巴地赶紧送去给皇上看。皇上后来还亲自批了字,结果最后证明那都是栽赃陷害、子虚乌有。真正的幕后主使其实就是周王本人——今天早上陛下都跟我说了,还特地让我来告诉你。” 说到这里,莫靖明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护国公大人该不会是真的怀疑下官了吧?其实兄弟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不信你问皇上去。” 隔了一会,他又静静地说道:“可笑还有人想潜入麒麟阁,翻阅那份周王炮制的调查报告。不过对于那家伙的身手,兄弟我是真的很佩服的。” “樊振庭可是大内有名的高手,放眼天下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成为他的一合之敌的。那刺客的手段倒是厉害得恐怖了至极了,竟然于半夜三更无声无息之间,他就把樊大人给悄悄地刺死了……这身手,实在是太过可怕!” 江小龙故作惊讶道:“哦?还有这等事?可知是谁手下的刺客,手段这等了得?” “不知道啊!”莫靖明含含糊糊地咕哝道:“江大人手下人才济济,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我那些人早就散了。”江小龙浑不在意地说道:“再说我的那些人也没有这个本事。让他们上阵杀敌还凑合凑合,要说能把赫赫有名的樊大人给无声无息地刺死,那本公的手下只怕还没有人有这种本事。” 莫靖明笑道:“江大人过于自谦了。你们穿越者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算你说能把一个神仙给刺死,在下也是绝对相信的。” 江小龙反问道:“莫大人这是在怀疑本公?” “岂敢岂敢!江大人说笑了。这话太重,在下承受不起。在下刚才只是想说,你们穿越者确实是神仙般的人物,个个都本事惊人,说不定也许是会发现什么线索而已。” 江小龙淡淡一笑说道:“线索肯定是没有的。要是有,早就会跟你这刑部尚书大人说了。再说穿越者要真是有你说的这么厉害,那我的内个兵工厂怎么还会被人给炸了个底朝天呢?” “哈哈哈……”两个人很是虚伪地大笑了一番。 两名婢女端来了热水和毛巾,要给两个人净手和净面。江小龙享受完了之后顿觉精神一振,可是莫靖明却颇不耐烦,挥挥手说道:“赶紧上菜!” 下人们闻言,于是就赶紧安排人流水一般地端上了几盘冷盘。 江小龙一看,光是这几盘冷盘就真的颇为与众不同了。 其中的第一盘便是炸知了。所谓知了,也就是开春时期捕获的刚刚破了蛹的蝉的幼虫,还没长出翅膀,肉呼呼、白滚滚的就像是肉虫一样,用油一炸,香脆可口。虽然美味,但是一般人见了那肉滚滚的白色虫子的模样,多半是胃里有些抵触的。 第二盘是腌活虾。全部是用鲜活的大虾,直接撒上盐腌制之后就这么端上来的。虾子是被盐给腌死的,所以虾子的肉质特别的鲜嫩。不过江小龙有些担心自己的肠胃,不知就这么吃这么生猛的东西的话,等会是否会拉肚子。 第三盘是庄院里的主管亲自一溜小跑地端上来的。猛一看江小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盘子里全是蠕动着的小动物。再三细看,他还是没看出是什么东西来。 那主管谄媚地笑着说道:“莫大人,今儿个真是赶巧了。您想要的东西刚好就有,我们可费了老鼻子劲了。您看,这是一窝刚刚出生的小老鼠,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呢!” 莫靖明眉开眼笑地说道:“这可不容易得到啊!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必须要天时地利人和。来来来,赶紧打一碟子葱姜蒜末和剁辣椒来,浇上酱油,在挤一点芥末,赶紧的!” “得嘞!”那主管一溜烟跑了去,很快就端上了两只已经整治好了的料碟。莫靖明立刻拎起其中一只小老鼠的尾巴。那鼠连眼都没睁开,只是无力地摆动着自己的四只小爪子,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第2章 (一八三)黑暗料理 莫靖明拎起那一直动弹的小老鼠的尾巴,在料碟里面来回滚了滚,然后高高举起,一张嘴就把那老鼠给活活地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他一边咯吱咯吱地嚼着,一边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直到全部吞下去了,他才睁开眼睛,笑着对江小龙说道:“很美味啊!江大人赶紧尝尝!” 江小龙淡淡一笑,只是说道:“大家自便……” 相比这东西,他更愿意去吃那些炸知了和腌活虾。 第四盘是醉蝎子。全部是鲜活的漠北蝎子,每只的个头都很大。它们全身甲壳漆黑,一个个高举着两只钳子以及尾部的毒针,张牙舞爪地在盆子里面爬来爬去,发出唦唦的声响,样子十分恐怖。 年轻的侍女走来,用个满是小窟窿眼的罩子将那些蝎子罩住,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了之后,就将五十来度的茅台酒咕嘟咕嘟地倒了进去。随后,就见这些张牙舞爪的蝎子们在罩子里一番胡乱的折腾,它们挣扎了不到十来秒钟的时间,很快就动弹不得了。 过了一会儿,莫靖明看见蝎子已经全部都醉趴下了,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掀掉罩子,从里面拎起一只来,放进自己的嘴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他的嘴角立即溢出了一些黄色的蝎子汁液来,一边还对江小龙说道:“好吃,好吃!你怎么不尝尝?” 江小龙还没来得及答话,又有几名壮汉从操作间走了出来。 他们七手八脚地抓着一条硕大的眼镜王蛇。那蛇还是活的,足足有三米多长,壮汉胳膊般粗细,正极力地扭曲着挣扎。但是由于它被铁夹子掐住了七寸和头部,全身又被壮汉们从头到尾地紧紧抓住,所以无论它怎样愤怒,却终究是无法伤人的。 这群人中为首的那名壮汉走上前来,伸手捏住了蛇的嘴巴,露出了它弯刀般的两只恐怖的毒牙。旁边立刻有人倒了一大壶的茅台酒放在了桌子上,这帮人就将那蛇头凑近那酒壶的上方,慢慢地挤出了这条剧毒眼镜王蛇的毒液。 清亮无色的毒液混着一丝蛇血被缓缓地注入了酒中——蛇的毒囊里的毒液本来是不带血的,但是被人暴力挤压之后,毒囊的内胆就被挤破了,血液也就混了进来,那酒的颜色很快也就变得浑浊了起来。 挤完了毒液,就有人用一把锋利的尖刀破开了眼镜王蛇的咽喉,然后顺着蛇身,一直破到了它的下腹部。那蛇便痛苦地更加剧烈地扭动了起来。 众人齐心合力地抓紧了毒蛇,并把它给竖了起来,将蛇血挤进酒壶里。酒壶里的酒本是清亮透明的,注入蛇毒之后就开始呈暗绿色地浑浊了起来,现在又注入了鲜红的蛇血,颜色变成了黑红,而且更加的浑浊。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夹杂着血腥和毒液的怪异气息。 眼镜王蛇自然奋力地扭曲挣扎,于是许多的蛇血被就甩得桌子上、地板上到处都是。随后,那为首的壮汉伸手探进蛇腹,找到了蛇胆,割出来后将之破开,把胆汁也挤进了酒壶里面。整个场面血腥恐怖,大厅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混杂的有些令人作呕的气味。 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壮汉们又抬着眼镜王蛇去了隔壁的操作间,将那条巨蛇剁成许多小段,开始烹制蛇肉。 莫靖明笑着拿了根筷子,在混着毒液、蛇血和苦涩无比的蛇的胆汁的酒壶里面搅了几下,然后给江小龙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他说道:“来来来,江大人,虽然味道有些特别,但这可是大补的好酒啊!请江大人好好地尝一尝,下官这就先干为敬了!” 话刚说完,他就举杯子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喝干了手中的酒杯。 江小龙知道这顿饭是有要看他笑话的意思在里面,但是他镇定自如,面不改色地笑道:“莫大人的口味可真是有一点点的特别哈!这顿饭,果然风味独特,别出心裁。” 他不甘示弱,也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那酒的味道极其苦涩、血腥、辣喉,光是端起杯子来就感觉到里面怪异的味道十分的冲鼻,喝下去更是火辣、巨苦而且十分的难受。 在后来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江小龙不只是感到嘴里的味道相当的难闻,便是自己的鼻孔里呼出的气味都令人作呕。 “哈哈哈……”莫靖明拍着桌子大笑道:“江大人果然豪爽,下官十分的佩服!” 需要说明的是,眼镜蛇毒虽然含有剧毒,而且霸道无比,但只要是嘴巴和消化道里面没有破口以及溃疡,喝下去是没有事的。 莫靖明的笑容有些夸张和虚伪,但是他的内心里却是感到极其的震惊的:就眼前这个场面,就算是大多数的男人,甚至一些军旅中的官兵,恐怕都会感到极度的不适的。 但是江小龙这小小的年纪,却如此的镇定自如,而且还有胆量干了一杯这种混合着眼镜王蛇的毒液、血液和胆汁的酒,这让莫靖明不得不感到非常的讶异。此时再去看江小龙那瘦弱的身躯,他不自然地在心底里升起了一阵敬畏感。 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谦恭地向江小龙请示道:“江大人,您看咱们是不是该上主菜了?” 江小龙点点头说道:“你看着安排就好。” 莫靖明立刻回首打了个手势,操作间的壮汉们便忙碌了起来。先前被牵进操作间的那头驴子,此时已经被仔细地把全身洗刷了个干干净净,并且被仔仔细细地剃了浑身上下的毛。 他们将驴子的四条腿都用粗-大的绳子牢牢地绑了起来,操作间里面的空地上有深埋着的几根短木桩,约半人高。驴子的四条腿便被固定在了那些短桩子的上面。 一名壮汉操起一把剔骨尖刀走到驴子的身边,开始活生生地片那驴子的肉。当他一刀下去,本来已经萎靡不振的驴子突然间就亢奋了起来,昂起头来奋力挣扎,只是全身被捆得死死的,它根本动弹不得。 而且驴子的嘴巴里被塞进了捆着毛巾的短木棍,它连叫声都发不出,只是发出极其痛苦的“呜呜呜”的哀鸣声,并拼命地甩着脖子。 此时驴子的旁边早就架起了一个炭火盆子,上面还搭建有烧烤架子,每当厨师切下血淋淋的一片驴肉,就立刻丢在了烧烤架子上。 烧烤架上顿时发出了滋啦滋啦的烤肉声,血液滴落在炭火里面,也发出了嗤嗤的声响,驴皮上的毛发被烧焦,顿时发出难闻的气味,混合着烤肉的香气,传到屋子里面来,使空气中的气味变得非常浓烈和混杂——而那驴子此时还是活的,并且在绝望中极力挣扎,便溺失禁。 莫靖明笑着对江小龙介绍道:“驴肉好吃啊,天下美味。老话说得好:天上飞龙,地下跑驴。驴肉可以跟龙肉媲美。江大人见多识广,估计驴肉肯定是吃过的,但是像现在的这种搞法,您可能就不一定享受过了。” “这种作法才是真正的五香驴肉。这头驴是前几天就被关在一个小黑屋子里的。” “他们在屋子里生了几盆炭火,整个屋子里热得要命。然后再把八角、茴香等等各种卤料混合搭配好的卤汁,用一个大木桶装着,放在驴子的身边。驴子热了没有水喝,只好就去喝这些卤料。它越喝越渴,越渴就越是想喝。特制的卤料就这样被它吸收了个干净。” “等它全身的各部分都充满了卤料之后,咱们就把它牵过来,就像现在这样,当场宰杀。江大人等下就尝到了,这道烤驴肉乃是真正的极品啊!” 听完这番话,江小龙深感莫靖明这家伙的残忍嗜血、极度的追求怪异的心理以及对生命的漠视,甚至是肆意践踏生命并且以此为乐。 虽然说人类总是会宰杀各种可食用的动物来吃的,而且从实际上来讲,这些今天所上的这些食物的所有做法,江小龙上一世的时候也都听说过,有些甚至还品尝过。但是,过分得追求这些食物的做法的人却并不多见,而且还会遭到许多动物保护人士的强烈抵制的。 今天,当这些食物同时呈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江小龙还是比较震惊的。以追求这些怪异的食物为乐,并且当成是好东西来献给江小龙食用,这既说明了莫靖明的讨好心理,却也同时展现了这个人的嗜杀、冷血和追求怪异的心理。 联想到前几日他在战俘营中看到的恐怖的一幕,江小龙只觉得眼前莫靖明的笑容是那样的丑陋和邪恶,说不出的让人感到憎厌。 诚然,人类的确是以百兽为食的,江小龙也并不是什么伪善的保护欲泛滥之辈。但是让一头驴这么活生生的受罪,在他看来那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过分,简直就是犯罪。 于是,江小龙看着那头驴子极其痛苦和绝望的眼神,淡淡地说道:“把它打晕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莫靖明笑着解释道:“江大人,咱们这样子吃,不仅非常新鲜,而且,那驴子充满五香卤料的血又渲染在每一片肉上,这样烤出来的驴肉才是非常地道的。而且它还可以亲眼看着它的肉被献给了江大人来食用,内心里面不知道有感到多么的荣幸呢……” 江小龙却正色说道:“这时候的驴子,心里一定充满着绝望、痛苦、哀怨、仇恨以及绝望的。它所有的这些不良的情绪,最后都会化到血液里面,这会严重影响到肉质的鲜美程度。打晕了它,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味道自然不同,不信你尝一尝……” 莫靖明瞪着眼睛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江大人果然见识高人一等。来人呀,把这驴子彻底打晕掉算了。” 一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抡起一根大木棒子,照着驴头奋力一劈,那驴子登时歪斜着倒下,但是由于它四条腿被地上的短桩紧紧地绑缚住了,它的体重甚至扭断了它的一条腿。 莫靖明不再想着去欣赏驴子的绝望神情,一边吃喝着,一边谈起了正事。 “周王炸了大人您的兵工厂,这是一箭双雕之计。他这第一呢,是要破坏江大人的改革计划,破坏兵工厂的建设;这第二呢,他还想栽赃给下官我的头上,挑拨我跟江大人之间的关系。其用心真是非常的险恶啊!” 江小龙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至少不是全信。周王所追求的目标很大,当然不会做像炸厂房这样的偷鸡摸狗的事情。而且即算是炸了一下仓库,充其量不过是将生产枪支的进度拖后一些日子而已。用一句老话说叫做:历史发展的洪流是阻挡不住的。 江小龙相信炸兵工厂的还是眼前的这个莫靖明。目的只是为了警告他江小龙一下而已。这样的跳梁小丑的伎俩,其实真正的作用并不大,反而还可能让皇上愤怒。 皇上警告了莫靖明,他于是就想弥补一下,顺便再栽赃给周王,让江小龙今后警惕并远离周王而已。莫靖明自以为这样做很聪明,但是江小龙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鬼把戏。 他的判断很准确,莫靖明就是在遭到了皇上的训斥之后,才想出了宴请江小龙的计策。他这么做简直是一箭几雕的,希望同时达到好几个目的,不仅要巴结讨好江小龙,栽屎盆子给周王,甚至还顺带着想消除那份绝密调查报告带给江小龙的影响。 他对自己的绝佳妙计而暗自洋洋自得,殊不知江小龙从一开始就没有上过他的当。 但是江小龙却也并不想说破它,只是淡淡地说道:“周王是陛下的骨肉至亲,咱们不能胡乱猜测和妄自非议。皇上要是知道了,定然是要怪罪下来的,到时候你我可承受不起……” 莫靖明笑道:“今天这些话都是皇上让我说给您听的,小江大人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紧接着他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周王有野心……他在朝廷里面拉帮结派,而且还暗自训练庄兵。江大人要小心些,千万不要跟他过分靠近。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江小龙对于莫靖明动不动就拉大旗作虎皮,乱拿皇上来说事的作法很是反感,冷冷地说道:“江某从不与人结党,在朝廷里面也没有什么朋友……” 莫靖明伸筷子的手略一停顿,立刻满脸堆笑说道:“那是那是,江大人一向光明磊落……” 就在莫靖明宴请江小龙的同时,一辆黑色的马车在极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悄然驶入了柳庄。这辆马车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跟那些天天送货去柳庄的商户马车没有任何的区别。 马车进入柳庄周王的大院儿之后,大门便紧闭了起来。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从车上走下来的人竟然是葛尔丹的骑兵悍将桑科多吉。 战争结束之后,乌契达拉扈便率领他的主力部队返回了葛尔丹,只留下了桑科多吉以及三千骑兵在天京。葛尔丹人在战争中出过大力,而且也损失惨重。桑科多吉的任务,就是在天京等着拿走青龙帝国曾经许诺给他们的那一份巨额的报酬。 这份出兵援助的报酬,除了一千五百万的金币之外,还包括有大量的茶叶、丝绸、珠宝、生铁、熟铜、香料等等物资——这些都是草原游牧民族所稀缺的。 这份报酬是先皇仁宗帝许诺给葛尔丹人的。宣武帝登基以后,虽然废止了先皇的许多旨意,但是这份报酬却不在此例。他多次信誓旦旦地表示,先皇所承诺的所有报酬依然有效。 游牧民族的大军勇敢善战。对于中原的朝廷来讲,他们自古以来都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不可轻忽。所以,没有人愿意轻易去招惹他们的愤怒。 但是到目前为止,物资只给付了三分之一不到,金币则还一分都还没有付——这倒不是宣武帝想赖账,而是因为受到了战争的影响,全国百业待兴,物资的供应一直都非常的紧张。 为此宣武帝承诺,在等待联军的战争赔款到位以后,一次性全部付清余下的物资和金币。葛尔丹亚格图勒大汗对此表示理解,并指派桑科多吉领着三千人在天京继续等待,以便在青龙帝国的物资和金币全部付完之后,再押运回去。 这一等就是几个月过去了。桑科多吉脾气暴躁,对无休止的等待颇有怨言。 周王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宴请了这位草原上的知名悍将。 这位亲王的慷慨豪奢让桑科多吉颇为动容。在宴席上,周王不仅呈上了数不尽的山珍海味和珍藏美酒,而且还让桑科多吉在歌女、舞女和侍女中随意挑选,现场为桑科多吉及其带来的几名下属进行周到细致的各种服务。 游牧民族一向贫穷落后,生活条件十分的艰苦,像周王这样的穷奢极欲的生活,他们是无法想象的。即使桑科多吉在天京也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但此时他的感觉是,即使是皇宫之中的宴席,也绝对没有眼前的这般豪华和奢侈。 本来桀骜不驯的桑科多吉,这会子简直都要晕头转向了,周王这才跟他说道:“本王知道你在京城里面待着不耐烦,也很不舒服。你一心想着要回到你们的大草原上去。” “其实你们的事情吧,也没那么的复杂。如果能让本王说了算的话,老弟你的这点儿事情,对本王来讲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偏生兄弟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有实权呐!” 桑科多吉不禁愤愤地说道:“这么大个帝国,就这点金币和东西,却叫我们等了这么许久……简直叫人特么活活气死……” 周王亲自给他斟满了一碗酒,举起自己的杯子说道:“本王敬重你是一个大英雄,一条真正的好汉,草原上展翅翱翔的雄鹰,来来,咱们喝了这一杯……” 桑科多吉海量,用的是大海碗来喝酒。周王只能用小杯子相陪。两个人喝干了自己的酒。桑科多吉瞪着眼前的空酒碗,点点头说道:“我虽然不识字,但是也懂得一些道理。王爷今天请我来,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的……” “哈哈哈……”周王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对桑科多吉说道:“聪明……本王就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 “今天请你来,本王的确是有点小事情,想要麻烦您这位大英雄……当然,你帮了我,我也一定会帮你的……兄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青龙帝国欠你的,我负责帮你了结……” 桑科多吉低头半晌不语,随后抬头起头来,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周王,压低声音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在这京城里……造反吧?……” “造反?哈哈哈……”周王粗野地笑着,心理却对这个粗豪汉子的直觉反应感到惊讶。看上去他好像是个只知道冲冲杀杀的文盲,但现在看来,脑子却并不算太笨。 “这不是造反,不要说的那么的难听。反正都是我多伦家族的天下,我兄弟坐跟我来坐又有什么分别呢?” “啪!”桑科多吉在案几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道:“你对我不错!草原上的汉子是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的。但是我只有三千兵,这件事,不一定能成……” 这下轮到周王有些傻愣了——这么快?……这小子这就算是答应了? 刚才他还觉得对方有些精明,现在却摆出了一副准备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了?草原上的人都这么粗鲁直率么?只需要一顿酒,几个女人的伺候,然后就啥都敢干了?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你不需要担心……我手上也是有兵的。我有七万多的精兵,都是按照江小龙江大帅的方法训练出来的,江小龙这个人你知道吧?” 第2章 (一八四)兵变 桑科多吉点点头说道:“在永州,我们并肩作战过,我知道他的厉害……江大帅用兵如神,手下也都是很能打的角色……他打仗,确实很有一套……” 桑科多吉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但是说起江小龙来,他还是很佩服的。如果万一哪一天,他真的要在战场上碰到江小龙的话,他知道他的心里就一定会隐隐的有些畏惧的。 江小龙的兵不仅很能打,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总能在敌人以为他已经不行了的时候,忽然之间给你来一记意想不到的重击——而且这种重击往往就是致命的。 在永州他就亲眼目睹了江小龙神奇的大翻转之作。从那时起,他就在暗想,游牧民族跟南方中原之间,和久必战,战久必和。指不定哪天在战场上可能就要面对这个小家伙了。到了那个时候,除非亲眼看见江小龙的尸体,否则,任何时候你都千万别说,你已经打赢了他。 永州之战就是最好的一个例证! 周王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非常得意地笑道:“我的手下里面就有他的人。训练和用兵的战法都是他们搞的。这下你知道厉害了吧?” “江小龙也参与了这次造反?”桑科多吉狐疑地问道——不管周王怎么辩解,他始终固执地认为,这就是一次造反行动。 “不要再管他了。他参不参加我们的行动,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周王说道:“目前他的手上,现在是一个兵都没有。” “而且就在眼下这当儿,这小子正在跟刑部的内个莫靖明内个王八蛋,正在一起喝着大酒呢——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发起的行动。” “而且,稍晚一点我还会派人再联系他的——说实在的。我这其实也是在帮他的忙。他小子应该要感谢王爷我才对……只要等到我坐上了皇宫里的那把椅子,将来他的什么改革计划,我还是会非常支持的……” 周王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诚然,他现在对他的拥护者们所表达出来意思非常的明显,那就是只要他上台,他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支持穿越者们的所有改革计划和构想——也只有这样,那些跟随着他一块起兵行动的人才会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和行动力。 至于登上了那把椅子之后嘛……其实他周王跟皇上的心思是一样一样的——他们都认为穿越者的能量太大,对官僚体系的触动也太大。如果任由他们去发展下去的话,将来的政局一定是不可控的,所以……他是绝不可能完全放手让穿越者们去胡折腾去的。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社会各界——尤其是朝廷精英阶层中的一部分人,还是非常的支持穿越者的,那何不好好地利用一下他们呢? 桑科多吉决定不再纠结江小龙的问题。他说道:“你有七万兵,但是也不太够。京城里现在起码还有几十万的各类保卫皇上的军队。况且,京城城高墙厚,你也打不进来——如果你们不能快速解决战斗的话,京畿周边的很多部队就会很快赶过来增援……” “我不需要攻城!”周王极其自信地说道:“其实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个时候,我的一部分人已经从各个城门混进了城里去了——哈哈哈,没想到吧?” 桑科多吉点了点头说道:“我就说嘛!这才像是江小龙正在指挥打仗的样子……” “哈哈哈,承蒙夸奖……”周王不仅没有对桑科多吉的评价生气,反而自豪地想:能得到这样的肯定,那也是相当的不错了……他居然说,这已经很像是江小龙在亲自指挥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造反?到时候你需要我怎么帮忙?”桑科多吉很直率也很简单粗暴。 “今天夜里就开始!”周王面露杀气地说道:“到时候,京都守备师的人也会跟着我们干。战斗一开始,我们的人就会立刻从四面八方攻打皇宫,并且找出皇帝……当然,这事儿估计没有那么的容易。大部分守卫京都的军队都会拼死抵抗的,到时候战斗只怕会胶着。” “关键时刻你的突然发动,三千草原勇士将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但是没人会防备你们。你们的突然间起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然后你们就嘁哩喀喳,闪电般直扑皇帝所在的地方——这事儿没人能预料得到——而且最关键的是,也没人能抵挡你的这雷霆一击的……” 桑科多吉搓搓手咧嘴笑道:“你说得可是越来越像是江大帅在亲自指挥这场战斗了……我都怀疑这套方案是不是出自他本人之手……” “哈哈哈,还行还行……这都是我本人的计划,哈哈哈……” 周王一边笑一边暗自心想:“等打完了仗,去特么的江小龙吧!历史书上只会记载——老子才是特么的真正的战神!” 话说此时的江小龙,的的确确还真不知道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他此时好不容易才摆脱完莫靖明宴请他的那顿极其怪异的黑暗料理大餐,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城里。 刚一回府,他就听到齐元直报告说,京都守备师的刘万林大人来找他——在听说江小龙是被莫靖明请去以后,他不敢直接去找——毕竟他和莫靖明之间是政敌,双方之间几乎水火不容。于是他只好在护国公府里坐着等。 因为等了好长的时间,一直见不到江小龙回来,刘万林就只好先走了,说是等下再回来。 可是他刚走没多久,江小龙就回到了护国公府。 听说了刘万林找他这事儿之后,江小龙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的,不过他也没什么兴趣去知道,只是在想:这家伙老是往这里跑算是咋回事? 他不愿意跟这些守卫京师的部队长官们发生太多的纠缠,所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心想只要见不着也好,管他想干嘛呢! 但是刘万林这一走却再也没有回来。原因是他刚一从护国公府回去,路上就被兵部尚书王云海派来的人给叫了去。 这位上司很严肃地告诉他:现在已经等不及联系上江小龙了。况且就算是联系上了这位护国公大人,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做通他的工作。 王云海说:“今天夜里必定会出大事。” 他叫刘万林立刻赶回到自己的京都守备师去,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至于江小龙,等到事变已经发生完了之后,形势所迫,也不怕他不会顺应形势。 刘万林回去想想还是不放心。 他总觉得今夜所要发生的事情,目的首先当然是要推翻当今陛下的统治,将周王送上皇宫里的那把宝座。但是其深层的原因还是因为,周王一直鼓吹的是坚决支持江小龙及其穿越者们的改革计划,大力帮助穿越者们的先进思想,从而达到尽快富国强兵的目的。 所以,在今夜的行动中,江小龙等等这批穿越者的安全,还是应该、而且也是必须要得到首要的保证的——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既然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去联系他了,那他只好派人找来了青墨子高云翔。 刘万林想:无论如何,以青墨子的名望,江大人总不至于避而不见吧? 实际上,此次周王的兵变发动得很突然,虽然说皇帝以及忠于他的大臣们都知道他会采取行动,甚至于暗地里或多或少地,他们都在等着他的发动,以便堂而皇之地消灭他。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料到,这场兵变来的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迅猛。 周王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知道准备得并不是十分充分的情况下,临时悍然决定迅速起兵——这真的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青墨子高云翔在接到刘万林派来的人的通知的时候,还是没有觉得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刘万林派来的使者说话还是有些隐晦,高云翔也就没觉得火烧眉毛。 他来到了护国公府,不出意料,所有的接待人员都客客气气地告诉他都说,江大人不在府上。高云翔久等无果,就跟江组长的助理叶小雨说道:“请转告江大人:乌云压顶之际,只怕不久山雨疯狂,届时谁都无法置身事外——还是请江大人早作预备吧……” 叶小雨将此话转告了江小龙。江小龙沉吟半晌问道:“你有没有问他,山雨何时将至?” “我问了。”叶小雨镇定地回答道:“高先生说:只怕数日之内,暴雨必至……” 江小龙思考片刻,吩咐道:“通知齐先生,两日之内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整个护国公府进入全面戒备状态,能动用多少力量就动用多少力量!该疏散的人要立刻疏散……” “是!” 叶小雨顿了顿又问道:“能有多严重?” 江小龙回答道:“告诉齐先生,按青树湾村曾面临的形势来理解!” 叶小雨虽然知道那场战斗,但是对青树湾村曾面临的局势的严重程度,毕竟没有亲身的体会。不过她还是忠于职守,把江小龙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了齐元直。 齐元直听了她的话当场就呆住了,心想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了么? 不过他虽然有疑问,但是也知道江大帅的话难以质疑,还是立刻亲自就对整个护国公府进行了一番整顿。 原本他从墨南省起就一直追随着江大帅的,对于江大帅的作战理念非常熟悉,所以准备工作得心应手,有条不紊。 他首先就动员起了整个护国公府的人手,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打包好,然后让所有胆子较小且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人员全部离开护国公府——带着那些已经打包好的值钱的东西,转移到相对安全而且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去。 剩下的胆子较大的青壮人手——包括因为日常工作所需而留下来的女人们则集合起来,进行简短的应对动员,然后让他们各自寻找一些可以作战使用的武器。 除了几个护院武师有真正的兵器之外,其他的人无非都是菜刀、棍棒、铁铲、锄头、擀面杖一类的家什——并着手布置院内的一些防御工作。 但是他的准备工作还远远没有做完,就在江小龙发出警告的一个多小时之后,一场席卷整个京城的大规模的兵变行动,就已经遽然揭开了帷幕。 在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在高云翔离开了护国公府的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当今陛下宣武大帝也亲自来到了护国公府。 虽然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从无时间概念的皇上却认为,眼下距离大家睡觉休息应该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他自己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的人都应该是这样。 皇上在听说了莫靖明白天宴请江小龙的事情之后,就大发雷霆。尽管莫靖明言之凿凿,说是他在席间已经把护国公大人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但是皇上根本就不信。 他认为莫靖明虽然铁血而残暴,但是实际上他也就是个孩子。要论玩心眼的话,他还远远不是江小龙的对手。 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是对付一般人的话,莫靖明也许还算是相当不错的。但是面对江小龙——皇上认为莫靖明的行事标准必须要上升十个档次才够看。 尽管属下们极力劝说——按规矩,皇城早就应该落锁了……而且按规矩,只有皇上召见大臣的,哪里有皇上亲自去拜访一位大臣的家里的道理? 但是皇上正色说道:“自古至今,还有谁能比得上江大人的分量的?” “这小子一旦不高兴,必可翻江倒海……” 李公公等人跪下进言道:“皇上乃是天子,岂可受制于一个臣子?” 皇上踌躇半晌儿,嘟囔道:“也许……等过了这一阵,朕还是应该要想办法削他的权力了吧……但是眼下,他也是龙……” 这几句评价让李公公等人目瞪口呆。 当今天子的忽然造访,这让江小龙颇感意外。 他立刻召集护国公府的所有人整肃出迎,可是皇上却毫不在意,只是挥挥手说道:“让他们都退下吧,你我哥俩聊一聊就好……” 江小龙屏退了所有人,将皇上迎到了自己的书房,亲自斟茶倒水。皇上摆摆手说道:“你就别瞎忙活了。别看你在别的事情上都神神叨叨的,这种泡茶的活计,朕看你是实在不在行……” 江小龙笑道:“愚弟根本就搞不清红茶、绿茶和铁观音之间的区别……” “但是你造得出枪和子弹,打得赢数倍于你的西洋联军……” 皇上接过江小龙手里的茶具,亲手整治了一壶茶,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听说莫靖明内小子今天请你吃了一顿很特别的饭,你觉得如何?” “全是非常生猛的食材,活蝎子、活肉虫、活蛇、活驴、活虾,还有活的老鼠……说实在的,这些食物微臣实在难以消受。” “哈哈哈哈……”皇上纵声大笑之后,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这家伙的确就是喜欢一些很奇怪的玩意儿……但是你也知道,朕想问的不是你们都吃了什么……你应该明白的。” 江小龙喝了口茶,沉吟片刻说道:“臣相信!” “相信什么?” “炸兵工厂一案,是周王做下的。” “他跟你是这么说的?” “是的,他说这是陛下让他转告我的。” 皇上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没说实话。其实你不信……而且朕也没让他跟你这么说。” 江小龙回道:“既然他说这是陛下的旨意,臣也就信了……” 皇上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很厉害!……特么的真厉害!哈哈哈,不愧是江大帅……” 他们之间的机锋也就打到这里为止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城里有一伙贼人正在造反,他们打的旗号是江小龙……” 皇上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江小龙…… 其实就在皇上抵达护国公府的时候,周王的军队就已经开始暴动了。在天京城夜间关闭城门之前,周王已经有大约两千多的精锐嫡系潜入了城里,其余的主力大军也已经埋伏在了京郊之外的一处相对较为隐蔽的地方。 就在城门落锁的半个小时之后,京都守备师的刘万林将军亲率一支两千人的部队,来到了京城南面的正阳门。值守城门的官兵只有数十人,没有抵抗能力,刘万林很轻松地就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并迅速接管了该座城门。 刘万林随即下令部分人员沿城墙向两边扩展,以清理那些在箭楼中值夜的官兵,同时还下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并向远处射出了一支带火的羽箭——之所以没有向天上垂直射箭,是怕惊动了城里的守军。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表示城门已被接管的信号。埋伏在近处的周王的主力部队看到信号以后,就整装列队,通过正阳门迅速涌入了城内。 与此同时,潜伏在城内的周王所部迅速地集合了起来,冲向了皇宫。他们本来的计划是要打皇宫的守军一个措手不及的,但是无巧不巧,在距离皇宫几里外的新番街口,他们迎面遇上了一支禁军值夜的巡逻队。 带队的军官一看见对面街口转出来的黑压压的无数手持刀枪的人群,暗道一声不好,立即拨转马头就跑,手下十几个兄弟一看长官丢下他们跑了,全都发声喊丢下手中的兵器仓惶逃命。 但是他们没能跑出十几米远,背后飞来一阵箭雨,将他们统统打翻在地。 带队的长官的背上也中了好几支箭。他摔落马下,临死前挣扎着,向天空射出了一支响箭。 这是巡逻队报警的信号。本来他还应该在箭头上点上火的,但是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在仓促间射出了这么一箭,而且由于后背的剧痛,他射出的箭矢仅比周围的楼房高出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这已经够了,因为附近数百米外就有一座禁军驻扎的兵营。 兵营门口值班的士兵,看见了那稍纵即逝的响箭,并且听到了那一声极其微弱的哨响,立即就报告了正在睡觉的值夜军官。 值夜军官大惊失色。他知道巡夜的队伍至少有十几人,而且全副武装。一般的治安案件他们有足够的能力进行弹压,即使是遇上了数十人的大规模械斗,他们也有能力自行处置。 而使用了哨箭示警,这说明他们遇到的麻烦已经确实不小了。 这名军官立刻狂奔至兵营的最高长官那里,汇报了此事。长官不敢轻忽此事,立即下令兵营里面吹号,紧急集合。 尽管他们反应很快,但还是晚了一步。 号声刚起,士兵们还在跑步集合当中,营外的叛军就已经杀到了。无数的黑影冲进了兵营的大门,先是一阵疾风暴雨一般的箭矢急袭,随后就是浪潮一般的人群冲进来,乱砍乱杀。 策划和指挥周王主力大军的人,名字叫做刘小虎,是原江家军飞羽营的一名士兵。 江家军解散以后,刘小虎跟其他人一样,需要自谋出路。他的大部分战友都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但是,在见识到京城的繁华之后,刘小虎再也不想回到自己的故土,那座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去了。他决定留下了,做点小买卖什么的,反正发的遣散费也足够他这么做的。 但是不久后,他结识了周王府上的一名小管事。这名小管事其实是周王护城军中的一名下级军官。当他听说这个刘小虎是原江家军中的一名精锐士卒之后,大喜过望,立刻把他推荐给了自己的上级。上级就把他直接带到了周王的面前。 周王听了也很高兴,马上就请他吃饭。这刘小虎顿时受宠若惊。 第2章 (一八五)全城暴动 刘小虎从前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介村民,后来参加了江家军,但是混到底也不过是一名小兵。遣散之后更是一个流落他乡的平头百姓。他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受到了一位亲王的盛情款待,这可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周王看见他穿着和谈吐都十分的落魄,马上就赏了他一百金币,刘小虎感激涕零。 两人席间聊起了江家军的往事,几杯好酒下肚的刘小虎顿时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周王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老于世故的周王并没有提及刘小虎现在的境遇,也没有触及江家军解散的原委——他知道,所有江家军的官兵都是江小龙的死忠,每个人都是绝不允许任何人说江大帅的坏话的。 他只是感叹道:“江大帅是一个能够做大事的人。他现在也在很努力地想着做一番更大的事业。但是呢,现在他在朝廷里面受到了许多人的排挤,皇上也不信任他。唉,他现在的日子过的,也是很艰难啊!” 刘小虎顿时情绪低落起来,说道:“我们这些小人物就算是有心,也没有什么能力,实在是帮不上他老人家什么忙啊!不然,他也不会解散了我们……他老人家是知道的……” “不!你错了,你是能帮得上大忙的人!”周王说道:“老夫正在组建一支军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让江大人重整旗鼓,再次大展拳脚,书写新的传奇!” 刘小虎一惊,愣愣地问道:“大人您这可是……” 他嗫嚅半天,不敢说出那个词来。周王哈哈大笑道:“你是想说,老夫这是谋反么?” 刘小虎慌忙摇动双手说道:“不不不,小人可没说这话……” “哼!”周王冷哼一声说道:“皇上给江大人小鞋穿。朝廷百官沆瀣一气,都在给江大人戴紧箍咒,搞得江大人的现在的日子很难过。老夫我看不下去!一代天之骄子的江大人,岂能受这种窝囊气?如果是我来做皇帝,将来必定有江大人大展宏图的日子。” “能帮上江大人,是小人的荣幸!”刘小虎犹豫道:“只是,这么做,江大人他会同意吗?” “嗨!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周王哈哈大笑道:“这件事情是你跟着老夫做的,又不是跟着他做的,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做成了之后,江大人必定会坐享其成而已!” “老弟啊!”他拍着刘小虎的肩膀说道:“老夫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像你们的江大人那样,要做就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像你这样的人才,还去做什么小买卖?这种小生意配得上你吗?你去做这么小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嘛!”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刘小虎再无犹豫,离席对着周王磕头道:“小人愿追随王爷大人,惟王爷马首是瞻,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说实在的,话说到这里,周王反而犹豫慎重了起来。 他原本招待刘小虎的意图,只不过是想刺探江家军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闻,打听江家军战无不胜的秘诀,然后再利用这个刘小虎来认识更多的江家军的精英分子,包括那些能干的军官们,甚至通过他来间接地跟江小龙搭上什么关系,也未可知。 但是现在,当这小子真的口口声声说要投奔自己,跟着自己干的时候,他却又犹豫了起来。 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兵。虽然说是江家军精锐部队中的一分子,但是到底有多少的才学,能重用到什么程度,他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略略思考了一番,周王开始详细地询问刘小虎,如何训练士卒成为精锐,如何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以及将来万一真的要打天京的话,应该如何筹划和安排,在战术方面应该如何设计和构想等等。 没想到,在江家军浸淫已久的刘小虎胸有成竹,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一直说了半个小时,从练兵到进攻天京的作战方案,他都说的是非常的详细,几乎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进去了。周王越听越是不住地惊叹,暗自感慨道:“难怪江家军那么的厉害。就连一个小兵都能如此详尽地进行谋划。这支部队真的是卧虎藏龙啊……” 话说回当下,周王此次兵变,这攻打天京的战术布置和现场的作战总指挥,就是出自这个刘小虎之手。 就在皇帝夜访护国公府,与此同时,周王的主力进城,首要的目标自然是直指皇宫。但是没想到,路上碰到了禁军的一支巡逻队。那个带队的军官临死前放出了一支有气无力的示警哨箭,被附近一个小兵站所察觉。刘小虎立即指挥人马去冲击这座兵站。 从这个细节也反映出,这支军队毕竟不是江家军。这次行动的指挥,也不是江小龙。就从当时的突发情况来讲,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差距的。如果是江小龙及其属下们带领旧部亲自前来,断不会容许这样的小问题出现的。 当然,刘小虎所做的,已经非常地接近江家军的水准了。只是,在你死我活的残酷战斗中,任何一点小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那座兵站的警惕性不可谓不高、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显然还是没有充分估计到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他们按部就班地进行整队集合的时候,刘小虎的大军就已经杀到了。 营寨的值夜守卫瞬间被杀,大木门被迅猛地推倒。紧接着无数的黑影就冲了进来,当头就是一阵疾风暴雨一般的箭矢急袭,正在整队的禁军官兵们顿时损失惨重。 随后,刘小虎的大军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营地。大部分的禁军官兵根本就没有能力进行什么有效的抵抗。整座营地里面很快就尸横遍野。许多官兵一看大事不好,不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乱窜,就是迅速跪下举手投降。 刘小虎深知兵贵神速,根本就不准备收容俘虏,下令尽快就地解决。 营地的指挥官反应机敏,一看大事不好,立即夺马而逃。当他冲出营地的时候才吃惊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背上和腿上都已经中了好几支箭了。 他知道自己今夜已经恐怕是难逃一死,所以咬紧牙关,将背上示警的哨箭点了火,奋力射向了天空。 那支羽箭带着明晃晃的火焰和尖锐的哨声,笔直地冲上了夜空。 刘小虎瞪着这支直冲云霄的羽箭,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暗自在想:“这一下,只怕全京城的人都被惊动了……不知道突袭皇宫的那帮家伙们能否顺利……” 就在刘小虎指挥着周王的主力突入京城的时候,兵部尚书王云海也亲自率领大军发动了叛乱。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犹豫和摇摆了,周王不管成败,自己都会被裹挟进去,再也不可能自拔。 所以,在发动兵变之前,他就对他的对心腹大将周正虎说道:“此战必尽全力。如果失败,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所!” 周正虎一脸凝重地说道:“属下明白!” 当那天晚上刚刚天黑的时候,周正虎亲率一支卫队来到了禁军设在城里的虎豹营。这是一座驻扎有两万人的兵营,里面的大部分将官都是王云海的亲信。 周正虎说要召集所有的将官都前来开会,说是要传达尚书大人的命令,小旗以上的军官都必须参与,兵卒们则被命令原地休息,不得随意走动。 当军官们都集中到校场以后,周正虎的卫队以及王云海的亲信将官们率领着自己的本部士卒,将这些军官们团团包围。周正虎亲自带人逐一筛查所有的军官。 在这座兵营里,王云海的亲信们早些时候已经分别试探过所有军官的意向。此时,凡是被认为是效忠于当今皇上的军官,立刻全部都被控制了起来,并被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进行处决。 随后他们集合起所有的士兵,告诉他们今晚将参与一次行动。行动的目的在于“清君侧”,也就是说,他们要清理皇上身边的奸臣。由于他们声称,此次行动是遵照皇上所颁密旨而采取的,所以,凡是在行动中不奋力向前者,一律就地斩首。 京城里禁军的其他几处兵站也派了人去,动员他们参与今天夜里的行动。但是其他兵站的形势较为复杂,忠于皇上的官兵很多,所以进行的诱骗和动员远没有虎豹营这么顺利。 有的兵站还发生了大规模的内讧,乱糟糟的,双方似乎都难以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兵站的局势。不过王云海并不担心这个,只要这些兵站不能齐心就够了。 当虎豹营的动员大会开完的时候,周王的军队已经入京了。周正虎亲自率领虎豹营的官兵出击,准备接应周王的大军。 没想到周王的主力大军进展得并不顺利。刘小虎所部遇到了麻烦,那个小兵站的指挥官临死前的示警火箭几乎惊动了全京城。一时间,城里面所有的兵营全都跟着乱了起来。一些已经被忠于皇上的将官们所控制住的军队,已经开始紧急出动,迅速前来拦截所有的叛军。 他们在城里各处的大街小巷里到处和叛军们大打出手,整个京城一时乱成一团。经常发生几支部队互相之间打成一团,谁也分不清到底哪些人是保皇的,哪些人是真正的叛军。而不管是忠于皇上的,还是叛军,两边的人马都多次出现了自己人跟自己人相互火拼的情况。 在行动之前就已经潜入京城的周王属下两千人,此时正趁着混乱开始攻击皇宫。皇城的守卫里面既有禁军,也有大批的宫中侍卫。 按惯例,他们在昏黄时分就已经关闭了皇城的宫门。在发起攻击之前,刘小虎还就这个问题跟周王探讨过,说是需要准备一些攻城器械。 但是周王却表示根本用不着。皇宫里面的禁军、侍卫以及负责宫中安全警卫工作的官员中,他早就已经安插了一些亲信,到时候自会有人里应外合的。 但是周王却没有料到,他所收买的这些人其实并没发挥出很大的作用。皇宫中的值夜军官们在看到示警火箭的第一时间里,就发出警报,动员起所有的力量来保卫皇城。 能在皇宫中当差的,绝大部分都是经过挑选和考验的皇帝死忠,那些被收买的人只是少数意志薄弱者。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闹事中企图发动叛乱,结果因为势单力薄,很快就被就地处决了;而另一部分人则因发现,形势根本不容许他们胡闹折腾,于是就不得不跟随着效忠皇上的官兵们一起,并肩作战。 周王预想中的里应外合的情况,刚一出现苗头就被熄灭了。 他那些先期潜入京城的两千余人,虽然顺利地打到了皇宫的门前,但是由于皇宫城高墙厚,守军斗志高昂,他们遇到了很大的难题。 皇宫门前也有护城河,但是由于在建造的时候就没人相信会有人来攻打皇城,所以宫门前的桥梁都是石筑的永久性桥梁,无法升降。叛军因此可以轻松地跨过护城河,来到宫门下。 但是由于缺少大型的攻城器械,他们对厚重的木门和高大的城墙,一时间也一筹莫展。 叛军们多次呐喊着冲到宫门前,放火烧门。但是城墙上的守军们不仅箭矢密集,而且还把装满了水的木桶一桶一桶的往下丢,大火多次被点燃,又多次被浇灭。 叛军们又改变战术,用箭雨压制城头的防御,同时使用重弩发射飞爪的办法来开始攀爬城墙。城头禁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是源源不绝的增援人手的不断赶来,让岌岌可危的城头始终保持着殊死的抵抗。 攻守双方一时打得十分胶着。 已经攻入了城里的周王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因为准备充分且训练有素,在刘小虎的指挥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一连冲破了好几道防线,打倒了一批又一批冲上来迎战的守城官兵,给予守军以十分惨重的杀伤。但是城内守军仗着人多,将官们也十分的忠勇,短时间内他们还是无法冲破阻碍。 王云海的叛军也陷入了包围和混乱之中,很多官兵们分不清敌我,相互乱砍一气。 在皇宫里,当明阳公主听说有叛军攻打皇宫的消息之后,顿时兴奋异常。她动作麻利地披挂整齐,带着侍女墨雪、冰兰、太监小进子以及其他跟着她练过武艺的下人们,持枪拿棒的一大群人,一窝蜂地就往外跑。 正所谓知女莫如母,她的母亲——前几天才刚刚被皇上颁旨册封的皇后,还没来得及安排大典——早就知道自己这女儿可能会胡来。当她一听说有叛军攻打皇宫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里就带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和侍卫等人赶来。 浩浩荡荡的这一行人,刚好就把明阳公主所带的这一行人,给堵在了她的宫门口。 明阳公主一看这阵仗就明白,无论是她来软的还是来硬的,都是不可能通的过去了。她只好非常乖巧地向母后表示,再也不会去胡闹了。她会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她的寝宫里面。 但是皇后并没有理会她的花言巧语,声色俱厉地下旨道:“把跟着公主的这群人都给我绑了,押送到颐和宫去。其余的人手全都跟公主进去,把她给我看好了。除非有我的旨意,否则如果再让公主踏出这座寝宫半步,你们所有的人,全都死吧!” 在场的人顿时黑压压地跪下了一大片,齐声应道:“恭领皇后懿旨!” 这一下,明阳公主顿时傻了眼了,知道除非皇宫被攻叛军攻破,天下大乱,否则自己再也不可能跑出去参加保卫皇宫的战斗了。她现在心情焦灼,只是担心着江小龙的处境。 就在周王的大军进入京城之后没多久,位于市区东面大栅栏一带驻扎的葛尔丹骑兵,就开始了整装和列队的工作。 喝多了酒的桑科多吉精神焕发,带着自己的人手就准备出营参战。 就在此时,周王派人快马送来了口信:“皇上此刻就在你们附近的护国公府。这是刚刚抓到的俘虏供出来的,情报千真万确。请桑科多吉将军立刻带人赶过去,将护国公府里的所有人等全部斩尽杀绝,切不可让皇帝乔装打扮逃了出去。” 桑科多吉听了反问道:“护国公大人也要杀么?” 来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王爷说了:为了保证刺杀皇上成功,务必要杀尽护国公府上的所有人等。所谓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哪怕玉石俱焚,也要在所不惜!” “好吧!”桑科多吉嘴上应着,心里却想道:江小龙不过是个小孩子,皇上再怎么伪装,也不至于装扮成一个小孩子吧?伪装成宫女或者太监还算是有点靠谱的说法…… 他虽然被烈酒的酒精烧得脸上通红,浑身上下都有热血的杀人冲动,但是江小龙一直是他比较佩服的人,他不想杀他——可是,到了捣毁护国公府的时候,在那种兵荒马乱的局面之下,能不能顾得上他还真是个问题。 “管他呢!江大人,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免得将来在战场上,咱们又做对手……”他嘟囔着上了战马,对手下三千精锐草原骑兵吼道:“跟我来,捣毁护国公府,杀光里面的所有人!” 他的手下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随后他们就紧紧跟随着桑科多吉,冲出了驻营地。 无数健壮的马蹄踩踏着天京城的青石板路,发出雷鸣一般的轰隆巨响。这些精锐的草原骑兵们黑压压地,对着几乎毫无防守之力的护国公府,铺天盖地地冲了过去。 在此之前,就在皇上跟江小龙正在谈话的时候,他的一位随身侍卫进来禀报说,说是见到城中远处一支疑似带火的哨箭升空示警,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江小龙和皇上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事颇不寻常。他们于是便终止了谈话,出门去遥望侍卫所指的方向。但是他们张望了半天,并没有见到什么哨箭。 站立良久,大家正在疑惑之间,远处又有几支带火的哨箭遥遥升空,紧接着隐隐约约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非常微弱的人喊马嘶之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中,声音是可以传得很远的。 “看来……这是已经出大事了……”皇上轻声说道。 他即刻派出一名侍卫快马出去探听消息,并嘱咐他说,千万保护好自己,一旦查知情况,火速回来禀报,切不可轻率行动,让自己陷于险境。 皇上久经阵仗,此时倒并没有显得十分的慌张。由于探马还没有回来,此时对外面的情况不明,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他倒是很想马上启程回到皇宫中去,因为皇宫城高墙厚,里面不仅驻守有许多忠于他的禁军,而且还有不少的宫中侍卫,不是那么容易被攻陷的。 但是由于不清楚回去的路上是不是会遭到什么不明情况的拦截,他又不敢这么做。 他此番跑出来看江小龙,其实只是兴之所至,临时做的决定,所以只带了几十号人,而且其中只有十余名带刀护卫,一旦被大批凶悍的不法之徒发现,那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了。 派出去的探马久久没有回来报信,皇帝此刻便已经猜到,这恐怕是周王已经大举起事了。而且他还知道,那个周王为了此次叛乱已经作了很久的准备工作了。一开始皇上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等着周王把事情闹大了,然后他再出手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 并且皇上还知道:这周王训练兵卒良久,手下的七千叛军是具有非常强悍的战斗力的。 第2章 (一八六)葛尔丹大军来了 再加上很可能还有一部分天京城里的心怀叵测的人的支持,双方里应外合——光是看现在这光景就知道是城里应该是有内应,因为城门口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战斗,叛乱一发生,激战就在城内直接开启了。 所以他越想越觉得,外面的局势恐怕已经到了非常混乱的程度了。这样想来,他自然也就更加不敢轻率地做出回宫的决定。 “看来,朕只好在贤弟这里躲一躲了……希望他们都以为朕还在皇宫里,然后他们就拼命地去攻打皇宫,想不到要来这里打搅咱们的清静……” 江小龙却摇摇头说道:“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陛下这次这么大张旗鼓地坐着御辇出行,知道的人肯定不会少。那些叛军们只需要抓住几个禁军中的军官审讯一下,难保不会问不出来。” “那……依贤弟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能撑得住一时半刻的,说不定就会有忠于陛下的平叛大军来搭救咱们了……” “看来也只得如此了……” 只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现在正在杀来的这批人马,是如狼似虎的草原骑兵。三千草原勇士,放在哪里都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绝不是他们这护国公府里的微薄之力所能阻挡的。 眼下在这护国公府里面,除了皇上带来的十多名侍卫以外,就是府上的护院武师数十人了。这点力量,在三千葛尔丹铁骑的面前,他们简直连碰石头的鸡蛋都不如。无论在谁看来,这种悬殊力量的对比都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螳臂挡车”。 那名被派出去的侍卫很快就如旋风一样地奔了回来。他禀报说城内到处都发生了激战。其实他根本就没敢靠近战场,一听到远处的人喊马嘶的声音,他就立刻返回。同时还告知皇上,回皇宫的道路此时已经成为了战场——他们肯定是暂时不能回去了。 大家对这个消息倒是早就有了预判和心理准备,并没有人感到惊讶。 江小龙随即向皇上请求,让他将他所带来的人手——除了两名贴身侍卫和服侍皇上的贴身宫女之外,其余的人全都直接归他江小龙本人来指挥和调遣。皇上听闻此言,虽然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疑虑,但是眼下的局势只能让他选择相信江小龙。 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皇上只好下令,所有带来的人等全都暂时听从护国公大人的安排,直到平叛胜利为止——如果还能胜利的话。 皇上所带来的人中,归江小龙指挥的既有武艺高强的侍卫,也有宫女和太监。 护国公府中的人手倒是还有百十来号人,但大部分都是伺候江小龙起居的侍女、太监、马倌、花匠、厨师、帮厨、采购、杂役以及像齐元直、叶小雨及其他们的助手这样的协助处理公务的人员。护院武师倒是有数十人,整个护国公府就只有这些人手。 面对三千虎狼之师,这样的阵营,简直就不要太弱。 就连齐元直在重伤幸存之后,都摇头叹息道:“一听说来的是葛尔丹骑兵,听见外面那无数人喊马嘶的声响,然后登高一望,看见大街上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敌兵,我的心就像是掉落了冰窟里一样。” 当时我就在心里暗自说道:“这不是什么清树湾村,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当然,在敌兵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来的会是谁,有多少人马。有些人甚至还在暗自祈祷:“希望这一夜平安无事,各路诸神会保佑我们不被人发现,让我们静悄悄地等到天亮吧……” 祈祷的人中还包括了皇上。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翻腾的厉害。 江小龙却没有这种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他先是请皇上跟随着贴身护卫及几名侍女到书房去,以免敌人来袭的时候过早遭到袭击。然后他将剩下来的人手集合起来,进行了一番动员。 动员演说很简短。他首先要求大家不要怕,万一有敌人来袭,他要求所有的人都必须团结起来,齐心合力,保卫皇上——其实还有一点不能明说的是,这也是为了保卫自己。 第二一点就是不要怕死,因为怕死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如果万一看到敌人来势汹汹,我们就更不能害怕了,因为反正你再怎么怕死,你也不能保证你能活得下来。还不如挺身而出,坚决抗争到底,或许还有一分活路。 最后他要求大家要对他有信心,因为他是江小龙! 这个理由给人们增添了无穷的信心——虽然他们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会遇到怎样凶猛的敌军;而且更不知道,他们如何会在可能发生的极端困境中,求得生存。 很多人对江小龙的信任其实是很盲目的。 接下来,江小龙就开始分派人手,不管男女老幼,全都要参加防御布置工作。 在他的命令之下,厨房里所有的灶台都已经生起了大火,烧的不是煤球就是木炭,甚至几样东西都一起烧。厨房的灶台上放置了各种锅具,煮的不是油汤就是稀粥。就连院子里也都点起了许多火堆,烧起煤球和木炭来。 根据江小龙的命令,齐元直亲自带人砍伐花园里的树木——管它是不是名贵的稀有物种。然后沿着围墙内侧的墙脚挖坑和堆树枝——埋竹签、挖陷坑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要能防止敌人翻墙跳进来的时候太过顺利就好。 如果有人翻过来,从高高的围墙上往下跳的话,那些摆放在墙脚的支楞八叉的树枝,也是能起到伤人的作用的 江小龙亲自带人——所有的侍女都用上了,人人都知道,一旦敌人来袭,就是全部殒命的下场——跑到门外的大街上布置防御,他们抬来了长条木凳,并用绳索拴在道路两侧的树干上,距离地面只有十几公分高,当做绊马索使用。 大门口沿街的居住户但凡有亮灯的,他们都派人上去敲门,要求住户闭门熄火,不要外出。只要外面保持夜色的黑暗,布置在大街上的那些机关就不容易被发现。 叶小雨带着几个杂役抬了几桶油和酒水来,在大门口的青石板路上泼洒。 有些周围住户的青壮年看到这些情景,纷纷挺身站了出来,要求为保护圣上、保护神圣的护国公府而尽一份自己的力。他们慷慨激昂、义无反顾的样子,直把齐元直给感动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护院武师中有一个小伙子主动向江小龙汇报,说院子里现在还有长枪十六把、大刀六把、长剑十五把、杂木棍十八条、铁棍两条、三股叉两把以及双节棍、三节棍各有三条,短剑、短刀共二十四把,弓、弩共十三副,箭矢、弩矢尚有数百支。 “这点东西根本不够用……让他们把厨房里的菜刀、砍刀之类的也拿出来……”江小龙上下打量着这个人说道:“我怎么看着你眼熟?” 那人当即单膝下跪说道:“大帅,小人是原飞羽营中的一个小兵,名字叫做吴阿狗。江家军解散之后,小人不想回乡,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好。在听说护国公府招收护院武师之后,小人就前来应招了。” 江小龙平时很忙,也没注意过都有些什么下人——这些招聘人手的事情,当然都是下人们操办的,就连齐元直也没有很具体的进行过问和了解,所以他不清楚也就理所当然了。 “你怎么从来都没有来找过我?”江小龙随口这么一问,也没时间听吴阿狗再做什么解释,就又吩咐道:“你你,等这事儿过去以后咱们再聊。现在这样,你把这些会武艺的人都管起来……先跟我来……” 就在他们热火朝天地加紧布置的当口,又赶来了两拨人,其中一拨是由赵树勇带来的十几号人,其中几个人是原江小龙的旧部,其余的则是一些巡捕营的杂役。 他们是正在喝酒、吃宵夜的时候听说京城里面出事的,由于担心江大帅的安危,连忙就提刀架枪地赶来,叫开了护国公府的后门,要求参战。 江小龙喜出望外,但是来不及详说任何无关的话题,只能在他胸口锤一拳表示感谢。 另一拨人则是由李云聪、山本健男和大岛英夫所率领的十余名兵工厂的工人,他们带来了五条步枪、一百来发子弹和一小桶的火药。 江小龙很惊奇,问:“你们怎么来了?” 李云聪来不及细说,当事件结束很久之后江小龙才知道原委。 原来莫靖明在中午喝完酒之后,就跑到了兵工厂里去睡觉,但是吃晚饭的时候却又被不知什么人叫出去喝酒了。结果他前脚刚一走,厂子里就乱起来了。几个负责值勤的军官带着十多名士兵要缴其他战友的械,并要控制住那些人,而那些人则奋起反抗,双方打得一塌糊涂。 厂长高大兴则趁乱带着几个人,将仓库里的枪支往马车上搬。李旺财开始不知道那些官兵们为什么要起内讧,后来听他们嚷嚷才知道是有些人要造反,想把枪支运给要造反的部队。 李云聪见这架势知道要出大事。他和几个工人在忠于皇上的官兵们的配合下,截住了高大兴等人的马车。但是兵工厂的形势还是没有控制住,保皇的和造反的两派打得十分激烈。李旺财带着几个人趁乱抢回了一辆马车、几支枪和一箱子子弹。 他们后来又遭到了一群造反官兵的凶猛追杀,于是就逃出了混乱不堪的兵工厂。等逃到安全的地方以后,他们略一合计,觉得今晚要出大事。既然眼下厂子是暂时回不去了,不如一起去找江大帅。于是他们就赶着马车来到了护国公府。 至于山本健男和大岛英夫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则不是这个原因。他们纯粹是因为语言不通,始终没有搞清是什么状况,反正一看场面乱哄哄地,就跟着李云聪他们没头没脑地乱跑,最后就跟着也来到了护国公府。 当这群人赶到的时候,护国公府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备战的准备。就连皇上都坐不住了,跑到前院儿里来看热闹。他一看见有人带着枪来了,就兴奋异常,说是有了这几个家伙,就不怕敌人来袭了。 但是齐元直却很悲观,他认为这几支步枪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一旦叛军大兵攻至,这点枪支和子弹在千军万马的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 他们正在说话间,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了非常密集的马蹄声,听起来像是天边的滚雷一样,沉闷,浩荡,气势磅礴。 正在院门外大街上做防御布置的下人们都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他们纷纷嚷嚷地叫着说道:“黑压压地来了无数的骑兵,搞不清楚是哪方面的人马……” 皇上听了还很高兴,问是不是前来护驾的人马。 “不太可能!”江小龙说道:“护驾的军队远远就会高声呼唤皇上,表示他们是前来护驾的。这伙人闷声不响地往这边冲,只有杀气,没有正气。” 他随即冷静地沉声下令道:“把外面的人全部收进来,关门。熄灭所有火把。对外遮挡炉火的火光。全体人员高度戒备,准备战斗!” 远处的大街上,桑科多吉带着三千精锐草原儿郎,以一往无前的恐怖气势,疯狂地扑向了护国公府。在他们看来,小小的护国公府如果真的有防御的话,那也不会比鸡蛋壳更坚固多少。 他们所要完成的任务非常的简单,就是冲进大院儿,杀光那里的所有人。唯一让桑科多吉担心的是,如何在混乱的情况下救出江大帅——当然,他对江大帅只是有些敬佩,出于有好感的义气而已,至于说到全力以赴地救助,那只怕还远远谈不上。 草原上的汉子都是高傲的,能让这些糙汉子们有所留心的,恐怕也就只有江小龙这样的传奇人物了。不过大家都是不同种族的人,将来还或许会成为敌人。所以,桑科多吉的同情心和拯救江大帅的决心,全部加起来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丢丢而已吧。 就像他之前所嘟囔的:“江大人,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黑夜中,葛尔丹骑兵就如同大海中的一波滔天巨浪一样,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向着大街深处的护国公府、杀气腾腾地席卷而来。没有人不会认为,任何的抵抗都会在这支战无不胜的草原骑兵面前,被冲撞成一堆粉末。 三千人的骑兵部队,放在野外、尤其是冷兵器时代见惯大规模冲锋场面的官兵们来说,这阵势并不见得是多么的了不起。 但是在这城市狭窄的街道上,那气势简直如海啸一般。他们所过之处,街道两边的民居都慌忙灭灯,笼子里的鸡都在拼命扑腾,狗儿们要么在狂吠,要么就是被吓得夹着尾巴呜咽。一些小孩子则被吓得从睡梦中惊醒,哇哇啼哭不止。 还有一些民居里面的市民们,竟然被吓得纷纷仓皇翻墙逃跑。 这支大军在路上还遇到了一小队赶来支援平叛的禁军。 他们大约有一二百人,本来也是气势汹汹的。在遭遇到这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疯狂骑兵队的时候,带队的指挥官还大声喝问对方是哪个编制的。但是草原骑兵们一言不发,疯狂前冲,那一伙官兵一看这架势,被吓得纷纷丢了兵器,四散逃走。 隆隆的蹄声远远就传到了护国公府,皇上疑惑地问道:“不会是来护驾的吧?” 桑科多吉远远看见护国公府那座黑乎乎的大宅院——实际上这整条街道都是黑乎乎的——发现它一点光亮都没有,而且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群狂野的、不可一世的游牧骑兵们,彷如冲进了完全无人的黑暗境地一般。 虽然他们也打了许多的火把,但是由于战马冲得速度很快,火把的光芒所照亮的范围又非常的有限,所以前面的道路几乎是不可见的。 这种极度安静和黑暗的景象令桑科多吉心中起了疑——照理说城里面早就已经打得一塌糊涂了,就算是距离他们很远,也不可能说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的吧。 然而现在,这整条街都是这么的黑暗而且是如此的静谧,简直是诡异啊!这情景不由得不让桑科多吉感到心里发毛。他正要高声下令让大家慢着一点,但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出口,队伍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叫声和战马的疯狂嘶鸣声,紧接着,整个队伍就乱了起来。 后面紧跟的骑兵高声喝叫着,企图停住战马前冲的脚步,但黑暗中还是听到许多骑兵和战马轰然倒地的巨响。这些巨响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和狭窄的街道上,发出了震动的回声和巨大的共鸣,不得不让人觉得事态的严重性。 就像是海浪撞在了礁石上一样,无数的人马从一开始的浩浩荡荡,到现在突发状况之后的一片慌乱,后续的部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多的战马相互猛烈碰撞导致一些人跌下马来,无数的人吵吵嚷嚷,甚至还十分粗野地叫骂了起来。 叫骂声传进了护国公府的大院里,皇上登时脸色一变,说道:“不好,来的是那帮草原蛮子……这下可麻烦大了……” 江小龙冷笑一声说道:“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 “他们在京城里有三千人马……不会全来了吧?” 皇上犹疑了一番又嚷道:“他们不可能全来,护国公府只有百十来号妇孺老幼……” “三千草原骑兵,足够打赢一场大一点的战役了……” “皇上……”江小龙冷静地劝说道:“他们是被周王蛊惑来单干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陛下您!……所以……他们不可能会分兵……来的应该是全部人马……”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大声下令道:“所有的人不要慌张,分散开来。能站到树后的就站到树后去,不能站到树后的人,要做好防护准备……他们很快就要放箭和砸门了。” 在外面的桑科多吉听到了江小龙的这声叫喊,不由得用葛尔丹族语说道:“江大帅终究还是特么的江大帅,果然早就有所准备……本想打他个毫无防备,轻松从床上拿下的……玛德,既然他早有布置,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大堆无耻的计策,够咱们麻烦的……” 不过,他话虽这么说,其实骨子里却并不认为,江小龙还会有什么太强的抵抗能力——毕竟,他的三千大军摆在那里。无论江大帅怎么能折腾,桑科多吉也绝不相信他会遇到多大的抵抗。这就是老话说的“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不够看的。 三千草原猛士,如果放到战场上的话,桑科多吉敢于跟中原的数万人马来个痛痛快快的对决,而且自信不会输。他难道会在一个小小的院落上栽跟头?这事儿不论说给谁听,都是会笑掉大牙的。 他纵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看见大街上有十多匹战马已经倒在了地上。摔伤的骑手呲牙咧嘴地叫骂着,一些被战马压住的骑手还在嗷嗷地惨叫着。 原来是在大街上狂奔之中的那些战马,踢到了叶小雨他们早先布置在大街上的绊马索和低矮的长条凳之类的东西。前面的战马一栽跟头,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战友们也纷纷被他们所绊倒,街道上顿时陷入了一阵混乱。一时间,竟有近百人在这里折了跟头。 骑兵们纷纷下马,一些人手开始打着火把清理那些绊马索和长条凳,其他的人则纷纷涌到了护国公府高大的院墙和十分结实的木门前。 “放箭!”桑科多吉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便呜呜地飞进了院墙里面。 第2章 (一八七)护国公府保卫战 只听里面响起了一阵密集的砖石瓦片的破碎声、木门木柱的中箭声以及水缸瓦罐等等物品的破碎声,好不热闹。 打得虽然十分的热闹,但是这种箭矢攻击对围墙后的杀伤效果其实是非常有限的。葛尔丹人的强弓硬弩虽然很厉害,但是他们只能用于野战。 由于他们的弓箭射程远,劲道足,再加上高墙后面的人都已经分散开并且躲起来了,站在大街上的弓箭手们是看不见院子里的目标的,所以这阵箭雨虽然打得十分的凶猛,但是对于高墙后面躲着的人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威胁。 “朝天放箭!”桑科多吉终于意识到问题了,随即下达了命令。 但这是个愚蠢的办法。朝天放箭所射出的这种箭矢,是在上升到极限高度之后,再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掉落下来的,一来根本就没准头,二来杀伤力更是不足。 反倒是院墙里的江小龙一声令下,无数的砖石瓦块从院墙里面飞出来,打死打伤了不少葛尔丹战士。相对于院墙里面的人员分散,院墙外面倒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扔砖石的人根本无需瞄准,只要能扔的过院墙,准能打到人,甚至运气好的话还能一下子就打到好几个。 外面街道上拥挤的人群实在是太多,有些葛尔丹士兵们就爬到街对面的房屋上,企图往院子里放箭。但是由于街道的对面都是平房,而护国公府的院墙又高,即使爬到屋顶上,也是看不见对面院子里的人,所以效果还是微乎其微。 许多人就开始往院子里投掷火把和石块,院子里的人也用火把和石块进行反击。结果因为院墙外、大街上到处是人,所以这样子对打,吃亏的是葛尔丹骑兵。 “你们都挤在这里干什么?撞门啊!”桑科多吉不耐烦了。 于是无数的汉子们“嘿哟!嘿哟!”地开始用身体撞门。 但是护国公府的这座大门虽然高大宽阔,但也是极其的厚重结实。它光是木板就有十几、二十公分厚,横条上还有无数的铁条和巨大的铜钉来进行加固。大门横梁的方木足足有普通人家的小面盆粗细,靠人力去冲撞这样的大门,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于是这帮草原战士们就纷纷拔出马刀或者挺起长枪,开始乱戳乱砍。 但是那些锋利无比的马刀,用来砍人的脖子是足够快的,拿来砍木头却完全不行。一刀劈下去就只有一道痕,劈得猛了那马刀就会陷进去,拔都拔不出来了。长枪也是一样,虽然能戳出一个小坑坑来,但是不仅不可能穿得透,那枪头还会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这帮家伙在来之前根本就没想到要啃这么巨大的木门,别说攻城器械了,连个锤子之类的像样的木匠工具都没有。 反倒是他们挤在门前乱哄哄的一群人,却遭到了从大门后面飞出来的无数砖石之类的打击。许多的人都被打破了头,满脸鲜血地哇哇怪叫着。还有一些人则被那些从高处落下的砖石恰巧砸中了天灵盖,当场毙命。 草原勇士们非常愤怒,也纷纷捡起砖石往门里面乱扔。但是由于隔着一道大门,他们看不见里面人的位置,同时还因为里面的人很少,稀稀拉拉的而且站位很分散,所以他们胡乱丢了半天的各种砖石,却始终也不知道到底砸中了人没有。 就在这个时刻,院墙里面突然“呼呼呼”地升起了许多支带火的箭矢。 这些箭矢几乎都是笔直地飞上了夜空,直到无法看见的尽头之后,才开始晃晃悠悠地掉落在了院墙之外的地面上。 只见“轰!”的一下,护国公府院门外的街道上,刹那间就到处都燃起了大火——根据江小龙的命令,叶小雨事先带人在青石板路面上洒下的酒水和油料,终于被点燃了。 大街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许多人身上着了火,哇哇怪叫着乱跑乱冲或是满地打滚。战马也受了惊,乱冲乱撞。没有受伤的葛尔丹官兵们乱哄哄的,其中一些人拼了命地去拉扯缰绳控制战马,另一些人则纷纷脱下衣服使劲拍打,企图帮那些浑身是火的战友们灭火。 桑科多吉想不到院子里的抵抗竟然是如此的凶悍,他声嘶力竭地对部下们吼叫道:“你们这些绵羊!哪里有一点草原雄鹰的样子?简直是耻辱!” “爬墙啊!你们这些废物!” 倒不是他们一开始想不到要攀爬院墙——其实早就有部分人在想爬墙的事情,问题是这是护国公府的院墙不仅非常的厚实,而且还很高——至少有两丈的高度,也就是说大约六米多将近七米——这个高度几乎是现代建筑的两层楼的楼顶那么高。 去攀爬一道这么高的光溜溜的墙壁,对于没有准备梯子的人们来说,确实是非常有难度的。 桑科多吉一声令下,无数人就涌到墙根下,开始搭人梯,另外一些人则满大街乱窜,到处寻找可以蹬踩垫高的东西。他们砸开周围民居的家门,到处找梯子,实在找不到就开始抬床、抬桌子、搬椅子,总之所有可以垫高的东西,他们都往外搬。 大多数民居里面的住户一看见这些凶神恶煞一般的草原骑兵蜂拥而至,便吓得慌忙从后门逃走。只有一些存着侥幸心理的人,以为关紧门窗就会平安无事。但是这帮草原蛮子们可不管那么多,一砸开门就乱抢乱搬东西,遇到反抗就直接杀死。 众人乱哄哄地搬来各种家具,开始攀爬围墙。江小龙下令赵树勇和吴阿狗两人,把会武擅射的人都集中起来,然后沿着围墙的内侧分散开来,只要看见有人从围墙上探出身子来,立马就用弓弩来招呼。 这个院落虽然不小,但也不过是大约一个半足球场的面积。院内会射箭的十几个人,加上李云聪带来的几支枪,人手严重的不足。 他们只能拼命地相互交叉跑动,互相尽力地到处去补位。尽管都很卖力,但人手还是显得捉襟见肘,难以照顾到每一处地方。 好在大院的两侧也是别人家的宅院,沿墙有各种设施,严重阻碍了外面人的翻墙,不然院子内的人手还真是忙不过来。 所有人中,最为得力的就数赵树勇和吴阿狗两个人。他们跑动频繁积极,不断地冲向最危险的地方,用冷静而精准的箭矢,不断地射杀那些跳过围墙来的人。 即使是在这到处乱哄哄的黑夜里,到处是惊叫声、喊杀声,火把乱舞,砖石和箭矢四处横飞的情况下,他们依然能做到补位及时,且几乎箭不虚发。 皇上带来的那些卫士们表现得也很活跃,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武士,武艺精湛,刀箭娴熟,只是毕竟他们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没有打过什么仗,从战场经验、心理素质和瞬间判断等等角度来讲,比起赵树勇和吴阿狗而言,显然还是有这一定的差距的。 护院武师们的表现则比这些御前带刀侍卫更差一些,虽然他们的作战态度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但是在能力方面还是稍有欠缺。 江小龙大声动员那些没有弓弩和枪支的人——包括那些女仆们都振作起来。 他大声地吼叫道:“一旦让这些匪兵们都冲进来,我们人人都要死。所以你们不要害怕,也不要留情,为了保卫皇上,为了保卫我们自己,只要是看见翻过墙来的,大家就一拥而上,手里有什么家伙就用什么家伙招呼,直到打到死为止!!!” 大家也都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就连皇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甚至自己都抄起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只不过大家都纷纷拦住了他,劝他靠后一点。皇上毕竟贵体千钧,不是开玩笑的,有我们这些人在就好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毕竟面对的是非常恐怖的局面,除了少数几个身经百战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战战兢兢,紧张得浑身发抖,抓在手里的各种武器也是跟着哆嗦不止。 很快,墙头上就到处都冒出了葛尔丹官兵的人头。吴阿狗以及皇上的贴身侍卫们非常冷静,弓弩箭矢几乎没有虚发,连连射中那些敢于翻墙的人。 除了这少数几个人外,包括那些平时练武的护院武师以及兵工厂的师傅们却都表现得手忙脚乱的,几乎没有人能打中目标。但是院子里的枪声一响,倒真是把外面的大批葛尔丹官兵们给吓了一跳。桑科多吉甚至惊诧道:“不会吧,江大帅的府上真的有许多支枪?” 这些葛尔丹官兵都是经历过永州恶战的,深知枪械的厉害。虽然一开初连放的几枪都没有打中任何的目标,但是这毕竟是枪啊!——卧的老天,护国公府居然有步枪兵在参与保卫? 这是什么概念? 不过这也就只是半分钟之内的犹豫,随之而后,所有的葛尔丹官兵们都觉得,我们有三千人呢,怕啥? 这帮草原蛮汉从来都悍不畏死,稍稍停顿之后,他们更加疯狂地呐喊着,从正面的围墙上接连攀爬翻滚了过去。还有许多人冲进了左右邻居那些不知道什么大官儿的宅院,在砍杀了里面的护院武师之后,开始架梯子,搬家具,陆续攀爬院墙起来。 这个时候才是体现什么是老兵的时候。江小龙、赵树勇、吴阿狗、李旺财等这些身经百战的家伙们,率领着皇上带来的侍卫以及胆大热血的护院武师们,沿着围墙往返巡视。 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面,他们从容冷静,弹不虚发或者是箭不虚发,只要是看见有大胆翻墙过来的葛尔丹官兵,他们都会迅速赶过去围杀。 李云聪带来的那帮工人们也很热血。他们端着枪一边打着哆嗦,强自镇定着自己,一边嘶吼着,噼噼啪啪地放枪。打的倒是挺热闹,就是他们的枪法可不敢恭维,好多子弹都没打中人。 在场的人中,除了江小龙就只有这些工人们才会熟练地操纵枪支。但是他们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呀。没有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战斗场面的人,一个个不免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紧张哆嗦,动作变形。一开始他们老是在浪费子弹,只有那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表现得倒还相当不错。 男子汉尚且如此,那些妇女们更是惊慌失措,尖叫着总想掩面逃走。赵树勇凶神恶煞一般抡着刀,不管是谁想逃,哪怕是女人,他也照样会追上去就是狠狠一刀,将人劈成两段。 他嘴里还在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任何不敢上前者,一律就地处死,都给我往前冲!” 吴阿狗也是急红了眼,杀气腾腾、穷凶极恶地不断挥刀,大声叫道:“保卫皇上!任何退后者,老子眼里认得你,手里的刀可踏马的谁都不认识!” 他不仅砍杀那些退后者,就连看见一些女人手拿棍棒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发抖,他也照劈不误。一连杀了几个人,终于稳住了阵脚。 人们看见这两座凶神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只要是能走动而不敢上前的,他们就马上大刀招呼。甚至哪怕是皇上带来的带刀侍卫,只要是不奋力往前冲的,他们也大喊大叫着,抡刀上去就照着背后猛劈。 皇上亲眼看见自己的一名侍卫,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恶战场面而迟疑不敢上前,被吴阿狗直接一刀劈飞了头。 还有一个是皇上的贴身侍女,因为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有从没见过战斗场面,在如此严酷惨烈的战局下,她被吓得是花容失色,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往皇上的跟前跑。 往来巡视战斗中的赵树勇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箭射过去,正中她的后心。那箭头从侍女的胸口透出,侍女惊叫一声,匍匐在皇上的面前。临死前还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皇上救我!”这才脸朝地重重地栽了下去。 这一下,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说害怕而不敢上前了,就连那些女人们也都一个个地尖叫着给自己壮胆,挺着手中兵器就往前乱冲。 人一旦被逼急了,就会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这情景就连自诩久经战阵的皇上看了都不禁瑟瑟发抖,暗自想道:“这帮疯子……野蛮人……对待自己人跟对待敌人一样的凶恶……难怪他们在战场上能无敌呢……要是朕也下场参加战斗的话,这帮疯子会不会在没认清的情况下,也不管不顾地对着老子乱砍……”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因为赵树勇等人的督战态度实在是太坚决、太过恐怖了——虽然他们一直嘴里嚷的是保卫皇上,但是那副丝毫不留情面的样子,根本就不拿自己人当人……鬼知道他们一旦急了眼了,会不会也照样对朕毫不留情呢…… 当然,皇上也知道,非常时期必须要用非常的手段,妇人之仁最后只能会害了自己。 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他们如果不这么做,很快就会顶不住的。 严厉的督战手段,至少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敢不拼命地向前。这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胜利,但至少暂时不会在敌人的强攻下马上垮掉。 但是乱放枪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除了李云聪和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之外,那些手持步枪的人总是远远地就开枪,经常打不中,浪费子弹。 江小龙见状就大声喝令他们:“腿别打哆嗦!手拿稳了!越怕死得越快……一定要把枪举稳了再往前走,一直走到距敌一丈之内方可射击,否则以通敌论处!” 那些拿步枪的一下子就傻了眼了——要在敌人相距一丈之内的时候才许开枪? 一丈相当于后世的三米三。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距离。 对于一个近战搏击高手而言,这点距离他们只要一个滑步,就能在瞬间杀到你的面前。 但是对于万分紧张的战场上来说,这帮业余枪手已经心里怕的要命了,你没办法要求他们能沉着冷静地开枪射击,只能让他们冲上前去,抵近射击。也只有加了这种限制,才有可能制止他们胡乱开枪的冲动。 江小龙不仅命令是这样下的,而且他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地往前冲。那些兵工厂的工人们,一看见江大帅都冲在了最前方,他们也只好大着胆子端着枪,心怀恐惧地往前走。 就这样,乱放空枪的行为终于得到了有效的制止。 不过,外面的葛尔丹军队毕竟数量庞大,围墙里的零星射击是无法阻止他们的疯狂翻越的。许多的草原勇士们呐喊着,纷纷越过围墙,下饺子一般地往下面跳。 但是在黑暗之中,从几乎超过两层楼的楼顶上的高度往下跳,难保不会崴脚或者是摔跤的。再加上院子里事先就沿着围墙的里面挖了坑,甚至还铺设了砍伐来的支楞八叉的树枝,多数跳下来的人都非常的狼狈,几乎没有跳下来不会受伤的。 其中一些人人跳下来的时候,不是被墙脚那些竖起来的树枝扎穿了肚子,就是被扎到了腹部下面的要害——不要小看开战前在墙角下挖的这些小沟沟和摆的那些树枝,黑夜中你从六米多的高处跳下来试试,摔跤崴脚都算是轻的。 而那些跳下来十分狼狈,又受了些各种伤害的家伙们,人还没站起来,就又被扑面而来的各种砖瓦、石块或者是火把一类的东西乱砸乱丢,打得他们几乎没有招架之功,非常狼狈。 葛尔丹士兵们还是十分的悍勇。尽管他们需要冒着院墙内的弓箭手和火枪的招呼,而且在浓重的夜色下跳下这样的高墙,难免不会受伤。但是他们依然一瘸一拐地,呲牙咧嘴地嚎叫着,穷凶极恶地舞着刀往院子里冲。 这时候包括齐元直在内的所有人——只要是站在附近的,包括武师、下人以及侍女们,便会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刀、枪、铁铲、锄头甚至菜刀、擀面杖一类的家伙,齐声尖叫呐喊着冲上去,一顿乱打乱砸。 一百多人齐心协力,在夜色中来回狂奔,只要看见有人跳下院墙的,他们就像是疯了一样地从四面八方赶上去,一边跑还一边捡起地上的随便什么家伙乱砸。 皇上亲眼看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刚跳下墙来,还没等站直了身体,就被一群女人们疯狂地围殴,一直打到血肉模糊,无法起身。 胆小的人们往往在生死关头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一些在围墙上看见这一幕的葛尔丹官兵们,不禁替自己的兄弟感到不值——这些身经百战,所向无敌的勇士们,怎么会在这里就变成了虎落平阳,一身本事难以施展呢? 江小龙提着两支手枪——这已经不是他原先在对抗九国联军的战争中,使用的那两把手枪了。而是兵工厂全新制造的新式手枪。 张宝庆和魏语新参照步枪射击的原理,设计出了这款新式的手枪。一个弹匣能装五发子弹。这款枪的枪身和弹匣都做得很精致。是由来自樱花帝国的两位师傅亲自加工的。 他们秉承着樱花民族特有的极端认真精神,用几乎吹毛求疵的态度精心制作了这两把手枪,作为送给江大帅的一份礼物——尽管枪的设计还很落后,由于是参照的步枪原理所制作的,不仅击发和上膛的速度都比较慢,而且没有制退器。 这款枪的设计理念相当的原始,每打一枪都需要手动去拉枪机,等退出弹壳以后才能由弹匣里面的弹簧进行供弹,但至少是有些现代手枪的雏形了。不像是战场上缴获的西洋手枪,使用起来非常的不方便,还需要从枪口往里面塞火药和弹丸。 战斗一开始,江小龙就将那两款老式的手枪交给了皇上,让他在危险的情况下防身。 第2章 (一八八)乌龟阵 江小龙自己则提着那两把新式的手枪,投入战斗。 此刻,他和吴阿狗等人在这种非常的时刻里,都显得非常的沉着和冷静。 只见他们一直在缓缓地往来巡视着院墙的每一处,只要见到有翻墙过来的家伙就立刻开枪或者放箭。他们那副大敌当前,却根本不为局势的凶险而着急忙慌的样子,让在远处观战的皇上也不由得不感到非常的佩服。 他喃喃地说道:“原来这才是特么的走遍天下都无敌的心理素质吧……” 外面毕竟人数众多,到了后来,能够翻过墙来的人简直就像是下饺子一样地,噼里啪啦地从围墙上往下跳个不停。 李旺财跟着江小龙经历过很多战役,虽然几乎没有亲临过第一线,但是也练就了他胆大沉着的做事风格。他亲自带头,带领着手下的工人们端着步枪,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些翻过墙来的家伙们,抵近射击,尽量控制做到弹不虚发。 在江小龙、赵树勇和吴阿狗等人的严厉督促和亲身作则之下,皇上的贴身侍卫和护国公府的护院武师们也显得很英勇,个个奋勇向前,多次毙伤那些跳下围墙的家伙们。 江小龙尤其活跃,带着两支手枪一路不紧不慢地小跑着,一边打枪,一边迅速地装填子弹,见到哪里危急就往哪里冲,枪枪夺人性命。 到了后来,翻过墙来的人越来越多,江小龙就命令厨房的人抬来酒桶,用大勺往那些冲过来的人的方向上泼洒酒水,然后同时投掷火把。顿时,大院围墙内到处都是烈火熊熊,烧得许多跳下围墙的葛尔丹官兵们都嗷嗷直叫唤。他们一个个的浑身是火,东倒西歪地到处乱窜。 江小龙看见有几个葛尔丹士兵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带着一身的火焰冲进了抵抗的人群。女仆们惊叫着四散逃开,厨房里的师傅们和院子里的园丁们急忙冲上前去补位。他们挥舞着菜刀、铁铲、镐头和钉耙之类的家伙,把那些火人一个个地打倒。 但是这依然阻挡不住外面的人攻进来的势头。 桑科多吉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不断地怒吼着,催促着手下的官兵们更多更快地翻过墙去。 一葛尔丹官兵们从附近周边的民居里扛出来了好几架竹梯,这使得翻过墙去的人数大大地增加,一时间,汹涌过来的葛尔丹官兵竟达到了数百人之多。院子里抵抗的人群伤亡惨重,渐渐就要招架不住了。 有几个已经爬上了墙头的家伙,从院墙外往里面抽上来一架竹梯,从墙头上架设到了院子里的地面上。顿时,从梯子上溜下来的人就更多了。 江小龙一边下令大家伙收缩阵型,一边夺过一名工人手中的步枪,瞄准那架竹梯的竖直杆子一连放了好几枪,终于将竹梯右边的一条纵向支撑杆子给打断了。 这时候那架竹梯上正乱哄哄的有好些人在往下爬,竹梯断了一侧之后立即整体歪斜,带着上面的这伙人一起轰然倒下,乱哄哄地砸成了一座人肉堆。 外面的人找来的梯子只有三架,断了一架以后,他们就不敢再往院子里面拖竹梯了,只能任由上了墙的人往下跳。 这时候冲进院子里的人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所有的防守者只好在江小龙的命令下,全都退到了院子正中的迎客厅门口。 皇上就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躲进了迎客厅的大门之内。他此时朕焦灼万分地到处伸着脖子去看,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但是从大门口处所看到的外面的场景,不禁令他心灰意冷了起来——外面的葛尔丹入侵者人多势众,而院子里的守卫者们却正在节节地败退。 江小龙下令所有人退守到迎客厅大门口,呈半圆形摆下防御阵型。这时候他们只剩下了几十个人了。江小龙让力气较大的男人们手持盾牌站在最外围——这些盾牌有些是院子里本身就有的、有些是皇上的护卫们带在马上的、还有一些则是在战斗中缴获的——拢共二十余块盾牌。 他命令站在最外围持盾牌的人都蹲下身子来,呈弓步死死抵挡住外面的攻势。其他的人则手持长枪,从盾牌阵的缝隙里面向外乱戳,保护拿盾牌的人。 弓箭手和拿步枪的人则站在持长枪的人身后,找准间隙向外攻击。 由于防守者蹲下了身子,攻击者不容易一下子就找到能攻击的弱点,而从盾牌阵间隙中伸出的那些长枪则一直在乱捅乱戳,根本不给进攻者从容找弱点攻击的机会。 这些防守者背后的火枪和弓弩则更是恐怖,无论是远、中、近的距离,都在他们的打击范围之内。尤其是赵树勇、吴阿狗等神箭手,几乎箭不虚发,江小龙的手枪打击效率也非常之高,敌人很难大规模地靠近。 葛尔丹的弓箭虽然厉害,但是他们的单一攻击很难给盾牌阵造成较大的破坏。 跳下高墙的入侵者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混乱之中他们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攻击阵型,大都是杂乱无章地冲向江小龙布下的这个乌龟般的防御阵型。 他们虽然发起了一波又一波凶猛的攻势,但是在攻击的过程中,他们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来,很难对这个收缩的防御阵型造成很大的破坏。纵使他们偶尔砍伤或者砍死一个持盾牌的人,但防御者中马上就会有人在周边战友的掩护之下,冲上去拾起盾牌,补上缺口。 战斗到激烈的时候,皇上不顾侍卫的拼命拦阻,亲自跑到迎客厅的门口来,手持江小龙给他的两把手枪,参加战斗。负责护卫他的两个侍卫也不得不拔刀站在了他的身边,随时准备替皇上遮挡冷箭冷矢。 有几个葛尔丹士兵从迎客厅的窗口翻了进去,但是很快就死于早有防备的护卫们的刀下,或是死于皇上手中的火枪。 激战中,皇上一边动作笨拙地给手枪装药填弹,一边嘟囔着骂道:“码的个死江小龙,给老子的这两把破手枪,真特么的不好用……这小子自己手上的那两把……那多过瘾……” 江小龙布下的这阵型简直不要太好用,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他们竟然逐渐把翻过墙来的入侵者消灭了一大半。 虽然说还是不断地有人从墙头上翻过来,但是他们入侵的速度赶不上被消灭的速度。很快的,江小龙这个阵型就渡过了最危急的时刻。他们开始扩大防御阵型范围,逐步进行反攻。 这个阵型虽然很简单,但是防守中又带着凶猛的反击,效果非常之好,简直出人意料之外。在当初九国联军入侵青龙帝国的战争中,联军在永州之战中就曾经使用过类似的阵型,大量杀伤了葛尔丹骑兵以及青龙帝国的有生力量。 在江小龙之前所生活中的时空中,明朝的精锐之师关宁铁骑以及辽东铁骑也都曾使用过这一类的攻防兼备的阵型。 当时,霓虹国的名将丰臣秀吉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入侵高丽。而在那个时候,明朝铁骑的人数远比不过对方。但是他们却以较少的人数,用这种阵型,一度打到无数的霓虹国的武士们怀疑人生。 当时明军最大的火力攻击支持就是三眼铳。这是一种非常原始的火器,但在对付冷兵器军队的时候,这种火枪的威力之巨大,超乎想象。明军用这种盾牌阵的防御阵型,核心则以三眼铳为主要攻击手段。 即使每场战役霓虹国的军的队数量都超出己方得数倍,而且作战意识极其的凶悍顽强,但是在这种阵法面前,他们被揍得简直不要太惨。 大院儿里经过超半个小时的激战,大批入侵的葛尔丹武士被打死。院子里到处都躺满了尸体以及重伤之余、无力再战的伤兵。江小龙将自己的阵型逐步扩大化,追杀那些刚刚跳下围墙的入侵者。 皇上此时乐得有些合不拢嘴,笑着说道:“朕的这位贤弟不愧是一名战神!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小阵型,就能把这帮王八蛋们给打得落花流水,果然是朕天下无敌的护国公!” 但是此时的形势不仅不能乐观,反而更加地严峻了起来。院子里的防守者们此时面临着巨大的困难——经过这一番激战,他们的箭矢几乎消耗殆尽,江小龙和兵工厂的工人们的枪支也弹药消耗将尽了。 李云聪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说道:“这样打下去不行。大帅,连捡来的箭矢都快用完了……对了,我们还带来了一小桶火药,您看能不能发挥作用?” “不早说……老子都忘了……”江小龙急忙叫了吴阿狗找了两个力气大的武师过来。 他们用麻袋紧紧裹住那桶炸药,然后浇上烈酒,用火把点着麻袋后,接着奋力地将那一小桶炸药给高高地扔出了围墙。 这桶火药直接就丢在了外面大街上密集的人群里。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这一小桶火药就在院子外面的街道上炸开了。一时间,爆炸声震耳欲聋。 那一瞬间,就连院子里的人们都感受到了地面的剧烈震动,强大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横扫出一股飓风,将街道上半径数十米之范围之内的人全部都炸飞了。一些半截的人体飞上了半空中,有些人则直接挂在了院墙上,甚至还有一些人的碎块飞到了院子里。 当时也没人搞得清那一瞬间究竟有多少人被炸飞了。反正爆炸过后,死伤者遍地都是,半条街道上都像是屠宰场一样。就连亲自指挥战斗的桑科多吉也被炸飞了。 幸好当时有许多人挡在了他和那桶火药之间,他没有被直接炸伤,只是随着许多的人而莫名其妙地被冲击波扫飞起来了而已。 爆炸过后,硝烟弥漫。街对面的一些民房的门窗都被炸飞了。两架用来攀爬护国公府的长竹梯则被直接当场炸碎,当时正攀爬在上面的那些官兵们则全都被炸飞了。 在往外丢火药桶之前,江小龙曾不厌其烦地大喊大叫,让他们尽力扔远一点,并且避开了大门的位置。所以这炸药虽然威力不小,但是在密集人群的重重遮挡之下,护国公府那道高大的院墙和坚固的大木门却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损坏。 只是战后人们看到,那原本洁净的院墙上面沾满了血迹,还挂着许多人的各种各样的残破器官。整个场面看上去恐怖得一塌糊涂,令人触目惊心。 桑科多吉身上的衣服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脸色黝黑,胡子和一头浓密的长发被火药烧掉了许多。他原本握在手里的刀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整个人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凄惨。 等他从一阵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歪歪斜斜地躺在街道对面的一堵砖墙下面。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身边的士兵们的帮助下艰难地站了起来。好在这只是一桶火药,而不是炸弹,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面积的弹片的杀伤。 “兄弟们,不要怕!他们只有这么一点火药,不会有更多的了。”桑科多吉此时倒还清醒,他大声地给部下们打气道:“院子里的枪声也很少响起了,证明他们也没什么子弹了!你们都不用怕,我们还有这么多的人!就这点玩意儿是吓不倒我们草原上的勇士的!” 桑科多吉一瘸一拐地走回到街道的正中间,看见那些破碎的竹梯,他忽然又愤怒地吼叫道:“为什么只有他们能用火?难道我们就不能用火?一个小小的破院子里面的几个女人,就能把你们打成这个样子,还有没有天理?” 他下令属下们都赶紧集中过来,立即往院落的大门前堆放木料,点火烧掉这座坚固无比的巨大木门。士兵们立刻冲进街道周边的那些民居里,将木制的床和桌子全都抬了过来,再抢一些酒水和油料之类的易燃液体浇在上面,然后点起了熊熊的大火。 “他们在烧门啦!”院子里的人们惊恐地叫道,有些人急忙跑去找桶和面盆,准备打水来灭火。齐元直则跑来嚷道:“这不管用!外面着火,我们从里面怎么可能浇得灭?” 但是下人们也在惊恐地叫着:“这把火眼看着就要把门给烧坏了,这可怎么办呀?” 大家一时间都没了主意,皇上也面如土色,暗想:“这一下,只怕真的挡不住他们了……” 放火烧门,这的确是葛尔丹人想到的最厉害的办法了。既然爬墙都很难成功,那么这座大门无论怎么结实,它总是木头的吧?只要是木头,那又何愁烧不坏? 只要是烧毁了这座坚固无比的大门,外面潮水一般的葛尔丹武士一冲进来,院子里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挡得住的。 看着门外冲天的烈焰,院子里的人们不禁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就连皇上都面如土色。 门外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啃噬着院子里面的每个人的心,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有些绝望的人在端着各种桶、盆、瓦罐之类的器具,不断地往大门上疯狂地泼水。但是那火是烧在门外面的,而那木门本身就已经有了很高的温度,泼上去的那点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蒸发。 就在人们都感到绝望的时候,江小龙提着两把手枪跑来了。看到这种情况,他不禁微微一笑,说道:“放火怎么了?这特么的也算是个事儿?哈哈……他们会放火,难道我们就不会?” 他一声令下,所有的人就都跑去,把宅院里的各种木质家具也统统都抬了来——包括床、被子、桌子、椅子,甚至是木门和木窗也都拆了下来,一股脑儿全堵在大门的内侧。 不一会儿的功夫,眼看大门的内侧也已经火光冲天的时候,防守者也在门里面堆起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家具木料。江小龙下令点火,一时间门外面火光冲天,门里面也是火光冲天。大门的内外两侧一起烧了起来,烈焰升腾达十多米之高,根本就没人能靠得近。 皇上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了江小龙的意思,哈哈大笑道:“高!江大帅这一招真特娘-的妙!这一下子,我看你们谁还特么的还能进得来……就算是神仙都烧死你!……” 江小龙再次下令道:“你们都去,把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都给老子找来,包括衣服、被子、书籍什么的,反正什么东西能烧就拿什么来。然后你们要注意,要一件一件地,慢慢地丢到火里面去……只要大火一直不灭就好……有火他们就谁都进不来……” 人们一阵忙碌! 桑科多吉气急败坏,高喊着灭火。但是这把火简直不要太大。冲天的烈焰让人在十几米外就感到灼热难耐,就算是你端来了一桶水又怎么样,根本就靠不近你的头发和胡须就已经给烧着了,还能凑近灭火?简直是笑话! 外面的人一筹莫展。院子里的人们则在欢呼雀跃,只有江小龙却在仰望着星空。谁也不知道,此时他正对自己喃喃地说道:“但愿我们能让这把火,一直特么的烧到天亮!……” 其实他还真不知道这把火到底还能烧多久。院子里的木料和易燃品,总归是有限的。而这座小院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呢?如果京城里面的叛军取得了胜利的话,那么他们在这里无论再怎么坚持,也是没有用的。 一旦叛军取得了胜利,大批的援军赶来这里,那这座护国公府也就只剩下陷落的下场了。 就算是忠于皇上的军队能够取得胜利,但是他们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前来救驾呢? 毕竟,这院子虽然很大,但是能烧的东西终归也是有限的。其实来讲,一旦门口的这把火不能维系了,不需要叛军的任何援军到来,光是外面街道上的这些草原蛮子,也足够踏平这座护国公府了——其实这场战斗从头到尾,葛尔丹的骑兵们只是缺乏攻门破墙的手段和器械罢了。 如果他们准备得稍微充分一点,带来了这些重型的破门器械,护国公府里面的人们再怎么顽强,也是无法抵挡这群凶猛的草原野兽的。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江小龙沉着冷静,指挥得当,也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 事后许多人都在想,如果换个人在这里坐镇的话,这座小院也只怕是早就被破了。 毕竟,三千葛尔丹骑士也绝不是吃素的。他们即使没有破墙、破门的重型器械,也绝对会在发起攻击之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就能冲进大院。而只要他们能冲了进来,结果可想而知,院子里所有人的生命都会被迅速地收割。 此时,桑科多吉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口处的熊熊大火,以及围墙后面到处都是的隐约的火光,真是有一种强烈的有力使不出的颓丧感。 他此次带来的这几千兵马,随便放在哪个战场上都自信是一股强悍的力量。但是现在,他们却愣是拿这座小小的院落没有什么办法。 就在桑科多吉全力攻打护国公府的时候,天京城内的战斗也在野蛮疯狂地持续着。 因为叛军的人手较少,刘小虎原本设计的作战方案是闪电奇袭,出其不意地进行斩首行动。所以他不惜兵分两路。一路在夺取城门之后就从城外开进,迅速增援城里的叛军力量;另一路则预先埋伏在城里,一旦行动开始就直击皇宫,消灭皇帝。 这第二路的人马虽然人手不足,但是如果得到了桑科多吉的葛尔丹骑兵的加持,再加上王云海能动员的城里的叛军们的加入,那么这支力量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小视的。 只要在城里的保皇派的军队还是一片混乱,不能做出有效反应和有力的反击之前,他们能拿下皇宫,将皇上斩获,这次叛乱行动可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第2章 (一八九)叛乱之夜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叛乱一派的军队一开始就进行得很不顺利。 他们早早就被惊动,冲进城里的叛军遭到了强有力的阻击;紧接着攻打皇宫的那一路人马又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半天都没什么进展;而王云海的叛军没有能在第一时间里就及时地加入道攻击的阵营中去,被阻挡在了几条街之外。双方虽然相距不远,却爱莫能助。 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就是葛尔丹的这支骑兵了。这本来是周王埋伏下的一招妙棋,一支被寄予厚望的、随时可以扭转乾坤的重要战略突击力量。 行动之前,周王自信这步棋一出,必会震惊天下,迅速荡平城中的大部分抵抗力量。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随心所欲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皇上,居然在他们发动攻势之前,好死不死地就流窜到了江小龙的府上。 这特么的都什么事儿嘛?你说你那温暖馨香的皇宫它不香吗?你说你不在里面好好地呆着,半夜三更的你特么的跑出来到处乱窜什么呀? 好吧,其实皇上的这一擅自行动,应该是更方便、更有利于叛军的斩首行动的。因为护国公府的防御力量是绝对比不上皇宫的。它并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只要三千葛尔丹的骑兵一杀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用他们如此精锐的一股力量,来攻打一座小小的护国公府,那简直是杀鸡用牛刀,踩蚂蚁用大象,完全不值一提的轻松事情。 可是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他们这三千人居然像是老虎遇到了刺猬,气势汹汹而来,却整了半天也无从下嘴。 护国公府的战斗打得很是激烈,但是拖的时间却并不算太长。如果真的再给桑科多吉几个小时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能把这座小小的宅院给拿下了。 但是问题是,城里的形势却根本容不得他从容不迫破地去慢慢地折腾。 本来就人数不多的叛军,居然很快就被分成了四大块:打皇宫的那一队人马毫无进展;王云海所部被阻隔在几条街之外;刘小虎的本部也被挡在皇宫前另一个方向上的几条街之外;而桑科多吉,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家伙居然拿护国公府毫无办法! 随着天京城内激烈战斗的持续,不仅所有的禁军、京都守备师等忠于皇上的军队都被动员了起来之后,紧接着,就连维护各片区治安的衙役、巡捕和团练等人手也都被动员了起来,他们纷纷加入了平叛的战斗。 首先解决战斗的是攻打皇宫的那一伙人。他们人数最少,在攻城的过程中又损失很大,当外面的保皇部队的援兵到来之后,皇宫里的禁军也纷纷杀出宫来,大举反击。在内外夹攻之下,这支攻打皇宫的叛军是最先被剿灭的。 随后,皇宫内外的保皇部队合兵一处,首先就是赶往护国公府,救援被困在那里的皇帝陛下。这路人马以器械优良、训练有素的皇城禁军为主力,外加大批的什么团练、衙役、巡捕等人马,浩浩荡荡冲向了护国公府。 当听说有援军到来的时候,桑科多吉还满不在乎,整顿人马准备迎敌。结果他的骑兵大队在城里狭窄的街道上根本就铺不开,赶来的保皇大军又有很大的人员优势,一波冲击下来,葛尔丹武士便抵挡不住了,很快就节节地败退了下来。 桑科多吉眼看局势无法挽回,想想看自己糊里糊涂地加入了这场谋反的行列,如今一败涂地,眼看着在青龙帝国的使命也没有办法完成了,只好率领残余的部队杀开一条血路逃跑。 葛尔丹骑兵虽然灰头土脸地逃跑,但是他们剽悍的战斗力依然令人敬畏。他们在城内无数平叛大军的各种围追堵截之下,一路向北且战且退。在遇到阻击和包围的时候,他们展现了极为疯狂的一面,一路狂砍滥杀,接连突破了好几道包围圈。 最终,他们又打败了数倍于己的守军,悍然夺取了京城最北的定安门——尽管损失也非常的大——战至最后,他们仍有大约一千余人逃出城去,一路向北,往葛尔丹大草原仓皇而遁。 虽然事后,朝廷也曾迅速派出信鸽和快马,紧急要求北边所有的市镇和关卡出兵,协助截击并剿灭这股草原骑兵。 但是这帮家伙非常熟知北边的道路。他们行踪飘忽不定,神出鬼没。几个月之后,这些残存的部队竟然出其不意地成功偷袭了西北一处长城上的关卡,随后大约有数百人仓皇地逃进了大漠的深处。 当然,经此一事之后,葛尔丹方面也知道难以再向青龙帝国朝廷索取出兵的报酬,但还是理直气壮地提出了交涉。双方的关系还因此陷入了冰点。不仅如此,双方还都口口声声地扬言要马上出兵,狠狠地报复对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自从那天叛乱之夜,皇上最终被解救出来之后,当然是喜出望外,龙颜大悦。他当众就宣布了,江小龙是护国功臣,并要求他跟随自己一起回宫,策划接下来的平叛事宜。 实际上这时候的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做困兽犹斗。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首先被剿灭的是王云海等人所指挥的那一股叛军。 这虽然是叛军中人数最多的一路,但是他们的军心并不稳定。 队伍中的很多官兵原本就是禁军,开战之初他们是受蒙蔽被哄骗来、或者是被胁迫而来的,此时眼见周遭围攻的都是自己平日里的战友,大多数人很快就临阵倒戈,加入了平叛的行列。 眼见大势已去的王云海和周正虎相继自杀,这股叛军群龙无首,很快就被平定了。 坚持到最后的是周王的主力大军。他们在得知皇帝已经脱困的时候,其实已经打到了距离皇宫仅有一条街远的地方。 皇上从葛尔丹大军的围剿中安全逃出的消息,令他们的军心和士气都倍受打击,周王首先就丧失了必胜的信念。 随后,这支军队在周遭无数平叛大军的猛烈围攻之下,虽仍然努力挣扎着,做困兽犹斗。但是此时他们中的大多数官兵心里已经很清楚——他们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疯狂地战斗。因为大家都知道,此时即使是投降,反正也是必死无疑的,倒不如杀个痛快得了,所以很多人都没有放弃抵抗。 这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多,却颇具战斗力,队伍中也有不少的死士。在周王和刘小虎相继受伤被擒之后,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战斗到了最后——只是他们最后的顽强坚持,实际上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大规模的平叛战斗结束之后,皇帝随即接连颁布了一连串的旨意——天京封城;全城搜捕叛军的余党;所有朝廷官员悉数前往皇宫集结,等待甄别和抓捕周王以及王云海等人的旧部和支持者;出动大批军队前往柳庄,全面搜捕周王的家属、下人以及原护城军的所有人员等等。 京城以及周边的大规模清剿和搜捕的范围,迅速不断地扩大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京畿地区都陷入了血雨腥风之中。 清除叛军余孽这项工作,皇帝指定由骆荆山、赵吉财和莫靖明等三人联手主持。 这三个人表现得相当的积极和卖力。 对于抓获的周王和刘小虎,莫靖明如获至宝。在得到皇上的口谕“严加审讯”之后,他在当天的深夜里、平叛的战斗还没完全结束的时候就火速提审了周王。 此时的周王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再也没有往日的优雅从容和高高在上,而是耷拉着脑袋,任由一头凌乱的灰白长发遮挡在脸前,可怜兮兮地哀告求饶。 当莫靖明问他是否跟江小龙勾结的时候,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江小龙的头上,并且添油加醋地说道:“刘小虎就是江小龙的心腹干将,幕后主使就是江小龙本人。我是被骗的……” 在拿到周王的供词之后,莫靖明亲自压阵,提审了刘小虎。 他自信没有人能扛得住他的审讯手段,但是却没想到刘小虎非常的硬气。 叛乱失败之后,刘小虎就知道自己已经给江大帅制造了极大的麻烦。他本想自杀的,但是伤重之下,却没能如愿,反倒被人生擒。从此他就打定了主意,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牵连江大帅半个字。 审讯半个小时之后,刘小虎就已经被折磨成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残废。他牙齿掉光,口吐鲜血,一只眼睛被直接烫瞎了,手指头也断了好几根,更不用说像肋骨什么的——那必定是几乎都没有完好无损的了。 尽管刘小虎虚弱得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坚决否认此事跟江小龙有任何的关系。 主审官一筹莫展,莫靖明却笑嘻嘻地说道:“你想当一条硬汉,本官却偏要让你当一个软蛋。老子特么的就是要活活地气死你!” 他随即下令手下根据周王的供词描述,炮制出了一份刘小虎的供词来。他反复对比了一下两份供词,觉得基本吻合,没有什么破绽了,就叫刘小虎按手印。 刘小虎当然不肯按,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莫靖明就叫人抓住他的手指硬往上按。 刘小虎急了眼了,“噗”地一下,把饱含鲜血的口水喷在了那份供词上。 莫靖明皱着眉头说道:“这可不行。皇上一看就会说我是动了大刑进行逼供的,不能算数。赶紧再重搞一份。” 一份新的供词很快就出来了,属下问要不要将刘小虎打晕了再按手印。莫靖明说不用,按完再揍他。但是必须要在他清醒的时候让他按手印,这样才能诛心。 他们用布条包住刘小虎的嘴巴。刘小虎极力反抗,他们就打断了他的臂骨,然后抓住他已经骨折了的手指,重新按下了非常清晰的指纹。 莫靖明拿着两份供词如获至宝,在向骆荆山和赵吉财汇报之后,三个人于次日上午跑去宫中觐见皇上,要求把江小龙立刻抓起来严办。 皇上仔细看了这两份供词,笑着说道:“朕这位兄弟是个外表骄狂不可一世,实际内在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他从小就这样。只是没想到,赫赫有名的江家军里面也有这样的软蛋?莫靖明,你不会是严刑逼供了吧?” “微臣不敢!”莫靖明故作惶恐地跪下磕头,却面带微笑地说道:“这都是他们摄于圣上的无上威严,自己主动招供并且亲自按下指纹的,微臣并没有丝毫的强迫。” 皇上看了看招供材料,一边在手里抖着那几张纸,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护国公大人在此次平叛之役中,身先士卒,且护驾有功。那天夜里,他确实身先士卒,功勋卓着。如果不是因为有他在,朕将陷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但是赵吉财说:“此人与桂山党人一向过从甚密,经常与高云翔、周王等人饮酒作乐,这么大的事情他事先敢说全然不知?即算如此,那至少也是有个失察的罪名。” “而平日里王云海等叛贼逆子们,也都是口口声声说拥护改革的家伙,他们实际上都是江小龙的党羽。所以,江小龙这个人不可不除!” 骆荆山说:“是的陛下,此人能量极大,就算他不是主谋,日后也必定会成为国家社稷的祸患,不如正好趁此机会,除之而后快!” 莫靖明更是添了一把火,说:“叛军指挥就是江小龙的旧部。他们不仅用了他的练兵之法,就连战术构想都跟这家伙一模一样。怎么能说跟他毫无关系?而且江小龙的旧部向以江家军自居。他们虽然解散了,但是随便一个小兵都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陛下,不可不防啊!” 皇上考虑再三,终于点点头说道:“借这个机会……这也的确是个好机会……” 他想起了那天夜里江小龙的浴血奋战,却皱紧眉头想道:“此人手段通天,倒绝不至于会去给周王卖命……但是如此本事的人,又岂会是轻易成为池中之物?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他关押几年,磨磨他的性子,或许将来还能更好控制一些……” “穿越者都是神通广大的家伙,江小龙又隐隐是他们这伙人中的领袖。打压一下这小子,对其他的穿越者也是一种震慑和警告……这叫杀鸡儆猴……” 想到这里,他淡淡地说道:“江大人嘛,关他一关估计也是一个办法,至少打压他一下……不过你们听着,这事不要扩大化……尤其不要为难其他的穿越者……他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是大青龙帝国称霸于世界的希望……所以,不要怪朕没有事先言明……” “还有,朕知道你们还准备去抓捕《天京日报》的那些人……都放过了吧,他们其实跟任何反贼都没有关系……至于江家军的大多数官兵们,其实也都还是忠于朕的。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就不要再去乱抓了……如果他们愿意回到军队中来,继续为朕效力,朕还是欢迎的……” “谨遵圣命!”骆荆山等人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看着他们三个人远去的背影,皇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从他知道江小龙这个名字以来,他就一直很头疼于如何跟这个家伙相处。 杀了他?他是个传奇,真的很有用。收服他,为己所用?皇上又始终没有这个自信。 他有时候隐隐觉得,这个世上是不是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控得住他。 现在终于下决心要对江小龙动手了——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帝国,而且就在昨天夜里,他还拯救了皇帝陛下的性命! 但是,所有的这些功劳,并不能抵消皇上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疑虑——这个人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自古有言,功高震主。有时候功劳越大,反而会让皇帝更为的忌惮。 当骆荆山等人走出远处的宫门,消失于视野之中的时候,皇上终于回过头来,对身边的李公公感慨道:“昨天夜里的故事告诉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江大帅!” “哪怕他手上没有江家军;哪怕他的手上一个兵都没有;而且哪怕你的手上有千军万马;哪怕你还拥有最强横的草原骑兵。不管怎样,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他。谁要是特么的吃饱了没事干,跑去招惹他,谁特么的就是脑子进水了……” 站在李公公身边的大将王景昌便不乐意了,他跪下说道:“皇上,这家伙不过是机缘巧合,得到了几支枪和火药的助力罢了……” 皇上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说道:“你们没本事做得到的事情,就不要诋毁人家的功劳。朕问你:就在当时的场合下,给你十几个会武艺的人,外加一群妇人和不会武艺的杂役……好吧,你说的步枪和火药朕也给你,而且给你一大桶……你自信你能顶得住三千葛尔丹骑兵吗?” 王景昌便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接着说道:“你现在已经看到他是怎么打的了。可当时江小龙并没有前人作战的任何范例可以借鉴——而且更为艰难的是,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来敌有多少,更不知道他需要支撑多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敢说你不当场傻了眼,你自己都不信!” “要不要朕现在就调三千禁军精锐来,让你亲身体验一下这一仗怎么打?” 王景昌虽然高傲,但是内心深处细想一下,终归觉得,三千禁军精锐绝不是他可以轻易能抵抗得了的——虽然江小龙已经示范给他看过了,这仗该怎么打,但是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的。 那可是三千人的禁军精锐啊! 那么多的人要是一起翻墙过来,你怎么可能挡得住? 皇上问声细语地说道:“朕再特批你有两桶火药,怎么样?打不赢的话,你就不要回来见朕了……你自我了断就好!” 王景昌听了这话,不由得不匍匐在地,低声说道:“臣惶恐……”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起来吧!以后不要再说任何小看江小龙的话。有些他能办得到的事情,你们未必就也一样能办得到!” 王景昌还是感到不可思议,问道:“臣还是不明白,那天夜里,护国公大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皇上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家伙还真是个奇才……他连朕的护卫和宫女都敢乱杀……毫不犹豫的那种……而且,他还有许多奇思妙想的战术……” 说到这里,他也是有些心有余悸。尤其是到了最后,葛尔丹骑兵开始放火烧门的时候,那一瞬间,几乎大院里的所有的人都感到了绝望。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这小子却毫不慌张,轻轻松松地就想到了以火对火的办法。最后居然让无数的葛尔丹武士们愣是望火兴叹,怎么也没有办法进得来。 不仅皇上对亲眼目睹的这一夜的奇迹般的战果而赞不绝口,就连京城内外的官兵百姓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经此一役,世上的人们不得不感叹:“唯有江大帅,才是真正的战神!也只有战争,才能让他无比的光芒万丈,灿烂夺目……” 就在平叛之夜的第二天里,坊间的各种议论和赞扬之声便响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连周丽琼都在外面的早餐摊子上都听到了这么一番的对话: “知道不,葛尔丹的骑兵刚一发动,人还没到护国公府呢,几千名江家军的成员就从京城的四面八方赶来支援了。那区区三千葛尔丹骑兵在他们的面前,算个球啊!” 第2章 (一九零)抓捕江大帅 “切!你就胡说八道吧你——江家军最鼎盛的时期拢共也才几千人,后来还散了,怎么还可能又集结出几千人来?” “老实告诉你们吧!昨天夜里我就在护国公府的附近,根本不是几千号的江家军人马,他们总共才去了几个人,就把葛尔丹的骑兵给揍垮了。你想想,那些江家军都是何等人物啊?对付那区区三千葛尔丹骑兵,还需要出动几千人手?几个人就足够了……” “其实啊!江家军都不用怎么动手。咱护国公那是什么人物啊?那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奇才。只要他老人家往那里一站,那些葛尔丹骑兵的腿都软了……” ……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并不能抵消皇上的疑虑,相反,只会让皇上对他更为的忌惮。 就在皇上下令对江小龙动手的时候,一直等在殿外等着求见皇上的明阳公主,远远地见到骆荆山等人出门的时候神情鬼鬼祟祟的样子,还隐约听到了一点议论声。 她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大致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便悄然站起身来,对贴身侍女墨雪和冰兰说道:“火速备马,我要出宫!” “公主,您不是还有事要求见皇上吗?” “不见了,马上就走!” 这两个侍女都是冰雪聪明,知道明阳公主急等外出,立刻就跑到最近的宫中侍卫执勤站去,牵来了当时站内唯一的一匹战马。 明阳公主一个人都没带,也没跟任何的人打招呼,一个飞身上马,紧接着就纵马飞驰出了宫。她杀气腾腾的样子让守门的卫士根本不敢拦截,也不敢过问。 由于莫靖明等人要回去调拨人手,所以明阳公主抢在他们的前面到达了护国公府。 但是她没想到,她的举动也被骆荆山等人远远地看在了眼里。赵吉财急慌慌地嚷道:“快去禀报皇上,这公主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什么,搞不好是要去给江小龙通风报信的。” “来不及了……”莫靖明飞身上马嚷道:“我去集合大批人手,把护国公府的前后门都堵住。你们两个去禀报皇上,不请来圣旨我们谁都拿公主没办法……” 话音没落,他就已经打马飞奔而去。 此时的护国公府十分的破败凄凉。门外的大街上一片狼藉。虽然原先满地的人和马的尸首都早已经被搬运走了,但是丢弃的兵器、衣甲、烧焦的各种木制品等等都还没来得及清理。 护国公府周边的街道小巷上,满地早已凝固的乌黑的血水仍然在散发着腥臭味,引来无数的苍蝇嗡嗡地乱飞。火药爆炸后在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了大片的黑色的灼烧痕迹;街边所有的树上、房屋的门窗上以及墙上都留有无数的半截箭矢。 这一切的景象都显示着那天夜里的战斗是多么的激烈。 护国公府的围墙有多处严重污损,墙的外侧一溜看过去,几乎每一寸地方都堆放着许多用来攀爬时候垫脚的家什,但是其中大部分不是碎了、断了就是被烧坏了。 原来气势恢宏的大门此时早已经不见,整个门洞的周边被烧得一片乌黑,就连那石砌的围墙都被大火给烧酥了,直到此时还依然冒着袅袅的青烟。 门口处此时已经被清理出了一条通道,以方便人们的进出,但是门内外的两侧依然高高地堆放着已被烧成焦炭状的木制品,它们也在散发着淡淡的青烟,并在一阵紧似一阵的自然风的吹拂下,不断地飞起大片的烟灰来。 齐元直正在带着下人们清理院落,刚只听见马蹄声急促,一匹高头大马便直接闯进了院子里。护院的武师们纷纷上前来拦阻,明阳公主娇喝一声:“我是公主,谁敢拦我?”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之际,公主已经纵马直接冲进了前院,随即对着周围的人大声喝问道:“江大人在哪里?我要见江大人!” 齐元直急忙上前行礼道:“回公主的话,江大人还在休息,是否请公主稍待片刻,小人马上这就……” “带我去见他!马上!”公主跳下马来,不容置疑地说道:“不然我去把他给揪起来……” 齐元直见她神色焦灼,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立刻应声说道:“请公主随我来……” 他带着公主一路小跑,公主还嫌他动作太慢,不耐烦地尖声叫道:“快点!你怎么像是个老太婆似的……他究竟在哪个房间?” 江小龙这时候还呆在他的书房里——尽管这里的桌子、椅子、屏风、书籍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在昨天晚上搬出去,丢到门洞里面焚烧了。 这座房间现在空空如也,江小龙正跟赵树勇、吴阿狗等人——其中赫然还有吴浩雄以及一帮面孔生疏的汉子们席地而坐,喝着摆在地板上的小酒和各式蔬果菜肴。 在叛乱的当天夜里,吴浩雄正在跟人喝酒。当他一听说城里发生了骚乱,立刻就带着一伙兄弟纵马赶去护国公府。 但是由于相距较远,路上又不断地遇到几股叛军以及平叛军队的各种纠缠,一直到护国公府门前的战斗结束,他们才气喘吁吁地赶到,所以并没有赶上参加那场保卫战。 江小龙从窗口一见到明阳公主气急败坏地冲进了院子里来,立刻就对赵树勇等人及其手下沉声说道:“你们走吧……赶紧走!离开京城,不要再回来了……记住,都化化妆,别特么的被人认出来……” 吴浩雄登时站起身来说道:“怕他什么?我老吴没来的时候你们都能挡住了三千葛尔丹骑兵。现在我老吴来了,还有什么是好害怕的?” 江小龙说:“别废话,你们看见公主来了没有?这是要出事了……这肯定是皇上的旨意……咱们这里没人想造反,你们以后说话要注意点。” 赵树勇等人都很乖觉,一见江小龙说了这话了,他们立刻丢下碗筷,站起身来,一哄而散。 江小龙又急急对吴阿狗说道:“叫府上的人全都散了吧。一个都不要留,能走多远走多远,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勒,保命要紧。” 吩咐完了这些,他才背负着双手走出房门,对匆匆赶来的公主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你已经知道他们要来抓你了吗?”明阳公主气冲冲地跳下马来,瞪着大眼睛问道。 “不是要来抓我,您这位大公主会一个人这么火急火燎地冲过来么?”江小龙笑道:“你的来意,已经在你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了……” “你还笑得出来?”明阳公主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嚷道:“莫靖明得了旨意,已经回去召集人手,马上就要亲自来抓你来了。” “什么罪名?” “你管他什么罪名?赶紧上马,我带着你冲出去。本公主倒要看看,莫靖明这小子有多大的胆子,赶来拦本公主的马!”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远远的街道尽头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以及严厉的喝道声,听起来的确是来了不少的人马。 “你怎么还没走?”江小龙转身对还愣在身后的吴阿狗叫道。 “大帅,小人已经通知齐元直了,让他告诉所有人立刻走。小人不放心大帅……” 江小龙打断他的话说道:“正好。咱们两个换一下衣服,你跟着公主走!” 他一边脱身上的大褂,一边又对明阳公主说道:“我就不跟你走了。跟着你我反而可能脱不了身。大恩不言谢,公主你帮我把我这个下属送到安全的地方吧。拜托了!” 事情紧急,根本没时间多说。明阳公主本就是个爽快人,也明白江小龙讲得很有道理,于是很干脆地说道:“你保重!万一跑不了的话,你也不要着急。你放心!我会回来救你的!” 刚才江小龙最后的那句话说得很郑重,明阳公主虽然并不认识这个吴阿狗,但是听江小龙的语气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是个江小龙很看重的人。 吴阿狗虽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绝不啰嗦,马上极其利索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跟江小龙对换。 “你先送我过墙!”江小龙没等两个人完全穿好衣服,就对吴阿狗嚷了一声。接着他一转身,就跑向了离他最近的院子侧墙。 吴阿狗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叫一声道:“好!大帅,我送你出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率先冲到墙角下,然后半蹲马步,双手虚托在腹下。江小龙一脚踩在他的双手上,另一脚就蹬在了吴阿狗的肩膀上,然后纵身一跃,已经上了高高的墙头。 江小龙匆匆嚷了一声:“你快走……”话音没落,他就已经从墙上消失了。 吴阿狗飞身奔回,骑上他刚牵过来的一匹院子里的马。 明阳公主傲然一笑道:“跟紧我!我带江大帅逃跑咯……” 两个人飞马出门,正撞见莫靖明带着乌压压无数的人马,已经杀气腾腾地从左侧的大街上赶到了护国公府大门的附近。 “往这边……”明阳公主带着吴阿狗急速转弯,向右侧大街上狂奔而去。 这时候,莫靖明和他的手下还差着好几十米没能赶到。在混乱的狂奔中,他也没看清公主身边的人是谁,就只看见她带着一个穿着江小龙常穿的外套的人飞奔而去。于是他立刻大叫一声道:“公主,请留步!下官这里有皇上的圣旨!” 但是明阳公主置若罔闻,不停地打马狂奔。吴阿狗也亦步亦趋,紧跟不舍。 “果然是想要救江小龙逃跑来的?”莫靖明指着吴阿狗的背影对手下嚷道:“追!拦住前面那个家伙!注意!千万不要伤了公主,你们只要截住江小龙就好!” 促使莫靖明下定决心认定那个逃跑的人就是江小龙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那人穿着江小龙的衣服,而且还是因为这两个人当时逃得太快了,简直是没命地飞奔——急切之间他也没看到吴阿狗的相貌,虽然他的心中也有疑虑,但是,如果那个家伙不是江小龙,他们这么慌张干什么? 无数的人马开始发力狂追明阳公主和吴阿狗。 莫靖明特意交代自己另一个下属道:“你带一些人进护国公府,彻底搜查,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部都抓起来。还有……你进去以后赶紧先去后门,看看那帮堵后门的家伙到了没有。让他们堵住所有人,一个都别放过,就连过路的行人也都抓……宁可错抓一千,不要放过一个。” 交代完了这些,他才纵马而去,追赶那些正在狂追明阳公主的那伙人而去。 冲进护国公府的这伙人大获全胜,一共抓捕了一百一十三名江小龙府上的各色人等,其中包括仅是当时从护国公府前后门前大街上走过的无辜路人就有三十二名之多,可谓是战果丰硕。 虽然江小龙一见到公主火急火燎地赶来,就立刻下令全府所有人紧急疏散。但是当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院子太大,分散的人太多,而莫靖明的大批人马说话之间就赶到了。绝大多数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甚至有些人都根本就没接到过通知。 除了赵树勇、吴浩雄两人及其下属朋友们非常机灵,早就作鸟兽散以外,其他人竟是被莫靖明的下属堵了个结实,几乎全部落网。齐元直虽然是最早接到命令的,但是他忙于通知其他人,结果自己也没能跑掉。 叶小雨和尚国超等人连通知都没有接到,同时跟着其他人在一起,被按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明阳公主也知道自己拖延的时间越久,对江小龙就越有利,于是不住地打马狂奔。她本来自小就弓马娴熟,又经常在京城里恣意乱闯,对京城的大街小巷十分的熟悉,所以跑得飞快。 吴阿狗虽然也骑术精湛,但是毕竟是跟着人跑,又不熟悉道路,也事先不知道公主左拐右拐的意图,所以跟起来竟非常的吃力,有几次差点儿就跟丢了。 他尚且如此,追在后面的莫靖明那帮家伙更是苦不堪言。好在他们人多势众,莫靖明也非常熟悉京城的大街小巷,不断地指挥下属分兵绕道进行堵截,否则真的就会被明阳公主给轻易甩脱。 大家一追一逃,狂奔了半个多小时,莫靖明的下属一部分人终于绕近路抢先堵住了明阳公主的去路。他们不敢对公主放肆无礼,只是将队伍满满当当地塞满了街道,让公主无法通过。 “你们都给我滚开!”明阳公主怒气冲冲地纵马向前,没头没脑地挥鞭就打。 挡住她去路的那些官兵们俯首低耳,任凭马鞭呼啸而来,既不躲闪也不让路,其中有两人甚至被公主的马鞭打到坠于马下,但他们依然倔强地沉默着,没有退缩。 直到莫靖明带着人从后方赶到。他气喘吁吁地叫道:“公主息怒!” “他们这些奴才确实该打!”莫靖明笑道:“可是看在他们也是奉了皇上的谕旨,前来捉拿钦犯的份儿上,公主又何必跟他们计较呢?” 明阳公主转身怒气冲冲地嚷道:“你什么意思?说我是钦犯?皇上要捉拿我?你倒是拿圣旨出来给我看看啊!” “公主息怒!”莫靖明指着跟在公主身后的吴阿狗笑道:“皇上只是要捉拿护国公大人,公主又何苦为难在下这些当差的呢?” 此时的吴阿狗不仅穿着的是江小龙的外套斗篷,甚至还用背后的帽子将自己的脸面遮去了大半。莫靖明追人心切,一直狂奔到这里,所以到了这时候,他还误认为吴阿狗就是江小龙。 明阳公主冷笑一声,指着吴阿狗说道:“莫靖明,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明明是本公主的下人,又岂是你说的那什么护国公大人?” “揭开你的帽子!”她对吴阿狗嚷道。 吴阿狗慢慢抬起头来,揭开了自己的帽子,但仍然是一副低眉顺耳的样子。 他原来只不过是江家军里的一名不起眼的小兵,长相平平,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家伙。江家军解散以后,他就到了护国公府应招为一名护院武师,天天在院子里不打眼的地方晃来晃去,甚至都没引起江小龙的注意,莫靖明又怎么可能认识他? “坏了!”莫靖明在看见吴阿狗的第一眼里,他就在心里暗暗地叫道:“老子特么的被人狠狠地摆了一道……还特么的居然像条狗一样地追了半个京城……” “他……他怎么穿着江大人的衣服?”莫靖明失声叫道。 “什么江大人的衣服?”公主冷笑道:“这是本宫赏他的,关你什么事?” 莫靖明赶忙在马上作揖道:“失礼!失礼!小人实在是眼瞎,多有得罪!” 他暗暗一挥手,就想带着人马回去。但是公主不依不饶,对他叫道:“外!你就这么走了?派这么多人手追了我大半个京城,还派人挡住我的去路,说我的下人是什么钦犯。你简直岂有此理,莫名其妙!现在你搅扰了本公主遛马的兴致,然后还想就这么就算了吗?” 莫靖明知道自己理亏,此时又只想着赶紧赶回去追捕江小龙,但是遇上这位得理不饶人的泼辣公主,一时间只怕也难以轻易脱身。 他于是干脆光棍地认错到底,于是故作惶恐地下马,匍匐在地,磕头道:“公主在上!小人一时眼瞎,只顾遵旨捉拿钦犯,不小心冲撞了公主,真是罪该万死!” “请公主治罪!” 他把脑袋杵在地上,一跪不起。 明阳公主见他口口声声说他自己是在奉旨抓人,更兼她也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她自己也有错,如果一味地纠缠下去,闹到父皇那里自己肯定也是会挨一顿骂的,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连带的惩罚措施,倒不如现在见好就收,于是冷冷地说道:“且饶你这一次,赶紧滚吧!” 莫靖明不敢得罪公主,只好眼见着吴阿狗跟着明阳公主扬鞭打马,绝尘而去,这才悻悻地带着人手匆匆往回赶。 吴阿狗回身看见莫靖明带着追兵回去了,于是勒住了马,对公主抱拳说道:“不敢再劳公主相送,小人这就走了吧。” 公主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未必脱险,准备到哪里去?” 她本不会关心这些下人的安危的,但是既然是刚才江小龙郑重其事地拜托给她照顾的人,那她就不可能不管了。 吴阿狗回道:“小人并非朝廷钦犯,只不过是江大帅手下一个小卒子而已。四海之大,哪里都可以安身,公主不必费心。小人在此多谢公主相救之恩!” 明阳公主想了想说道:“也好!你跟我回宫反而会引来别人的注意。尤其是莫靖明那条恶狗,等下必定会到处打探你的下落的,不如我送你出城吧?” 吴阿狗此时已经脱掉了江小龙的衣服,在马上行礼道:“小人脱了这身衣服,官差便再也无人知道小人是谁了。多谢公主相救,小人这就别过……” 目睹着吴阿狗的远去,公主忽然心中有些幽怨地想道:“那个死鬼也不知道跑掉没有……是不是还是要回去探听一下……如果这家伙现在已经脱身,只怕也会像刚才这个鬼家伙一样,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相见……” 莫靖明火急火燎地赶回护国公府,一问之下才知道,从前后门进去的两拨人马都没能找到江小龙。他咬牙切齿地骂道:“码的,又被这个小鬼头摆了一道!简直奸诈无耻到了极点!” 他恼羞成怒,当场下令对所抓获的护国公府的所有人等,就地挨个动大刑,问清楚到底有没有谁知道江小龙出逃的方向和时间。他并同时下令派人立刻出发,紧急通知京城全部九座城门,立即设卡,严格盘查所有出城的人员并搜查所有车辆,防止江小龙趁乱逃出京城去。 第2章 (一九一)抓捕江大帅 顿时,整个护国公府里的鞭打声、严厉的讯问声和哭叫、哀嚎声响彻了半条大街,就连齐元直也被七手八脚地放翻在地,当场就打断了左臂的臂骨、还有几个侍女和下人被打得口吐鲜血,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莫靖明焦躁万分的时候,只听一声断喝,李公公在大批宫中卫士和宦官的陪伴下,施施然地走进了护国公府的院门。 他笑眯眯地跟急急赶来的莫靖明相互行了礼,和颜悦色地说道:“莫大人辛苦!皇上非常关注这里的案子,特意让咱家带来了口谕!” 莫靖明赶紧整肃衣袖,跪下恭聆圣旨。 李公公先是举起双手,向左上方郑重其事地抱了抱拳。随即,他的脸色瞬间一垮,声色俱厉地指着莫靖明的鼻子骂道:“莫靖明你个狗东西究竟想干什么?堂堂的护国公府又岂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莫靖明登时被骂呆了,微微偏仰着头,张大了嘴巴听李公公骂。 “朕只是想叫你请江大人去你那里喝喝茶,你却像个强盗一样,胡作非为。全天下的人谁不知道护国公大人的忠肝义胆?就算有点小过错也不过是谈谈话而已嘛。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抓人、打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朕来承担骂名吗?” “赶紧把所有的人都放了!倘有半点迟疑,朕立刻就要你的脑袋!听清楚了吗?” 说完了这番话,李公公停顿了一下,表示宣旨已毕。莫靖明慌忙叩头,高声应道:“臣,听清楚了。臣这就放人,谨遵陛下谕旨办事!” 李公公登时又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弯腰对莫靖明说道:“皇上的口谕咱家已经宣完。还请莫大人认真体会圣意,严格遵旨,办好差事。辛苦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直起腰来,慢慢转身,脸上早已换上了一副道貌凛然、威严十足的表情,鼻孔朝天地向外走去。 莫靖明躬身相送,等李公公走远之后,挥了挥袖子,没好气地压低声音对属下说道:“赶紧放人……全都放了……收队回去!” 临走的时候又对属下吩咐道:“京城里面所有大小衙门、包括禁军在内的所有军队,你们都要马上全部通知到:就说在奉旨缉捕叛军余孽的同时,还要提高警惕,全力缉拿钦犯江小龙……当然,要他们注意分寸,最好外松内紧……” “还有,告诉他们:任何包庇、帮助江小龙逃跑的人,死罪!任何由于懈怠麻痹而错过抓捕江小龙机会的,视为同谋,严办!” 莫靖明人还没赶回刑部,在路上就发布了一连串的指示,督促和协调京城各部门对江小龙的搜捕工作。 他不仅要求找画师立即画出江小龙的画像,印刷张贴海捕文书,还决定了悬赏金额:凡抓到江小龙本人的,悬赏二十万金币;能提供线索并协助抓捕的,奖励三万金币。 这个悬赏不要说对于普通人来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就连对多数官吏富豪们来说,也是极具诱惑力的。青龙帝国的金币是如此的值钱,二十万,如果跑到国外去,想要买下一个小国家什么的,估计都不在话下。 当莫靖明回到刑部以后,早就忘记了自己刚说过的“要注意分寸,外松内紧……”等等言辞,立即亲自挂帅,主持并展开了全城的大搜捕行动。 其实,除了抓捕江小龙之外,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继续加大搜捕叛乱分子的余党及其家人朋友的力度,哪怕是那些跟莫靖明平时关系较好的高级官员,好多也被列入了搜捕名单——其实这项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莫靖明内心里绝不肯放过江小龙而已。 就在莫靖明亲自率领着大批的人马,匆匆赶来封堵护国公府之前的那一刻,千钧一发之际,江小龙在吴阿狗的帮助下,跳上了护国公府侧面的一堵围墙,逃到了他的邻居——已经退隐在家的康亲王的宅邸里。 在抵挡葛尔丹大军攻击的那天夜里,也曾有许多草原骑兵强行闯入了这座宅邸,并试图从两家相邻的围墙爬进护国公府。 当时康亲王府的护院家丁也曾试图抵抗,但是无奈势单力薄,反而很快就遭到了一番洗劫。幸亏当时他府上的一些下人们眼明手快,赶紧护着康亲王从后门逃离了。 此时的康亲王府一片劫后的凌乱,到处都是被打砸破碎的家什和花坛,满地垃圾,仅有一些下人在打扫收拾着这残破的宅邸。康亲王本人还不知躲在哪里,到现在都还没敢回来。 这些下人和护院武师们忽然惊奇万分地看见,隔壁那位平时看起来高不可攀、下人们只能仰视的堂堂的护国公大人,突然间从侧面高高的墙头翻了过来,然后狼狈不堪、飞速无比而且旁若无人地穿过了整个康亲王府的大院儿。 紧接着,他又一言不发地冲向大院里的一名下人,从他的手上抢过来一把刚刚钉制好的简易木梯,然后搭在墙头上,堂而皇之地又从另一边的院墙翻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极快。这位传奇的江大人迅速出现,然后又瞬间消失了。这一幕情景让康亲王府里边的这帮下人们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小龙就这样一口气,接连翻墙穿过了好几家宅院,直到最终来到了一座小巷子里。他跑到了巷子尽头的街口,贼头贼脑地左右看了看,发现莫靖明的人手都在远处咋咋呼呼的,这边已经安全了,于是他这才走上了大街,混入了街上那些驻足观看、议论纷纷的人群之中。 他一直往相反的方向上走,发现大街上到处的气氛比平时要紧张得多,成群结队的禁军、捕快以及衙役们大声吆喝着,来来往往,到处搜捕所谓的叛军余孽。 行人们脚步匆匆,纷纷躲避,往日的从容安乐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惊恐和紧张的样子。偶尔有三三两两的闲人在街头巷尾窃窃私语,相互交流着道听途说的新闻或者传言,并伸着脖子等着看热闹。 江小龙远远看见了天京医院。当然,他早就知道万紫霞和李蕴茹两个人在叛乱发生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京城,此时必定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待着京城局势的稳定。 就在他经过天京医院的门口,沿着朝阳大道一直往前走的时候,一队由宫中侍卫、禁军官兵和衙役捕快组成的队伍迎面奔来。 队伍中有一名军官十分眼尖。尽管江小龙穿着吴阿狗的衣服,还特意抬起手来遮挡着自己的面目,那人还是尖叫一声,用马鞭指着江小龙叫道:“前面那位可是江大人?身材和背影都很像!——站住!” 江小龙根本不回头,一转身就冲进了临街的一家小饭店,在一众食客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狂奔至后面的厨房,并从厨房的小窗口翻到了饭店后面的小巷。 那伙人没想到这位江大人时如此的反应机敏,还没等认出他的军官喝叫结束就已经跑没了影。另一名军官立刻大叫了一声:“追!你们从旁边分开包抄!” 一些性急的家伙直接骑马冲进了饭店,那些高头大马在狭小的、摆满各种桌子、长条凳的饭店里显得极其突兀和高大,一进去就撞翻了好多桌子和凳子,一时间杯盘碗筷合着饭菜飞的满地都是,好几个正在吃饭的食客被撞伤、踢伤,恐惧的惊叫声充斥着这间小饭店。 这些人一看马匹在餐馆里面转不开,于是就纷纷跳下马来,提着刀、抡着棍棒地闯进了小饭店后面的厨房操作间里。 “他翻窗跑了!” “给我追!” “码的,动作好快!” “大家快跟上……” 江小龙在巷子胡同里面乱窜,后面的一大群人呐喊着紧追不舍,两侧的街道上还有更多的人在狂奔着,准备包抄拦截。有人大声喊叫道:“抓住那家伙,重重有赏!” 江小龙对这一带的街巷并不熟悉,慌乱之中他窜进去过好几家街边店铺,但是有些店铺根本就没有后门和后窗,他只有在发现无路可走的时候才又跑了出来。这就耽误了时间,结果围堵他的人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包围圈很快就在缩小。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江小龙忽然眼前一亮——他居然跑到了一处菜市场旁边了。 这实际上是一处用简易竹棚搭建起来的贸易市场,江小龙一开始只看见许许多多的卖菜的和卖肉的摊位。市场的地上泥水淋漓的,脏乱不堪。 后来他才发现,这市场好大啊,就光是这片搭建起来的竹棚子,占地居然就有二十多亩之多,还不包括竹棚子外面许多蹲在地上的临时摊位。 市场里面除了卖鸡鸭鱼肉的许多摊位之外,后面还有大片地方是卖日常家用各种物品,以及布匹衣服的地方——当然,这些地方比那些卖菜的地方要干净许多。 原来这是一处大型的贸易集市。整个市场里面乱哄哄的,人头攒动,各种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充斥在集市里面。 江小龙到了这里就不跑了,而是闲庭信步一样地挤进了人群。但是追兵们却火急火燎,咆哮着往市场里面冲,两边包抄的人马也都纷纷赶到了,穷凶极恶地吆喝着,往人群里面闯。 当那个认出江小龙的军官举着手中刀,分开拥挤不堪的人群冲到距离江小龙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的时候,江小龙淡定地一转身,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那军官的脑门。 那军官猛一停步,仅仅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枪声就响了。 “嘭!”巨大的火药炸响声犹如平地一声雷,那位军官的脑门上瞬间出现了一个黑乎乎、圆溜溜的弹孔。他的脑袋剧烈地向后一震,子弹几乎是同时从他的后脑射出去的。 那军官的帽子顿时飞起,脑后惊现一个巨大的血洞,碎裂的头骨碎片四处乱飞,伴随着碎骨片的还有呈放射状飞射而出的细小的血雾,以及白色的脑浆子。 只这一声炸响,就见那军官的脑袋往后猛地一仰,然后他的整个人的身体就像是一段木头一样地,向后直挺挺地倒下。 当枪声一炸响,整个市场先是瞬间一下安静了下来,包括所有的追兵都停下了动作,紧接着就像是炸了锅一样,无数的人惊恐地四处乱窜起来。 孩子们在大哭,妇女们在尖叫,一些人被挤倒了,四肢并用地在地上乱爬。争相逃命的人群,甚至将那些抓捕江小龙的追兵都撞得东倒西歪的,许多追兵甚至被挤倒在地。 江小龙没有作任何的停顿。在开枪之后的第一时间里,他就转身一冲,混入了混乱的人群。 他一边走一边脱下了身上的外套,从路过的衣服摊子上随便抓起了一件长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又随手从另外一个摊位上拿了一顶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当路过一个卖草药的摊位的时候,他又抓起了一片狗皮膏药,贴在了自己的左脸。 当那些抓捕江小龙的那群人反应过来,准备继续抓人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一片乱七八糟的,早就没有了江小龙的任何踪迹。 走出集贸市场,重新回到大街上的江小龙,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模样。 江小龙突然间的那一枪,仿似平地一声雷,的确令追捕他的那一大帮人中的大多数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过他们人多势众,虽然一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但是并没有被吓得作鸟兽散,只是多数人表现的不知所措的样子。 一名大胆的军官匆忙间向天空放出了一支响箭,还派出了一名下属,骑马飞报上级官员。 恰好莫靖明正带着大批手下沿街巡视,亲自部署追捕事宜。看到不远处报警的响箭升空之后,他立刻就派出下属手下赶过去打听消息,并亲自带领人马向出事的地方赶去。 当听到回报说是江小龙持枪脱逃之后,莫靖明如获至宝,立刻命令手下人马加速赶去支援。同时,他又分出几个人来,赶往周边街区的各部衙门或兵站,要求他们紧急派出所有能动员的人手,前来支援,同时首先要求他们,务必要立刻封堵事发地点的周边街区。 莫靖明亲自带着剩下的大部分人手,火急火燎地赶往事发地点。 他兴奋异常,大声激励手下说:“这家伙只有一个人,就算手上有枪又怎么样?他顶多能再打死一两个人,根本就跑不了。不用怕!抓住这家伙,不论死活,本官必有重赏!” 无巧不巧,他们火速赶来的方向正是江小龙出逃的路线,可以说双方正是迎头相遇。 江小龙化妆很好,混在人群中很不显眼,肯定是无法被立刻发现的。但是莫靖明却指挥人马拦住了所有的行人。他在马上高声叫道:“截住每一个人,而且人人都要搜身,哪怕是妇女还是孩子!一旦发现行迹可疑的或是敢于反抗的家伙,当场格毙!哪怕就是打错了也不要紧!” 那帮如狼似虎的官兵们立刻翻身下马,用手中的刀枪拦住了路上所有的行人,就连江小龙也都被堵在了密密麻麻的人流之中。 很快的,刚才在集市中追捕江小龙的那一伙人马,也匆匆赶到了被拦截的人群的后方。 人多胆壮,他们一看见前面有大批的官兵拦截支援,立刻就变得穷凶极恶起来,咋咋呼呼地撕扯搜查被堵住的人群。一些无辜的路人只因为被看着不顺眼,马上就被七手八脚地摁在地上,捆得跟粽子一样,嘴里还被塞进了路边捡来的肮脏小石块,免得他们喊冤叫屈。 参与搜捕的那群人中一前一后,人数众多。他们当中既有穿着禁军制式盔甲的官兵,也有临时被抽调来的捕快衙役之类。他们中有的人甚至还穿着便服,但是个个手持刀枪棍棒之类的武器。这伙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不断地对无辜的行人呵骂踢打。 人群中,几条汉子正在被抓捕捆绑,其中有人并不服气,极力高呼冤枉,企图挣扎反抗。但是他们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摁在地上踢打捆绑。 混乱中,有衙役捕快的棍棒丢在了一旁,江小龙快步走上去,趁乱捡起了被丢弃的杂木棍,也混在一群衙役当中,很卖力地帮着踢打捆绑路人。 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没人注意到他。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也是来帮忙的捕快。当时莫靖明还骑在马上,一边警惕地注视着人群,一边大声喝叫,说不要放走了真正的匪首凶犯。 江小龙跟着一群衙役们乱冲乱撞,很快就混到了莫靖明的身边不足五米远的地方。他见时机恰当,忽然从背后摸出了手枪,直指骑在马上的莫靖明。 莫靖明此时恰好转过脸来,意见那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登时吓得浑身遍布冷汗。他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卧槽!” 莫靖明反应极快,刚一看到江小龙抬手举枪,立刻就一边大喊一边翻身往马的另一侧滚落。就在这一刹那间,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莫靖明的左胸上方。 莫靖明原本就是武将,不仅反应极快,而且力量极大。 紧急状态之下,他浑然忘了手中还紧紧帝抓着马的缰绳,更兼他当时翻倒下去的动作又做得非常急迫,连他坐骑的马的头和脖子也被他在情急之中,猛然间带着往地下翻扭。于是那匹马哀鸣一声,就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侧翻在了地上。 那披高头大马轰然倒下,压住了莫靖明的一条腿。但是他正在要命的情急之中,生怕江小龙还追上来朝着他补一枪,所以当时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还在极力地挣扎着,企图抽出被马压住的那条腿来。 好在江小龙也深知,自己处在无数抓捕他的人群当中,处境非常的危险。这时候他的反应应当是以零点一秒为单位计算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根本就没有要上去补一枪的意思。 当他一枪打过之后,立刻就同时转过身来,冲向身边离他最近的一名禁军士兵,对准那家伙的脸上就是一枪。近距离的子弹射击,破坏效果十分的恐怖,那家伙顿时满面鲜血,同时他的头猛地向后一仰,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向后倒下了。 在他的尸身倒地之前,江小龙已经一个箭步,跨过了他正在倒下的身躯,冲向了那人背后的临街一户人家的一扇窗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枪响之后,所有的人都震惊地转过头来看向他,而莫靖明则刚刚摔倒在地,腿被坐骑压住的那一瞬间,只见江小龙纵身一跃,撞破了距离他最近的那扇窗户——好在那时候的窗户都是木条框框,中间糊纸的,并不结实——只一下就翻了进去。 从开枪到他消失于路边的窗户洞里,整个过程绝对不足两秒钟的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发出了高声的喊叫:“抓住他!内个人就是朝廷的钦犯!” 临街的这户人家的三口人,本来就受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惊吓,关门闭户,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地躲在屋子里面,全都缩在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忽然间只听窗户一声大响,一个人纵身飞了进来,顿时把他们给吓得尖叫了起来,女主人更是当场晕厥。 但是江小龙丝毫不理会他们,从地上滚身爬起,以最快的速度直扑房屋的后门。 但是不幸的是,他很快就发现这户人家并没有后门,房后只有一扇紧闭的小窗户。 江小龙没有任何的犹豫,再次飞起一个鱼跃,撞破了屋后的那扇小窗户,整个人就再次摔在了地上。等他抬起头看时,发现这房屋的后面又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 第2章 (一九二)看起来,你的情况有点麻烦 而且更恐怖的是,这条小巷子里也有一群抡枪执棒的衙役、捕快们。当时他们也正在忙乱地搜查着过往的行人。 当他们听到不远街道上的一声枪响的时候,马上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都在惊疑不定地望向那个方向,纷纷猜测着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那时候枪支非常的稀少,突然间听到枪响,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窗户破碎的声响,紧接着突然间就看见一个人撞破了身边临街的一扇窗户,翻倒在了路上。一群人目瞪口呆,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个人像弹簧一样火速翻身跳起,气急败坏地指着那扇窗户叫道:“好几个凶徒在那边杀人,每个人手中都有火枪,快跑!” 话还没喊完,他已经像是离弦的箭矢一样地,飞快冲进了离他只有几米远的一群行人当中。 紧接着就有一群官兵冲到了那扇破碎的窗口前,探出脑袋,气急败坏地指着江小龙正在远去的背影,恶声恶气地嚷道:“抓住那个家伙!” 江小龙撞开挡在他面前的行人,滑如泥鳅一般地要逃跑。一名衙役挡在他身前,抡起手中棍棒就要当头劈向江小龙。江小龙抢先一步,照准他的眉心又是一枪。 那人猛地头一仰,木棍撒手丢弃,整个人向后倒去。周围的行人们惊恐地大叫起来,纷纷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江小龙借着混乱疯狂前冲,眨眼之间,他就再一次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莫靖明重伤倒地,整个搜捕行动缺乏统一明确的指挥,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许多人都在大喊大叫,但是兵卒、捕快和衙役们大多数都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而很多有官阶的人此时又都围在莫靖明的身边,关心着他的伤势,张罗着救援,所以群龙无首,以至于搜捕的人群乱纷纷的,全都莫衷一是。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又换了一套衣衫的江小龙,出现在了东四大街上乱纷纷的人流之中。他不急不慢地沿着街道向西一直走,在几里地之外找到了一处大院。 大院的门口左侧的立柱上挂着一块白色的大木牌子,上面用樱花帝国语和青龙帝国语并排书写着两行大字:铃木株式会社驻天京总办事处。 既然莫靖明大张旗鼓地前去护国公府抓他,那么此时想要出城必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其他的人就不用想了,这个时候的整个天京城里,恐怕是没有几个人敢收留他的——就算是有人愿意收留他,也难保此人的忠心。 大院的门房是雇的一个天京本地的破落户。江小龙跟他说想要见铃木秀奈先生,那人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道:“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他的朋友,有急事想要见他。” “那可不行。铃木先生忙着呢,没有预约……”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江小龙已经转身迈步向院子里走去了。 “哎!哎……”门房冲出他的小小值班间,追上去就拽江小龙的袖子。但是江小龙只甩了一下胳膊,就将他的整个人甩在了一边。 那人又冲上来想要抓江小龙的胳膊,但是这个平时游手好闲、身材瘦削的家伙又岂能拦得住江小龙?只见江小龙随便一举手、一转身、一摆胯,轻轻松松地就把这家伙就放倒在了地上。 “来人呐!”那人躺在地上,揪住江小龙的裤脚不肯放手。 大院里,有许多人在来来往往,四周都有堆放如山的各种货物,几辆马车正在装货。一个身材短粗的精壮汉子走了过来,用樱花帝国语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门房只会几句简单的樱花帝国语,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清楚情况。江小龙只会英格力士语,樱花帝国语所知道的单词也十分的有限。他灵机一动,伸出右手,中指压在食指上,做了一个非常优雅的下围棋的动作。 那人瞬间理解了江小龙的意思——“他不是乱闯进来捣乱的,是想要下围棋?……”他们的老板铃木秀奈特别的喜欢下围棋,这家伙大概是跟老板有什么关系,想要见老板。 为了进一步搞清楚来意,他于是转身叫来了一名通译。 江小龙就跟通译说,他想见铃木秀奈,虽然没有预约,但是您就跟你们老板说,说我曾经送给过他一副扇子,他应该就知道我是谁了。 通译转身跟那名樱花帝国的汉子这么一说,那人看江小龙的眼光可就不一样了。 铃木秀奈是谁?是铃木株式会社的大老板。在樱花帝国的商界和围棋界都非常有名。他生意做得很大,不仅在山鹰帝国和铁血圣兽帝国都有分公司,现在还跑来了青龙帝国,亲自拓展这边的生意。 这样一个大富豪,手上的名贵纸扇不计其数。能送扇子给铃木秀奈的,那恐怕不是一般的人。而且这个人还表示是要来下棋的。铃木秀奈嗜棋如命,那这个人必定是他的棋友。 那汉子不敢怠慢,连忙吩咐通译赶紧去找老板,请他老人家亲自做定夺。 通译找到正在办公室听取下属汇报的铃木秀奈。 铃木秀奈听完通译的话后,立即就叫那位正在汇报工作情况的下属先出去,请青龙帝国的那位陌生少年宾客进来。 面对江小龙,铃木秀奈请他坐下之后,打量了半晌儿。这个商场老江湖的一双小眼睛透射出炯炯的光芒。那目光深邃而犀利,像是刀子一样的直透人心。 打量了几秒钟之后,他忽然说:“看起来,你的情况有点麻烦。” 江小龙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脸上贴的膏药揭了下来,他现在一身都是新衣裳,戴的帽子显然也是新的。但是江小龙知道对方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处境。 那么这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江小龙心里是清楚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他江小龙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天京底层普通市民才流行的款式,而且帽子和衣服也完全不搭。只要是个目光敏锐的人,认真看看就会知道,这些衣帽都是临时间仓促凑合在身上的。 江小龙没有做任何的解释,铃木秀奈也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淡淡地说道:“自上次棋赛之后,我就想知道你是谁。虽然他们谁都不想说,但是我有我的路子。后来我多方打听了一下……现在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就是朝廷中的那位大人物?” 江小龙淡淡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说道:“身份这个问题,只要是肯下功夫去打听,多半还是能摸索出一些端倪的,就是不一定准确……” 铃木秀奈点了点头说道:“有些人的身份确实太过敏感……不过不要紧。目前这个世界上,知道那位大人物的大名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并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在你们的《天京日报》上,关于那位大人物的报道也都很少,更是几乎没有他的画像。我翻遍了近一年的报纸,居然连一张都找不到。” “一个如此出名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相关资讯却这么少,这让我感到很奇怪。” 听到这里,江小龙不由得佩服自己。他多次拒绝了梁浩然等人的画像要求——看来低调的好处还是很多的。 铃木秀奈顿了顿又说道:“京城那天夜里的叛乱规模很大,影响也很大……我只是一个生意人,特别不想卷入其中。请您一定要理解我。” 这是隐晦的拒绝。江小龙很理解地点了点头。 经过那一夜之后,他所认识的人当中,在当前严酷的环境之下,能够帮助他的人其实很少。 就算是真的肯为了帮他而甘冒大险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江小龙也不愿意去拖累人家——这毕竟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江家军的人倒是很多人愿意为他挺身而出,但是他们多半都帮不上什么大忙,江小龙也不希望他们做出无谓的牺牲。 之所以现在来找铃木秀奈,其实江小龙是想看看,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外国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是一个曾经承诺过,任何时候都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江小龙看人很准,他相信铃木秀奈当时的承诺是发自真心的。 但是在当前如此严酷的政治环境之下,他也知道,无论是什么人,首先都是要考虑自己所将要面临的巨大风险的。 铃木秀奈不肯帮忙,这也不意外。毕竟没有人觉得自己有义务冒着奇大的风险,去帮助一个跟自己不怎么相关的人的——更何况铃木秀奈又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生意人。 江小龙是在对抗九国联军的战争中,多次打败了樱花帝国的军队的人。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樱花帝国的敌人。以他的身份,现在去求助于一个樱花帝国的商界大人物,希望得到他的帮助,这无异于缘木求鱼。 但是他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他。他也确实是觉得自己有些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毕竟,战争只是双方国家之间的事情。而铃木秀奈不过是一个非常爱好围棋的商人,他应该并不怎么关心政治,否则他就不会一直在这里做他的生意。 江小龙觉得:来找他未必就是天方夜谭。何况当时他跟伊藤美静下完那盘棋的时候,他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但是没想到,铃木秀奈已经暗中调查过他,并且一见面就道破了他的身份——尽管说得是非常的隐晦。在这种情况下,江小龙觉得自己似乎在自寻死路。 他正想跟对方礼貌地道别,并且希望对方现在还没有赶尽杀绝的念头,让他可以先退出这显然已经有些危险了的地方,等出去以后再去另想别的什么办法去脱身。 就在他刚刚想站起身来告辞的时候,一直在沉默思考中的铃木秀奈忽然说道:“我刚刚听说,天京城的九座城门现在都已经完全封闭了。一直以来,我的货物都是畅通无阻的,但是现在也已经送不出去了。看起来这些天里,官府的搜捕盘查行动还是非常严厉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这种事情,我以前在东都也遇到过,政-变的规模比前一天夜里的还要大。但是这是首都,首都总归是要恢复平静的。” 他所说的“东都”,就是现在樱花帝国的首都。 铃木秀奈接着说道:“你不妨在我这里先躲藏起来。等几天过了这一阵风头,我想我就一定能有办法把您给送出去了。” 江小龙没有接话。他在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安全可靠性。 天京城现在已经全面封闭,到处都在抓人。这时候得莫靖明肯定已经对他江小龙发出了通缉和悬赏。而且赏金的数额必定是巨大的——估计大到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不会不动心的。 想到这里,他很不引人注目地扫了一眼站在铃木秀奈身边的通译,心想:“就算铃木秀奈本人可靠,他身边的人就都可靠吗?” 通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但是颇有城府的铃木秀奈却注意到了,也马上就领会了江小龙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说道:“你想的也对!在如今的情势之下,京城不见得会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是目前来讲,我对送你出城这件事,确实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我想,如果你自己能有什么路子能逃出京城的话,也许我就有办法能帮上你的忙了。当然,还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你或许应该在十七天、最迟十八天这样的时间里赶到渝川一带。” 江小龙知道他所说的所谓有办法帮得上忙,意思就是从渝川港直接坐船送到樱花帝国去。只是因为有通译在身边,所以他的话没有讲得很透彻。 于是他就反问道:“只有这一条路了么?” “当然……”铃木秀奈微笑着说道:“如今出城的确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就算过几天解严了,对您的追捕工作应该还会持续个两三年,甚至以上。贵国刑部的莫大人……鄙人很是了解,那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家伙。他很难缠……” 他的意思很清楚——青龙帝国你是绝对呆不下去了。不跟我去樱花帝国,你还能去哪里? 江小龙想了想说道:“我尽力!” “我也相信你是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到这里,铃木秀奈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不喜欢参与政治,那是因为它太过冷酷、太过无情。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关心政治。说到底,因为我是一个商人。商人的利益得失,总是跟政治动向紧密联系着的。真的不关心,是完全行不通的。” “我到了这个国家来,自然也会密切地关注这里所发生的大小事情,虽然这很困难——毕竟,语言障碍和人际关系直至两国之间的局势的摇摆不定,都让我举步维艰。”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江小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拯救了这个帝国,他们不能这样子对待你。” 一个外国人,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江小龙从心底里生出了些许的感动。 他想了想,回答道:“不!不是我拯救了帝国,是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官兵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是他们拯救了帝国。是无数这样的人献出了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这个国家才免于生灵涂炭。比起他们来说,我的下场算是不错的了,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不,我不同意你的说法。”铃木秀奈摇了摇头:“如果没有你的挺身而出,他们也一样会牺牲生命。但是,如果没有你,他们的死也挽救不了你们的国家。” “事实上,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个青龙帝国就会在上一场的战争中灭亡。而且在此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你们的整个国家都会陷入于生灵涂炭的境地。” “所有经历过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的人,都会同意我的这个说法——包括你在内。我相信,这一点你无法否认。” “唉,都过去了,还提这个干什么呢?”江小龙说道。 “我也只是有感而发。”铃木秀奈接着说道:“而且,这件事情也告诉我们,一般的人被牵扯到政治斗争里面,都是不明智的。” “所以,我不喜欢参与任何政治活动,我只想做我的生意,同时,我还非常的爱好围棋。我希望你以后也要远离政治漩涡。你是个围棋天才,还是专心下你的棋吧。这样,你的前途一样会光明伟大的!” 就在江小龙跟铃木秀奈秘密会谈的时候,赵吉财带着受了伤的莫靖明,赶去了皇宫——朝廷重臣、皇上的爱将、一个堂堂的刑部尚书大人居然当街被刺,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赵吉财在向皇上禀报了这件事之后,皇上亲下口谕,说是抬进皇宫里来,朕要亲自查看伤势,并对这位刑部尚书大人表示亲加的慰勉。 一行人奉旨将莫靖明用马车拉进了皇宫,皇帝陛下亲自迎到太和殿前,掀开盖着的白布,亲自查看了莫靖明的伤势,并听取了太医们的伤情介绍。 之后,赵吉财和莫靖明才向他详细禀报了抓捕江小龙一事的细节。两个人说的时候非常的愤怒:“当街刺杀朝廷命官,这是何等的大罪?简直就是造反!” 皇上却是笑眯眯的。他饶有兴致地慢悠悠说道:“老话说这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母猪急了都会上树。你们要抓的那是谁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护国公大人江小龙啊!” “你们这么多的人穷凶极恶的,恨不得当街就把他给砸成烂泥,剁成碎肉。他能不反抗吗?哈哈哈,他要是不反抗,他就不是江小龙了。莫靖明啊,你小子最好还是小心一些。说不定哪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潜入你的宅邸,拿着手枪对着你的猪头,pia!pia!pia!” 他把右手做成手枪状,眯着眼睛对着躺在担架上的莫靖明的脑袋,笑嘻嘻地做着开枪状。 莫靖明垂头丧气地拱了拱手,咕哝道:“谢皇上提醒!微臣还不至于被他给吓住。” 皇上笑着说道:“他是个英雄。莫靖明你小子只有本事抓狗熊,碰到这样的真英雄,你就变草包了……挨揍是活该的,没被当场打死就不错了。你该回去烧烧高香……” 赵吉财连忙跪下说道:“陛下,这江小龙是个逆贼,皇上为何说他是一个英雄呢?” 皇上正色道:“面对一般人看来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强大的敌人,能够摧其锋于正锐的,不是英雄是什么?他莫靖明千军万马围困住了护国公大人,不仅被他给反击受了伤,而且最后还不是让他给跑掉了?” 说完了这些,皇上又淡淡地说道:“这家伙的本事大的很!你们要多加留心……” 一言未毕,皇上竟然一挥袍袖,转身就走了。赵吉财和莫靖明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皇上说要多加留心……这多加留心的意思是什么呢?是留心不要把他江小龙给逼急了,免得他反口咬人呢?还是说留心抓捕,千万不要让他给跑掉了呢? 走出铃木株式会社大院儿的时候,江小龙还是没有想出什么脱身的办法。但是他很庆幸,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铃木秀奈肯帮自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一个只管做生意的大商人,现在能肯这么做已经是非常的仗义了,你无法要求更多。 连自己的本国人都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让你还不得不去寻求一个在战争时期非常敌对的一个国家的人来帮助自己,这说起来都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对方现在竟然还伸出了援手。 第2章 (一九三)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感激的行为么? 铃木秀奈不怎么关心政治,而且非常痴迷于围棋。他确实是很欣赏江小龙的围棋天赋,不想他在这个国家的政治派系倾轧中就此殒命。 所以他愿意伸出援手,拉江小龙一把。 但是他只是一个外国来的商人而已,在京城,他自己本身的能力也非常的有限。 通过反复的思考之后,这个樱花商人尽了自己所能想得到的最大的努力。 铃木秀奈找了一位可靠的下属,把江小龙从铃木株式会社大院儿的侧门给送了出去。 临别之际,他打发走了刚刚一直在的那位通译,然后自己亲自把江小龙送到了楼下,并用结结巴巴的青龙帝国语殷切地嘱咐道:“这座城市……鄙人刚来,能力有限地非常……鄙人行事三思地必须……如果有什么不慎,惹怒了官方,鄙人肯定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地干活……” “请阁下务必一定要想尽办法……快快地出城……十五天后……渝川港在等你……只要鄙人地船……阁下可以上的话……鄙人可以尽努力地最大……安全地大大地保证有……甚至前途地大大地保证有……还有,今后请……阁下把自己以前的那个名字……就请忘记了吧……请阁下努力……务必尽力!不要放弃!……” 他真的很诚恳! 虽然话说的颠三倒四的,但是江小龙有被感动到。 他还想得很周到,千叮咛万嘱咐,反反复复说的意思是,让他今后不要再提起自己原本的那个名字。这可以说,是为他想得非常的周到的了。 但是眼下的问题显然还是没有解决。他该怎么出城呢? 江小龙茫然地回到了大街上,看着街道上隔三差五地有搜捕叛军余党的队伍往来穿梭,心里并不清楚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城西的阜成门,想看看这座在当时还算是比较清净的地方能不能有些机会出城。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个念头完全不现实。 阜成门守城的士兵比平时增加了至少有三倍以上,这还不算那些在城门内外大街上往来巡视的禁军——他们除了维持秩序之外,还在到处搜寻着可疑的人员。 城门口的墙壁上贴满了被重点稽查的叛军及其家属的画像,另外还张贴了许多的告示,上面写着的无非都是:凡是想要出城的百姓,必须要由所居住的街道里长亲自陪同。 里长和出城人员必须都签字画押。而且里长必须郑重承诺,出城人员万一被发现是叛军余党或及其家属的话,该里长将被视为犯有窝藏包庇朝廷要犯罪,从重处罚。 这个规定一出,几乎就没有人愿意出城了。即算普通的百姓想要出城,那人家里长也不干啊——谁知道你小子平时都跟谁有什么交往啊?万一你跟叛乱分子一起喝过酒、逛过什么窑子之类的,那怎么说的清楚啊?谁没事干愿意帮你承诺你没事?那可是要承担窝藏包庇罪的啊! 跟其他的城门一样,阜成门的门口现在是门可罗雀。别说百姓了,就连在朝廷当大官的都没有随便出入的自由。 你想想,叛乱分子都是什么人?那里面可是有周王!还有王云海!这两位爷都是些什么人啊?您老人家能比他们还牛叉吗?他们现在可都是叛军的首领。 这个时候你还想出城?你可省了这份儿心吧!城门口那些虎视眈眈的军士们,看谁不顺眼都想抓,就算你是一只苍蝇,没事干想从城门口飞过,估计也会被当场抓起来,非严刑拷打一番不可。不卸了你几条翅膀胳膊腿儿的,那就算是对得起您老人家了! 江小龙只在城门附近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知道出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于是转身便往回走。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城门附近之后,大街上就又赶来了大批的各路人手,加强了对城门附近大街上过往行人的严密盘查力度。 江小龙并不知道——这突然加强了的戒备措施,是因为就在他离开铃木株式会社之后没多久,那个给江小龙和铃木秀奈做现场通译的家伙,很快就找了个借口,悄悄跑出去报官了——毕竟,抓江小龙的赏金数额相当的惊人,通译没办法不动心。 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莫靖明立即亲自接见了这位通译。他从通译的嘴里得知,江小龙企图逃出京城,前往渝川府。 至于去了渝川府之后怎么办,坐船逃走?莫靖明有点不太相信——不应该啊!渝川港距离樱花帝国比较近。但是,战争时期江小龙整死了樱花帝国的好几位名将,还多次把他们的军队给打得落花流水的。 难道他真的会逃往这个国家?那不是找死么? 如果他真是有这个想法的话,那这小子一定是已经被我们给逼得疯掉了…… 难道是逃往金达莱帝国? 这个想法也许比较靠谱一点点,因为那个国家对咱们没有任何的敌意。不仅没有敌意,简直就是非常的友好。 因为金达莱帝国多年以来都是咱们大青龙帝国的藩属国,他们每年都给我们上贡。我们不仅在那里有大量的驻军,而且就连他们的皇帝上任,还需要向我们报备,并且请求批示呢。往那里去不是自寻死路?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知道,这个家伙目前还在城里——只要他还在城里,这就好办! 莫靖明即刻下令——加强所有城门附近的盘查力度,同时加大城里的搜捕力度——用他的话说就是:“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务必要把这小子给老子挖出来!” 江小龙一看这架势,知道眼下想要混出城去已经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了。 当他走到落马胡同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前方、后方都各有一群人。他们都是手里提着水火棍、拎着鬼头刀的捕快、衙役之类的家伙,正在那里盘查路人,领头的手中都拿着一叠画像纸,不仅对每一个过路的行人对照画像,还沿街挨家挨户地拍门,检查里面的住户。 这些人一个个地表情凶恶、如狼似虎,看样子仅靠脸上的膏药是肯定混不过去的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腰,那里掖着两支手枪,其中一支已经没有子弹了,另外一支仅还剩有一发子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打掉这最后一发子弹。 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的一发子弹就能在这个小胡同中冲出重围,夺路而逃。 就在他紧皱眉头想怎么办的时候,身边的过路人中,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 那人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斗笠遮颜,胡子拉碴的,江小龙一时没看清他是谁,却听到那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大帅,跟小人这边走!” 语音虽低,却很坚定沉着,让人登时有一种可以非常信任的感觉。 江小龙跟着他在巷子里的行人中穿梭。在紧走一小段的路之后,他们就闪身进入了路边的一道破门里。 门是虚掩着的,屋子里面非常的简陋,只摆放着有几只小板凳、一张小桌和一架破木床。几件旧衣服和一床旧被子都折叠的很整齐,屋子里也打扫的很是干净,可以看得出,主人是一个很自律的人。 屋子里靠墙摆着一摞新编的竹筐、簸箕之类的竹编器物,地上还摊着一堆竹篾以及已经是半成品的箩筐。 那汉子摘下头上的斗笠,江小龙这才惊喜地认出,竟然是当年他的部下李旺财! 当初永州之战打得特别残酷激烈。就在联军大举攻入城内之后,江小龙率领最后的抵抗力量退守到城中心,继续顽强地抵抗。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曾派李旺财带着两个兵,去救援已经陷入敌后的万紫霞和杨晟鲁两名医生。 领受任务之后的李旺财,在两名下属都已经牺牲的情况下,他孤身一人,历经艰险地救出了万紫霞,但也因此残废了一条手臂。事后李旺财已不能再打仗了,便主动离开了江家军。临行前他还借了江小龙一笔钱,说是自谋生路,将来再还。 两个人当时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李旺财不过是飞羽营中的一名普通的士兵,虽属精锐,却也并没有什么官职。但是那一种大家同仇敌忾、并肩战斗,在共同的血与火的残酷经历中所培养出来的情感,绝不是酒肉朋友所能相比的。 更何况在普通民众当中、尤其是在江家军的官兵们的眼中,江小龙是带有神秘色彩的存在,是受众人崇敬甚至膜拜的偶像,跟着他打仗很有激情、很带劲,所以大家也都愿意跟着他南征北战、赴汤蹈火。 但是眼下的情势十分的紧张,两个人虽然久别重逢,却也没有时间叙旧。 两个人刚一进门,李旺财就转身将木门给关上了。然后他拉着江小龙到了后面的厨房。厨房极小,灶台前只容一个人转身,但是有一个后门。 后门的外面是一个小院儿。 院子也非常的小,除了柴垛子以外,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木板箩筐一类。 江小龙正在打量着院子,前门传来了粗野的喊叫声和拍门声。 李旺财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丢下一句话说道:“小人去应付,大帅您先躲在这里,不要出来。”然后他就转身走了,临走时还把通往后院的厨房后门给带上关严。 前门一打开,就听有人高声叫道:“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本地人?” 李旺财点头哈腰地笑道:“回官爷的话:小人李旺财。租房子住的,靠编点竹器混口饭吃。” 为头的官员趾高气扬的样子,先伸手推开李旺财,拿着手中的一叠画像纸大致对照看了几眼,又打量了屋子里一圈儿,就高声叫道:“里长,这家伙说的是真的吗?” 里长也是点头哈腰的,回道:“是真的,这小子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一直挺老实。” “老实?我看他就是一个刁民!你这里还有其他的人吗?” “只有小人一个……” “为什么残废了?” “做活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割了……” “慢着,我怎么听你有点儿墨南的口音?” “小人祖籍墨南……” “当过兵?说!你是不是原来江家军的成员?” 李旺财苦笑道:“一个残废,怎么当兵?又怎么可能让那些江家军的老爷们看得上?” “少废话,你这是打仗受的伤吧?” “回官爷的话,小人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这一点却想不明白。小人斗胆请教一下老爷,这打仗的刀伤怎么可能会在手心里?” 那人登时被问住了,恼火地说道:“果然刁民!你们到后面看看去……” 两名衙役就进了后面的厨房。他们一看厨房很小,就推开后门,到小院子里转了一下。其中的一个人转到了柴火垛子的侧面,赫然看见江小龙正靠墙蹲在柴垛子的侧后,手揣在宽大的袖袍里,握紧了手枪,对准了他。 那个人显然是看不到江小龙隐藏在衣服里的手枪的,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只是看了江小龙一眼,就转过头去对他的同伴大声叫道:“这后面没人!” 两个人就回去禀报了。 为首的那个官员临走前对李旺财说道:“看见有什么陌生的人,马上报告官府!” 李旺财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地把人给送走了。他回到后院的时候,看见江小龙正一脸茫然的样子,问他道:“这帮人里有你认识的家伙吗?” “没有啊!小人一个都不认识。”李旺财很肯定地回答了之后,又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那个故意说柴火垛子后面没有人的衙役,肯定是同情江小龙的——虽然江小龙并不认识他——而且这个衙役的举动是冒了杀头的风险的。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掩护了江小龙。这让他的心里非常的感动。 李旺财并没有接着追问,说道:“大帅您先坐一下。小人刚才出门前已经煮好了饭,刚出去买了点卤菜回来。咱们这就开饭吧!” 江小龙苦笑道:“你一个人吃的饭,怎么够两个人吃?你坐吧,我再来做一点……” “大帅放心,小人一个人在家,一做就是一天的饭,肯定够吃。但是就是这卤菜,可能少了一点……或者说是太少了一点。大帅您稍坐,小人再去买一些来。” “不用了!”江小龙说道:“将就一下吧……如果实在不够,你看你还有些什么可以拿出来凑合一下的……比如火腿肠、榨菜一类……” 李旺财显然蒙了,问道:“火腿肠是什么动物的肠……” “呃,forget it……忘了这个吧……”江小龙摆摆手说道:“想办法随便凑合凑合就好……” “小人有一些酸菜、咸萝卜,只是腌的日子还不够,味道还不是那么的足……” “这个好……拿出来吧……” “好的,大帅!” 江小龙连碗筷家伙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只好坐着看李旺财一个人忙碌。 李旺财只有一只手能用,但是布菜、盛饭、打汤都十分的利索。 他的左手还在,但是已经萎缩并且变了颜色,吊在衣袖里的手臂下面晃荡着。 江小龙便叹道:“当初,是我害了你……” 李旺财笑着回应道:“能为大帅效劳、能跟着大帅一起出生入死,是小人这辈子最幸福的、最值得夸耀的事情。小人……李某不仅不会后悔,而且还觉得非常的荣耀……” “如果不是因为这只手废了,李某根本就不会离开……李某一定会一直跟着大帅,走南闯北……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的……” 江小龙感动,说道:“是我对不起你……险些用你的一条命,去换一个我所看重的一个女人的命……” 李旺才打断他说道:“大帅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李某的命不值钱,可是医仙却能救活很多人的命,甚至,包括大帅您的……其实小人早就听说了,大帅那时候已经身患绝症。就算大帅您当时不下令,小人也会要想办法,去把医仙给救回来的……” 卤菜很少,酸菜还有些生涩,咸萝卜除了咸味,还有些生辣…… “大帅,我还是出去一下吧,打一些酒和其他的熟食……” “不要出去了,外面还很乱……”江小龙转移话题问道:“你为什么还没有去做生意?” 其实严格来讲,李旺财自己编竹器来卖,那也算是生意。只不过是与他跟江小龙所借的那笔钱所能做的事情来讲,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那笔本钱可不算少,只要是能够充分地运用的话,拿到了现在,至少生意应该是已经具备有相当的规模了……可他还是在一个人默默无闻地编竹器。 “小人其实并不想在天京做生意……小人最大的愿望,是回到老家去,做一笔较大的生意。将来不仅能娶妻生子,过上还算将就能过得去的日子。而且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招待一些江家军的老战友,周济一些日子过得有些不如意的朋友……” “但是在这之前,小人还希望大家都还好好的……自从江家军解散之后……” “小人总在想:或许哪一天,江大帅还有用得着我们这些老兵的时候……尽管小人已经残废了,但是只要江大帅一声召唤,李某自信还是能够做一些端茶倒水的工作的……” “小人想:只有确认所有的战友都好好的了,江大帅也不再需要我们了,李某才会放心返乡,过好李某自己的小日子的……” 江小龙默然。 李旺财虽然早就离开了江家军。但是他的心却还一直在牵挂着这支部队。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残废了,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场——这也是当初他选择主动离开的最重要的原因——他不愿意拖累这支队伍……但是他的心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江小龙不知道怎样回报这样的下属…… 两个人默然吃完了饭。江小龙抢着收拾了碗筷,然后坐下。 门外虽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热闹,但还是有行人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偶尔还有往来巡逻的兵士,衣甲窸窣、兵器铿锵、马蹄踏踏。 江小龙忽然问道:“有办法出城吗?” “天无绝人之路……”李旺财忽然笑道:“大帅您当年曾经多次教导过我们: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这句话,属下这辈子,算是记死了……” 他忽然反问道:“马上就要走吗?小人这就去安排……” “你真的有办法?” “放心!您是江大帅!这世上,非常爱戴您老人家的人,是非常多的……” 江小龙想了想说道:“我希望还能联系得上李云聪……我的手枪没有子弹了……” 这件事情关系到大帅的安危。李旺财知道自己不能跟随护卫大帅,那么这件事情就必须要办好。所以他点了点头说道:“请大帅安心在这里歇息,李某必定办妥此事……” 没等江小龙说什么,李旺财就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屋门。 他这一去就是五天。 这五天里,江小龙用米桶里的剩米,将就着李旺财腌制的酸菜、咸萝卜,硬生生地凑合了自己的伙食。直到第五天的傍晚,李旺财带着一身疲惫的气息回到了小屋。 他坐下喝了口水,从长袍里的贴身处拿出了三只小铁盒子,交给了江小龙。 江小龙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亮晶晶的黄铜手枪子弹。 “工厂里的兄弟们加班加点,悄悄做出来的……当官的没人知道,放心……”李旺财淡淡地说道:“那两个来自樱花帝国的师傅做活很熟练……水平高……一共六十发,怕大帅等得及,小人先送这些过来……” 江小龙知道,在外面如此恐怖的高压政策之下,兵工厂里那些肯帮他们忙的人们,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冒着多么大的风险,来瞒着各级官员和莫靖明的手下,来偷偷地制造这些个手枪子弹的,光是想想都觉得他们是何其的不容易。 第2章 (一九四)这小子去了哪里了 在这几天里一定会发生许许多多的秘辛、许许多多的危险和困难。但是这些事情李旺财都没有说——或许,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他只是觉得这是他应该为江大帅做的事情罢了。 “有这些就足够了……”江小龙说道:“你务必要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再冒险做这些子弹了。莫大人的嗅觉很灵敏,哪怕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可能会引起他的警觉……毕竟,兵工厂里还没有定型并且批量生产手枪,他们现在就生产手枪子弹,随便是谁看见了都会有疑问的。” “可是这些子弹未必够您用的……”李旺财说道。 “够用了!”江小龙换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问道:“我今晚就走,能不能安排?” “请大帅稍待片刻……”李旺财二话不说,立刻就起身,再一次走出了屋门。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就回来了。只见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头盔,手上还拿了一个布包袱以及另外一顶头盔。 李旺财指着那个包袱对江小龙说道:“小人准备了一些炊饼和牛肉干,大帅可以带着在路上吃。另外,大帅,您要是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都安排好了?”江小龙有些惊讶于李旺财的办事能力,在现在外面的形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李旺财显然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催促着说道:“现在月亮被云遮住了,正好出去。万一待会儿云散了,可能会有些麻烦。” 江小龙闻言立刻就戴上了头盔——尽管他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戴头盔,但是他相信李旺财的办事能力。江家军的老兵都是非常注意细节、考虑问题十分周到的人,这是跟着江大帅走南闯北、东征西讨之后必然养成的习惯。 江小龙跟着李旺财走出门外,看见门口浓重的夜色下,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小队骑兵。 京城的夜里本来是非常热闹的,但是在经历了那一夜的叛乱之后,现在的街市气氛十分的紧张,再加上官方还宣布了宵禁,一到了晚上,不仅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有闲人走动,就连百姓家里的蜡烛、油灯之类的东西都没人敢点了。 所以,当江小龙看见这一小队骑兵的时候,先是紧张了一下,又马上暗自点头起来。这些人隐藏在街对面的房屋阴影里,一声不响,显得十分的自律和训练有素。 这显然不是京城里那些散漫的京都守备师所能比的,就连禁军只怕都没有这么森严、肃静,或许,只有皇上身边的侍卫队才能做得到。 江小龙也马上就明白了,刚才李旺财让自己戴头盔的意思。 两个人迅速走到骑兵小队跟前,分别骑上了两匹空马,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一切准备停当,这一小队骑兵就带着江小龙向着阜成门小跑而去。 在整个行进的过程里,也没有一个人说话。队伍奔驰在大街上,不断地碰到其他巡夜的队伍。间或有人高声询问他们是做什么的,带队的军官就应答道:“阜成门换防的。”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当他们快要赶到阜成门附近的时候,这支小小的骑兵队就转了个弯,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通往城墙的阶梯前。 阶梯前有几个值哨的官兵,看见他们到来,马上挥手让他们登城。 众人于是纷纷下马,悄无声息地沿着阶梯走到了城墙上。带队的军官这时候才对江小龙说道:“大帅!城门口值班的都不是我们的人,只能委屈您索降出城了。我们察看了,这一段城墙的外围最为昏暗,从这里出去失不会有人注意的,只是不能打火把。” 江小龙点点头说道:“没有问题,那我这就走吧。” 他此时已经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要么是原江家军的旧部,要么就是一些非常敬重他江大帅的一些热血官兵,总之都是一些相当可靠的家伙,不会被莫靖明的赏金诱惑所动摇。 这些执着而坚定的人们,默默地做着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并不为外面的严酷环境所畏惧,也不受大笔的悬赏所诱惑。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受万人敬仰和尊敬的护国公大人受到任何的伤害。 这些人没有报过自己的名字,因为夜色黑暗而且他们还都戴着防护严密的头盔,江小龙甚至都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他们只是在自觉自愿地做着他们认为值得的事情,冒着杀头的风险,也没有想过要求什么回报。就像是前几天在搜查李旺财的后院的那个小兵一样,毫不犹豫地帮助着他所敬重的江大帅——这不得不令江小龙心中感动莫名。 但是男人之间,尤其是军旅中的汉子们,没有那么多的文艺细腻之类的话要说,许多的感情只在心里。千言万语,江小龙最后仅说了一声:“谢谢!大家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那军官又说道:“向前走大概三到四里地,有人牵着马接应,您可能需要徒步行走一段路。” “好!那我这就走了!”江小龙把手里的头盔、马鞭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了李旺财,由着人们将绳索绑在了他的腰间。当一切都准备停当,他向大家拱了拱手,在军官的悄声喝令下,几名壮汉拉住绳索,把江小龙悄悄地放下了城墙。 夜色昏暗,月亮只在云层上显露出淡淡的一点亮光,城墙的这一段也没有人打火把。 江小龙顺利地下到城墙下。护城河边拴着一只小小的竹筏子,江小龙自己划到了对岸,然后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城头上的人们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清了,这才打起火把,悄然散开。李旺财在交回所借的头盔的时候才发现,江小龙竟然在他所交还的头盔的里面,留下了一张常盛德记的票据,不由登时心头一震。 常盛德记是京城一家有名的钱庄。这张票据李旺财很熟悉,里面是当时他离开江家军的时候向江小龙借的钱。他当时借钱是想回到家乡去做买卖的,但是因为对江家军感情深厚,又放心不下江小龙,想留在京城看一看,什么时候还能帮的上一点忙,所以一直留着没用。 现今江小龙出事了,李旺财就千方百计找机会想出点力。遇到江小龙之后,临送走之前,他担心江小龙路上没有盘缠,于是悄悄地将这张银票,塞进了给江小龙准备的干粮的包袱里。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江小龙发现了这张银票,而且又放在头盔里塞回给了他。 那么江大帅此番远行,不知前面有多少困难,却居然没有留下这张银票。这让李旺财很是感慨,又很担心江大帅这一路是否平安。但是此时,他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下城去。 下阶梯的时候,他暗想:这一下,京城里确实已经没他什么好挂念的了。等这阵风波过去,他就回墨南省去,用这笔钱娶个媳妇,置一间房子,做点小买卖,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京城里还在大肆搜捕着叛乱分子的余党,包括赫赫有名的江大帅。 赵吉财、骆荆山等人很快就炮制出了“桂山党人”一词,将当时曾经参加过桂山聚会的所有不同政见者,全都列入了抓捕名单,并且还将这份名单不断地扩大化——当然,当代诗画大家高云翔的大名,也就赫然地列在了搜捕名单的首位。 搜捕高云翔的行动是重中之重。除他之外,曾在桂山聚会上当面质问江小龙的周轶伦大学士、曾在桂山上不问政见与是非,专心下棋的黄定保大学士,居然也被列入了搜捕的行列之中。 这显然是镇反扩大化了。 只是这位高大学者在听闻叛乱失败之后的当天夜里,便已仓皇出逃,不知所踪。 就连深受皇上信任的《天京日报》总编梁浩然以及编辑部的各个下属,也都曾被刑部或大理寺请去“喝茶”。他们每一个人都遭到了恐吓和诱供,并被要求交代出他们自己的一些不当言行,以及他们所知道的桂山党人余孽的去向。 如果不是皇上亲自过问,天京日报的所有人还不知道怎么样才算过关。 刑部在禁军、皇城十三司以及各片区的巡捕、衙役等等相关的机构和人员的协助之下,经半个来月的奋战,所抓获的人员已经达到了数万——其中包括叛军的官兵以及他们的家属、亲戚朋友甚至仅仅只是一个编制内的战友、或曾一起喝过酒的人之类。 他们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但是他们始终都没有打听到江小龙的任何下落。这个家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到了最后,就连莫靖明也都沮丧地在想道:“这京城基本上整个都翻了不止一遍了,这小子莫不是早就已经出逃了?” 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江小龙应该已经不在京城了。但是他们还在不断地加大力度搜查。排查所有可能的线索,抓捕可能有联系的人,希望能找到哪怕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但是他们始终一无所获。 虽然官方严密封锁着关于江小龙失去踪迹的消息,但是有关江小龙出逃的小道消息却不胫而走。京城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说是江大人那乃是天神下凡,有飞天遁地之能的神人,又岂是那些个宵小们能抓得住的? 福王虽然没有参与这次叛乱,但是被边缘化是必然的。虽然皇上为了表现他的宽宏大量,还多次在各种场合声明:福王是一个忠臣!周王只是周王的事情,没必要将事情扩大化。 但是谁都知道,福王这个人能打善战,对军队指挥有方并且军功赫赫,又跟周王一样也是皇上的亲兄弟,那自然是要被列入严加防范的名单上的。 这场风波涉及面之广,范围之大,令人瞠目结舌。不仅叛乱分子以及所谓桂山党人的所有亲戚朋友都会被波及,就连他们的诗词、文章、字画和书籍,也都在被查抄之列。 这一天的上午约十时左右,赵吉财的心腹干将、大理寺少卿蒋赟理,在审讯所谓的桂山党人余孽中获悉:高云翔、周轶伦和黄定保等人,闲时经常到京城郊外的韬光寺去上香。 他于是带着得力下属赵侑清以及大批的带刀捕快,立即就赶往了韬光寺。 他们在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就在周王等人发动战乱的前夜,江小龙曾经嘱托齐元直,秘密地将青墨子高云翔的绝世名作《江山万里图》送到了这座寺庙。 韬光寺的主持宏道禅师亲自接待了他们。 赵侑清咄咄逼人地对宏道禅师道:“来这里上香的有哪些是桂山党人?有哪些和尚是受了他们的蛊惑并且同情他们的,赶紧一一报来!” “还有,你们寺里是不是藏有桂山党人的字画的,有的话就全都要交出来!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还有什么人是私下里收受了桂山党人的字、画和诗词的,也都要给本官一一地列出来。” 宏道禅师镇定地回复道:“每日来这里上香的人多不可数,贫僧又如何得知谁是什么桂山党人?再说,来这里上香的应该都是一心向善的好人吧?” 赵侑清听了这话,立刻拿出记事本来,一边写一边大声地念道:“宏道和尚说:所有来上香的,以及收了桂山党字画的都是好人……” 这句话一出,平时一直神态从容、沉静如水的宏道禅师的脸色就变了——那一刻他几乎被吓懵,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吭声的蒋赟理便微微地一笑,慢悠悠地说道:“呵呵,你这一句啊,宏道大师这一生的修行就算是给毁了。” 他转头对宏道禅师说道:“说说吧,都有谁收了青墨子等人的字画?你们寺里到底藏有多少?赶紧配合一点,也免得这座历史悠久的寺院受到难以估量的损失。” 宏道禅师无奈,只好带着他们去藏书阁,将所有的诗词字画和书籍都交给他们搜查。这些名家墨宝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蒋赟理等人却乱翻乱丢,其中相当一部分被他们搬到室外的空地上,一把火当众烧毁。 万幸的是,宏道禅师在发现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的时候,曾独自一人将他认为特别名贵的名家墨宝找了出来,偷偷藏在了柴房地下的暗格里,这其中就包括了江小龙送来的那幅《江山万里图》,从而将这一价值连城的青墨子手迹保留了下来。 尽管这么做是要冒着杀头的危险的,甚至可能连这座寺庙都会惨遭波及。但是宏道禅师固执地认为:艺术大家的墨宝是应该妥善地保存下来的,并且要让它们传之于后代,流芳百世的。绝不能因为政-治派系之间的相互倾轧,而惨遭一些没有文化的爪牙们的胡乱糟蹋,甚至焚毁。 他的这一举动,让这幅价值连城的名作终于保留了下来。 经过近一个月的疯狂肆虐,京城总算是恢复了平静。能抓捕的人基本都已抓捕完毕,而江小龙、高云翔等少数漏网之鱼却始终杳无踪迹。除了督促全国各地继续搜捕、不得放松之外,他们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来了。 宣武帝虽然稳固了政局,不过心里却总是藏有一块心病。高云翔他是根本不在乎的,一个臭画画的,就算是逃了,又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只是江小龙这个家伙他实在是放不下。为此,他要求莫靖明一定要派出得力人手,查个水落石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要找到他的踪迹。 其实莫靖明在听到铃木秀奈的通译报信之后,就曾派出大批的精干人员,拿着他的亲笔密令赶往渝州,要求当地的军政官员们密切配合,协查搜捕。 他们几乎将渝州府及其周边的地域都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一无所获。 他们还曾拘传过铃木秀奈。但是秀奈一口否认自己认识江小龙。他说他只是见过一名会下棋的少年天才而已。出于爱才心切,他曾建议这位少年继续努力地钻研棋艺,以便将来成为一名闻名遐迩的围棋大师。 至于这个孩子叫什么,他真的一无所知。他甚至要求跟他的通译当面对质,因为在那天的见面会谈之中,没有任何人提到过江小龙这个名字。他怎么会知道那个求见的少年会是谁? 而且随后他的确是曾建议那个少年去渝川港,到樱花帝国去深造,参与职业围棋的比赛。但是谁知那个少年后来就走了,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至于去了哪里,他怎么会知道呢? 那通译心虚,在现场的莫靖明和铃木秀奈双方咄咄逼人的压力之下,他几乎无法回忆当初他做通译的那一场会面,双方都说了什么。最终他不得不承认,铃木秀奈说的都是事实。 当樱花帝国的领事馆得知铃木秀奈被拘押的消息之后,立即赶来交涉,要求放人。这事儿后来都闹到皇上那里去了。皇上当场招来了铃木秀奈和莫靖明以及那位通译,三方对质。 铃木秀奈坚持自己的说词,并且愿意写下保证书,绝不会参与到青龙帝国的政治斗争中去,也不会帮助任何青龙帝国朝廷通缉的人员。皇帝无奈,在樱花帝国外交官员的咄咄逼人的压力之下,他最终决定释放了铃木秀奈。 莫靖明对此并不死心,甚至还派人监视过铃木秀奈的所有租用场所以及往来的人员,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似乎一切都真的像是铃木秀奈先生所说的那样,他当时并不知情,只是跟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少年见过一面而已。 在领到皇上的密旨之后,莫靖明又派出了大批的搜捕专家前往全国各地,到处寻找线索。 其实不光是青龙帝国在寻找江小龙,樱花帝国和山鹰帝国情报部门的人也在寻找江小龙。 就在天京宣布解严之后,早就秘密潜入青龙帝国的樱花帝国搜捕专家,带领着一批新近秘密到达专业杀手和浪人武士,也在京城里面全面铺开,四处打探江小龙的下落。 他们也曾秘密讯问过铃木秀奈先生。但是铃木先生的说辞跟之前一样,说他只跟一名少年见过一面,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名少年叫什么名字。他曾建议这名少年去樱花帝国下棋,但是那名少年没有接受这个建议,最后也不知所踪。 樱花帝国情报部门关于刺杀江小龙的方案,是在九国联军在战争中失利之后,很快就制定出来的。但是从制定计划,到物色各种专家人选,一直到组队不远数千里,秘密地潜入青龙帝国的首都,这中间的过程确实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以至于他们赶到天京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们已经来得太晚了。 不过樱花帝国人的坚韧顽强和绝不轻言放弃的性格是出了名的。他们在京城了解到了许多情况和线索之后,立刻决定改变计划,全部人员分散前往青龙帝国的全国各地,继续搜寻,其中的重点就是渝川一带。 前往渝川的人员也分散开来。他们仔细地研究了地图,每一条通往渝川的道路都分派了人手。在尽量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快马加鞭追寻已经出逃了好几天的江小龙。 渝川府位于京城的正东偏南方向。樱花帝国的人以他们出了名的谨慎和细致精神进行了周密的布置,不仅所有向东的道路都派了人,向南和向北方向的道路也都派出了人手。 这样的布置虽然非常周密,甚至并不亚于莫靖明所撒下的天罗地网,但是也有个小小的缺点,那就是会使他们的人员过于分散。 第2章 (一九五)千斩一刀流大师 不过不要紧。他们认为此时的江小龙已经彻底地失势,必定是非常的落魄,用丧家之犬一词来形容他也是不为过的。 而他们这次派到青龙帝国来的,全都是专家级别的高手,即使单独碰上这位已经落了单的孩子,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话说回来,江小龙自那天夜里逃出京城之后,往前大约走了四、五里地,从路边的小树林子里闪出来两个人来。他们牵着两匹马,远远地就向他问道:“来的可是江大帅?” 他们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紧张和一丝压抑,江小龙一听就知道,这不是要抓捕他的人,而是等在这里准备接应他的人。 由于夜色太暗,直到走近了才看清,原来其中一个竟然是吴浩雄,另外一个穿盔戴甲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兵。 那个小兵除了刚才喊过一嗓子外,就一直不吭声,显得很拘谨。吴浩雄却哈哈大笑地老远就张开双臂,嚷道:“哈哈哈,大帅,我们又见面了……” 江小龙没好气地说道:“你这狗熊,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狗熊没酒喝了,来跟大帅讨一碗啊……” 江小龙想了想,只是淡淡地说道:“酒是没得喝了。这一路,可能会比较的凶险和艰难。” “那没关系……”吴浩雄大大咧咧地回道:“什么时候有了就什么时候喝。” 江小龙知道他是想来护送自己。但是他并不赞同对方这么做。吴浩雄一身武艺,在哪里都能混的很不错,何必跟着自己这个朝廷通缉的要犯一同去吃苦、一同去冒险呢? 但是他一看吴浩雄的神态就知道,这家伙是自觉自愿而且是死心塌地要这么做的。既然他坚决要这么做,那为什么非要赶走他不可呢? 江小龙只好转身对那个小兵说道:“你还是回去吧,何必跟着我们一起去冒险呢?” 那小兵抬起头来,十分坚决地回答道:“回大帅的话,小人的长官已经下了死命令,让小人一直护卫大帅的安全,直到大帅认为已经安定并且不再需要小人效力了为止。” 江小龙笑道:“回去吧!你还年轻,不要耽误了你的前程。跟着我们,你这一生只怕难有出头之日了。” “回大帅的话,小人必定……” “好了!”江小龙以命令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现在本大帅就已经安全了,不需要你了。服从命令,立刻回去!” 那小兵顿时露出十分为难并且委屈的表情来,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嗫嚅着还不肯走。江小龙拍了拍那两匹马说道:“这马也牵回去吧。战马很贵重,京城里面管得又严,等天亮的时候上面查下来,你们一定会很麻烦的。” “还有,我不知道你现在回去会不会顺利。要知道,城墙的守卫一直非常严格。我也不知道你以前是不是江家军的一员,但是我希望,那些刚才帮助我出城的家伙们已经教会了你一些足够的东西。比如严谨的思维、高度注重细节,并且能在绝境中想出办法来……你走吧!” 那小兵表情焦急地还想分辩什么,江小龙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本大帅有令,叫你立即上马!回城!” 那小兵只好犹犹豫豫、一边骑着马远去,一边不断地回过头来张望。 直到看见那小兵和两匹马走远了,江小龙才回过头来问吴浩雄道:“你还不滚回去?” 吴浩雄胸膛一挺说道:“大帅,您可别想赶走我。我老吴可赖上你了!” 江小龙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没好气地说道:“你真是自讨苦吃!这一路可凶险得紧……” “所以我老吴才得跟着你啊!”吴浩雄嬉皮笑脸地说道:“不然怎么能让人放心?” “你的意思还有别人?” “赵树勇说是要来的……”吴浩雄说道:“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他能照顾自己……”江小龙说道:“咱们不能再等了。待在这里太危险,要是万一搞不好,风声走漏,那追捕我们的队伍很快就会出城来找我们的。” 正如他们所料,江小龙即使逃出了天京,但是却并没有逃出莫靖明所撒下的搜捕大网。他的旅途依然非常凶险,无论白天黑夜,他和吴浩雄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沿途所有的道路、关卡和市镇上,随处可见往来巡视的捕快、衙役和官军。 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昼伏夜行,尽量避开大路,专门捡偏僻无人的山间或林地赶路。这么一来固然安全,但是行进的速度却也非常的缓慢,而且吃喝还成问题。他们在京畿一带的时候,只能是由吴浩雄出去买些吃喝的回来,江小龙在野外等他。 只有出了京畿地区之后,他们才渐渐胆子大了起来,不仅改成了昼行夜伏,而且还能去找一些较为偏僻的乡村酒肆饭店,随便买些食物酒水来糊口。 好在江小龙在周王发动叛乱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他让叶小雨跑了好几个钱庄,把皇上赏他的那张巨额金票兑换成了十多张通用兑票。又把其中的一张兑票换成了许多小额的金币。 这些票据非常普通,不再有皇室专票的那种豪华富贵——那些太显眼,不能不让人产生怀疑——但是一样可以在青龙帝国的任意钱庄里,兑换成现钱。 江小龙这一颇具先见之明的举措,使得他现在虽然处于落魄逃难之中,但是却是依然是一名超级富豪。只不过他们一直在荒郊野岭中东躲西藏的,这些巨额票据始终难以随心所欲地全部兑现,只能用身边的碎银勉强支付一些费用罢了。 一路辛苦奔波了大约十天的时间,他们终于赶到了距离渝州府大约五十里地的平乐乡。 这一带的盘查非常的严密,比起十多天前的京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小龙知道这一定是因为铃木秀奈身边的那个通译告发所致。好在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就十分努力地,让自己变成了乡下农民的模样——从衣着、发型到神态,甚至一直有意不洗漱,好使自己肮脏邋遢得跟当时的穷苦乡下农夫无异。 只是口音的问题一直无法解决——江小龙要么能说一口蹩脚的京腔,要么就会说一口更加蹩脚的墨南方言。他只好很少开口,让会说一口东北方言的吴浩雄来勉强应付。 这两个人邋里邋遢,衣着破旧,又刻意在脸上做了许多的手脚来化妆,让他们此时看起来已经跟在京城生活时的样子,大不一样了。 于是就这样,他们大摇大摆地逛起了平乐乡,遇到盘查时就由吴浩雄来应对。他会回答说他们是从北方来这里投奔亲戚的。而江小龙干脆就直接装哑巴,遇到被人盘问时就咿咿啊啊地,发出一些难听的声音来。 在平乐乡郊区的一处破烂不堪的农家小饭店里——这是他们特意挑选的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江小龙和吴浩雄在这里点了两碗米饭,外加一盘炒青椒。 坐在小饭店里的都是乡下的农夫。他们衣着肮脏破烂,手中拿着农具或是准备到集市上交换的农产品什么的。江小龙和吴浩雄两个人跟他们的打扮也没什么区别。 就在他们狼吞虎咽的时候,旁边一张摇摇欲坠的小木桌边,一个一直在喝一碗清汤的大汉缓缓摘下了自己头上的破烂斗笠,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来。 江小龙眼睛的余光发现了这人的不一般——他的眼神很犀利,沉稳的神态中隐隐流露着历尽波折之后的淡定。而且,他的桌子下面有一把用破布捆得严严实实的家什——这个人摘下斗笠之后,就拿出了一叠已经肮脏破旧的纸来。 江小龙假装起身去拿辣椒罐,斜眼瞥了过去,发现那几张纸的最上一张上画的是一张已经肮脏破旧的画像——那上面画的正是江小龙的样子。 画工的水平显然很高。这虽然是一张白描,却也栩栩如生,脸上五官的特点抓得很准。 那个人抬头看了江小龙一眼,一直没抬眼皮子而让人无法看见的那双眼睛,顿时爆射出两道精湛夺目的光芒来。 这个人显然也发现了江小龙正在斜着眼睛扫他。 他顿了一顿,伸手从桌子下面拿起了那条被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什,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破布,一边用生硬的语调说着青龙帝国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江大帅,幸会!幸会!” 这时候就连一直埋头,对着碗里的食物拼命苦干的吴浩雄也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转头瞪视着那人。就在那一刻,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缓缓伸向了自己桌子上摆放的那把佩刀。 江小龙从容地坐下,一挑眉毛,一边往自己的碗里舀辣椒酱,一边用十分从容的语调问道:“敢问这位大侠,可否是来自樱花帝国的武士?” 这个时候,那人已经完全解开了所有的破布,露出了一把做工极其讲究的武士刀的刀鞘来。 他淡淡地说道:“在下吉部隼人。追踪多日,只为来取你性命!” 两个人的说话声都很低,在小饭馆食客们高谈阔论的谈笑声中,非常的不引人注意,以至于直到现在,几乎没有人察觉到,这里的空气已经紧张到几乎要爆炸的边缘了。 江小龙和吴浩雄都是行家。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个自称吉部隼人的家伙的确非常的厉害。他们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了巨大的警报声。 如果有人在旁边仔细观察的话,一定会发现此时吴浩雄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了。他的太阳穴上面的青筋正在急剧跳动着,一缕汗水正沿着他的脸庞向下缓缓流淌。 不用出手,他就知道,这是他平生从所未见的大敌。这个人一定是樱花帝国非常厉害的武士——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真正厉害的格斗行家,才能有吴浩雄和江小龙这种直觉——不用看他出手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是绝对的难缠。 吉部隼人虽然慢条斯理,话也很少,但是一举一动都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吴浩雄和江小龙都感觉到了一股大山一般的压力,非常非常的沉重。 “既是如此……”吴浩雄仿佛耳语般地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稍顿了一下之后,他突然大吼一声:“那就用刀子来说话吧!” 这句话还没有喊完,他就已经奋然起身,手中早就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来。 一点客套都没有,吴浩雄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和气势勃然起身,彷如一股狂风平地而起一般,酒店里的桌椅板凳和杯盘碗筷在这一瞬间开始,几乎都在倒塌的倒塌、飞起的飞起。 瞬息之间,强大的气势和迅猛无伦的刀锋已经劈向了吉部隼人的面门,就像是这小小的饭店里忽然亮起了一道闪电一般。 这一刻,饭馆里面的那些吃饭喝酒的人们,还仅仅只来得及转过头来——直到此时,他们当中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就是在这一刻,江小龙和吉部隼人也同时动了起来。 吴浩雄气势磅礴,大开大合,眨眼之间,电光般的刀锋就已经劈在了吉部隼人刚刚所坐的位置上。这一刀,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展示出了吴浩雄平生所学的巅峰。 然而,吉部隼人却早已不在了那个位置上。 吉部隼人是天生的刀客。他在三岁时就已经能把一把竹刀舞得有模有样。十岁时被父亲送入樱花帝国着名的“千斩一刀流”门下。 此后不过三、四年的功夫,他就已经成为了门中的佼佼者——虽然那时候他的力气还比不上师兄们,但是在速度、瞬时反应和瞬间判断上,已经没有人能跟他相比。 他经常用木刀、竹剑之类的武器,将他的一个个师兄打得鸡飞狗跳的。只要一进行同门切磋,他总能将对手的身上砍得青一条、紫一道的。 当他十六岁时,千斩一刀流的师祖便曾断言:此子日后必定会成为一代宗师级的人物。 现在,他已经四十二岁了,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当打之年。 吴浩雄的大刀如晴天霹雳般地猛砸下来,然而,吉部隼人似乎在他出手之前,就已经料定了会发生什么一样,整个人都开始动了。 在那一瞬间,他面前的小桌子突然向前横移出去半米,上面的盆碗汤汁都在那一刻腾空而起,而他自己的坐凳也同时在向后飞去——等它们落地的时候,全都已经碎裂开来。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吉部隼人似乎在半蹲着马步,左手抓着刀鞘,右手抓着他心爱的太刀的刀柄,伏低了身躯,仿佛是在吴浩雄惊天一劈之中,缓慢地寻找着战机。 但是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他的身影就已经虚幻了起来。旁观的人们似乎看见他在那个时候抽刀了……在他们的眼中,吉部隼人当时似乎是闪电般地将手中刀抽出了一半……但是在紧接着的下一个瞬间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吴浩雄的右前侧方位——而那把刀却似乎已经归了鞘。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一个回合的较量当中,这个身法诡异的家伙姿态潇洒飘逸,显得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如果用慢镜头回放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的出招和站位是如此的合理,如此的精确。至于说到速度,相比之下似乎显得那吴浩雄比他慢了一个节拍都不止。 周围的人们基本都没整明白,在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看到吉部隼人手中的刀似乎是拔出来过,又似乎仅仅是只抽出了一半……但是,当时的那一瞬间,他的那把刀到底是不是全抽出来了,在事后,那些坐在店里目睹了全过程的食客们,没有一个是能说得清楚的。 他们只知道:在这极其短暂的一个瞬间过去之后,吴浩雄立刻就踉跄了一下子,似乎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的同时,一声爆响突然发生,动人心魄,如同平地一声雷一般,直震得这间小小的饭店屋梁瑟瑟发抖,无数的灰尘顿时纷纷落下。 人们看见江小龙出现在吴浩雄的右后侧,正直面着吉部隼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两米。 饭店里早就已经炸了锅了,所有的食客们都在惊叫着,争相夺路而逃。有些人已经吓得站不起身来了。他们是跪在地上,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状若疯狂地爬出去的。 在之前零点一秒之前的那一刻,吉部隼人刚刚一击而胜,太刀归鞘,动作潇洒无比。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把江小龙放在眼里——以他的专业眼光看来,江小龙或许会是个很不错的对手。但是他的年纪毕竟太小,脸庞十分稚嫩,身材瘦削,而且最最令人放心的就是,他的身上和手边上都并没有什么武器。 一个没有武器的人是不会放在吉部隼人的眼里的。 如果江小龙手边有把刀或者剑的话,他或许会更加重视他一点点——因为他一眼就看得出,江小龙应该也是一个身手不错的人。 但是在你的这个年纪里,身手又能好到哪里去?只要你不是一个道行深不可测的宗师级的家伙,只要没有武器在手,那么你在一代剑术大师的面前,其战斗力都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在吉部隼人当时的眼里看来,最值得重视的人,是那个他并不知道名字的吴浩雄。 话说回来,倘若当时江小龙手中有一把刀或者剑的话,他吉部隼人也会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措施——他会先对付站在前面的吴浩雄,紧接着一个滑步冲向侧前方,闪电般去收拾江小龙。 可是当时,江小龙的手上除了筷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想用一双筷子来对付一代剑术大师?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所以,这时候的吉部隼人是有着足够的自信的,这才还刀归鞘——但即使是这时候,江小龙用手中的筷子对他发起攻击,他也同样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就像刚才对付吴浩雄那样。 所以,他在一击制胜,击败了吴浩雄之后,他就极其潇洒地收刀了。 吉部隼人此时好整以暇,准备看一看这个可怜的江小龙,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他是来杀江小龙的没错。当樱花帝国的情报部门召集他们到青龙帝国来的时候,专门组织他们进行了语言方面的突击培训。让他们学习一些简单的青龙帝国日常对话,好在他们进入这个国家之后,能够单独地进行各种侦察、搜索和刺杀行动。 可惜,当他们到达天京的时候,正赶上周王发动的天京事变——天京城被封锁了。 在焦急地等待了十余天之后,当局势不再是那么的紧张,他们终于可以进城了的时候,却毫无意外地发现,江小龙早已不见了踪影。 就连青龙帝国的刑部、大理寺、军队以及各衙门的捕快和衙役们都找不到的人,他们又怎么能知道江小龙去了哪里? 虽然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但是以顽强着称的樱花帝国人却并没有气馁。他们在认真搜集了各方面的情报,并分析了江小龙可能的去向之后,立刻将整个行动团队打散,分头去找。 现在,吉部隼人就是他们当中,最先找到了这个传说中的战神的人。 双方一照面就冲突暴起,而且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吉部隼人轻轻松松地一招就击败了凶悍的吴浩雄。此时他正好整以暇,就想看看江小龙这个所谓的传奇人物,他还能有什么招儿、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是痛哭流涕、跪下求饶呢?还是企图以卵击石,用筷子、勺子之类的武器,徒劳无益地来对付他吉部隼人?或者是捶胸顿足作痛悔状? 第2章 (一九六)乡长的抉择 面对着明显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帮手,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的江小龙,吉部隼人把一切都盘算好了,唯独没有料到的是——江小龙的手中其实是有一把武器的,只是隐藏的比较深,而且在他与吴浩雄交手的那一刻中,江小龙的所有举动都已经被吴浩雄的身影所遮挡住了而已。 这件武器其实是一把手枪——前世的江小龙就是个神枪手——他甚至可以在两米左右的距离内,有把握抬手一枪打中一只正在胡乱飞舞的苍蝇,何况是吉部隼人这么大的块头的家伙呢? 就在吉部隼人突然与江小龙面对面的那一刻,刹那间只听轰然一声枪响,手枪子弹准确无比地击穿了这名樱花帝国宗师级刀客的心脏。 吉部隼人浑身一震,后退了一大步。 他手捂心脏部位,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满脸是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紧接着的下一瞬间,他的右手伸向了左手握着的那把太刀的刀柄。 他想拔刀,但是浑身的力气已经都没了。 江小龙一脸讥笑、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装13真的很好玩儿吗?我倒觉得一点都不好玩……老兄,你没几秒钟好活了……” “其实说实话,我本来是想打你心脏旁边的大动脉的,那样的话,你可能还能再多活几秒,只不过可能会更痛苦一些……但是考虑到你还有挥刀的可能,最终决定还是算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毫不在意地走前两步,站在了正在缓缓倒下的吉部隼人的面前。 在确认对方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之后,他不再理会正在极力挣扎抽搐的这位剑术大师,转头蹲下身来,扶着已经半跪在地上的吴浩雄,一边问他怎么样了,一边查看他的伤势。 吴浩雄的右肋下部直到胸前被划开了一条很大的口子,深可见骨——就连骨头上都是一道深深的刀痕。他的前胸及腹部的衣服上是一汪黑色的血迹,那血液已经顺着他的衣襟流淌在地上,并且缓缓地流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吴浩雄用颤抖的手拄着自己的佩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流淌了下来,闷哼一声说道:“我没事!我还能站得起来……实在对不住……” 他为自己被对方一招所击败而感到羞耻、也感到很对不起江大帅。与此同时他还感到很惶惑和茫然——刚才那一下,他觉得自己已经爆发出了超强的实力,但是却仍然被对手以一招击败,难道自己的实力真的有这么弱吗? “不用多想……”江小龙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他道:“这种战斗……多半都是瞬息而决的……你都是战场上的实战经验,而内小子,却生来就是在练习单挑的……” 整个这场战斗不过是几秒钟之内就结束了。这个时候,饭店里早已空无一人。江小龙正要将吴浩雄扶起来,却猛然看见从门外又跳进了一个人来。 这人弓着身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刀,先是扫视了屋子里一圈,紧接着走到已经倒在地上的吉部隼人的身边。 这时的吉部隼人还没有完全死透,卧在地上微微抽动着。那人紧握刀柄凑上前去,仔细查看吉部隼人的动静。江小龙却淡淡地说道:“他估计还能再活个几秒钟,不过现在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未必还能看得清你的面容。” 那人不敢大意,又上前去踢了吉部隼人一脚,这才确认这家伙是已经真的不行了。他于是这才直起腰来问道:“大帅,你没事吧?狗熊怎么了?” “我没事!狗熊的伤很重,快不行了……老赵,你来帮我一下。” 江小龙从店铺里找来了针线和烈酒。 他先是给吴浩雄的嘴里胡乱地硬灌了几大口的酒,然后就用针线非常野蛮、粗暴地给他缝合伤口和较大的血管。 吴浩雄痛得呲牙咧嘴的。后进来的那个老赵——赵树勇——拿出身上带的金创药往他的伤口上胡乱地敷洒上去。但是由于那伤口太长太深,他所带来的金创药根本就不够用。 赵树勇又去吉部隼人的身上乱翻——这家伙现在已经彻底凉凉、芭比q了,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很快又找到了一瓶不知道什么药,但是他们不认得上面的樱花帝国文字,不敢贸然地给吴浩雄身上乱用。 赵树勇只好又跑去小饭店厨房的灶下,捧了一大捧的草木灰来,胡乱给吴浩雄的伤口上一顿乱撒、乱抹。 吴浩雄痛得直哼哼,骂道:“老子本来不会死的。被你们两这一折腾,老子只好死了……” 那两个人不理他,继续虐待吴浩雄。 赵树勇问道:“这家伙什么人?怎么能把狗熊伤成这样?” 吴浩雄嘴硬,抢着说道:“我老吴大意了。你们把那小子叫起来,老子还要跟他打一架……” 只是他此时的声音已经很虚弱、很疲惫了,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颤抖的厉害。 “此人必为樱花帝国出了名的武学大师……”江小龙一边忙一边说道:“就是装13有点装得太厉害……” “什么叫装13?”赵树勇头也不抬地问道。 江小龙不答,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天京城里抓人抓的太厉害。我好多朋友都被抓起来了,就连我自己都差点走不脱……”赵树勇似是答非所问地说道。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江小龙却知道里面必定藏有许多凶险的故事,要不然赵树勇早就出了城了——就算是后来出了城,他要想找到江小龙他们两个人,也必定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茫茫大地,想找到两个故意隐藏行踪的、亡命天涯的家伙真是谈何容易?或许,也就是像赵树勇这样的老江湖才会有一点办法……但这必定也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当然,现在不是闲聊这些的时候。 两个人七手八脚,终于给吴浩雄大致收拾好了伤口。 江小龙说道:“咱们得赶紧走,刚才屋子里那些人肯定去报官了。我们在这耽误的太久,赶紧从后门出去吧……记得把那些通缉令全都烧掉……” 他说得不错,从饭店里逃出去的人们中早就已经有人报了官。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平乐乡郊外的偏远地区,去乡长家里的路途较远。 报信的几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乡长说得时候也是有些夸张。他们说几个强人非常厉害,一瞬间就把李家那饭店给砸得粉碎,刀光血影漫天乱飞,紧接着他们还动用了不知道什么炮,炸得轰天动地的,可厉害了。 乡长听了这话,心中就有些打鼓。他知道这是碰上了武艺高强的一帮亡命狠角儿了。他自己虽然也是一条壮汉,但是心里很清楚,真的要跟那些什么会武的人动起手来,他根本就不会是人家的一合之敌——更何况他们还有什么炮! 听了这消息,他慢吞吞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随后,他一边打发人骑马往县城里赶,请求县里的老爷们马上发兵下来支援,一边慢吞吞地召集自己这乡里边的人手。 他派出自己的朋友家人们去前往乡里的各处,一共召集来了几十号精壮的男子,各持刀枪棍棒的,这才慢慢悠悠地在报信的人的带领下,往远处的李家饭店赶去。 当他们快要赶到那座小饭店的附近的时候,刚好看见江小龙和赵树勇两个人,正抬了吴浩雄从饭店的后门里出来。 那些刚才还在饭店里吃饭,冲突爆发后从饭店里逃出来的多数人,以及周边听到动静赶来的人们,此时都在远处指指点点地看着热闹。他们虽然三三两两地遍布在小饭店的四周,但是并没有人敢靠近过来。 江小龙、赵树勇两个人不管那些看热闹的路人甲乙丙丁们,出了小饭店的后门之后,就往山林里面钻,专门找没路的地方。他们粗鲁地抬着吴浩雄,跌跌撞撞地一直走。吴浩雄此时早就昏了过去,完全不省人事。 乡长带了一大群人,大摇大摆、慢慢吞吞地来到了小饭店的前门。有看热闹的报告说:那伙强人刚刚已经从后门走掉了,正往后面的林子里钻,乡长您应该也看见了吧? 乡长却说道:“屋子里或许还有强人,我们先进去看看。” 发生在饭店里的战斗虽然极其的短暂,但是动静却很大。屋子里桌子倒、椅子碎,满地都是碎裂的碗碟,一片狼藉,几乎没有完好的东西了。乡长再看那地下,只见歪七扭八地蜷缩倒毙着一条壮汉,显然是死前曾做过很痛苦地挣扎,此时倒是已经完全地凉透了。 乡长在饭店里磨磨蹭蹭地观察了半天,这才向大家伙高声问道:“那几个贼人是从后门走出去了吗?……好吧,那我们就去追吧!” 此时已经到了夜里了,众人便打了火把,往饭店后面的山林里面去搜索追寻。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座早已荒废破旧的小庙。众人打着火把乱哄哄地围上前去看,只见那庙门紧闭,门上早已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显然久无人访。 乡长便断言说道:“这里没人,用不着进去了……” 其实,江小龙和赵树勇、吴浩雄等人就在屋子里边。他们抬了一个壮汉赶了半天的路,此时正在歇息。一听到外面的动静,除了昏迷不醒的吴浩雄外,其他两个人就警惕地瞪着那木门,随时准备跟闯进来的人们打上一场。 然而,在听到乡长这话之后,他们便略略地放了下心来,等着众人的离去便即休息。却忽然听到门外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喊道:“不对!这门上好像有一只手掌印,那伙贼人必在里面!” 另一个人也附和着说道:“好像我闻到了很重的血腥气……” “胡说!”乡长踢了第一个说话的人一脚,狠狠地骂道:“你哪只眼睛看到那是手掌印了?那明明是……那明明就根本不是什么印子嘛?” “还有你,瞎即把胡说些什么?这儿哪里有什么血腥气?就你这猪鼻子,闻得出什么血腥气来?你也不想想:这么烂的破庙,怎么可能是武林高手能待的地方嘛?” “走走,咱们到前面去看看去!”他带着众人离开了这座破庙,向后山赶去。 其实乡长眼不瞎,他早就看见、而且也早就知道,那上面分明就是有手掌印的。也就是说,那伙制造了李家店铺血案的家伙们,很可能就是躲在这座破庙的里面。但是他的心里却是非常害怕的。既然那帮家伙能在一瞬间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咱们这伙人犯得着去跟他们拼命么? 别看他带了好几十号人,一副浩浩荡荡的样子。但是真要打起来,指不定伤亡有多大呢。再说他也听到报信的人讲了,那伙人手中还有火炮一类的家伙,一打出来震天动地的,那地上躺着的那个死者,不就是被活生生被打穿了心脏而当场死掉了的么? 这伙强人如此凶暴,官府肯定是要管的。但是问题是,让老子花出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的代价来跟这种强徒血拼?而且最后自己的性命还不一定能保得住呢,这么干值得么? 跟自己来的这些人都是村里邻里邻居、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家伙,伤了谁也不好啊!那要是再死了几条人命的话,这帮家伙的亲戚朋友们,还不得天天都跑到我的家里去哭嚎闹事、嚷着要抚恤赔偿、嚷着要老子陪命啊? 再说了,就算抓到了,押到县里面去,那指不定最后还是县太爷自己的功劳呢!你一个小小的乡长,还敢跟县里面的老爷去争功? 所以说:咱们凭什么要去跟人家拼啊? 再说他们现在不是想要跑路了么?既然没有要留在这里的意思,那就随他们去吧。为什么非要真跟人家玩儿命呢?死的又不是咱们的亲戚,关咱们屁事啊? 而且说不定这帮人在附近还有同党,真要跟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的,就算赢了,那以后还不怕他们的同党再来报复啊?现在你放他们走了,指不定人家将来还念着你的好,从此不再跟咱们这一带的百姓们为难呢! 算盘要这样打,那才叫做精!你们这帮土老帽个死混球,就知道热血冲顶,懂个毛啊! 听到外面的人群闹闹哄哄地都走远了,庙里面的江小龙和赵树勇也是松了一口气。 黑暗中,江小龙轻声骂道:“你个死老赵,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赵树勇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时走得急,这黑灯瞎火的,我也没法看清那门上是不是有很多的灰尘和蜘蛛网啊……” 两个人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门外刚才的对话,自然马上就明白了乡长的那点小心思,所以也就不再担心这帮人会在外面设伏,或者是杀个回马枪什么的。 他们放心大胆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吴浩雄嘴巴干渴得发白,浑身滚烫,已经发起了高烧,正在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赵树勇就自告奋勇出去找水。结果他刚一出门就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说是在庙门口前边不远的小路上捡到的。 篮子里面放着十几个大肉馅儿的包子、一大块卤猪头肉、一小坛子酒、一大罐子清水、一些草药包——上面甚至还附有说明:哪些是外敷的,哪些是内服的。除了这些之外,篮子的最底下还放有十几个铜币。 江小龙知道这是乡长派人给偷偷送来的,便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乡长这是巴不得把我们礼送出境的意思,吃吧!” 赵树勇还是不放心,又是看又是闻,最后还拿着一柄银针,在所有的食物酒水上都插了几遍,这才放心地说道:“看来的确是没事,我先试试!” 他抢先抓了一个包子,大吃了几口,满意地说道:“不错!还热乎着。馅儿拌得很好!” 两个人都饿了,一通狼吞虎咽。最后又给吴浩雄敷了药,灌了药水,又往他嘴里硬塞了几个包子,一些肉和一点酒,最后又把几乎所有的水都给他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江小龙说道:“老赵,只有拜托你照看他了……还是需要去找个医生。” “那你怎么办?”赵树勇问道。 “现在全国都在通缉我。我跟着你们在一起反而更不安全!” 赵树勇无话可说。 江小龙又从身上拿出了一张一千金币的银票,递给他说道:“我要走了。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头狗熊给照顾好!” “不消大帅吩咐,赵某性命担保!也请大帅一路保重!” 江小龙手上数十万金币的票据,却只给了赵树勇一千。这倒也不是江小龙小气,实在是因为他现在也在流亡的途中,眼看着就要远走异国他乡了,而且还是一个相当多的人对他有着严重的敌意的异乡。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将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困难,而且一个人在外要流浪多少年。他不得不给自己留下一点积蓄来。 而相对来说,赵树勇却没有那么大的麻烦。在通缉令里他甚至都没有名字。一千金币对于很多的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笔可望不可得的巨款了,足够这两小子挥霍的。 两个人将吴浩雄抬下山,找到了大路。他们拦住了一辆正在运草料的马车,将篮子里的十几个铜币都交给了车夫,吩咐他帮忙送去找这附近最好的医生。 那车夫见赵树勇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敢多嘴,驾着马车载着两个人离去。 江小龙见他们走得远了,这才辨明了方向,另外拦了一辆马车,往渝川港的方向赶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接到报案的渝川府官方派出的大批人手,才赶到了平乐乡的案件事发地。乡长倒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他把现场保护得很好,没有让无关人员进入——包括那家小饭店的店主。 虽然在许多人看来,平乐乡不过是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地区。那里十分的贫穷,治安事件时有发生,不足为奇。但是因为现在朝廷正在加紧催促,通缉包括江小龙在内的叛乱分子,所以渝川府官方对于周边地区发生的治安事件,也就不得不高度重视了起来。 渝川府的太守林远江亲自带领他手下最精干的仵作和捕快前来,突显了他的高度重视。 勘察现场的人中有个叫田志园的小伙子,格外的仔细认真。 他不仅详细盘问了当时在场的目击者,而且在勘察现场以及勘验尸体的过程中,他都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反复观察。甚至对打斗现场反复进行了恢复性模拟推演。 在与同来的老资格仵作和捕快们进行反复商讨之后,他们开始向带队长官林远江进行汇报。 他们的结论是:打斗非常激烈,但是持续的时间非常的短,估计是在一两个回合之内就解决了战斗。从现场的痕迹看,这绝对不是普通级别的战斗,对战的双方都是非常内行的高手。 林远江打断他们的汇报问道:“是不是流窜于此的江洋大盗?” 田志园沉声回答道:“不是普通的江洋大盗。对阵双方都是一招便能取人性命的武学高人。他们力量很大,动作很快,瞬息之间就能将饭店里面的陈设破坏殆尽。” 林远江点了点头,说道:“继续说!” “死者是一名来自樱花帝国的浪人武士——这从他的穿着打扮和使用的武器可以看出。武器是一把非常名贵的太刀。刀上有非常微量的血迹,地上有非常细小的骨屑,应该是已经重伤了他的一名对手。” “胸口有一个小圆洞,贯穿了他的心脏。前胸后背的伤口都是小圆洞,洞口周边有烧灼痕迹。经仵作对尸体的解剖得知,心脏也有洞穿的小孔,伤口的周边也有烧灼痕迹。我们找到了造成这种伤口的小弹丸,是铜制的,已经变形。” 第2章 (一九七)我跟首辅大人下了一盘棋 “这是什么武器造成的?”林远江插嘴问道。 “应该是传说中的手持火枪。”田志园插嘴道:“小人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这种东西。用火药发射,速度极快。一个小小的弹丸足以致命。” “就是洋人用的火枪?” “对,但是是手持的,不是长大的步枪。这种手持火枪短小精悍,方便随身携带和隐藏。听说天京的兵工厂,已经在开始生产制造这种武器了。” “嘶——”林远江倒吸一口凉气说道:“那这么说来,他们的来头还真不小啊!” “以小人的判断……”田志园犹豫着说道:“这伙人当中,有一个应该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江小龙。” “何以见得?没有把握的事情就不要乱下结论。这死的这个家伙不是一个樱花帝国的浪人么?难道就不能是他们洋鬼子们之间的内讧?” 林远江的官威很大,口气强势,但是田志园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继续淡定地说道:“目击者的证词表明,其中一方的两个人操京城一带的口音,其中一个相貌年纪很像江小龙。他们肯定都是咱们青龙国的人。” “另外,凶手带有手持火枪。这种武器非常的罕见。在咱们国家,等闲人士是不可能拿得到的。再加上此人枪法极其娴熟,在激烈的打斗过程中,能够一下就准确击中对手的心脏,绝对是玩火枪的高手。” 林远江的脸上就变了颜色了,喃喃地说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真是这家伙……他果然已经流窜到我们这里来了?……” “马上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他下令道:“回去以后立刻通知朝廷派来的各路缉拿人员,向他们通报这一案件。我们要全面撒网,全城戒严……” “大人!”田志园叫住了他,说道:“凶手中有一人已经重伤在身,应该走不远的。小人建议就在这方圆数十里地之内,寻找能治疗跌打创伤的医生,搜捕可疑的伤者。也许我们就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查到这伙儿逃犯的重要线索。” “住口!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兔崽子来放肆了?难道你还要教我怎么做事吗?那家伙现在一心只想着逃命,怎么还会在这里逗留?回府!” 其实林远江也知道,田志园说得完全没有错。但是问题是这片区域这么大,村庄这么多,他哪里有足够的人手来盘查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呢? 再者说了,如果那逃犯江小龙真的不顾一切地逃跑的话,又怎么会被一个伤重的手下所拖累?谁在逃命的时候,还会顾及到一个不能走的同伴呢?要是老子的话,说不定就把这个拖累的伤员给直接就抹了脖子算了。免得他自己痛苦,咱们也跟着受累。 而且林远江也另有自己的小算盘——抓江小龙?这么危险的事情让我来做?想得美! 田志园虽然表面不再说什么了,但是心里却在冷笑,并且不齿于自己长官的无能。 他虽然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心思确实老成持重的。他从小就立下心志,要成为一个千古传名的、帝国最伟大的断案神探,要成为犯罪分子的克星,要为维护帝国的法律尊严而奋斗终生。所以,他应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敢于践踏法律的家伙。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从小就特别关注各类案件的侦破方法,并且到处打听他认为很重要的新闻或者小道消息,丰富自己的知识面。 他甚至还跟着乡村医生学过一段医术,以便了解人-体的解剖构造。还曾多次跟着仵作去看人家怎么勘验尸体,缠着那些捕快们讲述如何查找罪犯们留下来的一些蛛丝马迹。 现在,长官竟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他感到非常的失望。此时他已经暗下了决心——先跟着长官回到渝川府,继续追捕江小龙。不论此次追捕行动的结果如何,等事情一结束,他就要离开渝川港,北上天京去上学去。 听说那里正在建立很多新式的大学,肯定总有一座大学是适合自己理想的。 他很执拗于自己的信念,心中暗想:将来,无论多么位高权重的家伙——哪怕就像现在的江小龙这样的人——只要他们敢于践踏法律,就必定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在此之后不过数年之间,他果然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了所有他认为是犯了罪的人所忌惮的狠角儿。尤其是江小龙,成为了他一生所追逐的目标人物。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渝川府勘察人员撤走的第二天,又有一伙人追踪到了平乐乡。这帮人来自樱花帝国。 对于吉部隼人的死,他们感到非常的震惊。吉部隼人在樱花帝国武学界的名气很大,素有“不败刀客”的美誉,他的死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这伙人扮作商人的模样,给了村民们不少的好处,然后在似乎不经意的闲聊之中,他们就有意识地详细调查起了前两天的那一椿凶杀案。他们甚至在半夜三更之际,悄悄掘开了埋葬吉部隼人的坟墓,将尸体运到附近的山顶上,等天亮之后才进行了非常详尽的尸检研究。 最后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是枪杀,绝对是江小龙及其同伙所为。 于是,他们一方面派出精干人员,以平乐乡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寻找一个受到了严重刀伤的人,其他的人则火速赶往渝川府,暗中搜寻江小龙的下落。 实际上,渝川府太守林远江在回去以后,也觉得搜寻伤者这么重要的线索不能放弃,否则将来上面问起来,自己无法交差。当时他对田志园生气,主要是这小子太过于妄自尊大,说话做事总是那么的没有眼力劲儿,居然还在教自己怎么做事。 所以他虽然在随后采取了补救措施,派人去查访受过严重刀伤的人,但是唯独不告诉那个叫做田志园的小混蛋,以免那家伙志得意满,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不过这两路搜寻伤者的人马都没有什么结果。老辣的赵树勇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在探听到了一位据说在治疗跌打创伤方面很有经验的医师之后,半夜三更就摸到那家人里直接绑架了那个人,同时还将那人的草药器械什么的都搜罗一空。 他偷来一辆装满稻草的马车,载着受了伤的吴浩雄和绑架来的老医生,一路向西逃窜——跟江小龙所走的方向完全相反。 那名老医生摄于赵树勇的凶恶和狡诈,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敢起半点反抗之心,一路精心照料着吴浩雄。 直到吴浩雄的伤势差不多稳定了,赵树勇也认定已经逃出了最危险的地带,这才放了那名老医生,让他自己想办法去回乡——可怜的老汉这时候才绝望地发现,他现在离自己的家乡已经有两千里之遥了。 赵树勇给了他一点盘缠,并且威胁他说道:“关于我们的事情,半个字也不准提。老子随时可以回去,你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你的嘴上系着呢,你自己掂量着看……” 老医生自然是诺诺连连,无不应允。赵树勇绑架他的时候,整个行动一点动静都没发生,家里的人全都在睡梦之中。只是在最后临出门之际,他才叫醒了老医生的大儿子,用充满威胁的低沉语调说了声:“借你老爸一用,过几天活着还给你们。敢报官那就等着收尸吧……” 话没说完就已扬长而去,动作非常的果决干练。他的儿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事后果然没敢报官,任何人问起来都说他老爹是上山采药去了。 老医生自然也知道这伙强人的厉害,一心只想安安稳稳地回到自己的家。而且回去以后,对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也是只字不提,即便是家里人问起,他也不说,只是说道:“你们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才好,免得在外人面前不小心露了口风,那些人,咱们惹不起……” 话说回来,那些追捕江小龙的人毕竟晚了一些时间,他又特意在路上把自己化了一番妆。当然,在赶去渝川府的路上,还是有说不尽的曲折和危险。好在他都机智地混了过来,数日之后,他终于抢在那些发现了他踪迹的人之前,赶到了渝川港。 尽管渝川府范围内,到处都布置有搜捕江小龙的人马,但是这都难不倒江小龙。他按照临行前铃木秀奈的介绍,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樱花帝国在渝川府设立的商号。 接待他的人叫吉野四郎,是这家商号的主管。他因为常年在青龙帝国做生意,倒是精通两国的语言。按照临行前江小龙跟铃木秀奈的约定,江小龙介绍自己说,他的名字叫做李正阳。 这是一个很平凡也很俗气的名字,是江小龙自己起的,目的也是要低调一点,不希望过多地给人留下容易记忆的线索,从而引起别人的关注。 既然要逃亡,“江小龙”这个名字今后自是不会再用了——反正这个名字也俗气平凡到要死要活的,虽然已经创出了好大的名头,但是,不要也罢。 接待他的吉野四郎听了他的自我介绍之后,立刻就将他带到了一处无人的房间。 他说:“你放心吧。我早就接到了社长的电报。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到来了。我们后天有一艘货船将启程,前往樱花帝国。社长吩咐,你到时候跟着我们一块走就行。” 他接着忽然问道:“听说你需要保密和躲避官府,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当然,我只是好奇的随便问问,你如果不方便说,那就不用回答。我之所以问,只是在想,如果前面碰到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们需要如何应对,需要帮你保密到什么程度而已。” 江小龙——现在起应该叫做李正阳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跟朝廷内阁首辅大人骆荆山下了一盘围棋。赌注是东阳郡的太守一职,结果他输了。然后他就想赖账……” 吉野四郎听了以后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这个赌注有点大。东阳郡是贵国东边的战略要地,岂能儿戏?” 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头问道:“那如果这盘棋你输了的话……你的赌注是什么?” 李正阳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一无所有,他就只想要这个了。” “哦——”吉野四郎表情夸张如恍然大悟一般,接着说道:“那你可真的呆不下去了。反正你无论输赢,他都想要你的脑袋……” “放心吧!”他诚恳地用力点头说道:“看来李君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围棋水平一定很高……已经高到内阁首辅大人不能容忍的地步了。社长真是英明,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能就这么毁了。” 紧接着他又疑惑地问道:“你这个名字也已经不能用了吧?” 李正阳淡定地说道:“我以前叫黄胜勇。铃木社长吩咐我一定要改个名字,所以现在我就叫李正阳了……” 他毫不犹豫地满嘴跑火车,可是吉野四郎听了这话却很认真,慌忙摇动双手说道:“那个名字你永远也不要再提了!我也没听见!我就知道你叫李正阳!以后千万记住,你就是李正阳!” “好的……”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吉野四郎很是不满地唠叨道:“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还老把自己的旧名字挂在嘴上。还真是心大,就不怕掉脑袋!唉,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他对李正阳吩咐道:“这两天你不许走出这个房间。吃喝拉撒什么的我都会帮你安排好的……唔,还有晚上睡觉的被子,我去给你找一床来……” “江小龙”这个名字,今后是绝对不能再用了。不管是在青龙帝国还是在樱花帝国,这个名字都会招来杀身之祸。就算是在其他的国家,想要他的命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对于自己的来历,曾经经历过些什么,为什么要流亡海外,他总得给人一个解释。 现在他把锅直接甩给了骆荆山,这下好了。骆荆山是什么人呀?那可是青龙帝国高高在上的内阁首辅大人啊!像这种私下里的围棋赌局,会有人敢于向他老人家去求证么? 就算你能有机会,也敢于向他去求证,那么会得到什么答案呢?这连想都不用想吧? 既然无法求证,那就算是死无对证了。 在等待出发的那两天的时间里,总有官府或者是樱花帝国的人上门来盘查,气氛非常紧张。 吉野四郎担心出事,在半夜里又将李正阳装在木箱里,提前送到了那艘准备出发的货船上。 两天后的凌晨,在船上一直风吹日晒雨淋的李正阳,好不容易等到了出发的时刻。他看见一大群水手在官府人员的盘查之后,吵吵嚷嚷地上了自己所在的这艘大型的木质货船。 吉野四郎亲自带着一些精干的手下,很沉稳地跟那些官员们周旋着。 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天际一片乌沉沉的,前半夜那漫天的星光,此时已经没有剩下几颗了。海风迎面吹来,夹杂着港口特有的咸腥味,让人感觉略微有些凉意。 不多久,那些拿到了许多好处的官员们终于下了船,船上的水手们便大声吆喝着,升起了巨大的风帆。船便渐渐地驶离了渝川港口。 李正阳的心里头有些百感交集。 在穿越前的时空里,他的国家曾经和霓虹国爆发过长达十四年的战争。霓虹武士给他的国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虽然两国后来又建了交,但是在大多数国人的心底,依然无法忘却在那场战争中,霓虹国人带来的罪恶和耻辱。 穿越过来之后,李正阳又被卷入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他率领部下又多次狠狠打击了樱花帝国的军队。然而如今,世易时移,他被形势所逼,居然又要流亡到那个遥远而又陌生、甚至是有敌意的国度去了。 个人的力量无论多么强大,总是无法与国家机器相对抗的。 何况,江小龙——现在的李正阳——并不是一个整天想着打仗的战争狂人呢。 现在,青龙国是容不下他了,反倒是樱花帝国有善心的人们拉了他一把。这让他的心里实在是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而且在那里,他也不可能会活的很轻松的——尽管铃木秀奈是真心实意地想帮他。 这一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也不知道万紫霞她们怎么样了……还有那些忠心耿耿,一路追随着他南征北战的那些江家军的伙计们,现在又都是什么状况了…… 前方那片陌生的国土上,等待着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一切都是未知。他只知道,此次航行的目的地那边,一样也有很多的人正在找他,而且一心一意要置他于死地。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跟船一起走的吉野四郎来到甲板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你现在很安全,我们也会照顾好你的。社长大人来电说,他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日也将回到樱花帝国去。让你安心等待,他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新的生活必须要积极面对,在船上的这些日子里,李正阳抓紧一切时间,想那些水手们学习樱花帝国语,从最基本的平假名、片假名学起——就像是学英语要从二十六个字母学起一样。 前世的时候,他曾到过霓虹国,也学会了一些单词,比如“干巴爹”、“嘎哭色以”、“牙灭蝶”、“多佐哟露西库”、“嗖嘎”、“八嘎”之类的词汇。不过像大多数人一样,对于这些词汇的学习,他多半是来自于一些岛国的爱情动作片而已。 海上风浪变幻莫测,货船航行了十余天的时间,终于抵达了樱花帝国的岩滨港。至此,江小龙这个人,已经从青龙帝国的那些政敌的眼中彻底消失了。 那些政敌们对他虽然念念不忘,却也无计可施。不过他们还是很乐意将许多脏水泼在江小龙的身上的。 比如在同九国联军的谈判中,骆荆山就说:虐待战俘和杀死战俘的事情都是江小龙的党羽干的——他们以改革的名义来做什么人-体医学试验。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极其残忍、无耻和不人道的,简直令人发指。 目前,这伙丧尽天良的歹徒已经被我们一网打尽,全部绳之以法——除了罪大恶极的江小龙仍然在逃之外,不过请放心,本帝国的各级官员们仍在不遗余力地追捕这个坏蛋。 这个说法最终被联军代表团所接受,尽管其中不少有识之士对此深表怀疑。但是,鉴于江小龙在战争中多次非常亮眼的表现,联军中的很多代表对之也是深为忌惮。他们倒非常乐于见到这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小战神,就此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 甚至还有人表示,愿意派出人手去协助青龙帝国朝廷,追捕此人。 尽管青龙帝国对此不置可否,不过他们总算是对虐待及杀害战俘一事,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这个一直横亘与双方之间的大问题终于得到了表面上一定程度的解决。 至此之后,谈判进行得就相对顺利多了。双方在一个月后达成了协议,史称《天京协议》。 岩滨是樱花帝国本州东部的一座规模较大的港口城市。 像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海滨城市一样,岩滨的主要经济来源来自于深海渔业。城市依山而建,人口众多,杂乱无章。木制的房屋一座挤着一座,看起来都是歪歪斜斜,似乎有点什么动静都会垮掉的样子。 海风夹杂着浓重的咸腥味,飘荡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大街上充斥着粗野的水手、脸上涂抹得如同敷了厚厚白色面膜一样的伎女,以及众多任劳任怨、以贩鱼为生的穷苦市民。 第2章 (一九八)整形大师 吉野四郎不让李正阳到街上去闲逛。像他这样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少年,在这个举目无亲、而且多数人都对青龙帝国抱有很深敌意的国度里,他又语言不通,这样子到处乱逛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只把他安排在铃木株式会社驻岩滨的商社办事处里面居住。李正阳曾经问他,说自己带有一点青龙帝国的货币票据,是否可以在这里兑换。 吉野四郎大摇其头,说道:“如果你带的是在青龙帝国流通的金币,倒是可以在东都这样的大城市里的国际银行,才能进行兑换。” “不过也需要到相关的部门进行申请和审核。个人去兑换的话,手续相当的麻烦。” “如果钱不多的话,我们商社倒是可以顺带地帮忙兑换——反正我们也是做国际贸易的,也经常需要去做。但是如果数量兑换额比较大的话,那就需要走海关和税收的许多许多程序了,也是相当的麻烦。” “还有就是,如果你携带的只是贵国钱庄里面的票据,那就难以行得通了。因为目前我们的银行和贵国的钱庄尚无任何交易往来。贵国的钱庄商号多数都是在贵国的内部进行经营的,跟其他国家的银账往来,基本都没有开通。” 李正阳听了这番介绍,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感念道:看来他们国家的银行系统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了呀。 如果无法在此进行兑换,那么他所带来的那些票据目前来说全都是废纸。尽管他手握巨款,但是现在就跟一贫如洗也没什么区别。 况且他也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他有青龙帝国钱庄价值数十万金币的钱庄票据。因为这只能给他招来杀身之祸,而绝不会让他得到任何的好处。 不过他也因此非常的郁闷,在心底里暗暗骂道:“这该死的落后的世界。有钱不能花,这特么的意味着老子又成为了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光蛋啦……”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吉野四郎说道:“社长说了,你在这里的一切吃住,暂时都会有我们商社保证供应,如果你需要买一些什么生活用品,直接跟我说就好。我会替你去置办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刚刚接到了社长的电报,说他过几天将直接回到东都去处理一些事务。他让我们把你也给送过去——当然,行程还是要高度保密的。你现在这里先待两天。等我们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后,会赶到东都去,跟社长汇合。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走就好了。” “那以后我又靠什么生活呢?”李正阳这么想着:“总不能让这家商社这么一直养着吧?” 十数天之后,李正阳在吉野四郎的周密安排之下,隐藏在铃木商社的一队货运马车队里面,迤逦来到了东都。 在路上,吉野四郎曾经私下里找到了江小龙,忧心忡忡地对他说道:“我看见你随身携带着一件东西,估计是一把手提式火枪——虽然你一直隐藏的很好,但是请原谅,大家朝夕相处的,总是能看到一些端倪的。” “我倒不是担心别的什么,主要是这东西在樱花帝国是属违禁品。一旦被人看见,总是不好的,警察也会找上门来的。所以我建议你,李君,到了东都以后,这东西最好还是藏好,千万不要随身携带,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放心,东都是个文明的城市,治安还是有保证的。” 东都是樱花帝国的首都,也是一座在几年前就已经完全国际化了的大都市。 东都是樱花帝国人心目中的骄傲,不少人称之为“东方第一大都”——尽管从规模来讲,天京还是最大的。眼下东都的常驻人口达到了两百余万,市面繁华,商业发达,不仅是樱花帝国的行政中心,也是他们的商业中心和全国最大的交通枢纽。 吉野四郎将货运车队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马上就带着李正阳赶去铃木株式会社驻东都的总部,去见社长铃木秀奈。 铃木秀奈生意做得很大,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吉野四郎和李正阳两个人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被接待人员带去了他的办公室。 一见到李正阳,铃木秀奈就很高兴。他抱歉地说道:“刚刚从青龙帝国回来,许多事情积压着,等我的处理。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他又对吉野四郎说道:“吉野君,这一路辛苦你了。我知道你的事情也很多,不过我的翻译不在身边,还是需要你坐下来,帮我和李君之间协助一下沟通交流的问题。” 江小龙用结结巴巴的樱花帝国语说道:“我正在努力学习贵国的语言,相信很快就能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这很好,要摆正位置。你已经没有回到青龙帝国的可能了,请,忘掉那边的一切吧。”铃木秀奈说完这句话,又转向了吉野四郎,问道:“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吧?” 吉野四郎鞠了一躬,回答道:“请社长放心。虽然有些水手们对李君的身份很好奇,但是在下只是告诉他们,这是一个来自金达莱帝国的少年天才棋手,其他什么都没有说。那些粗人们对围棋不感兴趣,知道他是棋手以后,他们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这很好!”铃木秀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今后无论谁问起,你就说不知道就好了。” 说完这话,他又转身打量了李正阳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我发现你已经对自己的容貌做了一些小小的处理。这是保护自己的一个重要的手段。” “不过这还不够!你放心,我有一个朋友,是个来自与金达莱帝国的整形医学专家。李君大可放心,他的手段很高明,保证让你一定会面目全非的,就是收费有点高得离谱。” “不过不用担心,这个费用由我来付。总不能让你来到这里了,还要被什么人给盯上吧。” 说做就做,铃木秀奈虽然是个商人,却也雷厉风行。第二天,当他处理完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之后,他就亲自带着李正阳,赶往东都北区的西太町。 下了马车,李正阳看见大街旁的楼房上横挂着一幅巨大的招牌,上面用青龙帝国语写着“高丽整形”四个大字。 跟原来的那个时空一样,金达莱帝国和樱花帝国都深受青龙帝国的文化影响。在古代,最初他们是没有自己的文字的。后来所创建的文字都脱胎于青龙帝国的文字。 虽然他们都努力地改造青龙帝国的文字,想方设法做各种变形,还纷纷加了许多的语气助词,比如樱花帝国语中的“蝶斯嘎”、“得斯”以及金达莱的“斯密达”之类。 他们还大量使用倒装,比如“撒哟娜拉”,其实这段短语逐词翻译的话,应该是“这样就”,整理成青龙帝国语就是“就这样吧”,常做“再见”使用——这是典型的倒装语句。 这些努力的改动都是希望跟青龙帝国语有较大的区别,甚至是脱钩,以表示这是他们自己的文字,跟青龙帝国文字没什么关系。但是有些东西是比较难办的,比如说书法。 他们古代也把书法学了去,但是青龙帝国文字都是方方正正的方块字,稳重扎实美感,用作书法特别的美观大气。 相比之下,平假名、片假名以及文字里面有许多圆圈的高丽文字,它不适合于毛笔书写,用来写对联什么的,怎么看都别扭。所以,在写匾额、横幅、春联之类的时候,无论你多么的想脱胎换骨、面目全非,到了这个时候,那恐怕还得用回咱们的方块字。 “高丽整形”这四个大字就写得气势磅礴、回肠荡气。只是江小龙却觉得奇怪,医学整形一词恐怕还是来自于后世吧,古代似乎都把化妆、变形一类的事情都叫做“易容”。 这个整形医院占据了这栋楼的一、二两层楼,大厅广阔,房间不少,但是除了医护、打杂和接待人员之外,一个患者或者说顾客都没有看见。 大概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受给自己整形这种事情吧。 在一名穿着淡蓝色制服、身材娇小婀娜的女孩子的引导下,铃木秀奈带着李正阳直接去了二楼的院长办公室。 敲门进去后一看,发现院长安东顺正从座位上跳将起来,在烟灰缸里摁灭了手中的半截香烟——大概是刚才他正把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吧。 这是一个瘦长脸的中年男人,来自金达莱帝国。铃木秀奈跟他很熟——当然是朋友介绍、酒桌相识、意气相投的那种,业务上是没什么往来的。 “哈哈哈……”安东顺抢先开口大笑,用纯正的樱花帝国语嚷道:“秀奈君,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忽然良心发现,想起要请我喝酒?” “你倒是悠闲,只想着喝酒……”铃木秀奈说道:“我看你这个大骗子早晚要关门,每次来都看不见一个主顾。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得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不用你操心。我将来必定会成为世界整形医学界的泰斗的。” “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铃木秀奈讥笑完了之后,才伸手向李正阳说道:“为了挽救你的这座破医院,我给你带来了生意。他叫李正阳,来自金达莱帝国。” 安东顺仔细地打量了半天李正阳的五官,忽然开口说道:“秀奈君才是个大骗子!……你不是金达莱帝国的人。怎么了?你被人追杀啊?在青龙帝国呆不下去了?” 看来这个安东顺还确实是容貌方面的大专家,只看一眼李正阳的容貌,就知道他是哪国人。 铃木秀奈于是替李正阳回答道:“他得罪了朝廷里的大人物,有杀头之祸,不得不保密。我说,这可是我的朋友,你嘴巴严实点儿啊!跟任何人都别说起。” “什么话?”安东顺瞪起眼睛说道:“别说是你的朋友,我这里的所有顾客我都必须严格保密啊!难道你还怀疑我的职业操守么?” “谁知道?”铃木秀奈揶揄道:“反正你一个顾客都没有,想怎么吹都行。” “什么话?我忙着呢!” 安东顺反击完就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在纸上刷刷几笔,一个活脱脱的李正阳相貌就跃然纸上。紧接着他换了一张纸,又是刷刷几下,画出了另外一个人头像。 李正阳在一旁看着,很佩服对方的画功了得。 安东顺拿起两张纸来,举到自己的面前,反复对照着李正阳的脸看,琢磨着整形方案。 李正阳叹了口气,忽然用流利的英格力士语说道:“唉,要是有台电脑,那就更方便做整形方案的效果比对和修改了。” 铃木秀奈听了这话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但是安东顺却是听懂了。他猛地抬起了头来,惊喜地用英格力士语反问道:“穿越者?” “原来你真的懂英格力士语……这么说你果然也是个穿越者!”李正阳又问道:“你怎么跑到樱花帝国来了?” “金达莱容不下我啊!你不也跑到这里来了吗?” “穿越之前你是做什么的?”李正阳奇怪地问道:“难道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也在研究整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当时的研究课题,就是如何不通过手术,而是通过基因改造来完成整形。让人既不痛苦,不需要打针动手术来挖这个、填那个,最终还能变得自然漂亮。而且想变什么样就变什么样。”安东顺很自豪地说道。 “这个确实有些高端……”江小龙又说道:“金达莱不欢迎你没关系,你可以到青龙帝国来。我们正在招兵买马,穿越者到那里是可以大有所为,实现自己的千古流芳梦想的。” “青龙帝国?你不也从那里逃出来了吗?” “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而且我出来只是因为我个人的问题……我只是想说,在那里的所有穿越者,都会被保护和重视的。” “你们究竟在咕哝什么鬼?”铃木秀奈对自己忽然间变成了置身事外的人,感到很不满。 看到他被冷落,安东顺急忙改换成樱花帝国语说道:“你们究竟是想把他变成一个什么样子呢?是更为英俊一些,还是变得妖媚一些……” 他说完这话,又立刻用英格力士语向江小龙重复了一遍。 铃木秀奈转过脸来,用眼神征求江小龙的意见。江小龙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一边用最近在船上跟那些水手们所学的那一点点的樱花帝国语,结结巴巴地表示:“我要变得……嗯,很平常的样子,不会让别的人,这个注意……就是说,非常普通,没人想多看我一眼……” 上一世的他——就是蒋宇涵也并不英俊——培养一个优秀的特工,尤其是做外勤的,对于容貌还是比较苛求的。多数的特工都应该是相貌平平、没什么特点的,属于那种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类型最好。不要说英俊,就是长相特征比较明显的,多半都不适合做外勤。 穿越过来之后的江小龙,长得也是很有乡土气息。在穷山沟沟里长大的人,大部分都不怎么出彩,像西施那样的千古传扬的美人,那绝对是特例。 江小龙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是被许多国家军政界高官们都异常高度重视的名字,所以他必须改名,而且当然希望自己的容貌,变得越不被人注意越好。 铃木秀奈对此也表示了赞同,他说道:“他需要很大的改变,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而且……要那么好看做什么?我又不想让他去当演员。” “又要有很大的改变,又要很不引人注目,这可真难啊……这可是对我的职业的一种高难度的挑战啊……” 安东顺一边咕哝着,一边在纸上飞快地糊涂乱画。在经过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他拿出了好几张脸型的图片,让铃木秀奈和李正阳挑选,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甚至还点上了一支烟。 “不让他当演员,那你准备让他做什么?”他问铃木秀奈。 “他是个少年围棋天才,自然是要去考职业段位的……”铃木秀奈头也不抬地说道。 “围棋天才少年?我们金达莱的围棋天才少年,那才叫多呢……” “切——你们会下什么围棋?从来没有听说过……” 闲聊之间,他们就已经选定了安东顺所画的草图方案中的一张。 “这个方案难度最大,要做的工作很多……”安东顺斜着眼睛看着桌上的图纸说道。 “少来,你又想敲我的竹杠。赶紧做,但是别想漫天要价……”铃木秀奈毕竟是个生意人,对对方言语中的任何暗示都比较的警觉。 “你那么有钱,还会在乎这一点?”安东顺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是有钱,但是我也不傻!要是收费高了,你小心我叫人拆了你这招牌……” “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要想天衣无缝的话,真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那你就把它尽心尽力地做好。有什么让我不满意的地方,我还是要来拆你的招牌的……” 安东顺说的不错,这项整形工作的确很繁琐。李正阳干脆就在这里住了院。一个月之后,历经了许多小手术并挨了许多各种名目的针水之后,他终于面目全非地回到了铃木株式会社。 安东顺很健谈也很随和。李正阳治疗期间跟着他学了不少的樱花帝国语,甚至同时还学了一点金达莱帝国的语言。只是他怕贪多嚼不烂,重点学习的还是樱花帝国语。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同时又都想悄悄地刺探对方的身世和经历。但同时他们又都是非常精明的老江湖,每次一旦遇到这样的话题的时候,他们就全都不约而同地变成了乱打哈哈的胡说八道起来。 铃木秀奈亲自赶来医院,仔细端详了半天,对于李正阳的容貌改变表示非常的满意。最后他说道:“明天我带你去见见另外一个人吧!” 李正阳想,他大概率说的应该是围棋界的什么重要人物了吧?他现在不仅一无所有,而且举目无亲,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听从铃木秀奈的安排,去下下围棋了。 好在这也是他前一世的爱好,因为科研工作和谍报工作的缘故,始终没有办法好好地过一过棋瘾。现在没事可做了,他倒也并不反对这么安排。 可是如此简单直接,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那我的身份问题还没解决呢,人家情报局的人还在到处找我呢,难道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到樱花国的社会活动中去了? 第二天,铃木秀奈就带着他坐了一辆黑色的马车,直奔东都郊外的一户豪华的院落去了。 进到院落里面去,等见到了里面的主人,李正阳才发现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 主人是一名身材瘦削、个子矮小的老头。由于穿着宽袍大袖的和服,显得他更加的瘦弱。 在院落里行走的路上,铃木秀奈向他介绍说,此人的名字叫做渡边盛久,是他生意上的伙伴、也许同时也是一个竞争对手——但不管怎么说,大家总归也是两个关系很不错的朋友吧。 “你来了准没好事!”渡边盛久一见铃木秀奈的面,就大声地嚷嚷起来。 “我就看中了你这里的好茶!”铃木秀奈笑着说道。 渡边盛久目光凌厉地看了李正阳一眼,示意大家都坐下。下人们很快就奉上了一套十分精致的茶具以及几种名贵的茶叶。 渡边盛久亲自动手,他烧上了水之后,便动作十分娴熟地用一整繁琐的流程去泡茶,把李正阳看的是晕头转向。他虽然精通很多的事情,但是在茶道这一块,他完全就是一个门外汉。 第2章 (一九九)渡边的过分要求 渡边盛久一边麻利地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跟铃木秀奈相互讥讽地打趣。 等到三个人都可以端杯品尝茶水了的时候,渡边盛久就大咧咧地对铃木秀奈说道:“好了,狡猾的狐狸终究是要露出它的尾巴的!说吧,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铃木秀奈用手指了指坐在一边的李正阳,说道:“他叫李正阳!” 渡边盛久又用锐利的目光看了李正阳一眼,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低下头说道:“然后呢?” 铃木秀奈接着说道:“他是个围棋少年天才!” “我国的少年围棋天才可不少……”渡边盛久不置可否。 “他曾经战胜过伊藤美静女士。” “哟,这倒是不能小瞧了的了……” “你去年在青龙帝国访问的时候发现了他,然后就把他带到了咱们樱花帝国来……” 渡边盛久听到了这话,抬起头来瞪着铃木秀奈,说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啊?……这个风险可有些大哦,情报局的那帮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铃木秀奈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来了几个月了,你还没能把他的国籍给办过来,所以你找到了我,想把他推给我。” “哼!”渡边盛久冷哼一声说道:“只要肯花钱,这点事情就算是我的助手也能办得来……好了,那我要怎么把他当众推给你?” “后天我会举办一个商务酒会,到时候,社会各界许多的名流都会来参加。你晚到一点,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把他推给我。” “你这叫掩耳盗铃。”渡边盛久笑着说道:“你当那些情报局的都是傻子?他犯什么事了?” “跟青龙国内阁首辅大人赌了一盘棋。他赢得了东阳郡的太守一职,结果人家想要他的脑袋。不得已,只好从青龙国逃出来了。” “青龙国的情报人员,在咱们这边还没那么大的能耐。……李正阳?他这不是本名吧?” “当然不是!” “那么,我帮了你这个忙,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呢?”渡边盛久淡淡地问道。 “我跟伊田纳毅的业务往来有很多,双方的关系也很好。贵公子喜欢慧子小姐这件事,我可以极力去促成。伊田那家伙虽然十分的顽固守旧,但是如果是我去劝说的话,他多少也是会给一点面子的……我的话他一定会听……” 渡边盛久一边给所有的人续杯,一边淡淡地说道:“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做老的也不必操心那么多。而且说实话,伊田那个老家伙,也不是不会给我面子的……” 铃木秀奈想了想,又说道:“政府开发香根岛一事,在下是筹备组的一员。盛久君如果将来想要入股,在下也是说得上话的。” 渡边盛久慢条斯理地回答道:“钱嘛,是赚不完的。在下在国外的生意,一时也是忙不过来的。唉,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他笑看着铃木秀奈,接着说道:“你想要我办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很简单,可是那后面,好像那里面的水是有点深哦……” 铃木秀奈又想了想,说道:“在下听说,你跟田中秀赖先生有个赌局?” “……”渡边手上的动作稍一停顿,微笑着说道:“这事你都听说了啊?” “秀赖那家伙想要追求你的女儿,你反对也就罢了。怎么还跟他赌上了棋局?就你那点实力,你真下的过他吗?……” 这下好像真的戳到渡边盛久的痛处了,神情有些沮丧地说道:“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当初热血冲顶,话就这么说出去了。” 铃木秀奈终于得意了,说道:“那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一个高手了么?” “他?”渡边盛久看了李正阳一眼说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你是不是脑子锈掉了啊?他可是战胜过伊藤美静的人啊!” “那不过是一个女子棋手而已……” “可不管怎么说,伊藤美静也是个职业五段……就算她是个女子职业五段,那也绝不是田中秀赖所能比得了的。田中是什么级别啊?不过是个业余二段吧?” “可我连业余一段都不是。棋毕竟是我去下的,他又不能代替我去下,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你还有别的什么高招,能赢得下田中秀赖先生吗?” 渡边盛久无话可说,便转头看着李正阳问道:“你还有什么高招吗?” 李正阳欠欠身说道:“晚辈尽力而为……” 其实李正阳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真是没谱。你想,对手是个业余二段,而这位渡边老先生却什么段位都没有,这双方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如果是李正阳自己亲自上,那还有的一战。渡边上场,自己还只能是个躲在后面的幕僚,那这局棋的结果还真不敢保证——你总不可能每一步都指点他一下吧?只要这位老先生在棋盘上乱下一气,那估计是神仙也救不了的了。 “你看!”渡边盛久对铃木秀奈说道:“他也没把握,证明这根本就行不通!”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铃木秀奈终于不耐烦起来,起身要走。 “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试一试?”渡边盛久说道。 “我可不敢保证……”李正阳说道:“毕竟是您在下棋……” “没事儿……”渡边先生说道:“我其实平时跟他水平相差不大的……” “那我们走吧……反正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铃木秀奈拉着李正阳就真的作势要走。 “好吧……”渡边盛久终于无奈地放下了面子,说道:“有劳李君帮忙了,拜托!” 他说完竟然真的在榻榻米上作势要伏低行大礼,李正阳慌忙鞠躬还礼,用樱花帝国语结结巴巴地说道:“请阁下多礼的不必,晚辈尽力而为……一定……” 对方毕竟是年纪较大的前辈,又是商界声名赫赫的人物,非常注重面子的,自己岂能坦然接受对方行此大礼? 李正阳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前辈跟田中秀赖之间有什么瓜葛,但是对方竟然如此看重这盘棋的胜负,甚至不惜冒着莫名的风险答应帮助铃木秀奈和李正阳,那想必这盘棋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了——看起来,铃木先生之前提出的两个条件,对方都毫不在意也正说明了这个问题。 “既然有了这位少年大高手的坐镇,那田中这个家伙输定了。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赌局今天下午就进行。”渡边盛久高兴地说道。 “这也太快了吧?”李正阳心里暗道:“怎么着也要对这位渡边先生摸摸底,搞个几天突击培训啥的吧?这怎么说干就干上了?老子又不是神仙……” 果然,当天下午大概两点来钟的时候,那个田中秀赖就坐了马车赶来了。 李正阳躲在人群后面,看见他是一个敦实矮胖的家伙,头发梳得是油光放亮,一股子趾高气扬的架势,仿佛根本就不把这局棋看在眼里似的。 铃木秀奈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就先回去了。 根据事先渡边先生的交待,李正阳只是一个躲在幕后出谋划策的角色,绝不能让田中这家伙看出是有人暗中支招的。所以他就只好在渡边府上下人们的安排下,躲在一间小屋子里。 人们给他安排了许多吃食点心以及茶水果汁之类。小屋子里有一副围棋,专门有下人将棋谱传进来,供他在棋盘上研究。每当渡边先生觉得为难或顶不住的时候,他自会以上厕所为名,悄悄地前来讨教的。 李正阳很想告诉渡边先生,这个安排并不妥当。围棋不仅变化相当的复杂,而且也很考较下棋者的基本功的,如果双方的棋力相差比较大的话,仅凭一两手指点是没有用的。 但是由于双方语言沟通上的障碍,再加上渡边盛久兴致勃勃的,也根本没想到要去听听这个小孩子想要说些什么。 田中来了没多久,双方就已经开始下起棋来了,李正阳好像根本与此事无关一样,无所事事地被安排在那间小屋子里,无聊地等着棋谱的传来。 但是双方开局之后,传棋谱的人一直毫无动静,李正阳很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像他们这种水平的人,不可能一开局就想这么久都没有落一个子吧?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终于有个下人拿来了一张棋谱,上面赫然已经有了二十多手棋了。李正阳哭笑不得,感觉自己似乎是完全被置身事外似的。 他还没来得及把双方下的所有手棋都摆放在棋盘上,就见渡边盛久轻手轻脚地跑了过来,满脸企盼地问道:“喂,李君,我下面该怎么办了,这步棋应该下在哪里?” 李正阳来不及在棋盘上研究,只好对着那张画得十分潦草的棋谱大致看了看,给他指出了下一步棋的位置。那渡边盛久认真看了看,记住了位置之后,立刻就兴冲冲地跑回去上厕所了。 李正阳哭笑不得——这步棋之后会出现好几种变化,应对的不好只会让局势变得更糟糕,你老人家总得听我给你说道说道吧。这么性急就跑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啊! 渡边盛久跑回去以后下了李正阳指点的那步棋,田中立刻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心想你怎么下出这么妙的一步棋来。 他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冷静地应对了一步,没想到渡边接下来的招数又是乱七八糟。这让田中心里很是欣慰,感觉对方只不过是蒙对了一步好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果然,接下来没多久,渡边知道自己的局势又一塌糊涂了,于是又跑去上厕所。李正阳马上给他指点了一步,正想跟他好好讲一讲,接下来如果对方如此应对,你该怎么办,如果那样应对,你又该怎么办。可是没想到渡边根本没有要听的意思,又急匆匆地跑了。 接下来传来的棋谱让李正阳哭笑不得。心想这个老头子简直就是乱来,好好的一盘棋,被他给糟蹋是一塌糊涂,不输才怪。 他焦急地走出房门来,看见走廊上一个女孩子正慌乱地跑过来。她一看见李正阳就说道:“你快点想想办法吧,我伯父的局势已经糟糕到不可救药了。” “他老是这么乱整可怎么救啊?”李正阳脱口而出,然后又接着奇怪道:“你说是你是他的什么人?你爸爸的弟弟的小孩?” 李正阳不会樱花语侄女这个词,只好这么说。 “嗨以!”那女孩立刻鞠躬,说道:“拜托你快点想想办法……他也不能老上厕所啊!” “你这样!……”李正阳拉着那女孩的手,跑进屋子里来,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14、11”这几个阿拉伯数字,交给那女孩说道:“让你伯父看见这几个字,但是注意,别让其他的人看到,尤其是不要让那个田中秀赖看到。” 女孩立刻会意,抓起那张纸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 正在下棋的渡边盛久正急得一头汗,全神贯注地在看着棋盘,半天没有看别的地方。那女孩连忙上前,一边给渡边的茶杯里面续水,一边用身体遮挡着,让他看见自己手中的白纸。 渡边一开始莫名其妙,当他低下头去再去看那棋盘的时候,忽然惊喜地恍然大悟——这是那个会下棋的孩子传过来的讯息。 他连忙在棋盘上暗暗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14、11”这个交叉点,急忙把棋下在了这里。 这步棋一下,那个田中不由得再一次抬起头来,瞪了渡边先生一眼,心想:“这个老东西怎么又下出了这么好的一步棋来啊?……” 接下来就好办了,那个女孩果断自己承担起了传递棋谱的任务,每一步棋都跑去给李正阳看。李正阳则飞快地在纸上写出下一步棋的交叉点经纬数据来。 这一下,渡边先生立刻就大发神威起来,只要看到他侄女传来的讯息,连想都不想,数好了棋盘上的路数之后,直接就把棋子给狠狠地拍上去。 仅仅二十几个回合下来,田中的局面眼看着就要崩盘了。他嘟嘟囔囔地说道:“田中先生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么?” 他又挣扎了二十几个回合,终于发现,自己的阵营在对方的凌厉攻击之下,早就大势已去,无法挽回了。他长叹一声,表示认输,同时问向对方道:“我说渡边先生,您的棋怎么一会儿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又凶猛的要命啊?” 渡边哈哈大笑,说道:“这说明你的棋力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嘛,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就愿赌服输吧,哈哈哈……” 赢下了这盘棋,渡边盛久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的。送走了客人们之后,他高兴地拥抱了李正阳,对他说道:“你不知道,你简直是救了我的命啊,哈哈哈,我女儿总算是不会落到这个家伙的手里了……” 李正阳不知道这盘棋的背后到底有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当然也不方便去胡乱打听。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你们不说就拉倒,关我屁事。 过了几天,当铃木秀奈如约举办了一次大型的商务酒会。渡边盛久带着李正阳,故意迟到了十多分钟才赶到,并当众向铃木秀奈引荐了这个来自青龙国的孩子。 他说这是一个围棋下得很好的奇才。由于他自己的围棋水平有限,在围棋界也没什么影响力,而在这些方面,铃木秀奈显然要比他合适得多,因此推荐给铃木先生。 铃木秀奈还故意问他,是在哪里发现的这个孩子。渡边先生说,是在去年六月份的时候,在帝国东部的一座叫做久木里的渔港小镇子上,发现的这个孩子。他叫李正阳,当时正在镇子上的一个茶馆里面跟人赌棋,这孩子可厉害了等等等等,巴拉巴拉地胡吹了一通。 刚开始大家一听说这个孩子是来自青龙国的,还都很诧异。当时在座的宾客种也有情报局以及警界的一些小官员们在场,听到这个就都抬起了头。 他们发现这孩子的长相与正在秘密调查的江小龙有很大的差异,而且听介绍说,时间上也对不上号。去年的六月,那时候,九国联军对青龙帝国的战争还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可能跟江小龙扯得上是什么关系? 而且这孩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甚至还有些害羞和社恐,完全就没有怀疑的必要嘛。 这些在场的小官员们,自动就把李正阳的嫌疑给排除在外了。 就在商务酒会举办过后的第三天里,铃木秀奈就告诉李正阳说,要带他去见另外一个人了。 在去的路上,铃木秀奈向他介绍说,这次要去见的,是大和棋院的理事长、当今名人战冠军头衔的保持者、樱花帝国最强棋士之一的千山正雄先生。 大和棋院是樱花帝国围棋界唯一正统的管理机构。当今的围棋职业化运动的发起和日常运作管理,都是由它来主持的。李正阳要想成为这个国家的职业棋手,就必须要征得他们的同意。 “这么说来,那还是一个很大的人物啊!他能见我这么一个外国来的无名之辈吗?” 铃木秀奈微笑着说道:“樱花帝国围棋界等级森严。莫说是你要去见千山名人了,就是等闲的七、八段棋手,对他来说都是普通人,想要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但是就我不同……” “我的面子他不能不给。”铃木秀奈的笑容中带着些许自豪:“我每年赞助他们的费用,包括大和棋院的赞助费、以及各种比赛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这个费那个费的,能达到数千万到上亿的樱花円。我是他们最大的赞助商。所以,我只要约他见面,他再忙也一定会立刻安排的。”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李正阳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繁华的市中心,来到了房屋逐渐低矮稀落的西部郊区。道旁有座高大的门楼牌坊,花岗岩材料。门楼的正上方有一块匾额,黑底烫金,上书四个青龙国语的大字:“大和棋院”。 门楼牌坊的后面是青石板铺就的宽阔的道路,能容四辆马车并行通过。道路两旁没有种植烂漫的樱花树,而是四季常青的松柏,显得十分的肃穆。 铃木秀奈穿着灰底黑条纹的宽大和服,李正阳则穿着一套黑色的樱花帝国学生装。两个人进入棋院的时候,所有的人对他们都是毕恭毕敬的——当然,没人认识李正阳,他们的态度只是对着铃木秀奈的。 亲自迎到会客厅门口的一行人中,最中间的是一位身材瘦小却气势非凡的老头儿——看来这就是那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千山正雄名人了。 只见他哈哈大笑道:“秀奈君,有什么事让人传个话就行了,怎么还亲自登门拜访啊?” “你不欢迎我吗?”铃木秀奈笑容可掬地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在青龙帝国一呆就是好几个月,我可是非常想念你这里的八重樱泡的雪水茶啊!” “哈哈哈,看来还是我的面子大……来人,去把那套金丝楠木的茶具搬出来吧。” “哎呦,那可名贵了。平时你都不舍得用的啊……太客气了,真让人过意不去啊!” 两个人在茶室做足了茶道的规矩,然后一边品着茶,一边闲聊起时局、围棋界的新闻以及动态等等。李正阳只是规规矩矩地跪坐在铃木秀奈的侧后。在这个谈天说地的过程中并没人去看他。他也一直低着头,盯着膝盖前的榻榻米发呆。 过了好半天,铃木秀奈终于说道:“这次我去青龙帝国做生意,刚一回来就被人推荐了一位少年围棋天才。在下考察过他的棋艺之后,觉得很难能可贵,于是就把他给带来了。” 千山正雄知道这是说的坐在铃木秀奈侧后的那个孩子。不过他依然没有看李正阳一眼,而是满面春风地笑道:“发现个好苗子不容易啊,你多费心了。” 第2章 (二零零)最伟大的刺客 “有个不情之请……”铃木秀奈继续说道:“听说这孩子曾经中盘战胜过伊藤美静女士。我后来看了他们之间对弈的棋谱,对他当时所展现出来的水平,令我感到很是惊讶。” “但是这孩子现在身无分文,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让你给他来个特事特办,先批个职业二段的段位给他,让他好参加职业比赛,也能领一份他自己的薪资。” “哦?”千山正雄的眉毛挑了起来,说道:“这件事啊?……这可真的难办啊!” 他沉吟着说道:“你说,他是个青龙帝国的人……” 铃木秀奈立刻接口回应道:“关于这个孩子加入樱花帝国国籍的事情,我已经叫人去办理了,应该这几天便能够办好。” 他在政府机关的熟人很多,那时候的国籍申请和审批的手续又不是非常的严格。以他的名望和手段来说,办这样的事情是毫不费力的。 “就算他加入了樱花帝国的国籍……”千山正雄斟酌着说道:“……那他也完全可以去参加大手合比赛,获得一个相应的段位嘛!” “但是至于你说的,要我批他一个二段的段位……这怎么可能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千山正雄的眼睛都瞪圆了:“就凭他?一个青龙帝国来的乡下毛孩子?” 大手合是樱花帝国的职业定段赛。每年分春秋两季进行。届时,想要进入职业圈的人们都要进行非常残酷的许多轮的淘汰赛。 这种比赛,其实绝大部分的参赛棋手都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樱花帝国的围棋普及率很高,参加这项职业定段赛的报名人数,每一届都超过了七千多人,多的时候甚至接近了一万人。但是当比赛最终全部结束的时候,能够有资格进入职业棋手行列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报名比赛的年龄限制是二十二岁。如果超过了二十二岁还没有能取得职业段位的人,将不再有希望能够再参加这样的比赛,从而进入职业圈。但是,即便条件是如此的苛刻,每一届的比赛还是有无数的樱花帝国少年,踊跃报名,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大手合之战。 这也正是千山正雄此时感到非常为难的地方。 铃木秀奈笑了笑说道:“这孩子的确是个天才棋手,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曾中盘就战胜了伊藤美静职业五段……” 千山正雄回答道:“秀奈君,伊藤美静只是个女子五段棋手而已。这场棋战恐怕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还是让他准备一下,参加来年的大手合比赛吧……这最公平……” “名人阁下,今年的秋季大手合比赛刚刚结束。等到来年春天的比赛,为时尚远。这几个月,这个孩子可能完全无事可做……” “秀奈君,您想想,我樱花帝国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天才少年棋手,来参加大手合比赛。”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即使是经过了好多年非常残酷的浴血奋战之后,都无望拿到一个职业初段的证书。您现在带着一个来自青龙帝国的这么一个小屁孩,就要求我立刻就给他一个职业二段的证书?” “这对我们无数樱花帝国的优秀少年们来说,又是何等的不公啊?” 也就是千山正雄必须给铃木秀奈很大的面子,他才这么耐心地慢慢讲道理——虽然他此时激动得脸都发红了——如果换做是其他人的话,这位不苟言笑、大名鼎鼎的千山名人,早就会嗤之以鼻,一言不发地叫人送客,然后就甩手而去了。 但是铃木秀奈却并不愿意就此放弃,继续软磨硬缠地说道:“这孩子现在一无所有,贫困潦倒,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请您给想想办法。再者说来,他也的确是很有天赋的……依在下看来,只要给他一个合适的平台,他的战绩绝对不会止于职业二段的……” 千山正雄却笑道:“秀奈君,我倒是有点不太明白了:你的生意做的这么大,却来跟我说一个孩子的生活费用没有着落,这是因为何故呢?另外,我早就说过了,我堂堂樱花帝国,少年奇才无数,哪个不应该给个段位啊?如果有这个特例的话,那我们还搞什么大手合比赛?” 铃木秀奈正色说道:“男子汉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就要凭自己的本事来吃饭。何必需要我另外给他解决生活费的问题呢?现在他所需要的,只不是在你这里稍稍通融一下下而已。” “只要您容许他进入了围棋的职业圈里面,他也就不需要任何人再来操心他的生活费用的问题了……因为他的的确确是有着高于职业二段的水准的。说实在的,就算是他此时打败一个男子职业五段,我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惊讶,所以,关于他的棋力这一点,您是不用担心的。” “每年参加大手合比赛的人,确实是数以千计,里面的天才少年也是数不胜数,但是您敢说里面会出一个能打败职业二、三段棋手的人吗?……话说回来,这每年一次的大手合比赛,我可是最大的赞助商哟……” 这最后的一句话,铃木秀奈语气和神态都很客气,但是里面的含义,确实是有着威胁千山正雄这位大名人的意思——在说到钱的问题上,铃木秀奈是很有底气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千山正雄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只好使出缓兵之计,含含糊糊地应付道:“你容我再考虑考虑,好吗?” 自始至终,在这场谈话的过程中,千山正雄都没有拿正眼看过李正阳哪怕一眼。他只是因为铃木秀奈的面子很大,这才耐心地跟他周旋。至于说,铃木先生所带来的这个孩子,他确实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的。 千山正雄本来就是樱花帝国围棋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平时的性格又是孤傲乖僻的,即使是本国国内的一些职业七、八段的棋手,他都懒得正眼瞧一下,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个来自青龙帝国的小家伙,而且还是个根本就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孩子呢? 从大和棋院出来的路上,李正阳说道:“让您费心了,其实我不下棋也是可以的。” “说什么话呢?”铃木秀奈很生气地说道:“唉,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像你这么优秀的天才棋手,不下棋真是可惜。我平日里生意很忙,没那么多的功夫照料你。你现在又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不下棋你又能做什么?” 说完这番话,铃木秀奈就从马车的箱子里拿出了一把扇子——这把扇子原先就归江小龙所有,是由青墨子高云翔亲自题写着“穷尽方可入道”的墨宝——就凭这几个字,将来就会价值千金——就算是现在,它也是价值不菲的。 他把扇子交到了李正阳的手里,说道:“当初,你让人把这把扇子拿来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是受了你的重托的。” “现在你来投奔我,我就有责任必须把你推到我们国家的围棋职业圈里面去。你放心,他千山正雄的架子再大,也必须得给我面子。过两天我再来找这个顽固的老家伙。” 李正阳很感动。他暗暗想道:“那我就必须要尽快地把我的棋感给找回来,我要重回我前一世的巅峰状态……” 想到这里,他向铃木秀奈问道:“这东都城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出名的棋社之类的地方啊?” “好久没下棋了吧?想找找感觉是吧?”铃木秀奈的反应很机敏。他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带你去玄道会馆去吧,那里经常有些棋力不错的人去光顾。” 东都很大,马车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前田街。玄道会馆就坐落在临街的一栋楼房里。 铃木秀奈没有下车,而是从钱夹里摸出了一张一万樱花円的纸币,递给了李正阳,说道:“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办,就不陪你进去了。等到天晚了,我会派人来接你的。你好好玩吧,饿了、渴了自己去买,会馆里面也有卖的。” 李正阳不好意思接钱,推托道:“我不需要钱的……” “快拿着!”铃木秀奈虎着脸说道:“会馆里面下棋,基本都是会赌钱的。我希望到晚上你回来的时候,不仅能还我这笔钱,还能给自己留下来一些。” 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居然笑了起来:“去吧,我对你有信心!” 李正阳只好接过了钱币。他不清楚这笔钱的购买力究竟是多少。但是既然反正是需要赌钱的,他自己也就有信心能够拿着这笔钱挣到一些零花。 玄道会馆一共占据了三层楼,其中的一楼类似于茶餐厅,多半都是些喝着茶、咖啡或者是其它一些饮料的人——也有点了套餐正在吃饭喝酒的——他们大都正在闲聊着。餐厅里布置的座椅都是类似于火车座一般的高背长座位,相对的两座之间只有一张精致的长方桌。 李正阳走到前台,用不是很熟练的樱花帝国语对女服务生说道:“你好!我听说这里有人下围棋,就想来看看,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嗨依!”女服务生笑容可掬地微鞠了一下躬,笑道:“您不常来我们这里吧?下棋一般都在二楼,我可以带您上去。” 她从柜台里面出来,殷勤地说道:“这边,请跟我来!” 楼梯间稍显狭仄,踏步很高,整个楼道全都是木质结构。 上楼以后,视野一下就宽敞了起来。大厅面积很大,摆着许多张棋桌。但是只有大约一半的桌子旁围着有人。整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至少有五、六十个人,但是非常的安静,只是偶尔能听到“啪、啪”清脆的落子声。 也有人在说话,但是说话的声音都很低。与楼下轻松惬意的气氛不同,下棋和看棋的大多数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使得空气都显得有些低沉、压抑和紧张。 女服务生一边领着李正阳上楼,一边转头笑着低声问道:“您是外国人吧?金达莱帝国的?” “不,我来自青龙帝国。” “哦,我们这里偶尔会有金达莱帝国的人来下棋,青龙帝国的倒是很少见……”她转移话题问道:“那么,请问,您今天是想来下棋的,还是来看棋的?” “我想下两盘棋。” “那么,您是希望选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呢?我看看能不能帮您安排一个……”她的声音很脆、很动听。“是挑一位有段位的业余棋手呢?还是找一个没有段位的?” “你们这里有……比较厉害的吗?”李正阳也觉得自己的樱花帝国语口音很奇怪,而且经常需要绞尽脑汁来寻找合适的词汇,才能大致地表达出意思来。 “您说的是比较厉害的吗?那么,业余二段可以吗?” 在来樱花帝国的旅途中,李正阳听吉野四郎介绍过:目前樱花帝国国内围棋界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一个业余四段大约相当于一个职业初段的水平。 不过这也只是个大致的预估,做不得数。比如去年的大手合亚军——也就是一个从院生刚刚晋级职业圈的小孩子——在职业圈里混了一个多月之后,在今年的职业棋手跟业余棋手的对抗赛中,就将一位业余五段棋手打得落花流水的。 不过李正阳暗想:这种情况虽不多见,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而且这样的案例也不能作为一个标准来进行比较。它毕竟是一件个案,说明不了太多的问题。 职业棋手跟业余棋手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差距,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从他来自后世的角度来讲,差距也不是那么的大。在他所来的那个年代,不管是职业的棋手还是业余的棋手,水平普遍都很高。业余棋手将职业棋手打得落花流水的案例也有不少。 甚至有些业余棋手最后转为了职业棋手,也能在职业圈里面混的是风生水起。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韩国的刘昌赫。这个棋手原先是在业余圈混的,后来才加入了职业圈。 说起南韩的刘昌赫九段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他虽然是业余棋手出身,但是棋力很高,在跟职业顶尖棋手的对局中,他经常是花枝招展,一路横行的。 他的外号有很多,首先公认的一个外号就是“天下第一攻击手”。之所以起这个外号,当然因为他的棋路属于力量非常大的攻击型。在职业选手的大赛当中,他经常能打得那些职业顶尖棋手都难以招架。 但是他的水平发挥不是特别的稳定,于是就有了第二个外号,叫做“天下第一刺客”。 起这个外号,意思是说这家伙厉害归厉害,但是常常水平发挥得不是很稳定。疯起来的时候,他能把顶尖棋手都打得落花流水的。但是当大家对他的期望值都很高的时候,他却可能会稀里哗啦地就败下阵来。 之所以称之为刺客,就是因为每当人们都不怎么看好他的时候,他往往能乍现光芒,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干掉那些不可一世的顶尖职业高手。所以人们称之为一位天下第一的刺客。 可是那时候的中国棋手却给他起了第三个外号,叫做“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 话说在那个时代,世界围棋的顶尖好手全都出自中、日、韩这三个国家。 每逢世界顶级大赛,虽然也有其他国家的棋手来参加,但是他们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轮游。偶尔有发挥出色的,进入了第二轮甚至第三轮,但是人们对这种情况顶多也就是“呵呵”。 人们都会对这些超出预期的棋手微笑着表示鼓励和赞扬,但心底里却根本不会当做一回事。 除了中、日、韩三国的棋手之外,能够混出三轮预选赛都不死的棋手,那叫做金字塔尖上开坦克——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三轮之外,能剩下的当然都是中、日、韩三国的精英棋手。对于中国棋手而言,这里面会有许多异常凶悍的日、韩拦路虎。可是刘昌赫先生——这位业余棋手出身的伟大刺客——他不管这些顶尖棋手是来自日本还是他本国的队友,都可能突出奇兵,非常彪悍地将之斩于马下。 可是,当他在替中国的棋手们扫清了这些拦路虎、夺冠道路上的巨大障碍之后呢,他又会非常大方地、莫名其妙地稀里哗啦地败给了我国的棋手。因此,中国棋手私下里会笑称之为“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 对此,刘刺客也很无奈,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感慨自己的时运不济。 刘昌赫是业余棋手转入职业圈之后,非常辉煌的一个典型。他的攻击力是任何人都不能小瞧的。江小龙——现在的李正阳——也就是前世的蒋宇涵,在当时参加业余围棋世界大赛的时候,刘刺客已经隐退封刀了,因此两个人并没有正式地交过手。 但是关于他所下过的棋的棋谱,蒋宇涵是研究过很多的。 蒋宇涵曾经跟这个盛名一时、颇具传奇色彩的棋手有过多次的交流。 记得有一次,刘昌赫曾经问蒋宇涵道:“我一天能打二十个谱,你呢?” 蒋宇涵说他不吃不喝三天能打一个谱都算不错了。 刘昌赫便笑道:“你怎么这么慢?” 所谓打谱,大家都知道,就是将别人下过的一盘棋,从头到尾重新摆过一遍。 可能不下棋的朋友会说:“不就是摆一遍吗?那需要花多少时间?” 其实不然。打谱不是摆完棋子就算的。那里面的每一步棋,可是人家高段棋手呕心沥血的智慧的结晶。在打谱的时候,你要搞清楚他的每一步为什么下在这个地方?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这个棋盘上到底还有没有其它的选择?如果下在别的地方也是个很好的选择的话,那又会是什么结局?又会是另一种什么样的风格? 实际上围棋说简单也很简单,入门的门槛很低,整个行棋的规则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说完。 但是同时它又很复杂,想要有所提高真的很不容易。 围棋在双方行棋的过程中,棋盘上往往都会有无数的选择。我们都知道所谓的下棋,就是选择棋盘上自己认为价值最大的那一步。 但是在打那些高手们所下的棋谱的时候,你必须要自己问一问,这个棋手为什么会觉得,在当时的那种局势之下,为什么他认为他下的这里,是他计算出来的的最佳的选择呢?这颗棋子下在这里,对全局或者对这一块的局部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将来它又会怎么样发挥作用? 而且打谱的人还必须要同时思考,说当他下完这个子以后,如果我是他当时的对手,那么我将如何应对这步棋? 当你把所有的这些问题都反反复复地考虑过之后,然后再接下来看看他当时的对手是如何应对的。他跟你所想的到底有木有什么不同,不同在哪里等等等等。所以说要考虑的问题很多。 如果是一个棋力不是很高的人来说,那要是这么认认真真地做一遍的话,这整盘棋才算是被你了解个差不了多少了。 的确,打慢谱的人都是这么做的,而且在打谱的过程中,他们还会同时计算双方地盘的大小、局势将来的走向,以及如果在其他的地方行棋的话,局势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说句实在的,如此认真地打一个谱的话,不吃不喝三天的时间都未必能够。 一副棋盘三百六十一个点,一张棋谱密密麻麻。初学者打个谱往往辛苦的要死要活的。他们看完了一步棋之后,光是找下一步棋在哪儿,都会找的头昏眼花,更不要说想要吃透了。 而对于刘昌赫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当时的什么高手他没交过手?又有什么样的往世高手的棋谱是他没研究过的? 第3章 (二零一)少年高手 他打谱很快,首先第一个原因就是他的水平确实很高。其次的诀窍就是,当他按照人家原先的行棋次序摆下一颗子的时候,其实他早就已经根据盘面的形势,替他的对手想好了几个大致可能应对的位置,所以他总能飞快地在相应的位置上,找到对手的下一步棋。 也就是说,一张棋谱虽然密密麻麻,但是他总能根据双方的行棋风格和他所了解到的人家行棋风格和思路,替双方早早就想好了各自大致的应对位置,所以他打起谱来总是飞快的。 但是究竟是打快谱好还是打慢谱好,并没有绝对的定论。况且就算是思维敏捷,但要是说打谱飞快也能把里面的内涵全都吃透了的话,那是谁也不敢保证的。 同样一个局面之下,在不同的高手的眼里,有些应对的极细微的差别都要思考半天,甚至是行棋的次序都是大有讲究的。往往一个次序走错,其最终的结果就会大不一样。 正所谓老话说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果刘昌赫真的对所有顶尖棋手的思路全都了然于心的话,那他就不是一个刺客了。他很可能会是一台可怕的机器——就像是曾经出现过的、能战胜人类顶尖棋手的阿尔法狗一样。 好了,闲聊这么多,无非是想说一下业余棋手和职业棋手之间的一些关系、以及一些趣事逸闻罢了。现在,那名温柔娇小的女服务生,还在等着李正阳的答案呢。 她问李正阳,找一个业余二段棋手跟他下一盘棋,可以吗?李正阳就反问道:“这里有没有职业棋手?” “职业棋手……”这位小姑娘就抿嘴笑了。在她看来,这分明还是一张孩子的脸嘛,一上来就敢于挑战职业棋手?行不行啊? 当然,她在这个棋馆里面也呆了相当长的时间了,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于是她只是笑着实话实说,道:“一般职业棋手是不会到我们这里来下棋的,偶尔来看看也是散散心性质的。” 这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来到了大厅的正中间。 李正阳看到有几盘棋正在捉对厮杀,旁边几个看客也都全神贯注地在看,没人注意到他们。 远处有一名大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在给大家端茶倒水。 李正阳注意到这孩子做事认真仔细,看起来是经常在这里帮忙做事的。当他送完茶水之后,又开始清洗一副围棋。 看那孩子眼神专注,一丝不苟的样子,李正阳很想开一句玩笑,说你们这里还雇佣童工啊?但是他毕竟樱花帝国语所学甚少,在肚子里组了半天句子,最后还是说不出来,只好算了不说。 他来到了一桌棋的旁边,看见已经中盘,盘面上已经下了一百多手棋了,黑白两色的棋子摆的已是密密麻麻了。 这时候桌边那位矮胖的汉子捻起一枚黑子拍了下去,观战的李正阳立刻大吃了一惊。因为当时中路的白子一大片眼看就要不活了啊,这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杀出去。 但是接下来桌子另一边的老者所应对的白子,又令他大失所望——那家伙居然脱先去收官。 就在李正阳恨铁不成钢的时候,黑子的应对也让人匪夷所思起来——这家伙居然还去应对了那个官子…… 原来他也没看出来,中路的那条白龙的危机! 这水平还号称是东都最好的棋馆?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女服务生见他正在对着这一盘棋发呆,就问他是不是想跟这两位中的一个来上一局。李正阳当即摇了摇手表示拒绝。他心想:跟这种水平的人下棋,只会拉低自己的水准,起不到任何热身的作用。 那女服务生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于是连忙又从一盘棋旁的看客中,叫出来了另外一个小男孩。他看起来顶多十一岁的样子。她跟李正阳说道:“这是今年全樱花帝国围棋大赛儿童组的冠军,棋力非常的厉害,一般的大人都下不过他。你要不要跟他下一盘?” 李正阳就有些犹豫,他不过是想来过过棋瘾的,自然是希望对手越强越好。儿童组冠军?这是不是太菜了一点?——当然,江小龙也知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一说。 在围棋界,小孩子早早成名不是一件奇谈怪事。想当年的吴清源大师在九岁的时候,他那相当于业余三段水准的父亲,就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只好带着小小年纪的吴清源,到北京去寻找高手。结果吴清源轻轻松松杀了赫赫有名的“北京无敌将”,震惊了整个京城棋界。 号称霓虹国木谷实的门下的五虎大将之一、被称为“大竹的美学”的超一流棋手大竹英雄,也有很惊艳的过往传奇经历。他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带他到棋馆里去赌棋。 传说他在跟大人们赌棋的时候,大竹英雄前五十步根本都不好好下,拿着棋子当成弹子玩儿,随便在棋盘上弹,弹到哪里算哪里。五十步之后他才开始认真下棋。但是一盘下来,他的父亲就眉开眼笑地开始数钱——据说,他为他的父亲挣了不少的钱。 虽然说,小孩子中的确有围棋高手的存在,但毕竟是极罕见的少数个案。天才如果都能到处泛滥的话,那也就没有办法称之为天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正阳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虽说,面前的这一位,是樱花帝国去年全国围棋大赛的儿童组冠军。 不过,那个女服务生还在喋喋不休地为那孩子做介绍,说:“全国最优秀的四千名儿童当中,天才辈出。能得到冠军,他真的是很厉害的哦。” 不过那孩子却神态认真地说道:“过奖了,我听说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叫做阿亮的,听说已经达到了职业水准。惠子姐姐,这次儿童大赛他没能来,我是真的觉得很遗憾。我希望能跟他有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我要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哈哈哈……”被称作惠子的女服务生轻笑着,用左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她的手小巧洁白细嫩,真的说不出来的玲珑剔透,非常的好看。 “你是说阿亮吗?”她笑着说道:“这么说你并不认识他?” 那孩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听我姐姐说,阿亮经常会来这个棋馆里下棋,所以今天是专门抽空来看看的。” “可是,你刚才来的时候并没有跟我说,你要找阿亮下棋啊?你姐姐来上班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是想要来找他下棋的。” “我没跟我姐姐说过……”那男孩子用力地摇了摇头。 看他的神情,李正阳立刻明白——在这个孩子的内心里,并没有战胜那个所谓阿亮的信心。 所以也就没跟他那位也是在这里上班的姐姐说出,他想来这里挑战大名鼎鼎的阿亮。 “可是阿亮就在这里呀……”惠子姐姐笑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她指着那个正在认认真真地清洗围棋的孩子说道:“看看,那个就是阿亮!” 几个人同时转过头朝那孩子看去,儿童组冠军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就他呀?一点气度都没有,还端茶倒水洗围棋。切!叫他过来,让我教教他,什么叫上位者。” 李正阳笑看着这位儿童组的冠军的表情,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他实际上知道自己的实力,恐怕是真的比不上那个叫做阿亮的小孩子的。只是口气很大地给自个儿壮胆而已。 他于是接口说道:“那就麻烦这位姐姐安排一下,让我先来跟这个阿亮下一盘棋吧。” 那个儿童组冠军这才打量了一下面前这相貌平平的李正阳。李正阳的个子比他高许多,他只好仰着脖子,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呀?你的口音怎么这么奇怪?” 好在不需要李正阳回答这个问题,那个叫做惠子的女服务生已经接口叫道:“阿亮,你有兴趣来下一盘棋吗?” 这一声喊,引起了棋馆里面许多人的注意。人们议论纷纷,互相悄然说道:“这两个小孩子是谁啊?竟然一来就想挑战阿亮?” 阿亮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木讷,又似乎有些不符合年龄的老成持重。惠子也带着两个孩子迎了过去。 阿亮说道:“我本来觉得今天是没棋可下了,正准备洗完了这副棋,打一打今年本因坊决赛第三盘的棋谱呢。这两位是……” 惠子就介绍道:“这位是今年儿童组的冠军羽田英浩,那位是……” 李正阳急忙接口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正阳,来自青龙帝国。”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你刚才所说的那盘棋的棋谱,我打过。这是两大顶尖高手的对决,那棋下得确实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双方最后不过是半目的差距而已。” “但是在我看来,名人的行棋次序有误:第一百九十八手白棋在十三7路上的那一冲,所有人都觉得那是绝对的先手,对手必挡无疑。” “实际上当时黑棋如果脱先,在左上角的四3路先冲白棋的角地——这里的价值其实更大,就像是象棋里的打将一样,白棋必然要应。这时候黑棋再回过头来挡住白棋。你想想看,在抢得了这个先手官子之后,最后输半目的就应该就是白棋了。” 阿亮听完这话,先是脸上惊现怒容。他暗想:“这可是名人跟棋圣的惊天一战啊!你小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那盘棋的棋谱。这个棋谱他打了不止一遍,已经非常熟悉。之所以现在想要重新打这个谱,他就是想找出他的祖父半目惜败的原因。此时听李正阳所说之后,他立刻就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那盘棋。 围棋的棋盘有三百六十一个点可以落子,一盘棋下来少则一百几十手,多则二百多手接近三百手,门外汉看了肯定眼晕——这怎么可能记得下来? 但是专业棋手可不一样,着名的对局以及自己下过的比较精彩的一盘棋,只要是认真研究过的,他们多半都能从头至尾地记下来,而且还能记得非常的清楚。 不要说职业棋手,许多业余的棋手,只要是认真地思考过的对局,或者是仔细研究过的棋谱,他们也能记个大概。这不需要什么非常特别的能力,只要你真的沉浸进去了,你会发现,许多人其实也是能做得到的。 阿亮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这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况且,他不需要回忆整盘棋,只需要把李正阳所说的那步棋的价值计算一下就——他很快就发现,李正阳是对的。 那盘棋如果照他所说的这么下的话,的确就能翻盘。因为抢了那个先手官子,里外里正好相差一目棋。也就是说,他的爷爷能以半目胜出。 他的眼睛瞬时就亮了,因为对面这其貌不扬、樱花语又说得磕磕巴巴,发音很奇怪的家伙,还真是有真材实料啊。能看出棋圣跟名人之间对局的漏洞的人,那是得多厉害啊? 这样的对手不可多得! 在这个棋馆里,一般的棋手他不想下,人家也不敢跟他下,所以他能下棋的机会也并不多。 “我要跟你下一盘……”他表情很认真地对李正阳说道。 这时候,已经有一些棋客围了过来,纷纷悄声议论道:“阿亮要出手了。看来今天的运气真的不错,我们可以大饱眼福了。” 阿亮小小年纪就已经名声赫赫。这个棋馆里虽然不乏业余高手,但是却并没有人敢于挑战阿亮的。如果非要跟阿亮来一盘的话,估计也是需要让子才能下的。 一个大人,居然需要一个小孩子让子才能下棋,多数人也会觉得很是没趣。咱丢不起这个人,那咱就不玩了行不?——所以,今天阿亮来了半天,人们至多跟他打打招呼聊聊天,说到下棋,他们就算是棋瘾非常的大,但是面对阿亮的话,他们还是兴趣缺缺。 羽田英浩今天确实是鼓足勇气想来挑战阿亮的。但是一旦面对阿亮本人,他还是心里直打鼓。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子绝不能丢,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表现退缩。 于是他将自己的小胸膛一挺,说道:“阿亮,今天我就是来挑战你的。我已经是今年的全国冠军了,你敢不敢跟我下一盘?” 李正阳笑眯眯地说道:“我不是什么冠军,但是我战胜过伊藤美静五段……” 这句话一出,顿时全场一静。紧接着人们便开始嗡嗡地纷纷议论了起来。 伊藤美静五段,那可是职业棋手啊!虽然说是个女子五段,但无论如何,大手合定段赛的时候,那可是不分男女的。能够进入职业圈,这门槛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众人看李正阳的表情就不一样了。那个羽田英浩本以为自己全国冠军的牌子,说什么也是一手王炸,还不轻易把这个来自青龙帝国的小子给压得不敢吭气了? 但是李正阳此话一出,他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咕哝道:“你不是吹牛的吧?伊藤美静,那可是职业女子五段啊!你怎么可能赢得了她?” 阿亮的眼睛也眯了起来,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李正阳给吸引住了。 “你真的跟她下过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阿亮仔细地打量着李正阳,想看看他是不是有说谎之后心虚的细微表情。 能在棋盘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找些别人没看到的漏洞是一回事,但是真的下起棋来的时候,有的人就不行了。况且,这个人的樱花语如此生疏,说明是初来乍到——那他怎么会跟职业棋手下过棋呢? 就连他也觉得对方的话里是不是有吹牛的成分。毕竟,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嘛。职业棋手又不是满大街都是,至少在这个棋馆就基本见不到,别说下围棋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高手光顾。 李正阳淡淡一笑,说道:“几个月前,伊藤女士到青龙帝国访问。我们在天京下过一盘棋。” 阿亮瞪了他半天,忽然说道:“好!咱们现在就来一盘!” 众人轰然让开,阿亮就近找了一张棋桌,坐下来,翻开面前一盒棋子的盖子,眼睛瞪着李正阳,静静地等着他——他的神情在此时变得肃穆凛然起来,小小的身材竟然给人一种突然间高大起来、让人不敢直视的感觉。 李正阳淡定地坐下,忽然问道:“这里下棋,是要……嗯,付一些钱的么?我是说胜负……” 他其实说的是带彩赌棋,但是限于樱花帝国语词汇量有限,所以说的词不达意。 其实下棋带不带彩,他本是无所谓的。但是既然咱是来做客的,总是先要问明了规矩才好,免得人家说你不识相。 阿亮看了看他,说道:“那就赌一把一万円的吧,你看行吗?” 其实阿亮也不是爱赌棋的人。虽然这个棋馆的人下棋基本都带彩,但是他却没这个习惯。有时候他赢棋了就走,要不是有人提醒他的话,他甚至会忘了去收对手的赌金。 但是既然这家伙问起来了,那就赌呗——至少气势上咱不能让出分毫。 可是赌多少,他的心里也没个数。阿亮忽然想起有些赌得较大的的赌徒,一上来就是要赌五千円的赌金。他心想这家伙还没上桌呢就说要赌,是不是有些看不起人啊?那既然他都这样了,那咱们就再提高一倍呗——气势上咱不能输啊! 两个都无意赌钱的家伙,居然相互误会,一上来就赌到了一万円,实在是有些阴差阳错。李正阳初来乍到,根本不清楚一万円到底是多大的价值。反正是铃木秀奈给了本钱了,那还客气个嘛啊?赌就赌呗! 阿亮也是个痴迷围棋的人,对钱没有太多的概念,所以他这一万円也是就这么随口一说。 但是周围的人的表情却丰富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两个小屁孩一坐上来就赌的这么大,让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亮家里有钱他们是知道的,可是这家伙平时也不爱赌棋啊。怎么一上来就要赌这么大呢? 他们再回过头来看李正阳,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没钱的家伙。穿得这么寒酸,还是个外国来的孩子。可是当阿亮一说一万円的时候,他连眉头都不动一下,直接就说“好”。 难道这家伙是带了很多钱跑到咱们这儿来的?还是说笃定很有把握赢咱们的小亮的? 可是看起来他们互相也不认识啊。难道这个家伙对自己就这么的自信? 等下有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出丑的。小亮的虎须,那是随便都能去撸的? 既然说定了赌金,那就开始下棋了。当这个被叫做阿亮的这位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家伙,一旦摸到棋子的时候,表情瞬间便凛冽了起来。他的两只眼睛冒着杀气腾腾的火焰,表情浑然忘我,真有一副睥睨天下的感觉,令围观的人们个个感到不寒而栗。 “行!”李正阳心中说道:“这看起来应该还算是个对手……” 两个人盘腿坐下来互相向对方欠身致意,分别说了一声:“请指教”。然后就是猜先,结果阿亮执黑。他捻起一枚棋子“啪”地一下,将棋子打在了李正阳右手边星位旁的高目上。 在当世来说,人们多半还是比较保守地用小目的走法来开局,甚至还有些人选择点三3来保角,下在星位已经算是比较大胆前卫的了。但是阿亮这个小孩子,一上来就毫不犹豫地将棋子打在了高目上,在这个年代确实显得很怪异,可是他看来还相当的自信。 李正阳倒是见惯不怪,沉稳应对。 第3章 (二零二)再赌一把 想当年在他上辈子最高光的时候,曾跟各路世界顶尖高手下过棋。那时候他什么样的怪招没有见过?更何况这种在当时来说很出格的新鲜布局,在当时他们的那个时代,已经是非常常见的路数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接下来两个人你来我往,四平八稳地度过了最初的布局阶段。他们大致平均地瓜分了棋盘上所有边边角角的战略要地。当棋战进入中盘阶段的时候,李正阳开始耍起横来。他首先就强硬地打入了对方的立二拆三之中。 这步棋明显有些无理,阿亮立刻激烈地反击,追究李正阳的责任。但是李正阳却飞快地就弃掉了那个子,在那块黑棋的头上闪展腾挪,利用那颗弃子而大做文章。 他东跳西窜,很快就摆脱了阿亮的凶猛追杀。而且一旦脱身之后,又回过头来,使劲儿地压制、侵削、搜刮黑棋的地盘。 李正阳的行棋确实有些凶狠霸道,甚至有些欺负人的感觉。所以黑棋的反击也是非常的犀利,多次逼得李正阳不得不一连串地弃子转换——其行棋凶狠老辣的程度,一点都不像是一名少年所下出来的棋。 令李正阳感到,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少年高手,即使是跟当初和伊藤美静下的那盘棋比起来,激烈的程度也是不遑多让的。 两个人的每一步棋都很有水准,或攻守兼备,暗伏杀机,或八方呼应,兼顾全局。这让旁边的看客们都禁不住暗自在心中大呼过瘾。 当看到双方所下的七十多手棋的时候,在一旁观战的羽田英浩不禁暗自摇头。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水平跟眼前下棋的这两个人比起来,确实还是太过稚嫩了一些。如果让他上场的话,估计这时候就已经呈现败相了。但眼前的这两个人却还在斗得精神抖擞的。 李正阳业余棋手出身,善于乱战。阿亮显然是受过非常良好的职业教育的,下出来的棋堂堂正正,攻守有方、进退有度。 当双方下到一百六十余手的时候,李正阳淡淡地说道:“你的目数已经不够了。” 阿亮显然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还在顽强地坚持着,四处出击,希望能打出一些漂亮的反击来。可是没过多久之后,他发现对方始终是隐隐地稳压他一头。 阿亮有些急了,于是便到处煽风点火,各种精妙的爆攻手段层出不穷。但是双方之间的那点细微的差距,他始终无法缩小。 当双方战至第一百八十手的时候,虽然棋盘上仍然还有许多地方可以下,但是阿亮这时已经脸色苍白,头上冒出了许多细细的汗珠。所有的围观者也都捏着一把汗,有细心的人正在反反复复默数着双方的盘面目数,但是不论怎么数,都在暗暗地摇头。 阿亮极不想放弃,把整个棋盘的所有角落都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他很不情愿地在棋盘上摆上了两粒黑子,无奈地说道:“我输了!” 围观的人登时嗡地一下子嚷开了,几个人纷纷说棋盘还这么大,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了呢? 其实说这话的人明显是水平不够,坐在棋盘前的阿亮深深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压迫力。不论他怎么折腾,对方都稳压他一头。 虽然棋盘上还有很多的地方可以继续折腾,但是除非指望对方突然间犯傻,否则的话,翻盘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恭恭敬敬地起身,向李正阳鞠躬致意,然后坐下来,静静地想了半天,说道:“或许……进入中盘的时候我的应对有误……” 李正阳也欠身鞠了一下躬,表示还礼,然后说道:“你的水平不错!” 这句话顿时激怒了周围的人群,他们纷纷乱乱地叽叽呱呱嚷了起来。 由于一时间,围观的人种说话的人很多,语速又极快,李正阳那点可怜的樱花帝国语水平还真的是无法招架,顿时就蒙圈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些人一定是把阿亮当成了这个棋馆里的神级人物。他刚才的那句评语,听起来是公正客观而且比较客气的,也可算是对对方的一个恭维。但是在这些旁观者们听起来,这些话明显是有种上位者的优越感,所以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极度不满。 阿亮显然也受到了这些人的鼓舞,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人失望。他打起精神来说道:“这盘棋先记上账,我输了一万円。我们再来一盘,这次我们赌两万円,如何?” “嘿!”李正阳心中冷笑一声道:“这小子,还准备连本带利地捞回去啊?这算盘打得,有点儿意思……哈哈,那就来吧!” 他心里这么想,但也不愿意成为这个棋馆里面的头号公敌,所以表面上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说道:“嗨依!” 但是这一举动仍然让围观的众人有些反感,一些人纷纷指责李正阳不知天高地厚,说阿亮刚才不过有些小小的失误而已,你还以为你第二盘还能赢吗?做梦啦!人阿亮一打起精神来,死的很难看的一定是你。 另外也有些人给阿亮鼓劲儿,说刚才你一定是水平发挥失常,被内小子钻了空子了。只要你认认真真地下,一定能打败这个家伙的。 还有人高声叫道:“阿亮绝不会输!必须打出气势来,让这个来自青龙帝国的家伙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厉害……”等等之类。 这一顿闹闹哄哄的,把楼下那些喝茶清谈的人都给惊动了,纷纷跑上楼来,给阿亮加油打气。看他们激动的样子,似乎恨不得马上在头上绑布条子,手里舞大旗,再扯个横幅什么的了。 在这一片吵吵嚷嚷的场面中,行棋的两个人倒是显得很冷静。李正阳是大多数话根本听不懂——虽然也能猜得到他们大概是叫嚷着什么——反正这时候他做什么也都会引起众人的敌意和反感的,所以干脆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在一片混乱中,他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表情也没有。 通过刚才的一盘棋,他对阿亮的棋力也有所了解。知道这小子虽然很厉害,但是跟顶尖棋手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这水平估计跟伊藤美静大概是差不了多少,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阿亮也是一脸的木然。他天生就有些表情木讷迟钝的样子,尽管他脑子里面思维敏捷,对于棋盘上极其复杂的计算他总是一目了然。但是他性格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有着超乎年龄的极度冷静。所以单从他的表情上来看,旁人是根本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的。 一向以来,他在围棋界都是天之骄子,虽然外表木讷,但是内心骄傲。他知道自己的棋力跟真正的高手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比起大多数人来说,他已经非常的厉害了。 在这个棋馆里,他就是无敌的存在。即使经常有些业余段位棋手来挑战,他也从无败绩。偶尔有职业低段棋手来消遣,他即使不胜,也起码是个平手。所以他在这个棋馆里面的人气是很高的。他不能让他的这些粉丝们失望,所以他坚决要求下第二盘,而且还要把赌注加大。 这不仅仅是为了找回面子和重拾尊严,同时也是要检验一下自己的棋力。 他经常来这座棋馆,但并不是每天都下棋。因为一般棋力的人他根本不想下。 懂下棋的朋友都知道,跟一个臭棋篓子下棋,只会把你的水平带低。因为你根本都不用动脑筋,就可以将他杀得找不着北。多下两盘这样的棋,真的会严重影响你的水平的。 但是平时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职业棋手一般都很忙,准备考段位的院生们倒是愿意下棋,但是那些人的水平他又看不上,所以只好到这座棋馆里来消消磨磨时间。因为这里至少可以看到一些偶尔来访的高手,如果能跟他们切磋几把,那就算是时间没有白费。 即使没有人可以对局,他也不无所谓。因为除了在这里帮帮忙打打杂以外,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就是在这个棋馆里打谱。 棋馆自然是非常欢迎他的到来的,因为他是这个棋馆里面的镇馆boss。 有他在,那些没事就嚷嚷着来踢馆的江湖棋手,就不敢随意小瞧和侮辱这家棋馆。 因此,棋馆不仅不收阿亮的任何租棋和对局的费用,而且他在这里的吃喝什么的消费,棋馆也从不收取——虽然这小孩子家境不错,付这些钱根本不是问题。但是老板说了,他有钱是他的事,我们是绝对不能收他的任何费用的,包括他赌赢的钱,也绝不能抽成。 也正是因为这些上述的原因,阿亮他必须要找回刚才输掉的这盘棋的场子。 另外,通过刚才的那一盘棋,他知道虽然对方很厉害,但是感觉似乎并没有高到他难以企及的那种高度,所以他分析了一下,认为只要自己认认真真地好好下,打败对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就算是一场越级挑战吧! 但是他并不知道,李正阳也没拿出自己的全部水平来。这一方面是因为太久没有下棋了。围棋界是有讲所谓三天不摸手生这句话的。即使是在前一世的后半段日子里,由于他做特工和搞科研所花的时间太久,也是长时间没有下过棋了。 穿越到这一世之后,他也仅仅只是下过几盘棋。虽然遇到的人在当世来讲,水平一个个的也都不算很低,但是毕竟不是非常高的水准。 他要是想凭着这几盘棋就找回当初的巅峰状态,显然还是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的——尽管他也努力地打过一些当世棋手所下的棋谱,但是这些准备工作还明显的不够。 不过不管怎么讲,刚才的这盘棋,李正阳还是找到了一点感觉的。在跟青龙帝国的棋手下棋的时候,由于胜负规则的不同,对手的下法和思路都不大符合他的棋感,有时候感觉那棋下得还有些别别扭扭的——这跟麻将是一样的,规则不同,打牌的思路就可能天差地别。 而对伊藤美静的那盘棋,虽然是他习惯的规则了,但是由于这个女棋手蛮不讲理,拼得很凶,双方的着眼点一直都在各个局部的大杀大砍上,所以也没有找着很好的感觉。 这个阿亮,虽然也是下法凶悍。但是他下的很多步棋还是从全局着眼,这反而让李正阳找到了久违的棋感。 在四周吵吵嚷嚷的环境中,端坐在棋盘前的两个人反而显得很沉静而淡定,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但是这种吵闹,随着阿亮捻起了一粒棋子“啪!”地一声,拍在了空旷的棋盘上,而戛然终止。 对于他的这一举动,李正阳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内心里还是有一点感到惊讶的。不仅是他感到惊讶,围观的那些人中,也有极少数的人内心感到惊讶——当然,大多数人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他们的见识不足,只知道这是新的一盘棋开始了。 大家都知道,任何棋类都是要分先后来下的,一人一步棋。那么先走棋的人永远比对手多了一步,所以他就占了很大的优势。对于低水平的棋手来讲,这可能根本没什么感觉,但是到了较高水平的棋手的眼里,那就有很大的区别了。 高水平的棋手,每一步都希望能发挥出最大的效力来。你先走一步,那威力就不可小觑。所以,就连围棋巨匠吴清源都曾经说过:“如果双方把棋都下到极致的话,那么先手不败应当成为真理。” 所以,先走的优势是巨大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后世的人在围棋的规则上,才有黑棋给白棋贴目的规定,用来抵消先走的人的优势。 这第二盘棋,阿亮没有经过双方猜先,就抢先拿出一粒黑子拍在了棋盘上,这说明他已经将自己摆在了较弱的一方的位置上了。 就连阿亮自己,也对自己的这一举动有些微微的脸红。但是为了这盘棋的胜利,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自降身份就自降身份吧,他太想赢下这盘棋了。 这一次,他老老实实地把棋子拍在了对方右侧的小目上。 李正阳沉稳地应在了对方左侧的星位上。阿亮立刻就把这盘棋的第三步棋,下在了李正阳这边左侧的小目上。 错小目?李正阳微微一笑,放弃继续占角的正常走法,挂在了对方的右侧小目上。阿亮立刻占据了此时棋盘上唯一的空角——而且又是一个前后呼应的错小目。 这是上一世的十九世纪期间,曾经流行一时的“秀策流”的布局下法。当年霓虹国的秀策大师曾用这个布局傲立于世,号称黑棋先行不败——但是,在贴目规则出现以后,这个下法日渐式微,原因在于,这种下法稳当有余,却发展不够快。 原以为自己第一局的失败,是因为自己的下法太过大胆和前卫,是因为自己没有全面掌握这种战法的精髓。殊不知,这种相对比较保守的战法,李正阳太熟悉了,也更符合他的心意。 他开始四处设套,不断地引诱对手出击。 如果对手受不了他的挑衅,悍然出击,那就落入了李正阳擅长的野战的路子里去。 如果他继续保守,李正阳就肆意横行,蹂躏侵削对方的势力。 这一下子就打乱了阿亮战前预备的稳扎稳打的行棋策略。 想要继续求稳,就必须忍受李正阳的野蛮的恣意挥霍和狂野的左冲右压;想要反击,又会落入白棋擅长的疯狂战斗之中。阿亮小小光滑的额头上,阴霾密布,皱纹重重,每一步棋都会想得很久,慎之又慎。 但是渐渐地,他发现白棋不仅占据了优势,而且还把差距越拉越大。 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阿亮被逼得不得不悍然出击,想要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李正阳却又非常跳脱,常置自己受攻击的棋子于不顾,转而进攻阿亮较为薄弱的大块棋子。等到阿亮将自己的阵营补扎实之后,忽然发现,那些前来攻击的棋子又跟他先前受攻击的棋子遥相呼应。 接下来,李正阳越打越顺手,开始全面收网,没用多久就将阿亮打得四面楚歌。 这时候,就连那些围观的人群也都眉头紧皱,默不作声起来。 双方战至一百八十一手,差距已经不是一点点了,阿亮十分无奈。他抓起两粒棋子,像是举着几十斤重的东西一样,缓慢而颤抖地放在了棋盘的正中,用低得几乎没有人听得清的声音嘟囔道:“我输了……” 这一刻,围观的众人似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让整个大厅的气氛顿时显得是无比的凝重。 阿亮用嘶哑的嗓音对惠子小姐轻声说道:“今天没有带这么多的钱,可以帮我垫付赌金吗?我明天带过来还给你。” “嗨依……”惠子小姐匆匆挤开人群,低头走了。 不一会儿,她带来了李正阳赢下的三万円钱。 李正阳犹豫了一下,接过钱对阿亮略一低头,说道:“承让了……” 现在这个棋馆的氛围已经不适合再下什么棋,他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撕心裂肺地叫道:“我会打败你的!” 李正阳转身看去,只见阿亮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攥着小拳头,头发似乎都要竖起来了。他身边的人们也都对李正阳怒目而视,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李正阳略一弯腰,淡淡地回应道:“随时恭候……” 回过身的时候,他用青龙帝国语轻声笑道:“樱花帝国的人还是如此地看重胜负,简直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真受不了……” 回到铃木株式会社的时候,秀奈先生正在忙。好在李正阳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买了一副围棋,以及几本棋谱,可以在自己的临时住处打打谱,找找感觉。 尽管铃木秀奈很喜欢围棋,也收藏了不少名贵的棋盘和棋子,但是也许是他忙得没想起来,也许是那些棋子和棋盘都太过的名贵,他舍不得借给李正阳使用。总之,李正阳也不指望人家会送他一副好棋子,只要在路边的商店里随便买一副便宜的,将就用用就好。 当然,好的棋盘和好的棋子,看起来的感觉就不要一样,很让人有棋力提升的赶脚。那些名贵的棋子一摸在手里,都会有种想要让人驰骋纵横于棋盘上的非凡欲望。 晚饭之后,铃木秀奈终于派人把他叫了去,问他今天的情况。 李正阳将一叠一万樱花円的纸币递过去,说这是今天借的本金。然后他又拿出了一叠一万樱花円的纸币说道:“这是利息……我还留了两万樱花円,算作是我的零花钱了……” “嚯嚯……”铃木秀奈表情夸张地笑道:“赢了这么多啊?下了几盘棋?” “就两盘,是跟一个叫做阿亮的小正太下的棋……” “阿亮?”秀奈先生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将所谓利息的一万樱花円退还给李正阳,说道:“你留着吧,将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以后我还会在你的身上投资呢……” “这个阿亮,不会是千山浩亮吧?他长什么样子?” 李正阳描述了一番他的长相,铃木先生就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笑道:“果然就是千山浩亮。千山正雄的孙子。他被称为樱花帝国的明日之星。大家都说,下一次的大手合大赛,他毫无疑问,一定会夺得冠军,然后直接升为职业二段的。” “哈哈哈……”他接着开心地笑道:“你把千山名人的孙子给收拾了,这老家伙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十分的精彩……真想马上就过去亲眼看看呐……” “原来还有这么样的背景啊……”李正阳淡淡地感慨了一下。 真想不到今天那个目中无人,非常孤僻自傲的千山正雄大人——根本就不想看自己一眼的老家伙——却被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狠狠地收拾了他的孙子一把,呵呵,真有意思…… 第3章 (二零三)会有种无力感 铃木秀奈接着说道:“在樱花围棋界里,尽管年轻一辈的小家伙中人才辈出,但是在十八岁以下的棋手中,千山浩亮罕逢敌手。” “正雄名人那个老家伙,也对他这个孙子感到非常地骄。逢人总是说,阿亮将来会是他的接班人,他会成为樱花围棋界的一代宗师巨匠的。” “你今天能连续两盘棋都中盘击败了他,证明我真的没有看走眼。这样,以后我在正雄那个老家伙的面前,也能挺直起腰杆来说话了。” 李正阳淡淡地说道:“我的目标不是打败他,而是比他高得多的那些老家伙们,比如说今天那个千山名人……当然,不得不承认,阿亮这小子前途无量……他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难缠的家伙的。” 这个判断是准确的。 李正阳觉得,今天与阿亮的对局,并不见得就比当初对付伊藤美静要舒服的多。 这小子很有潜质,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爆发出惊人的战绩来的——尽管这小子目前还没有入段。 但是他今天所展现出来的水准,应该已经不会输给一个职业二段了,甚至就是打更高段位的人,他也不见得轻易就会败下阵来。 但是很不幸,他今天遇到了李正阳。 李正阳是谁啊?前一世的业余围棋世界的顶尖人物啊! 虽然他现在还远没有找回当初的巅峰状态,但是,以目前的樱花帝国职业围棋的水准来讲,收拾一个职业二段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樱花帝国的职业围棋刚刚起步,就目前的总体情况来说,他们普遍的水平还不是很高。这从李正阳所来的前世的围棋史去看就知道了。在刚开始的时候,霓虹国的围棋经过了长时间的职业化发展,其水平的确是傲视整个世界的。 作为发明围棋的国度,李正阳所在的国家当时没有人能打得过霓虹国的强九段。在当时看来,霓虹国的几名超一流棋手简直如高山一般,不可撼动。 正因为当时围棋的普及度不高,整体水平低下,所以当时人们的入段考核是相对比较容易的。不仅加入业余低段位的考核非常轻松易过,即使考职业段位,也不是非常的难。 但是,当后来聂卫平横空出世,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立马横刀,简直无可撼动。他独自一人坐镇擂主挡关。在第一届的比赛中,当他前面的队友全部落马的情况下,临危受命,一连斩杀了好几名霓虹国的超一流棋手,被国人奉为英雄,甚至得到了终身棋圣的称号。 后来,由聂卫平镇守的擂台一时间牢不可破,接连三届将霓虹国的棋手们击败。他本人更是创造了十一连胜的不可思议的战绩。 由他所刮起的这阵旋风,带动了全国范围内的围棋热潮。随后没多久,中、韩围棋的水平就都追了上来。霓虹国的超一流棋手风光不再,最终形成了围棋界三足鼎立的局面。 又过了若干年,由于围棋水平在国人中的普遍提高,参与的人数越来越多,致使考段位变成了十分艰难的事情。段位赛的竞争变得日益惨烈。以至于后来的业余低段棋手,跟之前的同级棋手相比,水平明显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正阳前世是赶上了时代。受规则所限,他在巅峰时期虽然也只是一名业余七段棋手,但是在跟职业顶级棋手的较量之中,他也经常是互有胜负的。所以,他的棋艺水平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现在的他,还远没找回自己的巅峰状态,但是以他眼下的水准,他自认为收拾一个职业化刚刚起步的樱花国职业二段,应该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他刚才跟铃木秀奈说,他的目标是打败那个不可一世的千山正雄大人。 他的那副满不在乎的口吻和自信的表情,让铃木秀奈很是吃惊。千山正雄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当今樱花帝国围棋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啊。您这口气也未免太大了吧? 这简直不能叫做自信!在铃木秀奈看来,这只能叫做过分的盲目自大和目中无人。 打败千山浩亮跟打败千山正雄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好吗? 但是他不想打击李正阳的自信心。在他看来,这小子正是十分膨胀的时候,这股锐气当然很宝贵。 但是……好吧!还是等他遇到了挫折的时候,再给他鼓把劲吧。现在说什么打击他的话,只怕他也听不进去。 于是他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道:“年轻人有志气当然是好的。男子汉嘛,当然要树立远大的理想和目标。但是路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的。” “你今天杀了千山名人的孙子千山浩亮,这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了。接下来,我们要去找那个老东西的麻烦去。有你的这个成绩垫底,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段位的……” 李正阳当然听的出来,铃木秀奈根本就没有认为自己有挑战千山正雄的资格。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在东都的另一头,名人千山正雄刚刚回到他自己的豪华宅邸里,正在准备用晚餐。 夫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对他说道:“美智子说,今天小亮很不寻常。他回来的时候就脸色不好。而且在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了他的小屋子里,到现在也没出来。” 美智子是他们家的女佣,跟随他们生活了许多年,简直就像是他们的一个家庭成员一样。 千山正雄没有作声。 他默默地独自喝完了一大杯浊酒,吃完了晚餐,这才对夫人和女儿说道:“你们用餐吧,我去看看小亮。” 他的家规很严谨。在他没有回来的情况下,家人是不可以提前用晚餐的。哪怕他忙到三更半夜,也是不行。 而且不管他回来有多晚,只要他还没在外面吃过,家里人就要等他先用过晚餐之后,才能上桌用餐——当然,这规矩是针对家里的女人们而言的,其他的男人,包括小亮是除外的——当然,这所谓的除外也就只能是跟他一起共进晚餐而已。 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就先吃,那是绝对不行的。 千山正雄并没有直接去看小亮,而是走到了自己的棋室,定定地坐了一会儿,这才叫来美智子,说道:“去!把小亮叫来!” 美智子马上跑去,跪坐在小亮的卧室门外,低声叫道:“少爷!老爷请你过去见他!” 一连说了三次,槅门忽然被拉开,千山浩亮从里面走了出来,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前往了老爷的房间。 他闷声不响地坐下,低着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地向自己的爷爷问好。 千山正雄默默地看着这个他一向引以为豪的孙子,半晌之后才问道:“输棋了?” 小亮低头默不作声。 “胜败兵家常事……”千山正雄不以为意地开导道:“好好研究一下为什么会输,改天再打败他,这才是正道。下棋的人,哪里有不输的道理,找出问题所在才是关键……” 小亮忽然俯下身子跪坐着欠身鞠了一躬,说道:“爷爷给我三万円!” 千山正雄登时抬起头来瞪了他一下,问道:“你怎么输了这么多?一盘棋就赌这么大?” “两盘……”千山浩亮仍然低着头说道:“一盘一万。第二盘小亮想翻本,两万。” 千山正雄气呼呼地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职业棋手?竟然欺负到我们家的小亮来了?以大欺小很好玩吗?他还想不想在职业圈里混下去了?” “不……”小亮回答道:“不是一个职业棋手。只是一个来自青龙帝国的小孩子,叫做李正阳的……” “李正阳?”千山正雄转着眼珠子想了想,问道:“是不是瘦高条,穿着一身黑色学生装的那么一个家伙?” “是的!爷爷你认识他?” “嗖嘎……”千山正雄骂道:“铃木这个老混蛋,看见我没答应他的无礼要求,转身就带着那个家伙来欺负我的孙子来了……”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突然想道:“那个叫做李正阳的家伙,似乎也没比自己的孙子大多少,所以似乎也并不能说……这小子是以大欺小吧?” 而且,这家伙居然连赢了小亮两盘棋? 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小亮的棋力他是清楚的,在同龄人中基本找不到对手。就是进了职业圈,千山正雄名人也认为,他是轻易不会吃什么大亏的,除非遇上职业高段棋手。 这小子居然能连赢小亮两盘,这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说只赢一盘,那么还有可能是棋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占了运气的便宜。连赢两盘,而且第二盘还赌注加了倍,这说明小亮的确是全力以赴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输了? 不过千山正雄倒也不是非常的担心。毕竟,小亮年纪尚小,对于高段棋手而言,他的棋力确实还有些稚嫩。他大和棋院高手如云,目前能赢小亮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不要说是青龙帝国只来了一个小孩子,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不点,就是他们的国手来了,照样会被我们大和棋院的低中段棋手给打得落花流水。 且不说这个,就算是一直跟他们对立较劲的关东棋院,派一个九段高手来又如何?我大和棋院猛将如云,任何人都休想在我的棋院里面兴风作浪。 当然了,这只是针对于关东棋院而言的闲话。 一个青龙帝国来的小毛孩子,根本不值得引起他的丝毫兴趣——哪怕他今天莫名其妙地赢了小亮两盘棋,那又如何?他千山正雄连看一眼对局的棋谱的兴趣都没有。 “这也没什么……”千山正雄斟酌着如何安慰自己的宝贝孙子。但是他忽然吃惊地发现,小亮抬起了头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这个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倔强男孩说道:“小亮回来就一直在复盘,发现对于他的棋来说,小亮会有一种无力感……” “别那么没出息!”千山正雄低声咆哮道:“有什么好哭的?明天接着复盘,让田中老师对着棋谱好好地教教你吧……真是不能让人省心……” 他很少亲自教孙子什么,一般来说都是让他门下的弟子们来教授小亮的围棋——比如他刚说的那个田中五段——对于千山正雄本人来说,小亮的水平还差得很远,用不着他来亲自过问。 在此之后,又一连过去了好些天。铃木秀奈忙于自己生意上的诸多事务,没有时间带着李正阳去找千山正雄。甚至许多人连他本人的面都见不着。李正阳也不太好意思再跑去玄道会馆找人下棋。相信那里的棋客对他的到来,肯定都是极端敌视的。 去那里玩儿恐怕是自讨没趣。 相对于青龙帝国的首都天京而言,东都的占地规模基本差不多大,人口也与天京相差无几。但是从商业发达和现代化进程等方面来说的话,东都还是要繁华和先进一些。 它更像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 李正阳经常跑到街上的书店、报刊亭之类的地方去,搜罗一些当世的樱花帝国棋界的重大比赛棋谱来,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打打谱,琢磨这些当世俊杰的棋风和行棋思路。 好在樱花帝国的资讯业相当的发达,新出的书籍很多。报刊杂志社光是在东都就有十几家。不像青龙帝国,整个天京就只有一家隶属于宫廷的官方报纸,还被管得死死的。而东都这里,官方的管理一般来说还是比较的宽松的,到处都显得十分的自由和开放。 李正阳不仅高度关注围棋界的有关信息,同时也比较关注其他方面的资讯。 从媒体上看起来,落到樱花帝国的穿越者是很多的。这一点不需要太多的证明,只要是从他们国家的科技发展速度来看,就能得出的结论。 来到这个国家的穿越者,李正阳是没有什么兴趣去接触的。因为从报刊杂志上看,这个国家对穿越者的重视程度是很高的。他们从官方到民众都非常崇拜这些有着先进理念的人。国家给予他们很高的待遇和优厚的条件。有这样待遇的人,基本上是挖不动的,想都不要想。 李正阳本身是个穿越者,但是他甚至都被自己的国家给赶了出来,流落到了这个地方,成为一个不名一文的流浪者。连他自己都回不去了,他又有什么信心去说服这个国家里的穿越者,跟着他一起去青龙帝国闯荡呢? 虽然他也非常关心这里的科技发展状况,但也仅是局限在关心上而已。他并不想在这里再谋求个什么科技研发的职位。 这一来,他对这个国家还是怀有敌意和戒备的——这与是否有人帮助他无关——他并不愿意在此效力。另外他也必须低调地隐姓埋名,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在刚刚经历的那场战争中,他多次打败了这个国家的军队,逼得那些名震一时的优秀的将佐们自杀的自杀、阵亡的阵亡。 他知道这个国家的情报机关还在到处寻找着他的踪影,恨不得立即将他置于死地。所以,他也只能在铃木秀奈的庇护下,靠下下棋来打发一下时光。 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他在大街上居然见到了自行车——虽然样貌很是古老,做工粗糙,而且还没有橡胶轮胎——就这样车子还是卖得贼贵——可那毕竟是自行车呀! 这个工艺在目前来说,青龙帝国还是达不到的。那位于天京十三里屯大街上的皇家兵工厂,已经代表了这个青龙帝国最高的工业水准。但他们现在也只能是忙于做做粗糙的火枪而已。 更令李正阳感到吃惊的是,有一天他居然看到了《每日新闻》上的一篇报道,说是山鹰帝国已经造出了第一辆汽车?! 这令李正阳感到十分的震惊。 他知道山鹰帝国的穿越者是世界上诸多国家里最多的一个。所以他们科技发展的势头是十分的迅猛。但是,在青龙帝国的工业还处在非常原始的状况下、樱花帝国也才刚刚起步的情况下,他们山鹰帝国居然已经造出了汽车?! 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难道我们青龙帝国又会被人家远远地甩开了么? 尽管他现在已经被青龙帝国所抛弃,甚至被追杀,不得不流落到樱花帝国来,但是他还是从内心里还是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一个青龙帝国的人。所以他仍然非常关心着青龙帝国的工业和科技的发展状况。 李正阳拿着那份刚刚从书报亭买来的、印刷十分粗糙、图片也仅仅是手工绘制的报纸,十分贪婪地研究起这篇报道来。 从图片上看,这辆所谓的汽车的外表还是十分的简陋的。 就像是非常原始的老爷车,敞篷的,方方正正,整体给人以粗糙的机械质感。 科技的进步并不会因为有了大批的穿越者——而且这些穿越者又拥有非常高深的学识——所以就能一蹴而就的。这里面牵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太多的细节。 这些穿越者虽然都是后世的科技精英,在见识上超越了这个时空同时代的人很多——而且就算是在他们原来的时空里,他们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但是许许多多的基础工作他们非但不会做,而且也不见的就懂——他们的确是一群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的高精尖人才,但这也不代表所有最基本的细节工作,他们都会做。 举个例子来说,这就好比那些大学生们甚至是研究生们,他们虽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但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是没有能力独自设计生产并组装出一台自行车来的——尽管他们都骑过、甚至拥有过、甚至还会自己动手来修理自行车。 但是他们自己却造不出来。 这份报纸上的相关资讯很少。除了图片,就是几句简简单单的报道,其中的吹捧的成分还占了篇幅中的大多数——他们说这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科技上的大突破之类。 李正阳感慨完了,却并不能做些什么。他自己的逃亡和流浪生活还得继续。 他本身并不是很喜欢到处去找人说话的性格。平时比较的宅,但是呆的时间久了,他也会认识一些人——比如铃木株式会社里的一名叫做山田正男的小职员。 这个人十分的热情爱动,喜欢跟人聊天神侃。久而久之,李正阳也被动地成为了这个人的酒友——尽管李正阳并不喜欢闲聊和靠喝酒来打发时间。 这天傍晚,山田正男邀请李正阳去公司附近的小巷子里的小酒馆去喝两杯。 公司其实有自己的饭堂,李正阳一般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饭堂里吃饭。反正社长铃木大人交代过,说这个人不必使用餐票。只要他来,就可以享用免费的饭食。 但是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多数无需加班的职员们都不喜欢在公司的饭堂里面去吃饭,而是喜欢到外面的小酒馆里去喝两杯。 到了下班的时间,山田正男兴冲冲地跑过来,敲李正阳的门嚷道:“走走走,还摆什么棋?多没意思。咱们去喝两杯。” “我们今天到茶花町的鱼香小酒馆去吃饭吧。实话告诉你,那里的老板娘真是漂亮哇,我保证你看一眼就会走不动路的。” 李正阳打开门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唠唠叨叨,说:“不过你可千万别动心哈,人家可是有很大的靠山的呀!” 鱼香小酒馆真的不大,门里门外都是打着暗红色的灯笼,光线昏暗不说,吃饭的地方倒是真的有些逼仄。 所有的食客们都在昏暗的光线中喝着酒,吃着各种新鲜的刺身、炭火烤鳗鱼、鲷鱼或青花鱼料理。他们粗声大气,相互在酒后的微醺中,发泄着对生活的各种不满。 山田正男带着李正阳进去,找到一处无人的小桌旁坐下。 第3章 (二零四)突袭 一个女人马上过来,殷勤地打招呼,问他们想吃点什么。 这女人穿着传统的和服,梳着一头一丝不苟的传统大盘发,脸上浓妆艳抹的,却也看得出很有一番风韵。李正阳察言观色,心知这就是山田正男所说的那个老板娘了。 “一份秋刀鱼,一份鲣鱼,一份油煎的比目鱼,两份酱汤,两瓶田氏清酒……”山田正男根本就没有征求李正阳的意见,很熟练地就报出了自己喜欢吃的菜式。 前两份鱼和清酒上的很快,只是酱汤和煎比目鱼很久都没有送上来。两个人倒也不在意,一边用小杯酌着清酒,一边闲聊着。 不多时,忽见酒店的门帘被猛地一掀开,一股寒风吹入,三名气势不凡的大汉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穿着挺括的藏青色呢子大衣,戴着圆沿礼帽,神情中透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傲气。 他的这一身装扮相当的新潮。在这小酒馆里,基本上见到的除了穿粗劣的制服就是常见的粗布和服的芸芸食客当中,他非常的惹眼。 这样的服饰似乎只有后世才有。而在这个时代,至少李正阳从来没见过——不论是在青龙帝国还是在樱花帝国。 这几个人一进来,本来人声鼎沸的小酒馆里,登时声音都降低了一个八度,甚至就连各餐桌上蒸腾的热气,似乎都减弱了不少。 一见这三个人的到来,老板娘立刻就从柜台的后面跑了出来。她迈着急切的小碎步上前鞠了个躬,将他们让到了最里面的一张小桌子的边上——李正阳早就注意到,不论生意多好,客人多拥挤,最里那张宽松的小桌子边,都是绝不会给其他的食客去坐的。 山田正男小声地给李正阳介绍道:“那个正对着门坐下的大个头,就是木村太郎。东都有名的木村组的老大,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老板娘的靠山……其实这一带的治安很不好,但是没有人敢到这里来闹事,就是因为他的缘故。” 李正阳皱着眉头问道:“这么一个气势不凡的家伙,为什么会到这样的一个小酒馆里来?” 整个鱼香小酒馆不过二十来平方米的面积,就算是在这条狭窄、肮脏的小巷子里面,也只能算是一间规模中等偏下的小吃店而已——虽然生意还算是不错的。 山田便微微笑着,用压得更低的声音说道:“老板娘其实是有丈夫的。只不过她得丈夫残废了,不能自理。可是这个木村老板一看见老板娘,就喜欢上了她呀……只是老板娘始终没有答应跟他。可是木村老板又实在是非常喜欢她,就只好屈尊常到这里来光顾啦……” “老板娘虽然没有答应他,但是也不敢得罪他呀……不过,我看这也是迟早的事情。老板娘终究会跟了他的。唉,这就是真爱啊!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宁可经常屈尊前去一个小小的酒店赏光,也绝不肯用逼迫的手段……她一定会被感动的……” 李正阳从那人的气势上看,就知道他一定是雄霸一方的大人物——虽然是黑社会。 只是他竟然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吃饭,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他始终觉得,有些樱花人的思维习惯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山田还在用极小的声音唠叨着:“……他也说过,要给她一大笔钱,让她离婚。同时还保证说,一定会对他的丈夫负责到底的。可是那女的一直没松口呀……他倒是也没有去逼她……”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李正阳笑着问道。 “其实这里的人都知道……”山田笑着回答道:“木村来追老板娘,每次都是光明正大的,根本不避讳谁。很多常来这里的食客都看在眼里……” 李正阳暗想:“这特么的哪里像是黑社会的呀……” 这刚进来的三个人刚一坐下没多久,老板娘就亲自迈着小碎步,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酱汤。山田正男见了就有些不满了。他仗着有些酒劲,就用有些生硬的语调对老板娘说道:“喂,这么久了,怎么我们的酱汤都还没有送上来呀?”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那个叫做木村太郎的家伙显然是听见了,双目如电般地扫了过来。 这一眼扫过来,登时就把山田的酒给吓醒了,连忙回过身去,低下了头。 不过,那个木村太郎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过头去对老板娘说道:“他们是先来的,还是把酱汤先给他们送过去吧。” “可这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呀……”老板娘有些不知所措,搓着双手说道:“他们的酱汤也马上就好了……” “还是先给他们送过去吧,我们没关系的。”木村摆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老板娘还是有些犹豫,但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遵照木村的命令,把他们的酱汤端了两碗过来,摆在了李正阳和山田正男的面前。 李正阳顿时对这个木村有了些意外的感觉,这起码证明了木村对这个老板娘爱意和尊重。 木村他们几个,毕竟不是普通客人。这专门预备给他们的酱汤,所用的食材和工艺必定有所不同。尽管木村等人只是来享用晚餐的,并没有以势压人,但是老板娘却也不得不小心伺候。 把自己的酱汤优先让给了先来的客人,这也显出了他对老板娘生意上的照顾——尽管李正阳对所谓的酱汤——这种樱花人比较喜爱的食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他个人觉得口感很是一般。 不管他们木村组在平时都干了些什么,至少在这里,他还是没有摆任何的谱的…… 接下来,小酒馆里面恢复了平静,木村等人的作态显然是不想让大家感觉到受到了搅扰,该吃吃该喝喝。大家也都领会了这个意思,于是就渐渐恢复了刚才吵吵闹闹的热烈状态。 木村等人没有点这里口碑较好的鱼类,而是点了许多的烤肉,一边喝酒,一边低声地谈论着些什么。 李正阳虽然没有过分注意这几个人——因为确实不关他的事——但是却依稀听到的是“他怎么就不怕我不高兴?他就不怕我想要吊打他们帮派的十八个堂口?……”这样的话语。 所有人都在吃吃喝喝,一片祥和的氛围,没有任何的预兆。突然地,门帘猛然被掀动起来,就像被一股狂风吹起来一样。紧接着几条黑影一声不响,就像饿狼一样地冲进了这座小酒馆。 这些人的目标非常的明确,当先冲进来的第一个人,就手持手一把短柄利斧,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木村等三个人坐的小桌子方向。并且在第一时间里,他就挥舞着短斧,狠命地砍向了坐在木村右手边的那个家伙。 从他们突然冲进来,一直到最先头的一人手持利斧,毫不留情地砍向木村身边的那条大汉,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而且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连一句喊叫都没有。 被攻击的那家伙的反应也是极快,一见有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扑向他。他人还没来得及站起,首先就掀起手边的一大盘子肉,盖向冲向他的那人的脸上,并同时迅速向侧后翻滚,百忙之中,他还抄起了刚才还坐在屁股下面的小椅子,当成兵器来使用。 整个过程发生的非常的快,那个拿着斧子的人在奔跑中挥出左手,挡开了迎面而来的肉盘子。不过他同时却也被那扑面而来的肉雨给阻挡了一下。这个停顿,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那位袭击者脚下仅仅是稍微一停顿,然后就立刻依然挥舞着短斧,追杀着他的预定攻击目标。 与此同时,紧跟在握短斧身后的第二个袭击者,也如影随形一般地冲了上来,手中高举着一把砍刀,扑向了正坐在木村左手边的那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非常的迅猛而凶险。攻击者显然是早有预谋和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的。他们的目标非常的明确,冲杀的速度极快。在小酒馆里的所有食客们还都在目瞪口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木村等人打作了一团。 木村等三个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在这突发状况且万分危急之刻,他们虽然仓促应战,但是竟然还显得相当的从容和镇定。他们不但没有被对方的突然袭击所打垮,而且在这样的突发事变面前,他们还能迅速地招架,可见这些人都是有着超常的反应速度和心理素质。 李正阳暗想:这些平日里专门游走于法律界限之外的家伙们,其警惕性之高,临危不乱的紧急应对措施,才是所谓的刀口舔血的家伙啊! 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必定是他们极其迅猛而不要命的反击。这素质,简直可以跟在前线多年征战的军队官兵们相媲美了。这帮家伙,只怕睡觉的时候都会睁着一只眼睛吧? 打斗非常的激烈和迅猛,双方都是照死了砍杀。狭窄的小酒馆顿时碎了一地的各种物件。一时间,各种桌椅碎块和杯盘碗筷在四处横飞。 酒馆里面原本满满当当的食客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躲避或乱窜,有些人是四脚着地爬出小酒馆的。 李正阳所坐的位置比较靠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变故,他甚至还在淡定地喝着酒。 在一片混乱之中,他表现得是如此的淡定从容,就好像是湍急的乱流之中,屹立着一小块黝黑不屈的礁石一般。 这倒不是因为他故意在装酷。只是他的心里相当的明白,这冲突双方虽然打得极其激烈残忍,但是这些家伙们的目标都很明确。他们所针对的,只是木村他们几个人而已。 而他李正阳,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之类。所以这场冲突,当然不会波及到他。只是刚才还坐在他身边的山田正男,这时候却早已不知了去向。 冲进小酒馆里来的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两个人在第一时间就冲过去,穷凶极恶地对付木村左手边的那人。而最先冲进来的那个家伙,此时对付的目标是木村右手边的那人。双方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狠命地乱砸乱砍,而后面进来的这第四个人,此时正恶狠狠地直扑木村太郎。 木村并没有参加两个手下的战斗,而是镇定地站立在那里。因为他知道,这些和他的手下纠缠在一起的都是前锋小喽啰,而他,却在等着真正要对付他的人。 此时见到第四个家伙冲进来,他不慌不忙,就在那人快要冲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才突然略一弯腰,猛地抡起了桌子上的烤肉盘子,狠狠地砸向来袭者的面部。 紧急关头下,高速前冲的那名袭击者奋力挥臂,遮挡住了自己的脸部。但是无奈,烤肉盘子上面有烤的一盘子滋滋作响、油光泛亮的烤肉,盘子下面还有着烧得通红的碳火。这一家伙狠狠地盖下去,确实非同小可。 那名袭击者被这一下子狠狠砸中,立刻惨叫了一声,丢了手中的刀子,倒地打滚。 但是就在这个时刻,最后进来的一名袭击者面露阴狠的微笑,缓缓地举起了他的右臂。 他的动作不像前面那几个同伴那样的迅猛,但是他的威胁却更加的令人畏惧——因为他的手中握着的,是一柄枪管很长的火枪。 木村当时就愣住了——他见过无数血腥的场面,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他都不在乎。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是大大的不同了。因为距他几米开外的那名表情阴冷的杀手,正抬起手臂,用一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他的胸膛。 这个时候,手枪在这个世界还很不普及,极少有人见过,更不要说拥有一把。 但是现在这个袭击者就带了一把。而被袭击的木村太郎虽然财大气粗,实力雄厚,可是他却并没有一把这样子的手持火枪。 他没办法拥有一把,但并不表示他没见过这玩意儿。 在江小龙等这一批的穿越者们的强有力推动下,樱花帝国造枪的起步显然要比青龙帝国晚。 樱花帝国一开始并没有这方面的专家。他们是在战争中,参考了铁血神兽帝国的步兵火枪结构之后,这才开始研制自己的枪械的。 李正阳一看到这把枪就猜得到,在造枪的这一方面,他们樱花帝国显然是缺乏相应的专业人才的,所以没办法,只好先以仿造为主。他们最开始仿造的便是铁血神兽帝国的步枪。 虽然在战争中他们是同盟国,但是铁血神兽帝国在枪炮的制造技术上,还是采取保守的封锁策略。尽管他们在战争中应用的枪械技术还相当的原始。 樱花帝国的人只能从战场上捡拾破损丢弃的枪械,带回去进行研究。 战后,各个国家都对枪械制造技术进行了改进。樱花帝国的专家们在仿造的同时,也同样进行了技术革新。但是那只是步枪,至于手枪怎么造,他们还是没谱。 所以第一批制造出来的手持火枪,实际上就是在步枪的基础上进行改进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手枪显得长大和笨重。比起青龙帝国的手枪来说,他们所制造的第一批手枪,显然落后了不少。 在哪个国家都一样,枪械的管理从一开始就非常的严格。木村太郎很想搞到一把,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而这帮家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就有了手枪了呢? 这件事,让事后的李正阳和木村太郎都百思而不得其解。 但是现在还不是讨论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就在当时,一名袭击者枪指木村而无人能救他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靠墙坐着,淡定地喝着酒、吃着生鱼片的李正阳,突然间闪电般暴起,一下就抄起了桌子上的酒瓶子。 那酒瓶是陶瓷材质的,有着细长的脖颈和粗大的肚子,样式十分的古朴和厚重。 李正阳一个箭步冲到那人的背后,抡起酒瓶子,一下子就狠命地砸在了那人的后脑勺上。这一下子砸的是如此突如其来,又是如此的猛烈,厚重结实的陶瓷瓶子瞬间粉碎。 在几乎是同一时间里,那把手枪打响了,巨大的轰鸣声在这个狭小的酒馆里震耳欲聋。子弹在木村的耳边飞过,在他脑后的木板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弹洞。 但是那名持枪者甚至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因为李正阳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也太猛了。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 在倒地的整个过程中,他的双手甚至没有做出什么保护动作,整个脸部就直接砸在了地板上。这说明他在倒地之前,早就完全失去了任何的意识。 所有打斗中的人们被这一声枪响所震惊,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这边。 木村显然也呆住了,震惊地看着这个对他来说仅仅是个路人甲的角色。 看见大家都愣住了望着他,李正阳丢下手中残破的酒瓶脖颈,淡定地看了木村一眼,用生硬的樱花语说道:“你们吵死了……” 就在他刚一开口说话的时候,木村的手下首先反应过来,凶猛地反击那些还呆在原地的袭击者。他们用椅子狠砸对手,并端起汤锅朝那些人倾倒。 木村仅仅扫了一眼全场,就知道他的手下已经控制住了局势,于是缓缓地走过来,叫住已经拔腿往外走的李正阳,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李正阳其实并不想跟这个黑社会的老大有什么瓜葛。他几乎没有停步,也没有回答。直到他走到屋外的时候,木村才追上了他,并用一只厚重有力的大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他于是回身说道:“我叫李正阳,只是个过路人,没有职业。” 木村一双锐利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扫了扫,气势沉稳地说道:“你不是樱花人……” “我是来自青龙国的人……” 这时候,木村的两个手下骂骂咧咧地走出小酒馆,来到了木村的身边。酒馆里面静悄悄的,想必那几个袭击者早就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这两个木村的手下都受了伤,其中一个人一瘸一拐的,右肩的衣服被砍破,血直往下流。另一个的脸上也有一道斜斜的刀伤,几乎深可见骨。 他们面目狰狞,形容恐怖,但也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中一个人手中举着斧子,另一个则手握砍刀,满脸敌意地瞪视着李正阳。 木村停顿了一下,又扫视了李正阳几眼。最终他确定,这小子的气质并不像是混街头帮派的人物,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企图。他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带血的名片,递给他,然后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说道:“非常感谢阁下刚才的出手相助。” “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改天在向你表达谢意。” 他带着两个手下返回小酒馆,临近门前又转头对李正阳吼道:“有什么麻烦需要找人帮忙的,请一定记得来找我,不必客气!” 说完这话,他又向李正阳鞠了一躬,这才转身走进了小酒馆的门里。 李正阳没有什么继续看热闹的想法,淡定地往回走。 冷风四起的小巷中,山田正男不知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窜上来,跟在他的身后嘟囔道:“刚才真是吓人,你怎么不跑?” 见李正阳没有回答他,他又问道:“刚才你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个木村一直在向你鞠躬?” 李正阳耸了耸肩回答道:“他只是对我好奇,问我是哪里人。” “不是吧?”山田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又说道:“那可是东都势力最大的帮派的老大啊!”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平淡而寂寞。生活回归了老样子,不仅木村和他的手下们没有来找过李正阳,就连铃木秀奈也不见了踪影。 第3章 (二零五)漂亮的女孩 有一天,李正阳上街去买报纸,结果发生了一次非常奇特的遭遇——他遇到了一群流浪的黑人演出团——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家庭音乐巡游演唱团。 他们坐着马车四处奔走就像吉普赛人那样。其中好几个还是孩子。在强劲的鼓乐声中,他们跳着非常有节奏感的黑人舞蹈,唱着英格力士语的歌曲。 李正阳觉得其中一个孩子很有些眼熟,便走上前去,问那个岁数还很小的黑人男孩叫什么名字。结果他说他叫迈克尔·杰克逊。 这个回答让李正阳觉得很震惊。他想:“这家伙也是穿越来的?” 可是在他李正阳穿越之前,迈克尔·杰克逊不是已经去世了许多年了么? 他又问了这个男孩几个关于杰克逊的家世、以及如何来到这个世上的问题,结果那个小屁孩儿完全一无所知。 难道,是他对自己的前世以及出生的情况都已经完全丧失了所有的记忆? “好吧……”李正阳说道:“或许,你将来会成为一代名震世界的大师级人物,一个被无数人疯狂追逐的音乐界的传奇的……” 黑人小男孩耸耸肩回答道:“别胡说八道了,我们现在连混口饭吃都很难。” 初春的东都,依然大雪纷飞。这天,久不露面的铃木秀奈派人叫李正阳到他的办公室里来。 一见到他的面,铃木先生就喜气洋洋地说道:“你的国籍手续已经办下来了。现在,你已经正式成为了我们樱花帝国的一员。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走吧,我要带你再去见一次千山正雄那个老顽固。” 依然是在森严肃穆的大和棋院。面对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茶水,铃木秀奈再次向千山正雄提出,要他们特批一个职业二段给李正阳。 “距离大手合定段赛,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千山正雄慢悠悠地说道。 “我不想等那么久了。”铃木秀奈欠身说道:“我还要出一次远门,去青龙帝国处理一些事情。在此之前,我希望能把这件事了了。拜托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千山正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那么,最起码,至少也要有个小考一样的什么仪式吧?” “考试?”铃木秀奈皱着眉头,有些警惕地问道:“什么样的考试?” “不过走形式而已,你紧张什么?” 千山正雄说道:“就考两盘棋吧,你看怎么样?” “可以啊,跟谁下?” “如果你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希望他三日之后,跟辻村贺一下一盘棋。如果他能赢下辻村,过了这一关,那么第二场考试,将由我来亲自下场,试一试他。” “纳尼?”铃木秀奈当时就跳了起来。一向沉稳的他,听了千山正雄的话以后,登时已经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了。 两个人都提高了音量,大吵大闹了一番,语速很快,甚至还拍了桌子。李正阳樱花语水平有限,只能干瞪着眼睛,插不上话。 整个吵架的过程爆发的很快,结束得也很快。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就都冷静了下来。 只听到最后千山正雄很诚恳地说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尽管我并不是很乐意。这么大的事情,照理说是完全不可能同意的。我必须要照顾到大和棋院,以及樱花围棋界的所有人的情绪。你知道,这是很难做得到的。但是在你的坚持下,我也作了让步。” “请原谅,为了封住所有人的嘴,这个破例的事情必须要按照严格的标准来。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请您回去以后好好的考虑一下吧,看是不是能够接受这个条件。” 在回去的路上,铃木秀奈向李正阳解释道:“辻村贺一,是大和棋院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他目前虽然还只是个职业六段,但他已经被外界称为,是大和棋院第三代弟子中的首席大弟子。” “在去年的本因坊大赛中,这个家伙脱颖而出,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半决赛。那次半决赛采用的三番战形式。他的对手是藤野籁夫九段。两个人在上个月完成了三番战的第一盘。辻村贺一以三目半的优势取胜。这个家伙,实力雄厚,不可小看啊!” “你的第二盘棋的对手就更不用说了。铃木秀奈这个老东西要亲自下场……” “他这是在给我们出难题。话说的好听,说是已经让步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实际上是在设置巨大的障碍!这两盘棋的难度非常大,简直就像是天堑一样的难以逾越……他这是明里在做一些让步,实际上等于是根本就什么也没答应。” “唉——”他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准备几个月以后的大手合比赛吧。我相信,以你的实力,通过这种段位赛来争取到一个职业的段位,应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李正阳想了想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纳尼?”铃木秀奈再次感到震惊。 李正阳说道:“男子汉说出去的话,就像是开弓放出去的箭,没有回头的道理。既然我们已经提出了要求,对方也答应了,考试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这个时候还选择退让的话,那以后就会更被人瞧不起了。铃木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本来。您在樱花围棋界说的话,还是有着相当的分量的。但是如果这时候我们畏难不前,选择了退避三舍,那对您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铃木秀奈想了想,觉得李正阳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问题是,现在不退让又能怎么样呢?面对难关是必须要勇往直前的,这道理谁都懂。但是问题是,那必须是要有实力做支撑的。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往前冲,到后来碰个头破血流的,那岂不是更糟糕? 他最后摇了摇头说道:“输了,那可就更没面子了……到时候,人人都会取笑我们两个不过是吹牛大王,不自量力。人家可不管你的实力如何,他们只看胜负!哪怕你半目惜败,输了就是输了,毫无尊严可言。” 半目,换算起来就是四分之一个子。这是围棋规则上最小的胜负差距,也是让棋手感到最为憋屈和无奈的天堑鸿沟。 得此半目者,足以趾高气扬,牛皮吹破天去。因为他毕竟是赢了。而失此半目者却只能望洋兴叹、哀怨天欲亡我,非战之罪也。 失败就是失败,哪怕只是输了半目——仅仅四分之一子而已,那也是输了。不论你当初曾经多么的辉煌,也不管你在这一盘棋中多么的呕心沥血,下出多么精彩的手筋,布下多么精妙的陷阱,构建了多么宏伟的阵营,最后的荣光还是属于胜利者的。 就好像当年的项羽,曾经面对无比强大的秦军主力而七战七捷;曾经多次逼得刘邦在逃跑的途中,将自己的老爸和妻子全都踹下马车去;曾经率领着八千子弟兵千里奔袭彭城,硬生生地吓退了联军的一百万大军。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用。因为最后的胜利者是刘邦,而不是他! 铃木秀奈说得如此沉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甚至都不问李正阳有多少的把握。因为他深知,面对像是高山一样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那两位对手,其实力是有多么的强大。现在还问这种话的人,不是幼稚就是脑子智商不在线。 铃木秀奈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决定做些什么,对樱花围棋界的投资事项一如既往,尽管他曾经用这件事来暗示威胁大和棋院,那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这毕竟是一桩小事,而且他也明白。他所提出的要求确实是有些破格,有些过分。千山正雄的有限让步也的确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作为一个成熟的企业家、一个睿智的商界杰出人士,他不会意气用事,做一些看起来特别孩子气的事情。 但是没有想到的事情是,这件事情居然惊动了媒体。一个青龙帝国来的小孩子,刚刚加入了樱花国的国籍,等不及一年两次的大手合比赛,居然就要求大和棋院授予他职业棋手的称号。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新闻事件。 这件事立刻引起了樱花各大报刊的注意。到了第一场比赛的那一天,《樱花时报》、《东都每日新闻》、《围棋最新动态》以及《大和早报》等报社、杂志社的记者们就大举出动,都赶到了大和棋院去。 当李正阳在铃木秀奈的亲自陪伴下,赶到大和棋院的时候,看见记者们正在围着一个年轻人做采访。亲自陪同李正阳前来的铃木秀奈悄悄地告诉李正阳:“那就是你的对手,辻村贺一。” 辻村贺一瘦高的个子,穿着正装,神采飞扬地正跟记者们开着玩笑,似乎并没有任何将要比赛的样子,显得十分的轻松。 铃木秀奈也努力显出非常轻松自如的样子来,只是私下里对李正阳低语道:“无论如何,待会儿请拿出全部的本事来,不要输得太难看就好。拜托了!” 千山浩亮也来了,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远远地注视着李正阳,并没有要走过来搭话的意思。 在他的身边,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儿,大概要比千山浩亮高出半个头来。 她梳着很随意的双马尾,看起来十分的清纯可爱。 听到别人介绍说李正阳来了,这个女孩儿立刻大大方方地跑了过来,笑着对他问道:“嗨!你就是那个曾经两次打败小亮的棋手吗?” 她的语速很快,声音很好听,叽叽喳喳的像是百灵鸟儿一样清脆而又充满活力。 李正阳按照樱花的礼仪,微微鞠了一躬,回答道:“小亮的棋很厉害,他当时只是不小心而已。请问你是?” 女孩笑着回礼,说道:“我叫千山静香。李君,待会请加油哦!” 又是一个姓千山的? 铃木秀奈嘟囔着说道:“她是千山那个老家伙的孙女,小亮的姐姐。去年大手合比赛刚刚升上了职业段位,现在是女子初段选手。” 李正阳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觉得她笑靥如花,皮肤白皙稚嫩,吹弹可破的样子。只可惜牙齿不是很整齐——似乎当时多数的樱花人的牙齿都不是很整齐。当然,这只是他的印象,并没有什么根据——不过这并没有破坏她的美感,李正阳依然觉得她青春靓丽,十分的漂亮。 记者们看到铃木秀奈和李正阳的到来,也纷纷围了上来,想要采访什么。他们纷纷拿出小本子和刚刚研制出的、并不太好用的铅笔,向他们提出了各种古怪的问题。 比如说,“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打破常规,不进入大手合比赛而直接要求段位的呢?”。 或者是,“面对辻村贺一这样强大的对手,你们是不是还会有信心?”等等之类。 但是铃木秀奈和李正阳都不约而同地微笑不语。铃木秀奈是成功的商业人士,这种场面自然见多不怪。李正阳前世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处乱不惊,十分从容淡定。 上午十点钟,比赛正式开始。 李正阳猜先执黑。他在同一边摆下星小目之后,又在中间的三·9路摆下一子。这种布局被这个时空的后世称之为“青龙流”或者是“正阳流”——即以李正阳的名字而命名。 人们后来发现:这种布局发展的速度飞快,便于抢先占据全局的各处战略要点,更便于首先挑起战斗——在盛行星小目等重视角地的樱花帝国棋界,它的刚一出现便展示出了强大的威力,所以人们便以他或是他的国家的名字来命名这种布局。 不过这并不是李正阳首创。在他的前世中,这种布局曾经非常流行,叫做“中国流”。 它其实也不是中国选手首创。真正首创这种布局的,是一个来自于霓虹国的棋手。只不过由于他没有什么名气,因此基本被人给淡忘。而且在此之后,中国的棋手很普遍地喜欢采用这种布局,因此才被外界称之为“中国流”。 而在这个时空里,穿越来的懂围棋的人很少。而且在他们穿越之前,这种“中国流”的布局下法也已经没那么流行了。所以,这种威力巨大的布局,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在这个时空里用出,也就因此让很多人感到新奇。 辻村贺一潇洒自在地拿了一把大折扇,没事就轻松地给自己扇两下,尽管这个时候还是隆冬的季节,屋子里还生着碳火,供大家取暖。 他用的是三连星布局,两个人都在布局阶段就开始构筑大模样。激烈的战斗随后就爆发了,两个人都想破坏对方的阵营,推行自己的宏大布局构想。所以战火几乎烧遍了棋盘上的每一处。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盘面上各处的激烈战斗纷纷结束,开始进入细棋阶段。整个行棋的过程中,李正阳的目数始终稳稳地领先辻村贺一六到七目的优势,但是由于黑棋需要贴五目半,所以在扣除之后,李正阳也就领先一到两目棋的优势而已。 这在水平比较业余的人看来,双方的目数是非常接近的。但是在职业棋手看来,这个差距就令人难以忍受了。所以在进入中盘之后没多久,辻村贺一就收起了他那副轻松自得的样子,眉头紧锁,神情冷峻而专注。 等到了现在这个阶段的时候,他已经变得有些烦躁不安了。尽管天气尚寒,屋子里的碳火也不是很热,但是他的脸上居然淌下了汗水。 在观棋室里面观战的樱花棋界的职业棋手们,反复点目。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数,都只能确认,还是李正阳的黑子稍稍领先。 这个时候的盘面已经很小了,可以落子的地方已经不多,就看收官阶段的细腻功夫了。李正阳先手收了一个价值四目的官子,辻村贺一落子如飞,立即抢了一个价值五目半的官子。 这一步,几乎将双方的盘面目数拉平了。 但是当棋谱传至观棋室的时候,牧野骓七段首先大叫了一声:“八嘎!这里可能会糟糕……” 满屋子的人登时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中央的这块大空。但是他们不能理解牧野骓七段的大惊小怪。这块大空当然不能说是完全的固若金汤,周边确实是有一点点可以利用的弱点的。但是这些所谓的弱点……能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这块空里面能给对手闪展腾挪的空间,也实在是太小了吧? 白棋的这个空虽然看似很大,但是在人家的包围圈里面想要出棋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白棋可以毫无顾忌地挥起屠刀,想怎么砍,就怎么砍。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给你可乘之机的。 辻村贺一在这里不仅没有后顾之忧,而且还有周围无数白棋战友的呼应。在这里面作战,简直不要太舒服了。 但是这个官子,还真是李正阳故意留给辻村贺一下的。因为他觉得这个官子是黑棋的先手便宜,如果白棋胆敢抢先收了这个官子,将有可能面临黑棋的一顿胡搅蛮缠。在它的旁边,原本安定的那一大块白棋将可能会露出破绽。 难道辻村贺一真的看不出来,这里可能会出现不安定的因素吗? 不是的。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他在反复计算之后,不认为这个地方会出棋。当然,他承认有可能会有些地方,会要出现有可以让对手利用的一些漏洞。可是这些漏洞最多的利用价值就是开劫吧? 开劫有什么可怕的?反正自己现在的目数不够了,打乱战就打乱战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本来就落后的他,当然不可能花一手棋去补强自己,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决定破釜沉舟赌一把了。 明显是有可以利用的小漏洞,但是到底能不能真的折腾出一点问题来,这个还需要非常慎重的研究。以辻村贺一的棋力,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掉入到陷阱里去,也不会去做没有什么把握的事情。一般的骗招或者说是狡猾的小伎俩,在他的面前是完全没有用的。 所以,当辻村贺一落子之后,李正阳却显得更为谨慎。他瞪着那块棋,足足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反反复复地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变化,全都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遍。 杀总归是要杀的,当他终于捻起一枚黑子拍下去的时候,显得是异常的坚决和果断。辻村贺一也是胸有成竹,立刻落子回应。两个人你来我往,在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的一大块白棋的地块里,李正阳左一刺,右一跳,很野蛮地疯狂折腾着。辻村贺一则寸步不让地强硬抵抗。 很快,观棋的人们就纷纷摇头起来,李正阳冲杀得虽猛,但是这些侵入白棋大空里的棋子,不会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 等到了第二十一手的时候,李正阳在对方的一个虎口扑进去一个子,打吃对方的三个子。 这是一步自杀的棋,在围棋的术语里叫做“倒扑”。 在围棋中的所谓倒扑,就是把棋子主动地送到人家的嘴里去,让人家杀。这种自杀式的下法往往还非常的强硬,一般都是非要逼得对方杀自己的棋子。不杀不行。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你的那种,属于命令式行棋。但是这牺牲的棋子,当然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才会送给对方的。 下到这里,辻村贺一终于犹豫了——杀掉这个子很容易,但是杀了之后呢,对方接下来还有接连两处倒扑子,能够一路滚打包收。 在此之后,李正阳必定会弃掉自己那两粒棋子让对方杀,然后瞄准白棋的另一处薄弱环节,来一个倒脱靴,紧接着就会是一个试图冲断对方包围圈的一个就地开劫。 第3章 (二零六)一个大勺子 到了这个时候,辻村贺一终于看明白了。因为如果照着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他终于惊恐地发现,自己这块大空的外侧的一小条边壁的气……居然不够了。 因为一旦走到了最终开劫的那一步,那就是一个天大的劫。任何劫材的价值都不能与之相比。在围棋爱好者的说法里,这种劫开得是特别的爽,他们往往会得意地宣称道:“一旦开劫,老子万劫不应!” 这个劫打不赢,那么接下来双方再比气的话,白棋居然是杀不死这块侵略进来的黑棋了。 在经过牧野骓七段的挂盘讲解之后,许多人终于也看清了这里面的复杂的变化。在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胡搅蛮缠之后,大家的心也都慢慢地凉了下来。 现场有名八段棋手哀叹道:“这不是正统的打法。这是街头斗殴的打法,简直是无理取闹!可是,他却偏偏居然成功了……” 行棋至此,辻村贺一只能忍受退让,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倒扑进来的棋,却不敢提。那么接下来的结果就是黑棋将获得一个眼位,再接下来的棋就没有什么趣味了。 白棋忍让的最终结果就是大家和平共处,做出了双活。 所谓的双活就是大家都没有足够的眼位,谁也杀不死谁,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共活了。无论是比气对杀打不赢。还是做成双活大家和平共处,这两个结局中的不论哪一个的最终结果,都都是白棋所不能忍受的巨大损失。 看到这里,牧野骓七段冷笑着说道:“这里的变化虽然非常的复杂,但是不能不承认,这个小家伙的计算能力真是超强。一开始我也只是直觉感到这里会出棋,但是虽然知道有一些可以利用的小破绽,可是到底该怎么利用这些漏洞折腾出棋来,刚才我也没有想得很清楚。” “如果是寻常正统的招法,在这里也是不可能折腾出什么古怪的。但是这小子不同,他的棋从一开始看就很野蛮。对于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野蛮人来说,我从直觉里就认为,这样的空隙里面的弱点,是一定会早早就被他死死地盯住的……” 在广阔肥沃的白棋大空里面作出这样的结果来,那么此时对于白棋来说,这损失就是巨大到不可想象的了。即便是神仙降临,此时恐怕也会哀叹自己回天无力了吧? 倒不是说李正阳的棋力确实高出对手,甚至高出在场的樱花职业棋手。而是这种野蛮的乱刺乱杀的行为,十足像是一个被关在屋子里的疯子,正搬起桌椅板凳在到处乱打乱砸。而且最终居然还愣是让他在墙壁上砸出了一个破洞来。 在普遍讲究棋理,讲究堂堂正正,讲究师出有名的樱花棋手们看来,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小混混们的街头斗殴行为,非常之业余。 可是李正阳得前世,恰恰就是一个业余得高段位棋手出身!在他的思维里面,从来就没有什么正统的行棋观念。 业余棋手本身就普遍好战。他们不像是职业棋手,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虽然说所有的人都知道,围棋的终极目的就是圈地。谁的地盘大,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所以高手们常常会告诉你,杀棋只是手段,而绝不是目的。 当然,职业棋手中也有很多好战分子,下出来的棋力量特别大。但是他们不会胡搅蛮缠,不会很执着地非要在一个什么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非给你整出一些幺蛾子不可。也就是说他们好战,但是不乱战。 所以看他们的对局,棋迷有时候往往会觉得有些乏味。很多职业高手的棋局尽管看起来暗藏着无数的凶险,但是整盘下来直到终结,却没有杀死双方的几颗棋子,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但是从观赏性的角度来讲,棋迷观众们却更喜欢看到棋盘上刀光剑影、大砍大杀的局面。最好是一下子就干掉了对方的一条龙,甚至是一条巨龙。这样的棋,观众看得才过瘾! 就好像下象棋的时候,有的人不喜欢直捣黄龙去将死对方的老帅——虽然说这才是赢棋的终极目的。但是他们不喜欢,非得想尽办法用暴力的手段去尽情地折磨对方,最好是砍到对手什么棋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最后得一个光杆司令。 这时候再去看着对方那吃瘪难受的样子,那他的心里就别提有多爽了。 而且李正阳的前世不仅仅只是个业余围棋高手。 他在前世的时候就常常跟韩国的棋手们切磋,更是磨炼出了各种胡砍乱斗的本事——韩国棋手是出了名的不讲理。他们的棋风非常的粗野泼辣,根本不会顾及什么棋理,什么美观,什么堂堂正正。只要稍微有那么一丁丁点的机会,他们就敢于在任何的地方,跟你来个纠缠不清。 看到了这个最终的变化的辻村贺一,再也没有去棋盒里面抓棋子。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站起身来——当时他是如此的失望和沮丧,竟然忘了在对局结束后向对方致意,并且向对方协商一下是否需要复盘——这是起码的礼貌程序。 那一瞬间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了,胡乱地揪扯着自己的领带,头发也被他的双手反复撸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襟敞开,步履沉重而又迟缓地走出了对局室。 看着他落魄的背影,记者们并没有涌上去做采访的想法,他们中甚至有人在小声嘟囔道:“整盘棋都被碾压,最后还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勺子。这盘棋下的,还真是令人失望啊……” 一盘棋大部分时间里落后,那就是被碾压了。尽管落后的差距可能非常得小,也就那么一、两目而已。但是在职业棋手看来,这一、两目的差距,已经能把人压得艰于呼吸了。 从头至尾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这种形势的话,那不是碾压是什么? 看到辻村贺一的黯然离场,涌入对局室的记者们一时无话可说,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只有漂亮的千山静香走进来的时候,才让人们觉得眼前一亮。 她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款款走到正在发呆的李正阳跟前,叽叽喳喳地说道:“这盘棋下得真是漂亮。想不到你还真是这么的厉害,难怪小亮前些天在你这里栽了跟头。” 李正阳感到有些尴尬,因为除了这个小姑娘之外,现场其他的人丝毫都没有高兴或者祝贺他的意思。他们像是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他,有的人的目光里甚至还充满了敌意。 也难怪,你一个外国人,一跑来就把他们被寄予厚望的大和棋院第三代的第一大弟子,给杀得落花流水的,他们怎么会高兴得起来?记者们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样采访他——毕竟,这个时代的媒体还是新生事物,还没出现后世那种非常成熟机智的老油条记者。 面对千山静香,李正阳只好假作谦虚地说道:“侥幸,侥幸……” 说这话的时候,他发现门外远处站立着的千山浩亮。小亮似乎依然面无表情,只是两手紧紧握着发白的拳头,而且两只眼睛里迸射出了汹涌的战意。 李正阳过了考试的第一关,这让铃木秀奈有些喜出望外。不过他也只有装作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走进来,带李正阳出去。毕竟,他们是破坏规矩的人,在这群人当中,他们并不受欢迎。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人们不好去指责他些什么。 考试的第二盘棋,是李正阳对千山正雄的对局。这盘棋将在两天后举行。《东都每日新闻报》的一名记者前去采访千山名人,问道:“听说您非常喜欢在幽玄棋室里下棋。那么接下来的这一盘棋,您会去幽玄棋室去跟李正阳下吗?” 千山正雄晒然一笑,说道:“这只是一盘指导棋而已。不是重大的比赛,谁也没资格进入幽玄棋室去下棋的。那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地方!” 幽玄棋室是大和棋院最为神圣的对局室。一般的人,包括记者和普通棋手们,甚至连进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刚才那个记者之所以问这话,是因为接下来的对局中的一方,是大名鼎鼎的千山正雄名人阁下。 “那么,您是如何看待李正阳选手在上一盘棋时的表现的呢?” 千山正雄淡淡地说道:“一个只知道乱砍乱杀,到处放火、到处钻空子的业余棋手,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这一盘棋,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遵循棋理、循规蹈矩。” 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他摩挲着孙子千山浩亮的头顶,神情凝重地说道:“小亮啊,你该好好地在棋上面多下点功夫了。以前你老是自认为二十岁以下无敌手,现在好了,狼来了。你难道还不应该努力吗?” 千山浩亮非常郑重其事地向他微微鞠了一躬,神情严肃地说道:“放心吧,爷爷。我一定会打败他的!而且,这个时间绝不会太久!” 在那盘比赛之后,千山浩亮不仅认真地将辻村贺一跟李正阳对局的那盘棋复了盘,还将之前他跟李正阳下的那两盘棋进行了完整的棋谱研究。对局当中的每一步棋,他都反复考量,反复琢磨,其专注认真的程度,真的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李正阳的第二盘考试对局,依然是在大和棋院举行。虽然很多记者闻风而动,天不亮就带着记事本跑去了棋院,但是棋院方面对这件事非常的低调。 负责接待的人员反复跟记者们吹风,说这不过是一盘指导棋,双方也不是对等来下的,并不是什么重大的比赛,所以也没有多少可以大肆渲染的内容。 他们甚至只是让记者们待在接待室里面,说整个棋院上下目前都在备战新的一年中的赛季的比赛,尤其是一开春马上就接踵而至的职业棋手升段赛,所以并不方便记者们的到处活动,以免影响到棋手们的集训。 在目前的樱花帝国的围棋界里,职业棋手的升段规则,跟李正阳他们的前世有所不同。五段以下棋手要通过升段赛来晋级,只有达到五段以上——也就是中高段位的棋手,才不需要参加这种比赛。 中高段棋手是要通过正式的比赛来累积积分,在达到一定的积分之后,才会升段。 集训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记者们也没有办法。所以就引起了人们的猜测,是不是自从辻村贺一输给李正阳之后,就连一向眼高于顶、总是标榜自己是天下第一棋院的大和棋院,恐怕也不得不重视起这个来自青龙帝国的小家伙了。 这次对局,不仅记者们只能呆在接待室里等候消息,甚至连第一盘时曾经有过的挂盘讲解,也被取消了。理由依然是,不可大声喧哗,不能影响棋院内部正在进行的集训。 接待人员只是告诉记者们,这是一盘千山正雄授两子的对局。 这让记者们大失所望。因为已经让了两个子,那么这盘棋的输赢就已经不重要了。它并不是一场平等的对局。如果李正阳输了,那棋院还有的可吹的——让两子居然都没赢,这说明他李正阳的棋力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万一啊——也就是人们说不出口的那个万一,千山正雄居然输了——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只是一盘让子棋。千山正雄即使最终输棋,面子也不会丢。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记者们才深切地感受到院方所说的“不重要”、“没什么采访和报道的价值”是多么的正确。 所以没等对局结束,一部分记者就已经走掉了——他们还有其他更重要、更需要采访的活动要参加。剩下的记者虽然枯坐在接待室里面,无聊地等候着结果的公布。 其实看不看对局过程确实也没有太大的遗憾。李正阳握有两个子的巨大优势,对于这场比赛来讲,他是没有什么压力的。想当初在前世的时候,他平手跟世界上的顶级高手多次对局,虽然大体上是胜少败多的,而且现在也还没有回复到当初的巅峰状态。 但是让两子……他相信还没人敢于对他让两子而拍着胸脯说是胜券在握的。 在对局开始之前就已经占据了两个角地,对于围棋初级水平的人而言,这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优势。但是对于高手来说,这个优势相当的可观。 对局开始之后,千山正雄立刻大刀阔斧地强行压榨黑棋,企图抢夺优势,但是李正阳的出招更加的凶狠,竟然把这局棋当成平手局面来下,而没有当成让子棋来保守退让。他反击的力度之大,甚至让千山正雄都感到非常的棘手。 从初盘开始,李正阳就依靠着被让子的优势,牢牢地把控着整体的局势。 眼见在扩张模样和相互攻杀上都不能占到李正阳的丝毫便宜,千山正雄就企图靠深厚的乱战功力来取胜。他全盘出击,拼命地搅乱局势。但是乱战正是李正阳所擅长的。 他不仅分毫不让地进行对杀,而且还成功地将千山正雄打入自己腹地的一块白棋给吃掉。眼见打乱战也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千山正雄只好中盘投子认负。 铃木秀奈也没有时间像上一盘对局一样,进行全程陪同。他是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才匆匆赶到大和棋院去的。 他来的正是时候。前脚刚一走进接待室,院方的接待人员就草草公布了比赛的结果。他只说了两句话:“这盘对局李正阳获胜,大和棋院因此决定:授予李正阳职业一段的段位。” “纳尼……”在场的记者们都很震惊。他们震惊的这第一个原因是,李正阳居然赢了。对手可是高高在上的千山正雄名人啊!虽然说这不是一场平等的对局,但是只要能赢,那就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要知道这个小家伙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的段位,而且还是一个来自青龙帝国的人——所有的人都知道,青龙帝国虽说是围棋的发源地,但是眼下却是人才凋零,根本就没有与樱花帝国抗衡的能力。 而且现在樱花帝国围棋界一直在推动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为所谓的现代职业围棋正名。 所谓的正名就是说,现代围棋的发源地应该是在樱花帝国,而绝不是在青龙帝国。 他们对此振振有辞:现代职业围棋跟青龙帝国的古围棋有着很大的区别。就好像说前世的所谓足球——国人一直说我们古代的蹴鞠就是足球,所以足球的发源地应该是在中国。但是在国际上却没人承认。因为蹴鞠跟现代足球在规则上有着天壤之别,它们之间几乎毫无关联。 他们说“现代职业围棋的规则是由樱花帝国制定的,跟青龙帝国的古代围棋的规则区别很大,所以我们要正名。” 这件事情遭到了青龙帝国和金达莱帝国的不约而同的联合抵制。 青龙帝国当然认为,尽管规则上是有了一些的变化,但是在本质上是没有多大的区别的。 而金达莱帝国围棋界的抵制理由则更有意思。 虽然金达莱帝国的围棋事业此时刚刚起步,总体实力还不能跟樱花帝国相比。但是他们的国人普遍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执念,那就是他们认为,他们曾经统治过青龙帝国。 尽管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们的证据无非就是青龙帝国曾经有些皇室成员是他们的族人,而且他们有一部分的祖先确实是在青龙帝国生活过。 这些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所谓证据,简直就是有些牵强附会,但是这并不能平息他们中的一些专家学者的一贯狂妄自大的野心。 他们的学者们引经据典,振振有辞地声明,我们古代生活在青龙国的金达莱人才是围棋的真正的发明者——而且那本就是我们的领土,只不过现在被青龙帝国霸占去了而已。 而且不光是这个围棋,其他一切青龙帝国古代的所有文明、所有发明,包括文字、诗歌、绘画以及所有的经典论着,全都应该归金达莱人所有——虽然他们现在只不是一个小小的国家,无论是人口还是国土面积都无法跟地域辽阔、人口众多的青龙帝国相比。 当然这都是一些题外话的闲聊。说到此时,李正阳在两场对局中都获得了胜利,按原先的约定,大和棋院应当授予李正阳职业二段的资格。但是最终他们却宣布,只授予了职业初段。 这不仅让在场的记者们愕然,铃木秀奈更是冲破接待人员的阻拦,直接进去找到了千山正雄,要求他给个说法。 千山正雄耐心地解释道:“这也是我们大和棋院研究之后作出的决定。毕竟,他现在还没有经过大手合比赛,就跨入了职业的门槛,成为了一名职业棋手。这已经是极大的破例了。” “可是你们先前答应的,是如果他通过了两关之后,直接给予职业二段的资格……” “秀奈君,不必激动嘛。直接授予二段,我们的压力也太大。如果以后又有谁直接要求个二段、三段的怎么办?其他的棋手还能服吗?这个决定,棋院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讨论的。” “而且稍后,棋院还会向媒体和社会各界宣布:此次李君的直接升段行为,在樱花围棋史上将只此一例。从今往后,棋院将不再给任何的人破例了。这也是为了堵住所有人的嘴嘛。不然将来,人人都说自己可以不经过任何的段位赛,就直接进入职业圈,那我们也没办法管理了。” “如果大家都那样的话,那还要大手合比赛和职业升段赛干嘛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秀奈君,你也要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啊……” “再者说了,李君这个孩子,只要进了职业圈,以他的棋力,你怕他还打不上二段吗?经过段位赛的考验来升上去,不是更能说服所有的人吗?” 第3章 (二零七)小野次郎寿司店 一番话说得铃木秀奈也无话可说。好在,李正阳的战绩已经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这么难的两盘棋都被他给轻松拿下,这棋力也确实能让人放心。 只要把他送进了职业圈里,铃木秀奈觉得自己的使命就已经算是完成了。这孩子将来必定能在围棋界大放异彩的,不再需要他操什么心了。 想到这里,他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他只需要带他进入职业圈这个门槛就行了。 李正阳知道他尽了力,也对他的热心帮助心存感激。只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机会对铃木秀奈说些什么。 就在铃木秀奈起身出来之后,还在门口跟千山正雄两个人相互握手,鞠躬致意的时候,记者们就乱纷纷地围了上去。 作为这两盘棋的主角之一的李正阳,几乎被挤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千山正雄并没有跟记者们说些什么的兴趣,一闪身就从门口退后,在其他的棋院职员的掩护下消失了身影。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正眼看一下李正阳。 这说明他同意授予李正阳职业棋手资格的这个决定,完全是冲着铃木秀奈的面子做出的。至于李正阳,他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去关注哪怕是一眼。 铃木秀奈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拉着李正阳快步离开。 在棋院外面的街道上,当他们正要坐上回去的马车的时候,忽然一个脆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响起:“祝贺你啊,李君!你真是了不起!” 李正阳转身去看,正是等候在这里的千山静香。 他只好收回正准备迈入马车车厢的一条腿,按照当地的正式礼仪,面向这个漂亮的女孩微微鞠了一躬,回应道:“谢谢!” 千山静香噗嗤一笑,说道:“怎么这么严肃正式啊?” 说完了她就又问道:“介意一起走走吗?” 这个要求有些突兀,铃木秀奈和李正阳疑惑地互视了一眼。 “放心吧,铃木叔叔。我会把他完完整整地送回去的。” “好啊,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铃木秀奈对千山静香说完这句话,就调侃地对李正阳眨了眨眼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轻松一下吧。” 他说完就“嘣咚”一下,蹿进了马车,丢下不知所措的李正阳,绝尘而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个遭遇,李正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在千山静香的带领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去。 “你怎么这么厉害?学围棋多长时间了?”女孩儿的语速很快,声音很好听。 “呃,大概有二十多年的学棋历史了吧……”李正阳说的是实话。他前世就是从六岁开始学习围棋的,直到他穿越之前,二十多年应该是绝对有的,只是后来有段时间由于实在是太忙,分-身乏术,基本上算是搁下了。 但是千山静香当然是不信的,笑道:“你现在也不到二十岁呀,真是会说笑话。可就是一点都不好笑……” “我就进步很慢……”她说道:“自从勉强地打进了职业初段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长进。我弟弟小亮都能让我三个子。” “他这么厉害啊?” “那你不是更厉害?前些天居然赢了小亮他三万円。把我爷爷给气的,当时我都看到他的头顶开始冒青烟了,哈哈哈……” “哪里哪里,我都是乱下的……”讲这话的时候,李正阳都觉得自己虚伪的要命。 “你厉害呀!”千山静香由衷地说道:“你知道吗?所有知道你要过这两大难关的人,都觉得这考试题目太难。根本就没人相信你能过得了关。” “辻村贺一如今风头极盛,没人敢小看。再加上我爷爷,那可是响当当的连续三届名人。你一个没有段位的小孩子,想要过这两关,简直比登天还难。就算是有个四、五段的职业棋手,我估计也没什么人敢接这个考试题目的。” “别的不说,单单是第一关,平手对阵辻村贺一,我估计就没几个敢说是必胜的。他虽然目前的段位不高,那只是因为他的比赛积分还不够。但是从实力上来讲,他已经具备冲击一个大赛的冠军的可能了。” “唔,原来他这么厉害……”李正阳这句话倒也不算是很虚伪,因为除了铃木秀奈向他做过一点简单的介绍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跟他说起关于这个辻村贺一的更多的情况了。 千山静香边走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会,这才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道:“你是真的不了解,还是净在这里敷衍我?” 李正阳无话可说。在谈到技术方面的问题、战事方面的问题或者是其他的各种各样的难题的时候,他都能洋洋洒洒,语速极快,辩才无碍而且极具自信。但是一到了面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的时候,他有时候就会不知所措了。 倒是千山静香并没有纠缠不休。她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咱们现在去哪里呢?” 李正阳简直莫名其妙,心想不是你劫了道了吗?你把我从铃木秀奈先生的马车上叫下来,现在怎么反问我去哪里呢?搞得好像是我约你出来似的。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他只好想了想说道:“我们去看电影吧?” “电影是什么东西?”千山静香莫名其妙。 “好吧……那我们去吃东西。这里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这个可以有!”女孩子一听说要去吃好吃的,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而且现在也确实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这附近有一家店子,寿司非常出名,刺身也做得很讲究,就连酱汤也很地道,只是有点小贵哦……”女孩子有些促狭地笑着,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夕阳红扑扑地照在了她的脸上,显得分外的好看。 “没关系,我不是还赢了你弟的三万円吗?”话一出口,李正阳也觉得自己这玩笑很不合适。但是千山静香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佯嗔地伸手打了他一下,说道:“说的什么鬼话,你这人简直坏死了……” 这家店铺名字叫做“小野次郎寿司店”,据说在东都还十分的出名。它位于距离大和棋院不远的日野大道上。店铺宽敞明亮,装修豪华,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由于已经到了饭点儿,来客甚多,气氛喧闹而轻松。 两个人下了雇来的马车,进去找了一处较为清净的靠窗的小桌子边坐下。 李正阳对樱花式料理不是很在行,再加上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这家店铺的什么东西好吃。 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看不懂樱花文字。虽然说他现在已经能和人进行一定的日常语言上的交流,但是在文字的认知上,他连个小学生都不如,所以只好让千山静香随便点了。 这个女孩子显然对这家店铺还是比较熟悉,基本上不看菜谱,她就已经报出了一连串的菜名。她所说的大部分东西,李正阳简直不知所云。 菜上的比较慢,据说是因为纯手工、精良制作的缘故,等了半天才上来了一道手卷寿司。它的外形像后世的冰激凌一样,用海苔片包卷成圆锥状,上粗下细,里面包的是米饭,旁边插着生菜。米饭的最上面铺着火腿片和生的三文鱼片,最后还铺了一层鲟鱼的鱼子。 李正阳看了直咂舌。三文鱼和鲟鱼子都很名贵。第一道菜就这样了,那丫头片子刚才还叽叽呱呱地说了好多道菜,看这架势,他很怀疑自己手中的三万円是不是够付这餐饭的。 千山静香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道:“放心吧,我知道你初来乍到的很不容易,这顿饭我请你。” “说什么话?怎么能让女孩子请客?”李正阳心里没底气,嘴上却还在硬。 “你好不容易通过了最为严苛的考试,成为了一名职业棋手。我作为你的朋友为你庆祝一下,难道不应该吗?”千山静香说得理直气壮:“你喝什么酒?” “朋友?”李正阳心想,这才刚认识,他们就已经成为了朋友了?但是看那姑娘的样子,似乎就真像是多年相识的老朋友一样的轻松随意。 她想了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掏出了一大沓的钱,从桌子底下递给李正阳,说道:“拿着,等下你付账……” “我不能要你的钱……”李正阳知道她在顾及自己的面子。但是带女孩子出来吃饭还要人家女孩子付账,一般男人多多少少都会觉得有些没面子的。 千山静香命令道:“拿着,不然你那三万円还真不够付账的。” 话没说完,她已经不容置疑地将钱拍在了李正阳的腿上。李正阳抬起头去看她,只见她埋下了头,但仍可从前额上垂下来的丝丝秀发间,看得到那红润的脸上有些促狭的笑意,这时候的她,显得非常的漂亮动人。 就在李正阳还在犹豫着怎么应对这个场面的时候,几名壮汉摇着膀子横着晃进了店子里来。 他们个个都带着粗大的金链子,衣服敞开,露出健壮的肌肉和皮肤上纹着的青色图案,正粗声大气、含混不清地叫喊着,让服务员马上过来一下,立刻给他们安排一张桌子。 忽然间,他们其中的一个人看见了千山静香,立刻毫不顾忌地走过来,弯下了腰。他呲着一口黄牙,把一张猥亵、丑陋并且目露凶光的大脸直接凑到了千山静香的面前,笑着嚷道:“哟,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呐?” 那家伙的几个同伴立刻就围拢了过来。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去理会李正阳,就像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千山静香当时就被吓得花容失色,随后又强自镇定地说道:“你们干什么?” 李正阳一见这伙人来意不善,立刻就伸手过去拉住千山静香的手,准备带着她离开。可是他的手刚一伸出去,立刻就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巨大的爪子粗野地挡开了。 挡他的那个家伙还伸出一根手指,几乎戳在李正阳的脸上,低沉地咆哮道:“小混蛋,赶紧滚一边去!我们可不想把你揍到连你的爸妈都认不出你来……” 对于这种极端蛮不讲理的家伙,李正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对方还有好几个人呢。 就在这个家伙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李正阳突然一下伸出左手,闪电般地抓住了那根伸过来指着他的手指,随即十分凶狠地把它向反关节方向上猛力地扳过去。 那人大叫一声“啊哟……”痛得几乎要向李正阳跪下了,俗话说“十指连心”。一旦手指被用力反扳,不管那人有多强壮,也是根本就反抗不得的。 “喂!你干什么?”那个一下就被制服的人的同伴们,立刻就从左右两边向李正阳围了过来——这一下属于冲突暴起,周围的人还大张着嘴巴,反应不过来呢。 李正阳一声不吭,左手加大力度,迫使面前的那名壮汉彻底地跪在了自己的脚下,同时右手抄起面前桌子上的一只高腰花瓶,毫不犹豫地砸向左边那人的头顶。 那花瓶纤高瘦长,下腹粗大,乃是陶瓷所制。 毫无意外,只听“哐啷”一声巨响,花瓶丰满的下部在那家伙的头顶被砸得粉碎。里面装的水飞洒得到处都是。由于李正阳用力很猛,陶瓷花瓶连带着里面装的水又很沉重,只这一下,那家伙就像是觉得头顶就像是轰然炸响一般,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在砸完花瓶的下一个瞬间,李正阳回转身来,用极快的速度将残留在手的花瓶细长脖颈,对准了身体右侧来袭的那家伙。 当时那家伙正伸手过来准备抓李正阳的衣领,没想到对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只一瞬间,就把残破的瓶子口便对准了他的咽喉。 那残破的瓶子口有着如不规则的锯齿一般的断面,锋利肃然。只这轻轻地一戳,那家伙的柔嫩的咽喉立刻就流出了鲜血。他惊恐万状,连忙闪电般后退,但是李正阳早就断定这家伙只有后退这一条路,如影随形一般地跨前一步,依旧抵住了那家伙的咽喉。 在此期间,他的左手依然牢牢地控制着面前那条大汉的手指。即使向前追击那名被他抵住咽喉的家伙,他依然毫不放松地抓紧那根手指,哪怕在移动中稍稍松懈了一下,但是在拖动这个家伙之后,他还是狠狠地扳着那根手指,几乎要将这手指扭断。 对于那个被他用瓶子口抵住的咽喉的家伙,他也没有放松,紧跟着对方的脚步向前一滑,依然无比霸道地威胁着对方的咽喉。 此时,他只需要稍微再一用力,就能将这人的咽喉捅破出许多个断面来——被这种锯齿般的断口刺破咽喉的后果,那是相当的恐怖的。李正阳只需往前一刺,哪怕再高明的医生就在现场,也根本救不了这家伙的性命。 而这个家伙仅仅只狼狈地退后了一步就停下来了——原因是在这个狭小的店铺里,他的背后就是另外的一张餐桌。这张宽大的桌子彻底挡住了他的退路。 危急之中他只能仰身往后倒向桌面,但是那只要命的花瓶子口却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毫不留情地向前,继续抵在他的咽喉之上。那人眼见挣扎无望,只好举起双手,表示服软。 从李正阳起身到现在,这几下子交手快如闪电。说起来要说半天,但是在当时,整个过程仅仅进行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 进到店铺里来的这几个流氓,就在这一秒多种的时间里,一个倒下,人事不知;另外一个被残破的花瓶子口死死地抵在了他身后的桌面上;还有一个手指被李正阳所牢牢地控制住,跪在他的面前,也是动弹不得。 直到此时,整个店铺里才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叫喊声。正在用餐的人们惊叫着四散奔逃,还有一小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焦急地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进来的这伙流氓一共四个人,而此时唯一没有挨揍的那第四个家伙,此时正茫然地看着场间所发生的闪电般巨变,完全不知所措。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要拔腰间藏着的刀子,但是李正阳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瞪过去,目光如电,那家伙瞬间觉得背后一凉。 这帮家伙都是混黑道的,平时横行霸道,蛮横惯了。一般老百姓见了他们只有胆战心惊绕着走的份儿。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居然踢在了铁板上了,碰到了这么一个硬茬。 这人一声不吭,在冲突爆发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威胁。但是一旦惹上了他,没有任何的预兆,也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涉,这家伙突然间就闪电般暴起。但是,正所谓“静如止水、动若惊雷”。这小家伙一上来就是连续恐怖的重手,打得他们完全措手不及。 从出手到现在,他的动作是如此的麻利、凶狠和迅捷,兔起鹘落之间,一个倒下,两个被制,剩下的那一个浑身战栗。 看着眼前被控制住的两个同伴,这第四个家伙不由得心虚了。他想起了腰间的刀子,但是犹豫了一下,半天都没有勇气去拔出腰间的那把砍刀来。平日里这帮家伙在市井间都是横着走路的,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今天却突然在瞬间就被稀里哗啦地给收拾了。 眼见那家伙不敢拔刀,李正阳突然松开抵住咽喉的那只花瓶,一个漂亮的回旋转身,一记膝盖猛轰在跪在他面前的那人的头顶太阳穴。只咣地一下子,那家伙一声不吭,就像是一段木头一样,往另一侧轰然倒下,然后就在地上像虫子一样缓慢地扭动抽搐着,基本人事不知了。 松开花瓶子口就是为了这一记膝盖轰击。在击倒这人之后,李正阳再次闪电般回身,又把花瓶子口对准了刚才那家伙的咽喉。他这一松,一顶,再一回身前刺,动作是如此之快。刚被顶住咽喉的那家伙才发觉咽喉一松,正准备喘口气起身,却又被再次顶倒在了桌面上。 他不是不想抓住对方的手腕反击,但是李正阳显示出来的气力和气势都是非常的凶猛。盘算半天,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好再次高举起双手,无奈地表示放弃抵抗。 李正阳这时才回过头去,看向那第四个人。他惊讶地发现,那个家伙还是把刀子拿了出来。 尽管从刚才的打斗中,这家伙已经深知,自己决不是眼前这个小家伙的对手,但是蛮横的不服软精神已经深深地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在这种时刻,即使打不过,至少不能表现得软弱。 只是他的手却在颤抖着,虽然雪亮的砍刀就在手中,但是他却并没有上前一步,做出攻击动作。因为他知道,对方只要一动,必定是雷霆万钧之势,而自己是万万不能招架的。 况且,自己的一个同伴还被用利器顶着咽喉呢。 李正阳看见他微微发抖的双腿和双手以及满头的大汗,满不在乎地用轻松的语调问向对方:“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用刀指着李正阳,刀头一点一点,充分暴露了他内心的虚弱感,用含混不清的语调说道:“敢得罪我们三川组的人,你死定了……”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转身就跑。李正阳知道他必定是想去找自己的同伴,然后回来进行报复的。所以他忽然奋力一挥手,那只残破的花瓶子脖颈就在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击中了这家伙的后脑。 那人于是应声向前一扑,倒地不动了,手中的砍刀飞出去了几米远。 就在他转身挥动瓶子投掷的那一瞬间,脱离控制的那个躺在餐桌上的家伙遽然起身,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立刻反击。 第3章 (二零八)你的杀气太重 但是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李正阳在袭击别人的时候并没有忘记他。在投掷完手中残破的花瓶子脖颈之后的下一个瞬间,他回手就是一拳,砸向这家伙的脑袋。 这人刚一仰身想起来,凶猛的拳头就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鼻子砸了过来。在昏迷之前,他嘴上还在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你这混蛋……”,但是心里却同时在想着,这家伙手中的东西到底扔出去了没有?为什么回身的动作会这么的快? 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四个流氓,那些逃在门外、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人群,都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地看着李正阳。这可是四条彪形大汉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连招呼都没打过就突然出手,在看热闹的人中,个别有格斗经验的人甚至在想:“这家伙应该还是保留了一点实力的。不然的话以他的身手,这几个家伙现在应该已经是没命了。” 但是他们都还活着,只是都昏迷了而已。 这四个家伙事后也是相当的郁闷。从来就没见过这种连招呼都不打,半点语言交流和推搡都没有,毫不含糊地就起身把他们都给打趴下了的凶猛家伙——这是个什么人呀? 他们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会知道,这就是后世专业特工和旧时代街头混混的区别! 李正阳伸手想去拉坐在一边地上的千山静香,发现她早已脸色惨白,浑身像是筛糠一样地抖个不停。 “走吧!”他温言说道:“咱们离开这里……” 他搀扶着千山静香,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像是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恐惧,心里却半点都没有旖旎的感觉。因为他知道,那个被瓶子砸中后脑的家伙应该会很快就醒过来的。 这家伙醒来的第一件事,一定会是马上去寻找自己的同伴,然后开始满大街地寻找自己。 这个国度他很陌生,又是一个身份中隐藏着巨大秘密的人物,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杀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以免引来官方的认真调查。 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立刻远离这里,消失在人海之中。这一点,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他相信能够轻松地做到。但是现在怀里还有一个几乎要被吓得瘫软的千金小姐需要保护,这无疑会拖慢他逃离的速度,并且还会使他们在人群之中更容易被注意到。 他拥护着千山静香迅速地往外走。在路过店铺里的熟食操作台的时候,他还特意从案板上顺了一把十分锋锐的剔骨尖刀,隐藏在自己的衣袖里——当时在场看热闹的人中,他的这个动作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因为当时人们都是在恐惧地看着他的脸。 远远看热闹的人们只是看到了他拥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从容不迫地离开了店铺,没有做任何的停留。 大街上,天色已经全黑了,夜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颇有寒意的小雨。李正阳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千山静香的头上,脚下却没有停留躲雨的意思。 千山静香当然明白他不想躲雨的意思,在呼吸了几口外面大街上的新鲜空气之后,这位性格坚强的女孩子终于逐渐恢复了正常和镇定,不再瑟瑟发抖。 她虽然生得很漂亮,但并不是娇小姐。刚才受到的惊吓虽然不轻,此时被冷风一吹,小雨一淋,心神逐渐平复,樱花人特有的刚毅和顽强精神开始被唤醒。 她逐渐驱散了心里的恐惧,坚定地迈着脚步,在李正阳的怀抱和推动下,快速地沿着大街向前走去。 “真想不到,除了特别会下棋之外,你还这么的能打……”她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只是还有些颤抖,李正阳心想,这是不是因为天气较冷的缘故。 这种时节,本该是下雪的,却下起了这该死的冻雨,使人感觉非常的寒冷,倒也真难为了这个小姑娘。只是她一直没有娇气地说要找个地方避雨而已。 这个时代的治安还很不健全,东都刚刚成立了警察厅,并在全市到处都设立了相应的警察机构。但大多数人都是从旧时代的衙门里面转职过来的,另外的一些从社会上招募来的人,则大多不过是之前街头的小混混,他们并没有后世的警察们的概念。 这些人使用的武器多半也只是一根短木棍而已,至于相互之间的联络方式,那也只能是用吹哨来发出示警。 此时的东都,黑势力很猖獗,老百姓们基本没有什么安全感。 “这件事情,没有必要跟其他人说起……”李正阳含混地咕哝道。 接下来他试图编造个原因来解释:“让人们知道了我带着静香小姐出去吃饭,结果饭没吃成,还跟一群混混打了一架,这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对于他的拙劣的解释,静香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些什么。 小雨一直下个不停,把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给打湿了,两个人都冷得直打哆嗦——尽管他们还把一件衣服遮挡在两个人的头顶上。街道上行人稀少。 街道边的店铺因为下雨客少的缘故,也都纷纷关门打烊了,就连拉客的马车都找不到一辆。李正阳眯着眼睛,想找一家旅店暂时先躲一躲。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背后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几辆马车的飞驰声,由远而近。紧接着,又有几辆马车从前面的交叉路口出现,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在接近了他们两个人之后,前后每辆马车上都下来了几个人。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打架的家伙,走起路来不紧不慢的。 这些人的穿着都比较的简陋、粗野和狂放,其中有些人甚至袒露着健硕的胸肌,露出里面青面獠牙的青蓝色纹身。只有中间为首的那辆车上下来的人穿着比较的讲究。那是一名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圆沿礼帽的大块头。 他的手上虽然什么也没拿,但是即使是只能看见黑暗雨夜中的模糊身影,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凶恶狠毒的气势。 在马车刚刚围住他们,车还没停稳,车上的人更还没来得及下来的时候,李正阳就在千山静香的耳边沉声说道:“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在千山静香的肩膀上用力地推了一把。 千山静香轻声惊叫了一下,随即被他推得滑倒在了雨夜的大街上。这个动作很粗鲁也很大力,但是千山静香并不介意。 因为她的心里非常的清楚,眼前的形势下他们是脱不了身的,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听话地咬牙爬起身来,弓着腰踉踉跄跄地找了个街边的角落里蹲了下来。 随后没多久,她又借着黑暗的房屋阴影,钻到了较近的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藏身。 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们,也都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离开,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去理睬她。因为他们要对付的目标,只是那个曾经打伤了他们几个同伴的家伙。至于在收拾了这个小子之后嘛,这个女孩子也是绝对跑不远的。 夜色昏黑,小雨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过往的行人,唯有阴冷的雨中,站着这么些个人。 街道的两头,各有一群手执利刃的家伙,虎视眈眈地静立着。街道的中央,只有一个少年,形单影只,孤零零的显得很无助。 李正阳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伙人,然后就转过头来,镇静地正视着前方。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站着没动。 挡在他前路上的那条为首的大汉,看到这个场景,缓步地走了上来。他走得很慢,但是很自信。他身后的那伙人也跟着他往前走,但是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表示着对老大的尊重。 那条大汉一直走到了李正阳的面前,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脸,沉声说道:“兄弟,你要是现在下跪求饶,我还可以考虑你一个全尸。” 李正阳根本没有答话。他的右手拢在袖子里,一直用两根手指捏着刀尖的那把剔骨尖刀,突然闪电般地刺出,一下子就戳进了面前这家伙的心脏。 这条大汉完全没有防备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还比较瘦弱的家伙是如此的凶狠。在被许多人包围的情况下,多数的人恐怕都已经吓瘫了吧?可是这个家伙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上来就是下死手。还有这样的人吗?他根本就没有防备啊! 这一刀刺出去的力度非常的大,这个大块头当时的只来得及哆嗦了一下,连喊都没喊出声来,整个人就已经软倒在了李正阳的怀里。 李正阳的这一下子戳得很准,锋利阔背的剔骨尖刀一下子就给那个人的心脏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但是李正阳还不罢休,他紧接着右手用力地一搅,就将这家伙的心脏给彻底地搅碎了。 然后他伸出左手来,抱住这个大块头的家伙的脑袋,轻轻地爱抚着那人的后脑勺,就像是在抚摸着情人一样。随后,他环顾前后所有的敌对者,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稀里哗啦地喷射上来的鲜血,用平静阴冷的语调问道:“你们还有谁想上前一步的?” 那伙人显然都有些蒙圈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这两个人都没怎么动,刚刚,他们的老大还在面对面地威胁着这个瘦弱的孩子。可是眨眼间,老大就向前一歪,软软地靠在了那孩子的肩上,随后就有鲜血喷涌而出——这特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真的就这么完了么? 几秒钟之后,这伙人才真的回过神来。李正阳左前方离他最近的一个家伙大叫了一声:“喔咦!”伴随着这一声叫喊,他抡着砍刀就冲了上来。 李正阳突然间放开怀里老大的尸首,健步前冲,右臂只是一挥,冲上来的这条大汉便丢了手中的砍刀,歪斜着躺下,动作干脆得比他前冲还要快。 众人睁眼看时,只见这家伙的大半个脖颈已经被削断,头颅跟身体摆成了一个极不自然的奇怪形状,鲜血正从他的颈腔里喷射而出,达到了几米开外。 这一下子,剩下的那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都被镇住了。他们环顾四周自己的同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仅仅上来一个照面,就有两个核心人物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这群家伙登时群龙无首。 不远处的店铺虽然打了烊,但是门口的招牌灯依然在亮。微弱的灯光映照着雨夜的街道,泛着冰冷的光芒。在这个背景之下,地上的血水是黑色的,顺着雨水缓缓地在街面上流淌。 他们这帮家伙在街头打架很在行,也讲黑社会道上的规矩。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他什么规矩都不讲,一上来就连杀了两个人。而且是在一瞬之间就完成了。 在失去了领头人物之后,这伙人的勇气似乎也随之失去了。 就在这伙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李正阳转身缓步退后,手里依然拎着那把剔骨尖刀,任由上面的血液滴答下落。一个挡住李正阳去向的家伙不自觉地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李正阳一直走到千山静香躲藏的那个小巷子里。直到他的消失无踪,在场的这帮混混们这才感觉到,刚刚自己身上的那股无形的压力为之一松。 他们手中提着各式尖刀、铁棒之类的凶器,缓缓围拢在街道的中心,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两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物,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街道旁边的巷子里,李正阳扶起千山静香向远处走去。他明显能感觉到怀里的女孩两腿打颤,就问她伤到哪里了没有。女孩子摇了摇头,低声咕哝道:“你身上的杀气太重……” 李正阳沉默了片刻,耐心地解释道:“在那家寿司店的时候,我没有想过要杀人。但是就在刚刚的街头上,事情已经变得没有办法善了了。再不杀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脱身的……而且,我们的下场只会非常的惨……” “这些我都明白……”女孩子咕哝道:“只是我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两个人默默地在街上走了好一阵,寒雨蒙蒙的街道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千山静香忽然打破了寂静,轻声问道:“你在青龙国是当兵的吗?……或者,你是一名逃犯?” “你看我像哪一个?”李正阳微笑着反问道。 “我看你像一个逃犯……军队不会招募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吧?”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没等李正阳回答就又说道:“一个棋下的那么好的人,不应该是个逃犯……” “我如果说我是一名将军,你会信吗?”李正阳微笑着问道。 “不信……哎,你就没有一句正经的话……” 李正阳一边跟千山静香说着话,一边焦虑地暗暗东张西望。他很清楚,刚才的那伙人只是一下子就被他给镇住了,所以才能让他们从容地离去。 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从此就会放过了他。用不了多久,等他们从震惊状态清醒过来之后,他们很快就会组织起更多的人手来,四处寻找并且会用更为残忍的手段来对他们进行报复的。 以他们两个人现在的行走速度,那是无论如何都难以逃脱对方的追杀的,所以他一直在焦急地寻找着能尽快脱身的办法。 单打独斗,他当然不怕任何一个混混,但是对方人多势众。 老话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老广还有句俗语叫做“乱拳打死功夫佬”。敌对的人一多,肯定是没那么好对付的,这又不是拍影视剧。 就算是在拍影视剧,其实观众只要细心一点就能看得出虚假来。明明一群人张牙舞爪地围住了主角,却每次都是一个一个地上,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倒。——没办法,导演也怕主角会招架不住,被许多人拳打脚踢的,那场面很难看。 真实的生活中怎么可能这样?流氓打群架从来都是一窝蜂冲上去的,别说给你摆poss的时间,就算你一招打倒一个,你都未必有时间再去招架第二个、甚至是同时围上来的好几个。 就算你是武功特别特别的高强,高到很多人都近不了身,那又怎么样?反正你又不是神,人多了连老虎、狮子都会怕,还有什么是对付不了的? 前世的时候,李正阳就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一个武功高强的恶霸激起了村民们的公愤,引发了村民们的集体围攻。 结果这个家伙经验丰富,知道怎么样各个击破,从不让人近身把他给围起来,而且他的武功还特别的厉害,村民们又多半不擅打斗,结果确实是人多也难以奈何得了他,还反倒被那恶霸打伤了好多个人。 于是这帮村民们就四散开来,专门用砖头、石头、瓦片之类的乱扔。那恶霸追到哪里,那里的人就全都逃散了,不跟他近身接触。但是后面的和两侧的人们则围了上来。他们还是拿着石头、砖头之类的围着、追着,向那恶霸乱砸乱打。 这恶霸怎么跑动也抓不到人来打,最后终于被没完没了的石块砸到头破血流,气绝而亡。 所以说,没事不要去逞英雄。即使你是一代宗师,一旦面对的是一群人,尤其还是擅长打群架的一群混混,你最好还是不要试图去表演光芒万丈的主角。在那个时候,旁边也绝不会有导演帮你喊“咔!”的。 正当他们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夜的巷子里的时候,还在刚才打斗现场的那帮混混们终于等到了援兵——三川组老大的弟弟带着一拨人赶到了现场。 他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哥哥的尸体——就是为首的那名大汉——顿时眼睛就红了。 他立刻声嘶力竭地咆哮道:“马上通知所有的成员,全体出动!决不能让这小子就这么跑了——我不管他逃到了谁的地盘上,一定要把他给我搜出来——必要的话,请求其他势力的帮忙,甚至包括你们结交的警察局的朋友……” 那帮混混马上就行动了起来。 他们一边向夜空发射烟花,向自己帮派的同伴们发出紧急信号,一边大呼小叫着,向李正阳刚才他们两个人遁去的方向追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在逃跑中的李正阳忽然眼前一亮——他发现不远处的街边上,竟然有一座小小的简易马棚——里面拴着两匹马。 李正阳立刻甩掉千山静香扶着他的手臂,飞奔了过去。 不是他不怜香惜玉,而是因为此时,远处的大街上已经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人的喊叫声以及马车轮子的咕噜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之中,这些嘈杂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而且让人感到格外的紧张,它们无形地压迫着你的每一根神经。 马棚临街的木栏门上并没有铁锁,只是用藤条拴着——毕竟,那时候的铁器还是属于较为稀少和贵重的物品。 李正阳用剔骨尖刀割开藤条,只牵出了一匹马来——他不知道千山静香到底会不会骑马,其实就算是会骑马,他也不放心让这个女孩子单独骑行——在经历了今夜的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一个女孩子怎么着也应该是被时时刻刻保护的对象,他不可能让她单独行动的。 但是没想到,千山静香却跟着跑了进来,也去牵马。她的动作很麻利,一点也没有要被照顾的自觉性,还问李正阳说准备往哪边跑? 李正阳反问她道:“你知不知道东都有个木村组?” “知道啊,他们很出名的。”千山静香脆脆地回答道:“你跟他们认识?” “我想找木村太郎,你知道怎么样能找得到他吗?” 第3章 (二零九)你的小命就在我手里 “他们有自己的产业啊!我带你去找。我知道他们所控制的最大的贸易集市在哪里,但是我不知道木村太郎现在究竟在不在那里。” “那就先去了再说……”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飞身上马。他们动作娴熟地用双脚击打着马腹,催促着牲口冲出马棚的木栅栏门,沿着大街向西飞奔。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千山静香带着李正阳来到了一处规模很大的贸易市场的门口。只是这个时候,这个市场早就已经关了门,静悄悄的毫无声息而已。在这个市场的旁边,有一座三层楼高的木质的楼房。 因为已经是深夜,整个集市和这栋楼房都是黑乎乎且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千山静香指着那栋三层楼说道:“那里就是这座集市的管理办公楼,平时木村太郎也经常会来这里,就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我觉得情况可能不妙,因为里面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听着背后远远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李正阳没有任何的犹豫,跳下马来,奔上阶梯,抡起拳头,直接“咣咣咣”地锤响了那道紧闭的木质大门。 大门中的一道小门随即“呀!”地一声打开,一名彪形大汉愤怒地叫道:“找死么?” 李正阳用蹩脚的樱花语急速地说道:“我们正在被三川组的人追杀。我是木村大人的朋友,在小野次郎的寿司店认识。他告诉我,有这样的事情可以直接来找他……” 李正阳并不知道三川组跟木村组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相信黑社会的帮派之间,不会有什么非常良好的友情。所以他笃定这时候来找木村太郎,应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反倒是如果是找刚刚成立的警察局的话,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因为他刚刚杀了两个人。 黑道上的事情,最好还是由黑道来解决,紧急情况下求助刚建立的白道,绝不会是明智的选择——鬼知道他们黑白两道之间的成员,会不会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果然,李正阳的这番话说完了之后,那个人愣了一下,随后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和嚎叫声,又踮起脚来向李正阳身后黑暗的大街上看了看,随后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先进来……” 李正阳和千山静香进了门之后,这人立刻关闭了木门,随后对身后的一个人说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我去报告组长大人……”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但很粗壮的家伙,脸上有一道刀疤。他目光锐利,即使在黑暗的楼道里,那两只眼睛似乎也在放着光。 他的腰间挎着一把打刀,刀刃已经向上抽出了小半截。此时他左手抚着刀鞘,右手握着刀柄,两眼恶狠狠地盯着李正阳,一副随时准备拔刀出鞘并且劈砍的架势。 千山静香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李正阳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负着双手,斜抬着头,认真仔细地研究起身边昏暗墙壁上的那些裂缝。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先前去禀报的那人回来了,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随我来!” 走过黑暗的楼道,上楼梯的时候才看见三楼亮起了烛光。门里有人低沉地咳嗽着。随后,那房门被打开了。门开之后,那人就返身回到了房间,三楼的木地板随即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李正阳带着千山静香走到了楼上,隔着门果然在客厅里看见了睡眼惺忪、穿着睡衣、外面还披了一件羊毛大氅的木村太郎,正站在那里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我就猜到一定会是你……”这是木村太郎看见李正阳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几乎没有关注千山静香一眼,懒洋洋地问道:“说吧,你有什么麻烦了……” 李正阳把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木村太郎听完了之后骤然眉开眼笑起来:“你真的把三川那个家伙给干掉了?他长什么样子?” 李正阳便把他杀掉的两个人的身材、衣着和大致相貌都给说了一番,有些词汇他说不出来,无法描述,只好让站在一旁的千山静香帮他补充。 木村太郎听完之后就乐了,走过来用他那宽大肥厚的熊掌使劲儿地拍着李正阳的肩膀,笑道:“这么说,你不仅干掉了三川那个混蛋,还把他手下的第一猛将六兵卫也给一块杀了?” “哈哈哈……好好好。小兄弟啊,这不是我帮你一个忙,而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他转身对身边的手下说道:“通知集合所有的兄弟,叫他们都别睡觉了。我们现在要去接收三川组的所有地盘……今天夜里,咱们可有的忙的……” 紧接着他又看了看浑身湿漉漉,冷得一直在轻轻发抖的两个人,皱了皱眉头对那个站在一旁的刀疤脸说道:“带他们去洗洗脸,找两件干净衣服给他们换上吧。” 他指着李正阳又说道:“这个家伙,血腥气太重……” 两个人原本是指望能洗个热水澡的,但是木村太郎没说就走出去了。看来此时他更关心的是,怎么样能尽快抓紧时间,给三川组来一次彻底的扫荡。 木村组的全体成员在半个小时之内就被全部动员了起来。他们抢在东都其他势力得到消息并作出反应之前,强势出击,闪电般夺取了三川组的所有地盘。 原本东都的黑势力都是划分好界限的,各有各的管理区域。他们互相约定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此时三川组的老大突然被杀,正是群龙无首之时。 就在他们突遭大难,乱成一盘散沙之际,得到了准确消息的木村组果断全面出击,立刻就将三川组的地盘全部纳入了自己的囊中。三川组本来的实力并不弱,奈何头领突然被杀,这才给了木村组各个击破的机会。 三川组老大被杀之后,倒不是没有做过积极的应对。他的弟弟三川允浩就是一个勇猛的好战分子。但是由于他接到消息比木村太郎还晚,加之年轻气盛却又缺乏谋略,在老辣的木村太郎的有备筹划之下,只用一个伏击,就轻而易举地打垮了他所纠集的那一小部分人马。 其势力的其他成员因为完全没有了统一的指挥而成为了一盘散沙,在木村组有组织、有计划的猛烈打击之下,纷纷瓦解,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最后还投靠到了木村组的门下。 至天亮时分,三川组旗下控制的所有地盘,均被木村组全部接管殆尽。名震一时的三川组就这样,一夜之间,从东都的地面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当黎明的曙光照进窗口的时候,木村太郎对李正阳说道:“现在你和你的小女友,已经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了,没有任何人会再找你们的麻烦。” 他亲自招待李正阳和千山静香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又亲自送他们出去。临别的时候他对李正阳说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今后要是有什么麻烦,你还是可以来找我。当然,最好还是昨天夜里的这种麻烦,我高兴都来不及,哈哈哈……” 当早上的阳光洒满这座城市的时候,警察们终于知道,昨天夜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开始全面调查。东都其他的帮派势力也都如梦初醒,纷纷后悔昨天夜里怎么睡得那么死,没能出来一起瓜分三川组的产业。 走在东都的大街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而安详。天早放晴了,朝阳东升,整座城市正从睡梦中苏醒。李正阳搂着千山静香的肩膀,问她现在想到哪里去。 千山静香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咕哝道:“我现在困死了……刚才在吃早餐的时候我就差点睡着了……本小姐现在是又冷又困,哪里也不想去……赶紧找个地方睡觉吧,不然我会直接睡在这大街上的……” 折腾了一通宵,李正阳也感到十分的困倦,只好拖着她就近找了一家旅馆。 这家旅馆的伙计告诉他们,目前只剩下一个套间了,不过里面一共有两个单间。单间里面各有一张单人床。 “怎么样都可以啦……”女孩子咕哝道:“不要告诉我还要爬楼梯,我可上不去了,你得背我到房间里去……” 李正阳在办手续交押金的时候,千山静香果然已经趴在柜台上睡着了。李正阳只好背着她,跟在旅馆伙计的身后爬上了三楼。 在上楼梯的过程中,疲倦的李正阳,确实是深切感受到了背上女孩的温软、芳馨和柔嫩。但是这时候的他,也确实没有太多的心思去享受和品味这种旖旎。 他将女孩背到客房的里间卧室,直接将她丢在了床上。 然后他回到了外间,也没洗漱,一下就趴倒在了床上,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外两个房间就都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一唱一和,此起彼伏,倒也有些韵味。 两个疲惫的年轻人的这一觉,就睡了个昏天地暗,搞不清到底过了多长的时间…… 李正阳睡得那叫一个一塌糊涂,朦胧中只知道有些梦境的片段相当的混乱而杂乱无章,而且多半都是些说不清的自己的某一部分的奋勇昂扬和道不尽的披坚执锐。 他感觉自己自由而奔放,凶猛而坚毅,随后又感觉到了一阵说不尽的温馨而甜美、有些略微痛楚的快乐感觉,像大海的浪潮一样,弥漫了他的全身。 当他因为释然而轻松,且感到回味无穷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正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眼睛,发现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市井喧闹的嘈杂声正充斥在旅馆外的小巷子里。而与此同时,在这因窗帘的遮挡而光线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他的双臂正拥抱着一个温暖馨香的柔嫩娇躯。他先是被吓了一跳,心想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睡到一起的? 也直到此时他这才突然惊觉,原来刚才那风光旖旎的一幕梦境,竟然是真的在发生。 他抚弄着身前那一大团柔顺而浓密的长发,心里有着说不尽的欢喜和满足。此刻,千山静香正像一只乖顺的小猫咪一样,安静地拱在他的怀里,一动都不动。 在这一刻,他忽然间又觉得有些缺乏真实感,但是双手及身体的触感又由不得他的不相信。此时此刻,温软满怀,他忽然想道:樱花的女孩儿都这么奔放而热烈么?那个大和棋院里不可一世的老头子千山正雄,要是知道了他孙女此时的这个状况,会不会震惊到吐血而仙去? 怀里的少女散发着温馨的芳香,显而易见,她是洗过了澡的。而他自己本身却是臭烘烘的。昨夜虽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是并没有洗澡。由于过于困倦,来到旅馆后他脸都没有洗,直接就摔在了床上,一直到现在。他抽了抽鼻子,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没想到他这轻微一动,怀里的少女就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也觉得自己臭死了?” ……原来她是清醒的…… 李正阳问道:“你现在不怕我了?” 昨天夜里的几场冲突,李正阳展现了非常铁血冷酷的杀戮一面。当时的千山静香确实也一直感到有些悚然——尽管她当时的表现是非常的坚强和冷静,但毕竟,她还是个少女。 “昨天夜里,你杀气很重,确实让人感到很害怕……”少女瓮声瓮气地说道:“不过现在不怕了,因为你的小命就在我的手里……” 李正阳有些愕然。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他的那两颗柔弱而又敏感的生命之源,现在确确实实是正紧紧地攥在怀中的这个少女的手里…… 他不禁有些苦笑,说:“我还是先去洗一下吧……” 然而,少女依然紧紧地抓住他的那两个东西,并不肯放手…… 此时此刻,李正阳并没有再想起万紫霞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他现在已经无法回到青龙国去了。既然如此,那么青龙国的所有的人和事,也就都不再跟他有任何的关系。 虽然两国的地理距离并不是十分的遥远,但是,他跟那个国家的真实距离已经是天跟地的区别,遥不可及。他现在所要做的,只能是安心地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而经过短短的接触,千山静香已经被身边这个来自异国的男孩所吸引。她认定,这就是她的男人,是无可替代的英雄——哪怕她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过去。 两个人缱绻缠绵到傍晚时分,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这才起身洗漱,出门去找吃的。 由于千山家的家教很严,静香昨天已经彻夜未归,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了。所以吃过晚饭之后,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分了手。 千山静香知道回到家后,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暴风雨。所以当她终于回家并且进门之后,她就一直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老爷爷的疯狂怒火,既不分辨,也不肯用假话来搪塞。 等到最后,听到爷爷说,对她的惩罚措施是禁足一个月和扣掉一半的零花钱的时候,她不禁还有些大喜过望,觉得这比她预想的结果要好得多了。 当一个月以后,她的禁足惩罚结束之后,千山静香便天天跑去找李正阳。李正阳现在还是借住在铃木秀奈的公司宿舍里面。只是他平时与其他人的交往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静香不敢再在他那里留宿过夜而已。 整个铃木株式会社里头,只有山田正男这个职员平时跟李正阳走得比较近。 千山静香不在的时候,他会苦着脸跑过来跟李正阳发牢骚:“我说你一个刚来我们国家的臭小子,居然就泡上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还有没有天理啊?你看看我,我这么身材高大的,是吧?论相貌那比你至少要英俊二十五倍,可现在年过三十了,还是单身汉一条……” 他涎着脸问李正阳:“有没有什么诀窍?教我两手啊……” 李正阳敷衍他道:“跟我学围棋咯……” “这我可学不来……我试过了,太深奥……” “不过……你不会是忽悠我吧?难道那些结了婚的人,都是会下围棋的?” 李正阳笑道:“他们也许有他们的绝招,我反正只会下围棋……”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两个月,樱花围棋界迎来了万众瞩目的大手合比赛。 在这场长达一个多月的残酷赛事中,全国各地无数的天才少年棋手相聚在东都,浴血搏杀,引发了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但是这一切都跟李正阳没什么关系。 大手合之战在无数人欢喜或悲伤之中落幕了。随后而来的,是职业围棋的升段赛。可是这个盛大的赛事也跟李正阳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的职业棋手证书始终都没有下来。 在连续过了辻村贺一跟千山正雄这两大难关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大和棋院的首肯,可以晋升为职业棋手了。但是在此之后,李正阳却一直处于无棋可下的尴尬境地。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大和棋院所答应发给他的棋手证书,始终没有一点下文而已。 在那两场轰动全国的破规矩的比赛结束之后,铃木秀奈终于放心地离开了樱花帝国,专心专意地跑去国外做他的大买卖去了。但是在他走了之后,李正阳的职业棋手一段的资格却始终没有拿到。 铃木秀奈的助手吉野四郎多次帮忙跑到大和棋院去追问究竟,得到的答复是:大手合比赛即将进行,李正阳的职业棋手资格将在届时,与赛后晋升的棋手们一起,统一制作证书。 还要等大手合比赛的结束?那么在此之前举行的两场比赛考试又算是什么呢? 吉野四郎为此大发脾气。 为了李正阳破格入段的事情,大和棋院在此前曾设立了两场考试,一场是平手对阵辻村贺一六段棋手,第二场则是与千山名人进行了授二子的比赛。 结果这两场赛事李正阳都很顺利地通过了。但是现在他却拿不到职业资格证书?拿不到证书就意味着他没有办法去参加职业圈里的任何一场赛事。大和棋院对此的解释说是还是要等到大手合比赛的结束——那么这两场作为考试的棋赛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吉野四郎发火归发火,话语权还是在大和棋院那里。况且铃木秀奈大人又远赴青龙帝国做生意,并不能亲自来这里交涉这件事,吉野四郎所说的话,自然也就没那么的有分量。 李正阳只好耐心地等待。 经过漫长的赛事,举国上下都关注的大手合比赛终于圆满地结束了。紧接着,围棋界就又迎来了职业段位升级赛,可是李正阳的段位资格证书依然是遥遥无期。 直到五月份,围棋界再次迎来了一次重大的赛事——天元战的预选赛。 这是一个所有职业棋手都可以报名参加的比赛。但是因为李正阳仍然没有拿到证书,所以还是不能参赛。 预选赛开始之后,吉野四郎带着李正阳到赛场观战,有记者认出了他——当初李正阳在与辻村贺一和千山正雄进行比赛的期间,这些记者们也曾经都到场采访。 当他们听说时间过了这么久,李正阳居然还是没有拿到资格证之后,有记者就大为不满。 他们可不管李正阳是否是从国外刚刚入籍樱花的棋手,只知道这样的新闻当然是有的可以大书特书的,读者们也会喜欢看到这样的花边八卦新闻——只要是读者觉得有趣的文章,他们做记者的就必须要去挖掘和深究。 为了证明李正阳的实力,这几位记者在大赛期间还疯狂地起哄,撺掇李正阳跟职业棋手田中濑五段进行了一场赌棋。为了吸引眼球,他们还大加宣传,鼓动其他的人都前来下注。 结果李正阳毫无悬念地中盘战胜了田中濑五段棋手。 第3章 (二一零)干掉我弟弟 围观者们惊讶地发现,比赛中李正阳早早就确立了优势,并且在随后进行的激烈战斗中,他干净利落地屠杀了田中濑的一条大龙。整盘棋属于碾压性质,用樱花帝国的围棋常用词语来说就是“完胜”。 回去后就有记者发文质问大和棋院:“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参加天元战这样的比赛?不是说早就有了段位了吗?大和棋院的公正性和包容性究竟在哪里?你们是惧怕他的实力吗?” 此文一出,直接将大和棋院置于极为尴尬的境地。为了平息媒体的愤怒质询,他们在三天之后就将职业段位证书送到了李正阳的手上,并且还特地为此召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 在会上他们歉意地表示:之前是因为棋院里的个别临时招聘的工作人员的疏忽、懒政、不作为和不负责任,致使出现了不应该有的延误的情况。 就这样,在媒体的干预下,李正阳终于拿到了职业证书。但是天元战的报名时间早已经过去,他仍然还是无法参赛。 转眼又到了七月份,另一项重大的赛事——本因坊之战隆重开启。 这项赛事吸引了几乎所有的职业棋手的参赛。根据规则,除了上届的前三名,以及职业积分排名前六的棋手可以直接参加本赛之外,其他的人都需要参加预选赛。 预选赛分为两个阶段进行,首先进行的是分区淘汰赛。李正阳报名的是东都赛区的比赛。经过十余天的角逐,他毫无意外地进入了第二阶段的预选赛。 这第二阶段,仍有从全国各地来的百余名棋手参加,所以仍然需要分成两个阶段来进行。 首先进行的是分组单循环淘汰赛。在这里,李正阳被分到了第七组,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千山浩亮居然也被分在了这一组。 据说自上次赌棋输了过后,千山浩亮的棋艺突飞猛进。 在毫无意外地夺取了大手合比赛的冠军,获得了职业二段的资格之后,千山浩亮紧接着就参加了职业棋手的段位赛。在这一赛事上,他大杀四方,再次成为了令人瞩目的耀眼新星,并且以不败的战绩,成功获得了职业四段的资格。 在刚刚结束的天元战之中,他又多次打败高段位棋手,最终成功晋级总决赛。只是最后在决战局的五番赛中,他最终以二比三不敌上一届的天元冠军宫本浩一九段,止步于亚军。 宫本浩一是樱花帝国五大超一流九段棋手之一,与千山正雄、加藤英夫、岩本薰和佐藤敬吾等人齐名。这五大高手实力之强,目前来讲,已经是樱花帝国围棋界的巅峰境界。 能跟超一流棋手打成二比三,这也足以见得千山浩亮已经达到了相当惊人的水准。就算他目前的段位还只是四段,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有了跻身围棋界超强水准的实力。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胆敢小看千山浩亮的棋力了。 据一些知情人士说,千山浩亮在这段时间里,另辟蹊径,勇于探索新的围棋思路,行棋大胆而凶悍,研究出了许多的新招法和新的思路,完全超出了当代棋手的固有思维。 李正阳心想,他一定是得到了某些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围棋高手的指点。 但是任何新的招法和新的思路,那也是需要有绝对的雄厚实力来做后盾的。 即使是在后世,那些天马行空的围棋招数,新手菜鸟们也都是能下得出来的。可是当他们遇到了真正棋力强悍的对手时,照样会被打得找不着北。没有强大的基础和厚实的功底,单单学几个花拳绣腿的招数,那是根本就没用的。 所以这也证明,千山浩亮不仅学会了新的行棋思路,他自己也是颇下了一番苦功的。另外,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围棋上的天分和悟性,肯定也是绝对出类拔萃的。 没有天分和悟性的人,就算是肯下苦功也不行,哪怕学了一辈子也是难以有长足的进步的。 李正阳在前世时曾有个忘年交的老年朋友,非常喜欢打乒乓球,整天挥汗如雨地苦练,并且语重心长地教导李正阳说:“天分就是勤奋!” 李正阳对这话大不以为然,当时就满脸鄙夷地撇着嘴说道:“您老就天天苦练吧,回头等你准备好了,我就到省队去随便找个小孩子来,保证打得你满地找球……” 那老家伙不信,结果李正阳只是找来了一个省体校少年队的十四岁的孩子来,跟他进行了一次较量。结果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那老朋友便告饶道:“不玩了,捡球太累……” 刚才说了,无论是什么新的行棋思路,那也都是需要扎实的功底的。比起这个时代的现有的行棋观念来讲,这些后世的所谓绝招都绝不可能是万能的。 比如李正阳前面所用出来的所谓的“青龙流”,以及他的对手所祭出的三连星布局——实际上这个年代不仅早就有三连星招法,甚至还有宫本浩一的所谓“宇宙流”布局战法。 但是这些新的想法或者说路数,其实也是有着它自身的优缺点的——这是非常辩证的。 旧有的行棋布局观念认为,小目、三3——包括无忧角之类的招法,都非常注重实地。这类布局往往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能稳固自己的角地。 大家都知道围棋的“金角银边草肚皮”这一说法,能够一手棋就稳固自己的角地,如此高的效率,那咱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当青龙流出来之后,棋手们忽然发觉,这种布局更注重于边与角之间的相互联动。它不仅能照顾到自己的角地,同时还能迅速地将一条边的实地也连带着照顾起来。这种行棋的思路更富有攻击性和进取心,效率明显大大的提高。 只是人们也同时发现,这种布局的缺点也是比较明显的。那就是,它的角地并不扎实。做不到一手棋就能把角地守得稳如泰山。 如何发挥这种行棋思路的优势,扬长避短,显然是需要棋手非常过硬的基本功的。 这就是围棋上的辩证关系。行棋效率高带来的后果,必然是不太稳固。而非常稳固的话则意味着效率的低下。从来就没有说,一个新的招法就会天下无敌的。 对于此次本因坊之战,各大报社都高度重视。不仅体育板块的记者们都蜂拥而至,就连平时很少关注体育赛事的报刊,也都纷纷派出了大批的记者。 《樱花日报》的着名记者藤原由纪香,在她的报道中热情洋溢地写道:“此次大赛中最大的黑马,无疑是来自青龙帝国的少年高手李正阳。” “这位年轻的棋手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才刚刚获得了樱花国的国籍。然而在此之后,他马上就奇迹般地通过了大和棋院极为严苛的考试,并借此破格获得了职业棋手的资格。” “要知道:想要不通过大手合比赛,就能获得职业棋手的资格,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此前并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因为其难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大手合比赛的本身——他当时所面对的,是两大惊天的难关。” “第一关他所要面对的,是大和棋院新生代棋手中号称第一人的辻村贺一六段。” “能在分先的情况下战胜风头正劲的辻村贺一,可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更何况,他还要面对接下来的第二关,在被授二子的情况下,他必须要战胜着名的千山正雄名人。” “这两场比赛,恐怕是许多职业棋手都望而生畏的难题。但是这个少年居然顺利过关。能够通过这两大难关而取得职业棋手的称号,可以想见这个年轻人的恐怖水准。” “本次大赛的第二匹黑马,无疑是有着樱花天才少年之称的千山浩亮。” “这位刚刚年满十四岁的少年天才棋手,是千山名人的嫡亲男孙。他显然继承了千山名人的优秀基因,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超人的围棋天赋。” “在今年上半年的大手合比赛中,他以不败的战绩和冠军的身份,毫无意外地获得了职业棋手的二段资格。并且在随后他所参加的职业棋手升段赛中,千山浩亮又展现出了惊人的棋力。在围棋界刮起了一阵狂暴的所谓‘阿亮旋风’。” “在他所参加的所有的比赛当中,千山浩亮所向披靡,连克比他段位高的职业棋手,并最后成功地获得了职业棋手四段的资格。” “他的这一战绩非常的了不起。要知道能够有资格参加职业段位升级赛的,那都是在职业圈里摸爬滚打许久的职业棋手。他小小的年纪就能取得如此煊赫的战绩,确实让人感到震惊。” “此次大赛,我们非常期待这两位少年天才棋手的惊人表现。” 看了这段报道的李正阳,就算脸皮再厚也不禁有些汗颜。其实真正的少年天才棋手是千山浩亮。而他,不过是披了一件少年外皮的中年大叔罢了。 想当初他的前世蒋宇涵,估计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未必能比千山浩亮做得更好。而如今的他,享受的不过是一名穿越者的福利罢了。 在前世混过围棋顶级圈子的人,此时欺负别人倒也罢了,却偏偏还要欺负一名正在成长期的天才少年……这让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感到抱歉。 不过他也仅仅是在自己的心里觉得有些抱歉而已——生活嘛,谁都不容易,是吧?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赛前被人们视为最大黑马的李正阳,在第二轮循环赛的前两轮中竟然连输了两场。而千山浩亮则先后将一木七段和森田八段斩于马下,顺利地拿下了六分。 第三轮比赛,李正阳将遭遇打得正疯、已经被媒体称为“神级少年”的阿亮。赛前,众多记者们纷纷预测,这位前些天被称为是“天才李”的少年,已经无法阻挡咱们樱花神级少年进击的脚步了——只有千山浩亮不这么认为。 当记者们问他赛前有几成把握时,他认真地说道:“李君是一名非常了不起的少年天才棋手。他的棋力是万万不能小看的。我很期待同他的对决。在这次比赛中,我将尽一切所能,展现出自己的实力。至于结果嘛,此时预测还为时尚早……” 如此老成持重的讲话,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是一名少年。但是人们从他宠辱不惊、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上,或许会理解他的这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 这场比赛引来了赛场绝大部分的记者们的高度关注。主办方专门在一间较大的房间里安排了挂盘讲解——这并不是大多数比赛对局能够获得的殊荣——不仅大批涌来的记者们坐满了讲棋的房间,许多资深的专业棋手也赶来凑热闹,兴致勃勃地跟讲棋人进行研究、探讨和交流。 赛场是不允许记者进去打扰的。在比赛开始之后,记者们就必须退出比赛大厅,安心地等待着赛场传来的棋谱,以及专业人士的现场讲解。 一般像这样的比赛,主办方都会将最高段位棋手之间的对局进行挂盘讲解。 但是今天,他们挂盘的却是一场低段位之间的比赛。对局的双方都是少年,其中一个只有一段,另一个也不过是四段而已。这也证明了人们对这场比赛的关注度。 在棋战赛开始之前,千山静香跑来了赛场。 她脸色绯红,先是跟她的弟弟千山浩亮说了几句鼓励的话,随后就悄悄地挤到了李正阳的身边,悄悄地跟他低语道:“等下你要加油哦!一定要干掉对手!干巴爹!” 一边说,她还一边握着小小的拳头轻轻地挥舞着。李正阳不禁一阵无语,心想:“你怎么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好吗?……” 半个小时之后,第一张棋谱传了过来,嘈杂喧闹的讲解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主持人也停止了跟记者们的打趣和闲聊,戴上眼镜,仔细地看着棋谱。 本次棋赛,千山浩亮猜到了黑棋。他的第一手棋就让记者们感到了无比的震惊,因为他居然下在了自己这边左角的五5上。 五5?这是什么鬼? 这小子是不是太过紧张,下错了地方了吧? 下围棋的人都知道“金角银边草肚皮”这个非常基本的道理。一开始就抢占角地无疑是每一个棋手的固有思维。因为它可以依托角上的两条边线,最大化、最高效率地夺取实地。 通常来说,抢占角地最稳当的就是点三3,其次是小目。甚至还有人在小目的基础上再小飞一手,形成所谓的“无忧角”,牢牢地占据整个角地。 但是像点三3和摆无忧角这些古老的作战方式,在后世都逐渐地没落了。 因为后世的高手们认为,比赛刚开始,棋盘上还有着无比广阔的中央地带,为什么不着眼于那片肥沃的中原呢?——这就是中国古围棋里所谓的“高者在腹”的道理。 点三3的效率他们认为太低了,不利于在此之后向肥沃的中原地带挺进的步伐。而无忧角固然牢固,但是花了两手棋才把那个角地据为己有,这么做的效率在他们看来就更低了——当然这也不是绝对,一开始就下无忧角的也偶尔有之。 后世的人们更多采取的是仅仅是小目或者更高一位的四4,也就是星位。小目在照顾角地的同时,还更接近边路。而星位却则更接近于棋盘中央的大片肥沃土壤——甚至可以说是角地、边线和中央都同时兼顾了。 不过这种行棋方式也有它的缺点,那就是角地并不是非常的牢固、扎实,有可能会被对手用点三3的手段来掏取角地。这就是所谓的效率高必然不扎实的说法。 千山浩亮一上来就点了五5,这个方式则显得更加的大胆。这显然是要弃角地于全然不顾了,所以才让观棋的人们感到无比的震惊。 然而记者们还没有合拢嘴巴,紧接着李正阳的应对更是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他居然直接点了天元?! 天元位于棋盘的正中央,是最没效率的棋了! 不过关于第一手棋点天元,确实有着美好的历史传说。 古人认为,点天元是占据了天下最中央的位置,大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王者之气。 一招而睥睨众生,一招就纵览天下,多么的霸气十足啊? 可是在许多的专业棋手们看来,这招也就是外行人看着觉得无比帅气而已。在开局的时候就点到天元这里,其可能利用的实用价值简直低到了惨不忍睹的境地。 在极其讲究效率的后世围棋界中,虽然不乏有人喜欢第一手就抢占天元这个位置的棋手,但是之后的战绩却实在是拿不出手。就连一代绝世高手吴清源大师,他也曾经尝试过第一手占据天元位置的下法,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如人意。 虽然围棋界确有着“高手在腹”之说,意思是真正决胜的地方还是在棋盘广阔的中腹地带。边角虽然效率很高,但毕竟地皮有限,无比辽阔的中原才应该是双方大决战的主战场。 在极其讲究效率的后世——被称为“功利围棋”的时代——甚至有人调侃说:“第一手天元的,不是高手就是煞笔。”意思是说:要么你水平高出对手很多,要么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李正阳的前世曾听到过这么一个历史传说:说是唐太宗李世民曾经微服前往一座寺庙,跟里面的老方丈下了一盘围棋。李世民先行,第一手就拍在了天元之上。 老方丈登时大惊失色,连忙离席跪下,说道:“先生一子而镇天下,此乃天子之棋。小僧有眼不识泰山,万望陛下赎罪……” 后世的网友们调侃道:“这老头作弊。他分明是早就知道了李世民的身份……” 霓虹国曾有一部着名的动漫连续剧,叫做《棋魂》。说的是天才少年男二号的一个同伴,明知自己的棋力比不过对方,于是促狭地跟他来了一盘模仿棋,或者叫做学步棋。 他的办法是先行起手下在天元的位置,随后开始模仿对方的棋。也就是说,无论你下到哪里,他都在棋盘的相应对称的位置上跟着对方下。 这么做既不用动脑筋,还因为棋盘上多了天元一子的相互呼应,占有着先天的极大优势,所以这个同伴认为自己在这盘棋里,必然是稳操胜券的——你不是很厉害吗?那我就每一步棋都跟你一模一样——这的确是一个既能偷懒,又能让对方不知所措的鬼精灵想法。 谁成想这个男二号少年功力深厚。在天元那个子的附近七绕八绕,反过来还杀了这个同伴抢占天元的那一块棋。他的同伴登时懵圈。 不过这都是关于棋手下在天元位置上的一些题外话。回到眼下的这盘棋中,李正阳在后手执白的情况下,第一手就拍在了天元之上,这确实引起了场间的震惊。 有人甚至不禁当场就大声叫道:“八嘎!这两个小家伙简直是疯了。五5对天元,一个比一个能装——下五5的就是为了挑起战斗,对自己的战斗能力充满了自信。而下天元的则是更能装。你不要角地,我更是不要,看谁狠!” 一名资深记者甚至骂出了粗口:“八嘎!一个比一个乱来。这还是围棋么?这还是高手对决吗?一个比一个更新手好吗?刚学棋的人都没这么下的好吗?” 在对局中的千山浩亮也有些懵。他暗想:“我下五5就是想一开始就挑起乱战。你这家伙,怎么比我还嚣张?……那咱们就嚣张到底吧……” 他应对的下一手居然又下在了盘面对角的位置上下了一招五5。 有记者立刻就叫道:“这简直就是小孩子在斗气嘛!” 第3章 (二一一)大和围棋的希望在哪里? 旁边顿时有人也跟着高声应道:“他们本来就是两个小孩子啊!” 另一名记者叫道:“这哪里是下棋?这两个小家伙简直就是在棋盘上乱扔石子嘛!” 就在人们激烈的争论声中,新的棋谱传来了。 接下来的棋还算正常,两个人各自分抢了盘面上最后的两个星位。接着李正阳去贴碰一个对方的一个角地上的五5,千山浩亮立刻就硬扳。李正阳毫不犹豫地分断。棋盘上的火药味登时就弥漫了起来。随后,战斗满盘爆发,两个人互不相让,很快,双方就打成了一片混乱。 记者们乱成一团,在场观战的围棋高手们也跟着议论纷纷,没有参赛的酒井八段说道:“难道他们这是在探索新的宇宙流的招法么?” 旁边的田中七段立刻回应道:“什么宇宙流?就是这两个小家伙一直在瞎搞好吗?” 倒是樱花围棋协会的副会长森田弘毅先生,在看了这些招式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咱们马上就要筹划举办樱花、青龙和金达莱之间的三国少年围棋对抗赛了。这两个小家伙的棋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和冒险精神。他们都应该代表我国去参赛的。” 所谓的三国围棋少年对抗赛,是樱花帝国围棋界最近正在积极筹备的一项重大国际赛事。 近年来,不仅樱花国的围棋在青少年中掀起了一股热潮,青龙国和金达莱国据说也涌现出了好些个少年天才棋手。 为了将围棋这项被称为全世界最复杂、最玄奥的棋类项目来推广和发扬光大,樱花围棋界中的一些有识之士,正在积极谋划一些国际赛事。 三国少年围棋对抗赛,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项全新的赛事。 虽然这件事情还在讨论研究之中,他们也并不清楚另外两国的围棋界会不会作出积极的响应,但是这位樱花围棋协会的副会长,却已经看中了场间的这两位正在比赛中的天才少年。 今天这盘棋看起来气势汹汹,但是棋局进展得却并不快。两位少年至中午十二点封盘的时候,仅下了三十四手棋。看来很明显,他们虽然在布局的时候招法怪异凶悍,但是在棋局之中的每一步思考的时间都很长,两个人都显得十分的谨慎。 循环赛的赛制是每方用时三个小时。在用完了自己的时间之后,裁判就会开始宣布,对用时完的一方进行每步棋一分钟的读秒。 在这个年代,连电视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当然也就没有电视直播,那么因此给选手们的用时还是比较充分的。到了后世,由于有了电视直播,考虑到观众的耐心程度以及过长的时间造成的观众的流失,比赛用时往往会有所缩短。 在本次比赛中,时间比较充裕,但是在中午吃饭和短时间的午休之后,下午两个人的再战就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进程。看来他们都对自己的局势发展有着很强的自信。 不多久,双方的两条大龙在中原地带展开了非常激烈的缠斗。 当佐藤敬吾九段赶到时,只听观棋室里一片喧哗。有人从走廊里一冲而过,带来了最新的棋谱。当棋子一摆到墙上挂着的那块巨大的棋盘上时,现场有人立刻就嚷道:“妙哉,这一手棋真是攻守兼备啊……” 有人就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佐藤敬吾——他是上一届的王座战冠军——他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黑棋这招棋无解,小亮应该是奠定胜局了……”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就又有人冲了进来叫道:“看新的棋谱……看这家伙的回应。他完美地破解了小亮的杀招……简直太恐怖了……” 王座冠军佐藤敬吾登时觉得自己被人狠狠地打了脸。他感到脸颊发热,好在他本来就脸色黝黑,又是一脸的褶子,红不红的别人也看不出来。 他仔细地看那棋盘,发现李正阳的回应虽然十分的精妙,但是只要是仔细地去琢磨,他也会发现这一手的。主要是他一开始就把谱摆的太大了,并没有很看得起这两个孩子的棋,所以张口就得出了结论。此时认真一看,才知道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大、太草率了。 这两个孩子的水平真不是一般人,如果草率地就做出评论的话,那必然是会被打脸的。佐藤敬吾此时才深刻地感觉到,必须要把他们当成是顶尖的棋手来对待,才可以评价他们所下出来的每一步棋了。 好在人们早就被棋盘上精彩纷呈的战斗吸引了注意力,再加上他王座冠军的光环,人们也必须要对他保持极大的尊重,所以并不会有人来取笑他刚才的随意评论。 就连站在旁边的记者们,在内心经过仔细地斟酌了一番之后,也自觉地把这个小小的细节给忽略掉了。 到了下午的五点半,赛场上绝大多数的棋局都已经结束,只剩下了两盘棋还在进行,其中一盘就是李正阳和千山浩亮的这一盘棋。 此时两个人都已经进入了读秒,但是棋盘上还是非常的胶着。双方都绞尽脑汁想给对方以致命的一击,但是对方的应对却又都是滴水不漏,完全找不到可以疯狂发力的机会。 本来互相攻杀最激烈的中原两条巨龙,现在也都已经基本安定了下来,整个盘面上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李正阳展现出了后半盘精打细算的官子功夫。 他把盘面上的每一处的官子价值都计算得很清楚,在棋局的逐渐推进中,本来非常平稳地横亘在棋盘上的天平,开始向白棋倾斜。 观棋室里的人们都屏息静气,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数着双方的目数,就连讲棋的人也停止了讲解。至盘面二百一十三手传来之后,观棋室里的紧张气氛终于缓解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沮丧、失望和愤怒。 此时李正阳的白棋与千山浩亮的黑棋之间的差距只剩下了三目半。虽然李正阳在绝对的目数上还落后一点,但是根据规则,考虑到棋局终了之后黑棋还需要贴出五目半,很明显,李正阳此时已经牢牢地占据了盘面上优势。 这个优势虽然很小,不过一个子的差距而已,但是考虑到李正阳精准的官子计算能力,看棋的人中的一小部分家伙,已经在心底里悄悄地放弃了千山浩亮翻盘的希望。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之后,传棋谱的人空着两手返回了观棋室。他向大家宣布:“小亮经过了长时间的考虑,终止了棋局。比赛结果,李正阳获得了中盘胜利。” 这个结果虽然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但是观棋室里还是爆发出了一阵怒骂声。 “为什么不把棋下完?” “应该坚决抵抗到底……” “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说不定还会有转机的……” 人们纷纷涌出观棋室,正好看见千山浩亮从对局大厅的门口走了出来。 从他依然沉静甚至有些冷漠、木讷的表情中,细心的人会感觉到一丝夹杂着失望、沮丧和不甘的情绪。 不过多数记者并不理会这些。他们一窝蜂地冲上去,围住千山浩亮,七嘴八舌地问出了很多的问题,甚至有人开始指责他。 千山浩亮什么也没说,伸出双手分开人群,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向接待大厅的大门。他那略显消瘦而落魄的孤独背影,让在场的许多人在心里感到特别的难受和悲哀。 没有看见这场对局的胜利者李正阳的出现,记者们于是又涌入了对局大厅。 他们看见李正阳还站在棋桌的旁边,对着刚才的那盘残局发呆。 有记者甚至嘟囔道:“这家伙还在干什么?欣赏自己的胜利么?” 一些记者拿着笔和记事本一路小跑进去,想要采访李正阳。直到他们跑到跟前的时候,李正阳才惊觉他们的来到。在这一瞬间,他做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反应——这小子居然立刻转身,撒腿就跑,以令人惊异的速度,从对局大厅旁边的小侧门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记者们高声叫喊着各种问题去追他,但是没想到,已经跑出大厅侧门的李正阳,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千山静香。 那女孩儿笑靥如花地急速说道:“就料定你一定会从这里逃跑……快跟我走,我在门外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她拽着李正阳一路飞奔。棋院大门外的道路上果然停着一辆揽客的轻便马车。两个人刚一窜进后面的车厢,车夫就吆喝着,纵马驾车,向远处落荒而逃。 一众记者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许多人驻足望着飞奔而去的马车,感到莫名其妙。 在车上,李正阳问千山静香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从侧门跑的?” “因为你讨厌那些记者……”千山静香笑道:“今天的对局真精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正阳一阵无语,心想你到底是哪边的?那个失败的人可是你的亲弟弟呀…… 至于记者,他倒不是很讨厌。说实话,因为前世见多识广的缘故,他实际上在应对记者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只是眼下他是一个不久前才加入樱花国籍的外国人,又在刚刚结束的棋局中,狠狠地欺负了一个被誉为神级天才的少年。 这个少年是樱花帝国围棋界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并且还是千山名人的嫡孙。他击败了千山浩亮,不仅仅是打了浩亮的脸,还打了许许多多的人的脸——包括千山正雄和大和棋院。 此时面对记者,他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不论他如何应对,都必定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记者们给歪曲,最终引起人们对他的普遍反感。所以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干脆跑路算了。 赛后,藤原由纪香在报道中写道:“这两个男孩似乎都有些腼腆和羞于见人,相对于刚刚结束的那盘惊天动地、犹如火星撞地球一般硝烟弥漫的棋局来讲,他们的赛后简直判若云泥。” “这两个都是胸怀远超一般人的计谋和韬略,有着远大的抱负和过人的心智的天才少年,却个个都对记者们敬而远之。” “千山浩亮一言不发地离去倒也罢了,那个李正阳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地逃之夭夭,并且在逃出门之后,居然立刻就跳上了一辆似乎是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绝尘而去,令众多的记者们追之不及。这一令人意外的举动实在是有趣,并且还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也许他们真的是讷于言而敏于行;也许他们心中沟壑万千,却不善言谈表达;也许他们心中的小宇宙只会在棋盘上爆发出令人震惊的能量,却不想对外界有任何的表露。”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期待他们能够继续光大樱花帝国的围棋事业,争取为后世的人们留下震铄古今的精彩棋局。” 但是也有其他媒体发出的不友善的声音。李正阳中盘战胜千山浩亮的这盘棋,激起了个别极端民族主义分子的攻击。 《关西日报》的记者就用讥讽的语气说道:“赛事刚一结束,这家伙就夹着尾巴逃跑了,根本不敢面对记者。这不仅说明他的心虚,还说明他在赛场上可能运用了卑微龌龊的下三滥手段,严重影响了千山浩亮选手的发挥……” 《东都早报》的记者则哀叹地写到:“千山浩亮的意外失利,犹如含苞待放的樱花凋谢在了邪恶青龙的铁蹄之下。我们不禁要问:大和围棋的希望在哪里?” 对记者的任何提问都一言不发的千山浩亮,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对着空空的棋盘发呆,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也不出来。 千山正雄怒气冲冲地胡乱吃完了自己的晚餐。看见小亮仍没出来,他于是就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拉开小亮房间的纸门,怒吼道:“难道你就因为这么一盘棋的失利,就从此沉沦成了一个废物了吗?你的勇气和意志力都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沉沦……”小亮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饱浸着泪花。 他握紧了双拳,目光灼灼地说道:“我一定要战胜他!我也必然会战胜他的!” 说完这话,两行清泪顺着他稚嫩的脸庞流了下来。 千山正雄一下子呆愣了半晌,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说道:“很好!” “我们大和民族的意志力是天下第一的。爷爷相信你会振作起来,打败那小子!你过来,我要亲自指导你。” 他从没开口说要教小亮下棋,那是因为之前小亮的水平还不足以让他亲自出手去教。但是看了今天比赛的棋谱之后,他感觉到他的这个孙子已经成长起来了。 今天的失利,不是因为小亮下的不好。而是李正阳展现出了强大的后半盘实力。说实话,他认为现在的小亮的棋艺,已经足以跟樱花国围棋界的五大超一流棋手分庭抗礼了。 所以他提出了亲自教小亮的围棋,想让他能从自己这里学到更多的东西。 没想到小亮却当即拒绝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不用了,哦鸡以酱(爷爷)。今天的这盘棋,我想向前田老师讨教……” 千山正雄被噎的差点一口气没上的来。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开口说要教小亮下棋,居然就被当面给拒绝了。 小亮所说的前田老师,就是目前关东棋院的前田伊正九段。 前田伊正目前已经六十九岁的高龄了。多数棋手在这个年纪早已隐退,围棋毕竟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体育项目。没有很好的体力、精神力和灵活的头脑,是很难跟精力充沛的年青一代棋手进行长时间的较量的。 实际上前田伊正这个人原本并不出名。在樱花国精英辈出的围棋职业圈里面,他一直战绩平平,很不起眼。虽然他的意志力惊人的顽强,始终不屈不挠地在围棋界里打拼,但是直到去年的年初,他还只不过是一个职业六段棋手而已。 加上他的身体状况不好,多病缠身,三年前他还得过一场大病。 在当时人们还不知道癌症这个词汇。直到后来穿越者的大批涌入,人们后来才知道,他当时得的是胃癌。 他几乎要死了,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家人们都已经开始为他准备后事。谁料去年的年初,他不仅忽然能起身了,而且精神状况还有了些许的好转。 随后他在穿越过来的医学专家们的帮助下,经历了几次大的手术。在这之后,他的病居然有了明显的好转。从那以后,他就又投身到围棋圈子里,再次成为一名活跃于各个赛场的棋手。 令人惊奇的是,卷土重来的前田伊正一扫往日的低迷状态,棋艺忽然间有了大幅度的飞跃。 重新回到赛场的前田六段忽然间棋风大变,攻击手法犀利,各种招法不仅思路新奇,而且变化多端,就连功底都明显比以前要深厚了许多。 一时之间,人人都觉得这家伙在经历了一场大病之后,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完全就跟换了一个人没什么两样。尤其是他的后半盘,其精准的官子计算能力常常令人叹服。 许多人甚至认为,现在的这个前田根本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前田。以前的那个前田六段,已经得病死掉了。现在的这个在刚刚复出没多久,就以他令人瞠目结舌的辉煌战绩而迅速晋升为九段棋手的前田,肯定是另外的一个人。 只是在下棋的时候,看见他拿棋子的手抖得特别厉害的时候,人们才相信,这还是那个大病初愈的老人。 不过自从他复出以后,樱花棋界的棋手们就开始流行了这么一句冷笑话:“别看前田棋手下棋的时候手抖得特别厉害。但是当他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时候,该发抖的人就是你了。” 如果这些传闻要是让李正阳听到的话,他肯定会会心的一笑,心中暗叹:“这家伙绝对又是一个穿越者……只是还真没听说吉安霍特科技中心里面,有谁是会下围棋的……” 吉安霍特科技中心的大部分雇员都是西方人。而西欧、北美的人们几乎没谁会对围棋发生兴趣。尽管全世界都知道,围棋是最为复杂深奥的棋类游戏,但是他们宁可去下国际象棋,也不愿意深究围棋里面的无穷奥妙。 国际象棋里所需要的思维方式基本都是清晰的逻辑推理。虽然棋手也需要进行非常繁杂的各种计算,但是相对来说,它的计算往往比较直观。围棋却大不相同。它里面不仅有更多的逻辑推理,甚至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一些虚的东西,比如说模糊判断和模糊推理。 什么是模糊判断和模糊推理呢? 这是比较高端的数学学科内容。 打个比较通俗的比方来说,假设你某一天忽然遇到了一个许多年不曾相见,但却是从前非常熟识的一个老朋友的时候。——当然,此时的那个家伙可能已经胖了或者是瘦了,也可能长高了或者变矮了,而且还苍老了许多,所穿的衣服肯定也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头发变得稀少了、枯黄了、发白了,发际线很高,头上出现了地中海——不仅发型绝对不一样,脸上也出现了一大堆的褶皱,甚至还长了些老人斑之类。整个人的气质说不定都跟当年完全的不同了。 但是尽管有了这么许许多多的惊人变化,你可能还是只看了他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嘿!你不就是那个张三李四王二狗子吗?哈哈哈,你咋变成了这样了呢?” 通俗地讲:这就是模糊判断。 如果让电脑也同样做出这样的判断,它可能会需要对从前的和现在的至少两张照片来进行比对——它首先会把相片人物里所有的细节数据化。而且在经过复杂的计算或比对之后,它只能得出两者的相似度大约为百分之多少多少。 第3章 (二一二)十段高手 ——电脑无法像人类的大脑一样,只看那么一眼它就能得出一个惊喜的判断:“你不就是内个什么什么谁谁谁吗?当初我们还一起翻墙逃课来着……” 人脑就具备这种强大的模糊判断的能力。 再说说模糊推理吧: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就打个比方说说打乒乓球吧:两个人在高速激烈的乒乓球对抗中,对手的拍子从什么方位,以拍子的什么部位,又以多大的力度来击打这个乒乓球。然后这个球会以什么方式的旋转,多快的速度,从什么角度飞过来,它的落点大概在什么方向上。 然后我又应该用拍子的什么部位,多大的力度,什么样的旋转角度,把它打回去,最终大致能得到一个什么样的战术效果——比方说回他的反手,打他的正手,吊他的网前或者打他的边角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就在对手挥拍的时候,我就能立刻想得到我要如何如何得回击,从而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战术结果。并且还会在这个过程中,对自己已经拟定的反击计划进行不断的调整。 这种事情对于人类得大脑而言是个小意思。人类不仅能在瞬间就做出推理和判断,而且还能在打球的过程中,迅速地进行不断的调整和修正。比方说那球忽然擦边改变了方向,人类高手或许还能进行迅速调整,把这个球救回来——这就是所谓的模糊判断和模糊推理。 生活中我们常常发现,当一个人说了一句什么不相干的话,或者作了一个什么不经意的动作的时候,我们瞬间就能理会他的意思,甚至马上就能知道他的心情,了解他其实是在想什么——或许他嘴上说的跟实际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聪明的人马上就能秒懂。 这种事情你让电脑来做判断,它是完全没有办法做得到的。 ——人类的大脑的这些能力,是目前的电脑所远远不能达到的。因为这些判断和推理已经进入了ai——也就是人工智能的范畴。一旦电脑也拥有的了这样的类似能力,那么真正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才会可能出现。 围棋里面就有许许多多的地方需要运用到这样的模糊判断和模糊推理。比如围棋里常说的“取势”,那么什么是“势”呢?——你不过是在那里立了三个子嘛,怎么就有了强大的势了呢?然后你又该怎么样借势、我又该怎么去破势呢?这对西方人来说估计就有点玄妙了。 虽然说围棋是个计算占地的棋类游戏,可是当一个定式结束,一方的角地被守住了,但是它的外面却都是敌方的棋子的时候,高手们往往会说,守住角的人得到了实地,而另一方虽然没有占到什么地盘,但是他却取得了强大的“外势”。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个定时结束之后,该地区局部作战的结果应该是两分的。因为大家谁都获得了一定的利益。一方捞到了实地,另一方则获取了外势,这个结果应该是双方都满意的。 可是这种充满了某种东方抽象思维的东西,让许多的西方人觉得难以理解。他们更喜欢比较直接的东西,比如我的马怎么跳、车怎么进之后,对方的什么什么棋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强大的外势? 这是什么东西? 它怎么就能跟已经获得的实际地盘作比较呢? 它跟吃了对方一个车、或者一匹马的这种实际价值,应该如何进行比较或者说换算? 之所以围棋在西方很难流行得起来,这恐怕就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个原因。 因为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来讲,让电脑拥有人工智能还遥遥无期,所以有人曾断言说:“虽然电脑已经战胜了人类的国际象棋大师,但是要想战胜围棋大师,至少还要四百年的时间。” 可是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电脑“阿尔法狗”就战胜了人类的顶尖围棋高手。这倒不是说阿尔法狗拥有了人工智能。它虽然很先进也很强大,但是它并不拥有真正的ai技术,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模糊判断和模糊推理。 它赢棋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研发团队搜集了无数的人类顶尖高手对战的棋谱。所以在下棋的过程中,它能够在无数的棋谱中飞快地搜索出在类似的局面下,人类的高手是怎么应对的,然后它就照猫画虎。最终在人机大战中,它终于战胜了人类的高手。 这只能说是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战胜了某个作为个体的人类,并不是说阿尔法狗就会下围棋,并且水平已经就此高出人类的高手了。 闲话少说,再回到当下。千山浩亮刚才回绝了自己的爷爷的好意,说是要找前田老师来研究今天的棋谱。他所说的就是这个前田伊正九段。当时千山正雄听了这话之后,登时勃然大怒。 前田伊正虽然很厉害,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最近才崛起的一个老年的九段棋手。外界还没有人承认他是超一流棋手。现在我老人家作为樱花围棋界五大超一流高手之一,霸占了十年的名人地位。你小子放着我这样的绝世高手你不请教,居然要去找他那个死老头子来作研究? 但是千山正雄转念一想,前田这家伙最近胜率惊人,各种新的招法层出不穷,尤其是后半盘的精准计算能力,的确非一般人可及。 从今天小亮跟李正阳的那盘比赛的棋谱看来,前田九段跟李正阳初段的下棋思路颇有相似之处,而且收官的水平也是旗鼓相当。眼下咱们家小亮的棋风也是受到了前田九段的影响。在今天的比赛之后,他想要跟前田九段来一起研究棋谱,客观地说,还是比较有针对性的。 想到这里,他只好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悻悻地走了。 李正阳中盘战胜千山浩亮,这是他第一次在樱花帝国的围棋职业圈里面获胜。毫不含糊地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正式的赛场上战胜了一位樱花帝国的围棋高手。 他的表现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赛后的当天晚上,两位表情严肃、态度恭敬、身着正装的老者找到了李正阳的住处。 其中一位稍微年长一点的老人自我介绍说,他是暮山棋院的理事长,名字叫藤野龟三;另一位则是千叶棋院的理事长,叫井上泰和。 藤野龟三说道:“大和棋院对阁下的不公正和不尊重的态度,我们都知道了。我们对他们的行为和态度表示不满。我们樱花围棋界是友善的,也是颇具包容性的。我真诚地邀请阁下,到我们暮山棋院来。我们的主讲老师是着名的牧田靖九段。他也真诚地拜托我来邀请阁下。” 井上泰和也表达了相同的意思,并且迫切地说道:“我们的主讲老师是赫赫有名的野田鹤棋士。他前年曾获得过十段战的冠军——也就是说是一位十段棋手……” “在鄙人来此与阁下会面之前,野田十段非常恳切地对鄙人交代道:他本人非常欣赏阁下的棋艺,希望能有机会能跟您经常在一起研究和切磋棋艺,共同发展。如果您肯到我们的棋院来,他希望您能当棋院的副主讲老师。” 李正阳只是礼貌地回道:“非常感谢两位以及暮山、千叶两大棋院的好意。只是在下初来乍到,语言不通,又是个刚加入国籍的外国人,身份敏感。我不想给两座棋院增添太多的麻烦。再说我这个人也自由散漫惯了,还是独自一人更舒适自在一些。” 因为常常阅读报纸书刊,李正阳是知道这两家棋院的。 樱花帝国一共有四大棋院,那就是大和棋院、关东棋院、暮山棋院和千叶棋院。 其中以大和棋院的势力最为强大。他们拥有三名超一流高手,院里其他的围棋高段棋手更是数不胜数。在这四家棋院中,他们的话语权最大。在目前正在商议筹办的樱花围棋联合棋院一事中,它几乎理所当然地想要取得最大限度的领导权。 关东棋院位居其次。他们拥有两名超一流棋手,六段以上的职业棋手也有数十名。自成立以来,关东棋院就时时想着要与大和棋院分庭抗礼。不过无论是从实力还是从影响力上来讲,他们始终还是千年老二。 暮山棋院和千叶棋院排名分别为第三和第四。不过不要以为这两座棋院是很容易进的。几乎所有的棋手都希望能够进入这四大棋院,哪怕进不了大和棋院和关东棋院,起码也要进入暮山棋院和千叶棋院吧? 但是就连这两家棋院的门槛也是很高的。他们的考察极为严格,并不是你只要有了职业段位,他们就会招收你的。没有良好的战绩或者是强大的实力,你就是申请了人家也根本不理。 李正阳也知道这两位主讲老师。牧田靖九段属于强九段,实力和战绩虽然比不上那五位超一流棋手,但是在围棋界,他也算是很牛叉的人物了。 至于野田鹤,他是属于少壮派棋手,年仅三十八岁,刚刚晋升八段。但是这个人也不能小看,能在樱花六大赛事之一的十段战中获得冠军,那也是很厉害的角色了。 当然,不得不说的是:十段战冠军,这个名头虽然听起来很响亮,那可是名誉十段高手啊!在刚才的介绍中,井上泰和就不停地将十段这个词挂在嘴上,压根不提野田鹤的实际段位其实只不过是个八段。 在外行人的眼中,“十段”这个词是相当唬人的。井上泰和也是暗暗欺负李正阳年纪小,见识不多,希望能用这个名头震一震他。 但是殊不知,李正阳在前世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霓虹国的这些个重大比赛是怎么一回事了。跟现在的樱花国一样,霓虹国围棋界也是每年会举办六大赛事的。 刚才井上泰和所说的“十段战”,就是这六大赛事的其中之一。而且同时他也知道,在每年的这六大赛事之中,“十段战”这项赛事是最没油水,也最不被职业高手们所重视的比赛了。 它的冠军只有七百万円的奖金,比起什么棋圣战、名人战和本因坊之战这几个动辄数千万円奖金的赛事来讲,十段战这个赛事由于相对来说它的奖金太少,所以也就成为了最不被大家所广为重视的比赛了。 不过并不是说,参加这个比赛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六大赛事确实还都是荣誉很高的比赛。无论是其中的哪一项赛事,每次举办,报名者都是满坑满谷的。 只是因为樱花国的围棋赛事众多,一年到头都是,没有人是能把所有的比赛全部都打完的。所以真正有实力的人,当然都是眼睛盯着奖金最高的比赛了。 当然,因为每项赛事的参赛名额都比较有限,而报名者众多,并不是有一定的实力就能参加得上的。而且因为樱花国的围棋界又是高手如云,所以其中的有一些人,就只好去参加其他的那些奖金稍微少一点的赛事了——反正也是打不过那些顶尖高手的,何必去凑那个热闹呢? 十段战虽然奖金最低,但是怎么说也是六大赛事之一。有些参加棋圣战、名人战和本因坊战中被淘汰的高手,也会纷纷涌到其他的赛事中去的,甚至还会出现超一流棋手的身影。毕竟,冠军只有一个,而高手又那么多,谁又有可能常胜不败呢? 所以,十段赛冠军,那也是足以让职业棋手骄傲的一个荣誉。它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不过李正阳婉拒这两家棋院的邀请,主要考虑的还是其他的问题。首先,他的身份确实隐藏着很大的秘密。他不仅是青龙国通缉的朝廷天字一号要犯,就连樱花国内,如果他的身份暴露的话,想杀他的机构和人也是一样的不计其数。 他想要低调,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棋手,下下棋打发打发时间。毕竟这也是他前世的最重要的业余爱好嘛。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张扬,不想抛头露面。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抛去身份的原因不讲,让他以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案底的普通人的身份,来进行一番重新的选择的话,他也一样不会加入这两家棋院的。 原因有两点,第一是他真的还看不上这两家棋院。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大和棋院或者是关东棋院向他伸出橄榄枝呢?他也不太想去,这就涉及了他的第二个原因:他是前世经历过后世顶级围棋大赛的腥风血雨的人物,什么新式的招法是他没见过的?所以,他并不屑于在这里还跟着那些人继续研究老式的围棋思路。 从奖金上看,这六大赛事的奖金的确十分的诱人,但是能够最后夺得冠军的,每年基本上都是被那几位超一流棋手所瓜分。偶尔有个别冠军旁落,那也都是除了超一流棋手之外的几个强九段,或者是战绩特别突出的哪位高段位棋手,其他的人是分不到一杯羹的。 不过只要是加入了职业圈的棋手,即使多少年拿不到一个奖牌,平时的吃穿用度倒也是不用愁的。职业棋手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薪水,由樱花国的体育协会来承担支出。他们是以段位定薪水的,从数百至数千円不等。 参加比赛也有对局费,这是由赞助商来定的,一般来说,从初选赛起,每个棋手都有对局费,随着比赛的进行,越往后,对局费越高。当然,相对于最后的冠亚军奖金而言,这对局费也并不起眼,最高也不过是数千円而已。真正让人眼热的自然是冠亚军的奖金。 不过这奖金区分也很大,比方说本因坊赛事的冠军,奖金是三千万円,亚军就只有五十万円了。而第三名则啥也没有。 可是即算如此,对局费也够参赛棋手们吃香喝辣了。所以说,李正阳第一次遇到千山浩亮的时候,一下子提出了赌注一万円,这笔钱确实吓到了那些在场的看客们。 眼下回到正在进行的赛事——在第二轮比赛中,李正阳击败千山浩亮之后,本因坊的赛事继续进行。千山浩亮仍稳居小组第一。 李正阳虽然在该轮比赛中的前两轮失利,但自从他那次中盘击败千山浩亮之后,他似乎发飙了起来,接连击败了余下的对手,以第二名的身份顺利地跟千山浩亮两个人一起,联袂从小组出线,晋级到了本轮第二阶段的比赛。 第二阶段的比赛是采用的抽签对阵,单场淘汰赛。抽到的两人一盘决胜负,败者淘汰,胜者晋级。千山浩亮抽到的,是目前风头正劲的辻村贺一六段,而李正阳抽到的正是千叶棋院的主讲老师、十段战冠军野田鹤八段。 结果李正阳充分发挥了他的乱战优势,仅仅用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就以蛮不讲理的打法屠杀了野田鹤的一条大龙。野田鹤随即中盘投子认负。 这一战绩也令千叶棋院的人深感打脸。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主讲老师竟然是败得如此不堪,简直溃不成军。 他们前几天还出动资深人士,前去说服李正阳加入他们的棋院,还说要让他做他们棋院的副主讲老师。但是今天的比赛结果却令他们感到大失颜面。 你还企图让他做主讲老师的助手,但是紧接着主讲老师就在赛场上被人打得找不着北。也难怪人家话虽然说得很是客气,但是拒绝的时候却是丝毫都没有犹豫的呢。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人家当时就已经根本看不上咱们棋院了吧。 千山浩亮则显然还是受到了前一盘跟李正阳棋赛的影响,在辻村贺一的凌厉攻势之下,最终以一目半的劣势惜败,止步于本次比赛的三十二强——这一阶段的比赛,免于前三轮比赛的种子选手还没加入,实际本轮参赛的只有十六人。 这场比赛过后,报纸纷纷惊呼:“连十段棋手都惨败于李正阳的刀下,难怪近日以来,整个东都均见不到一丝太阳,一直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呢……” “一个初段棋手,竟然将十段棋手斩于马下,历史可以留下这个不可思议的纪录了……” “一段棋手毫不留情地屠杀十段棋王的中央巨龙,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小正太究竟还能走多远,全国人民将拭目以待……” 当那场李正阳对阵野田鹤的比赛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千叶棋院的高层人士就已经纷纷离席,企图逃避记者们的追问。但是记者们却早有准备,愣是把他们堵在了观棋室的门口。 面对记者们的追问,他们只好尴尬地回应道:“十段王显然是大意了。毕竟,对手还是个孩子……而且还只是个初段……” 这段鬼话也不知道能糊弄谁。从盘面上看,只要是懂一点棋的人都看得出来,野田鹤从头到尾都是极其被动的,这哪里是大意所致呢? 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李正阳连战连捷,顺利地进入了本赛的八强战。在八强战中,他遭遇了一名强九段高手——也就是千山浩亮想要请教的老师,前田伊正九段。 前田的大半辈子都是一名职业六段棋手,但是近段时间以来他人品大爆发,以火箭般的速度提升着自己的段位,并于去年晋升成为一名九段棋手。从他最近两年来的骄人战绩来看,他绝对是一名强九段,甚至隐隐已与五大超一流棋手不相上下了。 大家都知道,高段棋手的晋升是要看大赛的战绩积分的。 所以九段棋手其实也是有着强弱之分的,而且他们当中的有些人之间的差距还蛮大。九段棋手中的少数人可能是因为在某段时间里的超常发挥,或者是在比赛中遇到的那些对手当时都比较弱或者状态低迷,于是造就了此人在那段时间里的比赛成绩比较好,最终混上了一名九段。 第3章 (二一三)剃刀加藤 但那毕竟不是他的真实水平。 在强手如林的职业圈子里面,单靠暂时的超常发挥和好运气,显然是难以持久的。时间一长,有些九段可能最终也就只是一名弱九段而已。按照当时的规则来说,棋手的段位只要升上去了,就没有掉下来的道理。不管你后来的战绩有多么的糟糕,你依然是一名九段棋手。 对阵前田伊正,这是李正阳来到樱花帝国以来,分先对弈的情况下所遭遇的段位最高、可能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位棋手。虽然之前他曾对阵过千山正雄,但那是让子棋,让子棋和平等分先对战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是会看重让子棋的比赛结果的,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公平的对战。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有分先对弈,那才是双方在平等条件下的实力对决。就好像象棋里面让了半边车马炮,最后你说你赢了,人家只能是呵呵。 或者挖苦一句:“被人家让半边车马炮您都赢了,牛比!” 直到比赛的那一天,李正阳才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奇般的老人。 前田伊正身材矮小瘦削,头发稀疏而且几乎全白了。他的一举一动看上去确实是有些不大方便的。他的身体的各个部位似乎都偶尔会有些不由自主地颤动,包括脸上的肌肉——虽然他的脸上几乎是没有肉的,只有充满了褶子的一层皮包着颅骨而已。 别看他一副形容枯槁类似于干尸的样子,但是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偶尔被他的目光扫过来,真有种神光绽放的惊人锐利感,充满了强大的压迫力。 当有人介绍他们两人认识的时候,前田九段主动伸出了手来。李正阳按照当地对待长辈的礼节,双腿并拢,毕恭毕敬地面向这位老人弯腰行礼,并伸出双手来握那只充满褶皱,几乎没有肌肉的手,感觉到了对方的温暖和惊人的握力。 老人略略欠身,用周围人几乎听不到的低音,用英格力士语问他道:“穿越者?” 李正阳面不改色,用同样低的声音以英格力士语回应道:“你也是,来自哪里?” “大韩民国,已退役……”老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段对话发生在双方互相行礼的那一瞬间,而且进行得飞快又且隐晦,几句对话完毕,李正阳已经很自然地直起了腰。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曾经低语交流过。 前田伊正老人平静中带着微笑,改用樱花帝国语,一摆手,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请吧,让我们努力奉献一盘精彩的对局。” 随后他又加了一句:“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一位一段得棋手,就会手下留情的哦……” 李正阳再次微微颔首致意,诚恳而又谦虚地说道:“向前辈学习!” 周围的记者们都记录下了他们所能听到的这几句对话。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由高段位或长者优先抓棋,低段位的或者年纪轻较的棋手猜单双。结果李正阳猜到了黑棋。他规规矩矩地在自己这边的右角星位拍下了一子。 ——跟与千山浩亮等人下棋时有所不同,一开始直接把棋子拍在对方座位附近得角上,多多少少是有些攻击和挑衅的意味在里面的。拍在自己这边的角上,有着内敛含蓄和礼貌的意味。 两个人都是二连星开局,但是在李正阳挂角之后,前田九段没有选择大家常用的简洁定式,而是在二间夹之后,立刻就哆嗦着手抓起棋子,开始了胡搅蛮缠的乱战。 李正阳见猎心喜,暗喝一声:“正合我意!”抓住机会反夹攻击,也不让对方安生。两个人置满盘的大场(“大场”为围棋术语,即指棋盘上的各个战略要点)于不顾,在这个局部就开始大打出手。随后没多久,双方就各有几条龙乱纷纷地互相进行着缠绕攻击。 在讲棋室里面观棋的职业棋手们都纷纷摇头,说道:“就没见过职业棋手这么干的,这简直就是街头斗殴。” “这一老一小,没有一个是按常理出牌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这个局部打得非常激烈。但是棋盘上的整体局势却是始终处于胶着的状态,谁都吃掉过对方的几个子。不过到了最终,参战的每一条大龙都在对杀之中活了下来。 双方混战了几个小时,局面极其的细微。观棋室里面的高手们反复数子,一会儿有人说李正阳领先半目,一会儿又有人说,现在是前田九段领先了半目。 盘面上的局势一直有些微极为西小的左右摇摆,记者们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的。 两个人的后半盘官子都算得很精、很细,往往都是在轮到自己下子之前,就把全局所有的角角落落。全都经过了非常仔细地反复计算过之后,还未必肯轻易地落下一子。 ——这其中的最多的计算,还包括了没有下过的每一个官子的先后顺序,以及对方在应对了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等等。 其实官子里面最难计算的就是这种隐藏的价值了。行棋先后的顺序非常的重要,它包含了各种可能出现的变化以及变化之后所带来的价值。 棋手需要根据盘面上的形势,反复地衡量着先后顺序所带来的一切可能的后果。 两个人一直下到了大约下午的六点半钟,这盘棋才算全部收官完毕。经裁判当场数子,李正阳以半目的优势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在宣布结果之后,前田伊正很有风度地率先伸出了手,说道:“很久没有这么过瘾地杀一把了。祝贺你!你小子前途无量啊!” 赛后,藤原由纪香热情洋溢地在报道中写到:“前田九段没能阻止李一段前进的步伐。来自青龙帝国的这名少年,已经昂首进入了本赛的四强。他已经创造出了太多的奇迹……我们感觉,在他这个年龄所创下的这个记录,很可能是许久之后都无人能够打破的……” 也有记者在报道中写道:“这个小正太是地狱派来的使者吧?不然凭什么他能以一段的身份,连杀这么多的高段棋手呢?” 更有记者写道:“这个小家伙一定是恶灵附体。否则如何解释他这么小的年纪,却有着如此成熟而老辣的棋力呢?” 本因坊的本赛最终四强战,采用的是三番战形式,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三局两胜制。李正阳抽到的第一个对手是加藤英夫九段。加藤英夫是樱花围棋界五大超一流高手之一,目前还占据着棋圣的头衔。 这也是李正阳在平手对局战中,所遇到的第一个传说中的五大巅峰人物之一。 加藤英夫素以好战着称。他有许多个外号,比如什么“天煞星”、“刽子手”、“剃刀加藤”、“屠夫加藤”、“屠龙加藤”之类的,反正都是形容他在棋盘上的好斗性格的。 用专业人士的话来讲,他的棋力量非常大,所以也有“重锤加藤”这个称呼。除此之外,还有人说他是“前五十步天下无敌。”意思是说这个人的布局水平奇高。往往能在开局之后没多久,他就能确立非常明显的领先优势。 不管最后能不能赢,一盘棋在开局没多久就能确立较大的优势,对手往往都会感到非常的难受和被动,尤其是面对这样的一位超一流棋手。 加藤英夫对于在棋盘上和对手打对攻,是非常上瘾的。以至于有时候他虽然赢了棋,却因为没能在对局的过程中杀死过对方一条龙,而在终局之后扼腕叹息,哀叹这盘棋的不完美。 他那万分痛苦、万分后悔的样子,甚至比输了棋的对手还要显得懊恼过分,简直是欠揍。 李正阳在四强战中遇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家伙。 对局之前,当有记者问及加藤英夫,是否能战胜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加藤英夫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小家伙的棋还不错,让我来指导指导他吧。他能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将来的话,我看,他还是能成大器的。不过现在还不行。” 至于记者们问到李正阳的时候,他仍然是礼貌地说道:“希望能跟前辈好好地学习学习。” 加藤英夫跟皇室有些沾亲带故的,所以对局的那天,他还穿了一件带有皇族标志的大氅。于是就有人私下里嘀咕,说他平时对局的时候都是穿的比较随便的。今天穿了这件大氅来,是不是表示他还是非常重视这盘棋的呢? 对局伊始,加藤棋圣双臂展开,像大鸟一样振了两振他那极为宽大的袖袍,然后收起羽翼向背后一剪,这才坐下。接着他很潇洒地伸出右手向棋盘上一摆,说道:“李君,请!”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贵族的潇洒与大气,以及高手的镇定自若与淡然自信。 这第一盘,他如愿以偿地猜到了黑棋。 加藤英夫捻起一枚棋子“啪!”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棋盘上。 其实李正阳前世就知道:樱花国人下棋都有这个习惯,他们不叫“下棋”,叫“打棋”。 为了体现自己的信心,为了震慑对手,他们往往会将每一颗棋子都很用力地砸在棋盘上。这一砸的力度很大——所以这叫“打棋”。 而且他们跟我们的习惯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棋子是可以先砸在棋盘上的任意位置,然后再推到他想下的地方,只是手指离开了那颗棋子以后,这个棋子才不能再动,再动就算是悔棋了。 当然,比赛中的悔棋是绝对不允许的。一旦手指离开了那颗棋子,哪怕只离开了一毫米的距离,这棋子就不能再动了。只要一动可以直接判负。 我们国人以前的习惯都是直接下在棋手想下的地方,然后就不能动了。但是樱花国人不喜欢这样,因为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的“打棋”的精气神就难以得到体现了。 不熟悉他们的人往往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对方那极其凶猛的打棋架势给吓一跳,甚至在对局的过程中,往往也会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但是李正阳在前世跟霓虹国的人下过许多次的棋,早就已经见惯不怪了。 他沉着应对。两个人都是好斗分子,布局的阶段还没结束就早已打成了一团。 经过长时间的混战,李正阳杀掉了对方的一块大棋。而加藤英夫却成功地杀掉了李正阳的两块棋。棋盘上一时间尸横遍野。最终加藤英夫获得了中盘胜利。 樱花报界对此欢欣鼓舞,疯狂宣传这盘棋的胜利。他们纷纷写道:“无论怎样,一名只有初段的棋手毕竟还是稚嫩的。在老辣的超一流棋手面前,李正阳碰了个头破血流……” “李正阳这个小家伙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职业棋手,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超一流棋手毕竟是不可撼动的!无论多么妖邪的风暴,在遇到真正的高手的时候,都会感觉到雄伟高山特有的那种磅礴大气和巍然不动……” 只有比较中立客观的藤原由纪香写道:“这是一场非常惨烈的厮杀。一个勇猛无敌的屠夫,竟然也被对手斩杀了一块棋,足以见得李君的乱战功力。” “此时就开始庆贺加藤棋圣的晋级,目前看来还有点为时过早。毕竟这是一场三番棋的较量。我们有理由期待李君的后续表现,尽管他的前景并不容乐观……” 时隔一天之后,这场三番战的第二盘棋依旧在大和棋院开打。 赛前,大和棋院的一些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一场酒会,以庆祝加藤棋圣的晋级决赛。 大部分记者甚至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写好了准备报道的稿件。只等棋赛一结束就发布。当然,这些稿件肯定都是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贬低李正阳,同时祝贺加藤英夫的成功晋级的。 他们甚至用了较大的篇幅,来分析和预测本次本因坊最终决赛的前景——当然,所有的分析和预测里面,决赛的棋手是绝对不会包含李正阳的。 这盘棋依然跟第一盘一样,两个人一上来就是大打出手。虽然说谁都知道,围棋的终极目的就是圈地。对决过程中的杀棋都只是手段,而绝不是目的。 但是两个好战分子碰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是谁都不可能会采取稳妥、含蓄的策略的。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对方的每一块棋、甚至每一个子,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疯狂攻击的目标——哪怕是许多人都认为那是一块已经安定、活透了的棋。 然而奇怪的是,一番大杀大砍之后,双方最终谁都没能绞杀掉对手的一条龙。 在棋局终了的时候,裁判经过数子宣布:李正阳以三目半的优势胜出。 吸引了无数报界记者的这盘棋,到最后,基本所有的记者都只是发出了只有寥寥数语的短篇报道,不再有前几日加藤棋圣赢棋之后,那种铺天盖地的宣传。 数日后,令人瞩目的第三局决胜战终于到来了。这次来采访的记者人数空前,大和棋院不得不腾出一个宴会大厅来当作讲棋室,并由德高望重的超一流棋手岩本薰九段来主讲这盘棋。 人人都知道下围棋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虽然棋局都是从上午的九点半就开始的,但是除了早早就赶到赛场的各路参赛棋手之外,那些关心加藤英夫和李正阳这盘棋的职业高手们,都是一直挨到了下午的两、三点钟之后,才姗姗来迟的。 这盘棋轮到李正阳执白。当职业高手们开始来看棋的时候,大盘上的两条白色的巨龙,这时候正在遭到黑棋的疯狂绞杀。从盘面上看,李正阳显得很是被动。 年近七旬的岩本薰九段正在向大家做着介绍。他用一根细竹竿指着墙上挂着的大盘中,白棋左边的一条巨龙,在详细地讲解了一番之后,终于得出了他的结论:“这一大块白棋肯定是不活的了,最多只有一个眼。” 然后他又指着右边的那块棋说道:“这边这一条白龙,也是眼位不充分,还需要苦苦求生。” 接着他赞叹般地总结道:“天煞星毕竟是天煞星!这个加藤,果然是屠夫本色啊……” 说完这话之后,岩本薰九段就又开始仔细地端详着整个棋盘。在过了大概十几秒钟的时间之后,他忽然大声惊呼道:“咦啊!!!不对啊!——加藤君的棋也有两块没活干净啊……” 众人随着他手中挥舞着的细竹竿看去,果然,加藤棋圣在疯狂围攻李正阳的白棋巨龙的同时,他自己也有两块棋的眼位并不充分。在左右两边都是白棋铜墙铁壁般的边线势力范围的威胁之下,他的棋同样也是处在危险之中。 或许刚才大家都只顾着去看加藤九段精彩的攻杀手段,却忘记了李正阳在苦苦求活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阴险地埋藏着疯狂反杀的伏笔。 他不仅在对方激烈的追杀之中,随时随地都在刻意不断地从黑棋的包围圈上制造断点,而且在自己挣扎做眼的同时,他也在不遗余力地不断刺破加藤那两条包围他的巨龙的眼位。 眼下的加藤,只顾疯狂地追杀他的对手,一意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但是岩本薰却忽然震惊地发现,“天煞星”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也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岩本薰退后了几步,仰着脖子看着棋盘,喃喃地说道:“现在不光是李君这个小家伙的麻烦很大,加藤这个老家伙的麻烦可也真的不小啊……” 大厅里的气氛从刚才的十分热烈和轻松,转瞬间就掉到了现在无声无息的静谧和沉重之中。仿佛所有的人都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个个都仰着头,专注地注视着墙上挂着的大棋盘。 随着稍后棋谱的传来,人们又开始恢复了讨论和研究棋盘上的各种可能出现的变化之中。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后,还没等最新的棋谱传来,岩本薰就已经十分沉痛地向大厅里的中人们宣告道:“不行了!照这样子下去的话,加藤君无论左右,必有一条巨龙会气不够。……唉……他的这盘棋……恐怕是要彻底地完蛋了……” 在场的记者们简直难以置信,纷纷转眼去看其他的职业高手们对此怎么说。 有几名职业高手纷纷上前,挥拳撸袖子,抓起棋子在大棋盘上开始摆着各种变化,希望能找出解决的方法来。但是过后没多久,他们也停止了讨论,垂头丧气地等待着最后结果的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再又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之后,一名棋院的工作人员缓步走了进来,沉痛地向大家宣告:“加藤九段已经投子认负了……这盘棋……白中盘胜……”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一时间,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虽然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们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就算这里在场的职业棋手们都找不出能够让黑棋摆脱困境的办法吧,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坐在赛场上的棋盘那边的可是一名棋圣啊!一名超一流的高手啊!说不定他老人家就能找出破解的方法来呢? 每个人都是怀着这样的希望的。所以当最终的结果传来的时候,一时间竟全场鸦雀无声。 几秒钟之后,有的人开始怒骂,有的人则开始哭泣了起来。 一个青龙帝国来的小孩子,凭借着只有一段的段位,竟然一步一步地杀到了本因坊的决赛?!而且竟然还是在扳倒了一位超一流高手之后,才特么的挺进了决赛的?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这特么的让我们这些记者们怎么来写这篇报道啊? 赛后,《樱花日报》的记者藤原由纪香用了一个大标题:“横空出世一巨星!” 第3章 (二一四)我爷爷不吃人 她在报道中写道:“这位李君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小李飞刀!” “自他加入我们樱花国籍以来,就刮起了一阵李氏旋风。说他横扫了整个樱花棋坛可能是比较过分、夸张的说法。但是自从他参加了本次的本因坊大赛之后,许多知名的棋手都纷纷地倒在了他的刀下。现在甚至居然还包括了一名超一流九段高手——赫赫有名的屠夫加藤!” “他究竟在未来还能带给我们多少的奇迹呢?我们有理由加以期待——毕竟,他现在也是我们樱花帝国的人嘛!” 藤原由纪香在写这篇报道的时候,心里也是非常的忐忑的。为此她还专门找了主编松井由之助先生来商讨。松井主编瞪着稿子沉默了片刻,说道:“就这么发吧!能引起争论是好事。毕竟,我们办报就是为了引起更多的关注嘛……” 果不其然,这天报纸发行之后,立刻就引来了强烈的社会反响。有不少人冲到报社去疯狂地咒骂。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找到了藤原由纪香的家里,对她本人进行恐吓和谩骂,甚至还有个别的暴徒企图对她进行肢体攻击。 藤原由纪香被吓得有几天都不敢回家,被报社找了个地方藏匿了起来。 其他的报纸虽然没有像这样对李正阳进行正面的报道,但是这么大的赛事,关注度和奖金又是如此之高,影响如此之大,并且在此之前,大家又都对这场盛大的赛事进行了大张旗鼓的报道和宣传。如今可好,最终的结果却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尴尬了。 这场超一流九段对一名区区一段棋手的赛事,究竟该如何去报道,这对无论是哪一家的报社来说,都是回避不了的问题。 就连李正阳在赛后的当天晚上,私下里跟千山静香和山田正男等人再喝酒庆祝的时候,他都不禁拍着自己的脑门子说道:“唉,下棋的时候只顾杀着过瘾,没想那么多。现在才发现,咱这娄子可算是捅大发了。” 千山静香倒是兴高采烈的。她拍着李正阳的肩膀说道:“李君的棋看着真过瘾。各种奇思妙想的手段简直层出不穷。决赛的时候你跟我爷爷下,干巴爹!我看好你!” 听了这话,李正阳顿时一阵头大,苦笑着说道:“我要是赢了你的爷爷,估计他老人家非吃了我不可……” “我爷爷不吃人!”小姑娘欢欣雀跃地说道:“如果他真的输了棋,我估计他连饭都吃不下了……”随后她又说道:“他平时吹胡子瞪眼的,把我们都管的可严了。家里就跟监狱似的,每天他在家的时候,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现在,我还真想看看他吃瘪的样子呢……” 山田正男哈哈大笑,说道:“要是让他老人家听到你刚才所说的这番话的话,没准可能会直接把你给丢进监狱里头去呢……” 让李正阳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这次比赛中的大出风头,最终还惊动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政府部门——刚刚成立的樱花帝国内阁情报本部。 樱花帝国原先就有一个情报部门的,叫做军事情报调查室。当时它只是为军方服务。但是后来,由于现在的各政府部门的需要、尤其是新成立的内阁对情报的高度重视,于是后来他们便成立了这个内阁情报本部。 这个部门的原军事情报调查室,此时已经升级为军事情报调查部,仍旧为军方提供服务。其余新成立的部门则相应对口于政府内阁有情报需求的各个部门。——但外界仍然将这个整合后的整个部门都统称之为情报局。 在看到报纸上的一番热闹之后,情报本部的新任部长矢野太造先生立刻召开了一次部门高层官员的会议。 他在会上说道:“最近出现了一个很会下围棋的小孩子,叫什么李正阳的。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我总觉得这家伙有些古怪。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在上一次,也就是大概一两年前的那一场九国联合打击青龙帝国的战争时期。当时的青龙帝国,出了一个叫做江小龙的家伙。” “这个小家伙很奇怪。他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在那场战争当中,仅凭他一个人,就神奇地改变了那场战争的走向和结局。” “众所周知,在那场战争结束之后,好像是在大平二十七年的十一月初的时候吧——当时我还在军事情报调查室做主管——天京发生了一场军事政变。” “也就是在这场政变之后,江小龙忽然间失去了踪迹——后来就有人推测,他在逃亡的路上,很可能还杀害了我们派过去的一名追捕人员。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吉部隼人。” “大约又过了两个月之后,这名叫做李正阳的家伙就出现在了我国,并在随后不久,办理了入籍的手续。在我的感觉里,这两件事在时间上似乎是比较巧合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这个叫做李正阳的人,岁数和身高与江小龙基本一致。只是我在比对现在我们的报纸上的画像,和青龙帝国当时所颁发的通缉令上的画像时,发现长相不大一致。” “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好奇,因为我听说那个江小龙也是很会下围棋的。他在战争结束之后,曾经下棋赢过他们国内的一些高手,这在他们的报纸上是有报道的。” 这时候他的一名下属插话说道:“部长先生,目前青龙国总体的围棋水平还非常的低下,跟我们的职业棋手的水平完全不能相比……” 矢野太造冷笑着说道:“这个李正阳就是来自青龙帝国的。他现在不是已经赢了我们的超一流棋手了么?有这个例子,你还敢说青龙国的围棋界无人?” “再者说了,他江小龙既然能把青龙国出名的棋手都打得落花流水,那你怎么就知道他赢不了我们的职业棋手呢?” 这番话顿时把那名下属给反驳得哑口无言。 矢野太造接着说道:“你们去调查一下这个李正阳。我总觉得他有点问题。如果他不是江小龙,那么他爱怎么出风头都不用管他。我们是帝国的情报部门,像什么下棋、打牌、踢球啊之类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如果这小子真的就是江小龙,那可就有意思了……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另一名下属插话说道:“长官,我刚刚看了一下咱们报纸上的画像,确实跟江小龙很不像。” “的确是不太像……”矢野太造说道:“他如果不是江小龙,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但是我们既然有疑问,就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一个青龙国头号阴险凶恶的敌人,不仅逍遥法外,现在居然还在我们的首都里到处抛头露面,甚至还自由自在地在我们这里下围棋玩?而且居然还玩得风生水起?那这对我们的情报部门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当然,你们也不要正面去做调查,大张旗鼓的,最后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江小龙。那人家会嘲笑我们情报部门都是一些白痴。现在,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虽然矢野太造部长是这么交代下去的,但是具体办事的人员还是没有那么的低调。由于情报部门刚刚成立,人员的素质还是参差不起,对于暗中调查这一事,他们也没那么的老练。 调查人员首先混在各类人群之中,悄悄地接近并暗中仔细地观察了李正阳。他们在对比青龙国的通缉令和李正阳本人之后,感觉在长相上的差别还是比较大的。 随后他们又走访了许多当年去青龙国打过仗的官兵,不过这项工作进行得非常的缓慢。 因为当时跟江家军作战的部队都输得比较惨,大多数在青龙国见过江小龙的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少数幸存者不仅分散在各个部队或者已经退伍,而且能找得到的人,也都只是在当时远远地见过江小龙的样子而已。 由于时间过得比较久,情报部门的官员们走访了许多人,但目前尚还没有人能说得清这个李正阳像不像当年的江小龙。 调查人员也通过电报给在天京潜伏的情报人员,让他们去询问正在那里做生意的铃木秀奈先生。结果他们回话说,铃木先生很肯定地说,这个李正阳是渡边盛久推荐给他的,之前他并不认识。据他所知,这个李正阳和江小龙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情报局的人员又去找了渡边盛久。渡边先生一口咬定:这个李正阳是他在帝国东部一个叫做久木里的小镇子上发现的,时间是在前年的六月份。 青龙国的天京事变是发生在后来的十月份,这在时间上并不相符。 在天京的情报人员还故意带着樱花国内的报纸——上面有李正阳画像的那些——给那些认识江小龙的人去看,但是看到的人都摇头说:“这个人并不像江小龙。” 不死心的东都调查人员又去询问了伊藤美静女士——他们知道,在那个时间段中,伊藤女士曾经访问过青龙国。她在那里跟很多人下过棋,而且据说她一路高奏凯歌,结果最后在临离开之前,败给了一个青龙国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儿。 那么这个小孩儿究竟是不是江小龙呢? 当调查人员找到伊藤美静的时候,没想到她很反感调查人员的傲慢和严苛的态度,也不欢迎他们对江小龙一事所进行的调查。 她冷冷地对来人说道:“我不认为当时跟我下棋的那个小孩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小龙江大帅。我也不认为他就是现在的李正阳——那只是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少年棋手罢了。” 随后,伊藤美静找到了李正阳,告诉了他有人正在调查他。 伊藤美静只是一个专注于下棋的女子职业棋手。她跟大多数的平民百姓一样,本来就对情报部门比较反感。现在,居然有情报部的人来插手调查他们围棋界的事情,还让不让人好好地下棋了? 李正阳知道这一天是迟早会到来的。他只要出名了,没人关注他才叫奇怪。 但是他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想来想去,目前来讲,没有人能证明他就是江小龙。他反而觉得,自己的棋下得越好,就应该越证明他不是江小龙。 谁会相信:一个少年军事奇才,同时又是一个少年围棋天才呢? 这也太逆天,太不符合逻辑了吧? 当调查报告放在矢野太造的办公桌上之后,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最后说道:“我的直觉还是觉得这个家伙有问题。你们的调查还要再深入仔细一点,最好找找这家伙的来历。比如他在青龙国的时候都做了什么,跟谁学的棋,为什么要来樱花帝国等等。多找找线索吧……” 话分两头,就在情报部门对李正阳进行秘密调查的时候,本因坊的决赛也拉开了帷幕。 此次决赛,李正阳的对手就是赫赫有名的千山正雄名人。 到目前为止,这场决赛已经创造出了许多个历史性的记录,比如说:这是史上第一次由一名刚入初段的棋手,来对阵一名久负盛名的超一流棋手;同时也是一名刚刚入籍樱花国国籍的外国棋手,对阵本国超强职业棋手;而且还是史上年龄相差最为悬殊的一场本因坊决赛等等。 赛前有记者问千山正雄,对于这场比赛怎么看。千山正雄斩钉截铁地说道:“为了樱花帝国棋士的荣耀;为了扞卫樱花帝国围棋不可撼动的地位,我必须拿下这场比赛的胜利。如果真的让冠军旁落的话,我必定会切腹谢罪!” 这番话震动了整个樱花帝国。 社会各界纷纷在报纸上发文,表示全力支持千山正雄。但同时也有人唏嘘感慨道:“这个小家伙竟然已经把千山名人给逼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有许多人跑到李正阳的住处,拉横幅示威,表示支持千山名人。 李正阳也感到压力很大,就连一向无条件支持他的千山静香和山田正男,也禁不住劝道:“要不就随便下下,然后就认输好了……” 有些吃惊的李正阳苦笑道:“不过玩几盘棋而已,至于如此恐怖吗?” 他表面上含含糊糊、支支吾吾的,但是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这棋还是该怎么下就怎么下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令人更为吃惊的是,多日不见面的千山浩亮居然竟意外地找上了门来。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李正阳说:“我已经写了一篇稿子交给了《樱花日报》,支持你下好这次决赛。” 他说:“把棋下好,下到极致。这是我们职业棋手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这么做既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围棋的尊重。围棋就是围棋,它不应该受到其他任何不相关的因素的干扰。我希望李君能够不屈服于任何压力,认真地下好今后的每一步棋,给世人留下精彩的篇章。” “如果你草草地输掉这次本因坊的决赛,我会看不起你的!” 这番话令李正阳感动到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本因坊决赛采用的是五番战形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五盘三胜制。 在万众瞩目的第一盘较量中,李正阳一开局就大胆地在棋盘上摆出了大模样。千山正雄则拼命地捞取实地,在进入中盘之初,他就已经在实际的盘面的目数上大大领先。 但是很快,人们发现李正阳不慌不忙地在棋盘的中腹形成了一个巨型的大空,千山正雄所占领的各个边角,现在已经几乎全都被封在了三到四线的位置上,很难有出头挺进中央的可能。 面对这种状况,老辣的千山正雄立刻就孤军深入,强行在李正阳的大空里面空降奇兵。他打入李正阳大空的时机非常的及时。李正阳当然是丝毫不肯相让,马上对这孤军深入的一子展开攻击。双方随后就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 千山正雄恣意纵横,将自己超一流的治孤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左冲右突,行棋潇洒自如,轻灵奔放,完全不像是一个猥琐流的大师的下法。 李正阳则招招狠辣,不断地去分割千山正雄各路棋子相互之间的联系。两个人针锋相对,千山正雄如轻功高手般来去飘忽。李正阳则如屠夫一般,蛮不讲理地挥舞着大刀,疯狂地斩断着千山正雄的所有可能向外联系的道路。 双方艰苦地一直打到了下午的六点多钟。直到此时,千山正雄空降在李正阳中央腹地的那一条巨龙,目前竟然只能做出一个眼位。他的所有计谋全被李正阳所破坏,能够活动的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直至最后,竟然面临着整块棋都要被全歼的危险。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负责讲棋的岩本薰九段喟然长叹,丢下了手中讲棋的竹枝,感叹道:“行棋至此,千山名人的整个中腹地带全是死棋,场面已经惨不忍睹……就是神仙来了,面对现在的局面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李正阳以总局数一比零领先。 赛后的整个东都似乎都笼罩在了阴云之中,就连街道上的气温似乎都为此降低了八度。 但然而,在三天后的第二盘比之赛中,千山正雄非常漂亮地扳回了一局。双方此时在总局数上战成了一比一平。 第三盘的比赛被记者们称为是“天王山之战”,意思是谁赢了,谁就能拿到局点。有人做过统计,说是先拿到局点的人,百分之八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李正阳对此嗤之以鼻,说:“简直是胡说八道。这个统计究竟是谁做的?到底真的做了什么统计没有?不会是哪位记者蹲茅坑的时候拍着脑袋想出来的吧?……” 尽管他这么说,但是大多数人都知道,先拿到局点的人,获得最后的胜利的概率,的确是要比对手高出不少——就算达不到百分之八十,那至少也会是有六、七十的。 在第三盘的比赛中,李正阳再次祭出了大模样的法宝。千山正雄依然是在开始先狂捞实地——这种下法在前世被人们称之为“地沟流”、或者是“猥琐流”、“猥琐地沟流”。 喜欢这种下法的棋手,总是在一开局的时候就喜欢不顾一切地在棋盘的边边角角上乱拱乱爬。他们非常的偏重实地,即使是后来到了中盘甚至一直到最后收官的时候,他们也仍然在锱铢必较地拼命掏取实空。 这一盘棋,李正阳在整个棋局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堂堂正正地碾压对手。他的招法大开大合,显得堂堂正正。很快就将大片的中原地带构筑成了一个伟大的框架。 随后,千山正雄再次孤军深入,将孤子深深地打入到李正阳的中原大肚皮当中。双方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激烈鏖战,千山正雄以壮士断腕的气魄,毫不犹豫地甩掉了自己大龙的一条小尾巴,让大部分入侵李正阳大模样的棋子全都逃出了生天。 随后他肆意反扑,不仅潇洒漂亮地完全破解了李正阳的中腹大模样,而且最终还以一个漂亮的中盘完胜,拿下了令人瞩目的第三局比赛。 千山正雄以总局数二比一反超,顺利地拿到了局点。 这场胜利让大多数记者像打了鸡血似的,欢欣鼓舞地疯狂呐喊。他们在猛拍千山名人的马屁的同时,也不忘了猛踩李正阳几脚。 只有极少数的记者显得很慎重。 比如藤原由纪香就写道:“鉴于李正阳选手在比赛中展现出来的惊人实力,以及他之前所创造出的累累奇迹,在千山名人取得最后完全胜利的结果到来之前,我们有理由保持一点慎重和理智……毕竟,他的确是在棋盘上堂堂正正地战胜过超一流棋手的人……” 第3章 (二一五)合气道黑带高手 第四盘的比赛进行得异常的艰苦。对阵的两个人在下午的五点钟左右,就先后用完了自己的时间。在裁判催命一样的读秒声中,这两个人依然顽强地奋战到了晚上的七点多钟。 在终局之后,经裁判点目确认,江小龙以一目半的优势取得了这一盘的胜利。 二比二,双方重新回到了起跑线上。 第五局将是最后的决战。 双方都回到了决赛之初的原点上,或者说双方都站在了悬崖边上,谁也不想输掉这场比赛。 在决胜的前一天晚上,许多不明身份的人聚集到了李正阳住所的门前。他们高喊着各种含混不清的口号,叫叫嚷嚷的喧哗声非常高昂。直到警察前来,花了半天的时间才驱散了这些人。 对此,藤原由纪香愤怒地在报道中写道:“这样的比赛就应该比得堂堂正正。这些人这么做,是不是有失我们樱花围棋大国的风范呢……” 其他的媒体则仍在不遗余力地鼓噪,无非是说些千山名人的地位不可撼动之类的话。但是却没有人会傻到去提及,千山正雄之前所说过的,不在棋盘上胜利则会切腹之类的话题。 比赛的当天,李正阳像前几次参赛一样,穿着朴素的衣服,低调从容而又冷静地来到了大和棋院。在进入棋院大门的时候,喧闹的人群中忽然有个穿着和服的壮汉悄然地靠近了他,用异常阴狠的语调耳语般地对他说道:“你小心一点,我怕你等一下不能安然地走出这座大门……” 李正阳一言不发,面不改色,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地继续走他的路。 千山正雄穿着一身质地非常贵重的大氅来到了比赛现场。当李正阳望向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双眼迸射出了恐怖摄人的光芒。 自信满满的千山正雄在记者问到,这一盘棋他是否有把握的时候,他中气十足地回答道:“为了棋士的荣誉,我绝对不能输。” 这句话立刻就被敏感的记者给抓住了。有记者写道:“这句话已经说明,千山名人已经把这位只有一段的棋手,当成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来看待了——至少是一名需要严阵以待的同级别的棋手了……因此我们更需要认真地想一想,李旋风是否已经成为了超一流棋手的大敌了呢?” 另一个记者写道:“从这句话我们可以有些遗憾地发现:名人并无必胜的把握……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这位仅仅只有一段的少年棋手,已经足以让我们的超一流棋手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了呢?……看来说青龙帝国的围棋水平不高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万众瞩目的本因坊最终大决战,终于在二十分钟之后被宣布开始。 千山正雄一开局就抛弃了他在前几盘棋的布局时,所采用的猥琐地沟流的下法。 他跟李正阳一样,在棋局的一开始时,就祭出了所谓的大模样招法。当双方在进入了棋局的中盘之后,千山正雄所下的棋,步步精彩纷呈。江小龙顿时感觉到压力扑面而来,堪比面对着一眼望不到顶峰的高山峻岭一般。 “这恐怕是这个老家伙开赛以来,发挥得最为精彩的一盘棋了……”李正阳这么想着。 在整个一上午的对局过程中,李正阳很是吃惊于对方的恐怖战斗力。千山正雄所下的每一步棋都堪称完美透顶,简直无懈可击。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苦苦思索着对策,却始终无法占到对方的半点便宜。千山名人的每一步棋的应对,都可堪称为绝世经典。 在中午封盘之后,李正阳忽然察觉到,这一上午的比赛中,千山名人起身去上洗手间的次数似乎也太多了一点。当然,这个年纪的老人在这种漫长而艰苦的对弈当中,经常去洗手间也是无可厚非的。 下午启封再战。双方艰苦地打到了大约三点半钟的时候,李正阳也起身去了一次洗手间。 洗手间在对局室外的长廊里,距离对局室还有一小段的路。曲曲折折的长廊外面是花园。这个时候,人们都聚集在对局室外的大厅里,或者是讲棋室的大厅里。长廊很安静,除了偶尔有内急的人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在走动。 但是当李正阳刚刚走近卫生间门口的当儿,他立刻就察觉到背后有一个人尾随而至。 尽管当时他并没有回过头去看,而且这个人的脚步声也显得十分的正常,并不如何的急促和慌张。在一般人听起来,这脚步声似乎没有什么威胁,一切都显得非常的普通。谁会在上厕所的时候,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位也上厕所的陌生人呢? 但是李正阳不一样。前世所养成的职业特工的敏感,让他的心里引起了警觉,一阵可能会有麻烦的警钟声,在他的耳边悄然响起。 在那一刻,他忽然间故意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当他终于走进了洗手间的大门,正在慢慢吞吞地接近小便池的时候,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壮汉,突然间一个向前急走了几步,转眼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其实李正阳在最开始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的时候,双方的距离也不过是大约两米开外的样子,但是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双方已经接近到了不足七十公分的距离上了。 或许对于寻常人而言,这种加快脚步的接近,也只能是让他们稍微地感觉到不同寻常而已——谁都有可能忽然间觉得内急了嘛。 接下来,双方都已经走到了卫生间的里面,到了两个人都可以面对小便池的地方了。警觉的李正阳却在此时认为自己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他没有回头,而是突然向左前方侧滑了一步,同时很干脆利落地一转身,在下一个眨眼间,他就已经面向了这位不速之客。 这一转身不要紧,李正阳立刻就发现:他的直觉是对的。这个陌生人此时正面目狰狞地看着他,并且抬起了他粗壮的左臂,举着一张蒲扇大般的手掌,正在急速地向他拍过来。 就在这位身材高大的壮汉的手掌,几乎就要拍到李正阳肩膀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李正阳猛然间的一个轻灵的前冲避让,然后突然地一转身,不仅完美地躲过了他身后的人对他的偷袭,并且也同时稍稍拉开了双方的距离——正下一刻,他已经面对着那个准备偷袭他的人了。 这人显然是大吃了一惊。然而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之中,他的身体依然在惯性的作用下,保持着继续前行、并且手掌拍下的姿态,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调整和改变。 他当时准备做的动作就是用自己的左手,狠狠地推向转身之前的李正阳的肩膀的位置上。他要将这个少年狠狠地撞在墙上,并满拟会将李正阳撞个晕头转向,让他在短时间内找不到北。 也就是他即将大功告成之际,李正阳突然间闪电般的一个避让动作,使得那壮汉当时的整个人的重心还在前倾,而那一记正准备给李正阳一个措手不及的前推的招数却已经打空了——并且还没来得及收回或做什么调整。 也就是在李正阳猛然转身的那一瞬间,那壮汉的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警惧。他的头脑里非常迅速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小孩子不仅下得一手好棋,而且居然还是一个训练极其有素的练家子啊…… 实际上,当时这个人的这一出手是很不简单的。他是一位练合气道的黑带高手。他的这么狠命一推,整个李正阳的背后上半身,全都处于他的掌力范围之内,如果不是李正阳的完美避让动作做得非常的及时,他必定是会吃一个大亏的。 而且就算是避让了之后,这名壮汉还有后续的一连串的招数——尽管第一个偷袭动作已经落了空,但是这壮汉还是相信,自己必能在下一个瞬间将李正阳制服。 他在想什么,还有什么后续的招数,李正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在李正阳转身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冷静地出手了。 闪避转身之后,人还没有完全站稳,李正阳就已突然向前,闪电般地控制住了对方推过来的那只大手的手腕。 与此同时,就在他触碰到对方手腕的那一刹那间,他就已经借着对方偷袭的力道,猛地一下,连拉带推地将那条大汉的整个人,都拖向了自己的侧前方,并将他的整个身子都撞在了身边小便池后面的那堵墙壁上了。 那时还没有瓷砖,洗手间的四面都是裸露着的砖墙。李正阳这么借力打力的猛然一个反击,就把这个人的头“咚”地一下,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别看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的,被这么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当时就晕菜了,脑子里面嗡嗡的乱响着,一片都是空白——这一下子脑震荡来的是如此的凶猛和迅速,以至于他的脸被狠狠地摁在了小便池后面的砖墙上,当时就擦破了好几道口子,他却一时间居然还不知道疼痛。 这个偷袭的家伙被这一下反击弄的是措手不及。最开初他本来满以为,自己的这一下偷袭足能把李正阳给当场就撞在墙上,先把他给撞个七荤八素的。 然后他就可以悠闲地蹲下来,威胁警告他一番,让他后面的棋不要下得这么的嚣张。 但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极快,在避让的同时,只用了一个动作,眨眼间就反过来把他给推到墙上了,粗粝的砖墙撞破了他的脸,几道鲜血顺着他的脸庞就滑落了下来。 在虽然他在这一瞬间几乎是懵了,但是他仍然还是在本能地企图挣扎反抗。 可是他早已失去了先机。李正阳一不做二不休,在推他的脑袋撞墙的那一瞬间,已经控制住壮汉手腕的那只左手,早已顺势地滑到了他的手掌上。 随后,李正阳抓住那人的中指全力地向反关节的方向上狠狠地一扳,那人就“嗷”地一声,剧痛反而使他清醒了一些。他身体扭曲着,缓缓地跪在了小便池的边儿上。 从李正阳的突然避让开始到现在完全控制住这名壮汉的左手中指,整个过程最多只持续了一秒多钟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这番较量的速度,快到让那壮汉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眨眼之间,他就已经被完完全全地制住了。 “以跌以跌以跌(樱花语“疼疼疼”的意思)……”那人一叠声地低吟般地苦叫着。 李正阳继续狠狠地扳着他的手指,同时将自己的脸凑近了对方的那张大肥脸上,用几乎耳语般的声音说道:“在棋盘上没把握赢,就想出这种招儿来?你们的歪招儿好像有点多哦……”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松开了那个人的手指,然后就站直了身体并转过身去,十分从容坦然地对着小便池开始放水。看他此时那副极为轻松自在的样子,似乎浑然不把这个刚刚还准备狠狠地偷袭他的家伙放在心上似的。 实际上,那人本是这个大和棋院里的一名刚刚考进来的二段实习生。他这一次自告奋勇,偷袭李正阳的目的,仅仅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和威胁而已,并没有要跟他打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李正阳不仅像是脑后长眼一般,对他的偷袭动作一清二楚,而且似乎还身手相当的不凡。在双方发生接触的前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他就做出了反应,而且仅仅只用了一个照面,就轻轻松松地一下子反制住了他,而且这反击的手段还特别的凌厉恐怖。 这一下闪电般的反攻击。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地快——瞬间开始,然后就瞬间结束。其最终的结果令这条大汉感到无比的沮丧。他被自己想要偷袭的猎物收拾得狼狈不堪,由不得内心不生出强烈的挫败感和恐惧感。 紧接着,李正阳就像是非常看不起他似的,突然之间就放开了他。然后再以很安然、很镇定的姿态,当着他的面在小便池里放水。那副架势,简直就是根本不把他给放在眼里一样。 这大汉此时的大脑已经逐渐地清醒了过来,内心里充满着无比的恐惧和沮丧。 此时,他的脸依然还紧贴着墙,整个人就这么半跪在地上。而江小龙就在他的面前掏出家伙恣意地放水,完全不把他给当回事。不管怎么着,这一幕或许会让大多数的男人感觉到是一种挑衅、轻蔑和侮辱。但是这个人却对面前的这幅场景没有丝毫的反应。 在经历了刚才偷袭的失败,然后眨眼间就被对方非常严厉地反击并彻底打懵了之后。这个人的精神在当时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崩溃了。 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丝毫再对李正阳发动任何攻击的勇气。 在李正阳当着他的面轻松恣意地端着小家伙放水的时候,他只能是颓丧地跪坐在地上,心里面一点斗志都没有。 不要说斗志,他这时候其实已经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的一张大脸还贴在那粗粝的砖墙上,缓缓流出的鲜血已经把他的半边脸庞都给染红了,样子显得狰狞可怖。但是他现在还顾不上这个,因为他左手中指上那痛入骨髓的感觉,已经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无助地跪坐在地上,很小心地活动和按摩着自己刚才被对方狠狠反扳的那根手指。 老话讲的所谓“十指连心”。手指被反扳的滋味是一般人很难承受的。他只能缓缓地按摩自己的那根手指。那里的关节现在依然疼得无比厉害,完全不能自如地活动了。 不是真正地面对强者的严厉反击的人,是无法体会他此刻的心情的。当他再看向李正阳那站在他面前的身影的此时此刻,他心里很明白,无论如何,自己绝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生活中,大多数的人在面对有着恐怖的实力,而且反应速度神鬼莫测的高手的时候,往往都会在内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无助感和极端的恐惧,不会再生出发起攻击的任何念头。 此时这个人的内心里就是这样的。 当他缓过心神来,再次看向恣意盎然地端着家伙撒尿的李正阳时候,他忽然有些欣慰地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安全了。这令他的紧张恐惧的内心多少有些轻松和高兴,尽管眼下这两个人的姿势对他而言,多少有些屈辱。 但是他已经不在乎这个了——反正是打不过这个小家伙的,那又何必自取其辱? 他现在应该更关注的问题是,我特么的究竟是不是已经安全了。这个家伙在撒完尿之后,会不会再次对他进行报复性的打击。 ——看来不太可能,因为这家伙几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顾专心致志地在他的面前放水。 既然这个家伙根本就看不起咱了,那么稍后应该就不会再打我了吧? 就算他等下放完了水,把小家伙收起来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揍我了……他这么厉害,就好比是一个成年壮汉,当然不会把身边的一个调皮孩子当一回事一样……那他还揍我干嘛? 然后他又转念一想,哪怕就算是这个李正阳在放完水之后,他还想揍我两下,那我就老老实实地再挨他两下打吧……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大家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他应该不会把自己给打死在这里的吧……那样他出去以后是无法对外面的人有个交代的。 ……现在看他那副样子,估计他早就把我给忘了吧?……外面的那盘棋多么的重要啊,他可是在跟千山正雄名人对局啊……他此时无论如何,脑子里考虑的应该还是棋盘上的事情吧。 最后,他对自己的这个判断充满了自信……因为这小子要去认真地想他的棋啊!所以应该早就把我给忘了吧?刚才这个家伙明明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而他的下一秒钟却是突然的松手,转过身去拉尿去了。这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了,不然谁会这么做呢? 想到这里,这条大汉依然跪坐在原地,开始担心起其他的事情来了:比如说,等会这个家伙会不会跑出去,对外面的记者们一顿嚷嚷,说他受到了棋院院生的肢体攻击? 那可怎么办?……不!不会的……他没这么幼稚。如果他敢这么做的话,我一定可以矢口否认……你们没看见我脸上在流血吗?受攻击的是谁?难道是丝毫无损的他? 你们大家可以看看,一个我这么高大的人,袭击一个孩子,会是这种结果吗?这小子完全是在污蔑!你们看没看见,我的手指现在已经不能动了。明明是我被他偷袭了嘛…… 一时间,他仿佛在面对着记者,理直气壮地辩解着…… 在这么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这家伙马上又开始担心起另外的一件事情了——待会老子回棋院去之后,该怎么向大家解释自己所受的伤? 去偷袭这么一个身材看起来像是豆芽菜一般的瘦弱小孩子,你说你这五大三粗的,平时还经常吹嘘说,自己是练合气道的黑带高手。结果现在带着一身的伤和一脸的血回来了……你说你这怎么跟人家去解释啊? 看来好像怎么辩解都没有用……等会儿那小子回到对局室,安然无恙地坐下来下棋的时候,人们马上就会明白自己的偷袭行动失败了……事后,棋院里所有的人都只会对老子进行嘲笑和奚落——你特么的究竟有什么屁用啊? ……不过,我要是跟他们解释说,我在偷袭这家伙之前,不小心自己摔了一个大跟头行不行?大家伙会不会相信? ……对,这是一个完美的解释……老子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个大跟头…… ……估计人们也不会相信吧?好好的你干嘛突然摔得这么惨? 第3章 (二一六)这是一招废棋 ……这个厕所里不会有哪个单间的门后面,还有人正蹲着呢吧……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番,终于打定了主意——等下那小子撒完尿离开了之后,老子必须要先看看洗手间里这几个关着的门的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家伙正在蹲坑。 如果有,他一定会听到刚才的那一番动静的。如果这个蹲坑的家伙是大和棋院里的人,那倒还不算是很糟糕,最多不过是自己被人讥笑一番而已。但是如果是有记者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人士之类的蹲在里面的话,那可就彻底完蛋了啦…… 他就那样子跪坐在小便池的跟前,在李正阳放水的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心里翻滚过了无数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 但是李正阳丝毫都不关心这些。他撒完尿之后很随意地抖了一抖,然后一提裤子就走了,什么都没说,连看都没有再看跪在他旁边的那人一眼。 直到看见李正阳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这名壮汉才鼓起勇气爬起了身来。他先是马上趴在地上检查了一下整个厕所,发现当时洗手间里所有那些蹲位的门后都确实是空无一人的,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开始琢磨着怎么出去解释这件事情。 李正阳倒是完全没有兴趣去了解这家伙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刚才这家伙不过是想偷袭暗算自己一把而已,并不是那种非要想要人命的谋杀暗算。所以他也只不过是狠狠地教训了他一下,根本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任何想法。 在返回对局室的路上,李正阳只是在暗想:“大和棋院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下三滥的招数,看来他们对这盘棋不仅志在必得,而且还是什么卑鄙的手段都敢上啊……” 他倒并没有想着要把刚才的事情闹大。毕竟,这是在大和棋院的地盘上。如果大和棋院的人矢口否认的话,自己只有一张嘴,这种事情是根本就说不清楚的。 而且就算你想闹大了又怎么样?不管对自己还是对整个樱花围棋界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好处。樱花国的大部分人肯定会异口同声地说,你搞不赢就想诬赖别人。而且还把人家给打伤了,难道现在还想诬陷说是有人偷袭了你? 不把这件事情追究下去是没问题的。可是大和棋院既然已经想出了这样的下三滥招数,那他们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什么招数,其目的只有一个,无非就是极力地想阻止自己赢棋而已。 今天的这盘棋,看起来已经不是单纯的盘面上的较量了。 那么,大和棋院究竟还会出一些什么样的无耻招数呢? 李正阳正这么想着,忽然耳朵动了动——以他受过专业训练的过人听力,他敏锐地感觉到,长廊另外一边的远处的一间房里面,似乎有着非常微弱的吵闹声。 他心中一动,于是就改变方向,顺着长廊向那个房间走去。 等他快要走近那道门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一个声音嚷道:“……你们说的这几个变化都不错。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你们没有想到,这家伙会不会脱先,去抢左上角的这个大先手……” 另一个声音说道:“啊,对!这是比较厉害的一个反击。如果他强行在这里做一个交换的话,这棋就有会显得点被动。这个问题待会儿一定要提醒千山老师的注意……” 第三个声音说道:“你们发现没有,其实这盘棋还有着第六种的变化……那就是这里……” 听到这里,李正阳已经完全明白了。他远远地向那扇半开的窗户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围着一张棋盘。其中有好几个他是认识的,他们都是大和棋院里的八、九段棋手。 “原来如此!”李正阳顿时感到心中一凉:“难怪那个老东西一遇见难题的时候,就会跑去洗手间呢?原来奥妙在这里……” 他们这是在动用大和棋院的整个精英团队的整体力量,来对付他一个人呀! 一个人的力量再怎么厉害,也是无法对抗一个精英团体的。 要不然怎么会有一句老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呢? 只要这帮家伙一起上阵,他们就完全可以做到算无遗策,将棋盘上所有的变化全都研究完。 那这个棋还怎么下啊? 李正阳又不是神仙。无论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是整个大和棋院的对手的。 “这可真是抬举我了……”看到这个情景的李正阳暗自苦笑道。 他忽然高声对着那个窗口大声叫道:“别费那么大的劲儿折腾了,就这样吧!”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窗外居然还有人在看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看着窗外的李正阳,有些人已经尴尬得脸上发烧了。 但是李正阳讲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飘然离去,没再看他们一眼。 他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对局室,捻起一枚棋子很随意地拍在了棋盘上,然后对千山正雄说道:“千山先生,这盘棋你赢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去,完全不理会门外那些不明所以的记者群。 有记者反应较快,还追着他问道:“你确定已经不行了吗?这棋盘上目前还是势均力敌的态势,李君你怎么就这样认输了呢?……” 千山正雄当时几乎整个上半身都倾斜在棋盘的上方,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棋盘——这也是李正阳对他有所恼火的一个坏习惯,下棋的时候老是这个姿势,害得他有时候棋盘都看不完整,你特么干脆不如把整个棋盘都抱起来吃了算了——这个样子别人还看个毛的棋啊? 此时千山正雄正对着棋盘愁眉苦脸地沉思着,忽然看见李正阳这样决绝地来了一下,顿时非常的吃惊。他抬起头来,目视着李正阳远去的背影,完全莫名其妙。 当李正阳已经走出了对局室翩然离去了,那帮刚才还在研究室里研究棋局的大和棋院高手们,这才全都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他们当然是担心李正阳会对记者们说些什么,甚至会在这里大吵大闹一番。有些人甚至边跑还边对同伴们打气说道:“大家千万别说漏嘴哈,抵死不承认就没事……” 千山正雄看到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他也有些脸色绯红,低声嘟囔道:“你们的声音也太大了吧……” 现场无数莫名其妙的记者们几乎都在低头,在自己的速记本上写着差不多相同的一句话:“棋局正在激烈的进行中,李正阳忽然宣布投子认负,并一言不发地离开。看来他在面对千山名人的时候,已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了……” 千山正雄看着那些惊慌失措跑过来的本棋院的棋手们,愤怒地低声咆哮道:“大和棋院的脸面都被你们这帮家伙给丢光了……” 在刚才的棋局进行中,他也享受了那些人的研究成果,这时候却满脸讽刺地指责他们,很干脆地将一口大黑锅全都甩到了他们的头上——似乎他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裁判们也觉得场面很有些尴尬,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所有的黑幕,但是听到了千山正雄的讲话,也看到了那些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的样子,所以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大致也能猜得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避免听到或者是看到更多的尴尬内容,那一瞬间,所有不是大和棋院的裁判和工作人员们就不约而同地立刻起身,急急忙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全都匆匆地离去了。 看见对局室里已经没有不是大和棋院的人了,外面的记者还被工作人员们拦着不让进来,千山正雄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面对着棋盘,专注地对着李正阳最后拍下的那个棋子,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看这最后一步棋的时候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几分钟之后,终于有一名八段棋手走上前来,轻声提醒道:“千山先生,这是一步废棋……” 千山正雄惊愕地抬起头来,逼视着对方,良久才问道:“是吗?” 然后他又低下头来,嘟囔道:“真的是一步废棋?我怎么觉得,它大有深意呢?……” 走出大和棋院的李正阳,远远就看见停在马路边的那辆黑色的马车——因为不敢露面,关心这盘棋结果的千山静香、山田正男和吉野四郎,全都坐在马车里,苦等着棋赛的结束。 对于突然出现并且迅速地跑上车的李正阳,几个人都颇感意外,纷纷问他说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然而还没等李正阳回话呢,他们就看见大和棋院里面又跑出来了好几个记者。 他们肩挎着背包,手里拿着速记本和铅笔,正不依不饶地向这边追来,吉野四郎只好急忙招呼车夫,赶紧驾车立刻离开这里。 在回去的路上,李正阳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遍。 几个人都感到很震惊,也很无语。千山静香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儿她才说道:“不会吧?我爷爷怎么会这样?……大和棋院怎么会这样?” 李正阳就抬起头来,很锐利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再也不敢说话了。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从这以后,没有人试图再说什么话。 回到住所的时候,李正阳没等车子停稳就率先跳下了车去,大踏步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千山静香紧随其后。当她跟在李正阳的身后进屋并关上房门的时候,看见李正阳正在背对着她,面朝窗户,脱下外衣,准备换上一身休闲的衣服。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千山静香从他的背影看,觉得他应该是很愤怒……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复杂的情绪的…… 她忽然一冲动,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了李正阳。 她紧贴着他的后背,将脸颊紧紧地贴靠在他的背上,两条像剥了皮的莲藕一般的洁白细腻的手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腰。 随后,她高声嚷道:“我不要你生气!我不要你恨我爷爷!我不要你不理睬我!” 喊完这几句话之后,她的两只小手忽然同时一路向下,从李正阳前方的腹部穿过他的裤腰带,一直深入到“胖次”里面,最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腰下的那个零部件。 李正阳被她的这一举动逗得哑然失笑,说道:“别胡闹!快放开!” “我不要!”女孩不依不饶地用双手抓紧他的要害,无声的泪水打湿了李正阳后背的衣服。 不管李正阳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依然感受到自己的那部分零件,此时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被一个女孩紧紧地抓住了这个部位,年轻人的澎湃是完全不能受到控制的。 但是他并没有做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只是苦笑着拍了拍女孩子的露在外面的手臂,轻柔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没有生气!” 他转过身去,将女孩儿揉进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那一头云雾般的秀发,然后歪下头来,亲吻着她因满是泪水而湿润且略带咸味的娇嫩的面庞。 就在此时,山田正男敲响了房门,用略带夸张的声音嚷道:“不好了,好多记者涌了过来!” 李正阳头也不抬地嚷道:“告诉他们,我一回来就出去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万众瞩目的本因坊最后一盘的大决战,李正阳忽然投子认负,而且没有参加稍后主办方的颁奖仪式,一个人迅速地离开大和棋院,然后就不知所踪。 这场大决战就此草草收场,这不由得不让人感到万分的惊讶——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敏感的记者们怎么可能会就此善罢甘休呢? 他们不仅围着大和棋院吵个不休,把整个大和棋院都给搅得鸡犬不宁,而且还纷纷派人赶回自己的报社,请求支援。大批闻风而动的记者们动作神速,很快就包围了李正阳的居所。 尽管李正阳并不想面对记者,尤其是在当前的这种状况下。 他不仅没有证据去揭露黑幕,而且大和棋院、绝大多数的记者以及整个围棋界,甚至绝大多数的樱花国人,都不可能会相信他的说法并且站在他的一边的——大和棋院是人们心目中的圣地,千山正雄又是如此的德高望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所以,李正阳知道,对记者们以及外界的人士们说出当时的真相,这对他来说不仅没有半点的好处,而且还可能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但是他又不得不面对记者,逃避对他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最终,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走出了房门去,将千山静香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在这个情况下,她是绝对不能露面的。 面对记者们狂轰滥炸般的各种提问,李正阳只是微笑不语,或是很礼貌地重复说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大和棋院方面也很紧张,派人跑来混在记者当中,想看看李正阳究竟会说些什么。他们面对记者们的追问,也是简单地回答道:“思米马赛,我们无可奉告……” 两边人的回答记者提问都是惊人的一致。 记者们绞尽脑汁却又无计可施,一直闹到傍晚,终于渐渐散去。 对于今晚的稿件该怎么写,每个人都觉得笔头沉重,智商捉鸡。只有大胆而泼辣的藤原由纪香没有什么犹豫。她奋笔疾书写道:“当时的棋局进行得非常的精彩和激烈,双方都展现出了极高的水准。在场的牧田靖九段甚至断言,这将是可以名留青史的一盘棋。” “但是在李正阳选手上了一次洗手间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他面色沉重阴郁地走了回来,断然地投子认负——而在当时,双方的盘面局势依然平衡,根本无法分出优劣。” “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提出一个令人好奇且迷惑不解的问题——那就是在他去洗手间的那一段短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事后,大和棋院和李正阳选手在面对记者的时候,都选择了什么也不说。但这就更加坚定了我们的想法——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故事!” “广大的围棋爱好者以及广大的读者们需要一个解释!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当然,除了她之外的绝大多数记者都在纷纷地指责李正阳,有人说“这名少年棋手已经禁受不住超一流棋手强大的气场和压力,不得已只好投子认负……我们只能遗憾地表示理解……” “在这种情况下的投子认负,显然是不负责任的……但是有什么办法……他所面对的,毕竟是大和棋院里、甚至是在整个围棋界里最具实力的一位超一流的棋手啊……” “……少年毕竟是少年,面对压力无所适从是应该的。未来,他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更有记者尖刻地写道:“他不是一个青龙国人么?那他的认输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记者们纷纷散去之后的当天晚上,前田伊正九段悄然亲自拜访了李正阳。 他什么废话也没有说,直接对李正阳说道:“走!我请你去喝酒!” 李正阳很尊重这位老者,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个人在伊谷区的木屋町一家昏暗、幽静的小店里吃饭。李正阳注意到小店门口的招牌和广告都是双语的,上面是樱花帝国文字,下方的小字则是金达莱帝国的文字。 他虽然看不懂金达莱帝国的文字,但是那种文字相当的特别,他一眼就能认得出。 店里的菜单也是双语的,服务员和厨师穿的则是金达莱的传统服装。 “我差点忘了……”李正阳嘟囔道:“你穿越之前是韩国人……” 前田伊正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这里的每个人都认为我是一个纯正的樱花人。没人知道我是一个满怀金达莱传统理念的老家伙……” 他转身笑着对记录点菜的服务员,用纯正的金达莱语说道:“给我们换大的酒杯。我的手抖得厉害,杯子太小的话,我会喝不到一半的酒的……” 李正阳没有劝他不要喝酒。这样的老人早已看透了一切,不是你能劝说得动的。 他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只见街对面的一座大厦灯-火辉煌。 前田伊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介绍道:“那是刚刚竣工的大和银行。目前正在加紧装修中,据说下个月就要开业了。这栋楼有三十二层高,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设计者也是一位穿越者。据说银行的安保系统也是他做的。目前来讲,这栋楼号称全世界第一。大和银行本身的规模也是最大的——至少是之一。因为毕竟,我们对老美方面的资讯还是相当的滞后和闭塞的。” 李正阳注意到对方还是习惯性地说老美,而没有用“山鹰帝国”这个称呼。 他淡淡地回应道:“在没有先进的电子设备的支持下,再怎么吹嘘的安保体系,其实都不过是纸糊的一般,没有什么大用。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是有了现代电子设备的帮助,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只要是懂技术的有心人,照样能够找到破解的方法……” 前田伊正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就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科技精英该说的话……” 菜很快就上来了,前田伊正抖着手中的筷子说道:“明太鱼,尝尝。” 李正阳也很喜欢这种出产自金达莱帝国的鱼。尽管樱花帝国、金达莱帝国和青龙帝国都相邻,在另外两个国家的海域里面也能捕到这种鱼,但是李正阳始终认为,只有金达莱的厨师做出来的明太鱼,才够美味和地道。 酒过三巡,前田伊正的老脸黑里透红,手似乎也抖得更加厉害了。 第3章 (二一七)大和棋院需要正名 他嘟囔着说道:“我如今虽然也算是大和棋院中的一员,但是很不齿他们的这种行为。” “不过,我也没有办法去揭露这里面的黑幕……”老头子似乎有些抱歉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理解理解……”李正阳嘟囔着说道:“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哪怕我是个亲历者,我都不认为有谁能相信我说的话……这事儿,没处说理去……” “我想收你做我的养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前田伊正的话让李正阳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 “这样,你以后的日子至少会好过一些……”他解释道。 李正阳沉默地喝干了杯中的酒,半晌儿才微笑着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我都是穿越者。说不定在穿越之前,我的年龄还比你大呢,我怎么能做你的干儿子?” “你还在乎这个?生存才是第一奥义——毕竟,你再也回不去了……” “我理解,而且我也非常的感谢你……”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刚才说的话,会一直有效。” 李正阳很感激这位老先生在替他的处境着想,但是,他不打算给人家添麻烦。如果他同意了这么做,那这位老先生肩上的压力将会是巨大的。 至于将来该怎么办,他想,他必须要好好地筹划一下了。 喝完酒回来的李正阳惊讶地发现,千山浩亮正在他的住所等他。 “我对大和棋院的做法很不满……我对……我爷爷的……也很不满……” 李正阳静静地看着他,知道他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异常激烈的情绪。 对于阿亮来说,批评他爷爷的做法,会让他感到很艰难、也很难堪。李正阳理解这一点,所以摆了摆手说道:“没事的,都过去了。不过一盘棋而已,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千山浩亮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始终认为,围棋就是围棋。它是神圣的。不应该掺和一些其他的不相关的因素,不该受到其他的事情的干扰……” 他深深地向李正阳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道:“我为今天所发生的事,向你表示歉意!” 李正阳向左侧迈了一步,不接受他的道歉。他郑重地说道:“你无需道歉,因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无法代表大和棋院和你的爷爷。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千山浩亮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 不仅是千山浩亮,就连大和棋院里面,也有个别的棋手对此事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他们甚至在棋院里公然叫嚷道:“这简直是有辱我们大和棋院的清誉……” 这些话传到千山正雄的耳朵里。他比以前显得更加的沉默,也更加的道貌岸然。 而那个企图偷袭李正阳的壮汉,回去以后自然是会被众人好好地盘问了一番的。这家伙没人的时候显得还好,非常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老子就是不小心摔的! 但是他显然还是很心虚,经不起盘问。在众人七嘴八舌的一番严厉追审之后,这小子就彻底投降了。他沮丧地说道:“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一掌已经拍在了那家伙的肩上了……他肯定是有魔法的,突然一个转身,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他的这番话依然没有让大家完全的信服。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根本就不相信,这家伙这么大的块头,怎么可能会打不过那小孩儿呢? 这简直是太奇怪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李正阳毫发无损地从卫生间里跑出来了,然后还亲眼目睹了他们大和棋院的集体作弊行为。 另一个有目共睹的事实是:这个前去偷袭的小子显然是被人给暴打了一顿。 他当时是手指关节肿大,满脸是血,浑身是泥土,很狼狈地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暴徒,使用了什么样的疯狂手段,才能把一个人残忍地暴揍成这个样子啊?——这真的是那个看起来还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李正阳干的吗? 在那一小段的时间里,当时的卫生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个李正阳,现在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当然,事后他却什么也没说。 但是这不等于咱们大和棋院没有丢脸…… 许多棋院的人在内心里都暗暗地感到了一丝羞耻……不过他们在明面上也是什么都不说。 毕竟,这事关大和棋院的荣誉,甚至关系着整个樱花围棋界的荣誉啊! 虽然这次本因坊的决赛在公众的高度关注中,热闹非凡地举行,最后又令人惊讶地草草收场,但是原本预定的颁奖仪式还是照样举行了。 颁奖仪式原本是要在最后一盘决赛结束之后,马上就地举行的,但是因为出现了一些意外,比如当事人之一的李正阳甩手就走了,比如从第三方请来的一些裁判之类的人物也走了,所以一时间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在经过了一些磋商和调和之后,最后只好决定改在第二天来举行。 主办方樱花围棋协会派人来寻找李正阳,希望他能前来参加颁奖典礼。但是派出去的人居然回话说找不到他了。于是他们只好找到了吉野四郎,想让他替代李正阳前来领奖。 吉野四郎作为本次本因坊大赛的最大赞助商“铃木株式会社”的代表,又因为之前李正阳的一应围棋活动——包括入段和参赛——都是由铃木株式会社来主导操办的,更兼李正阳也是长期住在属于铃木株式会社的住宅区,那么让他来替代李正阳参加授奖仪式,也还说得过去。 千山正雄九段获得了本次本因坊大赛的冠军,奖金总额为三千万樱花円,李正阳初段则获得了亚军,奖金为五十万樱花円。 由于在本次大赛中,李正阳的表现极为出色和亮眼,主办方经紧急协商并在与赞助商们进行了充分的商量和协调之后,临时在大赛中增设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奖项——最佳新人奖。奖金为五十万樱花円。 同样也是鉴于李正阳在本次大赛中的出色表现,经主办方与各界要人们的紧急磋商之后,大家临时决定,李正阳破格晋升为职业四段棋手。 因为一次大赛就由初段而直接晋升为四段棋手,这是在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在场的少数记者们私下里纷纷猜测,是不是因为在决赛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主办方觉得有什么亏欠,为了安抚李正阳,也为了平息公众的胡乱猜测,于是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们纷纷乱乱地向主办方提出各种尖锐的问题,但是主席台上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全都一个反应——礼貌地微笑着摇着头,异口同声地说道:“无可奉告”。 记者们又转向在主席台上坐着的吉野四郎,问为什么李正阳今天没有来领奖。 吉野四郎微笑着说道:“李正阳因为身体稍感不适,已经前往医院就医。目前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只是临行前,他让我代表他,对大家说一声抱歉……” 至于其他的问题,他也一概回答说:“很抱歉,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颁奖典礼草草结束了,但是主席台上的那些人的那些“无可奉告”,并没有完全平息人们的猜测和疑惑。许多报社的记者们在会后依然不依不饶地到处穷追这些问题。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原本对李正阳采取的是嘲讽和打击的态度的。此时由于得不到任何的答案,他们转而有了同情李正阳的倾向,对大和棋院抱怨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 由于无法平息外界的纷纷猜测,大和棋院的新晋八段棋手、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少壮派代表人物三川秀吉站了出来。他找到了千山正雄名人,说道:“我决定要跟他下一盘棋。大和棋院应该要为自己正名……” “正什么名?”千山正雄疑惑地看着他说道:“我们需要什么正名?” “外界对我们议论纷纷……” “任何人都没有任何资格、也没有任何证据来指摘我们大和棋院!包括李正阳那小子!” “我就是想要堂堂正正地赢那小子一盘棋……”三川秀吉梗着脖子,十分倔强地说道。 “你也认为我们大和棋院没有堂堂正正?” “不是……”三川八段在千山名人恼怒的逼视下,显得有些表情慌乱。 他挣扎着说道:“我没有说过我们不是堂堂正正的。我只是希望能在所有人的面前,再狠狠地打压那小子一次……” 千山正雄瞪视了他半天,知道他不是想向外界透露什么,而是企图平息外界的一些猜测。 他沉思良久。 三川秀吉虽然是新晋的八段棋手,但是实力却不容小觑。 他是岩本薰的第一大弟子。 而岩本薰是“猥琐地沟流”下法的一代宗师——当然,所谓的“猥琐地沟流”只是外界的一种说法,岩本薰本人则正经八百地称其为“渗透流”,恭维他的人则索性称之为“岩本流”。 岩本薰下棋的时候酷爱捞取实地,典型的“先捞后洗”的下法。与宫本浩一专门注重中腹大空,喜欢构筑规模宏大的大模样的“宇宙流”下法相反,他从棋局的一开始就偏爱搜刮实空,下的棋以三线居多,甚至喜欢小飞二线去掏人家的根底。 中盘作战的时候,他也是以侵削人家的大空为主。 在樱花语里,“洗”就带有“侵削”的意思。所谓的“先捞后洗”,指的就是一开始就猛捞实地,后面就疯狂地侵削对方的地盘。 许多棋手都很头疼他的这种下法,私下里带有贬义地称呼其为“地沟流”。意思是说他的这个下法就像是总在钻地沟。更有恼火的人在前面加上了猥琐二字,这也就是所谓的“猥琐地沟流”这个说法的由来。 作为岩本薰九段的第一大弟子,三川秀吉不仅秉承了他老师的这种棋风,甚至还不断地将其发扬光大。 这个人年纪轻轻,不过刚刚年满二十八岁,平时的时候有些容易激动,但是下棋做事的时候又很沉得住气,甚至可以用谨小慎微、患得患失来形容。 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样子,似乎很难把他跟一个围棋高手这个形象联系起来。但是他下棋时的高度专注的态度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却让很多的对手感到敬畏。 单说他平时的专注和谨小慎微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 比如最近在东都流行起来的桌球游戏。这家伙也喜欢去打桌球。 但是玩了几次之后就没有人跟他打了。因为每当轮到他击球的时候,他总是在一边不断地扶正他的黑框眼镜,一边围着球桌转来转去,从各个角度、各个部位来目测、研究他的这一杆该打哪个目标、该怎么打、打完了之后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等等。 在他的这个极为细致的研究过程中,你完全可以抱着球杆站在一旁,美美地吸完一支烟,喝完一大罐的啤酒,然后还有充裕的时间跟桌球室的美女服务员们聊聊人生,聊聊爱情、聊聊世界观、价值观之类的许多问题。 等到你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三川秀吉也许会终于架起了球杆,准备开打了。 这时候你会精神振奋地想道:“可算来了,这小子这一杆打完了就会轮到我了吧?” 燃鹅,你很快就会发现——你想多了! 当这家伙终于架起了球杆,将球杆前前后后地摩来擦去,吞吞吐吐了大约半分钟之后,忽然之间他就又收回了杆子,开始扶扶眼镜,一边又围着球桌,从各个角度慢慢地琢磨起来了。 所以他打一杆子的时间,足够人家打好几盘球了,你说还有谁会再有兴趣跟他玩? 另一个特别能说明他的性格问题的例子是,这家伙下棋之前总是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极为严谨、严肃和绝对的端庄的精神气。 但是等到对局开始之后,这小子慢慢地就会开始扯领带,敞衣襟,脱外套,撸袖子,脱鞋子,脱袜子,盘腿坐,甚至经常伸出双手来乱撸自己的头发,把它们整成了一堆杂草——总之,他经常被人笑话为丑态百出,完全不顾形象。 他还有个坏习惯,就是下棋的时候总是在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而且嘴里唠叨的都是“完了完了……”、“这棋还怎么下啊……”、“这盘棋看样子我绝对是要崩溃啊……”等等之类。 如果他的局势确实不怎么好,那这么唠唠叨叨地说说倒也没有什么。问题是,他有时候明明盘面占优,甚至还是处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还是这么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往往会搞得对手极其的恼火和讨厌——觉得他非常的欠揍! 这就是“猥琐地沟流”第一传人三川秀吉的真实写照。 但是别看他有这么多的古怪毛病,他的棋力可是毫不含糊的。不说别的,单说他去年的战绩。在五次与超一流棋手的对弈中,他取得了三盘的胜利。就连根本都不喜欢他的人都说,这家伙一定会成为第六个超一流棋手的。 当三川秀吉找到千山正雄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千山正雄本人神态凛然地鼓着眼睛,一副极为严肃认真的样子瞪着他看了半天没有说话。 于是三川八段就接着说道:“我们可以举办一场所谓的新秀对抗赛。我以八段的身份打他四段,不用超一流的前辈棋手们出手……” “你有把握战胜他吗?”千山正雄神情严肃地问道:“李正阳这家伙的棋可不好赢啊!” 三川秀立刻挺起胸膛说道:“为了棋士的荣耀,为了我们大和棋院的声誉,这盘棋,我必须要拿下!” 听了这话,千山正雄总算是稍稍放心了一些。 三川秀吉的实力已经不在超一流棋手之下了,现在又这么有决心,憋着一股气一定要赢,那何不让他上阵去试一试呢? 本因坊决战之前,千山正雄都放了狠话了,说输掉比赛就会切腹。但是这个李正阳还真是不好对付啊!二比一领先的情况下还让他扳平了,如果再不采取那些手段的话,最后那盘棋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好说。 现在外界已经有了质疑大和棋院的声音。让三川这小子去打压他一下,总归是好的。 李正阳虽然厉害,但也不过是个凡人。高手之间对决,谁能保持常胜?老话不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吗?况且经过这次的本因坊决赛,他李正阳的心情肯定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此时由三川来出手,获胜的几率应该是很大的。 只要三川赢下这盘棋来,外面的质疑声音便会不攻自破。你想想:一个八段棋手都赢他了,还不用超一流棋手出战。 那这家伙的实力也不过如此而已,大和棋院有必要动用不光彩的手段来对付他吗? 想到这里,千山正雄终于点了点头说道:“请三川君务必全力以赴!拜托了!” “请放心!”三川秀吉深深鞠了一躬,又说道:“只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在比赛前,悄悄地将声势造大。越大越好!因为我想在所有人的面前击败他,让记者们全都闭嘴!” “好!我答应你!”千山正雄郑重地承诺道。 此时的李正阳当然还并不知道这些针对他的计划。在本因坊决赛之后的第三天的夜里,他迎来了一个久违的稀客——整形医师安东顺。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李正阳十分惊讶,说道:“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呢?” 安东顺是在半夜一点来钟的时候跑来敲门的,那时候李正阳已经进入了梦乡。他敲门的声音很轻,几乎不可耳闻。 要不是李正阳前世所养下的职业习惯的话——就连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十分的警觉,安东顺的这点敲门声估计是敲不开这个门的。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找个什么东西来,撬开门旁边的那扇窗户,把李正阳给喊醒了。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李正阳低声说着,一边把这位不速之客让进了屋里。 安东顺提着一包东西和一壶酒,进门之前还不忘朝身后的夜幕里四下看了一圈。 “不要点灯……”安东顺咕哝着:“借着月光也能看得清楚……” 当时的东都已经有了一座小小的发电厂,但是它的发电量十分的有限,目前只能供应达官贵人的家庭,以及部分工厂的需要。新的大型发电厂此时还在筹建之中。大多数的老百姓在这个时候,夜里还是要点起油灯来照明的。 安东顺在小桌子上打开了他带来的那一小包东西。李正阳看不清里面包的是什么,但是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卤肉的香味。他此时的人看上去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但是口水却已经充溢在了他的口腔之中,肚子里的肠胃也开始蠕动了起来。 “吃吧,吃吧。”安东顺一边笑着,一边自作主张,拿起李正阳桌上的茶杯,倒掉里面的残余茶水,咕嘟咕嘟地往里面倒酒,一边开玩笑般说道:“我可是冒着要被你杀的风险,来请你喝酒的……” 李正阳大咧咧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味直冲鼻孔。 这一口下去他就知道,这是地道的金达莱所产的烈酒,只是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酒瓶上的文字——其实就算是看清了也没用,因为他不认识金达莱的文字。 李正阳并不担心对方的深夜造访,会在这酒水和食物里面做什么手脚。 他一边伸手抓着油纸包里的卤肉往嘴里塞,一边说道:“怎么了?有人调查我了?” 接着,他不等对方的回答,就一边贪婪地嚼着卤肉,一边含混不清地继续问道:“说吧,你是怎么出卖我的……” 第3章 (二一八)安东顺的冒险 安东顺一边吃喝一边说道:“你果然聪明,阅历不凡……我还没开口,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他接着说道:“你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才叫奇怪……不过我可没有出卖你……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有着非常了不得的过往经历……” “所以,当我一看到你在报纸上出名了,就马上把你的医疗档案全都给销毁了……我虽然什么也不问,但是也知道,有人来调查你绝对是早晚的事情……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是情报局的人还是黑社会的人?”李正阳问道。 “是情报局。他们长得就不像黑社会。” “为什么帮我?让他们看出来你不老实的话,你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安东顺微笑着回答道:“我要说咱们是朋友。当我一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咱们之间很投缘。这样的鬼话,以你的经历、性格和智商来说,无疑都是一堆胡扯瞎扯的废话,你是根本都不会相信的。” “……我久历江湖,在看人的这方面还是比较准的,应该没有说错吧?” 李正阳不置可否。 安东顺就接着说道:“但是也正是因为深知你的性格、经历和智商以及能力,所以我也绝不会出卖你。因为我知道,不到逼不得已,你是不会轻易杀人的。” “在樱花帝国的首都里面惹事,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这一点你绝对比我要更清楚。假如我哪一天忽然间无缘无故地死了,只会引起情报部门的高度关注。因为他们迟早会想得到,你,有可能会搞个整容什么的这条线索来的……咱们两个相安无事,对你我都好。你说是不是?” 李正阳微笑道:“你既然想的这么清楚,那你干嘛还冒险来找我呢?” “首先,我为你作过整容手术。忽然之间有人来调查你,我有义务来通知你一下吧?因为咱们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对不对?……其次,谁不把自己的命看得无比珍贵呢?有些事情咱们当面说清楚一下,免得将来发生什么误会,我看还是很有必要的,你说是吗?” 李正阳笑笑说道:“以后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咱们还是别来往了。毕竟,你自己都跟情报局的人都说过,咱们两儿谁也不认识谁,对吧?” “这点你放心!”安东顺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起身说道:“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无期……”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看他的动作,丝毫都没有喝多了的迹象——尽管就在刚才的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他们两个人已经干完了一瓶高度数的烈酒。 走出李正阳的住处,安东顺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丝毫的声音,而且也让自己尽量走在月光或者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浑身冷汗淋漓了。 刚才在李正阳的房间里,别看他一副风轻云淡、侃侃而谈、很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他当时的确是紧张得要命的。 他想,这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所经历过的最为危险的一小段时光了——尽管这段时间并不长,他也表现得很镇定,不仅用了大量的问句式,似乎非常的自信,还喝干了几杯酒。江小龙也从容淡定地喝了几杯酒,似乎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安东顺心里很清楚,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家伙,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暴起,而且绝对有能力瞬间就杀死他,最后还能毁尸灭迹,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他安东顺半生漂泊,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是极准的。虽然李正阳对自己的过往经历缄口不谈,而且看上去也的确是个非常平和的孩子模样——就算在刚才的谈话当中,他李正阳好像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动手的迹象,显得很随和而安然。 但是安东顺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个表象而已,实际上他是处在绝对的危险状态之中的! 一旦他李正阳觉得有必要的话,你搞不清他什么时候就会暴起杀人,不会带有任何的犹豫的。而且这突然间的出手,会与当时两个人的和谐安详的这种氛围毫无违和感。这种人会说翻脸就翻脸,而且一旦翻脸就会是毫不留情、也毫无征兆的那种。 别看他的模样还是个小孩子似的,尽管身高早已是成年人了,但是脸上的稚嫩还是看得出来的——光是看他在刚才在那段谈话中所表现出来的那份从容和淡定的态度,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小孩子所应该有的。 似乎任何惊人的消息到了他的那里,他都能表现得是如此的淡定和自如。这种表现在安东顺看来,实在是令人不由得不感到心惊肉跳的。 安东顺非常确信:李正阳在为了保护他自己的秘密和生命的安全的时候,他随时都有可能会让他所遇到的任何人来个人间蒸发。 所以安东顺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发制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深夜上门去,把所有的事情说说清楚。给对方一个承诺,也给自己一份安全的保障。他可不想李正阳在知道情报局找过他之后,忽然间悄然地上门来找他的麻烦。 就算是自己马上就要跑路,他相信李正阳也一定会有办法找得到他的。 只有冒这个险,跟他说明一切,并且表示自己将会立刻消失,再也不会回来了。说不定还能让自己保住一条性命。如果什么也不说就溜之大吉,李正阳必定会对他有各种猜测的。 而且就在刚才两个人在喝酒吃肉的过程中,别看安东顺一直表现得非常的从容淡定。其实他的内心里是很忐忑的。虽然李正阳从头至尾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是安东顺绝对相信,当时这家伙一定会在心里反复地盘算过,要怎么对待他或者说处置他了。 他一边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边所想的这些,其实都非常正确得判断。 倒不是说,李正阳是个随意滥杀无辜的人。其实能不杀人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滥杀的。 这一点在他带着千山静香吃饭时遇到黑社会的人那一刻,就是一个例证。那些蛮不讲理的黑道中人想要当众骚扰千山静香。而且当时他们人多势众,威势吓人。 李正阳也只是将他们一一打晕了事。 直到后来,黑道上的人大举出动,将他们团团包围。当局势发展到已经变得无法善罢的时候,那李正阳就不会客气了。他只要一出手就是招招致命,没有任何的犹豫。 至于说到了这个安东顺,李正阳刚才在喝酒吃肉的时候,也的确是在心里反复地盘算过的——要不要就此杀了这个家伙算了——在这一点上,安东顺可以说是看得极准的。 诚然,安东顺是无辜的。李正阳只是找他做了一次整容。这种情况照理说一般人根本不会在心里动杀机的——但是不巧,李正阳还真不是一般人。 他的前世是一名特工。 职业使然,特工的思维方式跟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如何才能不被暴露,如何才能安全地生存下去,如何实现自己的目的,包括完成自己的任务。至于为了这些目的而需要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实现,不在他们首先考虑的范围之内。普通人的那些条条框框在他们的脑子里是不存在的。 只要是有必要,他们就会不择手段。 正如他曾经在军统学院里面跟学员们曾经讲过的那样:在冷战时期,东西方所有的职业间谍们都是冷酷无情的。只要为了实现目标,他们什么事情都会做,而且丝毫没有负罪感。 就像他当时所举过的那个例子一样:冷战时期的间谍界曾经流行过一句话:“如果有必要,你会让你的母亲去卖-身吗?” 这句话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在间谍这个行当里面,目的是唯一的,其余都不重要! 当然,李正阳在喝酒吃肉的过程中并没有做什么。一直到安东顺出门,他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于是安东顺就冷汗涔涔地走出了那个房门——对他来说,这简直就像是一道鬼门关一样。 而且直到现在,当安东顺平和低调地走在空无一人的深夜街道上,他的心里还是非常的忐忑的。现在要说他已经完全安全了,恐怕还为时尚早。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并且还不断地回过头去看自己的身后。但是不管他怎么竖起耳朵,怎么瞪着眼睛四下里寻找,可还是无法知道,此时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李正阳正像是一个无声无息的鬼影子一般,悄悄地跟着他。 直到安东顺回到了住处,李正阳还在他的门外远处的街道阴影中观察了半天,直到确信没有其他的人在跟踪或者监视着这个安东顺,他这才放心地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看来,情报局那帮家伙们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老子整容的这条线索的重要性……”李正阳在回去的路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过也不能完全的掉以轻心……” 正像安东顺所说的那样,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可以做出一些决断。即使不杀他安东顺,也务必要让他远走他乡,就此消失。 但是问题是,今天晚上安东顺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而且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安东顺忽然间死掉或者是消失了,恐怕只会更加引起情报局的注意。 而出卖李正阳,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没有好处的。如果情报局高度重视到了这条线索,安东顺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最后想来想去,他认为要想保住自己,安东顺恐怕就不能杀,因为没有必要去惊动情报局的人,让他们注意到这条线索,并且加大力度顺着这个方向追查下去。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吧。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很显然,安东顺这个人非常的谨慎,也很有江湖阅历。以他的老道,必然会在他远走他乡、改名换姓之前,留下一些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借口的——只要能不惊动情报局,一切就都还好说。 十几天之后,东都的记者们又有了两大新闻可以炒作一番了。 第一个新闻是大和银行的隆重开业。 帝国银行大厦足足有三十二层高,高耸巍峨,是当时全樱花帝国最高的建筑物。 它俯瞰天下,气势磅礴,采用的是新式的建筑材料和结构,由井上春寿设计并监造。 据说这是樱花帝国第一次建造的钢筋混凝土楼房——钢筋混凝土这种建筑材料,在目前的青龙帝国来说,还是没有的。 大厦的安保措施也是由井上春寿设计的,号称固若金汤。 大和银行拥有这栋大厦的全部产权,总裁伊东盛敏声称,这栋大楼已经超越了大洋彼岸山鹰帝国现有的任何一座建筑,堪称世界第一。不过这也只是他说的而已,李正阳并不太相信。 大厦开业盛典的当天,不仅政_府内阁的要员们纷纷前往祝贺,就连轻易不露面的樱花帝国天皇也亲自前往,并亲手剪裁。可谓盛况空前。 第二则新闻则是由樱花围棋协会主办的“新人王之战”,隆重出笼了。 这是一项新推出的赛事。樱花围棋协会声称,从去年到今年的这段时间里,围棋界涌现出来了一些战绩惊人的优秀年轻棋手。为了围棋事业在樱花国人中的深入推广和发扬光大,他们决定首创并举办了这次活动。 “新人王之战”的奖金高达一千二百万円,亚军也有一百五十万円,由多家企业赞助。 本次大赛经围棋协会和各大棋院及棋届资深人士的探讨、磋商和研究,一共推举了四位年轻的选手参加。他们是杉田恭子五段、李正阳四段、小野幸之助六段和三川秀吉八段。 消息一出,报界哗然。 记者们纷纷追问樱花围棋协会,为什么千山浩亮未能入选?小野幸之助和杉田恭子为何能够入选?评选的标准是什么?由谁来定的? 围棋协会的新闻发言人声称:新人王之战的人选是经过围棋界的多位德高望重的专家们,经过充分的综合考量和评议来推荐的。 本来他们也考虑到了邀请千山浩亮来参加比赛的。但是他因目前的身体不适,以及备战即将到来的棋圣战,所以主动拒绝了这次的新人王之战的比赛,将名额给让了出来。 李正阳和三川秀吉的辉煌战绩自不必说。而杉田恭子五段作为一名女子棋手,却参加了刚刚结束的本因坊之战。在这次本因坊大赛当中,杉田五段先后战胜了两名男子八段棋手和一名九段棋手,堪称女棋手中的佼佼者,其战绩令人瞩目。 小野幸之助六段在去年和今年的多次大赛中,也有上佳的表现,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们期待这一次的新人王之战,能够获得鼓励新人、激励他们赶超老一代棋手的预期效果,把樱花国的围棋事业继续发扬光大。 多数记者对这种官方的解释并不满意。有直言不讳的记者写道:“杉田恭子所战胜的那两名棋手,都是八段和九段棋手中实力较弱的。她的战绩在新人辈出的围棋界也能算是一个事吗?其中的深意值得深思……” 藤原由纪香则在报道中写道:“这场所谓的新人王之战,其实说到底就是三川秀吉和李正阳之间的单独对决,其他的人都不过是走个过场的陪衬而已。所有的官方解释其实都是不值得推敲的,纯属牵强附会……” 当天晚上,在千山名人的家里,小亮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瓮声瓮气地质问他的爷爷道:“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这场新人王之战?” 千山正雄淡定地回答道:“你最近的状态还没有调整到最佳。这一次还是让秀吉先上吧!他的士气正旺……” “这么说这也是一次早就策划好的活动咯?围棋就应该是围棋,为什么还要掺杂一些毫不相关的事情呢?”千山浩亮不依不饶地追问。 千山正雄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确实不该掺和围棋之外的事情。专心下你的棋吧。你将来的成就一定会比爷爷要高的……我期待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 新人王之战的进程正如藤原由纪香所预料的那样,在淘汰赛中,三川秀吉和李正阳分别轻松地战胜了他们各自的对手——杉田恭子和小野幸之助,顺利地在决赛中会师了。 看到淘汰赛中盘面惨不忍睹的状况,大部分记者对这次比赛的真实目的已经了然于胸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开始拼命地渲染这次的决赛,以期引起读者们的关注。 有的记者声称:“三川秀吉是樱花围棋年轻一代的希望……”更有甚者说:“这是大和棋院年青一代应对来自青龙帝国的严峻挑战……”还有的记者对三川秀吉充满了信心,说:“他将横刀立马,誓死扞卫樱花棋士的尊严和荣耀……”等等等等。 只有藤原由纪香写道:“这场比赛,对于大和棋院和李正阳双方来说,都将是一次悬崖上的决斗……” “他们中失败的一方,注定会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淹没在人们各种各样的评价和争论之中……” 万众瞩目的新人王决赛的日子,终于在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渲染和铺垫之中到来了。到了那一天,李正阳发现三川秀吉一扫往日低沉、木讷、甚至有些猥琐的神情,而是忽然变得斗志昂扬起来,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三川秀吉衣衫整洁,发型一丝不苟,手持一把硕大的折扇,看神情就像是准备上战场一般。他的双眼里迸射出坚毅和决绝的目光,给人一种死战到底,不胜不休的感觉。 任何接触这种目光的人,都会被对方的目光所震慑。 那是一种决一死战的强大而恐怖的精神啊!绝大多数的对手都会在这种气势下退缩。 但是李正阳根本不为所动。他心想:“虽然不过是一盘棋而已,可是凭什么就非得让你赢、让你爽呢?小爷我还想要爽一把呢!” 这么想着,他让吉野四郎派人帮个忙跑一趟,把他那把很久没有用过的、写着“穷尽方可入道”的纸扇也找了出来,好让他也能拿在手上装模作样地招摇着。 在随后开始的棋战中,李正阳猜到了白棋。开局之后,双方很快就在棋盘上爆发起了无声的疯狂对抗。在这场血与火的激烈碰撞之中,两个人都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求胜欲望。 不仅是新闻记者,就连棋界的诸位重量级人物也几乎倾巢而出,全都跑到现场来观战。这种阵容,似乎是在像本因坊决赛这样的场合都很难见得到,简直是盛况空前。 许多得知比赛消息的棋迷和不是棋迷的人们也都纷纷从全国各地赶来。他们中的不少人头上绑着写有“必胜”或印有国旗上的“樱花”图案的白色头巾,在对局室的楼外拉起了无数横幅,举着各种自制的大木牌子,表示着对三川秀吉八段的强烈支持。 一时间大楼外人潮汹涌,熙熙攘攘,就连附近派出所的警察都全员出动了,纷纷赶到现场来维持秩序。 对局刚开始没有多久,三川秀吉果然原形毕露。他不耐烦地扯掉了自己的领带,脱下外衣,撸乱自己的头发,不停地自言自语,甚至还脱掉了鞋袜,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坐姿,好像不这样他就不能认认真真地思考、好好地下棋似的。 有记者写道:“从东都近郊富士山上吹下来的风,都饱含着凛冽的杀气。就连在对局室外等待消息的我们,也都强烈地感受到了只有在战场上才会有的铁血气息……” 第3章 (二一九)他乡遇故交 为了不再出现像上一次那样,让大家都觉得在本因坊决赛最后一盘中出现的各种丑闻猜测,大和棋院本着瓜田李下的原则,开放了对局室周边的所有的场地和空间,以此向各路记者们展示,他们绝对没有任何作弊的行为。 在比赛中,两个对局中的人为了每一步棋都绞尽了脑汁,竭尽了全力,以至于当对局进行到一个多小时之后,三川秀吉居然突然间出现了口鼻流血的情况。他一下子就软软地晕倒在了棋盘的旁边。 随后,守在场外的医护人员马上就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出去救治。但是在救治的过程中,稍稍清醒过来的三川秀吉还极力地挣扎着咆哮道:“李先生在看棋的时候,我也必须要看……”——事后记者们将这盘棋的棋谱称之为“新人王战之血泪篇”。 激战至下午六点钟左右,两个人都先后用完了自己的时间。在裁判催命般的读秒声中,两个人依然不动声色地在顽强奋战。又过了让人心烦意乱的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当对局接近终局的时候,担任此次挂盘解说的宫本浩一九段,无奈地在讲棋室中宣布:“算完贴目之后,白棋尚有领先一目半的优势。” “一目半,这虽然是极其细微的差距。”宫本浩一先生神情冷峻地说道:“但是,我个人认为,这个结果已经不可动摇……” 就在宫本浩一宣判死刑的同一时间里,三川秀吉看着面前的棋局,非常努力地左思右想。他的鼻孔里还塞着白色的纱布,而几名医护人员就在对局室的门外紧张地守候着。 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地在棋盘上将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反复计算,他依然找不到任何反败为胜的办法。此时此刻,他真的有种回天无力的无助感。 一目半,在业余低水平的棋手们的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差距。对他们来讲,中盘时哪怕双方相差个一、二十目的,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有能力扳回来。 但是在职业高段位棋手的眼里,这一目半就是天大的差距。在双方都把棋盘的每一个角落的价值、应对方案和先后顺序全都算得死死的情况下,不要说一目半,哪怕只是半目棋——四分之一子而已,他们也都会感觉到是天大的压力,因为道理很简单——对手不会看错! 你能算得清楚的所有地方,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可恶的家伙也一定会看得明明白白。而且这个该死的家伙一定会把这一星半点的差距维持到最后的。不要用什么侥幸的心理去看待这件事情,以为对手会有什么漏算的地方。在顶尖高手的圈-子里面,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李正阳来的那个时空里,曾经出过一名韩国棋手,叫做李昌镐。因为他永远是毫无表情的一张扑克脸,所以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石佛”。 当世人都承认,二十世纪的上半叶是吴清源大师的天下。吴清源曾被誉为是当世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而当后来吴清源退出棋坛之后,二十世纪的下半叶则是李昌镐的天下。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同样被人称之为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石佛李昌镐很少讲话,惜字如金。但是在跟队友们交流的时候,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教你如何赢下半目棋……” 一开始很多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是最后人们发现,极度精于计算的李昌镐,真的是把这件事情做到了极致。 半目,仅仅相当于是棋盘上的四分之一个子而已! 这是个业余低水平的棋手们完全看不透,也根本不会在乎的差距。是围棋棋盘上最小的差距,也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差距。但是在世界顶尖高手的眼里,这半目就是可怕的鸿沟。 何况是现在还差了一目半,四分之三个子呢?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在最后的读秒声中,对局室里的三川秀吉终于无奈地丢下了棋子。他仰天长叹:“天不佑我,非战之罪啊……既生瑜,又何生亮啊……” 他那极度痛苦的神情,令人不忍直视。 在后半盘的漫长的对弈过程之中,白棋始终牢牢地掌握着那根本不到一个子的微弱优势,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都没有给三川秀吉留下。 也就是这么可怜的一目半的差距,仿如天堑鸿沟一般,始终压得三川秀吉透不过气来。 经过反反复复的长时间思考之后,三川秀吉不得不低下头来认命。当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厅,来到休息室,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有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问他:“很多您的支持者还在外面等候着……您要不要见一下面?” 三川秀吉坐在那里犹豫了很久,最后说道:“还是要见一下的。我辜负了他们,唉……” 走到二楼平台外,推开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早就全黑了。天空中飘舞着细碎的雨丝,夜风很凉。站了一天的人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湿透了。而且虽然已经都这个点儿了,但他们的当中,几乎都没有人吃过东西。 三川秀吉放眼望去,楼下黑压压的全都是人,直至大街的对面,站着无数的他的忠实的拥趸。他们的手中还举着各种为他加油的牌子,还有许多被雨水打湿了的横幅。 但是整个场面却是鸦雀无声的,因为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 但是没有人离去,当三川秀吉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窗口时,他们都默默地注视着他。 三川秀吉忽然感到非常的彷徨和无助。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来面对眼前的这些热情的拥趸们——他辜负了他们所有的人。 有人递给了他一个扩音器,他举起来,极力表现得表情轻松,嗓音低沉喑哑地说道:“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但是,我……斯密马赛……对不起……” 他忽然间说不下去了,无法控制地哽咽了起来。紧接着,他浑身颤抖地低下了头,控制不住地抽泣了起来,一头凌乱的长发在剧烈地抖动着。从他的侧面可以看到他绷紧涨红的脖颈肌肉、暴突的青筋,和极力压抑自己的痛苦表情。他紧闭着双眼,忽然间泣不成声。 楼外的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他们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极力想安慰他,激励他…… 在三川秀吉的身后,李正阳正默默地离去,根本不理会那些在他的身后追着他的记者们。 “新人王之战”在闹闹哄哄之中开场,又在无数人的热忱期待之中,无情地结束了。 当天晚上,不知有多少记者面对着稿纸而抓狂。他们抠破了自己的头皮,绞尽了脑汁,拼命地想着如何交这一篇稿子,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比赛场上的棋手们轻松似的。 只有一向以公正冷静着称的藤原由纪香并没有什么为难。她在稿件中写道:“事实证明,被称为小李飞刀的这位天才少年棋手的实力,是不容小看的。大和棋院为了某种目的而举办的这场闹剧,并没有为刚刚结束的本因坊之战的那场突然的变故,而说明了什么……” 李正阳获得了新人王之战的冠军,加上他参加本因坊大赛的亚军和最佳新人奖,名副其实地成为了一名千万富翁。就连铃木秀奈都打了电报来,表示庆贺。 这辉煌的战绩自然让许多的人不满。就连铃木株式会社里面,也有些员工对李正阳不冷不热,敬而远之甚至愤而对之。只有极少数人悄悄地对他表示了友好的祝贺。 记者们也蜂拥而至,但是大多数人的心里并没有带着什么好意,甚至还有人还在采访的过程中故意下套,想让李正阳出丑。 好在李正阳应对记者的经验十分的丰富。而且除了下棋之外,他平日里都是十分的低调,跟记者们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比赛结束之后,作为他的好朋友,山田正南以及一些平日里和李正阳走得较近的朋友们,肯定会起哄让他请客庆祝的。 李正阳也十分的爽快,马上就在京都消费最为昂贵的银都定了一桌酒席,不仅一下子去了七、八个朋友,就连吉野四郎和千山静香也都跑来捧场。 当他们出门准备出发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从街道的对面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嘴里大叫着李正阳很久没有听到的青龙帝国语:“请问你是李正阳先生吗?” 突见此人,就连一向冷静而不动声色的李正阳,也不由得着实吃了一惊——居然是个老熟人:包如兴! “怎么会是你?” “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包如兴咧着大嘴,拽着李正阳的手几乎转了一圈,大着嗓门说道:“我说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李正阳就勃然变色,用青龙帝国语骂道:“我说你特么的就不能注意点?” 包如兴登时会意,急忙说道:“是是,我知道了!” 李正阳斥责道:“乱讲话别说我活不成,你特喵的也小命难保!” “对对,必须注意!” “保持距离!”李正阳训斥道。 包如兴急忙松开了手。李正阳又指着他,用樱花语对身边的人解释道:“这人有点儿疯癫,我都没见过他……真受不了……” “哈哈哈……”山田正男笑道:“这么亲热,我还以为你们是老朋友呢!” 李正阳急忙忽悠道:“都是在异国他乡呆了很久的人,忽然看见一个乡党,他就有些过分激动,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众人纷纷点头,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就全信了李正阳的这番鬼话。 在来樱花帝国之前,包如兴突击了几个月的樱花语,当然听得明白,李正阳此时不仅是在替他圆场,而且也是在骂他。 他急忙配合着,举起自己胸前佩戴的记者挂牌,一边指着自己,一边用樱花语说道:“记者,记者。我是记者!” 他点头哈腰地向每个人都打了个招呼,尽管他一个都不认识。 在吉野四郎的安排下,公司的大院里早就停了几辆马车,作为车夫的职员们也都早已等在了车上。这些马车本来就是公司专事迎来送往的车辆,所以车厢都不大。 千山静香本想跟李正阳挤一辆车的,没想到包如兴抢先冲了上去。他一边挤一边用樱花语对众人嚷道:“斯米马赛,采访,采访!我要采访我的乡党……” 这是一辆公司接待贵客用的豪华专车,虽然尺寸不算小,但是装潢得也只能容纳两个人而已。当李正阳被众人让上去以后,包如兴马上就这么奋力地一抢,原本也想挤上去的吉野四郎和千山静香就都上不去了。 正好此时李正阳也正想问问包如兴是怎么来的,所以也并不反对他的乱挤。看见这种情况,吉野四郎倒也没什么,就是千山静香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马车上特备有一个很大的茶几,方便客人们坐车的时候喝茶。那个时候东都的路况都不大好,所以,茶托、茶几和茶具都是特制的,能最大限度地防止茶水溢出。 好在两个人都没有喝茶的兴趣,上车之后,就没人去动那些车上早就预备好的开水和茶具。 马车是特制的,宽敞舒适。车夫座和后面的贵宾座之间有隔音设计,车夫是听不到后面的声音的。如果客人有什么要求,可以摇铃让前面的车夫打开相隔的窗子,以便沟通。 等车子启动之后,李正阳就恢复了青龙国语问道:“你什么毛病?跑这里来干嘛?” 包如兴笑道:“怎么了?看见我,难道没有点他乡遇故知的小激动?” “放心吧,我本来也不是想来找你的。”他接着说道:“你走了之后,天京的局势逐渐恢复了正常。随后,我包子入侵就从报社里跑了出来,自己办了一家报纸,叫做《环球时报》。” “梁浩然没意见?” “他意见大了去了,成天哭着喊着求我回去……”包如兴得意地笑道:“吗的我怎么可能心软?我早就想那个老混蛋彻底掰了……这小子太特么的官方喉舌了。我要跟他打擂台。”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专门报道国外的新闻,这总可以吧?还记得周丽琼吗?这婆娘也被我拉下了水,上了我的贼船了!哈哈,现在我想报道什么就报道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谁也特么的管不着我了……” 李正阳冷笑着说道:“只怕她现在已经做了你的婆娘了吧?”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聪明劲儿!”包如兴得意地笑道:“说到察言观色的本事,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你来樱花帝国多久了?” “还不到五天……”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难道我就这么显眼?” “我天呐,您是谁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您说您走到哪里不是光芒万丈还自带金环儿的啊?”开完了玩笑,包如兴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李正阳就是你的……但是你最近在报纸上太特么火了。骂你的一大片,然后你还特低调地死都不回应。” “虽然来这里我只看了两天的当地报纸,但是立马就能断定,他们所说的这个李正阳必定就是你……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从来没对人说起过。包括我那婆娘周丽琼……” “我信你个鬼……就你刚才你的那番表演,一般人倒还能忽悠得过去,要是有个情报局的专业人士在场,咱们俩就都死定了……” “我这不也是突然看见你,感觉特惊喜吗?”包如兴说完这话又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是,刚才的确有些得意忘形……话说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啊?我还真不敢认……连五官之类的所有零件都好像全都换过了……” “不该知道的少打听……”李正阳怒斥道:“我警告你今后离我远点儿啊!老实告诉你,现在人家情报局的人就已经盯上我了!” “哦,那看样子,你的好日子又快到头儿了……我说你怎么到哪儿都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好家伙,把人家堂堂的樱花帝国围棋界搞的是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孙悟空转世了……到哪儿都能大闹天宫一番……” “我只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地下几盘棋,娱乐娱乐而已,谁知道他们这么不经打?” 两人这么说着话,马车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了。 银都大厦也是刚刚落成的。据说同样也是出自井上春寿的手笔——就是设计了现在刚刚开业的那个大和银行大厦的那位爷。 这座大厦集商贸、餐饮和娱乐为一体,据说里面甚至还预留了一座大厅,为将来建造一座大型影剧院做准备——尽管现在的胶片产业还在研发之中。 李正阳预订的包厢在银都大厦的三楼,叫做“美食大世界”的餐馆——几乎整个三楼都被这家餐馆给包下了。 对于大多数普通市民们来说,银都大厦不是他们消费得起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所有店铺都价格昂贵,“美食大世界”也不例外。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当李正阳他们在三位年轻貌美的女招待的簇拥下,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这里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看来东都的有钱人还真是不少。 进了包厢,李正阳就让他们随便点菜,山田正男他们还扭扭捏捏的,包如兴可毫不客气,抓过菜单来,马上就可着最昂贵的东西一路点下去——菜名他不见得都看得懂,但是价钱他却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这一顿饭下去就消费了二十余万円——光是进口的麦德烈名酒就喝了七、八瓶,结账的时候就连一向挥金如土的李正阳,都悄声嘟囔道:“你小子可真不心疼我……” 包如兴马上低声回应道:“赶明儿您被他们情报局的一逮,多少钱都得没收……” 大家尽情娱乐,都喝得有点多。山田正男就大着舌头想给大家伙儿上上历史课。他说:“话说,在我们历史上的战国时期……” 包如兴也在兴头上,一听这话就笑着说道:“你一说战国时期,我就想到了一个笑话……” 这其实是他在穿越之前听到的一个冷笑话: 一个将军向他的主子报告说:“斯米马赛,那座城我实在没办法守得住……” “八嘎,我可是给了你三十个人啊……” “可是对方来了五十多个人……” “纳尼?……这么大的手笔啊,难道是丰臣秀吉亲自来了?……” 这个笑话是我国那些熟读霓虹国历史的人编出来的。 当时霓虹国的人士们总是吹嘘说,他们也有规模宏大的战国历史,不比你们的什么三国啊、春秋战国啊、南北朝啊之类的历史差。 但是熟悉霓虹国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他们所谓的战国时期虽然确实是有,当时他们全国到处都是军阀割据,而且互相攻伐。但是细细地研究起来你就会发现,那些所谓的大战,其规模都小到出奇。 本身那些军阀的势力就小得很,其中有些军阀的全部家当其实不过就是一座小小的城镇。多数时候,他们能出动的兵力不过是几百上千号人,甚至有的时候真的就只有百十来号人在参战。这也能被吹为波澜壮阔的战国时代? 这跟我们历史上动辄数十万、上百万大军参与的大会战有的比么? 于是就有国人编排了上面那个冷笑话来讽刺。 包如兴也是喝大了,一时兴起,就说起了这个笑话。结果说完之后,他也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转头一看,发现所有的人都用奇怪而且是非常敌视的眼光瞪着他。 “万、万、五十万……呵呵,是万……”他慌忙结巴着解释道:“刚才少说了一个万哈……” 第3章 (二二零)飞机 喝完这顿酒的第二天——已是日上三竿快中午了,包如兴窜过来“咣、咣、咣”地砸门。 李正阳睡眼惺忪地开了门,问道:“你家着火了?” “你才着火……你全家都着火!”包如兴嚷嚷道:“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去银都……” “我不去!”李正阳没好气地说道:“昨儿晚上家底都让你败光了,老子现在破产了……” “哎呀,没让你请客!”包如兴说道:“是有个盛大的活动,老子好不容易搞到了两张票。我家我媳妇我都没叫,一拿到票就直奔你这儿来了……” “什么盛大的活动啊?你老人家要登基?”李正阳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自己重新摔回到了床上,准备接着睡。 就在这时,吉野四郎也匆匆忙忙地赶了来。他进门之后奇怪地看了包如兴一眼,心里暗自琢磨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说,这李正阳一向不喜欢记者的,怎么又会愿意见他?像这样疯疯癫癫不着调的乡党,又有什么好见的? 当然,这些都是一闪念。吉野四郎一进门就匆匆地对李正阳说道:“银都商业广场马上就要搞个盛大的活动,很多社会名流都会去凑热闹。我也搞到了两张票,咱们都去看看吧?” 李正阳拿枕头盖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哪儿都不去……” “去看飞机不看……”包如兴大声用樱花语嚷道。 李正阳立刻揭开脸上的枕头,瞪着他说道:“说胡话是会被雷劈的……” 包如兴不理他,继续说道:“山鹰帝国送过来展览的,全世界第一架飞机……” 李正阳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了:“真的假的?” 包如兴笑道:“骗你的话你遭雷劈!” 李正阳不理他,转头去看吉野四郎。后者点了点头证实道:“据说他们也只有这么一架,刚刚造出来的,而且据说最多也只能飞个几十公里远……” “走!这个一定要去看看……”李正阳一边胡乱穿衣洗漱,一边骂道:“几十公里远也好意思来这里炫耀。想钱、想出名都特么想疯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要知道,在他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中,莱特兄弟所造出来的人类的第一架飞机,它的首次试飞也只腾空了不过十二米远的距离而已。 因为只有三个人去看飞机展,吉野四郎见包如兴已经有了两张票,于是就把自己的一张票派人送给另了一位朋友,让他自己去看展览。然后他安排了公司的一辆马车送大家一起过去。 他这次安排的马车比上次的那种贵宾车要稍大一点,是有三个人的座位的,所以包如兴也就不用跟谁争抢了。 在去的路上,李正阳指了指包如兴,很抱歉地对坐在后面的吉野四郎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老乡之间想聊聊天。这家伙樱花语不熟,我们用家乡话说会方便一点……” 吉野四郎倒是无所谓,挥挥手说道:“没关系,我正好要眯一会儿,你们自便。” 可是包如兴却嘟囔道:“说得好像你的樱花语就很熟似的。听你讲话我都忍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能听得懂的……” 李正阳不理他的牢骚,说道:“几个月前的报纸上说,他们山鹰国去年才造出了第一辆汽车。好家伙,现在居然又造出了飞机?这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吧?他们这么快就实现了发动机的小型化和轻型化?这汽车和飞机,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是非常高的……尤其是飞机……” “人家穿越者多,有什么好羡慕的?这不也才造出了第一架嘛!” “话说,我们国家的科技发展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开始研发汽车?” “屁!你想得太多了!”包如兴说道:“我们一共也就那么几个穿越者,能发展多快?” “说说吧,总不至于停步不前吧?” “天京兵工厂倒是热热闹闹的,规模扩了两倍不止。现在已经在生产新式步枪了,精度和射程都提高不少,不过还是没有脱离拉栓式的。半自动还在研制之中……” 李正阳很不顾形象地啐了一口,说道:“踏马的这帮家伙,怎么那么慢?” “已经很快了好吗?才那么几个人能搞研发。我跟你说,你不在了好多事情都没人去抓。什么大学啊,修路啊,规划啊,他们每个人也是成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好吗。” “还有我跟你说哈,你带出的内个徒弟叫什么来着?……呃对,李云聪。他还有那两个樱花国来的师傅,他们这三个笨蛋居然在没日没夜地鼓捣大炮呢。” “这真特么的把我都给感动了。你想想:他们这三个家伙都不是穿越者,都没有学过什么理论体系,但是却都是痴迷于技术的狂热分子。他们几个在张宝庆和魏语新这两个笨蛋的指点下,居然也弄的是鸡飞狗跳的,真特喵的是几个生猛海鲜啊。” “李云聪那是我徒孙!”李正阳微笑着说道:“那火炮的进展怎么样了呢?” “我搞不清你们那破关系。不过这几个家伙搞的还真是风生水起,速度很快。现在已经有好几个非常成熟的产品开始生产了,像迫击炮,四零、五零和六零的,一共三种口径,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生产了。” “另外还有就是六零口径的小山炮,研制工作也已经接近成熟了,射程能达到五、六公里……这个估计马上就能投产了。我来的时候还听说,他们这几个家伙都被新成立的海军部给借调过去了,说是要研发什么舰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们简直是比他们的师傅还能干啊!张宝庆和魏语新这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不过话又说回来,单靠他们几个人怎么行?根本不够用啊!”李正阳很是感慨。 “已经培养出来了一大批的技术人员了。虽然水平都还不咋样,但是你想,干了这么多的活儿,单靠他们几个笨蛋哪能行?” “前不久,他们正在商议成立兵器研究所。张宝庆说,这就是将来的军事技术学院的前身了。我来之前还听说,魏语新正在主抓轻机枪的研制工作,说是在研发轻机枪的过程中,逐步摸索自动步枪和冲锋枪的连发设计原理。” “简直是胡闹!”李正阳生气起来:“他们这是本末倒置!当然是先研究连发步枪,才去研究轻机枪的嘛!这家伙到底懂不懂?” 包如兴笑了起来,说:“你还是消停会儿吧,瞎跟着激动啥?这跟你还有毛线的关系啊?……这时候你要是回去了,莫靖明他们还不把你炖成一锅汤来下酒啊?……你还是好好地下你的围棋吧,多跟樱花国围棋界的人捣捣乱才是你目前的正经工作。那边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唉!”李正阳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其他得方面又都怎么样了?” “莫靖明这小子是越来越位高权重了。他一直在努力发展他的天京军事参谋统筹学院,还成立了一个军事参谋统筹局。这小子现在差不多就快跟当年的内什么东厂的魏忠贤啊、军统的戴笠啊,还有什么盖世太保的希姆莱他们一样了。” “没那么夸张吧?” “人家现在不是正在茁壮成长呢吗?有朝一日他会的!” “那倒是……”李正阳想到莫靖明的狂热、残忍和冷酷性情,心想,只怕有一天他的名望真不会比上面所说的那些人低。以他的性格来讲,真的羽翼丰满了,皇帝都未必镇得住他。 看来自己回国去的这件事情,现在是根本不必想了。有莫靖明在,他就是呆在樱花国,恐怕都是比较危险的。 “其他的呢?还有什么新闻?” “万紫霞他们的天京医学院也扩大了好多,开始盖楼了……” “等等,有钢筋混凝土了?” “早就有了。林友旺和傅建宏这两个家伙还挺能干。傅建宏已经在地质勘探方面发现了一座大型得煤矿和几个油矿,林友旺则搞起了一个简易的小水泥加工厂,不过还在建设阶段,条件非常的简陋,距离规模生产还有许多的困难。” “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发电厂、炼油厂和钢铁厂等等这一类的基础设施,咱们基本没有。就目前看起来,距离经济和科技的腾飞,还非常的遥远……” 这番话李正阳听得是心潮澎湃啊!他很想回去参与国家得建设。科技发展,造福人类,当然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他现在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回国是根本无法指望的。现在青龙国跟他之间的距离,就像是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一样,遥不可及。 马车终于到了银都。三个人都下了马车,只见银都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隔着无数的人群,远远看去,广场的正中央果然停着一架飞机。 李正阳第一眼的感觉就是简陋——的确是太简陋了。 整架飞机的机身除了驾驶舱之外,并没有其他机舱的设计。驾驶舱的后面基本都是金属架的结构——从那金属的外表看,应该是铝合金之类得材料,估计是为了减轻机身重量的缘故。驾驶舱只能容纳一个人,而且还非常的狭小逼仄。 目测估计飞机全长五、六米,翼展大概有七米左右。机身的大部分重量都在机头和驾驶舱下面的机腹部分,用铝合金皮包着,从外面看不见。不过看不见也没关系,不外乎里面包的是发动机和油箱——他们竟然已经提炼出了高质量的汽油?李正阳对这一点感到惊讶。 飞机周边拉了两圈警戒带。第一圈距离飞机至少有一百二、三十米远,围观的人群都被挡在警戒线之外远远地看,视力不好的人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大批的保安和警察都在这条警戒线的内外站岗或游荡,维持着人群的秩序。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大高个子,穿着铁灰色得西装,神情冷漠、肃穆地扫视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这些家伙估计都是山鹰帝国的保安人员,是随着飞机赶来参与保卫工作的。 只有买了参观券的人才能在现场保安和警察的安排下,作为贵宾,分批进入警戒线之内,近距离观察飞机。 但是在距离飞机周围五米远的地方,还设置了第二道警戒线。进入第一道警戒线之内的贵宾们,也只能在这第二条警戒线之外看飞机,想要再近一点距离的话是不被允许的。 李正阳前世的时候是会开飞机的。所以他很想近距离去看一看驾驶舱内的操作系统。但是站在第二条警戒线之外,是根本不可能看得到高高的驾驶舱里面的结构的。 近距离观察,感觉飞机本身的工艺就相当得粗糙,不客气地说简直就不像个样子。李正阳都怀疑这家伙到底能不能飞个几十公里远。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旁边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说他们正在开会研究,商讨过几天要不要进行一次试飞表演给大家看看呢……” 随着这句嘎嘣脆的樱花语的传来,李正阳感到一阵香风拂面,转过头看去,竟是一位貌美惊人的时尚女郎。 她的美给李正阳一种不大真实的感觉,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是一股只有万众敬仰的明星气质。 她的头上梳着很复杂的发式——对此毫无研究的李正阳反正是说不出来的。身上搭的是一件类似于背心或者说汗衫一般的粉紫色衣衫——反正可怜的李正阳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种衣服的——露出两个洁白而圆润的香肩,以及两条如同剥了皮的莲藕般的胳膊。 至于她的下身到底穿的是什么,李正阳事后怎么也想起来。因为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光芒四射的容颜给吸引过去了——男人们本来就不会关注女人们的穿着,何况是面对着这么样的一个大美女呢! “你就是那个最近把围棋界给搅得天翻地覆的李正阳君吧?”那女郎笑容灿烂地伸出手来,向李正阳自我介绍道:“我叫松山妙音,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哦喔喔,松山妙音啊,我听说过……”包如兴从李正阳的身后冲上来,抢先握住了女郎那只细腻白嫩的小手,大声说道:“你是歌舞伎演员吧?大明星啊!很受欢迎的……”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着李正阳说的。 松山妙音显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并不感冒。她不引人注意地飞快缩回了自己的手,迟疑地对李正阳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也是下围棋的?” 李正阳看了包如兴一眼,说道:“我也不认识他,只是听他说是个什么记者……” “你……”包如兴被这个回答气结。 “哦,那请多关照……”松山妙音对包如兴表示礼貌地略一低头,就再次转向了李正阳,指着那架展览中的飞机,说道:“我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您介意跟我介绍一下吗?” 话没说完,她就已经很自然地绕开了包如兴,大大方方地挽起了李正阳的胳膊,显得十分亲密的样子。 “这个东西这么大,真的能飞得起来吗?”松山妙音一边歪着头,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一边拽拉着李正阳,将胸前的两团柔嫩压在他的胳膊上,开始围着飞机漫步起来。 被冷落的包如兴倒也不尴尬,反正来参观飞机展览的贵宾当中,贵妇美女也不少,他随时都能找到新的搭讪的目标。 “这个东西我也没见过,听他们说好像是可以飞起来的……”李正阳当然不会跟不认识的人随便谈论这个话题,哪怕是身边这个性感到极具压迫感的美女。 “可是我刚才看见你观察这东西的眼神很专注啊!”松山妙音不依不饶,看来似乎早就在注意他一样。 “下围棋的人,看什么都很专注。”李正阳淡淡地笑道:“没办法,这是职业病。” “哈哈哈,你说话真的很有趣……”她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因为周围得很多人都认识她,所以一路上不停地有人跟她打招呼,甚至还想凑过来搭讪得。可是她始终紧紧地抱着李正阳的胳膊,没有撒手去跟别人聊天的意思。 应付完其他人,她指着那架飞机,转过头来笑着对李正阳说道:“这个铁家伙看起来怪怪的,一点美感都没有,你认为呢?” “我对它怎么飞起来感到有些好奇……”李正阳含糊其辞地咕哝着:“这么重,怎么可能?” “咱们走吧,这没什么好看的……”松山妙音似乎有些厌倦了围着那架飞机转圈圈,于是低语道:“主办方在里面还搞了个新闻酒会,咱们喝两杯去好不好?” 美女热情相拥,温言软语,这是所有男人都无法抗拒的。李正阳也很有感觉、很受用,心里却没有放松。他被动地跟着松山妙音往银都大厦的大堂正门走去,一边还苦笑地说道:“好多记者正在注意着咱们,不知道他们会在明天的报纸上怎么写呢!” “管他们怎么写呢?他们平常编排我的各种话题多了去了……”松山妙音满不在乎。 他们跟着贵宾的人流进入了广场尽头的银都大厦大堂,果然看见有挂的横幅以及醒目的指示牌,无非是欢迎大家参加新闻酒会之类得。穿着洁白笔挺的制服的侍者们正在大堂中穿梭忙碌着,只有拿着贵宾票的人才有资格去参加酒会。 举办方包下了大堂侧面的飞花厅,里面摆满了酒桌。 有工作人员在给客人们分发印制精美的宣传册。李正阳看见许多高鼻深目的外国人,正在和一些樱花人畅谈,他们个个手里都端着高脚杯。杯子里装的不是红酒就是香槟或者果汁之类的饮品。那些樱花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富商就是政府官员。 包如兴端着一杯红酒凑过来,用蹩脚的樱花语对李正阳说道:“我想他们山鹰帝国搞这次展览,其主要的目的还是来寻求投资的。飞机技术的分享其实很有限,分包加工和引进原材料才是重点。其次才是炫耀飞机……” 李正阳微笑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是叫我们每个人都要出钱吗?” 包如兴立刻笑道:“哈,我总把你当成是记者同行,忘了你是下围棋的……” 他指着大厅三面靠墙的桌子说道:“这是自助餐形式的酒会,有很多好吃的,随便拿。” 话没说完他就又匆匆走了。 “你这个朋友真有意思……”松山妙音笑道。 “其实我跟他一点都不熟。他是个见谁都像是老朋友的样子,但是根本不着调。” “做记者的好像都这样。”松山妙音附和道。 两个人各自取了一些食物,找到了一张比较靠边的小桌子坐了下来。 松山妙音的盘子里是各种水果切,但是杯子里装的却是满满的山鹰国名酒特普乐白兰地。李正阳的盘子里则是堆满了各种烤肉、培根、牛扒和熏肠,杯子里装的却是一杯牛奶。 “我是要保持身材……”松山妙音笑着说道:“可是,你这么多的肉食,为什么只喝牛奶?” “我还没吃早餐……” “男人要喝酒的,怎么能光喝牛奶呢?”松山妙音不由分说地就拿过了他的牛奶杯,起身去换来了满满一杯特普乐白兰地。 “来来来,陪我喝一杯……”她欢快地笑着说道:“这可是山鹰帝国的名酒,现在东都的世面上还买不到……来来来,咱们先碰一杯吧……” 她咯咯笑着,声音特别的好听,一边还打发走了不断地跑来想要来跟她搭讪的各路贵宾。 那些被打发走的人,临离开时都特意多看了李正阳几眼。 第3章 (二二一)电影是什么东西 “你的心里一定有一个疑问,但是你不好意思问我……”松山妙音狡黠地笑着。 李正阳正忙着往嘴里塞熏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松山妙音见他没有接话,只好继续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从来没见过,为什么今天一见面,我怎么就会对你这么感兴趣呢?是吧?我没有说错吧?” 看见李正阳微笑了,她就接着叽叽喳喳地说道:“其实啊,我早就对你感兴趣啦!” “我们樱花国的围棋界一向自诩为是世界第一的,看不起青龙国和金达莱国的围棋人士。结果你这么年纪轻轻的,一来就把他们的围棋界给搅了个天翻地覆的。我每天看着报纸上那帮记者们的那个闹腾啊,差点没把我给笑死了。这故事,简直比我们编的戏剧的剧情还要爽啊!” 这番话说的,由不得李正阳的心里不舒坦得不要不要的。他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会对围棋感兴趣的?你也会下围棋吗?” “我不感兴趣啊!但是我对你的这个人和你的故事都特别的感兴趣!我甚至在想,这个你来樱花帝国后的这些个经历,完全可以编成一个戏剧,而且一定会特别地走红、特别受欢迎的!” “我看不见得……”李正阳摇头笑着:“其实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很敌视我……” “我就不是……”松山妙音转换了个话题说道:“我跟你说哈,我认识一个帝国科学院的朋友。他前些天跟我说,他们很多人最近正在一起研制一种叫做胶片的东西。不过,他当时说的好多东西我都听不懂。但是他谈到的什么什么电影之类的,那我倒是听懂了。” “你知道什么是电影吗?”她问道。 李正阳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懂!……那是个什么东西?” “哇!电影这个东西可神奇了。我那个科学院的朋友对我说,我们可以像正常生活中那样,把一个一个的故事给演出来。然后呢,他们就在旁边拍录下来。我们只需要演一遍,他们就可以反反复复地放出影像来给大家看,而且想看多少遍都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她悠然神往地说道:“他们说他们只要把这个东西一搞出来,就请我去做演员。到时候,我就不用这么费尽力气地全国各地到处跑,一遍又一遍地给他们演一模一样的戏剧了。我只需要演一遍,就可以让所有人想看就看,看多少遍都行。你说那该有多好啊!” “嗯,是的,听起来真是好神奇的……”李正阳带着恭维的笑容附和了一下,接着又问道:“可是,为什么要叫做‘电影’呢?电出来的影子吗?这个名词好古怪……” 松山妙音显然也不知道怎么样来回答这个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材高挑,成熟漂亮的女性来到了他们的桌前。她有着披肩的卷发,穿着黑色的外套和短裙,外套里面是白色的女式衬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职业女性的干练。 这女人先是优雅地跟松山妙音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她们之间很熟识的样子。随后她就优雅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李正阳,主动伸出一只洁白的纤纤玉手来,微笑着说道:“很高兴认识你,李正阳先生。我的名字叫藤原由纪香……” “哦,哦,你好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李正阳急忙起身跟她握了握手。 藤原由纪香对李正阳的事情做过很多的报道,也多次见过李正阳本人。但是李正阳却从来没有跟她打过任何的交道。因为藤原由纪香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在有很多记者同行在场的情况下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对他做什么自我介绍,甚至都没办法跟他进行过什么交谈。 其实在那种乱纷纷的场合下,藤原由纪香也曾多次当面向李正阳提出过许多的问题。但是当时李正阳基本上都是在逃避记者当中。而且在她提问的时候,也有很多其他的记者在同时向他发问,所以到现在为止,李正阳还是不认识她。 但是她对他所做的许多篇报道,李正阳基本上都是看过的,所以说两个人也算是神交已久。 今天突然正式见面,李正阳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在两个人握手的时候,李正阳故意稍稍加大了握手的力度,说了一句似乎不太合宜的话:“阿里嘎多国杂以马斯。” 这句话在樱花语就是谢谢的意思,但应该是用在比较正式的场合,而不是平常比较随意简单应酬的时候所用的“阿里嘎多”。 藤原由纪香马上就明白李正阳所指的是什么。自从他在樱花的围棋界掀起一股飓风之后,大多数的报社记者对李正阳是怀有敌意的,有些人甚至断章取义地对他进行各种挖苦和打击,只有极少数的记者秉持着公平、公正的态度做着比较客观的报道。 藤原由纪香显然就是这极少数人中最为典型的一个。为此,她有段时间甚至受到了许多无端的攻击和谩骂。李正阳的这句“阿里嘎多国杂以马斯”,就是对她表示致敬和谢意的。 她听了之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客气。我只是在坚持我的职业操守,以及我个人认为是正确的理念罢了……” 松山妙音似乎并不是很高兴有人来突然打搅,但是李正阳却正巴不得有人来呢,于是就非常热情地邀请藤原由纪香坐下来,说是仰慕这位女记者已经很久了,今天总算认识,正好大家可以一起聊一聊…… 第二天的中午,在东都繁华的暮云町的一座豪华酒吧里,松山妙音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间非常幽静雅致的包厢。在那里,已经有一个男人正在喝着咖啡。他显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男人的名字很普通,叫做山田光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本名。 山田光夫瘦高个,脸部棱角分明,眼神犀利,是情报局特别调查课的课长。 看见松山妙音走进来,还没等她坐下,山田光夫就一脸不悦地说道:“我以为你昨天夜里应该是跟他在一起的……而且是最后两个人都应该在床上……” 松山妙音懒散地回答道:“我倒是这么想……可是那小子却跟那个女记者打得火热。” “藤原由纪香?怎么,你的魅力还比不过她?” “瞎说!”松山妙音咯咯笑着,自豪地说道:“我见过的人中,就没有不被我的魅力迷得要死要活的。就算是我偶尔有点什么不妥的言辞,也会被他们以为是胸大无脑的笨女生,最后都会给直接忽略掉……” “可他最后不也是摆脱了你了?”山田光夫毫不留情地去戳她的自信。 “人家还是个孩子,在我面前有点害羞和自卑,想要逃避一下也是正常的。再说了,那个女记者在报纸上为他说了不少的好话,乍一见面,有惊喜和感激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说了半天,你到底看出了什么问题没有?”山田光夫回到了正题。 “他不像是个穿越者……”松山妙音得出了结论:“除了围棋,他好像对其他的事情都一无所知——不管是飞机还是电影,他似乎都没有听说过。倒是那个来自青龙帝国的傻了吧唧的记者,看起来倒真是像一个穿越者。” “那个成天到处咋咋呼呼的家伙不靠谱。我们对他没什么兴趣……”山田光夫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前些天,我们找了一些围棋界的专家,仔细分析了这个李正阳的下棋的风格和思路,得出来的结论是:他一定是个穿越者……关于这个结论,你怎么看?” “我没有看出来……或许,就算他是个穿越者,那穿越之前也就只是个下围棋的而已……” “如果他真是个穿越者,那他最起码也应该知道什么是电影和飞机!据我所知,在他们的那个世界里,就连不懂事的小孩子也知道这两样东西。”山田光夫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他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很是不满——你说你没有将他诱惑到床上也就罢了,可是你们两个谈了那么久的话,你却居然什么问题也没有看出来。 松山妙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气氛十分的压抑。 “算了,毕竟你不是我们的专业调查员……”山田光夫懒洋洋地拿出了一沓钱,丢在了桌子上,淡淡地说道:“拿上这些钱走吧……在他的面前,你可能已经失去了任何的价值了。”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如果他不是个穿越者,那就有许多的疑点都解释不通了……但万一如果他真的是一个穿越者的话,那就说明,你从一开始就被他给看穿了。” 还有句话,山田光夫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如果这家伙真是一见面就看出了松山妙音的破绽的话,那可能我们就已经非常接近一个很可怕的答案了——这小子很有可能就是江小龙本人……因为,据山鹰那边的资料介绍:这小子的前世,本身就是一名很厉害的情报人员……” 他回去以后,立刻就亲自向矢野太造部长做了详细的汇报。山田光夫最后总结道:“我们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小子就是个下围棋的,或者,他就是江小龙本人。所以我认为我们需要进一步更深入地去进行调查,彻底揭开他的本来面目……” “那就去做,想尽一切办法搞清楚!”矢野太造进一步指示道:“多派一些人手到青龙国去,彻底搞清楚这家伙的一切情况。最好是到他的家乡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学会围棋的……” “嗨依!”山田光夫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礼,郑重地说道:“必要的话,我将亲自带队,去青龙国调查清楚。” 此时,李正阳当然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从松山妙音那里发现,情报局明显已经加大了对他的调查力度。 从银都广场的飞机展回来的当天晚上,他默默地将白天松山妙音的一举一动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不由得暗自摇头道:“特么的想要好好下个棋也不行……简直是没天理啊!”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大不了就准备再一次跑路咯……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李正阳还没考虑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两天之后,围棋界爆出了一颗巨型炸弹一样的新闻,让所有的人都倍感震惊! 事发当天上午的十点多钟左右,千山正雄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通知围棋协会的会长。他要求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 会长一再追问他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但是千山正雄什么也不说。 由于他在围棋界是举足轻重的大佬级人物,所以会长也必须给面子,就只好照办了。 等到了下午三点多钟,记者们差不多到齐了。在记者招待会正式宣布开始之后,千山正雄走上台来,目光坚定地扫视了所有人一遍,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话:“经过慎重的考虑,我决定:邀请李正阳棋手进行一次十番赛!希望他能在仔细地考虑之后给予答复。”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下了台,扬长而去。 但是台下的记者们登时就炸了锅了,纷纷冲上去围堵千山正雄名人。包括当时在场的围棋界的所有知名大人物们也都懵了圈,个个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 千山正雄没有再回答任何的问题,沉默地推开了所有的记者,坐上马车走了。 十番赛又叫十番战。意思是要跟对手下十盘棋,一决高下。 在围棋界,高手们之间的对局,互有胜负那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正所谓老话所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这些日子里你赢了我两盘棋,过段时间我又接连赢了你三盘,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并不能就此说明你比我更厉害,或者说是我比你更高明、更强大之类的说法。 但是十番战就不同了。在十盘棋里面决胜负,那就是意味着双方必须要决出一个高下来了。 所以说,十番战,是很多高段位职业棋手轻易不愿意去触碰的禁区。因为这种战斗就像是古代的武士们的决斗一样,一旦打响,那就表明双方必须要往死里拼了。 对战的双方同样都是围棋界的知名人物,谁特么服谁啊? 但是也没有必要把大家往绝路上逼啊! 在樱花围棋界的棋士们看来,如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非常不服气、就想挑战你的话,谁又喜欢干十番赛这种破事儿呢? 因为这一旦叫板最后打起来的话,对阵的双方都会为了棋士的名誉,对局时都必须要全力以赴,死磕到底的——这些樱花的棋士们,会把名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没有任何人会服输的,甚至连退让半步这种话题都是连想都不要想的。 他们古时候的棋士们,经常会互相之间发起这种十番战的请求。而且一旦发出了这种请求——实际就是公开的叫板——对手也是无法轻易拒绝的。因为只要拒绝,那就意味着你是不敢应战。那也就是说,你已经公开承认你的水平比对手要差了。 在重视荣誉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棋士们看来,一旦有人向自己发起这种对战的请求,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哪怕再难、心里再畏惧,也要硬着头皮上。 自古以来的十番战所留传下来的棋谱,基本上都被称为是“血泪篇”。因为棋谱里面的每一步棋,都饱含着棋手们心力交瘁的血和泪。甚至有个别的人会在十番战的过程中吐血而亡。 现今的棋手们,已经极难见到这种发起十番战请求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因为名誉受到威胁,或者是其他不可忍受的挑衅的话,谁愿意去轻启这种战端呢?一旦必须进行十番战了,那就等于是要逼得对战的双方都往绝路上走。这就犹如高山顶上的剑士决斗一样,无论是谁,后退半步就会要跌落万丈的深渊。 所以说,千山正雄的这个决定一说出来,记者们和围棋界的人才都会感到无比的震惊呢! 新闻发布会之后,记者们就纷纷堵在了千山正雄的家门口,希望能采访到他哪怕的只言片语。就算是千山正雄本人不出来见面,如果能采访到他的家人也是好的。 围棋界的知名人士也纷纷赶到了他的家附近,希望劝说千山名人收回这句话。不过这个希望非常的渺茫,因为这种话一旦说出口,是断无收回的道理的。 其他一些知名的棋坛界人士也是议论纷纷。超一流棋手宫本浩一就曾摇着头说道:“我看这个老家伙一定是昏了头了……他这是要把他自己一生的荣誉都要赌上去啊……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嘛!他这是被刺激到哪根神经了吗?” 加藤英夫九段也苦笑着说道:“这场比赛其实很不公正。千山这个老家伙有着一生的辉煌荣耀,万一输了就是一大污点。” “而李正阳不过是个孩子,目前也不过是四段而已。他几乎没下过几盘棋。说起来还真是个光棍啊。他李正阳如果输了,那对他来说几乎就是什么影响都没有——因为他所要面对的,是一名盛名已久的超一流棋手啊……” 只有包如兴十分的兴奋。他跑来对李正阳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把一个那么老实又可爱的老头子,给活生生地逼疯的?” 大批的记者们也涌到了李正阳的住处。 李正阳甚至是从记者们的口中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偏着头,喃喃地说道:“不就是下十盘棋么?这很好玩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吗?” 记者们还以为他不知道十番赛的重要性——其实他在前世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清楚这些了。 他甚至知道,在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里,二十世纪的一代大师吴清源之所以被称为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就是因为他曾在霓虹国一共打过了十场十番战,而且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极端注重十番战荣誉的霓虹国度里,他战胜了所有全部向他挑战的对手。 十次十番战全胜——这个战绩是非常惊人的! 能够发起或者说是有幸被邀请参加十番战的棋手,绝对都是当世的顶尖高手。 也正是因为这不可思议的十番战全胜的战绩,吴清源大师才被那个时空里的世人们,尊奉他为围棋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尽管他当时活得很艰难,在霓虹国的那些年里,他一直是深受各种疯狂的排挤和冷落的。但是他并没有屈服,二十用十次十番战的全胜战绩,向人们展示了他的伟大的存在。 在这样辉煌的战绩面前,当世没人敢对他不尊敬。 此时,千山正雄的这个决定一出,就连一向坚定地站在李正阳一边的千山静香,也不禁感到万分的头疼了起来。 她抱着脑袋对李正阳说道:“好为难啊!这种比赛,我不希望我的爷爷再输了……但是我又不能不支持你……” “怎么办哪?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躲到一个跟外界毫无联系的地方去……我不要看见你们,我不要看你们打这种残酷无情的比赛……” 动摇的不仅仅是千山静香。就连她的弟弟千山浩亮也对此感到彷徨无助和不知所措。 在听到他的祖父要与李正阳打这场十番赛的这个消息之后,还是个孩子,而且从不喝酒的他,专门带了一瓶好酒来拜访了李正阳。两个人见面之后,他光是给两个人不停地斟酒,从头至尾什么话也没有说。 当两个人终于将他所带来的一瓶子酒全部喝光了之后,他站起身来嘟囔了一句:“围棋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的复杂呢?” 之后,他就摇摇晃晃地出门走了。 第3章 (二二二)修改规则 下十盘棋很好玩这句话,是在关于千山正雄名人向他发起十番赛的这一件事情上,李正阳面对记者们所说的唯一的一句回应的话。 在此之后,他也躲了起来,不肯再跟记者们再说些什么了。 当李正阳的这句话被登在了第二天的报纸上之后,千山正雄当即向记者们宣布,取消十番战,改为十一番战。 这个决定再次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十番战,多少还是给对局的双方都留了一点退路了的。因为是十盘棋,如果双方实力相差无几,运气状态之类的也相差不多,拼尽全力之后最终却战成了五比五平,那么双方都会保存颜面,体面地地结束这场对决。 但是如果改为十一番战,那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的可能了,对阵的双方必须要决出胜负来,根本就没有平手退场的可能。 第二天,李正阳向媒体正式宣布——他将应战。 随后,大和棋院正式宣称:此次十一番战的所有对局,都将被安排在了大和棋院的幽玄棋室里面进行。 千山正雄似乎忘记了,他曾经说过李正阳不配在这个神圣的棋室里面下棋。 但是现在,这场轰动棋坛的十一番战的每一盘棋,都将在幽玄棋室里面进行。 李正阳对这个安排相当的满意。因为幽玄棋室有自己的洗手间,而且除了参赛棋手、裁判和记谱员以及传谱的助手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资格进入。这就避免了围棋之外的因素的干扰。 在第一盘对局的当天,千山名人带来了一副古朴稚拙的棋盘。有识货的记者一眼就认出:“这不是青龙帝国古代棋具名器——醉挽清秋吗?” “醉挽清秋”为青龙国古代木器名匠班世业大师所亲手打造的,据说费时超过了三个月。它曾经是三代皇帝的御用棋盘。这副棋盘后来不知为何,流落到了樱花帝国。据拍卖界的专家们估计,这副棋盘目前的价值应该在三千万樱花円以上。 进了“幽玄棋室”,又用上了“醉挽清秋”……这个规格可够高的。这一下子就连李正阳都觉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看来,搞不好这个老头子确实是有点儿神经错乱了。 第一盘棋的一开始,千山正雄就跟李正阳在一个角地上挑起了争端,双方很快就把这里演变成了着名的“大雪崩定式”。“大雪崩定式”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大型定式。当然,前世作为世界顶尖业余高手的李正阳,对这个定式还是很有研究的。 早期的大雪崩定式走到后来会有外拐和内拐之分,但是李正阳显然还知道有第三条路可走,那就是不拐而断。而千山正雄显然并不知道后世才被人们发现的这个“断”的新走法,行棋至此,他登时就陷入了长考之中。 李正阳依靠着这个断的新手法,打了千山正雄一个措手不及。自此以后,他就牢牢地占据着盘面上的主动——实际上整盘棋双方的局势都惊人的接近,几乎难分上下。说所谓的主动,也就是在后半盘中,李正阳始终领先千山老人家半目棋而已。 如果不是职业棋手,这半目棋的毫厘之差还真是很难分辨得出来。 半目棋,仅仅是相当于四分之一个棋子而已。但是当棋局进入到收官阶段的时候,这极其微小的差距却让千山正雄感到很是头疼。 此时对他来说:胜利看似近在咫尺,但是却令他有一种一直远在天涯的感觉。 也许有人去过大西北那茫茫的原野,深刻体会过所谓“望山跑死马”的感觉——就是你看得很清楚眼前的那座高耸入云的极其巍峨的高山,但实际上等你准备穿过无尽的原野,靠近它的时候,你会把你的坐骑都给累死。 现在的千山正雄名人的心里,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这盘棋的棋局从早上十点开始,一直进行到了晚上八点半。双方经过了长时间的艰苦奋战,最终经裁判确认,李正阳以半目的优势拿下了首盘的胜利。 这场棋赛的整个过程进行得说不完得艰苦,就连被特邀到现场担任挂盘讲解的佐藤敬吾九段,都感到疲惫不堪。但是最终却得出了这么一个令人极度失望的结果。这场比赛结束之后,记者们不约而同地没有大肆渲染和报道。多数人对这盘棋的整个过程都是一笔带过的。 而对于李正阳在这个古老的大型雪崩定式中所走出的新招法“断”,令棋界的所有人士都缄默了起来,在没有深入研究这个新招法之前,没有人敢轻易地做出结论。 只有前田伊正九段对此微笑不语。 三天之后,双方展开了第二盘的较量。千山名人一改往日棋风,跟李正阳大打出手起来。 李正阳本身就是一个好战派,对此自然是兴奋异常的。这两个家伙从序盘阶段就开始激战,一度出现双方都有一至两条大龙在苦苦挣扎种互相疯狂纠缠的场面。 战至下午六点多钟,千山名人一条大龙被屠。李正阳中盘胜。 又是三天过去,千山名人改为“猥琐地沟流”,一开局就拼命地抢夺实地。李正阳没有按照通常的走法,针锋相对地去走大模样,而是跟千山名人一起疯抢实地。 两个人越走越猥琐,你敢下三路,我就去尖二路,甚至“大长腿”直接往一路飞去搜根。 打到最后又演变成了一场乱战。两个人针尖对麦芒,最后李正阳又突发奇兵,跟对方不断地到处开劫。直至最后,他“不小心”地又杀了对方一块棋。千山名人喟然长叹,弃子认输。 连续三盘棋下完,李正阳出人意料地以三比零领先。 这下千山正雄的麻烦可就大了。 根据目前的樱花帝国围棋界的规则,在十番战或是十一番战中,如果有一方净胜三盘以上,那么他的对手就会被降低一个等级。 本来对弈的双方在从开始的时候所采用的就是猜先的形式,公平确定谁来执黑先行的。 而从第二盘开始,双方都采取轮流执黑的方式,以此确保绝对的公平。但是如果出现了一方净胜对手三盘之后,人们会认为,输的那一方已经不足以和对手平手下了。 他需要被降低一个等级,在樱花国的围棋界有一个专门的术语,叫做“先相先”。 “先相先”的意思就是,既然你无法跟对手保持一个平等的等级上的战斗了,那么你就必须被降低一个等级。具体的操作上说,就是在今后你和这位对手再下棋的话,就不再采用猜先以及轮流执黑这样的平等规则了,而是每三盘棋里面,你必须有两盘执黑先行。 也就是在一定的程度上被对手“让先”了。 这对于非常自负的顶尖高手而言,这个规则无异于是令人极度的难以接受的。 但是这还不算完。如果在接下来的对局中,你还是不赢,一直到净输了五盘棋以上的话,那么不好意思,你会再被降低一个等级。这个在樱花国里叫做叫做“定先”,或者叫“长先”——意思就是您在今后跟这个人的对局中,您将始终执黑,再也没有执白的机会了。 而现在,李正阳在这场十番战的比赛当中,已经是三比零领先了。那么按照规则来讲,应该是千山名人被打为“先相先”了。但是千山正雄毕竟是棋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大和棋院的实际掌门人。就目前来讲,他不仅仅是名人头衔的获得者,还刚刚获得了本因坊的冠军。 这样的人物一上来就被一个小孩子,一个来自于青龙帝国的、前些天还是个初段棋手、目前也仅为刚刚升级为四段的这么一个小家伙,就被打成了“先相先”?这个结果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围棋协会和大和棋院的人都觉得,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实在是太过丢脸。 他们经过一番紧急商议之后,在晚上派出了一个代表,郑重地跟李正阳协商说:“这个降等级的规则是一个老规矩了。它是在黑方不贴目的情况下才执行的。” “现在的围棋规则早已改为了黑方先行贴目,因此,对弈的双方谁执白、执黑都已经无所谓了。所以呢,这个规则显然也是不合时宜的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经过商议,都认为‘先相先’和‘定先’这两种旧有的规则,应该被放弃。这是前些天就早已经商议好了的事情,只是因为行政方面的官僚主义的原因,到现在还没有向外界宣布。今天,他们终于向记者们宣布了这一决定……” 李正阳没有等他说完就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没事没事,取消就取消吧。” 他目前的战果已经让樱花棋界的人太尴尬,李正阳也不想赶尽杀绝。因为这没什么好处。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不同意更改规则,强烈要求把对方打成“先相先”,那又能怎样?人家如果坚持要更改规则的话,他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尽管多数报社的记者对此时宣布这个决定的真实理由,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方便攻击围棋协会和大和棋院罢了。即使是极少数比较客观公正的记者,比如藤原由纪香之类的,他们也不好在这件事情上太过支持李正阳。 毕竟大家都是樱花国的人,客观公正也要有个度。一味地打击本国人,支持一个外国来的小孩子,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毕竟,千山正雄以往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光环万丈,自带金环的,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落井下石。 而且李正阳也知道,这个规则的修改,在理论上确实还是说得过去的。围棋早就已经进入了贴目的时代了,先相先和定先的规则是无贴目时代的规矩,确实应该被淘汰。 在他的前世,当围棋进入了贴目时代以后,也确实是马上就淘汰了这些陈旧的规则,再也没有先相先和定先的这种说法了。 因为贴目,双方对于执白还是执黑,都不会有太大的异议。尽管有些棋手还是坚持喜欢执黑先行,但是那也只是他的个人喜好而已。说黑先就会占优,多数人都不一定会同意。而且后来就有的棋手还特别的喜欢执白,因为没有贴目的负担啊。 但是在这个时候紧急修改规则,目的是什么,不说大家也都心里清楚。 其实不光是规则的修改,在当天晚上,樱花棋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们还罕见的抛弃了平时的成见,只要是人在东都的,几乎全都齐聚在了千山正雄的家里。 他们通过分析李正阳所下过的每一盘棋的棋谱,为千山正雄出谋划策,商讨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这小子。那一晚,他们激烈地争论了几乎一个通宵。 就在樱花围棋界的大人物们紧急磋商对策的同时。大和棋院的多数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他们也聚在一起紧急商议起对付李正阳的办法——当然,他们的所谓的商议就不是在棋盘上该怎么办的问题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水平不够,所以也就没有资格去说三道四、为千山正雄名人出谋划策。他们只是希望在围棋的棋盘之外,能想些什么招数来对付李正阳。 在这次聚会上,有人说他认识三川组的人——尽管这个帮派前些日子被木村组给消灭了,其中的一些成员还投靠了其他的帮会。但是只要肯给钱,这帮家伙也还是会帮忙办点私事的。 既然如此,于是大家就开始动员棋院里的人开始凑份子钱。还有人手写了一份凑钱的名单,连夜挨家挨户地寻找他们大和棋院的所有其他的成员们,甚至是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们,劝说他们捐钱出来,让黑社会的人去对付李正阳。 接到了这个消息的千山浩亮,对此苦恼不已。他不想掺和这种事情,但是当棋院里的人对他劝说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经过半天的思想斗争,他终于也拿出了几万円,表示支持他们的行为。 事后,他又对这件事情深感后悔和苦恼。只好跑去酒吧里面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当他回到自己的家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千山静香正在对着大正之神在虔诚地膜拜。他没有惊动专心致志的静香,在外面伫立了良久。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姐……你这是在祈祷他能赢咱们的爷爷吗?” 千山静香对他的突然打扰显得有些局促和恼怒。她站起身来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为我自己祈祷不行吗?”,随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拉上了门。 就在李正阳和千山正雄第四盘比赛开始之前的那天夜里,情报局的局长矢野太造召唤了山田光夫,对他说道:“我不管围棋界的那档子破事。但是目前,军方的人一直在力主对青龙帝国重启战端——不管是海军军令部的人还是陆军参谋本部的人。” 山田光夫惊讶地说道:“军方的人这就要对青龙国再次动手了?以我们手上的情报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那帮家伙怎么这么性急?不要又搞的跟上次一样,匆匆忙忙地开战,结果一打起来就到处都搞的乱七八糟的。” “开战是必然的。有些家伙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反正他们总是自以为是,无论说起哪个方面来,都自认为他们是天下无敌的……所以现在看来,那个叫做李正阳的家伙不管是不是江小龙,现在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反正是不会受到欢迎的。” “但是问题是,这小子如果万一真的是那个什么江小龙的话,那他还是我们必须要立刻除掉的头号目标。所以说,现在不管他是不是江小龙,你们都可以商量商量,该怎么对他动手了。” “现在就动手干掉他吗?”山田光夫有些吃惊地问道。 “明天就是十一番赛的第四局的比赛。你们先商量商量该怎么行动,再寻找个恰当的时机干掉他。我不希望这种事情会引起社会上过多的关注。所以,最好是让他出个什么意外之类的。” “哟西!”山田光夫恍然大悟般笑道:“出个意外,既不让人注意到我们情报局,又能无声无息地消灭这个家伙,还能终止这场令人烦心的比赛。太好了,我这就去办!” 李正阳并不知道上述的这些情况。但是他已经预感到,他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尽管如此,他并不准备放弃这场比赛。就在第四盘比赛的前夜,当他刚刚跟千山静香激情如火地大战了一番之后,心事重重的李正阳顾不上先去洗洗干净,而是想起了千山正雄在一次名人战中遇到的一个问题。他于是马上拿起摆在床头的那本棋谱,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香汗淋漓的静香小姐见李正阳很投入,便缩在他的怀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他的慵懒和休闲状态,不住地翻过来、甩过去地打扰着他。 李正阳看棋谱很认真,对这个香-艳无比的举动似乎有些无动于衷,浑然不知女孩儿一直在亲吻着他,并且小心而又体贴地摆弄着他,直到他在不知不觉之中,精神和勇气再一次勃发、昂扬和向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搞清楚了这篇棋谱中的几个变化之后,才发现怀中的那个女孩儿已经是困得一塌糊涂了。他赶紧丢下了手中的棋谱,抱着千山静香的娇躯。想了想,他忽然含蓄地对她说道:“以后不要太想我哦……” 女孩儿此时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并不知道李正阳要说的是什么。她只是闭着好看的双眸,小声地咕哝着说道:“我才不会想你呢……” 令人感到焦虑和紧张的是,第四局的比赛进行得异常的艰苦。当棋局开始之后,千山正雄大约是找到了克制李正阳的办法,在避免跟他大杀大砍的同时,谨慎地发挥着他那着名的猥琐地沟流的下法,一直在拼命地捞取着空地。 但是围棋这东西是辩证的。在你孜孜不倦地追求坚实有效利益的同时,放弃的就是行棋的效率。李正阳眼见难以打开局面,索性就大开大合,玩起了高效率的大模样。 他把千山正雄的棋统统都压制在三、四线,在棋盘的中央围起了大空。 到中午封棋的时候,他在中腹已经形成了三面强大的外势。如果让他最后合拢的话,千山正雄必然会目数不够。 其实,所谓的猥琐地沟流不仅擅长于钻下三路抢地盘,同时也极为擅长于空降人家的大肚皮,然后迅速地就地做活,然后会在你大空的中央四面开花,将你的大模样破坏殆尽。 不过这种孤军深入的招法也正是李正阳所希望的。他并不急于追杀千山正雄这块空降进来的棋,而是四面围追堵截,尽量地破坏对方的眼位并堵截所有的出路。千山正雄敢于孤军深入,李正阳也很野蛮地往他的大龙身上乱刺乱冲。 双方战至下午的七点多钟。千山正雄终于很辛苦地将自己的这条大龙做活了。 所有观棋的人都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条龙虽然活得很辛苦,很憋屈,但是只要做活了,李正阳就输定了。 但是没承想,李正阳在围攻大龙的同时,也在悄悄地给他下三路的棋下套。当千山正雄因为做活了大龙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李正阳却突然对他边线的一块棋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他对这块棋连续冲几手,在尽量地压缩了它的空间之后,突然点进去,就地开劫。 众人惊讶地发现:原本大家都以为固若金汤的这块棋,被李正阳这么一番胡乱折腾,居然变成了打劫求活了。这一下千山正雄傻了眼了——以他那微弱的盘面优势,根本丢不起这块棋。 第3章 (二二三)叫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可是,刚才一直被攻击的是千山正雄空降进来而发展成大龙的棋,所以,李正阳的棋几乎找不到什么非常有价值的劫材。 倒是千山正雄本身,他的那条大龙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自身还是有好几个生死劫材的。只要李正阳攻击它的弱点,他就必须要应对,否则就还是活不下去。所以局面一旦进入了打劫状态的话,他根本就打不赢。 棋下到这里,千山正雄不由得喟然长叹。他苦思良久都始终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 反倒是李正阳找他的劫材是一找一个准,而他要想找到李正阳的劫材却是相当的勉为其难——反正李正阳中央的大空已经被千山正雄给破掉了,此时你就是想再多破他一点包围圈上的棋,也是没什么价值的,李正阳根本就无所谓。 战至最后,他只好丢下了棋子,认输离去。 这盘棋的结果再次轰动了整个围棋界和报界——在这场十一番战的对决中,李正阳居然以四比零的压倒性优势暂时领先,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能让这个家伙再赢下去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虽然十一番战目前只打了四盘,但全都是李正阳赢的。根据规则,在后面的七盘棋当中,李正阳只需要再赢下两盘棋,整个十一番战就会立刻宣告结束。 没有人会相信李正阳会一直赢下去的。在这样一场事关名誉的十一番赛中,面对千山正雄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应该、也不会有人,会以全胜的战绩碾压性地结束整个比赛的——关于这一点,就算是李正阳本人也都不会相信。 但是,现在的问题却是:在后面的七盘棋中,千山正雄能够保证不让李正阳再赢两盘棋吗? 目前来讲,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一个人是有足够的信心的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刚刚创刊发行的新报纸《环球时报樱花文版》居然还来了个火上浇油! 总编包如兴亲自提笔撰稿。 他恣意昂扬地奋笔写道:“据最新报道:盘踞围棋名人宝座十年之久的千山正雄九段,在刚刚结束的十一番战前四盘的比赛当中,他以他一贯凌厉刚猛的棋风,毫不留情地以零比四的辉煌战绩干脆利落地输掉了比赛——被年仅十余岁的少年挑战者,轻而易举地接连挑落马下。” “回顾整个战局,我们发现它呈现出精彩纷呈的暴力碾压、且完全一边倒的完败局面。这也使得诸多围棋爱好者们被迫重新回到小学语文课堂,扎扎实实地再一次深刻认识并体会到了一个古老的成语,那就是什么叫做‘摧枯拉朽’。” “号称超一流王者、不败天神的千山正雄九段,老当益壮,勇敢地尝试了他人生的第一次的零封战绩。在年轻的——几个月前还是个一段棋手的挑战者面前,他一生之中曾经获得的那些光芒万丈的荣耀光环,被来自青龙帝国的一名小小少年给砸得粉碎。” “这一结果令人不得不感慨万千地问上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倘若有读者不大理解这句古老的青龙国成语也不要紧,笔者在这里免费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您老人家眼下还能自个儿吃得了饭吗?” 包如兴在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这篇稿子,并马上派人付之印刷,当成号外即刻上街发行。比赛还没有正式宣布结束,他的号外就已经上了街——包如兴虽然下围棋的水平不是很高,但是对棋局的分析和判断还是相当的准确的。 当千山正雄还在棋盘上苦思冥想的时候,他就已经断定,这老家伙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而在今天的这盘棋下完之后,李正阳的直觉就已经告诉他,在樱花帝国,他可能基本上也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这盘棋局刚一结束,李正阳就立刻匆匆地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将自己在之前的比赛中所赢下来的所有的现金,全部都装在了一个挎包里——好在樱花银行有发行大额的钞票,他赢的奖金固然十分的丰厚,但是这个小小的挎包还是装得下的。 随后,他又把他所带来的青龙国的银票和那两把手枪都找了出来——这些东西他一直都藏得很隐秘,调查局的人几次趁他不在的时候,派人来暗中搜查,但是都没能找到这些东西。 李正阳知道:如果这些东西一旦落入了他们这帮家伙的手里,那就等于直接可以判定,他就是他们要找的江小龙本人了。 不需要别的证据——青龙国的巨额银票,外加两把管控极严的天京兵工厂制造的手枪,以及六十发子弹,你还敢说你只是一个来自于乡下的、普普通通。只会下棋的无名少年? 收拾完自己所有的东西之后,他没有跟任何的人打招呼——包括山田正南和吉野四郎——他立刻就离开了他的住处。其行动的速度之快,行动之干脆果决,绝对的令人吃惊。 李正阳是想趁着比赛的结果还没有公之于众之前,就即刻消失。结果他出门刚一转过街角,就碰见了包如兴。这家伙抖着手中的号外,喜笑颜开地对李正阳说道:“别急,先看一眼……” 李正阳匆匆扫了一眼还散发着油墨气味的报纸,苦笑着对包如兴说道:“你这么报道是不是想要我的小命啊?” “没事没事!”包如兴笑嘻嘻地说道:“文章是我写的,有什么他们也是冲着我来!” “说得好像这上面写的人不是我一样……” “我都是客观的报道啊……” “你特么这分明是在拱火拉仇恨好吗?”李正阳笑道:“现在我老实跟你说:我们两个都得马上跑路了,否则绝对小命不保。我警告你别跟着我哈,小心我直接把你给卖了……” 包如兴喜笑颜开地把这份号外又扫视了一遍,终于略有些遗憾地说道:“老子爽是爽了一把,但就像你说的,确实是有些过了……唉,你说得对,这个国家咱可能真的要呆不下去了……” 李正阳没有搭理他的话,在他还在看报纸的时候,他就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叠钞票塞给了包如兴,说了一声:“你最好还是别回去了,好自为之吧……想要干掉咱们的人,眼下已经是多如牛毛,而且就在现在,他们也许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立刻头也不回地沿着街道,向前方的十字路口匆匆走去。包如兴看着他的背影用青龙语嚷了一句:“有这么严重吗?……喂!我还要回去接我的婆娘啊……” 李正阳仍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举手在脑袋上方摆了摆,然后加快了脚步。 包如兴只好叫了一辆马车,向相反的方向跑了。 虽然有所预料,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具体情况是:就在十一番战第四盘的比赛结束之后,得知了比赛结果的情报局矢野太造局长立刻就拍案而起,对他的副手说道:“不能再等了!立刻就把这小子给我弄死吧……” “嗨依……”副手接到命令后,双脚一并,颔首表示服从。 但是紧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局长大人:属下只是不明白……您不是说您不管他们这帮子下棋的人的事情吗?” “那也不能由着这小子没完没了地打那帮老东西的脸!”矢野太造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看着没感觉吗?我可是看着太难受了!那小子到今天已经玩够了、爽够了吧?围棋界的那帮蠢货们超级无能!我再不出手,难道就由着那小子每天‘pia、pia’地猛打他们的脸吗?” “反正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一分钟都不要等,我不想让那个李正阳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他想了想接着又说道:“你们要做的漂亮一点,就借着他今天赢棋的这件事情,你们就伪装成是一帮义愤的市民们的不理智的行为,是冲击李正阳住所的时候所造成的意外后果……” “嗨依!我这就马上吩咐下去!” 副手转身往办公室外走,矢野太造则开始翻看他办公桌上的一堆报纸——这是刚才在他们谈话之中,一位秘书匆匆送进来的号外。 他只是对着那份号外匆匆地扫了几眼,就又愤怒地拍案,然后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对走廊上正在远去的副手的背影叫道:“喂!你给我回来!” “嗨依!”副手惊慌失措地匆匆跑回来。 矢野太造抖着手中的报纸对他叫道:“这玩意儿你看过没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副手确实没有看过这刚出的号外,正在接过报纸来看,矢野太造就已经开始发布命令了:“马上去!把这个什么鬼《环球时报》的主编什么鬼的家伙,一块儿给我干掉!” “嗨依!” 就在李正阳和包如兴分手之后的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伙儿神情精干的便装人员就赶到了李正阳的住处。在发现李正阳不在之后,他们又四处打听探问李正阳的下落。但是就目前而讲,还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这个家伙此时此刻究竟去了哪里。 铃木株式会社的大部分人平时跟李正阳都没什么交集,不过这帮人还是帮忙找到了山田正男。这小子眨巴着一双眼睛,莫名其妙地说道:“我刚听说他赢了棋,还在等着他请我吃饭呢……” 就在这伙人正在盘问山田正男的时候,千山静香也赶来了。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李正阳已经跑路了。一见有许多人正在到处追问李正阳的下落,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子。她想,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最开初的几秒钟,她的确是有一些慌乱的,但是很快,她的心情就沉稳了下来。 千山静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生长于一个围棋豪门世家,从小就受到家庭里沉稳善思氛围的熏陶和影响,养成了处变不惊、临乱不慌的性格。她不会像一个普通的小女生那样,一遇到什么事情就惊慌失措,从而失去了判断能力。 这一点从她第一次跟李正阳出去吃饭那天夜里就看得出来。当时他们两个孩子遇到了流氓团伙的袭击——尽管她那个时候的内心里是非常恐惧的,但是在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失态,从头至尾都没有给李正阳找过麻烦。 现在,她突然一见到这么多的人闯进了这一带,气势汹汹地盘问每一个人,大喊大叫地寻找着李正阳,千山静香就赶紧躲在了一边观察情况。 她不想露面,结果还是被那帮人其中的一个给发现并叫住了。 这个人看千山静香的衣着打扮和神态气质,就知道她肯定不是铃木株式会社职工中的一员,立刻对她进行就地盘问:“你是谁?来找谁的?” 千山静香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围棋协会的。你来这里干什么?”那人说道。 千山静香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因为他们的神情和气质根本就不像是围棋协会的工作人员,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地盘问别人,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是千山静香,是千山正雄的孙女。我是来找李正阳的。” “你找他干什么?”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找他又是干什么的?” 这伙人中有人认出了千山静香,马上对盘问者低语了几句。 “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那人又盘问千山静香,只是神态稍微客气缓和了一些。 “我如果知道还到这里来干什么?”千山静香反问道:“这家伙一下完棋就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呢……” 那伙人见她不似作伪的样子,也就放弃了对她的盘问,打了一声招呼,纷纷匆匆离去。 千山静香见此情况,知道大事不好。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立刻想办法通知李正阳,她甚至想要呵斥这些人,愤怒地制止他们的行动,然而,她马上又看见了附近有许多铃木株式会社的员工们在抱臂围观,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甚至有些人还在幸灾乐祸。 她随即想到:李正阳毕竟原本是个外国人。他刚刚在围棋上取得了不可思议的战绩,甚至还在十一番赛中以四比零的比分零封了他的爷爷——那可是樱花围棋界的巅峰人物啊。 绝大多数的本国人不仅不会为这事欢呼,对李正阳充满敌意才是应该有的正常的反应。 李正阳肯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的,所以他才会突然间凭空消失——不然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们怎么会找不到他? ——这家伙肯定是早早就躲起来了。不然这帮来找他麻烦的家伙们也不会这么的气急败坏。 想明白了这一节,千山静香就不着急了、她不动声色地去问了几个相熟的人,却也没有得到有关李正阳下落的任何消息。经过左思右想,她觉得既然此时谁也找不到李正阳的下落,那她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反而不如回家,静等消息为上。 千山静香虽然是个小姑娘,却有着多数樱花国人特有的沉稳大气和坚忍性格。突遇这样的变故,她除了一开始有一丝的震惊和慌张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飞快地想道:看来眼下自己最恰当的选择,就是应该尽量地保持平静,不要再瞎打听。 说实话,她其实心里早就清楚:折翼的天使迟早会到来的。尽管她并不在乎李正阳是不是本国人,并且她还疯狂地爱上了他。但是同时她也很清醒,这个人肯定是会被绝大多数的本国同胞们所排斥的。 同时她也预感到:说不定哪一天,李正阳就会忽然间消失,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悄然地离她而去——这个人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她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样的惊人秘密。但是他不说,她也就不会去问。 现在,这个人可能真的已经就此远走高飞了——平心而论地想一想,不难得出结论——两个人恐怕从此就天涯相隔、很难相见了。 此时,她还真的希望能帮他做些什么。如果他回来找她,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他逃亡的。 不过现在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那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回到家里以后,她装作表面上十分镇定的样子,试着旁敲侧击地向她的弟弟打听消息,结果一无所获。随后她的爷爷回来了,脸色灰白,神情沮丧,一言不发,看起来跟个死人没什么分别。她不敢再去追问李正阳的下落了,只得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着。 就在千山静香离开铃木株式会社之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又有一伙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闯到了李正阳的住处。他们不由分说,踹开房门就是一阵乱翻乱砸,还恶声恶气地咆哮着,问周围的人知不知道李正阳的下落。 这样的人先后来了三批。除了最早到的那些人士之外,这后三批人中的第一批的家伙们,看起来很像是黑社会的人。他们手里拿的都是打架用的合手的器械。 而后面来的那另外两批显然都是乌合之众。这些人多数都空着手,嘴里喷着酒气,乱喊乱叫的。有的人还在头上绑了布条,高喊着一些让李正阳滚回青龙国去之类的口号。 就在当天的头一批人,来搜查李正阳并且盘问千山静香的几乎同时,另外还有一伙人则闯进了包如兴的临时租住地。当时周丽琼正好外出买菜回来,陡然看见这伙人正在砰砰嘭嘭地砸她家的门,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见多识广而且早有预感的她,见状急忙装出一副路过的样子,拎着菜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家门前走过。 她伪装得极好,当时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一个买完菜路过此地的妇女,会跟包如兴有什么关系。而且那些人也并不认识她。 周丽琼头也不回地向前一直走出了巷子。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能彷徨无计地一直向前走。直到她来到最近的大街上。她漫无目的地刚一转弯,就听见附近不远处有人正用青龙国语叫她——“婆娘!婆娘!看这边……” 周丽琼转头一看,原来是包如兴。他正躲在一辆雇来的马车里,冲她直招手。 周丽琼慌忙前后左右地看了一看,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赶紧匆匆跑过去上了马车。包如兴接过她手中的菜,直接交给了前面的车夫,用樱花语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和夫人要出去吃大餐了,这些菜就送给你吧。” 车夫欢天喜地,连声感谢。 周丽琼用青龙语问道:“一群穷凶极恶的人正在砸我们家的门,出什么事了?” “来得好快……”包如兴顿感十分的惊讶,想了想对她解释道:“李正阳内小子完蛋了。我们被这小子害得好惨,也跟着踏马的他一起完蛋了……现在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要杀我们了,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跑路吧……” 包如兴心安理得地将所有的锅都扣到了李正阳的头上,反正这小子也不会回来找他算账的。 但是周丽琼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些事情绝对没有她老公说的这么简单。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是一头的雾水。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坐上马车跑路的时候,另外又有一伙暴徒闯入了包如兴刚租下的环球时报的临时编辑部。 他们在很粗暴地砸开了门锁之后,也是一顿肆无忌惮、惊天动地的乱打乱砸,直到屋子里面再也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为止。 砸完了编辑部,这伙人还守在当地,等着编辑部的雇员们或是主编之类的人物的回来。 好在,包如兴临时雇佣的几个当地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傻瓜。 第3章 (二二四)有的是钱 他们也不愿意发这样内容的号外,但包如兴是老板,领他的钱就要听他的命令。当发完了这期号外之后,他们全都觉得事情肯定会变糟。其中就有人就嚷着要找老板结工资走人。 但是这会子包如兴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寻都寻不到。 有些精明的人就劝说道:“这个号外一旦发出去,大家都会倒霉,人家会骂我们的。我看大家先不要急着找老板要钱了,还是先回家去躲一躲。避过了这阵子风头,等确定没事了再来找他要钱也不迟……现在还呆在这里,只怕先倒霉的就是我们……” 大家一听都觉着有理,于是就一哄而散了。所以这个时候的编辑部,是空无一人的。 深夜,在李正阳和包如兴的住处,仍然各有一大帮的凶恶之徒没有离去。他们守候了一个通宵,却始终没有见到这两个人的影子。直到第二天的上午,故意姗姗来迟的警察们才赶到了现场,慢条斯理地将这些人全都给赶走了。 他们在现场做了调查和笔录,回去以后跟局长汇报说:“……李正阳目前不知所踪。昨天夜里赶去他的住处的,前后一共是五批人。通过对目击者的调查得知:第一批人是在棋局结束之后没多久就赶到的,据了解应该是专业人士。具体是哪个单位的,目前尚不得而知……” “第二批应该就是暴力团的人了。而后面的几批家伙则是自发前去的社会各界人士。他们苦苦守候了一个通宵,结果并没有等到李正阳本人……” 局长若有所思地说道:“这自发前去的这帮市民们嘛,我们能理解,毕竟这小子自出道以来,几乎把围棋界的那帮老家伙们全都打脸了一遍。但是那帮专业人士和暴力团的人跑去是干嘛的了?李正阳他什么时候还同时得罪了这两伙人?他不就是个下棋的小破孩儿吗?” 局长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回来,在事发的前一刻,李正阳跟包如兴分手之后,当即就叫了一辆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路。随后他在吉野大道下了车,独自走在大街上。夜晚降临的东都大街上,行人不多。李正阳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街上走了没有多久,忽然发觉身前身后都各出现了两伙不三不四的家伙。 这些人手里拿着各种打架用的器械,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眼见被前后堵截了,而且看样子都是冲着他来的,李正阳随即就站住了脚步,静待着事情的发展。那伙包围他的人也都在距他大约十来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前方那伙人中,为首的一个家伙懒洋洋地冲他叫道:“喂,你这家伙,是不是叫李正阳?” “你们是不是木村组的?”李正阳反问道。 根据他的判断,这块地盘应该是在木村太郎的管辖范围之内的。 “少啰嗦!”那人叫道:“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叫李正阳?” 这时候那家伙身边的一个胖子叫道:“别跟他废话了,咱们先打。打完了之后再问,如果错了我们就再找……” 李正阳打断他的话反问道:“雇你们的人是不是大和棋院的?他们出了多少钱?” 从对方的问话中,李正阳判断这伙人并不认识他。之所以点名要找他的麻烦,那肯定是被人派来或者是被雇佣来的。 这个判断很简单。他和千山正雄的棋局刚刚结束,号外也是刚刚才发出来的,如果他们是派来的,应该不会有这么快。 况且这里是木村组的地盘,他跟木村的关系目前来说还不错,就算是想对付他,恐怕也应该是先礼后兵,比如先跟他打个招呼,叫他不要再赢下去了什么之类的。 而木村并没有这么做,那很可能就不是他本人下令派出来の 这些个打手。现在这些人指名道姓要找他,然而并不认识他。而且从他们说的话就能判断得出来,这帮家伙很可能是已经找了他一阵子了。那么以此来推理不难得出结论,那就是说这帮人应该是被雇来的。 那么究竟谁会出钱雇这些人来对付自己呢? 大多数的黑社会人员只关心他们自己的事情,对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应该不会太过关心,尤其是插手围棋圈-子里面的事,基本没什么可能。那么以此推论,那就只能是大和棋院里的人来出钱雇佣他们的嫌疑是最大得了。 只一瞬间,李正阳就做出了这一大段的推理,并得出了正确的判断。 “混蛋!叫你不要啰嗦还不听……”那个叫喊的胖子话还没说完就奔上前来,抡起手中的一条粗-大的棍棒,照着李正阳就劈头打了下来。 李正阳站立原地不动,直到木棒快要打到他头顶的时候,才突然一闪身,同时向左侧前方跨了一大步,刚好躲过了对方的棍棒。与此同时,他右手闪电般向前一挥,一记直拳就狠狠地砸在了那个胖子的脸上。 这一拳打的很重,李正阳甚至都听到了鼻梁骨碎掉的声音。那个肥壮的家伙连叫都没能叫得出来,头就向后猛地一仰,同时丢了手中的木棒,双手捂着鼻子瘫坐在了地上。 顿时,李正阳前后的两伙人都嗷嗷叫了起来,准备抄家伙上来围殴李正阳。 李正阳飞快地拔出手枪,推弹上膛,照准街边屋檐下的一只大水缸开了一枪。 “啪!”枪声在这夜色中显得十分的震撼。远处路边的行人们顿时惊叫着,四散逃走。附近路边的各家各户也吓得赶紧关门关窗。 枪声震慑了这群刚刚还在狂喊狂叫的这帮家伙。顿时,四下里瞬间就是一片的寂静,只有那个被打了一个洞的大水缸,哗哗地往外流着水。这些黑帮的人惊疑不定地拿着手中的家伙,看向李正阳手中的枪。那支枪正缓缓地转着圈移动着,轮流对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脑袋。 这帮家伙们虽然没有见过枪,却被刚才的那一声响和洞穿的大水缸给镇住了。 李正阳不慌不忙地又从腰间摸出了第二把手枪来。 那伙人看着那个漏水的大缸很是吃惊,而且每当李正阳将手中的枪对准他们的脑袋的时候,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并且躲闪——他们不知道李正阳手里拿的是什么,但是深深的畏惧感却是自然而然地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就目前这个世界来讲,枪还是一件很稀罕的玩意儿,自然不是这些底层的街头混混们能见识过的。但是枪的威力他们现在是亲眼目睹了。有谁的脑袋会比这个大水缸还硬呢?既然大水缸都被轻轻松松地穿了个洞,那就啥也不用说了。 只有一个小混混,趁着李正阳转着圈差不多背对着他的时候,突然“嗷!”地嚎叫了一声,抡起手中的砍刀就冲了上来。但是李正阳几乎都没有怎么看他,只是左手向侧后一摆,“啪!”的又是一枪打过去。 子弹穿透了这个家伙的胸膛,只见他扔了手中的砍刀,先是一个前扑摔倒在地,紧接着又在地上侧滚了几圈,随后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摔倒在地。 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周围的同伴们都很惊讶,心想,这家伙平时挺硬朗的,挨了一枪居然如此的痛苦狼狈,这子弹的伤害果然很厉害。他们再看李正阳的时候,就有些畏惧无措了。 李正阳很镇定地看着那个最先开始说问话的人,向他问道:“雇你们的人出了多少钱?” 那人犹疑了一两秒钟,故作镇定地说道:“五十万円。” 其实大和棋院的人凑给他们的是二十万円。这家伙虽然不知道李正阳为什么要问多少钱,但是常年在道上混的人,自有几分底层混混的敏锐和狡猾。 李正阳当然看得出来对方是在耍滑头,但是他没有跟他们计较这个。 他先是收起了一把手枪,单手从自己的挎包里数出了十万円的纸币递给对方,说道:“这些钱,足够这位胖兄弟去治好他的鼻子了……” “还有,另外的那个家伙应该是肺叶被打穿了,及时救治的话也死不了,只是要找个高明一点的大夫……剩下的钱给他们做营养费也够他们胡吃海喝个好些年的……” 然后又不慌不忙地拿出一百万円的纸币递给对方,说道:“你们收不收对方雇你们来杀我的钱我不管。但是我可以把这个价钱翻个倍,反过来还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如果办的好的话,我另外在给你们一笔酬谢。” 领头的那人见他出手阔绰,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接过钱问道:“你想叫我们做什么?” 李正阳说道:“派一个人马上去找木村太郎,就说我要借用他的几匹马。回头办完了事,我再另外给他一笔酬谢。你们只要告诉他,我叫李正阳,就可以了。” “就说你是李正阳?”那领头的狐疑地问道:“然后我们老大就愿意借马给你?” 这个家伙自然知道对方是李正阳,不就是个下围棋的吗?这在大和棋院的人跟他们交代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的。他问这话只是觉得,你小子跟木村太郎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一报你的名字,他就会愿意借马给你呢? 李正阳想了想,觉得想要靠谱的话,不如现在就给钱,于是就又数了二十万円的纸币给对方,说道:“他答应过帮我的忙的。但是你们空口无凭,怕他不信。所以你可以直接带二十万给他,就说我是在茶花町的鱼香酒馆认识他的,现在要借几匹马用用,很快就会还给他。” 那领头的立刻接过钱,转身交给一个手下说道:“你去办这件事,要快!” 他又转头问李正阳道:“马送到哪里?” “大和银行附近……” “好!”那群人中的一名家伙接过了钱,匆匆走了。那领头的实际只让下属带给了木村十万円,自己贪污了十万。这是李正阳不知道的——不过他猜也猜得到,所以才一出手就给了对方这么大的一笔钱。反正这些钱都是他下围棋赢来的,花着也不心疼。 找几匹马来用用对于李正阳来说,本身就是小事一桩。如果不是现在已经到了夜晚的话,他会直接到车马行去租几匹马来,也用不了多少钱,除了几千円的押金之外,租借费本身也就几十円而已。但是现在时间太晚了,车马行早关门了。 至于那个被打碎了鼻梁骨的胖子,虽然看起来伤处血糊糊的有些恐怖,但实际上伤得也并不是特别的重,顶多花个两、三千円的医疗费,再养一段时间也就能让他痊愈了。倒是那个被打穿了肺的家伙估计是要贵一些,但是撑死也就一两万円也足够了。 不过李正阳马上要做的是大事,而且要求的速度要快,所以根本就不会在乎多花几个钱。 既然要做大事,就不能跟这些小混混们多纠缠。所以他先是亮了一下身手,一下子就击倒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子,紧接着再用手枪威慑那帮混混,还打伤了其中一个脑子不太灵光又十分死硬的家伙,最后又甩出了大笔的费用。 这几下子立刻就让那帮混混们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看他还有什么吩咐。 李正阳敲开了街边的一家小店,从里面买了许多烤串和四瓶度数较高的酒,然后带着这一伙人一路晃晃悠悠地向东走去。他们一直走到了三友町的富士街。这里与大和银行的后门相隔仅有一条街了。此时的街面上已是行人稀少,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一片。 他在街边摸索着,找了一处有下水道盖板的地方——当时的市政建设还比较的落后,所谓的下水道,不过是在排水明沟上面铺盖着的一块一块的石板而已。 李正阳将食物和酒水都递给了那帮混混,对他们说道:“帮完我这个忙,你们还会有一笔钱赚。不过你们要干得好,不能给我搞砸了。搞砸了你们是没有钱赚得咯。” 那帮混混见他出手惊人,随便一甩就是十几、二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当然个个都很兴奋,摩拳擦掌的。只是还有个别人还有疑问,说:“不要搞得太吓人哦。什么砸警察局或者是杀高官之类的,那后果就太严重了,我们做不了……” “没让你们搞那么大的阵仗……”李正阳笑着安抚他们,说道:“你们就坐在这里,把东西吃完,酒喝完,然后就分成两拨人,一部分去大和银行广场上去闹事……” “怎么个闹法?”有人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砸酒瓶子,耍酒疯,打保安,难道你们连这都不会?” “这太简单了,我们经常干……”有人笑道。 “另外一部分人就去银都广场闹事。记住,马来了都给我留下,你们步行去银都。去了就闹事,反正把那些保安们都打一顿,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家睡觉了。只要打得好了,明天你们的头头就会发更多的钱给你们的……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 “这太简单了……” “记住,一定要吃喝完才去。不过有一点,你们吃喝的速度要快一点,如果吃喝太慢,你们就没钱赚了。还有,要是你们没能打赢那帮保安,那你们也没钱赚了。好了,行动吧……” 说完了这番话,他又对那个头头说道:“你,再叫一个机灵点的,跟我走。” 那伙人见吩咐完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了酒瓶子,然后又打开了油纸包着的食物,就地坐下来吃喝。李正阳则带着那个混混中的头头以及另外一个家伙,去到路边掀开那一溜排水沟上青石板其中的一块。 这是城市里的排水主管道,比较深,足以容得下一个人弯腰进去。 李正阳率先跳了下去。水很深,几乎齐腰,水道里面弥漫着一股很浓的腐臭气味。肮脏的水底下全是淤泥和垃圾,足以没过脚踝,路十分的难走。 那两个人不知道李正阳要干什么,但是看在那么大的一笔钱的份儿上,啥也没问就也跟着跳了下去。其中一人当即说道:“好臭!……简直熏死人了……” 李正阳骂骂咧咧地说道:“一百万你还嫌臭?而且还有更多的钱,你这混蛋也不想要了?” 那两个人于是就不做声起来。 等在道路上的那帮混混们一边吃喝,一边看着他们跳下去,其中一人就问道:“他们想去干什么?难道下水道里面有钱捞?” 另外一个人就说道:“你管他们干什么?有人出钱咱们就卖力。反正他们又没叫你跳下去。赶紧喝,喝完了咱们就去打保安去。” 下水道里面更是漆黑一片的,又臭又脏,气味十分难闻,简直要呛得人晕过去。好在李正阳刚才买食物的时候,还顺便买了好几条毛巾。他给那两个人各分了一条,让他们包住口鼻,这才让人觉得好受了一点。 那头头有些不满地问道:“喂,我们钻这下水道干嘛呀?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李正阳没好气地回答道:“不要多问。想要钱的就跟我来,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啰里啰嗦的,像个娘儿们……” 那家伙被他这么一骂,就再也不吭气了。 过了一会儿,那名小混混就嘟囔道:“要是早知道,我们打个火把就好了……” 李正阳骂道:“别胡说八道,小心有沼气……” “沼气是什么……” 李正阳懒得理他,一边走一边辨别着方向。好在盖在头上的青石板并不十分的严密,相互之间总是有许多的空隙,可以看到一丝外面的微弱光线,甚至有时还能看到一点点的街景,这给李正阳辨明方向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他们用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走到完全看不到青石板上方缝隙的地方了。从这里开始就是完全的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他们只能很艰苦地摸索着向前慢慢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李正阳终于在完全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摸索到了一处铁栅栏。他伸手从栅栏的缝隙中摸过去,发现隐约应该是一条向上的通道,于是悄声地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你们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出声,听我的命令行事。” 李正阳从身上摸出一根短粗的铸铁撬棍——这是他前两天让山田正男从公司的马车维修部借来的——将铁栅栏撬开。他早就预感到这一天会到来,所以还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撬开铁栅栏之后,他们就顺着陶制的管道向斜上方爬行。管道里面的水是逐渐少了,但是管壁十分的滑腻难行,不小心就会出溜一下。 每隔一段,就有水管的入口接进这条主管道里来,但是那都是一些只有手臂粗的出水口,根本钻不进去人。 李正阳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前方找到了一个出口。从管道里面往外看,尽头被盖板封住了,但是从盖板的侧缘可以看得出,外面灯-火通明。 “这应该是个检查井,要么就是个沉沙井……”李正阳嘟囔着,摸索到管壁上预留的铁制攀爬梯,于是就沿着这梯子往上爬。 尽头的盖板很沉重,但是没有上锁。李正阳在尽力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先是用撬棍移开一条缝,然后才用肩膀和手轻轻地拱开了盖板。 他们的头顶上顿时一片光明,李正阳来不及感慨和观察,迅速从管道里面爬出来,一转身就看见一名穿着制服的女人。她正一手托着一盘宵夜,一手捂住嘴,非常惊讶地瞪着他。 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那女人显然也反应了过来。她慌忙丢下手中的托盘,转身就跑,同时还发出了一声惊叫:“有贼……”。 李正阳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抓好被那女人丢弃的托盘,不让它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同时另一只手翻掌如刀,砍向那女人的后脖颈。 第3章 (二二五)潜入大和银行 那女人仅仅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惊叫,后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在李正阳的猛力打击下,她的整个人虽然仍在向前扑,脑袋却奇怪地向后极力地仰过去。紧接着,她就双臂张开,整个人就要向前扑倒在地下。 李正阳急忙抓住她后背的衣服,防止她在倒地的时候发出太大的声音。 但是被那女人一带,他手中托盘里的食物终于全部掉落在了地上。好在那些都不过都是放在精致的木质器皿里的寿司什么的,掉在地垫上也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只是可惜了那些食物。 那女人昏头昏脑地趴在了地上,一时不能动弹。她背后的衣服被李正阳从她的一步裙里面揪了出来,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肌肤。 这时候,那两个混混也狼狈地从管道里面爬了出来。那个头头四下里打量着,一边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而后面的那个混混在大口大口地喘了喘气之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那女人的后背,两只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咕哝道:“哟——西,这女人可真是白呀……” “这是大和银行……”李正阳轻声说了句。 “纳尼?……”那两个混混登时瞪大了双眼。 “小点声行不?”李正阳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想把整栋楼的警卫都叫过来吗?” 他对那两个人吩咐道:“把这个女人绑起来,嘴里塞上抹布……” 这里显然是厨房附属的一个清洗间兼果蔬堆放杂物间。刚才那个女人大概就是从里面的厨房操作间里进来,准备取什么东西再出去的。而房间里的另外一道门,则是通往外面的走廊的。 两个人一边去找毛巾去绑那个躺在地上瘫软如泥的女人,一边嘟囔道:“听说这里戒备森严,根本就不可能进的来的……” “我都进来过几次了……”李正阳得意地吹嘘道。 其实他也不过是前两天半夜的时候来这里踩过一次点,并且顺着刚才他们走过的那条下水道,试着走了一趟全程。当时他只是想办法确定是不是进得了这座大厦的里面,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当时并没有从下水道里钻出来过。 通往厨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李正阳走到门后听了一下,门外隐约传来一些轻松聊天的声音,大概是值夜班的厨师们正在相互闲聊。幸好他们没有发觉刚才这里所发生的响动。 李正阳又走到通往外面走廊的门后,竖着耳朵听了一听,发现外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声响。他又快步走到另一边的窗前,向大厦外面的院子和街道张望了一番。从他所在的窗户这里,能够看到夜色中大楼门前广场的一个小角以及远处栅栏外的一小部分街景。 他悄悄打开了一点窗户,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不禁十分不满地咕哝道:“这帮家伙的动作怎么这么慢……”按照他的测算和预想,此时那帮混混们应该已经吃完了,并且应该来这里开始找值班的警卫们的麻烦了。但是现在居然毫无声息——他们不会都喝晕了吧? 但是他的话音未落,忽然间就听到远处一个十分粗野的声音在嘶嚎着,紧接着传来了打斗和跑步的声音,但是由于距离太远了,听得不是很真切。 他这才放心——看来外面的那帮混混们终于跟保安们动上手了。 李正阳把窗子打开,极力向外张望,但是也还是只能看到小树后面广场的一个很小的角落,无法知道远处看不见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后没多久,只听得有人在走廊里高声喊了一句:“值班的警卫都跟我来,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了……伙计们,动作都快点儿……” 紧接着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三三两两的人就在门外的走廊里面跑动了起来,不时能听到警棍在地上拖拽、或者在墙壁上碰撞的声音——这个时代的警棍,多半都是近一人高的长木棍。 随后没多久,外面的喧哗声逐渐热闹了起来,还能听得到有人被打的惨叫声。 此时的走廊里倒是逐渐安静了下来。李正阳又等候了几秒钟,听到门外的走廊里再也没有什么响动了,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左右看了看,果然发现走廊里已空无一人。他于是冲身后那两个混混一摆手,三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三个人从没进过这些平日里非请莫入的银行办公重地,当然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好在李正阳很快就发现,走廊的墙壁上贴有一张楼层平面示意图——这肯定是为了方便一些新来的员工以及重要的来宾而设置张贴的。 李正阳一把拽下那张贴有房间布置示意图的精致铁牌,一边走一边看,碰到有不认识的字就只好去问那两个混混。谁知那两个家伙也是不学无术,认得的樱花文字比他李正阳还少。 很快,三个人顺着走廊来到了一道装饰豪华气派的大办公室的门前。 门上贴有一张很考究的铭牌。但是那字李正阳却不认得,他身后的那个混混头头提醒了他一句:“这写的好像是业务经理的什么鬼地方……” 李正阳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想要谈笔业务……” 大概是没想到这根本进不了外人的地方会有入侵者,李正阳试着一推门,惊讶地发现,这道门竟然根本就没有锁。 他进了业务经理办公室。不出意料,这里装饰豪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 李正阳快步走到大办公桌前,伸手一摸,发现桌子上的一杯已经喝掉了一半的咖啡还是温的,证明这里的主人可能是刚刚匆匆离去,以至于忘记了锁门。 办公室的内侧右墙角倚靠着一条北美洲特产的高等级枫木所制成的棒球棒,上面的黄金铭牌写的是英格力士语:“制造于山鹰”。 李正阳并不知道这球棒是特制的,价值一万多山鹰币。而山鹰币同樱花币当时的比价是一比八百。只有李正阳身后的那个混混头头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小声惊叹道:“乖乖,我在奢侈品店里面见过这个牌子的玩意儿,相当的贵哦!” “那就带走吧……”李正阳笑着说道:“待会儿用完了,我就送给你……” 他们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大串钥匙,其中一把上面贴着“金库警卫室”的字样,其他并没有特别值钱的小件东西,也没有大笔的现金。于是李正阳就果断地带着那两个人出去。他手里提着那条棒球棍,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 按照房间布置平面示意图的标注,在走廊的尽头右拐,果然看见了金库的大门,以及大门旁的警卫值班室。 “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李正阳对那两个家伙说道。 按照银行里面的规定,这里金库的警卫值班室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的。而且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值班室里的警卫都不许擅离岗位。 李正阳小心翼翼地紧握着那串钥匙上的所有钥匙,以免在这么空旷安静的走廊里面发出什么碰撞的声响。他把那片贴有“金库值班室”标签的钥匙轻轻地插进锁眼,然后再轻轻地这么一转,门居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李正阳率先冲了进去,迎面碰上一个正端着一壶茶水的警卫,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为了速度快。李正阳甚至没有抡起棒球棍,而是向前用力地一桶,准确地戳中了那个家伙的肝脏部位。这一下子看似不起眼,实际上是最简洁有效的攻击手段。他戳中的力量很大,那家伙登时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立刻弯下了腰,手中的茶壶也掉了下来。 这个警卫是如此的痛苦,以至于茶壶里的开水溅到了他的身上,他都没有管,只顾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肝部,倒在地上把身体卷了起来——就像是个虾米一样地。 在李正阳一下戳翻一名警卫的同时,值班室里的另一名警卫正背对着值班室的门,坐在办公桌前无聊发呆。听见背后的声音,他遽然起身。 紧跟李正阳冲进来的两名混混,像两条饿狼一样地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那名警卫一开始还企图奋力反抗,但是两秒钟以后就只剩下了抱头挨揍的份儿了。 两个混混一通发泄,终于将那名警卫给揍得抱头跪地,不敢再试图起身——相对于李正阳一个照面就制服一名警卫来说,这两个人虽然十分卖力,却也花了不小的功夫才制服了另一个。 而且李正阳只是攻击了一下子,就能让一名警卫叫不出声来,那两个人奋力地拳打脚踢了半天,却打得另一名警卫嗷嗷直叫唤。 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眼见对手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精力充沛的一名混混还搬起了一把椅子,准备照着那警卫的头上砸下去。 “住手!”李正阳轻声断喝,制止了那家伙的暴行。 他走上前揪住那警卫的耳朵说道:“去把金库的大门打开!” 那人喘息着说道:“我们没有钥匙……只有值班经理或者是业务经理才有钥匙……” 李正阳转头对那两个混混说道:“他说他们没有钥匙……金库的警卫值班室居然没有钥匙?”接着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对那两个人说道:“上手段吧……” 两个混混于是上前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一顿暴打,打得那警卫嗷嗷的直叫唤。 “这么打是没效果的……”李正阳不满地摆了摆手,让那两个人退开。他亲自上前,从混混头目的手上接过一把尖刀,让他们分开他的双腿。然后把他的上半身扶起来,好让他能亲眼看见自己要做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挑开那人的裤带,将那人的小家伙的中间部分置于利刃之下,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你还说没钥匙,我就让你短一截,然后就再短一截,一直切到没有……你有女朋友吗?” 亲眼目睹对自己的酷刑,这种情况下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此时李正阳手中的利刃已经开始稍稍用力,刀尖接触皮肤的部分渗出了一丝鲜血。 那警卫顿时慌了神,双手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在摆脱了那两名混混之后他就紧紧地抓住刀刃,哀求了半天。见到李正阳不为所动,他终于说道:“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们钥匙在哪里……” “我不要你告诉……”李正阳说道:“我要你们两个自己去开门……” 此时那个一照面就被击倒的警卫已经终于缓过一些来了。他挣扎着,顽强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依然捂着自己的肝部,背靠着一张木柜喘气,眼神绝望地看着这边。 李正阳看了他一眼,对另一个混混说道:“把刀尖放在他的眼珠子上……” 那混混会意,立即上前,卡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后脑顶在柜壁上。他知道李正阳这是在威胁对方,施加心理压力,而并不是要真的动刑。 黑道上的人都熟悉这种操作。其实真的一开始就给人动了刑,效果不见得就会更好。而没有动刑,却做出一副马上就要动用酷刑的样子来。 这种巨大的威胁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往往比直接动刑更大。如果直接动刑,有些人往往还有了逆反心理——反正已经这样了,老子就还不屈服了,随便你怎么着吧。 李正阳随即阴狠地对那警卫说道:“想一想,就这么残废了是不是值得?这件事过后,你们大不了就是被解雇,不做这份工作了。但是如果残废了,那是多少钱都补不回来的了……” 他说完之后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废话。因为他知道,这句话相当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果然,那两个人想了没多久就屈服了,纷纷说道:“放开我们吧……我们去开门……” 李正阳随即收了刀,说道:“不要想跟我耍花样!只要我发现有什么不对,直接就会动手,而不会再威胁你们……” 两个警卫纷纷起身,去隐藏的壁柜里拿了钥匙,相互搀扶着走出房门,前往金库。 金库有两道门。第一道是非常结实的铁栅栏门。铁栅栏门的后面,则是厚重的金属门。 李正阳清楚,这座大厦里面虽然已经通了电,但是现代化的报警设备肯定是没有的,最多只有警铃。但是此时大部分的警卫已经都被吸引到了大厦门前的广场上,跟那帮混混打成了一团,就是有警铃也听不见。现在他们只要打开了这座金库的门,他们马上就可以拿了钱撤走。 其实就算是外面的那帮警卫们听到了警铃声,立刻回撤,也是赶不上他们的了。 在铁栅栏门前,一名警卫迟疑着对李正阳说道:“你们就算拿了钱,其实也是出不去的,外面有很多警卫,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李正阳温柔地对他们说道:“不要担心我们,还是先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 另一个警卫说道:“这道门需要两个人各拿一把钥匙,同时转动才能开……”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混混头目暴躁地叫道:“瞎啰嗦什么?到底开不开门?” 话没说完,他已经抢过了李正阳手中的棒球棍,一棍子砸在了那人的左小臂上。 那人闷哼了一声,痛得浑身一阵哆嗦,终于不再说话拖时间了。 两名警卫很快就打开了两道门,并没有警铃声发出来。看来,这两个家伙还是首先顾忌自己的安全问题的。 金库里面很大,三面墙都是非常结实的金属保险柜子,而且房屋的中间也是一排一排,像书架一样排列成行的保险柜子。它们全部都是同样规格,几乎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一般的人就算到了这里,面对这些异常沉重结实的柜子,也是束手无策的。但是有拿着钥匙的警卫在,这些可就都不是问题了。 钱太多,他们只打开了其中的三个保险柜。李正阳提着一箱子钱就往外走。那两个混混企图一人带上两个箱子,李正阳就笑道:“等会儿我看你们怎么跑,人不能太贪心!” 两个混混一想也是,只好把那两个警卫都打晕,然后一人提了一箱子钱,就跟着李正阳往外跑。他们当然不会沿着走廊一直跑去大门口——因为此时,外面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的热闹了——这大概是外面的那群混混在同警卫们一通乱打之后,也纷纷作鸟兽散了。 李正阳跑到刚才他们所进来的那个杂物间,躺在地上的那个女招待已经醒来,正在几名穿着厨师服装的人的帮助下坐起来。他们正嚷嚷着说是要叫保安,并七手八脚地帮那女人解绳索。 这伙人一冲进门来就凶神恶煞一般地叫喊着,把那帮厨师们都给吓傻了。 李正阳根本不理这帮人,也不再理睬他的两个临时同伙。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飞速地穿过另一道门进了厨房的操作间。那两个混混还不忘了挥舞手中的钱箱,对厨师们一顿拳打脚踢。 等他们追进操作间的时候,看见李正阳已经独自一人,打开了通往外面草坪的一扇用来进货的大门,正在向外狂奔。 两个混混一边暗骂李正阳不厚道,只顾一个人逃跑,一边加速狂奔。 他们刚冲出门外,远处的警卫们就发现了他们,一边叫喊着,一边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李正阳冲在最前面。 当他跑到临街的护栏边之前的那一刻,他先就把手中的钱箱奋力地一扔,一下子就丢过了高高的栏杆,落在了外面的大街上。然后李正阳窜上去,手脚并用地翻越栅栏。而那两个落后了的混混显然慢了许多,在他们追上李正阳之前,就被几名从侧面包抄过来的保安给截住了。 这两个混混高喊着含混不清的话语,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凶器和钱箱,跟保安们撕打。但是李正阳才不会理会他们。他一头冲进夜幕黑暗的大街,向最开始钻地沟的那个地方狂奔而去。 那里果然有几匹马正在等着他。李正阳气急败坏地冲过去,从看马的人手里抢过一截缰绳,对那人说道:“你们那两个兄弟可能有麻烦,你赶紧去接应一下!” 话没说完,他已经拍马冲了出去。那个留在原地的家伙还懵懵懂懂,听他这么说连忙应道:“好的,我马上去接他们……” 这家伙也上了一匹马,带着另外几匹马向李正阳相反的方向上冲。可是没多久他就看见,原来跟着李正阳钻地沟的那两个家伙已经倒了霉了,正被团团围上来的保安们摁在了地上。而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银行警卫们正挥舞着棍棒,从四面八方赶来。 这个骑马的也是生猛,大吼一声,带着几匹马就向前冲,企图营救他的那两个同伴。 李正阳可不管这些。他纵马狂奔。 黑夜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十分安静。李正阳很快就赶到了银都广场的附近。 当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广场附近的时候,看见那里的冲突已经接近了尾声。大批从银都大厦里面赶出来的保安们,正在追打刚才挑衅他们的那些混混。 双方的吼声在空旷安静的夜空中回响。 李正阳可不管这场群架谁能打得赢、谁又会打输。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偷偷摸摸地来这里,抢了钱就走的,现在看起来却只能是硬冲了。他打马狂奔,几名保安看见他准备上前拦截,但是又有谁是能挡得住一匹狂奔的烈马的? 广场的正中停着一架粗糙简陋的飞机,周边有两道护栏,但是原本值班守护飞机的保安此时都不在——大概是因为之前遭遇到一群混混的袭击之后,他们都赶去支援自己的同伴去了。 李正阳纵马撞倒飞机周边的护栏——反正都是用木桩临时拉起来的——疯狂地一直冲到了飞机的旁边,马还没被完全勒停,他就已经从马上翻身跳了下来。 第3章 (二二六)我们起码要动员上万人 他拍了拍马脖子,示意它等在飞机的一旁,以免万一不能发动飞机的话,他还可以再一次骑着马逃跑。 紧接着,他就飞速地踢掉起落架前的止动装置,然后慌不择路地爬进了飞机的驾驶舱——那驾驶舱真的很小、很拥挤,李正阳坐进去以后,费了半天的劲才把从大和银行里面抢出来的那个大钱箱给安顿好。 此时,远处的保安们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他们于是立刻就放弃了对外面的混混们的追打,纷纷从四面八方向这边赶来。他们高声喊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棍棒以及缴获来的混混们的凶器。 李正阳没有钥匙——这架飞机的设计非常的陈旧简陋,沿用的还是普通汽车的点火方式。 这是李正阳早就已经确定了的。 他在十一番赛的第二盘比赛和第三盘比赛之间的一个夜晚里,就曾经悄悄地潜入了这里,对飞机的点火装置进行了确认。 那天的夜空中阴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李正阳半夜三更悄悄潜入银都广场,绕过警卫的看守到飞机上进行现场实地踩点。当时为了照明,他还特地带了打火石和小蜡烛去照明。 他甚至在当时还留了个心眼,想办法撬松了钥匙孔附近埋电线的密封盖,以方便在危急的情况下,他能快速地点火发动。 现在,这些准备工作带给了他极大地方便。此时他一爬上飞机,就飞快而又胡乱地打开了密封盖,从里面揪出了几根电线。仗着自己前世丰富的电路经验,一顿操作猛如虎,顷刻之间,他就把飞机的发动机给打着了。 这时候,那些保安们已经涌到了飞机的跟前,正在张牙舞爪地准备冲上前去将他给揪下来。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飞机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机头前面的螺旋桨高速地旋转了起来。 保安们没见过这飞机的发动,许多人被吓到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虽然是一架小型飞机,但是对于人而言,它依然还是一个庞然大物的。在它的发动机隆隆巨响的巨大威压面前,人们还是免不了会有所畏惧的。 但是也胆子很大的家伙,其中的一个就冲上去,试图从机尾爬到飞机上去,但是这个时候的飞机已经移动了起来。那庞大的机身掉转过头来,向着人群开始冲去,并且越来越快,那家伙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着急忙慌地又跳了下来。 还有个大胆的家伙奋力冲了上前去,挥舞手中的木棍跳起身来,想去打驾驶舱里的李正阳。但是木棍却砸在金属舱壁上,断成了两截。 飞机缓缓前冲,挡在前面的人群慌乱地散开。就在此时,李正阳看见正前方的广场远处,有几辆黑色的马车正在迎面赶来。其中一人从车上探出上半身来,对他开了一枪。 枪声在夜空中格外响亮震撼,但那人显然只是发出了一次警告,并没有对准飞机——这架飞机价格昂贵,而且目前全世界仅此一架,他怕打坏了飞机没办法交代。 他居然有枪?! 李正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帮赶来的家伙们不是普通的警察,而是情报局的人。 那时候的枪还是很稀罕的物件,警察们平时只是维持治安,配备的都是很长的警棍,不会配枪——当然,那个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枪可以给他们配。 他不慌不忙,驾驶着飞机对准那些马车迎面冲了过去。马车队顿时慌了,急忙向两边散开。 李正阳冲过那些慌乱躲避的马车阵,但是一直开到广场边缘的栏杆前,他还是没能得到应有的速度,飞机无法起飞。 眼看着就要撞上那些铁栅栏杆了,他急忙操纵着飞机绕了一个大圈,将飞机转到了广场的一个角落里。然后他再次调头,加大油门沿着这座广场的对角线方向冲了过去。 飞机轰鸣着,速度越来越快。广场上人喊马嘶,每个人都在急着想办法要阻拦飞机。 当飞机即将冲过广场对角线的三分之二的距离的时候。一辆马车斜刺里冲过来。车上的一个家伙从车窗里探出上半身来,举起手里的枪对着飞机的驾驶舱进行瞄准。 这飞机的驾驶舱并没有密封,只有前面的一道挡风玻璃——当然,以当时的科技水平和工艺水平而言,根本就不要指望这挡风玻璃是防弹的。 迎着风的李正阳眯着眼睛,头发随风乱舞。他一边操作着飞机,还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降落伞背包。就在双方即将交错的前一个刹那,他突然从驾驶舱中探出一条手臂来,对准那个正在向他举枪瞄准的家伙,抢先开了一枪。 枪声几乎要淹没在飞机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旁边的人们只看见那位情报局的官员突然脑袋向后一仰,有血花从他的头上飞溅了出去,在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紧接着他就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地从马车上跌落了下来。 飞机在无数人的注目下摇摇晃晃地离了地,但是一直飞得不高,眼见就要撞上广场边缘的树木的中腰了,但是千钧一发之时,它又摇摆着翅膀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大的弯。 随后,飞机又飞回了广场——因为速度不够,高度一时间还提不起来。 此时,大批的情报局人员已经涌入了广场,一名显然是高级官员样子的人愤怒地吼道:“飞机都已经起飞了你们还在这犹豫啥?难道等着他自己再飞回来吗?有枪的赶紧全都给我拿出来,一定要想办法把它给我打下来!” 于是众人纷纷掏枪——其实情报局的人赶到现场的虽然很多,但是真正配枪的不过是寥寥几名官员而已。而现场的众多银都广场的警卫们的手中,所有的却只是木棍或是缴获而来的混混们的凶器而已——他们根本就没枪。 在那位官员的厉声喝令下,情报局那些有枪的家伙们于是纷纷举起了手枪,对空射击。 这个时候的手枪设计还比较的落后,有效射程也不过是几十米而已。当他们纷纷打开保险,推弹上膛之后,其实那飞机已经摇摇晃晃地远去了。 这帮人急急慌慌地对着飞机远去的身影,“乒乒乓乓”一顿乱打,却丝毫都没有伤到飞机。 那位官员急忙下令:“都飞那么远了还开什么枪?为那小子送行吗?有马的赶紧追!这飞机只装了不到一半的油,根本飞不了多远。” 那些骑马的情报局人员立刻就纵马朝着飞机远去的方向去追。还有一些人则手忙脚乱地解下马车上的马匹,然后也骑上马,跟着往飞机逃跑的方向追去。 这名情报局的高官也骑了一匹马,亲自去追。他尽量抄近道跑,不时地还举着望远镜观察,同时还不断地吩咐追上来的下属们,要他们想办法通知前方的相关机构,赶紧派出人员来支援。 飞机越飞越高,但是极度简陋粗糙的发动机效率很低,飞行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况且此时明月高悬,夜空晴朗,所以它始终无法脱离追捕人员的视线。 众多情报局的人员一直追到了城外。城外是一片辽阔的旷野,飞机的身影十分的清楚。那名情报局官员冷哼一声说道:“这混蛋已经飞了不止十公里了。他没多少油了,大家加把劲,没多久他就必须要迫降了。” 他说的没错。李正阳也注意到了仪表盘上的油表,那上面显示油量已经快要到底了。 但是他一点都不着慌,拽着操纵杆把飞机越拉越高,一直加大油门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距离东都西北十多公里远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广阔的丛林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博多山脉。在那片莽莽大山的尽头,就是一处浅显的海湾。 “他飞不到海湾的!”情报局的官员冷笑道:“他甚至连博多山都飞不到。你们加把劲,他很快就会要因为没油而不得不降低高度了。如果几分钟之后他还不迫降,那就只有在森林里撞得个机毁人亡的下场——你们大家赶紧冲,他逃不了啦!” 这名官员相信李正阳是不可能会想要个机毁人亡的这种结果的,不然他跑去大和银行抢钱干嘛?不就是为了花吗?难道抢钱是为了自杀啊? 他的判断当然没错,李正阳并不打算自杀。可是此时的飞机因为油箱确实几乎要空了,动力明显不足,正在逐渐的降低高度。但他依然还是顽强地操纵着飞机,拼尽最后那点油向前飞。 地上那狂奔追赶的马队跟他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那位官员疑惑地叫道:“八嘎!这个蠢货要是再往前飞,那可真就进了前面莽莽的原始森林了。他还怎么迫降?他不要命了吗?”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李正阳终于驾驶着飞机,挣扎着飞进了森林的上空。他看了一下油表,几乎已经见底,飞机能坚持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尽管发动机已经呈现疲态,虽然怒吼,却已经没什么动力了。但是他依然拼命地拉高飞机的机头。飞机的发动机轰鸣着,像老牛一样地怒吼着,再次无力地抬起了机头。 可是不管飞机怎样地努力昂起头来,整架飞机的速度依然是在下降,它的机身高度也依然处在急速的下降状态之中。 就在飞机的高度几乎要擦着树梢的时候,李正阳果断地按动了机械弹射座椅的按钮。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预先埋藏在座椅下面的炸药爆炸了——这是飞机的安全设置,现代的飞机其实也是这个设计理念——他的整个人连同坚固的铁质座椅一起被弹射了出去。 整个座椅是向高空中笔直向上弹射的。埋藏的炸药是经过反复测算和试验的,不会伤到座椅上的人,但是定向爆破会将座椅连带整个人全都弹射出去,远离飞机。 这种设计是为了人员的安全着想的,防止飞机在起火、破损严重以及跳伞高度不够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保护飞行员的安全。 李正阳被弹射到了空中,座椅在高速运动的过程中跟人员自动分离。但是现在来讲,他的高度还是严重的不足,降落伞是无法打开的。李正阳拼命拉动绳索,勉强把降落伞拽开了一点。 但是就在降落伞还没来得及完全张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掉到了树梢的高度——这都是因为他勉强将飞机飞到了这里,实在是无法保持足够的安全跳伞高度了。 就在他极速坠落的同时,飞机已经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一头栽向了森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飞机一头撞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直接将那棵大树拦腰撞断。 随后飞机依靠着强大的惯性,依然在向前猛冲,沿路噼里啪啦地撞断了许多的树枝。被打成了碎片的螺旋桨残片甚至追着李正阳,飞过了他的头顶。 也不知到飞机横冲直撞究竟冲了多远,最终,这架已经几乎散了架的飞机终于在许多树木的拦截下停了下来。也幸亏油箱里几乎没有了燃油,引起的火势很小。 “混蛋!”那个追捕的情报局官员高声叫骂着。对于这样一架极其宝贵的——此时这个世上唯一的一架飞机,就这么被李正阳给撞成了碎片,他的心都为之颤抖,全身都急得肉痛、肝痛外加脑痉挛和心脏痉挛。 他只觉得血液直冲头顶,大声叫嚷着,叫下属们快马加鞭,一定要把李正阳这个混蛋给揪出来——哪怕是他的尸体。 追捕李正阳的大队人马很快就冲到了林子里。但是由于这座原始森林的树木太过茂密,他们骑着马是无法快速行进的。最后这帮人只好纷纷跳下马来,徒步冲向飞机坠毁的位置。 大约在十多分钟之后,大批的人马终于赶到了飞机坠毁的现场。 此时大火已经熄灭,飞机的样子惨不忍睹。它的两只翅膀都早已脱落,并且碎裂成了许多的残片、碎块。飞机本身也严重变形,并且从中间断开。机头处的螺旋桨早就不见了踪影。 但是,这些都不算是事。最最严重的问题是——机舱里面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人。那名负责指挥追捕行动的官员赶到现场之后,立刻气急败坏地大声喝令,要求所有的人都迅速四散开来,寻找李正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多人员散出去以后只过了几分钟——在那名官员的感觉里,这已经是漫长到极其难捱的几个小时了——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发出爆竹信号,表示发现了有价值的目标。 从后方陆续赶到的许多气喘吁吁的情报局人员,也在他声嘶力竭的吼叫命令声中,脚不点地地冲向密林的深处,一起帮忙搜寻目标。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终于有人发出了爆竹信号。 情报局的这名指挥官员立马就赶了过去,发现他们找到的只是吊在树上的降落伞——这个位置早就有人搜过,但是因为此时正是黑夜,降落伞混在茂密的树枝、树叶之中,在严重缺乏照明的情况下,这些物品是很难在第一时间里被发现的。 降落伞的背带显然已经被割断了。情报局的那名官员仰着脖子,就着火把微弱的火光看了几秒钟,忽然叫道:“不对!这家伙还拖着一个沉重的钱箱。他不可能在树上像只猴子一样地跳来跳去……他会不会此时就潜伏在树上,等着我们走过去啊?” 这么想着,他立刻就下令大家多打一些火把,尽量往树上面搜索。但是黑夜沉沉,原始森林里的树木草丛都十分的茂密,这样子怎么往上看? 难道要派人把这片树林子里的树全都爬完? “我的人手严重不足……”那位官员已经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上都是冷汗涔涔的。 此刻,时间极其宝贵。如果李正阳这家伙此时正在拖着钱箱匆忙逃离,那么他很可能在树林的掩护下已经跑远了。但是如果他并没有跑远呢?——万一他此刻就猫在某一棵大树上,愣愣地看着搜捕队的人来来去去呢? 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令:“派出人手去,请求支援……我们需要动员起码上万人……” 他的想法显然还是保守了。 当消息传递到情报局的局长矢野太造那里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和紧迫性。于是他随即下令道:“通知整座森林周边的所有地区,包括所有的驻军、警察、民防队,甚至要求政府各机构就地动员当地的老百姓,一起参与搜山。务必要把整座森林围个水泄不通!” 这道命令下达之后,被动员起来的人很快就达到了五万人以上。 整座森林的各处都像是用篦子篦过一样,慢慢地进行着梳理。森林周边的所有向外的通道也全都很快被封锁了起来——包括附近地区所有的乡村、港口码头以及城镇的人员也都被动员了起来。到处设立了路卡,各级政府官员们在军队和警察的协助下,严密地盘查着过往人员。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项非常庞大的搜索工作最终竟然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后来,就连距离博多森林较远地方的驻军和警察也都被动员了起来,紧急赶往此地进行最大程度的支援——在搜捕的最高峰时期,参与搜索和封锁的人员竟然达到十五万以上。 但是自始至终,他们都一无所获。 李正阳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影。 后来,矢野太造神情沮丧地向首相长谷川造汇报道:“我们可能不得不要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这个家伙已经逃离了樱花帝国!” “会不会被森林中的野兽吃掉了呢?”长谷首相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至少骨头、衣服、钱箱和他的随身物品之类的东西,是不会被野兽吃掉的。”矢野太造冷冷地说道:“但是就连这些东西,我们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长谷首相不由得点了点头,神情也变得沮丧了起来。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向山鹰帝国交代——当然,谁都知道这是李正阳干的好事。 但这毕竟是发生在樱花帝国内部,发生在他所管辖的首都,而且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这件事情上,他和他的政府是难以推脱责任的。 他们必然要面对来自山鹰帝国的巨额的索赔,以及外交上的一系列麻烦事情。 此时,矢野太造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道:“这个家伙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临走之前不但抢了大和银行的金库,顺手还抢走了飞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在一般人看来,这种事情光是想一想都会让人觉得浑身发抖的……” 就在抢劫银行和劫持飞机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三天,矢野太造局长收到了属下们从青龙帝国发来的绝密电文。这封姗姗来迟的电报上面只有几个字:“现已可以确认,李正阳就是江小龙!” 看完电文,矢野太造劈手将之撕烂,然后就丢在了字纸篓里。他暴怒地骂道:“这群蠢货!早发来几天,我们就会立刻把这小子给抓起来,绝不可能等到他下完那所谓的第四盘棋的……” 就在事件发生的当天晚上,听到李正阳抢劫了大和银行并且还劫-机顺利出逃的消息之后,木村太郎摇着头,大为感慨地说道:“这个家伙,比我还野蛮,比我还大胆……” 不过他随后又摇着头说道:“八嘎,我会要被这个蠢货给活活害死的……” 他说得没错。李正阳不仅借了他的马去抢银行和劫飞机,而且那帮参与了抢劫事件的混混们,其中也有不少是他的手下——虽然没有经过他本人的同意,这完全是他们自行其是的结果——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之后,他本人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能撇得清关系的。 第3章 (二二七)荒岛渔村 何况还有他的马——尽管李正阳向他借马的这个真正缘由和用途,他当时也并不知情。但是现在,在这两起恶性事情发生了之后,警方或者情报局的人是一定会查到他的头上来的,而且他根本就脱不了干系。这你让他去哪里说理去? ——他平时贿赂打点警察的那些钱,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用好吗?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有敢保他的胆子的! 当天夜里,那些莫名其妙被李正阳忽悠着前去闹事的那帮混混们,一个也没能跑得了。 就在情报局的人大举出动,奔赴银都广场去追踪李正阳劫持的飞机的时候。局里面其他的那些被临时动员起来的同事们也没闲着。 至天亮之前,当晚那些所有参与抢劫和闹事的家伙们,就全都被一一抓获归案了——居然是一个都没能跑得掉,情报局的干练和专业在这种时候被体现得完美尽至。 不仅如此,他们还扩大了对黑社会帮派成员搜捕的范围,最终就连当时许多并没有参与那天夜里闹事的黑道混混们,也都被抓走了一大批。 警察们随后奉命前去抓捕木村组的老大——木村太郎。但是这个家伙一见风声不好,急忙就化装潜逃。在东躲西藏了三天之后,他在企图混出城的时候被警察们认出,终于就此落网了。 至此,除了李正阳劫走的那一箱子钱之外,其余被抢走的钱款已经被全部悉数追回——包括李正阳送给混混们的那一百多万樱花円。 当然,这一百多万的钱款看起来似乎数额巨大,但是跟李正阳劫走的那一箱子价值上亿円的钞票相比,还是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 东都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的确是史无前例的。 当天夜里,报社的记者们都被惊动了。他们纷纷四处打探,但是情报局根本就不露面,而警方又严密地封锁着消息。大和银行和银都广场也都被实行了最高等级的封闭,暂时停止了对外所有的营业活动。而这两座大厦里的所有的高管人员们,也全都像是消失了一般,不再露面。 直到两天之后,一名内阁的新闻发言人才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 他拿着稿子念道:“六月十七日夜间,两伙丧心病狂的暴力团成员,在青龙帝国间谍的指使之下,疯狂袭击了东都的大和银行以及银都商业大厦,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我东都警视厅在第一时间里就动员了所有的警力,紧急出动。他们英勇奋战,不畏艰险,当场抓获了犯罪分子一百五十九人,追回被劫持的钱款约两亿七千万円。彻底粉碎了这帮暴力分子与反我帝国的间谍之间的相互勾结的罪恶阴谋。” “自上次战争暂告一段落之后,青龙帝国政府亡我之心不死。他们一直图谋危害我国的经济建设和科技发展。这一次,他们更是明目张胆,派遣间谍潜入我国,猖狂作乱。我国政府在此正告青龙帝国,不要企图搞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把戏,你们这么做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目前,帝国内阁正在拟定外交照会,抗议青龙帝国的野蛮行径,并将商讨索赔条款,以及进一步惩戒青龙帝国的措施。帝国政府在此作出严正的声明:我们将采取一切我们认为必要的行动,扞卫我国的尊严,甚至包括动用武力……” 这番讲话很快就传到了青龙帝国。青龙皇帝当即召集大臣们进行商议。与会的人们都感到莫名其妙,说他们东都发生了一些状况,怎么就把脏水全都泼到我们这里来了? 皇帝首先就对莫靖明大骂,说:“这究竟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你踏马究竟在东都干了啥?” 莫靖明也莫名其妙,说:“臣下冤枉啊!臣下并没有派出什么间谍去搞什么破坏。之前所派去的一些人员也只是为了刺探情报而已,微臣绝对没有授权他们参与什么抢劫银行和劫持飞机之类的行为。” “那他们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们的人干的?” 内阁首辅大人骆荆山见莫靖明十分委屈的样子,急忙说道:“陛下,自从上次战争结束以来,樱花帝国就一直图谋对我们再次发动战争。” “这次他们内部的黑道宵小们作乱,他们立刻就把这屎盆子扣在了我们的头上,并企图以此为借口再次发动战争,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赵吉财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他们有证据吗?”皇帝问道。 “陛下明鉴!”莫靖明不屑一顾地冷声说道:“他们只要想这么干是很容易的,在东都的大街上随便抓几个来自咱们青龙帝国的侨民,一顿酷刑下来,不就什么证据都有了么?” “这种事情你倒是蛮擅长的……”皇帝笑了:“关于东都的这次事件,你有什么线索没有?” 莫靖明说道:“陛下,有件跟这次事件似乎无关的小事情,倒是引起了臣下的极大兴趣。” “他们樱花帝国最近崛起了一个天才围棋少年,是来自我们青龙国的。” “这家伙是去年才跑到了樱花帝国去的,并随后加入了他们的国籍。不久之后,这个据说还是个少年的小家伙就把那里的围棋界给搅得是天翻地覆。” “他不仅连连杀败了许多樱花帝国围棋界的着名人物,甚至最后还逼得他们的棋圣大人也亲自下场,跟这小子来了一场十一番战的决斗。” “这场决斗在他们看来,是事关一名棋士一生荣誉的棋界生死对决,一般不会轻易发起。而如今他们的棋圣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一大奇迹。而这个来自我们青龙帝国的小家伙,在这场十番战中,一上来就连杀了那个棋圣四盘棋,几乎将之逼到了悬崖的边儿上。” “当臣下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当时就纳了闷了——我青龙帝国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少年围棋的奇才呢?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这个莫靖明记不住千山正雄的头衔,于是胡乱栽了个棋圣的头衔在他的头上。其实千山正雄原本是有个十届名人战的头衔的,后来又得到了本因坊的冠军。他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两个头衔而已,并不是什么棋圣。 ——不过这并不重要,皇帝和其他的大臣们也不会关心这个细节。 骆荆山闻言立即插嘴说道:“微臣听说,这围棋虽说是由我国发明的,但是近年来,这樱花帝国的围棋水平却一直远远在我国之上。前年的时候,他们只是派来了一个女五段,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连国手大师靳水如都败在了她的手下。” 赵吉财急忙附和道:“樱花国围棋界高手如云。区区一个女流五段,在他们那里根本就上不了台面。莫大人却说,我国一个少年刚一过去,就能大闹天宫,把他们杀得是如此之惨,那么,我们为什么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皇帝面色凝重,微一沉吟问道:“莫大人的意思是,这小子是江小龙?” 莫靖明急忙行礼道:“陛下明鉴!除了他,微臣实在没有听说过第二个有如此恐怖棋力的围棋少年。这段时间里,我们正在东都加紧打探关于他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但奇怪的是,自从东都六月十七日发生了抢劫事件之后,这个少年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迹。” “失踪了?”皇帝问道:“这么个大活人,又只是个下棋的孩子,听说他们的情报机构还非常的厉害能干,然后就这么失踪了?——那这么说,这起劫持事件还真是他干的?” “微臣目前也只是这么猜想的。如果把这一切的事情都跟江小龙联系上,那么答案就应该呼之欲出了。恐怕也只有江小龙这小子,才敢于并且能够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吧……” “可是,他们那么多的警察和情报人员,不是一直都吹嘘很厉害吗?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跑了呢?” 赵吉财咧嘴笑看着莫靖明说道:“江大人当初在天京的时候,不也是在无数人的追捕中、尤其是在咱们莫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当着无数人的面儿彻底失踪的么?” 莫靖明脸上一红。 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如果真是江小龙,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这小子,真不愧是朕手下的第一能臣——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能掀起一场滔天巨浪来。” 他最后总结道:“栽赃的事儿,咱们抵死不认!” “另外,莫大人,你要加派人手潜入东都,全力以赴地追查这个围棋少年的下落。” “是!陛下!”莫靖明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直打鼓:“在天京老子尚能全力一搏,可最终也没能抓着他——现在,这鬼家伙却是在东都……在什么事情都只能秘密进行,完全不能公开干的情况下,你以为老子是神啊?……” “况且,这个小王八蛋滑溜得要死。他们樱花情报局和警察局出动了那么多的人,都找不到他的下落,估计这时候九成九早就已经不在东都了……甚至早就不在樱花帝国了……” 就在六·一七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的千山正雄与李正阳的十一番战预定的第五盘比赛的前一天,樱花围棋协会的新闻发言人紧急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 他在会上对记者们说道:“数天以前,我们与李正阳选手失去了联系。经过这几天的多方查找,未有所获。两天前,我们已就此事联系了东都警方。但到目前为止,我们,以及警察局都仍无法与李正阳选手取得任何的联系。” “有鉴于此,我们不得不遗憾地宣布:无限期推迟这场十一番战的比赛,直到我们得悉了李正阳选手的下落为止。在此我们也呼吁社会各界人士,一起行动起来,帮忙寻找李正阳选手。同时我们也希望,李正阳本人如果能够看到我们的呼吁的话,想办法尽快与我们取得联系。” “李正阳,广大的围棋爱好者们热切地盼望着你的归来。我们相信,不论你现在身处何方,面临着什么样的困难,只要你能站出来,说清你目前的境遇,我们围棋协会、广大的棋迷朋友们以及社会的各界人士,都会给予你无私的帮助的。”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甚至有些令人感动。但是这位新闻发言人在念稿子的时候,虽面带和蔼的笑容,但官腔十足。显然这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只是照本宣科而已。 当他念完稿子以后,应邀到场的记者们再次提出了许多相关问题的时候,这名官员依然礼貌十足地不断九十度鞠躬,满面春风地一律用无所奉告来答复。 这来自官方的正式消息,是由千山浩亮回家之后告诉他的姐姐千山静香的——自六一七事件发生以来,静香小姐就一直深居简出,尽量避免与外界发生任何的接触。哪怕是警察局以及情报局的人上门来调查情况,她也是在家族重要成员的严密保护之下,略见一下面而已。 即使是与这些调查人员见面,她也是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则多数会用“不知道……”、“记不大清了……”之类的话语来搪塞。 鉴于她的家庭的巨大影响力,调查人员也不好如何为难她。见过几次面之后一无所获,他们也就渐渐放弃了对她的关注。其实他们也有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是他们觉得,这只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小女生而已,虽然平时跟江小龙走得较近,但是未必知道真实的情况。 江小龙是什么人?那可是个职业间谍啊!就连松山妙音这样美貌的戏子,都套不出他的什么话来,千山静香一个下棋都不怎么样的闺中小姐,能知道什么?就算是江小龙当着她的面做些什么,她都未必能发现好吗? 这判断,其实大部分来讲,还算是比较的客观准确的。千山静香确实不知道李正阳的许多事情,甚至连他准备出逃以及劫机抢银行这些计划,李正阳都没有告诉过她,而她在事先的时候,也确实没发现他要出逃的任何迹象。 不过,千山静香并不在意这个。她认为她的男人嘛,就该是做惊天动地的大事的人,不告诉她也是应该的。她甚至还为此而略有些自豪呢——至于造成的樱花帝国的损失嘛,她都是没有想那么多。当她得知李正阳很可能已经逃离了樱花国的时候,她的心里反而倒是颇感安慰的。 在家中无人的时候,她会对着自家的神像默默地祈祷,希望神明能保佑李正阳远离危险,在不知名的某个异国他乡好好地生活下去。 事后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丝毫他的消息的话,那我就祝他幸福吧——她衷心祝愿他能够找到一个深爱他的女人,然后一起生一堆的孩子吧。 但是如果让她知道一点他的消息的话,她想,她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去寻找他,并和他一起共同勇敢地面对今后生活中的所有困难和危险。 不过话说回来,李正阳此刻究竟是不是已经逃离了樱花帝国,千山静香的心里完全没有底。她有时候甚至悲观地在想:他此刻或许正在什么地方躲藏着,像只老鼠一样地生存得无比艰难。 又或者是已经被情报局或者是警局的人给抓起来了,只是没有当众宣布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营救他的。 但是眼下,她完全不知道他的一点消息,就算是想帮忙,也丝毫没有下手之处。 就在围棋协会发布新闻之后的第二天,东都警视厅的新闻发言人也召集了一次新闻发布会,就大家所关心的问题、尤其是李正阳的下落的问题作了一个简短的说明:“当我们得知李正阳失踪一事之后,东都警方全力以赴,尽全力四处查找线索。” “但是至今为止,我们还不知道他的下落。不过我们承诺:一定会加大寻找力度,争取早日能够发现他的踪迹。同时,我们也在此呼吁社会各界的人士,积极地向警方提供有用的线索。” “我们在此承诺:凡是能够向警方提供李正阳下落的,东都警方将给予五十万円的奖励;凡是能够提供有价值的线索的,只要是能够有助于找到李正阳的,我们将奖励十万円。” 围棋界和警方都同时回避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李正阳本人就是劫持大和银行以及山鹰国飞机的罪魁祸首。他们也更不可能宣布:李正阳就是江小龙——这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恐怖结论。 这主要是考虑的是大家的一个面子问题:一名来自青龙帝国的头号重犯,在混入了樱花帝国之后竟然能搅得整个社会是风生水起。 他不仅打了樱花围棋界所有人的脸,还大张旗鼓地抢了银行,劫了飞机,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所踪——这你让所有人的面子往哪里搁?……这个问题一旦捅出来,那不要人命么? 所以,这个消息就在目前来说,在任何一个层面上都是被封锁得死死的。即便是警局和围棋界的人们,也都禁止哪怕是私底下的任何议论。情报局更是暗中下达了死命令——妄议此事者,一旦发现,轻则直接开除公职,永不录用,重则下狱。 轰轰烈烈的千山正雄和李正阳之间的那一场十一番大战比赛,就此暂时性或者是永久性地落下了帷幕。但是那位在围棋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连续十届名人战头衔的千山正雄大人,他的日子在此之后依然并不好过。 这场十一番战虽然没有最后的结果,但却是以他的一边倒惨败而收尾的。尽管他完全可以声明:番战并未结束,结局尚不可知……但是这番话无论如何,让人听起来都不是那么的底气十足。——可怜的千山正雄大人,依然背负着巨大的包袱。 东都六一七事件所引发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在此之后大约有半年的时间,樱花国上下都没有举办过任何的围棋大赛——甚至连雷打不动的大手合比赛也被推迟了——直到第二年的一月,新的赛季来临,围棋界才开始重新组织相应的赛事。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千山正雄正式宣布,因身体的原因隐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话说就在为了李正阳事件而召开的东都警方新闻发布会的当天,也就是六·一七事件发生之后的第四天,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脏乱,满脸污垢,浑身散发着冲天臭气的年轻人,走出了博多山脉的莽莽丛林。 他来到了森林东边的一座很偏僻、很贫穷、很落后也很闭塞的小渔村。 此人背着一个破旧的大布包,饥肠辘辘、面黄肌瘦地来到了海边。 这个人就是李正阳。 说实在的,这几天来他在森林中曾多次遭遇过搜索队,但是每次他都早早地爬上了枝叶茂密的大树,躲过了搜捕。幸好他在抢劫之前的几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首先一件事就是让山田正男从公司的医务室里面要来了两瓶消毒水,然后又从商店里买来了花露水和风油精。 他自己还手工制作了大蒜汁和洋葱汁,他将所有这些药水和汁水都混合在一起,再撒上胡椒粉,然后全都收集到了一个装酒用的大皮囊里面。 狗狗讨厌这些刺激性非常强烈的气味——那会使它们的鼻腔过敏的——在每当遇到搜捕队携带有警犬和猎犬的时候,他就先把这些汁水洒在周围的草丛里和树干上,然后才开始爬树。 第3章 (二二八)鬼才知道他去了哪里 狗狗们遇到这种气味就会远远地避开,否则的话,他自身的气味还真不好掩饰。 由于当时出逃得很仓促,没有携带足够的干粮,李正阳不得不捕杀丛林中的毒蛇、蜥蜴、老鼠以及小鸟甚至蚯蚓之类的小动物来充饥。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或是留下什么痕迹,这些东西他只能活剥生吞,不敢点火。 纵然如此,他依然饿的是肚皮贴后背的。 对于一个孤独的旅行者来说,博多山脉很大,丛林茂密。他依着行动前研究过的地图,仔细辨明方向,终于来到了这座小小的渔村。 渔村很小,没有任何政府机构的设立,更不会有警方的派出所。村里只有二、三十户人家,都是以捕鱼为生的。实际上在他来之前,搜捕队的人其实就已经来到过这里。 但是当他们看到这些渔民们都非常的贫穷,而且他们所使用得渔船也都非常之小、根本不可能远航之后,就觉得李正阳应该是不可能来这里落脚了——他就算是来了也是走不出去的。 这些搜捕人员留下了通缉令。他们还告诉当地人说,只要是发现了这个人就立刻去报告,必有重赏。之后,他们就放心地离开了这里。因为他们相信,只要告诉村民们有巨额的悬赏,一旦李正阳出现,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其擒获,并且转交给当地的政府机构的。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渔民们其实并不怎么关心这个问题。他们认为不会有什么逃犯会光顾这里,因为很久以来都不会有什么外地人来光顾他们这个穷地方的,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出海能打到多少鱼才是正经的。 所以当李正阳浑身破烂,脏兮兮地从大山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这些渔民们甚至都没有任何人会联想起前些天那些搜捕队的人留下的话——这个看起来就像是个要饭一样的家伙,怎么会是让人联想到什么重要的逃犯呢?他只怕是迷了路,乱窜到这里的吧。 于是李正阳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他在岸边停泊的许多艘渔船之中,找到了一艘看起来最大、最结实的木船。 说它大,其实也不过是二十来米长而已,对于深入海洋进行长距离航行来说,这种木帆船根本就不靠谱。 李正阳找到了船长,说是要搭他的船去杜梨博湾。船长正在埋头修理破旧的渔网,头都不抬地就说道:“杜梨博远在海的尽头。我们只是一艘捕鱼的小船而已,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李正阳在地图上研究过。杜梨博湾位于此地的南偏东方向,距此地大约有三百多近四百海里的距离。换算下来超过了七百公里,确实比较远。 樱花帝国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宣布了对杜梨博地区拥有主权——那个地方本来也没有什么宗主国在控制——不过到目前为止,樱花帝国也仅派遣了少量的驻军,并刚刚设立了临时的管理机构进行管理。 目前,他们对那一带的控制力还很薄弱。 杜梨博岛是柯力特群岛一系列岛屿中较大的一座。那里人口众多,经济落后,属于多民族的聚居地。樱花帝国政府一时间无力完全掌控那里也是事出有因。 倒不是李正阳非要选择那里不可,而是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出发,也只有到那个地方才是最近、也是最理想的落脚点而已——更远地方的那些岛屿就不用想了。以当时这些贫苦渔村里的航海技术而言,完全不可能到达。 听到船长的话以后,李正阳从自己随身背着的那个大破布袋里面掏出了一沓钱,丢了过去。 船长顿时惊讶地抬起了头——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立刻就满腹狐疑地站起来,打量着李正阳和他的背包。周围几个正在干活的渔民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拢了过来。 船长犹豫了半晌,又哗啦哗啦地翻着那一沓钱,最后说道:“可是,现在正是捕鱼的季节。我们去那里至少要二十天,这段时间够我们出海打一次很丰盛的收获了。” 李正阳知道他们打鱼赚不了这么多的钱,这是他在看到自己的背包之后的第一个最自然的反应——底层的人自有底层人的狡猾和算计。他于是二话不说,又丢了一沓钱过去。 那人拿着两叠钱,想了想说道:“要出海的话,我还需要修补一下船和帆。” 李正阳不耐烦了,说道:“怎么那么啰嗦?那把钱都还给我吧。” “你才啰嗦呢,给出的钱还想再要回去吗?”旁边的一名壮汉伸手来推李正阳正伸出去的手,动作粗鲁至极——欺负一个非常有钱的陌生孤独少年,在他们看来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哪想到李正阳闪电般收回自己的手臂,没让对方碰着。紧接着他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裆下,然后看也不看那人,再次伸出手去,对船长说道:“还钱!” 那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得像是杀猪一般地嚎叫了起来。他双手紧握住自己的小宝贝,弯着腰滚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见此情景,几个渔民立刻抄起各式家伙,准备围拢过来。 李正阳掏出手枪,对准旁边的一棵大树“啪!”的就是一枪。粗大的树干上立刻就被打穿了一个圆洞,流出许多粘稠的黄色树脂来。 村民们从没见过、甚至从没有听说过手枪这种东西,当即一下子就被震得呆立当地。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船长倒是乖觉,一见这个情景就立刻扭头嚷道:“把铁匠、木匠和修帆的人都叫来,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出海……现在,只能是一边走一边维修了……还有,你们把船上的渔网和所有的渔具全都搬下来吧,尽量多装点食物和淡水,不然的话,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到杜梨博岛……”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以后,船长就看向李正阳,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满意。李正阳不置可否,只是对船长说道:“先给我拿点吃的过来……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啊!谁的脑袋也不会比那棵树更硬。只要能把我送到那里去,我还会再给你一笔钱的。” 慑于李正阳手中枪的厉害,他们谁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船长还亲自下厨,给李正阳做了一碗鱼羹饭。这东西在他们看来或许是美味,但是李正阳觉得很腥,并不好吃。不过由于他确实是太饿了,还是狼吞虎咽地把那碗东西给吃了个底朝天。 确实,这艘老旧的渔船有不少的地方需要修补,有些地方甚至还出现了漏水,不修是没有办法出海的。但是李正阳正在赶时间。他不知道那些正在追踪他的人什么时候还会再一次光顾这个小渔村,所以他要求船长必须马上启航。 当船上的渔具全都卸下来,又装满了粮食和淡水之后,木工、铁匠和修补船帆的那些人也都带着各自的工具上了船。在李正阳的不断催促下,渔船匆匆解缆上路。 维修船只的事情,只能是边航行边进行了——尤其是那些需要补漏的地方,只能是一边往外淘水,一边抢修。 这种较为原始的无动力木帆船,航速很低,再加上此时风向不对,船帆也很破旧,启航之后最多能跑到七到八节,也就是说,一小时最多只能航行七到八海里。 随后没多久,偏又遇上了逆风。渔船只能靠人力划桨,走之字形方式前进,速度更是降到了五节以下,这蜗牛般的航速让李正阳实在是感到很无奈。 就在他们启航之后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搜索队的人再一次来到了这座偏僻的小渔村。 渔民们多数都再忙于自己的活计,他们并不相信政府的人,也对他们得嚣张态度很反感,都懒得回答问题。搜索队的人苦口婆心地询问了半天才整明白,确实是有一个陌生得少年在不久之前搭着船往南走了。 搜索队的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是如获至宝,马上派人通知上级。随后,他们还要求征用村里的渔船去追。无奈渔夫们磨磨唧唧的,并不乐意配合。 直到后来他们连吓带唬的终于征到了船只出海——至于奖金的事情,他们压根就没提。但是由于此时距离李正阳他们那艘船的起航已经过去很久了,茫茫大海,又哪里去搜寻?他们只能一路往南,希望能有所发现。 上级机关接到报警后,走官僚程序上传下达,最后驻扎再附近的海军终于同意派出舰船,出港协助搜索。但直到海军的舰船出港时,距离李正阳他们出海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了。 海军舰船在茫茫的大海上搜寻了两天两夜,一路上碰到了许多艘的渔船,却始终没有见过所谓的陌生少年,或是其它可疑的人员或情况,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李正阳他们在以龟速再海上漂流了四天,终于接近了杜梨博湾。这中间说不尽的辛苦和危险。好在船长还特意地把自己那间狭小的舱房让给了李正阳,让他有个能躬身睡觉的地方。 李正阳本是职业特工出身,自有一套见人知心的本事。当遇到心怀鬼胎的人的时候,他总是能提前发出警告,叫对方不要心怀杂念,否则如何如何。同时他睡觉的时候又很警醒,所以也没有人敢乱打他的主意。 在远远能望见天边尽头的那座岛屿时,周围水面上的往来异乡渔船也多了起来。李正阳就对船长说道:“你帮我找一艘回杜梨博港的渔船,让我上去,然后你就可以返航了。” 船长正巴不得赶紧回去打渔,于是很卖力地连吆喝带打旗语,终于联系到了一艘当地返航的渔船。双方一接触,李正阳发现对方并不会说樱花语,只是船长略懂对方的方言而已。 他于是要求船长跟对方讲,不要送他回海湾的大港,而是送到周边其他岛子的小渔港去。 交流了半天,对方接受了李正阳的一叠钱,并同意将李正阳送往东偏南方向的提拉克岛渔港。临换船之前,李正阳按承诺又给了船长一叠钱,并叮嘱他道:“回去以后不论谁问起你,你最好说什么也不知道,否则他们就会把你关进监狱去的。千万不要相信他们所承诺的奖金,那种钱是不好拿的,你会被没完没了的调查,并且还要给他们当差。而且我知道了之后还会回来找你的麻烦——老老实实地打鱼不好么?” 船长高兴地一边数着钞票,一边点着头说道:“我不相信他们,谁也不会说的。而且我会打满满的一船鱼回去的……我本来就是出来打鱼的嘛!” ——别看李正阳一直一叠一叠地往外拿钱,实际那每一叠钱也不过是一两万樱花円而已。 这对于那些穷苦的渔民来说,这笔钱当然是了不起的天文数字了。 但是相对于李正阳所劫持的上亿円巨款以及数千万的奖金来说,这点钱根本就不值一提。 樱花国驻杜梨博湾的总督在三天前就接到了电报,说是有一名可疑的少年正在往这个方向逃来。根据出发地渔民的交代和其他情报的汇总,情报局认为他很可能是要逃往杜梨博湾。 所以他们请总督严查这几天到港的各类船只,尤其是注意盘查那些过往的渔船。一旦发现形迹可疑者,立即扣押。 电报特别注明:“这是一名非常重要而且非常危险的逃犯。他可能携带有手枪之类的极度危险的武器。必须生擒活捉。但是如果发现该可疑人员试图反抗并可能逃脱控制的话,必要时可以授权你们的拘捕人员,将其当场格杀!” 总督在接到电报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了电文的重要性和严重性。他丝毫不敢怠慢,亲自带了一队官兵前往渔港逐一盘查,手下仅有的几条步枪也都被带到了渔港。 但是几天下来,可疑的人他倒是抓了不少,可是既没有发现什么有钱人,更没有发现什么少年,所抓获的都不过是一些走私偷盗越货的小毛贼而已。 这不能怪那个总督,其实在此之前李正阳就早有算计——他根本没在杜梨博湾靠岸,而是在快靠港时临时换船,跑去了提拉克岛上的一座偏僻的小渔港上了岸。 这一带的海域上岛屿众多,樱花正府虽然设立了管理机构,实际上大部分的地区还暂时管不过来。李正阳在登上了提拉克岛以后,又继续寻找渔船或者是什么运货的船只,不停地向或东或南的方向上逃跑。 就这样,他接连辗转了好几个岛屿,最终跑到了樱花政府根本管不到的巴拉望。这一下子,就算是那个送他离开樱花国的那位船老大,也没办法搞得清楚他究竟去了哪里了。 他就是想告诉情报局也没用,李正阳既不在杜梨博岛,也不在提拉克岛,这会子,只怕只有鬼才知道他去了哪里。 巴拉望是当地的一系列岛屿的统称,后世叫做巴拉望群岛。最大的那个岛应该是属于首府性质的,也被称为巴拉望岛。这个系列的群岛贸易繁华,人口众多,属于多民族混居地。当地的经济仍是以渔业为主,手工艺业和商贸业也算发达。 当地语言繁杂,李正阳全听不懂。好在也有不少流落过来的樱花侨民,在当地定居。 上岸后的李正阳改了自己的名字,取名叫做宋玉昆。 他换了一些钱之后,就整了一身在当地人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服装,重新修饰了自己的发型,还在当地找了一些善于化妆和修饰的土医婆子,将自己的发型和容貌都做了一番的改变。然后他就在附近找了一间出租屋住进去,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他的钱足以让他在这里挥霍几辈子的。不过为了不让人起疑,他把大部分的钱都埋藏了起来,平时的花费非常的低调节省,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不过是无数流落到此的没多少钱的穷苦人家的孩子而已。 当地的消费水平不高,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在当地樱花侨民的帮助下,盘下了一家准备转让的小饭馆,然后聘请了几个樱花侨民以及当地人,帮他打理。这样,他看起来也算是有家有业了。 随后没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又花了一笔小钱,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一套准备搬走的人家所留下来的一套简陋的小房子,算是定居了。 小饭馆生意一般。他也很少到店子里去,最多不过是到了月底的时候去算算账,收收银。他并不关心收入的多少,这么做只不过是向外人展示,表明他也是有收入的人士而已。在其他的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不过是四处闲逛。 在此期间,他还意外地发现,当地还有不少定居在巴拉望的青龙国侨民。他们甚至还有一处群体落户的地方,那地方被当地人称之为青龙街。 在这里他又听到了熟悉的青龙国语,还跟其中的不少人成为了好朋友——当然,所谓的好朋友是大家认为的。 对他本人而言,其实最多不过是大家一起喝点小茶、吃点小菜、喝点小酒、打点小牌的那种。并没有所谓的深交。大家也知道他似乎没什么钱,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经济上的纠葛。 青龙街上的人们仍然按着自己家乡的习俗生活着,李正阳没事还跑去跟人打打麻将什么的。 当然,他打的都是赌注很小的,从来不会去那些有钱人多的场所去打大赌注的麻将。更不会去有钱人的区域去消费。他的刻意低调让许多人都认为,他其实混的很普通。一些热心的大妈还会介绍姑娘给他,他也曾敷衍了事地去相相亲什么的。 有时,他也会去青龙街参加那里的庙会啊、社戏之类的社区活动,尤其是春节之类的社区大型活动,他也会挤在人堆里面看热闹。 在巴拉望,他惊讶地发现,当地的望族们也下围棋。其中大部分的围棋爱好者都是来自青龙国、樱花国以及金达莱国的人。这些爱好者的人数其实不算少,可是那水平却普遍惨不忍睹。 他曾多次试图教这些富贵人士,让他们多少提高一点点下围棋的水平,最起码也要让那些人的眼光能够提高一点。 但是在多日的尝试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因为那些人自得其乐,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水平有什么不好,对于更高、更复杂的围棋理念,他们似乎天生就排斥。 宋玉昆优哉游哉,可是樱花国情报局的人却并没有忘了他。只是无奈这一带的岛屿实在是太多了,又大多不属于樱花帝国的管辖范围,他们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 青龙国的情报人员也没忘记他,不过他们能派出的人手就更少了,而且对这一带的人文地理也更加的不熟悉,所以,多数被派驻在这里的人也就只能是慢慢地到处打听。 山鹰帝国也曾派出大批的精干人员,深入这一片群岛进行调查。只是这一片区域素有千岛国度之称。这样的查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李正阳就是这样混迹于无数的普通人之中。 当地没有什么工业,也没有自己的报社。但是因为有不少的有钱人,所以外界的报纸也会在这里贩卖。只不过,这些能远渡重洋来到这里贩卖的报纸,大都是过了好些天的旧闻了。 宋玉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镇上的集市去,买一些报纸回来。当然,他只买青龙国文的、樱花国文的以及山鹰帝国的英格力士语的报纸。 青龙语报纸和英格力士语的报纸他都能读得很流畅。相比之下,樱花文字的东西,他读起来还是比较的费劲,好多的词汇只能靠瞎猜。毕竟,在樱花帝国的那段时间里,他连日常的对话都还不是全都能搞得懂,更何况还是阅读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呢? 第3章 (二二九)陌生入侵者 他很想买一本青龙语跟樱花语互相翻译的那种辞典,但是一直买不到。据他本人估计,青龙国内目前是肯定没有出版的,因为没人搞这个。 樱花国内也不一定有,每个国家目前都是百废待兴,绝大多数的穿越者全都忙于生产建设,谁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坐下来编纂一部辞典呢?这东西又不是国内生产建设的当务之急。 宋玉昆从来不会在外面喝醉。他总是推脱自己的酒量不好。每次有人相邀,他总是没喝多少就开始装糊涂了。有两次有人趁他看起来喝多的时候,想套他的话,总是问他从前的经历。 不知道这些问话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好奇还是意图探听什么,反正他的内心深处对这样的话题总是非常的敏感的。一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不是表现得要么就像是喝多了一样的反应很迟钝,要么就是喜欢信口开河地一顿胡吹瞎侃。 就在他逃出樱花帝国大约一年多之后,铃木秀奈和山田正男等人都收到了一笔巨款。 汇款者的名字当然是胡编的,也没有留下任何可查的发出地址。 山田正男收到的汇款单上没有任何的留言。这小子的内心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平时显得很话痨,但是这笔数十万円的钱款可以让他立刻就封住了嘴。在取出钱之后,他就一声不响地销毁了汇款单,并从此对这件事缄口不提。 由于他与李正阳平日里走得比较近,情报局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调查他,但是他只承认爱跟这个人一起喝酒吹牛,但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甚至还反问情报人员:如果说李正阳是个恐怖而又专业的间谍的话,那他怎么可能跟我这么爱多嘴的人说些什么。 调查人员一想也对,在找了他几次以后,终于认定这是个毫无价值的线索。 在铃木秀奈收到的汇款单上却留了一句话:“这发明的技术如果很好,有时候也会是个麻烦。如果技术太出色了,那必定就会更加的麻烦。” 看了这句话,铃木秀奈不禁莞尔。他当然看得明白,这说的其实是围棋的事情——你棋下得好了,自然会是个麻烦;如果棋下得太好了,那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就算他不是个间谍,只是个围棋下得非常好的一个普通人,也是一样会招惹来巨大的麻烦的。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 想当初的前一世的吴清源吴大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在霓虹国打了十次十番赛,全部战胜了对手,甚至还把其中的七个棋界顶尖高手打到了降级。结果呢,霓虹国的人把他从棋院除籍。 他遭到了当时整个霓虹国棋界的排斥、打压和驱逐,甚至不让他参加各种大赛。而且最终无奈之下,他们用一辆摩托车终止了吴清源的围棋神话。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尚且遭受了这样的排挤和打压,那么身为樱花国头号死敌的李正阳会能有什么好下场?他的出走是必然的。只不过这小子不肯窝窝囊囊地悄悄溜走,而是大张旗鼓地抢了银行,又劫了飞机,在惊天动地地大闹了一番之后,这才飘然远去。 当李正阳逃离樱花帝国之后,铃木秀奈确实也遇到过很大的麻烦。樱花国的调查人员甚至还曾软禁了他,将他所有的往来文件和汇款都翻了个底朝天。直到几个月之后,他们看到在他这里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才逐渐放松了对他的调查。 至于千山静香,在调查人员多次找她问过话之后得出了结论,就是这只是一个被浪漫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女生而已,指望在她这里找到什么线索,实在过于渺茫。 至于渡边盛久则更为老奸巨猾。他坚持声称自己只是在久木里那个小镇子上偶遇的李正阳,发现他棋下的好,于是就带到了东都。而且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李正阳。现在他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你让我怎么办? 你们情报局的人对他的接触比我多多了,连你们都没看出来他是个大坏蛋,那你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看得出来呢?在调查的过程中,渡边先生经常让调查人员哑口无言。 相对这几个人来说,还是千山静香和山田正男所遇到的麻烦则比较少。山田正男虽然平时跟李正阳走得比较近,他的同事们也对此颇有微词,纷纷指责他,但是在调查人员看来,他们两个不过是酒肉朋友而已,虽然常在一起吃喝聊天,但是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往。 这条线索经过深入调查之后,能够得到的有用信息甚至比铃木秀奈那里得到的还少,实在是没有什么价值。 所以没过多久,调查人员也就放弃了对他的监视和调查。 宋玉昆汇款的这个举动,显然与特工惯常的职业行为方式并不相符,属于完全不必要的冒险行为。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考虑到当初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铃木秀奈这个敌国的商人毫不犹豫地向他伸出了手,在他最为无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在当时来说,真的是救了他一命。 这个用汇款来表示感谢的举动,宋玉昆觉得还是有必要做一下的,即使是有些冒险,他也觉得是值得的——尽管铃木秀奈并不缺钱。 至于山田正男,他虽然是个冒冒失失的话痨。但是李正阳在樱花国的那段日子里,除了千山静香常来看他之外,唯一能陪伴他的朋友,就只有这个人了。 当周围所有的人几乎都排斥和敌视他的时候,唯有山田正男从不计较,而是一如既往地与他热情相待——当然,还有个仗义执言的记者藤原由纪香。 他与她虽然只是一面之交,但是对于这位敢于客观评价和报道他的唯一的女记者,宋玉昆还是满怀好感的。 不过也只是好感而已。藤原由纪香虽然对他的报道很客观,但也不过是作为一个记者的职业操守使然。当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逃出东都、甚至逃离樱花国之后,他知道自己惹下的麻烦太大了。绝不能认为,藤原由纪香还会像以前一样对待他。毕竟,她还是个樱花国人。 山田正男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并不傻,相信他收到这笔钱后,绝对明白缄口的必要性,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和自由来开玩笑的。 至于千山静香。这个在李正阳孤身奋斗的日子里,给予他莫大的慰藉的女人,他是非常怀念的。但是考虑到她的身份以及家庭的背景,他不能去打搅她。 虽然他远在海外,并不知道千山静香的状况如何,但是在他看来,此时樱花帝国的情报部门肯定是掌握了他们曾经过从甚密的情况的。所以,他们对她的监控力度一定最大,监控的时间也绝对是最长的。 跟她联系显然是极不明智的行为,宋玉昆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当然,宋玉昆也知道,这个时期各个国家的情报机构都才刚刚建立,还做不到事无巨细地调查社会上的所有方方面面。情报局调查他李正阳的重点,还是放在他的去向上。 而且,自从他失踪之后,还有更多的国际大事需要情报局的人去忙,并不可能在他的身上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所以这两笔一年多之后的汇款,应该还是比较的安全的。 确实,自六·一七事件之后,国际上发生了许多的大事。首先就是青龙国与樱花帝国、樱花帝国与山鹰帝国,以及青龙国与山鹰帝国之间的纠纷。 本来自九国入侵青龙帝国的战争之后,结束战争的谈判始终就是个争吵不休的问题。哪怕最后协约签订了,也没有停止下来。因为战争虽然输掉了,但是并没有输到让九个国家伤筋动骨的地步,所以有些问题自始至终都还是处于相互的指责之中。 随后又出现了山鹰国的飞机被劫持以及最后被坠毁的事件。这加深了几个国家相互之间的矛盾。山鹰帝国坚持要樱花帝国进行巨额赔偿,樱花帝国又把这事全都赖在了青龙国的头上。 青龙国当然不肯背锅,说飞机是在你们那里被劫持和损坏的,你们不负责难道叫我们负责? 樱花帝国说这是江小龙干的。他是你们的人。 青龙国当然矢口否认,说你拿出证据来行不行?江小龙可是我们正在追捕的逃犯,你们敢说那个在你们国家围棋界闹得鸡飞狗跳的李正阳,就是江小龙吗? 樱花国自然觉得这事很没面子,而且也不会就此暴露他们在天京布置的间谍网,所以在这方面,他们确实是有一些难言之隐的。 他们军政界中的强硬派本来就想继续对青龙国动武,此时更是磨刀霍霍,积极地调兵遣将。山鹰帝国一方面对樱花国施加压力,一方面也有找借口对青龙国动武的意思。 三方在外交场合上一时间闹得是不可开交——当然,老百姓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宋玉昆也只是在报纸上寻找一些隐晦的只言片语,来揣摩那些更深层次的含义。 就在六·一七事件发生一年后的一天里,位于青龙国境内的辽远市的一座大型化工厂,发生了爆炸案——这座工厂是由樱花帝国通过外交途径得到许可之后,投资建造的。 这一事件被后世的史学家们称之为“辽远事件”。 大约有十多名来自樱花国的工作人员在这一事件中被炸死,另有数十人受伤。 樱花帝国声称,这是由青龙国的情报人员干的好事。 他们并以此为借口,对青龙国悍然发动了大规模的入侵战争——当然,在十多年之后,有史学家发表了证据确凿的研究论文,他们表示找到了铁一般的证据,足以证明这一事件实际是由樱花帝国的特工们自己策划实施的,并最终把责任栽在了青龙国的头上。 就像这些穿越者在之前的那个时空里一样,在霓虹国军国主义猖獗的时期,他们也是喜欢对别国干这种事情,为他们的侵略战争寻找借口。 当然,不管“辽远事件”的事实真相如何,这场战争终究还是爆发了。樱花帝国首先在青龙国的东北部地区登陆,并发动全面攻击。随后没多久,暴风帝国声称,他们的侨民受到了青龙国军队的攻击,伤亡惨重,因此,他们也派出了大批的军队,声称必须讨回公道。 战争爆发之后没多久,山鹰帝国停泊在远东露芊港的一艘货船被炸沉,船上有四十余名船员遇难。随后,山鹰帝国政府发表声明声称,这是青龙国-军队干的。 他们由此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青龙国三日之内必须给予巨额赔偿。 此时正忙得焦头烂额的青龙国政府,自然对此予以严词驳斥。结果三天期限一到,山鹰帝国随之就加入了对青龙国的战争之中。 三个国家重兵入境,青龙国再次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当然,这场战争并没有波及到遥远的巴拉望。 这里的日子依然是那么的平静祥和,丝毫看不到一点点紧张的气氛。 八月初的一天,宋玉昆像以往一样,打了点小麻将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去。 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站在门口,非常冷静地侧耳倾听,并同时把自己的客厅所有的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屋子里很寂静,一切如常。但是宋玉昆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再次巡视整个客厅,几秒钟之后他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茶几上的茶杯不在他出门的时候所放置的位置上,它被挪动了至少大约五毫米的距离。 五毫米,这是一个极其微小、毫不起眼的挪动距离,生活中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人都根本不会察觉。但是在职业特工的眼中,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警钟。 杯子自己是不会移动的,现在既然它的位置变动了,那就意味着,在他离开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个房间有了一位入侵者。也就是说,这意味着危险的存在。 宋玉昆呆立在桌子前,盯着那杯子看,仿佛是想看看那个杯子还会自己挪动一下不。 实际上,此刻在他的眼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画面——那个不知名的入侵者正在端着他的那个茶杯,仔细观察着里面残余的茶叶,以便评价或者说判断他的经济情况和生活习惯。 在外人看来,有的人可能很不起眼,但却可能是伪装的。比如他会用很破旧的茶罐来装昂贵的茶叶;或者说有的人可能看起来像是本地人,但是生活习惯还保留着从前的一些痕迹,比如说喝不惯当地的茶叶,吃不惯当地的某些土特产,总是想着以前家乡的口味。 凡此种种,只要留心,从许许多多的生活细节当中,高水准的特工们总是能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的。 静立了片刻之后,宋玉昆离开了桌子,小心翼翼地勘察了家中其他的一些地方。在房间里,他发现自己的书桌抽屉被人翻过——其实抽屉里一切如故,只不过是他特意放在账本上的一根头发被移动了几厘米。 再去看他的衣橱,同样也是被动过的——因为一件上衣的折叠方式变了,他总是将左袖子放在右袖子上来折叠,现在变成了右袖子在上面。 宋玉昆点燃了一支当地人抽的劣质纸烟,坐在床边静静地思索了片刻。 入侵者肯定不是一般的蟊贼。一般的小偷一进屋子就会乱翻,根本不会顾及将所有的用品恢复原样的。而这个入侵者则很不一般,当然是个专业人士。 茶杯他知道放回原处,就连那根头发丝也照样放了回去,如果不是宋玉昆记性特别的好,根本不会察觉这些东西已经被动过了。 通过这几个细节可以得出结论,这个入侵者对细节的注意已经做得是相当的专业、到位了——尽管并不是特别的完美。 后世的特工在翻动任何物品之前,他都会用照相机或者是手机对物品进行拍照。在检查翻动过之后,他们会对照着照片,一丝不苟地将一切恢复到跟先前完全一模一样的程度。 这个人虽然注意到了许多细节,但是很显然,他既没有这些设备,做得也不够很仔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伙已经算是比较职业的了。 会是谁呢?难道真是几个月前的那两笔汇款出了问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现在就应该立刻选择再一次的跑路了。 但是不像——因为樱花国的情报局是知道他的厉害的。如果已经追踪到这里的话,他们会出动大批的人手到这里来的,而这样的话,宋玉昆早就会察觉到不妙。 在他看来,这个时代到了这个时候,多数情报人员还不够专业老道,能做到非常隐蔽地随时随地暗中调派人手进行不断地轮换接近,以至于让他无法发现他正在被暗中跟踪盯梢。 第3章 (二三零)军统特务 这个入侵者应该是独自一个人来的。因为只有在缺乏人手帮忙的情况下,调查者才会在时机合适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暗中潜入人家的住所进行搜查,然后消除一切痕迹地悄然离开。 那么会是哪一方派来的人物呢? 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那就索性不想了。宋玉昆站起身来,仿佛不经意地向院子里看了一眼。院子里一切如常,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任何移动过的迹象,这让他很满意。 这个院子很小,也很破落,到处都堆放着毫不值钱的破箩筐、破木板、锈蚀的砍柴斧等杂物。这个入侵者显然没有兴趣去翻那些破烂——但是他错了,宋玉昆真正要隐藏的东西,其实就在那些极不起眼的杂物堆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宋玉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照常生活,不动声色地做他每天都做的事情。他其实已经做好了继续跑路的准备,只不过他想让这个入侵者先自己暴露出来,以便搞清楚是哪一方的势力在如此近距离地关注着他。 搞清楚对手是谁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决定接下来如何应对。 两天之后,他按惯例又去他的小饭店里算了算前些天的营业账。随后他打包了一些厨师做的菜肴,准备回家之后,自己招待自己一顿小酒。 在熙熙攘攘的阿离斓街头,他走进一家茶店歇歇脚,让店家泡上一碗浓郁的色赖青菜茶,准备看看刚买的报纸。 一分钟之后,他就发现了异常。 不远处有一个穿着很普通的年轻人走进了店子里来,也叫了一碗色赖青菜茶——当然,当地人都特别的喜欢吃这种菜茶——尽管宋玉昆觉得味道很一般,只是为了融入当地的生活他才会点这个东西吃的,如果将来离开了这里,他认为自己绝对再也不会想起要点这份东西来吃的。 ——这个陌生人的这个举动很正常,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这个人的的神态也很自然,从他的衣着打扮上看,肯定不是那种有钱人,另外来说,他的言谈举止都跟路人甲没有什么两样,总之,一切细节都没什么问题。 还有一点,他说的是英格力士语——但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巴拉望是一个杂乱无章的移民国度,在这里的人可能来自很多的国家和地区的。所以,说英格力士语的人也大有人在。 在这一切的细节上都看不出这个人有任何的疑点,但是宋玉昆的汗毛还是竖了起来——因为他注意到,不同于当地皮肤黝黑、耳朵鼻子上穿环的土着,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个来自青龙、樱花或者金达莱这几个国家的人——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上述这几个国家的人说英格力士语也大有人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比如山鹰帝国就是个巨大的移民国家,那个国度里的人来自全世界各地,而且大多数人说的都是英格力士语,其中就包括许多来自这几个东方国家的人士。 曾经有个笑话说,某人吹嘘我们的国度有五十六个民族,美国人就呵呵了。因为在他们的那个国度里,容纳了来自全世界各地几乎所有国家的移民。 只是唯一让宋玉昆感到奇怪的一点是,这个人所说的英格力士语里面没有任何的口音。他能把话说得很流利、很正统,完全不带有任何的地方口音——就像是学校里的英格力士语教师讲的话一样,纯正到无以复加。 这是不对的——宋玉昆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并且颈后的汗毛马上就悄悄竖了起来。 随后,他非常自然地收起了报纸,在只吃了一点的菜茶碗下压了几张纸币,然后起身走人。 那人见他起身离开,也急忙在桌上丢下了一些纸币,然后起身跟在了宋玉昆的身后。 就在宋玉昆走出茶店门口的时候,那人在背后用青龙国语叫了一声:“宋先生请留步!” 宋玉昆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继续走他的路。只是这时候他的右手已经悄然多了一把勺子。 这是在刚才在茶店买单的时候顺的小勺子——这把勺子是很轻便的铝制品,生产自山鹰帝国——勺子的头已经被宋玉昆给悄然掰断了,露出尖利的不规则断面来。 那人又用英格力士语继续轻声叫道:“宋先生,我不想惹事,只想耽误您两分钟而已……” 宋玉昆继续往前走,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他准备加快脚步,迅速混迹于前面街头上那无数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 但是那人也加快了脚步,继续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再次用青龙帝国语说道:“万医生让我代她想你问好!” “万紫霞?”宋玉昆心中这么想着,可还是脚下却丝毫都没有任何的停顿,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那人见这句话不管用,只好继续紧跟着宋玉昆,喋喋不休地说道:“我知道您随时可以杀死我,而且您也随时都可以消失在这茫茫的人海之中。所以,您何必对我装作视而不见呢?” “宋先生!”他继续说道:“我只想耽误您两分钟的时间……呃,不,其实一分钟就够。您听完我说的话之后,再决定走不走不好么?” 他一路说,一路加快脚步跟着宋玉昆走。但是忽然之间,他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宋玉昆已经陡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左手攀着他的肩膀,就像是一个老朋友一样。只是那只手上多了一个没有了勺子头的铝制短柄。那短柄锋利的不规则断面,则正抵在他的颈动脉上。 这年轻人一惊便已镇定了下来,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宋玉昆的双眼,神态认真而又执着地说道:“宋先生,找到您真的很不容易……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么?” 宋玉昆没有说话,冷漠地看着这位年轻人,似乎在他的眼中,面前的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年轻人没有丝毫的畏惧,继续说道:“我们是回到刚才的茶店去,继续喝那碗菜茶,还是您有更好的主意?” 宋玉昆没理会这句话,而是冷冷地反问道:“这周围还有多少个你的同伴?” “就我一个人……”年轻人用略带嘲讽的笑容说道:“要是有其他的人的话,哪里还能逃得过您的火眼金睛?” 宋玉昆冷哼一声说道:“少给我戴高帽子!不要企图耍什么花招,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死的不明不白……” 随后他接着命令道:“我们到前面那个茶店去说话。” 年轻人听话地往前走,一边嘟囔道:“我真的很好奇,您是怎么看出我的破绽的……我自认为一切都做的很得体,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宋玉昆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 他们穿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了另外的一家茶店。宋玉昆一路上都在暗中小心观察着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什么可疑的人物在注意他们。 前面的这家茶店并不大,客人也没有坐满。宋玉昆避开店里所有的客人,找到了角落里一张靠墙的小桌子边。他背对着墙壁坐下,好使自己面对着这家茶店的大门。这么做既方便他观察进出店门的所有人,同时从他的这个角度,也能观察到茶店里的所有坐着的客人的动静。 那年轻人注意到了宋玉昆的一举一动,暗自对他的选择感到佩服。宋玉昆叫来了两杯冰镇罗妮茶和两碟点心。等到侍者走开了,那年轻人摇着头,轻声感慨说道:“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您这一躲,可真是难找啊!” 宋玉昆没接这个话,反问道:“你是谁?” “在下田志园。” “没听说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在下就读于天京军事参谋统筹学院。三年的课程,我用一年就读完了。由于学习成绩优异,学校想把我留下来,但是莫大人把我直接调进了天京军事参谋统筹局。” “哦,原来是军统的人……”宋玉昆嘴角带着冷笑。 田志园不明白他为什么冷笑,接着说道:“在当初您逃离青龙国的时候,您杀死了一位樱花国的武士。他叫吉部隼人。阁下可曾记得这个名字?” “我不记得这个名字。而且,你凭什么说那个什么鬼隼人是我杀的?” 田志园知道对方肯定会否认。他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道:“从这件事情开始,我就在密切注意你了——尽管当时我还没有进入军统学校学习。后来经过对您的调查,我才知道,在此之前,您还杀了皇城司的正都知樊振庭。” “樊振庭又是谁?我怎么会杀他?” “这两个人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武艺都非常高强。莫说是等闲人士,哪怕是军中的许多猛将也都根本就近不了他们两个人的身。您却轻轻松松地把他们都给杀了,可见您的危险程度。” 宋玉昆轻笑道:“你一见面就给我泼了许多的脏水。既然把我说的这么厉害,那你不怕我现在就把你给杀了?” “我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在您这位大师的面前,我什么花样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田志园淡淡地说道:“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如果说让我单独去面对樊振庭或者是吉部隼人,给我十条命也没用。我无法正面杀了他们,何况现在面对的是您呢?” 宋玉昆心中暗想:“我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既然你调查得这么仔细,难道不知道樊振庭是被毒死的,吉部隼人是被枪打死的?”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田志园又闷闷不乐地说道:“当然,如果是给我一把枪,或者是一柄涂了毒的兵器,我也不能保证能杀死他们两个。我知道,在那两个大高手的面前,我的任何一举一动都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甚至是当时我在想些什么,他们也都会一目了然。” “就像是现在,就算是我手中有一把枪,我也无法杀死你。因为我知道,我只要眼神略微一动,或者是神态稍有一点点的变化,哪怕是一点点的杀气流露,你就能随时果断出手,置我于死地。所以说,我就是带枪也没用。” “你也没有枪。而且也没有任何要动手的心思。”宋玉昆很肯定地说道。 田志园微笑了,赞道:“高手的眼光,果然犀利。我知道我只要一动心思,可能就会死。” “不是可能。如果刚才你一进那家茶店的时候就想杀我,你现在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田志园点点头说道:“说的不错,这就是真正的高手。……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就是什么心思也没有,你又是怎么看出我是一个可疑的人呢?” “你的口音……”宋玉昆解释道:“一个人说话多少都带有一点口音的。除非是学校里面专门练出来的。也就是说,刚才你不用母语说话,就是想掩饰什么。其实你用青龙国语反倒可能会自然一些。还有你的举动。你的举动平常到有些刻意,不是特别的自然。” “明白了!”田志园感慨道:“这都是学校里面学不到的知识啊!” 他拱了拱手,说道:“您果然是天京军事参谋统筹学院的创建者,一个真正的业内高手。正所谓听君一些话,胜读十年书。感谢江大帅的指点!这里人多眼杂,我就不向您行大礼了。” 宋玉昆冷冷一笑说道:“你还是没有学会——两个青龙国的人相互行大礼,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的刻意掩饰反而显得不自然。就像是举着大喇叭对人们说道:你们不要注意我哈,我正在做着非常秘密的行动……” 田志园一怔,赶忙离席行了一个大礼。宋玉昆坦然接受。 通过刚才的谈话,他已经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好学的家伙了。如果换作是另一个人的话,他不可能会做刚才的那些解释和指点的。 第3章 (二三一)见官大一级 他甚至想说:“不错,你是我的学生,已经学到了一点皮毛了……” 宋玉昆记得自己当年,曾经在百忙之中作为特邀教授,去天京军事参谋统筹学院讲过几堂课,其中就有讲过如何做暗中调查的。当然,那个时候这个家伙也许并不在台下,他甚至可能根本还没有入学,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的旮旯里面鬼混呢。 当时宋玉昆在讲完了课之后,学校立刻就组织教师、专家和学生们一起进行研究、探讨和整理完善过一遍他的这些授课记录,并且在后来的教学中,这部分内容被大大地充实并作为每个学生必修的部分,编成了专门的教材。 但是田志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亲近之感顿失。田志园说道:“您是一个犯了法的逃犯。小人一直把将您抓拿归案当成是人生的最高、也是最重要的目标。” 宋玉昆淡淡一笑说道:“您认为您现在就可以把我捉拿归案了么?”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想法,我目前还没这个本事!也不可能做得到。”田志园摇了摇头说道:“此次前来,我只是做一个信使。因为别的人都找不到您。但是忽然有一天,福王大人亲自找了我。他对我说,如果连你也找不到江大人,那这个世上也许就没有人能找得到他了。” “原来你是福王派来的。看起来,你在他的眼里还是非常受赏识的啊……”宋玉昆点了点头说道:“国家正在打仗……他居然想到了我。” 他想了想又问道:“可你是军统的人,莫靖明的手下……福王早就不带兵了……” “可他仍然是福王。正如您说的,国家正在打仗,正是用人之际。福王重新掌了兵。他向皇上直接要人,莫大人不敢不从。何况我也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 “福王知人善任,用人有道啊!”宋玉昆微笑着说道:“那么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自从接触到吉部隼人这个案子以后,我就经常琢磨,如果我是您,我会怎么办?” 宋玉昆点了点头说道:“换位思考。果然老话说得好,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啊!” “一年之前,听说樱花国的围棋界被人闹得天翻地覆,我就开始关注他们的报纸。” “据说这个人来自青龙帝国,我自然就感兴趣。只要是当时国内能够搞得到的报纸,我全都搜罗来了。凡是他们所报道的关于李正阳的每一条新闻,我都没有放过。” “经过反复推敲,我觉得我大概可以认定,那个李正阳很可能就是你——尽管我没有任何的证据,所以也没办法对人说起这件事。然后您就抢了大和银行,劫了飞机。” “客观来讲,在目前的国际形势之下,尤其是樱花国跟我国一直还是处在相互高度敌意的这个大背景之下,从民族主义的角度来说,我不得不说要说一句,您的这些事迹确实是干得漂亮之极。不过话说回来,恕我直言,无论如何,您这些行为还是触犯了法律了的。” “不管是青龙国法或者是樱花国的国家法律,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法,您的这些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不管您当时做的这些事情的缘由是多么的被迫和无奈,违法它就是违法的,不能以任何借口来当作挡箭牌。” 听到这里,宋玉昆摇了摇头说道:“我如果说,我不是李正阳,你肯定不信。所以我也不想浪费口水,跟你辩论这件事情。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杀人是不是犯法?如果是,那么在战争的情况下怎么办?军人在战场上是必须要杀人的,不然我们还打什么仗?还保卫什么和平?”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又问你:如果杀人是犯法,那么执行死刑的时候是不是在杀人?” 从辩论的角度讲,田志园当然不是对手。在这样的语言攻击之下,他哑口无言。但是他仍然固执地摇了摇头说道:“说您有罪,这是我个人这么认为的,而且坚定不移。不管您如何巧舌如簧,我都不会改变这样的看法,除非您告诉我,法律上不是这么写的。” “我决心这辈子为维护法律的尊严而奋斗。当然,我讲的这些并不是我来找您的本意。” “接着刚才的话题咱们继续说。当时我就研究了您当时在樱花国坠机的方位,然后就细细琢磨,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大人您,那么接下来我会怎么办!——通过我搞到的所有的地图资料——当然这中间是非常辛苦的,因为有很多的地图都不精确。” “最后我认为,大人您必须是向东南的方向上逃,其他的方向都是不可取的。那么向东南方向逃,岛屿众多,后面肯定还会有追兵,如果是我,那么我会怎么选择呢?” “首先我一定不会选择比较近又比较大的岛屿,因为还没有脱离樱花国的可控范围之内。” “我一定会辗转许多个小岛,首先就要逃到樱花国的势力管控不到的地方。再接下来,我才会选择一些大岛。因为大隐隐于市嘛。人越多的地方,其实越好隐藏。” “这段时间以来,我把这片水域周围的几个大岛都细细地筛查了一遍,许多可以的地方我都会登上去看一看,最终就找到了这里。” “我会青龙国语、英格力士语以及樱花语这三种语言——当然,在这里说的,是我假设的我是大人您而已,并不是我自己——其实我本人并不会樱花国语,英格力士语也是在军事统筹学校里学的——而且正如您说的,一开口就漏了馅。” “我只要深入到使用这几种语言的人群里面,专门找您这种年龄段和身材的人,总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我知道您很善于化妆和易容,所以并不在乎您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是大致符合其他的条件,我就都会筛查出来,分别进行跟踪和调查。” 宋玉昆点了点头说道:“在追踪这方面,你很有天分。比他们很多情报局的人都强。” “就在福王大人命令我找您之前,其实我就已经做了很多这方面的功课了,只是没有实际到这边来而已。命令一下达,我就立刻带着人往这边来。说实话,在找到您之前,我就已经跑了这一带的好几个大岛了……” “好了,这些事情都说完,我该说说我来的目的了。”他最后说道。 一般说来,能够得到名震天下的江大帅的一句赞赏,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感到万分的自豪,万分的荣幸的。但是田志园却没有。他很淡定,甚至都没有感谢江大帅的夸奖的想法,直接就转到下一个话题上了。 “起先,是福王跟莫大人直接要人。辗转下来,最后就是我就去拜见了福王大人来领受任务。王爷让我找到您之后,直接问您一句话:可否仍愿为国一战,再创辉煌?” 宋玉昆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田志园于是就接着说道:“当然。江大人您此时必定在想:当初圣上布下天罗地网来抓您的时候,他福王在哪里?当您在异乡苦苦挣扎求生存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此时国家有难,却突然想起您来了?换位思考,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感到特别的高兴的……” “当然,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哈。我也明白:这些话很犯忌,有诛九族之罪。这也是就咱俩在的时候,我就这么一说,将来如果您告我,我是抵死不认的——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是不是您的心声?我私下里认为,您有这样的想法,总还是必然的吧?” “说实话,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很正统的一个人。如果放在从前,我一定不会说上面的这些话的。但是我很感谢在军事参谋统筹学院的这些日子。虽然呆在那里的日子不是很长,但是我确实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包括许多新的思想和新的理念。” “没事的时候,甚至说,老师教的课程已经很不合我的胃口的时候,我就会逃课,去找你们这些穿越者。通过跟他们的许多交流和辩论,我对很多的事情都已经改变了看法。现在,君权在我的思想里,已经不是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了,所以我才能说出刚才这样的一番话来。” “但是我依旧认为,法律是决不可以去冒犯的。” 宋玉昆淡淡地说道:“所有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可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田志园并不理他的这句话,而是接着说道:“临行前,福王大人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他一直对万医生照顾得很周到,他希望您能感恩。” 宋玉昆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拿她来威胁我?” 田志园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实际上万医生也很感激福王大人的照顾。” “自您出逃之后的这么长的日子里,一直以来,也没有人在为难万医生——这我是知道的。在领受了命令之后,我私下里也曾去找过万医生,当然,也绝对没有任何要威胁她的安全的意思,只是想请教一下她的意见而已。当时万医生表示,她也非常希望您能回国去。” 宋玉昆也很淡定地回答道:“我不认识什么万医生,用她来跟我说事,恐怕是说不着的……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这话里有个漏洞:假如我真是你们口里所说的内个什么江小龙的话,福王这么挖你过来,说要找到我,让我回去。这说不通啊!” “江小龙可是个朝廷的第一要犯!是要被抓回去砍头的!他福王就能绕过皇上,找我回去,然后继续带兵打他的仗?你是不是觉得许多的人都特别好哄骗啊?” 田志园大拇指一翘,说道:“您看问题果然深刻。不过这一点您已经不用担心了。福王找到我的时候,我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但是随后没多久,皇上就亲自召见了我。” “皇上是这样跟我说的:朕已经知道了,福王说你田某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特意从莫大人的手上把你要了出来,说是你必定可以找到江小龙大人。” “江大人是朕的弟弟。这一点是始终不变的。朕也甚是想念他。假如你真的找到了江大人,你可以告诉他:他是朕的贤弟,朕想他很久了。” 随后,田志园拿出了一块金牌,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摆放在了宋玉昆的面前,说道:“皇上御赐了一副金牌给您,请大人谢恩吧……” 宋玉昆并没有离席谢什么大恩,而是很淡漠地瞥了那块金牌一眼。 这块金牌一看就知道,的确是九成九足金的,底下有龙玺的钢印。那印玺看起来绝对不会是假冒的。金牌的正面刻着:“敕封第一钦差”字样,背面则刻印着:“见官大一级”。 这可是个无上的殊荣啊!估计自古至今也没有什么人会得到这样的金牌。就这块金牌而言,看上去应该是新造不久的,估计是临时赶工所为。 也就是说,此前皇宫中并没有这样一块金牌。 敕封第一钦差。也就是说比所有的钦差还大? “见官大一级”。那就是说不管今后见着什么官儿,拿这块金牌的人他都比对方大一级。这表示他不论走到哪里,都绝对代表着皇上。哪怕是见着赵吉财、骆荆山这样的朝廷重臣,他只要愿意,就可以向对方发号施令,他们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种荣耀只怕是前无古人,也许很可能是后无来者了。 但是宋玉昆看着这块牌子,依然有些表情淡漠。 他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姿态罢了。他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至少现在这是在表示,他已经赦免了他之前的一切所谓的罪过。不仅如此,他还赐给了他一个如此煊赫的地位。不仅表示既往不咎,而且还赋予了他绝对的信任。 第3章 (二三二)威龙号战列舰 只不过宋玉昆的心里也明白:他并不能真的就拿着这块牌子为所欲为。因为毕竟没有皇上亲笔写就的诏书。回头如果宋玉昆做的事情并不如他皇帝老儿的意,他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其实就算是有诏书又如何?皇上照样可以推翻不认,或者用新的诏书再次判定他有罪。 你要真的拿着这块牌子当一回事,觉得自己可以横行天下,为所欲为了,那你就太天真了! 所以说,宋玉昆知道,这只是皇上表达的一个姿态而已。 只要他肯回国,并且再次帮忙介入这场战争,那这块牌子就有用,而且有大用。但是如果你想拿着它去造反,或者说想收拾谁就收拾谁,那这块牌子可能就会随时失效。 田志园倒不理会宋玉昆的反应,只是接着说道:“圣上说了,只要找到了您,就由小人代表陛下,把这块金牌赐予给您。您拿着它即可回国,但凡在国内的路上遇到任何的官员将佐,即可出示此牌,号令天下。” 宋玉昆淡淡地说道:“这么说,国内的战局已经是非常的严峻了?……我在这遥远的海外,消息非常的闭塞。即使偶尔能看上一两张的报纸,那也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田志园回道:“这次战争,虽然只是山鹰帝国、暴风帝国和樱花帝国这三个国家出兵。比起上次九国联合入侵要少了许多国家。” “但是他们这次出动的军队数量和规模,却远远超过了那次战争的总和。而且时间过去了两年多,每个国家的科技都在高速地发展,他们的武器装备也比上一次的战争,要强得多了。” “咱们国内再次进行了大规模的总动员,但是战局依然是非常的严峻。战事一起,多地相继沦陷。在下预备要出海的时候,听说朝廷已经在紧急商议迁都事宜了。” 迁都就是要暂时的放弃天京了。 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宋玉昆斟酌着说道:“如果要迁都,那就只有两个方向:要么是迁往大西北,要么就是迁往大西南。这两个地方都有很好的地理优势。” “但是大西北那种地方贫瘠荒凉,人口稀少,交通落后,要想支持朝廷的大批官僚以及大批的军队的后勤供应,那恐怕会是相当的困难的。迁往大西南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重要的是,要防止他们像上次一样,再次勾结千神国度的人,联合出击帝国的下腹部——也就是在西南方向出动重兵,这一点不可不防。” 田志园回答道:“战争的事情,在下不是很懂。在下在出发的时候只是知道,迁都一事,朝廷还在商议之中,尚未有定论。” 他转移了话题说道:“但是国内军情紧急,必定已是水深火热之中,救援刻不容缓。既然在下已经找到了大人您,那么大人您的意见是……” 宋玉昆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回国去——他显然是有着很大的凶险的。 毕竟,他在朝廷中的政敌很多,而且那些人个个都是手握重权的大人物。但是如今战端重启、国家危难、百姓遭殃,难道他就能安然地在这个地方远远地隔岸观火吗? 他愿意就此再次逃亡,然后再找个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混沌度日? 不,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或许,在他在这异乡里扮演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人物的这些日子当中,或许也会有着暗暗盼望国内的形势剧变,他能再一次登上舞台,大显身手一番的念头呢? 即使是在那些下棋的日子里,在他横扫樱花国的围棋高手之际,恐怕在夜深人静之时,他的潜意识里也会盼望着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回国的机会吧? 忽然想起一首古诗:“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会不会是他的心事的另一番写照呢? 沉默良久,宋玉昆忽然问道:“如果我要回去的话,怎么走?” 这里距离青龙帝国近两千公里之遥,当地并没有大船。而且还可能会遇到樱花国或山鹰国的兵舰,路途不仅遥远,而且风险极大。他们想要尽快地回去,确实还存在着不小的问题。 但是没想到田志园听到这句话之后,竟然是眉头舒展,咧嘴一笑道:“只要大人肯回去,这倒不是什么问题了。只是敢问大人,您这可是下了决心了?” 宋玉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斜着眼睛,用很怪异的表情看着他。 田志园只好不卖关子了,迅速说道:“其实,在下此次前来,的确是带来了一艘兵舰。是咱们帝国最新式的战列舰,叫做‘威龙号’。” “舰上面除了一百多名水军外,另有大内派来的十八铁骑。他们个个万里挑一,专做大人的护卫保镖。他们奉有皇上谕旨,只要大人肯回国,他们这些人就会唯大人的马首是瞻。” 宋玉昆笑道:“原来你不是孤身前来,而是早有准备,有着强大的武力来做你的后盾啊!难怪你可以奔波千里,到各个岛子上去找我呢?” “大内十八铁骑?”他又笑道:“如果我不回去,他们是不是要押送我回去啊?” “没有没有,断无此意!”田志园摇着双手,很认真地说道:“皇上说了,强扭的瓜儿不甜。万一大人不肯回去,您还是陛下的兄弟。陛下不会怪你……临行前,圣上就是这么说的……” “皇帝这个老贼精,倒还是那般的很会说话……”宋玉昆暗想。 他知道皇上惯于收买人心,经常能说出很漂亮的话来。而且就目前国内的形势来说,由于战事紧急,他特别急于再次重用自己。但是等到将来战争结束之后呢?他会不会找我秋后算账?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宋玉昆深知皇帝的喜怒无常和阴险狡诈,对于他的这一次的慷慨大方的举动,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 沉思良久,宋玉昆终于对田志园说道:“容我回去收拾收拾吧……” 一听这话,田志园就焦急地说道:“既然大人决心已定,那回国之事依在下之见,咱们就绝不宜迟。威龙号兵舰上的一应物资都十分充足,大人这里的细软……不如弃之也罢……” 他所谓的“这里的细软”,当然是一句奉承的话而已,并不好意思说“除了一点粗重,你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吧?不如都丢了得了……” 在遇到宋玉昆之前,田志园不仅已经细细地打听过,而且还进入到他的房间里面,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探查过他的生活习性和经济底细。 他知道眼前的这位传奇人物在这一段的日里子一直混得很落魄,说的不好听就是很底层。他并不是一个有钱人。田志园现在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一时碍于面子,没好意思把心理所想的大实话说出口而已。 当然,他也知道宋玉昆曾经抢劫过樱花国的大和银行。但是当时到底抢了多少钱,樱花国方面却对此守口如瓶,从没有说出过具体的数额。只是在两国外交方面交涉的时候,他们一直借着抢银行和劫飞机这两件事情,狮子大开口,向青龙国索要巨额的赔偿而已。 如果这个家伙真是个有钱人的话,那为什么他现在生活得又是如此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穷困潦倒,比这周边的许多人都要差呢? 在进入宋玉昆的房间仔细地调查过了之后,当时田志园就曾经推想:或许是抢了银行之后,由于当时可能被追捕得过急,他没能带着钱走吧?——不用想都知道,那可是一大笔的钱呢! 你想想:抢劫大和银行事件发生的当夜,樱花帝国就出动了大批的人手疯狂地围捕。而且当时就逼得他把飞机都给摔了。后来在樱花国近乎以举国之力进行搜捕的情况下,他又颠沛流离地东逃西窜,其间必然会有说不尽的艰辛和凶险。 在这种情况下,那么多的钱带不出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呀!——能带出来才有鬼! 然而此时,宋玉昆却冷冷地回应道:“你要是急着走那你就先走吧。我反正是要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的,不然我就不走了……” 田志园连忙讪讪地说道:“是在下愚鲁,说错话了。一切行止当以大人的意思为准,在下当然是只有听从您的命令的份儿了。” 田志园哪里知道,宋玉昆其实还真是个亿万富翁,钱财不计其数。只是他现在还处在逃亡之中,并不方便随意挥霍而已。如果他们一直找不到他,日子久了,他自然会跑到更为遥远的地方,然后再择机摇身一变,作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算了。 或许,他此时并没有跑远,会不会是在潜意识当中,他一直还惦记着是不是有朝一日还能够有机会回国,再次大展宏图一番呢? 对此,田志园当然是一头雾水。他跟着宋玉昆回到了他的住处。临近门前宋玉昆对他说道:“你就不要跟着进来了,去雇一辆马车在街边等着我吧。” 田志园只好照办。过了一会儿,当他看见宋玉昆提着一个很结实的大箱子走出房门的时候,他猛然一下子就醒悟了过来——这家伙,果然是深藏不露啊!我怎么当时就没发现呢? 两个人坐上了马车,直奔这附近最大的港口。 举目望去,港口繁忙的水上停泊着的、以及穿梭往来的无数船中,并没有大型兵舰的身影。田志园解释道:为了不引起当地的注意和恐慌,兵舰只能在外海停泊,并没有深入港口。 田志园当时仅带了十八铁骑就便装上岸,随后又将那些人留在了码头,以便有情况时能够随时策应。他自己则孤身一人,深入岛内去调查。 马车一直驶到港口附近的一家旅馆门口。田志园吹响了一个哨子,旅馆内立即涌出了十几条大汉。他们虽然都穿着在当地人看来很是寻常的服饰,但是个个精干剽悍,让人望而生畏。 宋玉昆马上明白,田志园这个人还是比较谨慎的。如果这些人出现在街头,不要说是自己,便是一般的人,看见了都会心生警惕和畏惧的。那他田志园还怎么展开秘密的调查活动呢? 不等田志园介绍,这群人中为首的一条汉子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他率先走上前来,向宋玉昆抱拳行礼道:“江大人在上。在下布吉哈多,忝为宫中领侍卫内大臣。此番奉旨率部前来伺候,今后一切行止谨遵江大人的吩咐。” 宋玉昆听了一愣,宫中领侍卫内大臣?那可是相当于后世的中央警卫局局长啊!虽然有这种官职的人,在宫内不止一个,但他们个个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正一品大员啊。 他想到宋玉昆交给他的那块金牌,暗笑道:“果然是见官大一级,正一品也得听我的……” “我叫宋玉昆,不是什么江大人。”他摆摆手说道:“按预定计划行事,咱们即刻回国。” 宋玉昆不用问都知道,田志园心思缜密,必定早就已经想好了回国的计划。一旦他找到了自己,他们就会按照早就预定好的行动方式和路线回国,所以他也就不用操心此事了。 听到他的话之后,布吉哈多疑惑地望了田志园一眼。田志园立刻给他打了个眼色,叫他放心,立即照预定计划行事就好。 众人随后一起赶到了海边的一艘小船旁。这艘船上待命的水手也都是便服打扮,但是上了船之后,宋玉昆才发现,船上不仅藏有弓箭刀枪等冷兵器,甚至还藏有两条新式的步枪。 这帮待命的水手本来都是一副睡眼惺忪,懒懒散散的样子。但是一听到命令之后就迅速行动了起来。他们显然训练有素,很快就把一切得准备工作都做好,随即扬帆起航。 第3章 (二三三)我怎么成熊猫了 小船驶入港区外的海面,不多久,远远就看见了停泊在深水处的一艘大船。 那是一艘高大威武的木制帆船,主桅杆看起来足足有三十来米高。船首两侧,各刷着鲜红的三个大字——威龙号。船上的船帆虽然收起来了,但是当他们的小船驶近了之后就可以看得出,所有的帆布都是黑颜色的——这让宋玉昆想起了加勒比海盗中的黑珍珠号。 当小船靠近大船之后,大船上就放下了绳梯,让下面的所有人都先爬上大船。最后上去的两名水手在上去之前,先用大船上放下的缆绳拴牢在小船前、中、后三处的预制铁环上。等他们上去之后,上面的数十条汉子便齐心合力地喊着号子,利用绞盘将这条小船拖上了大船。 船上的舰长是一名矮壮结实的汉子,方正阔大的国字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由于常年海上的生活,他的脸色黝黑,皮肤粗糙,只有眼神是亮晶晶的。 他自我介绍他叫江汇川,并讪笑着想说跟这位江大人是同门。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位江大人的具体身份——这只是他们这一艘船上的人中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他只知道这是皇上想要找到的非常重要人物。但是宋玉昆却并不想听他的啰嗦,急着要看船上的设备和武器装备。 令宋玉昆感到非常失望的是,这艘船上仍然没有主动动力装置,完全靠风帆和人力划桨。也就是说,在逆风的情况下,船只的前行将会遇到极大的困难。 如果遇到的是强劲的迎头大风,他们只怕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令人欣慰的是,舰船两边的每一侧都装有一十二门大口径的旧式滑膛火炮,总共二十四门。每门炮都是十二英寸的大口径,射距大约有一千三百来米。这在以当时的历史条件来讲的话,舰上的火力还算是比较充足的。 但是大炮的俯仰角和左右能摆动的角度都不大,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跟敌对的军舰作战的话,船只必须横向面对敌舰。也就是说,对敌方来讲,本舰在发起攻击的时候,自身的目标也是最大的,更容易被敌人瞄准和攻击。 “就这,也特么的叫做战列舰?简直搞笑!”宋玉昆冷笑道。 舰长江汇川顿时脸色由红而白,急着争辩道:“大人,这可是帝国目前最新式的,火力最强,吨位最大的战舰了。京城的穿越者们都说,这就是帝国的第一艘战列舰。” 宋玉昆一脸的不屑,说道:“他们至少要装上蒸汽机嘛!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能生产蒸汽机?这帮家伙眼高手低的,连动力装置都没有,也特么好意思说什么战列舰。” 江汇川被他说蒙了,满心的不服,却又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艘满载排水量足有一千多吨的大型战舰,是江汇川的骄傲,甚至简直可以说是他的心肝宝贝。但是到了这位少年的面前,却一下子就被贬得一钱不值——尽管他知道这位少年的官位能压死他,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被他轻蔑地贬损一通,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吧? 可是,那什么蒸汽机是个啥?动力装置又特么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呢? 如果连他说的话你都整不明白,那你还跟他争什么呢? 宋玉昆却不想理会这个已经急赤白脸的家伙。他拍拍屁股,一边走一边下令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呀?启航吧,赶紧回国。” 回国的航向是北偏西,但是这个时候海面上刮的还是东风,风向并不很合适。不过江汇川显然是个老水手了。他不断地对船员们下达着各种各样的命令,随时调整着船帆和船舵的角度,好让船只尽量地能借着风力,顺利地沿着既定的方向航行。 回国的路是漫长的,宋玉昆很想了解国内的战局。无奈这一船的人都已离开大陆很久,他们也不知道最新的战况——船上倒是有一台电报机,但是效率极低,而且反应奇慢。还经常丢失信号。常常一两天都收发不了几个字的信号,其作用真是聊胜于无。 威龙号启航之后的两天里,他们与国内只进行了三次交流。 第一次是威龙号发出的:“已找到熊猫。” 宋玉昆看了之后哈哈大笑,说我特么的怎么成了熊猫了? 第二次是国内发回来的:“请按原计划行动。” 第三次的电报是按宋玉昆的指令发出的,写的是:“请详告目前情况。” 所有的电文都是密码来往。但是自这封电报发出之后,他们久久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在无聊的旅途当中,田志园专门找到宋玉昆,很诚恳地说道:“江大人,小人在学校学习的时候,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您能给小的指点迷津吗?” 宋玉昆不有哑然一笑,说道:“教会了你,然后你将来会更快、更容易地找到我,然后兴高采烈地判我的罪?” 田志园很诚恳地作揖道:“大人,恕小的直言:在小的看来,大人您还真是个矛盾体。一方面,您对帝国居功至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您,上一次的九国联军入侵战争,帝国不可能会赢。您确实是拯救了帝国。” “但是,另一方面,您又实实在在地多次触犯了帝国的法律。小人惶恐,经常为了大人的事情想得头痛至极,甚至彻夜不眠。不瞒您说,有很多的问题,在下不知该当如何的判定。” “明白了……”宋玉昆当时甚至起了爱才之心,点点头说道:“你就是这个时代的海瑞……” “请问大人,这个海瑞是谁?” “一个无比一根筋的强迫症患者……他就是上街买一次肉都会引起社会上的轰动……” 宋玉昆懒得去详细解释海瑞这个人了,反正解释了也没什么意义。他换了个话题说道:“说实在的,你的成绩已经够好了。我没想到,一个从前没有接触过英格力士语的家伙,才一年的时间,就能说得这么的流利——你简直是个天才。” 田志园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说道:“我的老师说我很有语言天赋……” “他们为什么不把你留校?你不留校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损失!” “学校方面倒是真心想把我给留下的,但是莫大人却坚决不肯……而且,我本人也不是那么的愿意留校……说实话大人,小人还是真想去做点实事的……” “哦,原来是这样……”宋玉昆理解他的这个意思。有强烈信仰的人是不会甘于去做一名教书匠的。他们更愿意自己去通过做更为具体的工作,来实现自己的某些理想。 宋玉昆也没有试图再去跟田志园辩论什么法律与正义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像田志园这种人,不是靠巧舌善辩就能从心底里完全被说服的。 他只是对于田志园在学校里想不通的问题,进行了一些辅导。只要是田志园提出的各种谍报技术方面的难题,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涉及到更复杂的层面上的问题,他知道自己是难以说服眼前的这个家伙。很多情况下,他也只能是做到尽力开导而已。 数日以来,尽是东风。经验丰富的江汇川指挥着战舰,赶到了雅玛腊琪湾附近。这里已经是距离青龙帝国的东南部不远了。 这天早上,遥远的西北方向传来了极为细微的动静,就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隐隐的滚雷声一般。 这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混杂在海浪声中,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可能根本不以为意。但是当时正睡在床上的宋玉昆却一跃而起,穿着短裤就匆忙赶到了驾驶室,问江汇川发生了什么事情。 耳力极佳的江汇川也是刚刚被惊醒,他抓起望远镜对宋玉昆说道:“大人,我也是刚刚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响动,感觉非常的遥远……但是目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请容在下……” 宋玉昆打断了他,命令道:“找个目力好的伙计,马上带着望远镜爬到最高的桅杆上去看。” 江汇川见他说的十分果断,立马就叫了一个手脚利索的年轻水手,爬到船上最高的那根主桅杆上去观察远方。那家伙爬上去以后立刻就一手抓着桅杆,一手拿着望远镜四处看了半天,终于举起手臂指着西北方向大声喊道:“快看那边!有烟雾升得老高!” 宋玉昆爬到船舱的最高处,举起望远镜向那家伙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水天一线之处,有淡淡的烟雾在弥漫。 再仔细地观察,又看到了细微的火光和一些正在缓缓移动的东西。 他大声地对驾驶舱喊道:“左舷十五度有情况,江大人,过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江汇川暗自嘟囔着,下令舵手调整航向,向宋玉昆所说的方向驶去。 直到此时,他们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赶上了一场着名的惨烈大海战——也就是后世的史学家们将其一致称为的“雅玛腊琪湾大海战”。 威龙号马上调整航向,对着西北方高速前行,仅仅十多分钟之后,他们不用爬高就已经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爆炸声,并且可以从望远镜里,观察到了远处海平面上往来的许多舰只——尽管那些船在此时看起来还非常的小。 又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渐渐的,可以看清楚远处海面上的一些情况了——只见许多船只正在互相开炮,尽管它们相隔甚远,但是那边的天空中已经布满了急速穿梭往来的炮弹,而每一颗炮弹都会在天空中拖曳着艳红的尾迹。 海面上的许多船只都燃起了大火,滚滚浓烟几乎遮蔽了那一片的天空。 从他们前进的方向上看,大部分的舰船上都飘扬着白底色的旗帜,旗帜的正中印有艳红的樱花图案——这显然是樱花国的海军舰只。 它们正全力以赴地向前方猛烈开火,并且还缓缓地向他们的前方逼近着。 “不知道是在跟谁打仗……”舰长江汇川嘟囔道:“不会是跟我们青龙国的舰队干上了吧?” 宋玉昆却不理会他的胡乱猜测,大声地下令道:“立刻把我们的旗帜都降下来,快!” 江汇川很不理解,问道:“大人,在下不明白。我们是堂堂正正的青龙国第一战列舰。此时这帮樱花国的家伙很可能是在对我国的舰队开炮……” 宋玉昆却没有时间去听他的废话,也没空解释。他大声喝道:“布吉哈多何在?” 早就在一边严阵以待的布吉哈多立刻吼道:“本统领在!” 就在他应声的同时,他以及他手下的十八铁骑个个都抽出了腰间的兵刃,一时间四下里寒光闪烁,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宋玉昆气急败坏地吼道:“本帅的命令必须立刻不折不扣地执行,稍有迟疑者,立即斩首——包括舰长在内!” “是!”十八铁骑齐声吼道。 听到这话,江汇川顿时慌了。 他手下的船员很多,但是此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在张着嘴巴向这边看过来。 其实就算是他们知道舰长受到了威胁,恐怕也不可能会理直气壮地上前帮忙的。毕竟,那些人可是皇宫中大人物啊。 最起码的也是个一等带刀侍卫,他们当中官儿最大的就是这个布吉哈多了,那可是朝廷的正一品大臣啊!这可是一个除了皇上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轻易使唤得动的角色了。 舰长算个啥啊?论级别,这些人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那可都比他们的舰长大得太多了。完全的天壤之别啊!更何况,那边还站着一个比那正一品大臣还级别高的家伙呢? 就算是眼前这帮人现在就想杀舰长,这帮水军的兄弟们也只有老老实实地看热闹的胆儿。反抗?保护舰长?这种行为恐怕跟抗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吧? 第3章 (二三四)大和号战列舰 其实吧,当那十八铁骑一抽家伙的时候,江汇川就已经是最先老实的人了。 倒不是他胆小人怂,而是他的心里很清楚,跟眼前的这些朝廷大人们叫板很不明智,因为抗拒一道小小的命令就遭遇灭顶之灾,很不值当。 更何况他刚才也还没有抗命呢,只是突然之间还没能拎得清状况才产生的疑问。那既然你们不想回答问题,直接就抄家伙了,他登时就脑子发懵起来——不会吧?这问都不能问了? 也是他见机得快,一见江小龙不耐烦,慌忙立刻一叠声地大声叫道:“弟兄们快,把舰上所有咱们的旗子全都给降下来……慢一步老子踹他的屁股……” 看见手下的弟兄们都慌忙抢着去降旗子了,江汇川这才战战兢兢地大着胆子,很小声地问道:“江大人,咱们这是要过去投降吗?是不是先把武器清点一下?” “投尼玛个头啊?”宋玉昆不耐烦地问道:“咱们有樱花国的旗子吗?” “没有,大人,我们原先没打算过要投降樱花国……” “那就赶紧去找一块大白布过来,立刻做一个!”宋玉昆气急败坏地嚷道:“如果你们的动作不够快,那就赶紧让船停下来。我可不想等到人家都看见我们了,我们还什么旗子都没有!” 在这一刻,宋玉昆的命令是极其紧迫而又繁多的。而且他还没有任何的解释。假如此刻江家军的老队员们在的话,一定会惊喜而又亲切地发现:那个每临大事都机智果断、计谋百出的江大帅,又特么的回来了! 命令下达之后,雷厉风行。船上的水手们疯狂地拖来了一张白色的大床单。他们用红色的颜料和油漆,飞快地就在那块白布的中央画了一个歪七扭八的樱花图案。 宋玉昆吃惊地望着那张床单,骂道:“你们画的真特么的丑……也太特么得难看了……不过来不及了,只能是将就着用了……听着,赶紧挂起来,然后全速冲到前面去……” 他来到了驾驶舱,看见江汇川正在向手下们下达着一连串的命令,让舰只向着前方猛冲。在命令的间隙,江汇川还是忍不住向宋玉昆问道:“宋大人,咱们要是去投降的话是不是应该要开慢一点?免得让人家误以为,我们是要冲过去跟他们干架的……” 听见他问这句话,包括田志园、驾驶舱内的水军军官们,以及布吉哈多等一干大内十八铁骑们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宋玉昆,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宋玉昆没有任何的解释。他只是催促着江汇川,加紧全速冲向前面的海战战场。 江汇川便自作聪明地嘟囔道:“也对哈,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樱花国的舰船。咱们这一艘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倒不如临阵倒戈,赶紧投降了。弟兄们还有条活路……” 威龙号战列舰所冲的方向,显然是樱花舰队的后方。随着距离的缩短,前面激烈的海上炮战画面也越来的越是清晰。 天空中密布着飞来飞去的炮弹,都拖着明亮的火焰尾迹。整个前方的海面上空都被浓烈的黑色硝烟所弥漫。不少炮弹落入了水中,它们爆炸后在水面上激起了冲天的水柱。 还有些炮弹落在了船上,顿时掀起了无数的木质碎块、炮塔零件,以及人体的碎块。 樱花舰队也很快就发现了这只正冲向他们后方的战舰。它们犹豫了片刻,然后纷纷地调转船身,将炮口对准了正在高速冲来的威龙号。 即使用肉眼都能发现,樱花国的部分舰船上,有官兵正在向他们举起双臂,急切地挥舞着手中的两色旗帜,打出询问的旗语来。 宋玉昆下令:“马上用旗语回复他们,就说我们是前来增援的樱花国舰队……” 江汇川登时傻了眼,说:“可是大人,我们的旗语跟他们的不一样。他们的旗语我们不懂……” 这个的确是事实,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自己的旗语系统,当时还没有全球通用的旗语。 “真是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怎么备战的……”宋玉昆明知这个问题,却不管不顾,气急败坏地说道:“那就用你们的旗语来打!管他们懂不懂,反正能拖一刻就算一刻……” 显然,威龙号信号兵打出来的旗语并没有骗到对方。很快,对方的几艘舰船就都开始向他们开炮了,第一批炮弹呼啸而来,重重地落在威龙号周围附近的水面上。爆炸掀起的水柱足有桅杆那么高,震荡的海浪将舰船抬离了水面,随后,船只又重重地砸回了水里。 舰上的人员因为舰身的剧烈颠簸而多数站立不稳,就连驾驶舱里的军官们也都东倒西歪的。 江汇川高声喊道:“大人啊!他们不欢迎我们……是不是赶紧挂上白旗算了?” “不要减速!”宋玉昆喊道:“还没到我们的射击距离……你们的破旗子画的真他吗的丑!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真的……” 对面更多的樱花国舰船调转了炮口,向威龙号射击。宋玉昆大声喊道:“你们仔细看炮弹的轨迹,这距离还远。如果你们操舵的速度够快的话,很多炮弹还是有可能躲得开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威龙号的左舷就挨了重重的一炮。 炮弹击中了左舷上层建筑的第三层,直接将那里的几座舱房都炸成了粉末。被击碎的各种木制家什或铁块都腾空而起,随后又散落着,乒乒嘭嘭地掉落在了正在高速前行的战舰后方的海里。几名水兵在这次爆炸中丧生。 遭此重击,宋玉昆和其他人一样摔倒在地。但是他紧接着就又跳了起来,攀着舷窗伸出头去,向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对江汇川嚷道:“战损不大,继续全速前进!” 此时的威龙号在舰长江汇川的指挥下,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一般,在海面上疯狂地左冲右突,劈波斩浪地向着樱花帝国的舰队猛冲过去。 其实大家都知道,宋玉昆那句能躲得开炮弹的话是纯粹的胡说八道。在这个距离上,炮弹飞过来的时间顶多不会超过两秒钟。而想要在这两秒钟的时间里面,看清对方炮弹的弹道,同时还能让庞大的舰身做出有效的规避动作,那纯粹是瞎胡扯。 但是大家宁愿相信他的瞎扯淡,因为那是一位“见官大一级”的大人所说的话。 他都“见官大一级”了,那他说出来的话还能有错吗? 其实宋玉昆喊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不知道它不现实,但是他还是要忽悠大家。因为一来,这样能减少大家的恐惧,让大家的心底里多多少少能有一点点安全的信心,而且同时呢,舰只这样子扭来扭去,也给对方炮手的瞄准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终于冲到距敌方舰队大约八百米左右的距离了。宋玉昆吼道:“左满舵!让右舷的所有炮手们都打起精神来,对准离我们最近的那艘什么“千世丸”号,来一波集火齐射。” “可是大人!”江汇川嚷道:“我们不认得樱花文字,前面哪艘船是‘千世丸’号?” “废话那么多,就是靠右边最近的那一艘!舰身短粗的内个……” 随着各项口令的下达,威龙号庞大的舰身在海面上急速转向——整个过程令许多船上的水手们都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随后,战舰迅速抛锚停了下来——这是为了稳定舰身,方便炮手们进行瞄准操作——数分钟后,舰身侧翼的十二门大炮一齐发出了怒吼。 炮口火焰吞吐,十二枚炮弹齐刷刷地飞了出去。 有三枚炮弹越过了千世丸的上空,其中两枚落在了海里,另一枚则好死不死,误打误撞地击中了“千世丸”身后的一艘樱花战舰。 还有四枚炮弹落在了千世丸的身前或是右侧,炮弹掀起的巨浪将“千世丸”颠得上下起伏。 剩下的五枚炮弹全都准确地落在了千世丸上。只见千世丸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舰上的建筑物及两门大炮都被炸得支离破碎,各种木块、大炮零件以及多名樱花水兵被炸得飞上了天空。 “千世丸”战舰顿时被浓烟和大火所笼罩,舰身开始微微地向右倾斜。从威龙号上看,千世丸上的许多官兵都浑身冒火带烟地惨叫着乱窜,有几个水兵干脆“扑通、扑通”地往海里跳。 按理说,在那个时代,这个战果已经是相当的令人振奋的了。仅一次齐射就能打成这样,足以证明这帮炮手们平时的训练成绩还是相当的令人满意的。 整支舰船爆发出了欢呼声,只有宋玉昆并不满意。他举着望远镜不断地抱怨。“在这个距离上的命中率还不到百分之五十,你还跟我说你的人训练有素?……” 江汇川见宋玉昆不满,急忙献策道:“不如我们冲进他们的舰队里面去,两面同时开火?” “码的,找死……”宋玉昆骂人的话还没有喊完,对方舰队里的几艘战舰的炮弹就呼啸着,劈头盖脸地倾泻了过来。 好在,他们樱花国的舰队此时正在忙着两头作战,所有的舰船的舰身一直在水里打转中,那些水兵们在百忙之中也是难以瞄准,在倾泻过来的这一波的炮击中,绝大多数的炮弹都打到了水里,只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威龙号驾驶舱附近的甲板上。 威龙号的木质甲板顿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几名官兵飞上了天。它那庞大的舰身都在这一次的袭击中整体倾斜了十五度。驾驶舱里几乎所有的官兵都被掀翻在地。 宋玉昆的帽子也飞了,头上留下了一小股鲜血。他挣扎着爬起来,高声喊道:“千世丸基本废了,再来一波集火,打他左边侧后的那艘古玉丸……就是舰身瘦长的内个家伙……” 他的话还没能喊完,对方的舰队又是一次集火齐射,许多颗炮弹再一次劈头盖脑地打了过来。不过,由于对方的主要攻击方向还是在前方更远处的青龙国主力舰队那边,所以这一次齐射也打得是非常的匆忙,竟然没有一发炮弹能命中威龙号。 威龙号又一次齐射,十多枚炮弹打了出去,但是仅有两颗命中了古玉丸战舰。 此时的古玉丸已经将主要的精力都对准了另一边的青龙国主力舰队那边,即使此时挨了揍,也只有几门炮进行了匆忙的还击,结果并没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威龙号。 倒是已经重伤的千世丸,在战舰已经倾斜、有下沉迹象的情况下,仍然向威龙号打出了四发炮弹,其中一发命中了威龙号的船尾甲板,把那里炸开了一个大洞,并引发了一场大火。 威龙号上的官兵们奋力扑救,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才将那场大火扑灭。 江汇川对宋玉昆喊道:“内什么千世丸那家伙还能还手。大帅,要不要再来一波齐射,将它彻底击沉?” “不要!”宋玉昆喊道:“留着它,他们就得分出精力去救援,而且还能遮挡他们的视线。我们去打最大的那艘……叫什么鬼来着……反正就是最大的那艘,看起来那是他们的旗舰……” “太远了,超出咱们的火炮射距了……” “那就拔锚起航,追上去揍他们……”宋玉昆喊道:“我看清了,那艘最大的叫大和号!” 喊完这句话,宋玉昆也愣住了——“我特么的怎么就遇上了大和舰?……简直是造化啊!……但是,这特么的这么个鬼东西,这么小,也特么的能叫大和舰?” 在宋玉昆前世的时候,在那场被称为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大和级战列舰在人类的历史上留下了极大的名声。 在当时人类已经准备抛弃大炮巨舰的思维,即将进入航空母舰时代的时候,大和级的两艘战列舰——大和号和武藏号——就成为了巨型战列舰最后、也是最巅峰的存在。 第3章 (二三五)叫什么叫,快跑! 当时的大和号战列舰,它的满载排水量达到了七万两千八百多吨。可能很多读者对这个数字缺乏很具体的概念,那我们就来横向比较一下。在当时,许多国家已经有了航空母舰,但是大多数都是三到四万吨排水量的,最大的信浓号也就将将达到了七万吨级,还是比大和小一点。 值得说明的是,信浓号本来也是准备建造成大和级战列舰的,只是后来由于形势的变化,不得已才改造成了航空母舰。除了它之外,当时整个世界就没有超过五万吨级的航空母舰。 二战结束了数十年之后,我国的第一艘航空母舰,也就是通过改造苏联的“瓦良格”号而建成的“辽宁号”航空母舰,威武吧?它上面有三千多个房间,简直就是一座岛屿啊! 可是它的满载排水量才达到了六万吨。 目前也就只有米国的尼米兹级航母达到了十万吨级。 也就是说,在整个二战时期,大和级战列舰,作为一种不能搭载飞机的炮舰,它当时的吨位就已经超过了当时所有的航空母舰,是名副其实的海上巨无霸。即使是在二战之后的许多年里,它在各类战舰中的吨位数也是数得上较为前列的。 霓虹国自称大和民族。他们给这艘战列舰起名“大和”,并将它当成是海军最高级别的联合舰队的旗舰,也是承载了他们对这艘军舰的骄傲和重托。 大和舰上的主炮口径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四百六十毫米(接近半米),它所发射的炮弹重约一点五吨,射程可以达到四十来公里远——这是名副其实的超级战列舰。它和它的姊妹舰“武藏号”并列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炮舰——没有之一。 燃鹅,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就像是那位不合时宜的可怜的唐吉坷德一样,它出生在了一个并不属于它的时代里。大和号,这艘凝聚了无数霓虹国人的骄傲和期待的巨型战列舰,在它短暂的生涯中并没有建立下什么赫赫的战功。 在莱特湾大海战中,大和号和它的姊妹舰武藏号,在米军数百架飞机的疯狂围攻之下,毫无招架之力。尽管它火力全开,拼命挣扎,那场面却如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在跟无数的黄蜂战斗一般,不管它上面的官兵们如何的努力。如何的无畏,最后还是不得不葬身海底,一命呜呼了。 霓虹国人对此耿耿于怀。他们拍了无数的影视剧,宣扬这艘战舰。甚至后来还拍了一部科幻片。片中那艘巨型的宇宙战舰也被赋予了大和号的名字,并且在星战中大显神威。 这也足以证明了霓虹国人的大和舰情结。 现在,当宋玉昆或者说江小龙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之后,眼前的这一场海战再次出现了大和号的身影。这也难怪宋玉昆会对此感慨并且嗤之以鼻。 你说你一艘两千多吨不到三千吨排水量的木质帆船,也特么的好意思叫大和舰。宋玉昆心里话,我看了都替你们觉得丢脸。 就这也好意思把自己叫做威名赫赫的大和?小样的,你撑不起这个名字好吗? 但是现在的情势容不得宋玉昆大发感慨。不论他有什么牢骚,也得先指挥完这一次的炮战。 前方打得非常的激烈,樱花国的整个舰队当时显然还是要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应付前面的青龙国舰队上,他们只能抽调少数的官兵,来理会从后面跑来偷袭他们的威龙号。 在舰长的命令下,十几分钟之后,威龙号终于缓缓地调转过舰身来,迅速前进,冒着滚滚的浓烟逼向樱花国的舰队。 在这场海战中,樱花舰队本来还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 但是忽然之间,他们受到了前后两面的夹击,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不得已,他们分出了两艘战舰勇敢地向后冲出,准备夹击威龙号。 宋玉昆见状立即下令:“收帆减速。右满舵。不要抛锚,行进中集火攻击那艘飞鹤号……” 几乎同时,双方的炮弹雨点一般地往来飞舞。 由于当时两方都处在高速移动中,很难瞄准,所以打了好几个回合,谁都没有命中对方。 威龙号既想向对方逼近,又想用侧舷的火炮去攻击对方。所以整艘战舰在水面上疯狂地扭来扭去,做着大幅度的s型动作。 樱花国的两艘迎战的战舰也是如此,不得不在高速的行进当中不断地调整舰体,寻求火炮的最佳攻击角度。宋玉昆急得大喊:“叫他们不要乱放炮,瞄准了再打……” 这种火炮打的是抛物线,无法直瞄射击,炮手还要根据双方的移动方向和速度,做好射击提前量的预估。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做到较高的命中率那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很多的时候,运气还是占据了主要的成分的。 就在双方都很急切的时候,威龙号又做了一次右舷齐射。几乎所有的炮弹都没有命中目标,全都打空了,只有一发例外。它恰巧命中了飞鹤号的主桅杆,将它拦腰打断了。 炮弹爆炸引燃了桅杆上的船帆,顿时,飞鹤号上一片火光,烈焰熊熊,许多官兵身上着了火,嚎叫着满地打滚,没受伤的官兵们则冲上去奋力扑救,舰上一片混乱。 威龙号上一片欢呼声,震耳欲聋。舰长江汇川也跟着握拳大喊,但是宋玉昆冲着他的脸大吼道:“叫什么叫,快跑!” “什么?”江汇川不解地问道。 宋玉昆指着舷窗外大声吼道:“绕着这艘飞鹤号转圈,想办法让它挡住我们,不给另一艘战舰瞄准我们的机会。要快!” “哦哦……”江汇川连忙嘶吼着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要求水手们立刻调整方向,右转舵四十五度角,全速转圈行进。 樱花国没受伤的那艘战舰气急败坏地急速追着他们打,但是威龙号跑得很狡猾。它们在海面上画了一个大圈,始终用那艘中弹起火的飞鹤号的舰身作掩护,干扰另一艘樱花战舰的瞄准。他们兜了半天的圈子,到了最后,威龙号居然逼近了樱花舰队里面旗舰——大和号战舰。 就在他们的左舷正对着大和舰的后尾的时候,宋玉昆大喊:“全力开火!轰它个兔崽子!” 十二门火炮齐发,大多数都砸在了水里,掀起无数的水柱,只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大和舰的左舷,在它的吃水线的上方炸出了一个大洞。 无数的各种碎片在爆炸中飞了出去,大和舰那庞大的舰身也随之而左右摇晃了起来。 “快逃命吧!”宋玉昆叫道:“赶紧逃出去!我们要被万炮齐轰啦!” 威龙号的这一次偷袭,确实是让樱花舰队乱了阵脚。当时他们正在全力以赴地应付着前方的青龙舰队,没想到后面却被人踹了一脚,当然是手忙脚乱起来。 但是与此同时,威龙号也钻到了夹击它的两艘樱花舰和大队的樱花舰队之间了。它的处境非常的危险,简直就成了夹在两只猫和一群猫之间的老鼠了。 所以这一排炮放出去以后,宋玉昆就大叫要抓紧时间逃跑。好在此时飞鹤号中了弹,自顾不暇。而另一艘战舰则由于受到了飞鹤号的阻挡,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瞄准他们开炮。 而大队的樱花舰队此时正在全力应付前面的青龙国舰队,此时难以迅速抽出精力来对付这个窜到后面捣乱的威龙号,这才给了威龙号全速逃窜的机会。 樱花舰队一见己方的旗舰遭到了袭击,也是气急败坏,但是无奈前方吃紧,只有几名指挥官下令自己的舰只掉转炮口,捕捉威龙号的身影。 还有的舰只则想冲过来,保护和救援已经起火的大和号。 大和号上的指挥官渡边健三郎此时也有点发懵。 先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前面对付青龙国舰队上,并且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肯定能赢下这场海战的胜利。 他虽然早就注意到了从后方驶来的那艘威龙号,但是他并不在意。一艘战舰是改变不了什么战局的。何况,他还下令分出了两艘战舰去对付这个不速之客呢。 但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威龙号七绕八绕,竟然蹿到了他的背后,给他的大和号以沉重的一击。这一下打的他有些蒙圈。 他首先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查清战损。七、八分钟后,下属向他报告说,火势已经在控制中,虽然左舷被打了一个大洞,但是情况并不是很严重。 问题是此时樱花舰队已经全乱了套了,而那个背后踹了他一脚的那艘讨厌的威龙号战舰,此时已经顺着风势,全力逃跑。为了加速逃窜,宋玉昆还下令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去参与划桨。 抓它显然是不值得的,重要的目标当然还是前面的青龙国主力舰队,但是经过威龙号这么一折腾,自己这边的舰队就阵型大乱了。 此刻,前方的青龙舰队一见樱花舰队乱了,赶忙加紧了攻势。 眼见自己这边阵型大乱,对面的青龙舰队却步步紧逼,越战越勇。而那个已经逃远了的威龙号还是很讨厌,鬼知道这艘战舰什么时候又会杀回来呢? 渡边健三郎考虑再三,终于下令让大和号变换旗帜,下令属下各舰分头突围跑路。 青龙舰队一见对方跑路,当然是迅速抓住时机,当仁不让地穷追猛打起来。 此时的威龙号正在慌不择路地乱窜。在它背后追击的那艘樱花舰祥龙号则在拼命直追。 双方这一追一逃,很快就窜出了二十几海里。 这时候祥龙号已经看见自己舰队的旗舰打出了撤退的旗号了。但是它愤怒之下,还是满怀不甘地又追出了几海里,直到发现实在追不上了,还胡乱地轰了几炮。虽然没有击中目标,但是也算是发泄了一下怒气,这才依依不舍地调转了船头,追着他们的大部队去了。 看见祥龙号回了头,宋玉昆立即下令威龙号别再逃跑了,赶紧掉过头去追,同时他还命令彻底查清战损,包括还剩下多少发炮弹。 十几分钟之后,舰上的军官报告说,共有七人阵亡,十四个人受伤,其中重伤六个。炮弹还剩下五十六发。本舰损伤并不是很严重,既没有影响航速,也没有影响战斗力,所有的火炮都还完好,有经验的炮手中,只有两人受了轻伤。 “很好!”宋玉昆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下令全速追击祥龙号。 祥龙号的舰长发现威龙号又追了回来,恨得牙痒痒的。他马上下令停止前进,调转船头再次扑向威龙号。他的幕僚提醒他说:“旗舰要求我们回去,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抗命?” 但是舰长咆哮道:“难道就让这个家伙一直追着我们屁股打?必须干掉它!回去以后我自会跟渡边将军解释。如果他还是要处罚,那就随他的便了。” 一见祥龙号气势汹汹地调头杀回来,宋玉昆当即下令威龙号立即停止前进,摆动船只,将左舷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冲过来的祥龙号。 跟威龙号一样,祥龙号也需要调转船身,才能进行对威龙号的齐射,显然眼下的情况对它很不利。威龙号抢先一步调转船身,占据了先机,正所谓先下手为强。但是祥龙号的舰长早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依然下令全速前进。 舰长亲自赶到了炮位,对所有的炮手们咆哮道:“必须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此时宋玉昆也揪着江汇川叫道:“你不是受过专业的培训吗?亲自去指导他们!” 他不由分说地拽着江汇川的衣服,拉着他一起下到了炮位舱。 此时的炮位舱中充斥着刚刚发射完炮弹之后的浓郁的火药味。舱内地板上到处都是炮弹壳。炮手们都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因为火药和硝烟的熏陶,在加上汗水和油泥,每个炮手的脸上都黑一块黄一块的,和刚从煤窑里面出来的矿工差不多,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来。 第3章 (二三六)国际公约 宋玉昆大声叫道:“弟兄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希望你们打起全副精神来,把咱们这先发制人的机会好好地把握住,一定要争取在第一波攻击中,就把对面冲过来的那个家伙给他炸个稀巴烂。如果给了他们还手的机会,那我们可就要挨揍了。” “你们千万要注意,珍惜这次的攻击机会,一定不要浪费炮弹。因为只要让他们调整好,给了他们攻击的机会,我们就可能会没命了!” 江汇川亲自举着望远镜跑到舷窗那里,一边观察,一边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要求炮手们仔仔细细地调整好炮身的角度。 他一边举着望远镜一边嘟囔道:“这家伙的个头和我们差不多大,估计射距也会差不多。但是咱们这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先揍他个七荤八素的再说……” 他估算着对方已经进入了自己的火炮射程之后,立刻下令开火。 “轰!轰!轰!”威龙号左舷的十二门大炮一齐发出了怒吼。当所有的炮弹都打出去以后,舰上的所有人就都眼巴巴地看着对面,心里祈祷着要击中对方,哪怕只有一颗炮弹也好。 但是很不幸,最终没有一发炮弹击中了祥龙号,只在它的周围炸起了无数冲天的水柱子。 不得不说,由于炮弹是呈抛物线飞出去的,在这个时代里并没有很好的火控辅助技术,所以炮舰发射炮弹只能凭炮手的经验,也没有完全准确的方法,更不要说精密的火控雷达了。 而且跟陆地上不同,海上没有参照物,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海,水天一色。所以往往在火炮试射之后,都很难进行再一次的精密校准。不像在陆地上,校准的时候总有参照物。 更为困扰的是,一直在颠簸起伏的海浪,对炮弹出膛的角度也有很严重的影响。在较远的距离下,这种影响就显得很大了。 “哈哈哈!一颗都没有打中!”狂喜的祥龙号舰长下令调转船头,炮手们马上瞄准威龙号。 威龙号上的炮手们也都急了眼了,他们不等命令,就纷纷退下滚烫的弹壳,给炮膛重新装填炮弹。另一边侧舷的炮手们也纷纷赶过来帮忙。 就在祥龙号缓慢转身之际,威龙号又是一次齐射。十二枚炮弹疾飞而去,只不过一瞬间,就在祥龙号的周围又是炸起了无数的水柱。 江汇川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不禁破口大骂道:“踏马的,又是一炮没中。再来!” 宋玉昆也跟着大叫道:“不要慌!他们还需要时间调整炮口角度,咱们还有机会!” 一众水兵们手忙脚乱地一通忙乎。江汇川再次下令:“踏马的开炮!” “轰轰轰……”第三次齐射。 就在威龙号把炮弹打出去之后的那一瞬间,祥龙号也开炮了。 许多人还正伸着脖子去看第三次齐射的效果的时候,宋玉昆眼见对方舰上炮火的闪光和急速飞近的炮弹,顿时大吼一声:“躲起来!准备挨揍啦!” 威龙号上的水兵们纷纷到处乱窜,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就连宋玉昆、江汇川以及布吉哈多等一众大内侍卫们也都纷纷找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藏。 呼啸而来的炮弹大多砸在了威龙号附近的水面上,激起的波涛将船身掀来荡去。正在大家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船首顿时抬高了十几度,无数的碎块夹杂着残破的人体和血注,噼里啪啦地从后舱砸到了驾驶室来。 当爆炸的余波过去之后,宋玉昆首先跳起身来,往驾驶舱的后方看去,只见整个后窗的视野里一片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 他对江汇川大叫道:“让他们查查损失的情况……” 话没说完,他又转身扑到前面的舷窗,去看祥龙号的情况。发现那艘船上现在也是烈焰滚滚,火光冲天的。船的正中以及船头都被炸得惨不忍睹,从望远镜中更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许多官兵躺倒在地上,没死的都在窜来窜去,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着什么。 随后没多久,祥龙号又发生了两次剧烈的爆炸,似乎是大火引燃了炮弹之类的。 又过了大约两秒钟,爆炸声像远在天边的滚雷一般,闷闷地传来。 可以看清的是,这两次爆炸彻底葬送了这艘兵舰。舰上建筑损坏严重,巨大的创伤狰狞可怖,整个舰身开始倾斜并逐渐下沉,一些舰上的官兵们开始纷纷跳海。 江汇川问道:“大帅,要不要再发几炮送送它?” 宋玉昆摇摇头说道:“它已经彻底不行了,还浪费炮弹做什么?” 经过三次一边侧舷齐射,耗费炮弹三十六发,现在威龙号上仅剩炮弹二十发了,而他们自身还未必安全。在返航的路上,如果再遭遇樱花国的舰船,他们这点炮弹都不够两次齐射的。 不能再浪费炮弹了,否则真有什么事,他们可就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了。 战损情况很快就查清了。威龙号后部甲板中弹一发,损坏严重。炮弹差点从甲板一直炸穿船底,此时最底部已经开始出现了渗水现象。 五名官兵死亡,七人受伤。后桅杆被拦腰炸断。 爆炸引起的火灾倒是很快就控制住了,宋玉昆下令一边扑火、救护伤员,一边尽快返航。 当威龙号缓缓地经过祥龙号的身边。祥龙号的甲板已经基本与水面平齐,并且还在缓缓地下沉之中。它的周围有许多的水兵正在水里挣扎,使得海水一片的沸腾。刚接近的时候,江汇川还犹豫着想请示宋玉昆,要不要救助这些水中落难的官兵。 但是随后他又发现,祥龙号舰上那些还活着的的官兵们,一看见威龙号经过,就在跳着脚指着他们怒骂。还有些士兵则端起步枪或是抄起弓箭,向威龙号射击和放箭,但是由于双方距离较远,而且海水和舰身的剧烈颠簸,他们并没有打中任何的目标。 宋玉昆悻悻地说道:“咱们最好还是离这些疯子远一点比较妥当,反正等不来救援的情况下,他们也活不久……但是如果真伤到了我们的话,老子非再送他们一程不可……” 只有田志园仍在唠唠叨叨地低声嘟囔道:“这些都是已经落了难的官兵,咱们还是应当好言相劝,给予他们以人道主义救助的……他们战败了,就应该算是俘虏了……而俘虏是应该得到救助的,刚刚签署颁布的国际公约上,就是这么说的……” 周围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宋玉昆则闭紧双唇,一言不发,镇定地用望远镜看着前方。 此次海战,威龙号中弹四发,损失不小,但是航速倒是并没有降低,火炮都在,可以算是一个奇迹。而他们在战斗中共重创三艘敌舰,轻伤三艘敌舰,简直是战果辉煌。 在他们走后不久,祥龙号终于沉没。随后在返航的途中,他们又看见了被他们打断了主桅杆的飞鹤号。飞鹤号上的景象十分的凄凉,大火没能控制住,几乎将船上的建筑物烧毁一空。 它失去了动力,在水面上漂泊着。一些官兵神情沮丧地坐在甲板上,由于樱花舰队撤走的匆忙凌乱,并没有顾得上去救援他们。 飞鹤号附近的水域中满布着漂浮的尸首,水中另外还有一些奄奄一息的官兵们,则抱着残破的木片,在水面上沉浮着,离他们自己的舰船越飘越远。 看到这副惨景,田志园再次执拗地说道:“我们应当救助他们。放弃了抵抗的士兵应当算作是俘虏,我们应当给予人道援助。” 布吉哈多恶狠狠地回敬他道:“有这功夫,你应当去救助我们舰上那些受了伤的官兵。” 田志园转向宋玉昆,想看看他有什么表示。但是宋玉昆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救助他们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们的舰队来完成。” 威龙号继续前进,不多时,又见到了遭到他们重创的千世丸号战舰。这艘船已经大部分沉入了水中,只有主桅杆最上面的一小截还露在水面上,随波晃荡着。 依然冒着青烟的威龙号,很快就找到了樱花舰队。他们远远地就降下了那张画着丑陋不堪的樱花的白布单,换上了青龙旗帜,免得遭到误会,被自己国家的舰队打击。 青龙国的舰队损伤也很多,多只舰船被打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水面上也有很多官兵在挣扎呼救。青龙国的所有船只这时候都在忙于救援。 威龙号一边打着旗语,跟舰队里的舰只进行简短的交流,一面缓缓地驶入舰队的中央,找到了他们的旗舰——飞龙号。 飞龙号的吨位和舰身都比威龙号要小一些,江汇川略有些得意地小声解释道:“大人,咱们的这艘船是最大、也是最新式的。本来咱们威龙号是要来这支威海舰队里做旗舰的。但是皇上说,还是先派我们来接大人回国比较好些,也显得咱们的隆重嘛!” 宋玉昆指示要跟这支舰队的指挥官见面。在飞龙号水手的接引和配合下,威龙号缓缓地靠在了飞龙号的旁边。两舰相互固定好缆绳之后,有人放下了搭板,宋玉昆在布吉哈多、江汇川和田志园的陪伴下,走上了飞龙号的甲板。 飞龙号的舰长,也是整个这支威海舰队的指挥官张卉永,亲率大批幕僚走上前来迎接。 宋玉昆将皇上御赐的金牌交给张卉永验看。 张卉永看了大吃一惊,慌忙作势下跪,一连声地说道:“失礼!失礼!原来是殿前第一金牌的钦差大人到了,在下应该是上到贵舰觐见才对的……哪有让大人屈尊的道理……” 宋玉昆托了他一把说道:“免礼,免礼。现在形势急迫,咱们还是捡最重要的事情,长话短说好了。” 张卉永一边说着“是是是……”一边还是把宋玉昆等一行人给请到了舰长室,说道:“大人请上座……咱们坐下聊,坐下聊……” 双方把刚才的战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张卉永一直在恭维着宋玉昆,说是他们刚才的战局本来十分的被动,幸好钦差大人如天神降临一般,轻而易举地扭转了战场上的颓势。 说到双方的战果,张卉永更是赞不绝口,说是我们一整支舰队,不过击沉了对方五艘战舰,击伤三艘,自己却损失了七艘战舰,轻重伤各三艘。钦差大人一艘战舰却击沉三艘,重创三艘,果然是如战神一般,英勇无敌。 他最后说道:“下官必定亲书战报,将大人的这一辉煌战果禀陈给皇上……” 宋玉昆却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张大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张卉永说道:“此番海战,樱花贼兵损失惨重,落荒而逃。而我威海舰队也已损失过半,此时正在全力搜救水兵,整顿舰队……” 宋玉昆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坚决果断地说道:“樱花舰队溃败,四散逃逸。此时我们应当乘胜追击。最要紧的,是争取追上并击沉他们的旗舰大和号!予敌以沉重打击!” 张卉永回应道:“大人此举确实英明果断,但是在下出征前已经接到了皇上的谕旨……” 他说着,果然从幕僚们的手中接过了一份皇帝拍来的电文。 从电文上看,确为皇上拟就,中间有这样一段话:“……你部在击溃樱花贼兵主力舰队之后,应果断火速北上驰援,力争掐断敌军海上的运输线……” 宋玉昆就不说话了。 自古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意思是战场上风云变幻莫测,在外统军作战的将领一定要灵活地把握住战机,怎么好就怎么做,而不应该只是拘泥于皇上的谕旨,白白地耽误战机。 所谓“君命有所不受”,意思就是说皇帝所说的话,有些是可以不用听的。因为什么呢,因为“将在外”。 第3章 (二三七)我要这个人 负责战场指挥的将领,一定要把保障胜利、或是最大化地减小损失,利用有利的条件去争取胜利——这些个目的要放在首位。 但是眼前的这个张卉永或许是畏惧于敌方仍保留有相当的实力,显然更愿意马上启航,去北方去打樱花国的运输船,而并不愿意去追击大和号,从而进一步沉重打击樱花国的水上力量。 他现在拿着皇上的话来压自己,你当然是绝对不能说他是错了的。毕竟那可是皇上所交代的,而且一旦耽误了打击樱花国的水上运输线,将来造成了陆地战场上的什么损失,回去以后你能说的清楚你没责任吗? 但是在宋玉昆看来,打沉大和号才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那可是樱花国海军最高级别的旗舰啊!一旦击沉它,那给樱花国全国的士气打击都将是非常沉重的。现在它受伤了,而且算是落了单,这时候不打它还等什么时候再打它?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可是你并不能拿这个来说服张卉永啊!人家要是拿违抗圣旨这样的大帽子来压你,你能怎么办?在这句冠冕堂皇的托辞面前,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好吗? 想到这里,宋玉昆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张大人就赶紧北上吧。至于大和号,我去追击就好了。只是,刚才一战,我威龙号也损伤较大,还请张大人迅速给我补给物资,补充人手,顺便还要给我补充一些修船的物资和工匠。” 张卉永一听不需要他去追击敌舰了,自然是万分高兴——那樱花国海军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尤其是“大和号”,就算它落了单了,那也不是好惹的好吗?去打这艘战舰,张卉永还真没什么信心,这也才是他从内心的潜意识里不愿意听从宋玉昆的话,去追击大和号的真实原因。 现在好了,既然不需要他去追击大和号了,那自然是感到轻松了许多,连忙说道:“钦差大人果然是英勇无畏,英明果断,实乃我帝国的护国之神。在下这就吩咐下去。凡大人所需的一应物资和人员的调配,在下将尽一切所能,全力满足……” 随后,他就亲率一众幕僚走上了威龙号,看望受伤的官兵们,并指使手下将这些伤兵们都抬到他的舰上去进行救护。同时他还亲自视察了几处受到炮击而损毁的地方,命令舰队中的补给船赶紧把修补所需的材料和工匠全都运过来,立即开展修复工作。 宋玉昆还对他说道:“首先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马上派人去樱花国沉没的战舰上,打捞几张樱花舰上的旗帜给我,我有大用。还有,威龙号上的炮弹和其他物资要尽快供应。我等不及修复,物资和人员一到位,我就要启航去追击敌舰。” 在这个事情上,张卉永倒是毫不吝啬,一连串的命令下去之后,马上就有许多人分头去办理。整个补充行动很迅速,物资的供应远远超出了宋玉昆他们的预期,最后舰长江汇川甚至都有些担心,物资补充太多,会不会严重影响到航速。 “还有……”宋玉昆问道:“你们中间有人懂得樱花舰的旗语的没有?” 张卉永说:“我们捞上来许多他们落水的士兵,抓一个来问问不就得了?” 宋玉昆摇摇头,犹豫地说道:“那帮死硬分子……只怕他们肯教,我们也不敢相信……” 张卉永说:“把他们分别关起来,同时审,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一样的……” 宋玉昆还是摇头,说:“就算知道是错的,也难以分辨谁是对的……没时间慢慢甄别……” 这时旁边站出来一名军官,说道:“各位大人。在开战之前一年,我们双方的水军曾经有过一些军事交流活动,小人有幸全程参加了。但是他们旗语的内容很多,有部分内容也是保密的,小人不是完全掌握。在刚才打仗的时候小人也一直在认真观察他们,应该可以应付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宋玉昆问。 “小人名叫林玉东。” “很好!”宋玉昆立刻指着他对张卉永说道:“我要这个人!” 张卉永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事后,宋玉昆曾经向林玉东请教。他说:“我虽然对旗语一窍不通,但是我所知道的旗语的内容都是非常简单的,而且是国际通用的。你们所懂得的旗语好像可以表达出很复杂的内容来,这是怎么回事?” 林玉东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本来我们的旗语也是只能表达一些很简单的意思的。但是听说樱花国的一位穿越者使用三面不同颜色的小旗,专门发明了一套旗语,可以表达很多更为复杂的内容。当时作为军事交流团的成员,小人曾经参加过一些学习和交流。” “但是由于他们出于保密的考虑,我们所学的内容都只是基础课程,更多的内容就学不到了。回国之后,陛下命令水军部专门组织一批专家进行研究,搞出了一套我们自己的旗语系统,只是很多内容跟樱花国的肯定不会一样……” “这倒是颇有远见卓识的举动……”宋玉昆吩咐林玉东道:“你要多加观察和揣摩,争取尽快破译他们的全套旗语……” 宋玉昆跟张卉永要到了林玉东,随后又吩咐张指挥道:“你赶紧找几个人,用火把将我那船头给烧黑,包括威龙号三个字,全部烧黑……” 张卉永等人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也毫不迟疑地派人照做了。 “再把你们那些捞上来的樱花国水兵的衣服,全都给我扒下来,有多少件要多少件……” 一连串的命令都很奇葩,让张卉永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他心想:“你追大和号你就去追呗。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啥呀?这要是真碰上了那些樱花舰队,这些稀奇古怪的招数又有什么用嘛?” 宋玉昆也不解释,又问他们道:“有这一带的海图没有?拿来我看看。大和号和其他那些船只都往哪个方向跑了?……” 张卉永的幕僚们立即呈上了海图,将樱花舰队各舰逃离的方向一一标出。 宋玉昆对着图纸发了半天的呆,暗自思衬着:“现在看起来他们是分头仓皇逃跑了,但要是稍后他们又都重新聚拢,那可就麻烦大了……老子现在手上只有一艘船……” 他又问道:“他们还有多少艘船?战损情况怎么样,谁能说得清楚?” 张卉永的幕僚们,七嘴八舌地互相补充,宋玉昆则拿出笔和纸张,一一详细记录下来。一直到没有人再做任何的补充了,他这才收起纸和笔。 他见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说道:“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事不宜迟,本帅就此别过了……” 一直陪同他的张卉永自然是一躬到底,口中说道:“预祝钦差大人马到成功,再创辉煌!” 在宋玉昆又一次确定了大和号最终逃走的航向,并且仔细研究了海图之后,马上命令威龙号随即拔锚起航,离开了威海舰队,向着茫茫的大海进发。 按理说田志园已经找到了江小龙,他可以回去复命了。但是这个自称宋玉昆的家伙现在又雄心勃勃地要去追击什么樱花舰队的旗舰大和号。他想来想去,不亲自把这位传奇大帅给送到京城去,似乎总有些说不过去,他的这一趟任务没法说完美,所以也就跟着舰队一起出发了。 而布吉哈多所率领的十八铁骑护卫,自然是要遵旨保护宋玉昆,并且要听宋玉昆的调遣的,所以必须要跟着他。反正他们对打仗也不是很懂,大帅怎么说,他们都无所谓。 在路上,江汇川忧心忡忡地对宋玉昆说道:“宋大人啊,我们真的要去追击大和号吗?” “怎么了?你怕了?”宋玉昆反问道。 江汇川立即滔滔不绝地说道:“这家伙的速度比我们快,火力比我们强,火炮射程比我们远,甲板和船舷都比我们厚实,它的关键部位甚至都包了铁皮。” “还有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整支威海舰队都已经放弃了追击大和号。他们马上就会集体返航,现在只剩下了我们这一条船。就算你有决心单打独斗,茫茫大海,你去哪里找它?” “更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各方面的数据都完全碾压我们。而且还一定有其他的舰只在护卫着它。咱们就算是找到了,也只是一次自杀的行动而已……当然,属下自然是赞同打仗要勇敢的,可是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呀!咱不能打没法赢的仗,大人您说对不对?” “没有那么的悲观……”宋玉昆轻声说道:“咱们先追上去看看情况再说。到时候,咱们伺机而动吧……” “我们没有后援……”江汇川依然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试图劝阻宋玉昆。他说:“张将军手握一整支威海舰队,尚不敢轻言乘胜追击,大人您是知道的……小人知罪……” 他的这些话确实有僭越之嫌。他作为一艘战舰的舰长,却在妄自揣摩和批评威海舰队的司令。宋玉昆如果就此追究他的责任,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宋玉昆并没有。他只是耐心地说道:“经过刚才的那一场海战——当时如果不是我们的及时赶来,他们只怕已经输惨了——张卉永这家伙其实已经畏惧于樱花舰队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不敢轻易再作追击,这一点,我也是早就想得明白的。” “而且他也不了解大和号对于樱花国的重要意义。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却怕烫手……” “不是我想逞匹夫之勇,实在是这家伙顶着大和号的名头,却又是处在最衰落的时候,偏偏又让我给遇上了,此时不对他穷追猛打,我会不爽一辈子的……” “但是大人,您认为凭借我们目前的力量,能干掉它吗?”江汇川还是不死心。 “还是那句话,咱们到时候择机而动吧,如果情况不允许,我也不会乱来的。至于你说到的装备啊数据啊什么的问题。我承认我们处于劣势。” “但是这些问题都不是绝对的……我记得东乡平八郎曾经说过:如果你的剑比人家的短,那你就要向前一步。这句话中的道理其实也没有那么的深奥……” 江汇川虽然缺乏勇气和谋略,但是宋玉昆看得出来。这家伙在指挥战舰的作战方面,经验还是非常的丰富的。宋玉昆不是海战专家出身,在具体指挥战舰的操作上,他并不十分在行。 他需要江汇川的帮助,所以这时候他才会非常耐心地劝解这家伙,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将他一顿暴批处理,甚至用军法或者用地位来压他。他需要江汇川心甘情愿地跟着他的想法走。 “可是,东乡平八郎又是谁?”江汇川问道。 宋玉昆耐心地跟他解释。东乡平八郎是他穿越前日俄战争时期的一位霓虹国名将。此人曾以劣势兵力,率领着他的舰队以逸待劳,在对马海峡伏击俄军的庞大舰队,并一举大获全胜,创造了一场十分辉煌的战绩。 当听完宋玉昆的简单介绍之后,江汇川还是说道:“但问题是,东乡将军他在对马海峡打的是伏击战。而我们现在是处在这辽阔无垠的大海之上,情况不同。现在我倒是觉得,说伏击的话还不如说是人家伏击我们,这说法才靠谱一点……” “大和号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追踪它们。”宋玉昆终于提高了一些音量,正色说道:“他们在逃跑的时候也看到了,整支威海舰队并没有继续追击他们的意思。他们现在一定以为他们已经非常安全了。我们要趁这个机会,想办法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完这些话,他又下令让舰上所有的军官都到驾驶舱来。 第3章 (二三八)我是护国公 一时间,本来还算十分宽敞的威龙号驾驶舱内,顿时显得非常的拥挤。面对诸位军官,宋玉昆表情严肃地说道:“你们听我说:这趟出击是有一点点的风险的,但是值得我们去赌一把。当兵的,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就应该要挺身而出!” “我一个护国公,皇上的御弟,我难道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享受我的护国公待遇不香吗?现在,我都不怕,你们还怕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在同一条船上吗?” 这句话一出,军官们顿时相互之间窃窃私语起来:“什么?他说什么?” “皇上的什么?弟弟?他疯了吧?” “护国公?那不是江大帅吗?就他?……” 宋玉昆并不理会大家伙儿的骚动,只是提高了音量继续说道:“你们都好好听着,如果我们干掉了大和号,对于整个樱花帝国的打击将是非常巨大的。” “因此我们必须要找到它——因为什么呢?就因为它是樱花帝国的头号主力战舰。我们必须击沉它,这样的话这场战争我们至少就赢了一半。” 他最后总结道:“我刚才说过了,我是护国公。在此之前你们或许会有疑问——皇上为什么让你们接我来?不妨实话告诉你们,本人就是江小龙、江大帅。你们或许听说过我……”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待着这句话效果的发生。 果然,听到江小龙这个名字之后,人群立即为之耸动起来。有的人根本不相信、有的人万分激动。“江小龙”、“江大帅”,这两个名词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皇上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找的到江小龙,并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再次回来为帝国效力,所以他交代给田志园的这趟差事,是属于高度机密性质的。 威龙号舰上的人员只知道他们被派出来,是要去寻找一位神秘的大人物,并且要绝对确保他的安全。至于将要被找到并且被接来的人是谁,不要说这舰上的普通官兵们不知道,除了田志园和布吉哈多等人之外,就连舰长江汇川也不知道是江小龙。 这是个面子的问题。万一江小龙找不到,或者他根本就不肯回来呢? 那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而且包括威海舰队的指挥官张卉永,他也只知道这是个钦差中的金牌大人物——见官高一级,这份殊荣只怕千古难见——但是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当然,即使就算是他知道,他也不可能会随随便便就听从江小龙的指令的。 毕竟,他有皇上的谕旨在身,说破天他也不怕。 直到这个时候,江小龙自报大名的时候,江汇川才恍然大悟。难怪这趟差事,要动用宫中的一品大员来主持保卫工作呢!难怪这位大人能随意对这些皇宫中鼻孔朝天的家伙们下达命令呢!也难怪布吉哈多他们这帮人会对他的吩咐都毫不迟疑地立刻执行呢! 早知如此,他江汇川也不会那么的啰嗦了。眼前的这位爷可是个真正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啊! 在听到这位大人自报家门之后,来参加会议的军官们的眼神立刻就都变了。 江小龙是谁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啊!在上一次的战争中,这位小爷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就拯救了整个帝国,是个真正的传奇人物啊! 我们接到的居然是他老人家!这让所有的人都激动不已。有的人甚至恨不得立刻就跑出去,把这一消息告诉那些平时跟自己关系特别要好的同乡或者是朋友了。 相信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激动的劲头只会比自己更厉害。 而且现在,能跟着赫赫有名的江大帅去打仗,这是让多少当兵的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的人甚至开始瞎想起来:“那这么说,咱们这也就算是赫赫有名的江家军中的一员了?” 等到大家激动了几秒钟之后,宋玉昆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继续说道:“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了:在下可以毫不自愧地说:在上一场的战争中,面对九国联军,本帅从没打过一场败仗。” “在刚刚结束的那一场海战当中,你们也都看见了。我们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击沉了三艘樱花帝国战舰,击伤三艘。我们拯救了威海舰队!当然,你们都打的很好,本帅十分的欣慰……” “现在,我们要区追击的是大和号战列舰。这是他们樱花帝国的头号主力战列舰,是他们国家和民族的象征。所以,本帅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找到它,打沉它!” “本帅要带领你们,再一次创造辉煌的历史新篇章……” 这番话说完,即使是那些原先有些动摇的、畏惧的、无可无不可的人,似乎都在瞬间被点燃了斗志。跟着江大帅能有错吗?既然绝不会错,那还不赶紧跟在他老人家的屁股后面,咱不是也能马上就辉煌一把了? 军官们的动员会开完,宋玉昆还召集了舰上所有的官兵,为在刚刚进行的海战中牺牲的官兵们,举行了一次隆重的葬礼仪式——尽管那些尸体都跟着伤兵一起被运下了船只。 这时候,船上的士兵们也都知道了他是谁。他们看他的眼神是热烈的、激动的。对于江大帅亲自组织的这场葬礼,他们更是感动莫名。 宋玉昆借着为这些罹难的兄弟们进行祭奠的机会,吩咐厨房马上给每个人分发了一大碗的酒——好在威海舰队的指挥官张卉永非常的豪爽,补给的食品和酒水都很充足。 宋玉昆慷慨激昂地鼓励官兵们都要奋勇作战,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舰上的官兵们的士气都被激励起来了,江汇川自然也早就无话可说。他即刻找出所有的海图,连同临行前张卉永所送的那张一起,开始跟宋玉昆认真地研究起航线来了。 经初步分析,以现在的通讯手段和舰船的航速而言,刚才已经四散逃逸的樱花舰队,要想迅速地全部归拢起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无法完成的。所以,目前能跟随着大和号的一起航行的舰船或许只有一艘。 他们同时还认为:由于刚刚打过一场非常激烈的海战,而且在战斗中,樱花舰队中的补给舰船均已被击沉,那么此时的大和号就必须要尽快地找到一个港口,进行物资补给。 一般的港口顶多只能对它的粮食和药品进行补给,并且进行维修。弹药的话,则必须要找到樱花国所控制的军港,才有可能进行补充。 大和号不仅遭到了威龙号的炮击,而且根据张卉永的幕僚们的介绍,它在海战中,还挨了威海舰队的两炮,桅杆和船舵都有一些损坏。这显然会影响它的航速。 它的弹药不多,航速不快,显然威龙号还是有机会追上它的,甚至欺负一下也不是完全的不可能——如果是双方都是完好无损的状态下,威龙号在各方面的数据上都是大大地落后于大和号的——现在的这个分析的结果,终于让江汇川也有了不少的信心。 经过仔细的研究,两个人确定了最可能的追击路线。刚好赶上顺风,威龙号鼓足风帆,全速前进。船上的工匠们在水兵们的帮助下,日夜不停地全力抢修战舰上各处破损的地方。 宋玉昆还要求江汇川选派出几名视力极佳的水兵,爬到主桅杆上的观察岗去,二十四小时轮值,仔细搜寻海面上的一切可疑的情况,随时向他汇报。 当天夜里,值勤的水兵就发现了一些漂浮在海面上的东西。 宋玉昆立即要求舰船停下来进行打捞,结果发现都是一些已经烧坏的木料和帆布片,还有一些则是已被烧毁的文件。 宋玉昆认得一些樱花文字,经对那些已经残破的文件的仔细观察和辨认,他确定这些是大和号丢弃的物品。 显然,他们的追踪方向是正确的,而且这一切都在证明,大和号其实也是在航行中进行着紧张的抢修工作的。 这个结果让大家都很是兴奋。 唯有宋玉昆一直有些眉头不展。江汇川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很显然的一点是,我们需要更精准的火炮发射技术、更快的反应速度,以及,更丰富的经验……” “你们以前的训练不错,但是上了战场就没有不是要命的活儿。我希望大家能更厉害一些……老子需要的是能有实战经验的老兵、精兵,而不是考核成绩优良的学生兵……” 江汇川知道这中间的区别。他无言以对。 几个小时之后,天刚麻麻亮,哨位上的水兵报告,说是前方发现了一艘商船。从睡梦中醒来的宋玉昆和江汇川立即赶到了船头,纷纷举起望远镜观看。 那艘船似乎已经失去了动力,正在随波逐流。 二十几分钟后,他们逐渐靠近了这艘船。从望远镜中已经可以看见,这艘船的船头上印着稀奇古怪的文字。宋玉昆向江汇川解释道:这是属于南洋一带岛屿的当地文字,虽然他也看不懂,但是至少知道这文字的来历。 这艘船上已经没有人了,桅杆断裂,帆布斜挂,船上的建筑物一派狼藉,显然是之前遭受过袭击的。宋玉昆派人上去查看了一番,水手们回来报告说,船上的人都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一艘废船。 宋玉昆立刻大喜过望。他吩咐马上派人上去,将船上的尸首进行了一番快速而又不失礼节的水葬。随后他召集了全舰的官兵,对他们说道:“战场上的容错率都是零。我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任何消极怠慢都是绝不容许的……” “战斗?……”他的话让官兵们都感到震惊和不解,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当所有的水手都离开那艘已经无人的商船之后。宋玉昆下令拉响警报,并同时不断地在大喇叭里面大喊,要求所有的官兵们以临阵的状态进入演习,任何表现怠慢的人,直接用刑。 威龙号迅速远离了那艘商船,在船只行进的过程中,宋玉昆要求所有军官亲临各自的岗位,并将所有的细节做好准确而详细的记录。 在两船相距大约八百来米左右的时候。宋玉昆下令再次拉响警报。江汇川则按照他的示意,迅速地接过了舰上的战术指挥权——在具体指挥船只以及海战这方面,宋玉昆知道江汇川是个行家,自己这个外行还是别添乱的好,一出糗就会毁一世的英名。 江汇川在喇叭里大喊:“接下来兄弟们请注意,战斗马上打响。任何表现不良者将受到严厉惩处……敌舰位于左舷三十五度角,相距大约八百米……急速左转舵三十五度,然后立刻下锚稳定船身……左舷各炮手注意调整角度……填弹……全体都有……一波急速射……开炮!” “轰!轰!轰!……”左舷一次集体发射,有两发炮弹命中了那艘商船。 发射结束后,宋玉昆带着江汇川以及所有的军官都赶到了火炮舱。 他要求所有的军官立刻根据自己的笔记和刚才的作战过程,做总结发言,没人例外。 凡是支支吾吾不明所以的军官,立刻拖出去挨军棍。打完了之后还要回来听别人的发言。在军官们做完总结之后,他又要求炮手们也出来说几句——当然,有些当兵的素质不高,说不出来也不能强求。但是宋玉昆所制造出来的氛围,却使得整个火炮舱都非常的紧张。 当所有的发言完毕之后,宋玉昆要求舰长江汇川出来总结,并提出有效的整改措施。 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宋玉昆要求所有的人员马上都再回到各自的岗位。 随后,他再一次拉响了舰上的警报,要求船只立刻拔锚,整支舰迅速右转一百八十度,将右舷的所有火炮都对准了前方的那艘商船。 第3章 (二三九)杀回去 当船只调转过头来之后,江汇川再一次向舵手和火炮舱里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顷刻间,整条战舰右舷的火炮再一次一齐发射。一时间炮声震天,威龙号发出了剧烈的颤抖。 这一次的效果明显要好于第一次,一共有五发炮弹命中了目标。所有的人都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唯有宋玉昆嘟囔道:“只能说是这一次的运气好一点而已,其实进步并不大……” 那艘商船被炸得碎片横飞,火光熊熊,浓烟滚滚,但是它还是顽强地不肯沉没。 宋玉昆再一次组织官兵们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总结。之后,他要求官兵们再一次回到岗位,船只一百八十度转向。这一次,他们是在行进中对准商船进行了一次齐射。 在这第三次齐射之前,宋玉昆用大喇叭对官兵们叫道:“如果前面就是大和号,你们还会有三次齐射的机会吗?——根本就没有!真的跟他们打起来的话,你们这时候早就已经葬身鱼腹了。所以现在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听从舰长的指令,务必一次性就击沉这艘船!” 当江汇川接过喇叭之前,他小声地对宋玉昆说道:“大帅,已经打了两次齐射了,炮弹消耗的不少,真的还要再打吗?” 宋玉昆回答道:“现在耗费点弹药,好过真打起来大家都被炸飞。你现在的职责就是要想办法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切实提高射击的经验和水平!” “明白了,大帅!”江汇川很严肃地在大喇叭里,对全舰的官兵又做了一次简短的动员。然后一项一项的指令随后发出。没多久,左舷再一次爆发了一波齐射。 这一次的效果极好,一共有六发炮弹命中了目标。那艘商船顷刻间被炸得支离破碎,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分崩离析,彻底沉入了水底。 全舰的官兵们欢呼雀跃,只有宋玉昆还是阴郁着个脸。不仅江汇川对此不解,就连一直不说话的田志园也悄悄问道:“大帅,还不满意么?” 宋玉昆回答道:“真打起来,我们恐怕只有一次齐射的机会。这个水平还不够……而且还不知道真碰上他们的时候,运气在不在我们这边……海上炮战,其实运气也是很重要的……” 众人对此极度无语。 天色完全大亮之后,值哨的官兵报告说,威龙号的右前方有一块突出海面的礁石,为防碰上附近的暗礁,建议船只调整航行方向。一旁的宋玉昆一听就大喜过望,又一次组织了全舰的官兵,对那块礁石进行了一次实弹演练。 江汇川对此心疼的要命。威海舰队送的炮弹确实不少,但是也绝对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当真的遇到敌舰,打起来的时候,那炮弹就会像是流水一样的疯狂消耗,多少也不够打的呀! 好在在此之后,他们没有再遇到什么可以射击的目标了。江汇川对此暗自欣慰,宋玉昆却对此嘟嘟囔囔,很是不满。 谁都知道训练的重要性,但是这种边航行边训练的搞法也太吓人了。因为船上的炮弹有限,等到真跟人打起来的时候,无论你船上还有多少的炮弹储存,到时候你就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舰只航行到了下午约摸五点来钟的时候,值哨的官兵发出了疯狂的哨声。他们指着船只左前方大约二十度角的方向,拼命地喊道:“发现大型船只!” 全舰立刻就拉响了警报。宋玉昆和江汇川立即奔上船头,举起各自的望远镜观察。一分钟之后,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立刻分头飞奔了起来。 他们在望远镜里观察的是同一个结果:远处有三艘悬挂着樱花旗帜的战舰正在缓缓前行。 江汇川立刻跑到驾驶舱,对威龙号的航向和航速进行了调整。宋玉昆则下令立刻悬挂樱花水军的旗帜,并要求所有舰面上的人员全都要换上樱花水兵的服装。 舰长同时还下令,将船上所有不必要的杂物都抛入海中,尤其是收拾好易燃易爆物品,不是作战中非常必要的东西,立刻抛弃,炮手们则打起精神来,各就各位。 当宋玉昆来到驾驶舱的时候,江汇川向他请示道:“要不要全速冲上去?” 宋玉昆冷静地说道:“不要慌!保持正常航速就好,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内个叫林玉东的家伙跑哪儿去了?马上把他给我找来……” 他的话音没落,只见身后的一名军官立刻挺身而出,大声说道:“大帅!属下已恭候多时!” “你马上拿着信号旗站到船头去,等我的指令。” “是!” 此时宋玉昆的表情十分的冷酷和严肃,但其实他的心里却是在打鼓:“他喵的,三艘舰!咱这不是一头钻进了马蜂窝里了吗?这特么的可怎么打?”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都到了这歌时候了,总不至于一看见对方的架势咱就临阵脱逃吧? 况且,现在还想后撤肯定是已经来不及的事情了。当你能看到对方的时候,就千万不要指望以做事极其严谨、刻板着称的樱花人会看不见你。 对他们来说,你抱有这种侥幸心理只会害死你自己。 此时如果你不后撤,表现正常,他们最多只是会对你严加戒备而已。但是如果你想悄悄地溜掉,那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掉过头来,对你穷追猛打。 这就好比遇上了一条凶恶的狗。当你跟它对峙的时候,它还会有所忌惮。要是你这时候敢撒腿就跑,那它可就高兴坏了,保准玩了命地追着你咬。 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艘樱花舰走得不紧不慢的,威龙号正常航速行驶,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接近到可以看清对方旗语的距离了。 林玉东马上报告说:“报告大帅,对方旗语问询:你们是谁?” 宋玉昆立刻下令:“回他们的话,说我们是被打散了的飞鹤号。” 江汇川听了立刻恭维道:“大帅,这计策好……” “不……”宋玉昆警惕地瞪着前方,轻声说道:“不一定能骗得过他们……” 果不其然,林玉东很快回复说道:“报告大帅,对方旗语说咱们船上的建筑不像,问我们到底是谁?” 宋玉昆沉着地说道:“告诉他们,舰只损坏严重,都是刚刚临时搭建和修复的……” 林玉东为难地说道:“回大帅,这个命令太复杂,属下只恐难以……” “尽力想想办法……” 林玉东迟疑了片刻,开始伸出双臂,果断地将手中的双色旗上下左右地挥舞了起来。 对方长时间没有反应。 双方舰船缓缓接近中,不多时,已经可以看清双方的舰上人员了。 对方三艘舰中,体格庞大的大和号位于正中间,另外两艘战列舰一左一右地护卫着它。 最右边的是嘉云号。此时,对方已经打出旗语,示意:“请缓慢接近,等待接受检查。” 威龙号悬挂着樱花旗帜,甲板上的人员都穿着樱花水兵的军服,从外表看,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破绽。 当威龙号逐渐从最右边接近对方的嘉云号的时候,嘉云号将炮舱盖打开来,以示戒备。 威龙号赶紧反复打着旗语:“请不要开炮,我们是飞鹤号。” 此时双方相距已经不足八百米了。当威龙号和嘉云号两船几乎接近平行的时候,威龙号上突然打开了左舷所有的炮舱盖。下一个瞬间,黑洞洞的炮口就伸了出来。 嘉云号的樱花舰长见状立即大喊:“八嘎,是敌人!拉警报,赶紧开火……” “轰轰轰……”威龙号抢先开火了。 虽然樱花舰是处在戒备状态,但是威龙号却是早有预谋。一旦行动起来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倒比嘉云号的动作还要快。 炮弹铺天盖地而去,瞬间就在嘉云号的周围炸起了无数的水柱。 这一波攻击,大多数的炮弹都打空了,只有一发炮弹砸在了嘉云号船腹的吃水线附近,把那里炸了一个大洞。 舰身随之左右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汹涌的海水迅速地从那个洞口疯狂地涌入。 受到重创的嘉云号并没有惊慌从而失去战斗力。 以冷静和顽强着称的樱花水兵,在军官们的愤怒的咆哮声中,依然打出了一次齐射。 由于船身极度不稳,这一波还击的炮弹几乎都打空了,只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威龙号的舰尾甲板,在那里炸开了一个大洞,几名工匠和水兵当场就被炸得支离破碎,他们的尸身跟随着战舰被炸碎的各种碎物破片一起,飞向了半空中。 这也是嘉云号做出的唯一一次抵抗了。腰腹中弹的它剧烈地摇晃着庞大的身躯,迅速下沉。 顽强的舰上炮兵们毫不慌张,奋力地退出弹壳,重新填弹,准备发射,但是海水迅速地涌入了炮位舱的甲板,船身摇晃,人们都站立不稳,加之地板上都是海水,湿滑不堪。那些水兵们虽然连死到临头都不顾,极其顽强地奋力操作,但终究还是无法再打出一次齐射了。 嘉云号的舰长下令弃船,让手下官兵们想办法逃命,他自己则命令亲兵们将他绑在了桅杆上,表示将誓与战舰共存亡。 这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彼时威龙号和嘉云号刚刚互射完毕。宋玉昆眼见嘉云号已经没必再补射的必要,立即下令江汇川寻找打击大和号的战机。 也就是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大和号抢先开火了。 威龙号此时距离大和号在一千米以上,已经超出了他们火炮的射程。但是大和号上的炮管口径更大,射程更远,炮弹足以打到威龙号上。 这一次齐射,只见许许多多的炮弹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大多数的炮弹都打空了。它们落在威龙号前后左右的海水里,升起了无数的冲天水柱,搅得海面波涛起伏,威龙号也因此随着波涛而疯狂颠簸,许多水兵被摔得东倒西歪的。 只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威龙号。它落在了驾驶舱附近,将那里的建筑物、甲板以及附近舰面上的人员一起炸飞。驾驶舱也受到了重创,左侧这一边的舱门和舷窗几乎都被炸飞。驾驶舱内的人员全都被冲击波扫倒在地。 当宋玉昆奋力地爬起身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几名军官死去——包括保护他的那十八铁骑中的两人以及舵手在内。 江汇川倒是没死,他身上的衣服破碎焦黑,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对宋玉昆大声喊道:“大帅,你受伤了!” 宋玉昆此时还没感觉到疼痛。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腹部都是血。但是他顾不上这些,大声对江汇川喊道:“你找人来还是亲自掌舵?我要你们再靠近一些,准备攻击大和号!” 江汇川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人来操舵。他命令威龙号转向,急速向大和号逼近,同时下令舰船两侧的炮手们都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打出一次齐射来。 就在这个时候,位于大和号左侧的那艘樱花舰船,也急速地从大和号的尾部转了出来,并迅速转向,挡在了大和号和威龙号之间。 “见鬼!”宋玉昆怒吼道:“先打这个什么鬼……呃、八重号……” 江汇川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随后,威龙号和八重号两艘战舰几乎同时开火。紧随其后,大和号也跟着打出了他们的第二波齐射。 两批来自樱花战舰的炮弹先后飞来,铺天盖地,威势极其吓人。 八重号有两颗炮弹直接命中了威龙号。第一颗炮弹将船舱后部的建筑物炸得粉碎。第二颗炮弹则命中了威龙号的左舷甲板,将那里炸开了一个大洞。船上主桅杆的帆绳也被炸断,整块帆布跌落了下来。 顿时,整个威龙号顷刻间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而来自大和号的那一波齐射,则是由于八重号阻挡视线的原因,所有的炮弹全都打空了。 第3章 (二四零)这是给大象用的 宋玉昆来不及顾及自己战舰上的损伤,从地上一下子爬起来就慌忙举起望远镜,去看自己这边刚才那一波齐射打出来的战果。 观察的结果令他很满意:这一波的齐射,虽然只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八重号,但是打中的却是对方的舰艇前端的炮位舱的位置上。剧烈的爆炸还引爆了炮位舱里的满地堆放的他们自己的炮弹。 只见八重号的腹部接二连三地发生着一连串的爆炸,一时间,整条战舰的船身都在随之而疯狂地颤抖着。紧接着,随着最后一声爆炸的巨响,气浪直冲云霄,八重号整个舰面上的建筑物几乎全都被炸飞了,就连船身都几乎要折为两段。 “这应该是几发炮弹同时被引爆的……”宋玉昆兴奋地嘟囔着。 就在这个时候,在滚滚的浓烟之中,大和号巨大的身影杀气腾腾地出现了。 它气势汹汹地冒烟突火,从八重号的左侧杀了出来。宋玉昆狠命地揪住江汇川的衣服领子,大声吼道:“打起精神来,对准大和号,再来一次齐射!然后咱们就火速撤离!” 大和号这次冲杀出来,立刻就进入了威龙号的射击距离之内。江汇川火急火燎地下令齐射。随后他也不管战果如何了,立刻命令舵手转向逃跑——反正江大帅说过,只要打一波齐射就赶紧溜——他同时还下令舰上所有还能动弹的人员,想办法把船帆给升起来,以便加速逃跑。 宋玉昆不顾自己的伤情,挣扎着用望远镜观察。他发现至少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大和号的船首,将它的主桅杆帆布绳也给打断了,风帆随即哗啦啦地落下。而且这发炮弹还同时炸断了船头的副桅杆,上半截桅杆连带着它的帆布,一起被炸飞到了海里。 爆炸还引发了浓烟和大火。此时,威龙号受伤惨重,全舰中弹多发,到处冒火,水兵们也疲惫不堪。眼看着无力再战,只好挣扎着向后全速逃窜。 大概是因为受伤较重的缘故,宋玉昆此时的双腿直打哆嗦。但是他咬着牙坚持观察,发现大和号并没有追来——或许是它自身也受了伤,同时还有陪伴它的两艘战舰都遭到了重创。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这时候的威龙号上,几乎被浓烟和烈火给笼罩住了。 它或许觉得,追击这样一艘遭到重创的战舰,意义已经不大,而且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救援那两艘即将沉没的战舰,以及它自己还需要舔伤口的缘故。 眼见着自己的战舰已经渐行渐远,马上就可以脱离了危险的战场,宋玉昆顿时感到一阵虚弱和疲惫感袭来。他喘着粗气缓缓地坐到了地板上,声音嘶哑地吩咐江汇川道:“赶紧去扑灭大火,救助伤员,查清战损……” 江汇川掉头就跑出去了,田志园、布吉哈多以及手下们,纷纷上前,将宋玉昆抬到了驾驶舱附近的一间相对安静的舱室里去。 恍惚中,宋玉昆听见布吉哈多在大吼:“医务官在哪里?”有人回答说:“医务官也受伤了,正在昏迷中……” 布吉哈多吼道:“把他给我弄醒,叫他爬也得给我爬过来……” 宋玉昆摆摆手说道:“别咋咋呼呼的了,我自己来处理吧……” 人们七手八脚地忙乎中,有人端来了一大碗水。宋玉昆喝了一口水,强撑着坐起来说道:“你们别激动,我先看看我的伤势……” 就在这个时候,江汇川也回来了。他局促不安地说道:“大帅,战损情况搞清楚了……” “没看见大帅伤成这样了吗?……”布吉哈多吼道。 宋玉昆对布吉哈多摆了摆手,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微笑着对江汇川说道:“咱们的这一次运气不错……干掉了两艘战舰,还他妈打伤了大和……” 江汇川嗫嚅着说道:“咱们战损其实不严重……要害部位都没被打中,人员伤亡情况也不重……火势现在也已经基本控制住了……舰上重要的损伤,小人估计两个小时就能修复。至于其他的损伤,要完全修复的话,小人估计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那就好,只要把重要的部位修理好……咱们的工匠还有多少?修复材料还够用吗?” “工匠只死了两个。至于材料,关键部位的维修勉强能完成……” “很好!下锚吧,咱们先别跑了……大和号刚才没有追过来,那它现在一时半会儿的大概也不会追过来……叫他们加强警戒……还有……”宋玉昆说道:“给我一面镜子,老子还要看看我特么的自个儿的战损情况……” 有人飞快地拿来了一面镜子。天快黑了,人们打起了火把。舱室内一群人影影绰绰的,在海风的吹拂下,所有人的火把的火光都在乱晃着,使得他们就像是一群鬼魅一样地围着宋玉昆。 从一个人手上接过一面破铜镜子之后,宋玉昆不满地抱怨道:“踏马的,你们怎么只有铜镜,连块玻璃镜都没有……这让老子怎么看?” 人们揭开了他的衣服。大家一起凑过头去看,宋玉昆骂道:“别特么的那么多的脑袋都挤过来,老子特么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凝固成了硬实的一坨。人们用剪刀给他把衣服剪开。只见他的腹部有一道横贯伤,皮肉向两边翻开着,露出了里面的内脏。他的伤口以及伤口的周围血次呼啦的,就像刚被宰割的猪肉一样。 有人想用湿毛巾帮他把腹部的血擦干净,但是步一擦过去,马上又有新的血液渗出来。 宋玉昆借着铜镜把自己的伤口看了看,说道:“还好!弹片是擦着皮肤划过去的……没伤着内脏……给我找一根针来,我得自己踏马的把它给缝起来……” 人们面面相觑。江汇川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帅,这里不是裁缝店……咱们舰上只有缝帆布用的那种大针,而且医务官受伤严重,到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那就去把针拿来……要弯成鱼钩般的形状……还有,最高度的酒,拿几瓶来……老子不缝合这伤口,它死都不能痊愈……快他吗的去……” 江汇川亲自跑了出去。他找来了缝帆布的大针,想了想,又吩咐手下道:“赶紧磨细一点,再磨利一点,这他吗的都能给鳄鱼缝鳞甲了……还要弄弯成鱼钩那样……” 人们找来了高度数的烈酒,但是他们面面相觑,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却帮不上任何的忙。这帮粗鲁的汉子,让他们打打杀杀没问题,但是做手术这种事情却是没有人会的。 宋玉昆抄起酒瓶子,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大口,然后把酒瓶子交给了布吉哈多,说道:“给我灌到伤口上……这活儿我只信得过你……舰长心慈手软,你来!” 没有人为这个冷笑话而发笑。人们七手八脚,找来一根小圆木棍,用干净毛巾包住了,然后塞在了宋玉昆的嘴里,还用毛巾的边角塞住了他口角空出来的地方,以防剧痛使他咬伤了自己。几条大汉上前把他扶到一张肮脏的小床上,然后分别死死按住了他的手和脚。 布吉哈多撕开他的上衣,毫不犹豫地将酒浇到了宋玉昆的伤口上。 宋玉昆顿时发出了一阵哀鸣。他极力挣扎,但是手和脚都被人按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布吉哈多冷酷无情地连浇了三遍酒,把宋玉昆痛得是死去活来。等到他不再挣扎了,人们这才放开了他的手脚。 宋玉昆满头是汗,仰起上半身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镇定地问道:“针呢,怎么还没来……” 江汇川跑出去大吼大叫了一阵子,有人立刻就把一根大针给送了进来。 宋玉昆端详了一下那针,嘟囔道:“这特么是给大象缝皮肤用的……” 他要求人们把针清洗干净之后,放在火上消毒,然后在针眼上穿上了用来缝帆布的粗麻线。 他又猛灌了几口酒,然后就着那些晃动的火把的火光,对着那面破铜镜子,自己开始给自己缝合伤口。 弯曲锋利而又粗大的钢铁大针一穿进皮肤,就是一个大洞,立刻就有鲜血从针眼中涌出来。 他先是在伤口的下方皮肤上穿进了针线,有人上前粗鲁地揪住他伤口上方的皮肤往下拽,好让他能缝得到。宋玉昆痛得发出一阵呜呜的哀鸣。他一叫,马上就有人立刻抓住了他嘴角两边的小圆木棍的末端,死死地按住,以防他将木棍给吐出来。 宋玉昆虽然很痛,但是手却很稳,毫不犹豫地将鱼钩般的巨大针头又穿进了他伤口上方的皮肤里。血液一股股地从伤口流出来,旁边不断有人用毛巾给他擦拭。 布吉哈多冷酷地不断在他的伤口上浇上酒水,以防血污模糊了伤口的皮肤,让正在缝合的宋玉昆找不到下针的位置。 每一次酒水浇下去,宋玉昆都会痛得全身哆嗦,腹部的皮肤也跟着一阵阵地痉挛。 但是他还是在喘着粗气,对着那面模糊不清的破铜镜,很认真很努力地拽着钢铁弯针,一针一针地洞穿着自己的皮肉,就像是缝衣服那样。 每一次穿透自己的皮肉,就是一阵血刺呼啦的污染,人们便用酒精帮他冲洗,经常痛得他直打哆嗦。这一幕场景令在场的许多汉子都感到心肝颤呼。尽管他们见惯了生死,见惯了伤痛,但是像眼前这样,像是缝衣服一样地自己缝自己的肚皮,还真没人见过,简直了…… 古人说什么猛将刮骨疗毒,那还不是别人来帮他做的这个手术?这位江大帅可好,他居然自己来缝自己……这怎么下得去手的?…… 到了后来,宋玉昆干脆抬起手来,将抓着自己嘴里圆木棍的人推开。 他吐出了那条短木棍,用完全变了声调的声音,虚弱地骂道:“码的,差点没憋死老子……” 他继续吃力的给自己一针一针地缝合着伤口,一边缝一边哆嗦着、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帮孙子……竟然给老子开膛破肚了……年轻人,真特么的不讲武德……”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玉昆终于将自己的伤口完全缝合了。他颤抖着双手举着铜镜仔细看了一番,骂道:“码的,这针脚……这做工,简直难看死了……看来老子……真不适合做个裁缝……” 他虚弱地命令道:“布吉哈多……别……别特么的老举着那瓶酒了……搞得好像你总想打我似的……过来给我打个结……我自己打不好……” 等到打完了结,剪断了粗大的麻线。他又吩咐对自己的伤口再浇两遍酒,而且要浇透。 最后他在众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爬起了身,拿起酒瓶子又灌了一口酒。由于控制不住地哆嗦着,酒水多半都浇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 他在众人的搀扶下喘了老半天的粗气,直到自己基本上能断断续续地把一句话说完整了,这才用颤抖的声音对江汇川问道:“还有多久……风帆能……修复?” 江汇川回答道:“风帆只是绳索被打断了,早就已经修复了……” “很好!”宋玉昆问道:“还有什么……是影响航行的?” “启禀大帅!”江汇川回答道:“凡是能够影响到航行的部位都已经修复了。只是舰上还有很多其他的损伤,一时还无法修复完工……” “好极了!”宋玉昆哆哆嗦嗦地扶着旁边两个人的肩膀,很坚决地说道:“拔锚起航……咱们要杀他个回马枪!” “什么……”人们有些震惊。 宋玉昆阴恻恻地笑道:“大和号的桅杆也被我们打断了……它跑不远的……” 众人一想:也是啊!我们舰上受损的那些重要的部位都已经差不多修复了。而跟随并护卫着大和号的那两艘战舰也全都被我们击沉了。 第3章 (二四一)千里追杀 而且现在正是深更半夜,海面上的能见度很低,大和号的远战优势不一定还在——至少大部分不在——而且它也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杀回来……那还有什么理由不追上去打它一顿呢? 众人群情激奋,可是做出这个决定的宋玉昆却再也支持不住了。他受伤之后流血过多,而且长时间受到疲惫和伤痛的煎熬和折磨,此时的他早就已经昏昏沉沉的了,而且加之在之前做手术的时候,他还喝了许多高烈度的酒。 所以,在说完了那句话以后,他忽然间就向后一倒,人事不知地昏睡了过去。 围着他的那群人闹闹哄哄的,都嚷嚷着想把他给抬到一张干净的床上去的,但是江汇川最终还是摆摆手说道:“还是别折腾他了,就让他睡在这里好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大家只好任由宋玉昆继续睡在那张满是血和酒水,各种刺鼻的气味的“手术台”上。 威龙号随即拔锚起航,调转船头,对着刚才逃跑的线路,气势汹汹地杀了回去。江汇川知道宋玉昆现在已经非常虚弱,不能打扰。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有人来做的。于是他就主动打起精神来,召集了船上的水手们做了一次简短的战前动员。他要求大家克服苦难,振作精神,不怕牺牲,坚决打沉大和号。 最后,他按照宋玉昆事前的交代,慷慨激昂地对所有的人吼道:“帝国的兴亡,在此一战!弟兄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干掉大和号!” 众人的激情被点燃了,纷纷高呼口号:“干掉大和!干掉大和!”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侧顶着风力的威龙号就已经回到了白天战斗的那片海域。只见海面上还漂浮着许多的尸体以及战舰上的碎木块。 八重号已经沉没了,只有主桅杆的顶端还暴露在海面上。嘉云号已经侧翻,暴露在水面上的一小部分还在冒着一阵阵袅袅的青烟。 但是大和号已经不见了。 威龙号不为所动,乘着浓浓的夜色继续向前冲去。 月亮还没有升起来,漫天的星光。 银河像是横亘在所有人头顶的星光大河一般,灿烂辉煌。 大海上十分的宁静,除了海浪一阵阵的波涛声,以及风帆被强劲的夜风吹拂的噼啪声之外,没有其他的声响。 尽管刚才大家把追打大和号的口号喊得震天的响,但是在所有人此时的内心里,其实都知道这是一场极其危险的旅途——虽然白天的战果很辉煌。 在那场惊险万状的激战中,威龙号单枪匹马,以较小的代价,击沉了护卫大和号的两艘樱花战舰,而且还连带着痛击了大和号。但是,眼下谁都清楚,大和号,仅仅是只有它孤零零的这一艘战舰,依然比他们的威龙号要强大得许多。 它虽然也受了伤,但是这点伤对它的战斗力来讲,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前途是十分危险的,大和号有足够的能力在他们靠近到能够开火打它之前,就可以发射最少两次的齐射。而他们威龙号在全力冲到能打到大和号的射距之前,却只有老老实实挨打的份儿,根本没就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不仅江汇川对此担心,就连不懂海战,但是惯以冷静和逻辑推理而自豪的田志园,也对此忧心忡忡。他甚至觉得这个江大帅其实就是一个疯子——简直就是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神经病。 这种冒险值得吗? 月亮升起来了,将海面上照得波光粼粼,能见度也就因此而提高了不少。 夜色很美好,但是威龙号舰上的气氛却是极其紧张而压抑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一仗是必打不可的,但是对手的强大每个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有的人甚至担心,还没等到冲到可以打到对方的射程内之前,就已经被对方给打得找不着北了。 或许是恶战前心情紧张压抑的缘故,每个人都有些焦躁不安。尽管甲板上的海风很大,但是舱房里却没有一丝的风,显得闷热异常。 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的轮休人员,几乎个个都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船舱里的官兵们几乎没人相互交谈,这种面临大战和恶战之前的心情,是外人很难以理解的。 没有多久的时间,站在主桅杆观察哨上的水兵就喊了起来:“前方发现模糊的东西,看不清是礁石还是舰船……” 一直睡在肮脏的手术台上的宋玉昆闻声立即就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扶着手边能够得着的各种物件、家具,赶到了驾驶舱。被打残破的驾驶舱几乎有一半是裸露着的,带着咸腥气味的海风一阵一阵地吹进来,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他举着望远镜向水兵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极其昏暗的海天一色之间,果然有一道极为细微的模糊的影子,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那里有东西来。 刚刚在睡觉的江汇川也被惊醒了。他努力地瞪着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来到驾驶舱之后,江汇川举起望远镜向前方看了半天,疑惑地问道:“是它么?” “应该是……”宋玉昆咧咧嘴角算是笑了一下,说道:“我早说了,为了救援那两艘被我们重创的战舰,还要抢修它自己被打断的前桅杆,它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它跑不远的……” 江汇川下令威龙号调整航向,鼓足风帆,向着远处天边的那道模糊的身影追过去。 此时此刻,舰上的一些官兵和工匠们还在忙碌着,抢修这艘战舰上先前中弹的部位。 宋玉昆在布吉哈多等人的扶持帮助下,就地躺倒在地板上,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江汇川从望远镜里已经隐隐约约地分辨出,前方远处的那道黑影的的确确就是一艘庞大的战船之后,立即下令所有轮休的官兵们全都起来,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全舰官兵做好战斗准备。 听到命令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宋玉昆又在布吉哈多等人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了起来。他一边举望远镜观察着前方,一边问道:“确定是大和号了没有?” “还没有……”江汇川回答道:“但是看那艘船的身影,非常像……” 宋玉昆亲自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说道:“应该就是了……踏马的,这家伙一点灯-火都没有,黑乎乎的,还想尽量不被人发现?” “大帅……”江汇川小声地回答道:“我们也没有半点的灯-火……” 宋玉昆咧嘴一笑,在微弱的月光下露出一口白牙。 他胡乱地撸了撸自己因长时间在海上航行、久未清洗而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笑道:“我们也不想被人过早地发现……” “准备战斗!”下完命令,宋玉昆又问江汇川道:“你有没有什么提神的药物?” 江汇川常年漂泊在海上,当然有不少市面上见不着、甚至是朝廷禁售的海外神奇药物。听到宋玉昆问,他急忙找来了一个大箱子。 宋玉昆在里面挑来挑去,一边听着介绍,终于胡乱服用了好几样东西。 半个小时后,他精神焕发地重新出现在了甲板上。 此时,双方舰只的距离越来越近——大概是因为大和号前桅杆尚未修复的缘故,威龙号的速度显然比对方要快上许多——到了这个时候,威龙号上的所有人都清楚,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前方就是他们要追杀的大和号战列舰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前方静谧的海面上隐约可以听到大和号上传来的凄厉的警报声。 宋玉昆放下望远镜,表情轻松地嘟囔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们杀回来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远处黑暗一团、影像十分模糊的大和号上,忽然爆发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不停地闪烁着——这显然是一次火炮的齐射。此时双方相距还在一千二百米以上,威龙号劈波斩浪,毫无畏惧地迎着炮火,向前杀去。 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许许多多的炮弹呼啸着,从空中劈头盖脑地砸了过来。 “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撕碎了宁静的夜空,威龙号舰身周围的水面上,被炸起了无数道冲天的水柱,整条战舰都随之而剧烈地起伏颠簸起来。 他们很幸运,大和号的这一次齐射,所有的炮弹全都打空了——或许是夜间能见度低的缘故。大和号上的炮手都是多年训练的精兵,他们的经验很丰富,但是在这漆黑的夜里,谁也没有办法把距离和角度估算的很准。何况,还有因为海浪波涛起伏的影响,运气的成分也很大。 下一次齐射还需要一点时间,威龙号舰上所有的官兵都在高度紧张地等待着下一次的挨揍,等待着两舰距离的迅速被拉近,同时也在等待着他们能还手的机会。 就在此时,江汇川突然惊呼了一声:“糟糕!他们的航速加快了……” 宋玉昆连看都不看一下望远镜——他相信这位经验丰富的老舰长的判断——立刻就对江汇川吼道:“他们在调整风帆和船舵,同时还有许多人在划桨……这是想保持对我们的距离,不让我们有开炮的机会” “……立刻下令咱们舰上的人,丢弃一切不必要的杂物——包括阵亡者的尸体……马上让所有能动弹的人都去划桨,全力追上去……” 丢弃阵亡者的尸体——这道命令有些不人道,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威龙号必须要让自己的舰身更轻巧一些,也必须要在速度上加大对大和号的优势。 没多久,大和号的第二波齐射就打过来了。万分幸运的是,这一波次的打击,还是没有伤到威龙号的分毫。 宋玉昆焦急地问道:“还有多久能到我们开炮的距离?” 江汇川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还需要等等,大帅,他们跑得很快……” 大和号接连两波的攻击都打空了,威龙号舰上的人们群情激昂,欢呼雀跃。 但是他们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又过了令人煎熬的几分钟的时间,大和号铺天盖地般的第三波打击就毫不留情地到来了。 这一波得打击特别的凶残,虽然绝大多数的炮弹都打在了海里,只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威龙号,但是击中的却是它的左舷炮位舱的位置上。 这几乎是致命的一击。当时只听轰然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觉得耳朵要聋了。威龙号庞大的舰身跟着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舰上人员几乎全部都被震倒在了甲板上。爆炸的冲击波和火光几乎遮盖了舰船的大半个身躯。 当硝烟渐渐散去之后,人们看到,整个战舰的侧舷建筑已经残破不堪,好多舱室都已经不翼而飞了。宋玉昆和江汇川跌跌撞撞地赶到了出事地点,只见战舰炮位舱里,依然浓烟滚滚,大炮的零配件和水兵的尸体满地都是。 伤兵们哭嚎着,绝望地在地上翻滚。整个画面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再仔细检查,只见炮位舱左边一侧的大炮和炮手几乎都被扫荡了一个干净。右边一侧也损失严重,炮手被当场炸死四人,炸伤八人,火炮毁坏九门。 令人感到万分幸运的是,爆炸并没有引爆炮舱里头堆放的炮弹,否则的话,威龙号可能当时就玩儿完了。 但是不幸的是。舰船的损失还是非常的严重的,本来经过前几场海战,大家都心知肚明,威龙号左侧的炮手们比右侧的那帮人更有经验,也更有运气。连舰长都喜欢用左舷齐射。 但是这一下的打击实在是太重了。好比一个擅长右手主攻的拳手,一下子右手被废了,左手还严重受伤,那这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对手又是那样的强大! 本来大家都还以为可以赌一把的,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到了绝望。 第3章 (二四二)准备登舰作战 在这一刻,唯有宋玉昆非常镇定地大声呼喝:“全体战斗人员坚守岗位!不要停下!不要停下!全速冲过去!只有冲上去了我们才有活路,不冲的话所有人就都死定了!” 已经被惊呆的舰长江汇川顿时醒悟了过来。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窜回了驾驶舱,用大喇叭吼叫着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全员镇定。全速前进!还活着的炮手全部集中到右舷去。凡是有空的人都去炮位舱帮忙,将所有能开火的大炮清点出来,全部都给我集中到右舷去……” 宋玉昆没空去理会那些嘶声裂肺惨叫着的伤员,只能叫布吉哈多等人赶过去帮忙救助。 他自己则亲自查看火炮的损失状况,指挥那些没有受伤的人去整理、搬运还能够使用的大炮。而那些已经损坏了的火炮,他还要一一亲自检查,看看还能不能进行简单的抢修。 万分幸运的是,这一次的中弹虽然看起来效果很恐怖,威龙号的小半边建筑物几乎全都被掀飞了,但是并没有引爆炮位舱里的炮弹——宋玉昆居然为此而直呼中了大奖。 除了继续划桨的人之外,舰上其他所有的人都跑进炮位舱里来帮忙。经过一番紧张的忙碌,他们在宋玉昆的指点下,用了极短的时间就七拼八凑,居然凑出来了六门还能使用的火炮,并把它们全都推到了右舷去。 ——此时炮位舱的左侧已经被炸得残破不堪,血水满地都是,还冒着滚滚的浓烟,显然已经无法适合架炮作战了。 但是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炮手们的损失也非常的惨重,能够熟练操作火炮的炮手严重不足。几名正在被抢救的受伤炮手,在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奋不顾身地推开了救护他们的人员,挣扎着顽强地爬过来帮忙。 大家都知道,此时如果咱们的这艘战舰不能还手,就会被对手一直炸到死。所以那些不会火炮操作的人也都纷纷赶了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这一通手忙脚乱的说起来话长,但实际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 紧接着,大家就又听到了远处一阵大炮的轰鸣声——大和号的第四波攻击又打过来了。 这一波攻击又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威龙号。中弹的部位在船尾,当场就把船的后半截甲板给掀飞了,尾部的桅杆也被炸断,破成几块的帆布随风乱舞到了空中,最后又飘到了舰船后方很远的海水里——但是人们顾不上这个。 宋玉昆居然很高兴,暗自嘟囔道:“这一下还是没有命中要害……这运气简直要逆天……” 但是江汇川却没他这么好的心情。他一直在悲哀地嚷嚷着:“我的天呐!让他们一直这么乱轰的话,不等我们靠近,我们就会被他们轰成粉末啦……” 这种情况倒不是说大和号的水兵素质差,命中率低,实际上他们的水兵素质很高。然而因为两船此时都在高速的航行之中,加上受到海面波动的影响,命中率确实是难以保证的——这不比在陆地上。 其实就算是在陆地上,比如前后两辆都在野地里高速行驶的坦克,如果互相开炮的话,也是不容易命中的——除非有电子火控辅助设备的帮忙。 这一波打击刚过,江汇川就在喇叭里面大声吼道:“炮位舱注意!炮位舱注意!立刻开火。所有火炮不要等命令,能打多少发就打多少发,无限制开火,把炮弹打光为止!” “大家各自为战……”宋玉昆没等舰长喊叫完,就立刻发了疯地般地叫道:“咱们终于进入火炮射程了,打!打!打!打!……给我狠狠地揍那帮狗日的……” 一连串的喊打声显示了他此刻极为迫切的心情。就在此时,“轰!轰!轰!……”一顿乱七八糟的连番巨响,将宋玉昆的话淹没在了大炮的轰鸣之中,许多炮弹乱纷纷地飞向了大和号。 在众人团结一心、众志成城的紧张努力之下,凑出来得六门还能使用的火炮一顿乱炮齐发。火炮手们紧张忙碌地疯狂操作,那些不懂操作火炮的人也纷纷跑去,吭哧吭哧地帮忙搬运炮弹,或把滚烫的弹壳推开。有的人手被烫的起了泡,便嗷嗷地叫着,用脚拨拉弹壳。 紧接着,就听到老炮手们纷纷乱喊乱叫起来:“太高了一点……”、“压低!再压低!”、“往左!往左!……”、“向右调整十度……” 各种喊叫声和大炮的巨响混杂在一起。宋玉昆兴奋地忘了伤口的疼痛,跌跌撞撞、呲牙咧嘴地往甲板上跑,一边观察射击的效果。 离开了充满硝烟、震耳欲聋且闷热异常的炮位舱,甲板上的海风吹来一阵咸腥清凉。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的宋玉昆,刚一举起望远镜,就看到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大和号的主桅杆附近,只见轰然一声炸响,那根高高的桅杆摇晃着倒下,拖拽着许多大片的帆布。 大和号的速度当时就迅速地慢了下来。 威龙号眼见局势稍稍有利,一边追一边乱炮狂轰,根本也不管什么齐射不齐射了,只要是炮弹一上了膛,炮手就立刻开火。大和号也疯狂地还击。双方的炮弹在空中呜呜地乱响着,穿梭往来,炸得周围的水域不停地有许多水柱高高地升起。 但是奇怪的是,双方虽然打得极其热闹,却居然没有一发再命中任何的一方。 这场激烈的相互炮击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双方舰上的炮弹就都先后打光了。 “冲上去!”宋玉昆跑到驾驶舱,气急败坏地吼道:“全速冲上去,用船头撞它的中腰……” “大帅……”江汇川面色难堪地说道:“你这是想蚂蚁撞大象吗?我们的船这么小,怎么撞得动这头大家伙?……” 虽然这个比喻过分夸张了一点,但也说明他对这个决定的十分不理解……” “你管它小不小的,照我的意思去做……”宋玉昆话没说完就转身对紧跟在他身后的布吉哈多叫道:“把你的人,还有所有能打的人都踏马集合起来,咱们准备上舰作战……” “可是大帅……”这一下,不仅江汇川,就连布吉哈多都面有难色,说道:“就算撞上去了,他们的船高,舰面甲板比我们的高不少,咱们怎么上的去?” “听我指挥……”宋玉昆不耐烦地说道:“先把人手都给我组织起来,能带的家伙都带上,你们不是还有步枪吗?全都带上……” 他冲回驾驶舱,一把揪住江汇川的领子说道:“我们要登舰!必须要登舰!……我们要把那帮兔崽子们都给收拾干净,否则我们现在就是想退,也绝对退不了……” “这个我知道,大帅……”江汇川急着分辨道:“可是,怎么上得去?……” 宋玉昆指着主桅杆说道:“参与登舰作战的所有人都给我爬上去。只要一撞上大和号,咱们就砍断这根主桅杆。杆子一倒下去,咱们的人不就顺着杆子爬上去了吗?” “那可砍不断的,大帅……”江汇川显然也急了眼了,争辩着说道:“那玩意儿老结实了,绝对比他们大和号主桅杆的木料好至少三十倍,炮弹都打不断的好吗……” 宋玉昆懒得跟他争辩,说道:“听我说,找两个力气大的,现在就开始砍,其他的人跟我上桅杆,你只管指挥舰船直接撞上去……”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转身,跑去自己的舱室。江汇川见他说的不容置疑,自己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就只好照他说的办,马上组织人手准备登舰作战。 宋玉昆找来了自己的两把手枪,来到了甲板上,见布吉哈多等人正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组织起每一个人手,准备登舰作战。 宋玉昆不等人凑齐,就对所有的人大声喊道:“你们每个人要带上能打能杀的器械,跟着我一起上到大和号上面去。把他们船上的人全都给我砍光……” 众人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宋玉昆率先将两把手枪别在了腰里,然后爬到了主桅杆那面巨大的风帆的背面。随后他招手向下面的人喊道:“都上来,拿好自己的家伙,赶紧都爬上来……” 人们虽然并不明所以,但是既然大帅都爬上去了,于是也就乱纷纷地抄了家伙跟着往桅杆上爬。布吉哈多等十几名大内的高手们,也都抄了家伙爬上去,紧紧地护卫在宋玉昆的身边。 一众水手乱纷纷地往上爬,很快地,主桅杆风帆的背面就像蚂蚁一样地爬满了人。 此时,江汇川正指挥着威龙号,全速冲向不能动弹的大和号。大和号上的水兵纷纷开始开弓放箭,或是用火枪射击。威龙号上也有火枪和弓箭进行还击,只是数量远不比对方多。 能找到远程攻击武器的人们,就站在甲板上,乱哄哄地开弓或放枪,想尽办法向对方攻击。 宋玉昆腰间插着两把手枪,几乎站在了桅杆的最高处。临上去之前他灌了几大口酒,想以此抑制住腹部伤口的疼痛。此时因为风大,他拼命地抱紧桅杆,稳住自己,好让他不会从疯狂颠簸的桅杆上掉下来。 看见气势汹汹冲来的威龙号。大和舰长石井一郎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么小的船,又怎么撞得动我的大和号呢?这帮家伙莫不是疯了……” 没用多长的时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在羽箭纷飞和枪声乱响之中,威龙号一头就撞在了大和号的中腰腹部。 但是正像江汇川所说的一样,本来就动力不足、身材又瘦小许多的威龙号,仅仅是把大和号撞得摇了一摇。它的右舷当时就被撞得破裂了一大块——但是这点损伤效果对于庞大的大和号来说,根本就不足为道。 就在两舰相撞之前,江汇川就已经吩咐两名壮汉拿了斧子,没命地去砍主桅杆。 那主桅杆很粗大,底部约有行军汤盆的直径,是一整棵宾西黑檀木制作而成,非常结实。两名壮汉抡起斧子吭哧吭哧地轮流砍了半天,到最后撞船的那一刻,他们也只是砍出来了三分之一的豁口。 但是就在两船相撞的那个时刻,巨大的动能导致整根桅杆向前倾斜。而桅杆的上面不仅风帆巨大,吃饱了海风,同时还因为上面爬满了上百号的壮汉,负重巨大。 所以,当这两条船剧烈相撞的时候,这桅杆在强大的动能突然严重地受阻的情况下,依着巨大的惯性猛地向前一歪之后,终于就撑不住了。只见被砍出缺口的部位发出“喀啦啦”一阵巨响,那个缺口吃不住力,猛地折断,整条桅杆便轰然一下倒塌了下去。 在此之前,临到两舰相撞的前几秒钟。宋玉昆拼命嚎叫着鼓动大家道:“他们的人比我们多,而且还有很多的步枪。但是大家不要怕,只要我们上去以后动作足够的快,足够的猛,我们就能打败他们……”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就听轰然一声巨响,威龙号就撞上了大和号。紧接着“喀啦啦”一阵巨响,整条桅杆轰然断掉并向着大和号的舰面倒了下来。 沉重无比的桅杆砸在了大和号的左舷甲板上。随后,大和号的舰上官兵们吃惊地发现,在那张巨大的帆布的后面,爬满了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水手。他们个个都在嘴里叼着刀剑或者是身上背负着弓弩。 一场惨烈的登舰肉搏战的帷幕,就此拉开。 樱花人很快就从最开始的震惊之中清醒了过来,手持步枪的官兵们立刻在号令声中,率先单腿跪下来开始射击。 第一排枪弹密集地攒射而来,登时就打倒了刚落到甲板上的一批威龙号的官兵,但是没有被击中的那些水兵们则不顾一切地、张牙舞爪地吼叫着,挥舞着手中各种各样的器械,疯狂地涌上了大和号的舰面。 第3章 (二四三)武士决斗 有的人在跳下桅杆的时候掉落了手中的刀剑,他们急切之中,随地抓起什么木板、绳索之类的家伙事,就嗷嗷地吼叫着往前冲。 宋玉昆甚至看见一个威龙号的水兵空着双手,冲上去对准一个手持步枪的樱花水兵就是一记直拳。然后他就跳将起来,抱着那家伙就往脖子上咬,简直就像是野兽一般。 许许多多威龙号的官兵们顺着折断的主桅杆,急切地往大和号上涌,有些人甚至将自己的同伴都给挤得掉进了海里。 威龙号驾驶舱里的江汇川一看见这个情景,立刻用大喇叭喊道:“登舰成功!所有的人都抄家伙上啊!包括你们那些煮饭的……,拿上菜刀,都踏马的给我冲……” 他一回头看见了站在一边,正目瞪口呆的田志园,立刻吼道:“你还踏马的愣在这里干什么?跟我一起杀上去啊……” 话音没落,江汇川已经抄起了一条步枪,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驾驶舱。 田志园赶紧将自己的手枪拔了出来,左手还举着一块破木板,跟着江汇川的身影往前冲。 大和号的舰长石井一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沉声骂道:“八嘎!这群野蛮人简直疯了。哪有这种胡闹的打法?砍断自己的主桅杆来登舰……真是不要命……” 大和舰的甲板上到处都打得稀里哗啦的,不断有枪声、弓弦声,刀剑碰撞声,两种语言的喊杀声,以及各种含混不清的惨叫声在乱响。 宋玉昆比较惨。由于他站得高,桅杆倒下后又向上弹了一下,巨大的反震力立刻让他脱手。他被弹飞到了空中,然后就重重地摔在了不知道什么舱房的顶上。 这一下摔得倒不是很重,倒是伤口被崩裂了,流出不少血来。他痛得要命,半天都爬不起来,跟随在他左右的布吉哈多和他的另一个手下飞奔赶来把他扶起。另外的几位大内高手则立刻赶到前面去,冲上前去跟大和号的水兵们混战了起来。 两名彪形大汉像是拎小鸡子一样地,把宋玉昆给拎了起来。这两个家伙刚想问他怎么样了,宋玉昆此时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只是指着前方嚷道:“上上上……” 前面的战局确实万分凶险,布吉哈多等人也不管宋玉昆了,提着刀就往前冲。宋玉昆摇摇晃晃、龇牙咧嘴地站稳了身子,摸出腰间的双枪,也歪歪斜斜地往前跑,他的身边跟着一条大汉,提着一张盾牌,亦步亦趋地替他遮掩从甲板上射上来的箭矢。 虽然有些醉意,而且腹部伤口剧痛,但是宋玉昆的枪法还是毫不含糊的。 他接连几枪,把几个企图爬上舱室顶上来的樱花水兵的脑壳打爆,然后又把前方布吉哈多他们的对手给撂翻了两个。 正在此时,只听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大和号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宋玉昆扭身一看,只见大和号吃水线的下方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原来是威龙号甲板上的一名受了伤的炮手,眼见爬不上去帮不上什么忙,情急之下到处乱翻,居然让他又找到了一颗埋在废墟里的炮弹。这家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反正这时候两舰已经贴在了一起,威龙号的船头卡在了大和号的侧舷上,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开。 在这极近的距离之下,这名严重受伤的炮手独自操作着一门大炮,硬是在大和号的吃水线下方给它开了一个大洞。 正当他咧着嘴,露出满是血水的牙齿,得意地向上看着宋玉昆笑的时候,宋玉昆却骂了起来:“你个白痴!全打沉了咱们怎么回去?……” 但是那个炮手已经听不见他的喊话声了。只见他张着满是血水的嘴巴,向后仰面倒下,不知道到底是昏过去了还是干脆死了。 舰上到处都打得一塌糊涂,宋玉昆带着一帮生猛的大内高手,一路追着打前后左右各处涌出来的大和号水兵,一路向前寻找大和号的驾驶室。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驾驶舱的位置。但是他们发现,驾驶舱的周围布满了樱花国的水兵。他们端着步枪,拿着弓弩,举着各种刀枪,嗷嗷叫着,极力抗拒每一个接近他们的青龙国水兵。 宋玉昆窜进了驾驶舱附近一个舱室的舱门内。他不停地给自己的手枪装弹,一装好就探出头来打枪。他的攻击相当的狡猾阴险,不是舱室的左边就是右边,不是窗口就是门口。不是从上面探头,就是趴在地板上探头出去打枪。 每次出击他只开一枪,打完就赶紧缩回去。典型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对不会在同一个位置上冒两次头的。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护卫驾驶舱的水兵们就倒下了好多个。布吉哈多等人也都很乖觉,一见前面硬冲不行,也都各自找了地方先躲了起来,专打那些靠近他们藏身地的大和号官兵。 就这样连续不断地打,加上甲板上威龙号的官兵们士气高涨,群情激奋,一往无前地狂冲乱打,也对驾驶舱周围护卫的官兵们进行了连续不断地打击。没用多长的时间,那些护卫驾驶舱的家伙们就基本上死伤殆尽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和舰的舰长石井一郎挣脱了属下们的拦阻,从驾驶舱内跳了出来。 他头上缠绑着一条白色的布带,上面正中印有艳红的樱花,双手紧握着一把武士刀,粗声大气地用生硬的青龙语吼道:“你们不要像鼠辈一样,只会躲着放冷枪。谁出来跟我来一次堂堂的武士对决?” 宋玉昆立刻提着手枪站了出来。 他双腿微微叉开,冷冷地注视着这名中年壮汉,满脸的鄙夷之色,用樱花语说道:“我来!” “你会樱花语?”石井一郎楞了一下,随即也用樱花语吼道:“丢掉你的手枪,拿起刀来。堂堂的武士只能死在武士的刀下!” 宋玉昆将两把手枪都塞进了腰里,伸手对布吉哈多吼道:“拿刀来!” 布吉哈多此时已经多处负伤,衣服上到处都是血渍。 以布吉哈多专业的眼光一看便知,那位大和号的指挥官是个绝对的高手。此人出招必定势大力沉,迅猛无比。 即使是自己在最佳状态下的时候出战,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最多局面是五五开。宋玉昆如此瘦弱,又受了重伤,刚刚缝合的伤口又爆开了,他又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蛮牛的对手? 而且,布吉哈多本人现在也是浑身是伤,战斗力大打折扣,就算他此时上去,也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是,无论如何,这种决斗的场面,又怎么能让这个大帅、而且还是个孩子去面对呢? 布吉哈多脸色苍白地喘着气,以直置生死于度外的语气,非常坚定地说道:“大帅,还是让我来吧……” “拿来!”宋玉昆的语气不容置疑:“相信我!我搞得定他!” 布吉哈多见他很坚决、很自信的样子,于是迟疑着将手中的刀递给了他,并轻声提醒道:“这家伙动作很快,力道很大,经验丰富,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不如,还是让我来吧?” “不需要!”宋玉昆不容置疑地接过刀来,大踏步地往前去。他气势雄壮,一副一往无前的可怕神情,手中刀在月光下不停地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舰上所有的官兵们都被这一幕给吸引住了。本来还纠缠在一起你死我活的樱花水手们率先脱离了接触。他们非常尊重这种武士对决的场面。 在他们的理念里,武士是神圣的。武士们之间的对决也是无比神圣的。在他们决斗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该上前帮忙,而且任何人都要遵守对决的规矩。哪怕可能知道自己支持的这一方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要这名武士决定要去对决了,那就要让他去。 哪怕是明知必死无疑,那也要让他死得光荣和体面。 威龙号的官兵们一见对方全都退了下去,并且举手大声喝止自己这边的继续进攻。他们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迟疑着纷纷退开,十分好奇地看着高层舱室甲板上,两名主帅的对决。 宋玉昆身材瘦弱,人们似乎看见他在海风中摇摆着身体。威龙号的官兵们都为这位大帅捏了一把汗,大和号的官兵们则大声吆喝着,为自己的舰长打气加油。 石井一郎见他已经手中有了刀,立刻毫不迟疑地大吼了一声:“呀——!” 然后他就双手举刀过头顶,以疯狂的速度冲了过来。 他身材壮硕,脚步沉重。双脚踩踏在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巨响,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牛一般。那杀气腾腾的吼声中,充满了恐怖的气势。 宋玉昆等他冲到了距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距离的时候,忽然松开手丢弃了手中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石井一郎的双眉正中开了一枪。 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从他丢弃手中刀到拔枪怒射恐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以至于枪响之后,他手中的刀才“当啷”的一声,掉落在地。 “啪!”的一声清脆的爆响之后,子弹准确地击中了石井一郎的眉心,在那里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弹洞。弹丸巨大的动能随后炸碎了那家伙的后脑。 那一瞬间,只见石井一郎的头部后方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带着头皮的碎骨头渣混合着红色的血液以及白色的脑浆子,一起炸飞在了空中。 石井一郎的脑袋往后猛地一仰,但是整个人依然保持着前冲之势。紧接着他脚步踉跄,一头扑倒在地,手中的武士刀也飞了起来,跌落在了宋玉昆的脚边。 宋玉昆看着他的尸体,轻蔑地说道:“有枪不用。非要玩儿什么武士决斗,脑子有病……” “好!” “大帅威武!” “大帅牛逼!” 威龙号的官兵们一阵喝彩。 大和号的官兵们则愤怒地纷纷指责怒骂宋玉昆,有的人张弓搭箭向他瞄准,有的人则抄起了步枪。更多的人舞着刀枪往前冲。 威龙号的官兵们一看他们抄家伙,就连忙高喊着向对方冲去。而宋玉昆则在一枪击毙了石井一郎之后,很乖觉地再次闪身躲进了身边的舱房里面,以避免对方疯狂报复情绪之下所发动的雨点般打击,只是在逃之夭夭之后,他又从船舱里闷声大吼道:“给我杀尽这帮家伙……” 舰长这样被杀,让大和号的官兵们都感到了巨大的屈辱和悲愤。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连带着士气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由于他们全都把怒火和注意力集中在了宋玉昆的身上,而宋玉昆又及时地拔腿就溜,结果反倒被冲上来的威龙号官兵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尽管大和号的水手们拼命地负隅顽抗,死不投降,但是在士气如虹的威龙号的官兵们的疯狂打击之下,没用多久的时间,他们就死伤殆尽了。 事后,田志园神情复杂地暗自评价道:“这家伙,卑鄙阴险狡诈,不按常理出牌……但是,无论从哪方面看,你也不能说他错了……毕竟,这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古兵书上不是有云,兵不厌诈吗……” 布吉哈多则在事后摇头笑着说道:“码的,大帅真他吗的不讲武德!” “不过这样搞死那家伙,很爽!真的很爽!” 而江汇川则不以为然地评论道:“咱们又不是他们樱花国的人,凭什么要遵守他们的规矩啊?再说了,这里是战场,你死我活的事情。眼看着都要被对方给砍死了,还要遵守他们的破规矩?大帅说得很对:他们脑子有病!真的有病!” 在接下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大和舰上的激烈打斗声就基本平息了,但是命令式的吼声和惨叫声仍不绝于耳。宋玉昆晃晃悠悠、老神在在地走出了他所躲避的舱室,查看全舰的情形,几名大内高手紧紧地护卫在他的身边。 第3章 (二四四)叫你们最高长官来见我 大和号大部分的官兵此时都已经被杀死,只有小部分人在受伤之后,无力抵抗。他们在威龙号的官兵的呵斥和打骂下,束手就擒。 还有一些人眼看大势已去,又不愿意做俘虏,于是自杀的自杀,跳海的跳海——即使在水中沉浮着,他们依然目露凶光,用樱花语指着船上破口大骂。 布吉哈多想用弓箭射杀这些水中的败兵,但是宋玉昆从背后拍了拍他说道:“省点儿力气吧,赶紧查看一下这艘船的情况才是最要紧的。” 检查的结果很不妙,战斗中威龙号那位重伤后的水手发出的几乎贴身的那一炮,彻底将这艘船给打废了。此时船的底舱已经基本上灌满了海水,并且很快就会漫延到甲板上来。 宋玉昆吩咐大家抓紧时间,在大和号沉没之前,把能搬的东西全都转移到威龙号上去。 此时威龙号的船头还卡在大和号的腰腹正中,江汇川吩咐十几个人赶紧想办法破开被卡住的地方,以免待会儿被大和号拖拽着,两艘战舰一起沉入水中。 其他的人手则疯狂地抢运物资,包括食品、武器、淡水、维修工具和材料。 宋玉昆尤其交待,一定要找一找船上的医疗用品。樱花国的科技比青龙国要发达。大和号又是他们最重要的战舰。宋玉昆希望能找到一些消炎药——这在青龙国的目前好像还是没有的。 不仅受伤的官兵们需要消炎药,他自己的伤口也绝不能轻视,没有消炎药,仅靠一些酒水是不管用的。在这空气潮湿、卫生条件极差的船上,受了伤之后的发炎是必然的。 两艘船的主桅杆都在战斗中断掉了,一时难以恢复,而且现在也顾不上这些。所有的人都只顾着在大和号沉没之前先抢运物资,能拉多少算多少。 不多久,有几名水手抱来了一堆药品和医疗器材。江小龙马上就是一通乱翻。 他能说不少的樱花国语言,但是认识的樱花国文字却不多。这些药品上印制当然全都是的樱花国的文字,他无法辨认。布吉哈多见状立刻就出去,抓了几个受伤被俘的樱花国水兵来。 刚开始这些水兵们一个个都很死硬,咬牙不开口。布吉哈多就开始用刑。他打碎了两个人的脚指头,终于让其中的两个人屈服了。 为了防止他们胡乱翻译,江小龙对他们进行分别审问。然后他又将两个人的口供进行相互比对,发现一模一样。但他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叫来了林玉东。 林玉东也是粗通一点樱花语,但是说起来还不如宋玉昆流利,文字水准更是一塌糊涂,纯属樱花国小学考试都不可能及格的那种层次。 幸好药品说明书上不仅有平假名和片假名,还有一些青龙国文字夹杂其中。两个人对照参详了半天,江小龙还拿出了从前初中、高中考试时的那些应考本领来,仔细核对相同的字词之后再来猜意思。他们研究了半天,最终才放下心来,知道那些药品中果然有消炎药和止痛药。 江小龙除了给自己留下足够的药品后,吩咐江汇川,把剩下的大批药品都送去给了那些受了伤的官兵。 船上热火朝天的抢运活动其实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当大和号的甲板已经没入水下约一米深了,众人只好被迫放弃了继续抢运的工作。 宋玉昆忧心忡忡地对江汇川说道:“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跑路……眼下一颗炮弹都没有了,别说再遇上什么樱花国的舰船,就是普通的海盗船,只要是他们船上面有炮的,咱们都只剩下挨打的份儿了……” 江汇川很赞同这种说法。他比宋玉昆更悲观,说道:“可是主桅杆断了,这是没有办法接得上去的。大人您当时一冲动,就把它给喀啦一下子给砍断了。您当时倒是挺爽快,可是现在呢,咱们恐怕只能是飘到哪儿算哪儿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这主桅杆可不是钉几个钉子就能接上去的。一旦拉起风帆来,那所承受的力道是能够推着一条大船跑的。其能量非常的巨大,可不是什么桩子、板子能够固定得住的。 “带我下去看看……”宋玉昆跟着江汇川下到底舱去,查看主桅杆的基础部分。 主桅杆的断裂之处虽然是在甲板之上,但是它的桩基础却是从底舱最深处就固定好了的。宋玉昆这么查看,显然是想从桅杆的最根基处开始着眼想办法。 他绕着主桅杆的桩基础查看了一番之后,立刻下令:“把这根断桩起出来,然后把断掉的上半截主桅杆插进去……咱们的新主桅杆矮一点就矮一点算了,总比没有要强得多……” “可是大帅……”江汇川提出了难点:“整条主桅杆是从粗到细的,短一截直径就会细不少。撬出下面的基础之后,再把上半截安下去,周围间隙过大,整条主桅杆根本稳不住……” 宋玉昆不等他说完,就愤怒地嚷道:“新主桅杆的四周间隙都用大木楔子往下砸才能牢固的……这难道还用我来教你吗?” 江汇川听他骂完,眼睛一亮,挑起大拇指说道:“大帅果然高明!” 按照他说的方法,起出已经断开的原有木桩基础,将剩下的一大截桅杆重新插入并打楔。 果然,剩下的那一大截主桅杆很快就被固定了起来。众官兵们再把帆布修整了一番,挂上去之后一看,效果居然还马马虎虎。 残缺破烂的威龙号,在没有一颗炮弹的情况下,狼狈不堪地一路往回逃,经过水手们五、六天的艰苦努力,终于靠上了青龙国东南部的屿隆港。 靠岸的时候,整条船破烂无比,千疮百孔,官兵们则个个精疲力尽,形容憔悴,眼神涣散。 当地的屿隆守备赖四清在听说有艘大型兵舰靠岸之后,非常紧张。他搞不清来的是何方神圣,于是立马点起手下一队五百人的精锐骑兵,慌慌张张地扑向了码头。 他们的人刚一靠近港口,就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拦在了前方的路上。 为首一条大汉举着一块金牌,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喝道:“叫你们的最高长官来见我……” 骑兵们一见这金牌,登时吓得滚翻落马。他们在跪下请安之后,这才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捧了那块牌子,一路小跑着赶去面见赖四清。 赖四清见了牌子也是唬得脸色发白,当即一路小跑地赶到前面去。他在手下士兵们的示意下,赶紧给那个穿的像乞丐一样的大汉跪下磕头,口中连声说道:“下官不知道大人莅临,有失远迎,万望赎罪……” 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赶紧把我家大人给安顿好……” “什么?……”赖四清当时就傻了眼了。 这块金牌分明是只有朝廷的一品大员才有的御赐宝物。他……他居然还说了这么一句——“……把我家的大人给安顿好?……” 难道说,这一品大人上面还伺候着一位爷? 一品大人是什么人啊?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他还在替人效力?…… 赖四清心如电转,立刻安慰自己道:“面前的这位只是个奴才,拿这牌子的应该是他家的主子,也就是后面的那位爷……” 正这么想着呢,只见那条大汉又伸出手来说道:“你还抓着爷的牌子干什么?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赖四清心头一震,慌忙毕恭毕敬地将金牌双手举过头顶奉上。只听那条汉子冷哼一声说道:“这死奴才,只管用你的肮脏爪子乱抓……老实说,平日里你这级别的官员,还根本都没资格看老子的牌子呢……” 赖四清又被这话唬得是心如小鹿乱撞,暗想:“他一口一个老子,难道这金牌真是他的?……沃德个乖爷爷啊,那他老人家这后面的这位主……” 他不敢往下想了,慌忙带着下属毕恭毕敬地跪在路边迎接。 实际上这汉子就是布吉哈多。他虽然此时面容枯槁,穿着破烂,十分落魄的样子,却实打实的是朝中的一品大员。而且非常无奈的是,他还必须服务于他身后的那位宋玉昆大爷…… 一个一品大员竟然吩咐说,要把他身后的主子给安顿好。这话也难怪让赖四清产生误会,并且被吓得不轻。你要说身后的那人不是皇帝,他只怕脑子当时就会当掉。 可是……这皇上他虽然没有见过,可听他们说是个中年人啊!哪有这么年轻的?而且这样貌也跟他们说的不像啊! 从前就听说过靖王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现在眼巴前的这位爷,根本不像。可是,如果他不是皇上,你说一个一品大员、而且还是宫中最高级别的侍卫——连这样的一位爷都要管那个年轻仔叫主子,那会是谁啊? 赖四清打破头也想不明白,但是他又不敢问呐,所以只好一切都以最高规格的待遇来行事。 他极力想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搞清楚状况,但是那个被人们称之为主子的年轻人却什么也不说,其他的人也都懒得跟他解释,所以他就更不敢胡言乱语了。 只是这年轻人并没有自称为朕,那么他赖四清就不敢乱说话。 好在宋玉昆最后终于发话了,说:“这附近有没有电报机?……没有?那就派人快马加鞭去有的地方。电文我来拟就,你们先安排好得力的人手,我一写完你们就赶紧送过去……” 他要把击沉大和舰的战报送至天京。不过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的动作已经慢了。 就在他们击沉大和号战舰并离开之后,很快就有一队青龙国的运输船经过此地。 护卫这支运输队的战舰上装有发报机,他们经现场勘查之后,立刻将结果报告给了威海舰队的指挥官张卉永。 这个消息让张卉永顿时目瞪口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凭着威龙号相比之下这么小吨位的一艘舰船,他们就能在茫茫的大海上找到并且最终击沉了大和号——而且在此之前还能击沉大和号身边的几艘护卫它的舰船。 “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张卉永觉得不可思议。 电文上说,并未发现威龙号的踪迹。那就意味着宋玉昆不仅击沉了大和号,而且还能全身而退——这简直是个奇迹…… 这个消息太过重大。张卉永不敢怠慢,立刻发电报报告给了皇帝。 皇帝此时并不在京城,而是带着重兵游弋于青龙国西部的山区丘陵一带——由于国内战局的日益恶化,他是倾向于放弃天京的,只是朝中的大部分元老们固执地不肯放弃而已。这帮家大业大的老家伙们,总是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免得天京惨遭沦陷。 在战前,皇上就想拥有发达的信息网络。但是由于穿越者太少,每个人又都忙得不可开交,没办法等着他们去研发。而山鹰帝国等拥有这种电报技术的国家又对青龙国实施禁运。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皇上下令莫靖明想办法去海外购置。 这道旨意顿时让莫靖明一筹莫展起来——你说人家都对我们禁运了,我特么的上哪儿去购买去?结果最后还是《天京日报》的总编梁浩然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他说:“咱们整机买不了,那有什么关系?变通一下子嘛。去海外找个手中有机子又特别贪财的家伙,按照买配件的名义,叫他把整机拆零了卖。咱们那所有的零配件都拿回来以后,让那些穿越者们一组装,不就解决了么?” 这一下莫靖明登时开窍。立刻组织实施,很快就搞到了一台发报机。朝中立刻拨出巨资,由天京兵工厂组织人力进行仿造。结果没过多久的功夫,他们就制造出来十几台电报机来了——尽管这些仿冒品的质量并不高,做工简陋粗糙,样子丑陋。 第3章 (二四五)最黑暗的一天 只是这种依靠非常原始的技术制成的发报机,体积庞大,机体沉重而且效率低下——电文不能写的太长,否则会出现缺字少码的情况。 不过有总归是好过没有。莫靖明又组织军事统筹学校的师生们,立即组成一个研究班子,专门研究电文密码的设置问题,并且在后来还成立了一座专门的编码、译码的研究院。 随后,穿越者尚国超还根据自己的记忆,组织军事统筹学校的师生们系统地学习了摩尔斯密码的知识,将这套电码广泛应用——青龙国就是这样建立起了临时的原始电报网络。 张卉永的电文很简短,但是基本的事情都说清楚了。皇上本来就比较聪明,又召集了莫靖明和梁浩然等人来研究,很快就根据电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搞清了。 前些日子说是找到了熊猫,这就意味着田志园找到了江小龙。随后张卉永又说在雅玛腊琪湾大海战中,得到了威龙号的强力支援。紧接着没几天,又传来了威龙号击沉大和舰的消息。 从海图中观察到的大和舰沉没地点,与威海舰队此时的位置相差甚远。 皇上顿时明白了,威龙号是单枪匹马追击大和号,并且将之击沉的。 搞清楚状况之后,他非常愤怒,立刻连连发电,痛斥张卉永:“朕给了你一整支舰队,你却让他孤零零的一艘战舰,就立下了这么大的战功。那么朕问你,你是干什么吃的?” “这么大的一个功劳,摆在了你威海舰队的面前,你却根本不要。朕想问问你,你这舰队指挥官如何自处?” “让护国公大人率领着一艘战舰,单枪匹马追击大和号,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你负得了责吗?朕要你何用?” “如果护国公大人出现意外,朕饶不了你!” 这一连四封电文,一封比一封严厉,吓得张卉永是心惊肉跳,寝食不安。他也连连发出电文,痛哭流涕地向皇上请罪。 与此同时,大和号被击沉的消息也传到了樱花国内,顿时震动了朝野。《东都每日新闻》报的记者甚至哀叹地写道:“这是樱花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天,没有之一……” 《樱花时报》的记者则写道:“大和号都沉没了,谁还能守护我樱花帝国海上强国的尊严?” 此事还惊动了天皇。他亲自召集首相长谷川造及所有的朝中重臣开会商议。在会上他严厉地训斥道:“朕把一应事务都交给你们这群笨蛋来管理,结果你们就不能让朕省心……朕再不出来理会,你们还要把国家糟蹋成什么样子?” 情报局长矢野太造悲哀地分析道:“这很有可能又是那个江小龙干的好事。这个人消失了一年多的时间,之后十分诡异地突然出现在了南洋列岛附近海域,而且一出现就暴打了樱花的一支主力舰队,最后连大和号也都被他给打爆了……” “他已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很嚣张地活跃了一年多的时间……居然还安安稳稳地下棋……”天皇非常不满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引咎辞职吧!” “念在你这么多年的劳苦功高上,没把你送上军事法庭,已经是朕现在所能想得到的,最仁慈的结果了……” 矢野太造被当场解职。随后,樱花海军军令部的部长也被解职。军令部长下属的军令部里面有一大批的将官都受到了严厉的处分。 会上,天皇还下令要重新打造大和号战舰,而且必须比原先的那艘战舰在规模上、吨位上、技术上等各方面,全面提升两个等级以上。 他责成舰艇设计部门和相关的制造单位,必须要有超前的意识,要抱着建造世界上最先进和最强大的战列舰的要求去做,务必要让新一代的大和号重现它应有的荣光。 至于目前的战局情况,天皇责成海军军令部,务必研究好相应的对策。要想办法摸清青龙国主力舰队的位置,集中优势力量进行一次毁灭性打击,以报复大和号被击沉的这一令人难堪的奇耻大辱。 等到这些事情都交代完了,天皇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江小龙来了,你们陆军参谋本部一定要严密监视他的动向。此人善出奇兵,狡猾透顶,专爱打对手的薄弱环节,还善于打恶战。所以,你们一定要给朕盯死他,绝不能让他有再次出手的机会。” “而且这个人神出鬼没的,非常滑溜。一旦消失,你们恐怕是很难找得到他的。所以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捣乱。而且这家伙一动就是捣大乱,为害深远……所以,你们要切记切记……” “这个人绝对不可以小看,一旦抓住机会,务必不惜一切代价,重兵围歼……不是朕危言耸听,有他在,这场战争我们会相当的麻烦……虽然说,这么讲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但是现在朕很担心,怕你们会搞不定这小子……” 随后,话题转为战略方面。天皇要求陆军参谋本部应立即联络暴风帝国的主力部队,争取两军联合起来,用最快的时间攻克天京,血洗天京,要让他们知道得罪我樱花帝国的后果。 至于山鹰帝国的军队则不提也罢,因为他们的主力已经深入青龙国腹地,距离天京太远。 威龙号击沉大和号一事,在青龙国内也产生了巨大的反响。皇上在当场指示立刻发电报,措辞非常严厉地训斥了威海舰队的指挥官张卉永一顿之后,他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很满意地说道:“这个家伙,不愧是朕的护国公啊!” “他一回来就拯救了一支舰队,不仅沉重打击了樱花国的主力联合舰队,又单枪匹马,海上千里追杀他们联合舰队的旗舰大和号,最终将其击沉,实在是厉害之极……” “而且他之前还跑到了樱花国的首都,不仅狠狠地打了那帮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围棋界的王八蛋们的脸,最终还抢了他们的银行,劫了他们的飞机……” 至于江小龙为什么跑到了樱花国的东都去,他就只字不提了。 他亲自下令要褒奖江小龙,恢复他的护国公大人名号和待遇,而且还发布特赦令,对之前因江小龙的事情而遭到波及的所有人进行了平反。所有当初因他而下狱者,不仅全部释放,而且还连升三级,朝廷重奖。另外,所有因江小龙一案而被杀的人,全部平反昭雪,恢复名誉。 至于江小龙本人、威龙号舰长江汇川以及田志园、布吉哈多等人,皆有重赏。威龙号全体官兵也受到了明令嘉奖,大批官兵连升三级,不愿做官的,也都给予厚赏。 他同时还命令朝廷的宣传部门,要不遗余力地宣传此事。 这中间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天京日报总编梁浩然提醒皇上道:“此人自被发现以来,一直没承认自己是江小龙,而是坚持使用宋玉昆这个名字,这里面或许大有深意……” 皇上一愣,随即醒悟,哈哈笑道:“对对,这家伙不是江小龙。他们什么樱花国也好、山鹰国也罢,谁也不能拿这个来说事,哈哈哈……这对我们将来的谈判,肯定是大有好处的……你们要突出宣传他,但是不准提江小龙这个名字。” 他接着解释道:“要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江小龙回归,这对震慑这几个国家的王八蛋、打击他们的士气是大有好处滴;反过来对提高我国的军民士气,大涨我们的威风,也有非常好的效果。但是不提他的名字,以免落人口实,为将来的谈判留下回旋的余地……” “当然了……”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果我们将来在战场上获得了全面的胜利,那就什么都不在话下了。江小龙就是在朕这里,他们就算是气死也不敢说什么,哈哈哈……”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运送谨慎一些的好……战争嘛,从来都是一盘大棋,我们出的每一招,事前都要进行充分的考量……” 皇帝虽然好大喜功,喜欢媒体大力地宣传他,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江小龙这个名字会带来莫大的好处,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宣传。 每天都对他皇帝本人的歌功颂德,他都没感觉了,偶尔大力宣传一下其他的人也挺好——反正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在朕的英明领导之下才有的战果嘛。 根据他的指示,《天京日报》随后发布了号外,标题是:“雅玛腊琪湾大捷!” 文中写道:“我青龙帝国海军舰队在雅玛腊琪湾大海战中,得到了神秘人士的有力协助,轻而易举地反败为胜,全面挫败了樱花帝国的主力舰队。” “不仅如此,该神秘人士还率领威龙号战舰乘胜追击,单枪匹马,千里追杀,最终一举击沉了樱花国联合舰队的旗舰——以大和民族名义命名的大和号战列舰,沉重打击了樱花帝国的嚣张气焰……” “……在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当下,英明的皇帝陛亲自下旨,招来了该神秘人士的强力助阵……事实证明,陛下此举实属棋高一着、英明伟大……此人一出现就取得了巨大的战功,大涨了我青龙国军民的威风,大灭了无耻侵略者的士气……” 而由归国后的包如兴主编的《环球时报》则用了这样的标题:“大帅回归,天地色变!” 该文首先是拼命地恭维了皇帝陛下以及青龙国伟大军民一番,痛斥了侵略者的无耻罪行,然后才提到了雅玛腊琪大海战, 他洋洋得意地写道:“正当双方在雅玛腊琪湾海域打得难解难分之际,被英明伟大的皇帝陛下召回的某大帅,如天神般降临,指挥着区区一艘战舰出现在了敌军庞大舰队的身后……” “……此时,大帅云淡风轻地喝着茶,手摇羽扇,轻描淡写地指挥着作战……谈笑间即击沉敌战列舰六艘,重创七艘……倭寇的联合舰队顿时溃不成军,望风逃窜……” “……随后,大帅不依不饶,实施海上千里大追杀,愣是将号称大和之魂的大和号战列舰,以及五艘护卫它的各型战舰逐一击沉,这才志得意满地兴尽班师,纵歌凯旋……” 事后宋玉昆看了这篇报道,不由苦笑道:“这牛皮吹的,简直比老子本人还无耻……这些数据加起来,只怕比当时樱花国所出动的全部重型战舰的数量还要多了……” 这篇报道就连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所描述的神秘人士当然就是江小龙、江大帅。但是这篇报道从头到尾,通篇都没有提到一个“江”字,也没有“小龙”等字眼,甚至连“江家军”、“李正阳”和“宋玉昆”等等这些词语都没有,并所以不违反皇帝陛下的旨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陛下在看了这篇报道之后却只是哈哈大笑,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个姓包的家伙,非常之有趣,可以赏之……” 当然,此时的宋玉昆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当时正在发愁。 屿隆是个非常贫穷落后的地方,要啥没啥,平时练驻军都没有。在战争爆发之后,守备赖四清拼命努力地到处招兵买马,这才勉强拼凑起了三千余人的地面部队。 但是这支军队连刀枪弓箭都凑不齐,更别说什么火枪、火炮等先进装备了。 宋玉昆带着一整船的人马到来,赖四清还欣喜若狂,以为来了强力援助——他花了好长的时间都没搞清楚这个钦差大人到底是谁,只知道他姓宋。 宋玉昆也以为终于靠了岸了,手上多少也该有点像样的武装力量了吧,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尽管这里目前还远离战区,但是敌军的舰队此时必然正在到处搜寻着威龙号的下落,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追杀到这里来。 第3章 (二四六)详细的作战计划 而他们呢,说海战没有炮弹,说陆战则无兵无械,一旦敌人来犯,他们拿什么去跟人家打? 此时的威龙号又是一艘被打得破烂无比的一艘舰船,完全没有接宋玉昆的时候的那半点崭新骄傲之气,如今正在组织当地的工匠们进行全面的抢修之中。 宋玉昆想走,但是海路目前是肯定走不了了,陆路又很不安全。因为他所能带走的人顶多也就是布吉哈多手下的十几名侍卫。 在经历过前些日子的数次海上的恶战苦战之后,威龙号的水兵伤亡惨重。此时江汇川连他自己的人手都严重的不足,除非将威龙号这艘战舰给弃掉,否则他就需要补充大批的人手。 但是把这艘曾经满载着荣誉、满载着朝廷以及穿越者们的无数希冀、以及它在最近的一系列海战之中所创下的赫赫战功的战舰给弃掉,将来在皇帝那里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你说跟赖四清借调人手吧,那家伙好不容易才凑到现在的手下的这点人马,一旦受到攻击,他连自保都不够,连协助保卫威龙号都谈不上,那还怎么好意思开口抽调他的人手呢? 所以宋玉昆想来想去,希望能有个万全之策。就在他愁眉苦脸地瞎琢磨的时候,一条刚刚得到的情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天,赖四清前来报告说,出海打渔的渔民们发现,盖州岛已经成为了樱花海军的一处临时的舰船以及物资补给的集散地。 这个盖州岛距离屿隆港大约有四百多海里的距离。岛子很大,本身就有高山和森林,十分的荒凉,本来并不适宜大规模的贮存物资的。 但是它有一处深水港,适宜大型船队在远洋航行之后进行临时停靠和休息。所以樱花帝国的海军最初是想借此作为临时休整的码头以及物资的集散地,然后再根据青龙国内各战区随时变化的情况,再决定继续往何处调派军舰运送人手和物资。 “那也就是说,会有许多的运输船在那里停靠咯?”宋玉昆很高兴。 “也会有很多的军舰……”江汇川立刻接口道。 他知道宋玉昆喜欢冒险,常常突发奇想,敢出奇招。当初他人还没回国,还在旅途中的时候,就突然执意要追杀大和舰以及它的护卫战舰——这件事情到现在,江汇川想来还有些后怕。 亲身经历此战的江汇川知道,在这场追杀中,他们的运气算是不错的。当那一仗打完之后,宋玉昆曾经安慰他说道:“所谓富贵险中求!一切都安于现状,不敢冒险,那么你也就一辈子平庸了。谁会把一套大富大贵平白无故地送给你呢?当时那个情况,是击沉大和号最好的机会。” 江汇川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冒险你也要有个度吧?那盖州岛不知道有多少艘敌国的军舰在那里驻扎,咱们就凭一艘破船,就想千里迢迢地去招惹人家,您老人家是不是活腻了? 所以宋玉昆刚一张口,江汇川就想立刻打掉他的想法。但是他刚一说话,宋玉昆就笑眯眯地说道:“放心,到时候不让你上,本帅亲自上……你把我送过去就行……” 江汇川顿时语塞。他心想:“送您老人家过去跟我去亲自上阵,能有什么区别吗?……区别还是有的,将来到朝廷那里本帅更难交代……简直是罪恶深重啊!……” 但是宋玉昆却懒得理会他的愁眉苦脸,转过身去对赖四清吩咐道:“你去把布吉哈多找来……你也要来哈,这事还需要你的大力协助……” 赖四清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留在房间里的江汇川却还很踌躇。犹豫片刻,他终于鼓足勇气劝说道:“大帅,您还是再斟酌斟酌吧。咱们只有一条船,而且眼下是一颗炮弹都没有。” “海战咱也见识过了,一个运气不好,只需一发炮弹打中了咱们的要害位置,那咱们就都下海去喂鱼了。对付一艘战舰都这么大的风险,那里可是有很多的敌人的战舰啊!……” “那咱就不用打仗了?”宋玉昆反问道:“当兵的只要上了战场,还讲什么安全?” “可是我们这次是要面对好多艘战舰啊……”江汇川继续争辩:“咱们现在手上的火枪也只有那么几条,一条船能装的人最多也就只有几百号。” “然后您打算孤军深入,千里奔袭的那个地方,恐怕有几十艘兵舰,火枪和水手更是有成千上万的在等着咱们。咱们没等到靠近那里就早都会被轰成渣渣了,然后再被火枪给打成筛子……恕在下直言,那个地方,恐怕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的……”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在下爱国,也不怕打仗。但是您的这个决定……它就跟把咱们自己的脖子硬塞在人家的刀下那样,真的,没什么区别,要不,咱们再好好地合计合计?” “说完了?”宋玉昆见他不做声了,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咱们这样,你等布吉哈多和赖四清来了之后。我再跟你们几个详细说一说这一仗该怎么打。等你们三个人都听我说完了之后,咱们再讨论能不能打,你看这样子行不行?” 这虽然是商量的词句,但是他的神态却是很坚决的。 江汇川没有办法,只好不作声了。好在片刻之后,赖四清就带着布吉哈多回来了。 宋玉昆没有任何的客套寒暄,打开海图,指着盖州岛,开门见山地说道:“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咱们把威龙号停在远处。然后组织一支突击队,潜水游过去,摸上他们最大的一艘运输船,把船上的人全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然后劫持这艘船回来……” 几句话就把他的计划说完了,大家都还愣在那里,以为还有什么高见。却发现他已经在看着所有人,等他们的意见了。 “大帅……”江汇川鼓足勇气说道:“您不是说有详细的计划吗?” “这还不够详细?”宋玉昆反问道。 “那……那……”江汇川结巴着问道:“那怎么能游的那么远还不被发现?” “小竹筏子送一程,半路上让人下去潜水。这里不会没有芦苇吧?目前来说,芦管是唯一适合的潜水工具了。” “那……那些兵舰怎么办?” “炸掉!”宋玉昆简明扼要地说道:“抢船行动开始之后,炸船行动就可以开始着手了。潜水过去的蛙人每人带一包炸药,装在兵舰的吃水线附近,咣咣咣,统统给它炸个大窟窿出来。” “炸药遇水就会不响……” “用蜡封,要做试验。这个我来负责。” “那怎么从水里上到敌人的运输船上,然后又怎么拿下那艘到处是士兵在走动的兵船?” “训练!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解决掉他们所有的人。这个事情由你们几个负责,包括选人和集训,我只管指导和验收。” 好吧,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毛病了。只是在心里怎么都觉得,这么大的行动,无数的细节,不可能都像大帅说的这么简单容易吧? 虽然几个人都在心里泛着嘀咕,但是宋玉昆显然信心十足,而且态度坚决,他们没什么话说,也只好就马上分头行动起来了。 首先就是选人的问题。突击队需要大批的游泳好手——好在这个问题并不算太大。屿隆就是座海滨城镇,会游泳的人很多。赖四清手下数千人,大部分都会游泳。江汇川的手下上百号人,也全都会游泳。他们很快就海选出了一支将近两千人的大队伍。 接下来就是训练,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体能的问题。参加突击队的人不仅要能长时间的潜水,而且还要保留有足够的体力,能够上船去作战。 第一天试训就是五千米的长距离游泳——他们当中会游泳的人确实很多,但是能游这么远的人可就不多了。宋玉昆让正在维修中的威龙号开出去大约两千多米,要求突击队员们从海边下水,游到威龙号后返回,而且返回的途中还要求他们用芦管潜水游。 屿隆当地盛产芦苇,每人一支芦苇管含在嘴里,人员必须潜到水下,用芦管呼吸。 这一天的试训,淘汰掉了一半以上的人手。 剩下的人手进行了为期五天的近身格斗训练。这项训练由布吉哈多以及他的手下们来进行。大内十八铁骑,在海战中牺牲两人,负伤两人。好在受伤的那两个人伤得都不重,在进行了几天医疗之后,也可以帮忙进行动作讲解和指导了。 这些大内高手的近身格斗技能都非常的厉害。尤其是布吉哈多,其近身战斗能力绝不会输于当年被江小龙给弄死的那个樊振庭。 在这段培训中,宋玉昆也不断地参与,给大家讲解一些突击格斗的要领。有时候他所提出的招数甚至要比布吉哈多更为实用和精炼,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格斗训练进行的非常的严格,每天都有大批悟性不高的人被淘汰。 当这一期培训过后,宋玉昆又要求开展下一期的格斗训练。训练的目的就是如何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对目标偷袭得手。训练的要求是尽量在战斗的过程中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这个要求相比前五天的训练更为艰难。就连布吉哈多他们,在好多的情况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在他们从前所接受的训练中,从来都没有这项要求。 他们所接受的训练往往是精气神达到巅峰状态,包括战斗中的大吼和想办法震慑对手,出招的动作要求虎虎生风,每一招都要求力达极限。 但是宋玉昆的要求则近乎刺客的标准,既要干净有力,又要不发出任何的响动。在这一阶段的训练中,主要只能是由宋玉昆来讲解和指导了。 尚武的骑士风度和个人英雄主义,在宋玉昆这里是绝对被鄙视和嘲讽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的训练课目当中,主要是以这个项目为主,兼顾体能训练。 最后是心理稳定的测试和训练。针对这一课题,宋玉昆想出了很多的歪招——他要求大家在遇到各种意外的情况、或者是面临多名对手的几乎绝望的情况下时,该如何沉着冷静地应对。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之后,整个突击队伍从最初海选时的两千人,到此时只剩下了三百多人。 在训练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同时,宋玉昆也没有闲着。他让赖四清找来了大批的工匠,一方面大规模地生产火药,同时还组织有经验的技师,攻克炸药包和导火索防水的难关。 好在当地盛产猪皮和牛皮,他们决定用这些来制作炸药包。 每包炸药经过多重严密的包裹之后,进行封蜡。而且最后为严把质量关,对于所有炸药包的封装结果,他们还要到海水里进行泡水试验。 最难的就是导火索。经反复试验,他们选用了当地出产的一种容易着火的布料,在浸透了油之后,再行封蜡,保证在反复泡水之后还能点着火。 在生产炸药包的同时,宋玉昆还组织工匠们制作大批的手弩。普通手弩在发射的时候,弩弦发出的声响较大。宋玉昆亲自来参与设计,尽量将手弩操作过程中的声音压到最低。 大批手弩和弩矢的赶制都要的很急,宋玉昆让赖四清去亲自监督,务必要让每一把手弩都达到设计的要求。尤其是产品制造出来以后,全都要拿到海边去验收。要求在海浪声中,相隔两米几乎察觉不到手弩的发射声响,才算达到合格的标准。 当手弩和炸药包的生产基本完备之后,宋玉昆就组织大家进行最后的突击训练。 这时候威龙号的修缮工作也已经基本进入了尾声,大批的竹筏子也都已建造完毕。宋玉昆要求江汇川把舰船开到海上去,然后组织突击队进行炸药包的安装训练。 第3章 (二四七)成军之夜 这一阶段的训练全部合格之后,马上又进入了下一阶段——即登船突击实战演练。 突击队员必须要背负虽然沉重但又是非常必要的装备,潜水到达要攻击的目标船舶附近,然后通过下锚的缆绳悄然登船。在登船成功之后,还要进行神不知鬼不觉的特种突击作战。 训练的最后一个阶段,也就是第三阶段即整体实战最后的验收阶段。这一阶段都是在夜间进行的。宋玉昆让江汇川把威龙号开出距离港口大约三千多米远的距离之后才下锚。 突击队必须背负所有突击装备,从岸上下水之后通过潜水泅渡过去登船,宋玉昆和江汇川会亲自带着一些水手在船上来回巡视,凡发现潜水过程中暴露目标的,上船之后突击过程中发出声响的,都会被判定为不合格。 在此之后,他们又进行了更为严酷的模拟攻击演练。威龙号上会布置一些人形纸靶——且每次布置的位置都不一样,这种布置都是由宋玉昆来亲自指导摆设的。 他经常会挑选一些容易被人忽视的角落里布置纸靶,比如门后、床下、过道及舷梯的阴影中等等,其目的就是一切要从实战出发。 因为一旦船上的人发现了异常,一定会躲藏在不易被发现的地方,然后伺机发起反击。突击队的队员们如果忽略了这些地方,就有可能就会造成不必要的惨重损失。 他还命令一些水手举着纸靶,在船上悄无声息地走来走去,作为游动目标。 突击队员则使用去掉了箭头并加装了软木塞的弩矢,对这些目标进行射击,或者使用随身携带的短刃进行近身攻击。 对突击队员的手弩射击的要求是,必须精确攻击目标的心脏、头部、咽喉等要害部位。 每位突击队员配备有三件近身格斗的利器,第一件是常见的直刃双面匕首,第二件是由宋玉昆设计的月牙形弯钩短刃。这种短兵刃在偷袭对手的咽喉或胸腹部时,能一下子划开很深的口子,造成很恐怖的创面以及极大的伤害。 突击队员们的第三件武器是背负在身后的一把战刀。这也是由宋玉昆来亲自设计的。战刀刃长一米,刀背阔、刀头沉,吸收了长刀和利斧的长处。在遇到敌方使用长兵器时,这是一件很好的格斗器械。战刀的长短以及背负的角度都设计得恰到好处,方便队员快速抽取使用。 在突击队员发起偷袭时,前两种兵器都要求在施行攻击的第一时间里,准确无误地伤害到人形纸靶的致命部位,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误。 在实战演练的过程当中,宋玉昆不厌其烦地给大家反复讲解一些必备的战术要领。 比如说:如何利用海浪的声音来遮掩自己行动的声音;队员们之间如何相互掩护; 在狭窄的空间——如舱房过道中——遇到敌方多个目标时,站在第一位的人在发射完手中的手弩箭矢后,如何快速地给后面的队友让出手弩的射击面,以保证攻击的高度连续性、以及排在队伍后方的队员如何防范来自背后的攻击等等。 还有一项重点的训练科目就是,在集中力量冲进敌船舱房之前,大家如何站位、如何跟队友相互之间打手势以进行分工合作和相互配合等等。用宋玉昆的话来说就是:“整个攻击行动要像钟表一样的精确无误……” 登船攻击训练的所有细节都抠得很死,这也让所有的人都大涨了见识。 训练之中还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长时间潜水造成的眼部不适。许多人因长时间涉水训练,眼睛被海水泡得通红,个别人还发了炎。 另外,事实证明,芦管也不是十分理想的潜水呼吸用具。据此,宋玉昆要求工匠们想办法用猪皮赶制呼吸软管。 好在当地本来就盛产皮革制品,材料倒是不缺的。他们经过反复试验,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宋玉昆还专门设计了一款竹木架子,套在突击队员的肩背上,这样就能将猪皮软管固定住。 后来宋玉昆还想设计制造一款护目镜,但是就目前来讲,玻璃制品只在京城一带才有。而在现有的条件和技术下,工匠们自己烧制也难以期望在短期内达到合格的要求。 因为精密的烧制技术就连他宋玉昆也是一知半解,当初在永州县城研究玻璃制造的时候,主要是魏语新、张宝庆、蔡琰辉、司志阳等几个人在进行技术攻关,他基本上全程都没有参与,所以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经反复琢磨,这个制造项目终因缺少材料和技术而只能作罢。 每次模拟演练过后,他都会进行总结和案例分析,达不到要求的,全队罚跑一万米,权当体能训练了。这么大的运动量使得每个人都感到极为痛苦、难以承受。 在所有的训练项目中,这个阶段的训练的确是也是最为艰苦,费时也最长的。好多人坚持不下来的,或者是难以达到要求的,最后只能遗憾地作淘汰处理。 想当初报名的浩浩荡荡的一千多将近两千人的庞大队伍,到了最后,整支突击队仅剩下了一百一十五人。其淘汰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当最后突击队的队员名单下来之后——这中间除有来自威龙号的水手和赖四清的部队之外,居然甚至还有不少的普通的市民。 江大帅亲自坐镇此地并组建特种部队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热血青年们一听说此事,立即呼朋唤友地纷纷跑到军营里来,强烈要求参军、参战。 来的人还真不少,一下子就让军营里面增加了好几千号人。 但是经过宋玉昆他们的初步筛选之后,报名的人大部分都被留在了赖四清的部队里,只有极少数体能好、水性好的人才被允许报名参加突击队的训练。 在经过几轮残酷的训练之后,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也都被淘汰掉了。 这些被淘汰的人后来逢人都说,江家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没有飞龙猛虎一般的体力和胆量,休想踏入江家军的门槛。这些被淘汰的人当中的一部分,被江汇川收入了麾下,经训练后成为了威龙号的水兵。其余的大部分人,则都被编入了赖四清的陆战部队。 在突击队经历了重重的煎熬,终于组队成军的当晚,江小龙亲自掏钱请客,让大家大吃大喝了一场。那些经过百般地狱般的熬炼和折磨之后,终于成为了突击队中的一员的家伙们情绪高昂,大家伙都非常的骄傲和兴奋。 在宴席上,一众成军者皆问:“我们可以成为江家军了吗?” 宋玉昆微笑着回答道:“你们还是先给我打赢了眼前的这一场仗再说吧!江家军自建军以来,还从来没有吃过败仗……” 大家伙一听这话就嗷嗷直叫,纷纷摩拳擦掌,表示自己现在已经是绝对的龙精虎猛之辈,往后只要江大帅的鞭梢一指,他们就一往无前,打赢多少场仗都不成问题。 宴席上,布吉哈多、赖四清和江汇川等人纷纷向宋玉昆敬酒。他们都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道赫赫有名的战神江大帅,果然不是普通的凡人。 在训练中,大帅的各种奇思妙想真是层出不穷。其中包括,战术计划的制定,战术细节的反复严抠,各种武器装备的设想和研制,等等这些都是他们以前闻所未闻的。 赖四清也带过兵,但是从来不知道还有宋玉昆这样的特种作战的打法;布吉哈多自认是格斗专家,平时一说到近身格斗的话,那都是鼻孔朝天的。不论对上谁,哪怕是从前号称京城有名好手的樊振庭,他也是不服的。 但是宋玉昆的这套阴狠狡诈的偷袭打法,却是他以前所从不知道的。在他宋玉昆的训练当中,面对面的搏斗只不过是基础教程而已,真正高深的,是他那种绝不光明正大的暗中偷袭。 根本就没有什么堂而皇之的面对面格斗,而是把握战机,像鬼影子一样地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对方。 也许他自负是武功高手,平时并不齿于做这样的阴险勾当。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这么做才是最实用的,而且会最大程度地减小己方的损失,在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的同时,最大限度地降低对方全军警觉的可能性、或者延后他们警觉的时间。 号称百兽之王的老虎,其实捕猎的时候绝大部分也是隐蔽接敌,突然从背后闪现,然后直取咽喉的偷袭攻击。因为这样做最省力,最方便,也是最有效率的。上去就蛮冲狂追,然后把自己累得个半死还未必能抓到猎物,这种事情老虎是不干的。 江汇川是水战专家,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之后,他突然就喜欢上了宋玉昆这种阴险的战术。后来,他终于加入了多年后成立的海军陆战队,成为了一位特种作战专家。 突击队成军宴会的第二天,宋玉昆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好让所有的人醒醒酒。 第二天,他找来了布吉哈多的手下白云飞。此人是十八铁骑之一,胆大心细,上阵勇猛,做事精细谨慎。宋玉昆命令他带领七名突击队成员,乘坐一艘毫不起眼的破旧小渔船,前往盖州岛,先行侦查那里的情况。 这艘小船看起来很破旧,但是宋玉昆已经早就交代过赖四清,组织工匠进行彻底的检修,保证能够远洋航行而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宋玉昆交代白云飞,只能趁夜暗中侦查,绝不能急躁,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被对方活捉。临行前他告诉白云飞,千万小心谨慎,如果真的被发现并且逃不了的话,你把你的队员们都杀了,然后把船凿沉,你自己也跟着马上自裁吧,不要落在人家的手里,你们会生不如死的。 白云飞心里清楚,大帅不仅是担心他们被俘之后会经历酷刑,同时也担心他们中会有人出卖威龙号的所在,以及他们马上要付诸实施的偷袭行动。 在先遣侦察队出发的一天之后,宋玉昆下令攻击行动开始。月光下,大批沉默的突击队员及后勤保障人员渐次登上了威龙号,悄然向盖州岛进发——宋玉昆将这次行动的代号取名为“鬼魅”。官兵们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里都清楚了始终保持沉默安静的重要性。 为了隐蔽行踪,威龙号做了必要的伪装,所有炮舱的盖口都作了掩饰。船上悬挂的是樱花旗帜,水手们也都穿上了在上次海战中搜刮来的樱花水手服,整条船看上去就像是一艘普通的樱花货运商船一般。粗通樱花旗语的林玉东也被带上了船,随时待命。 他们依照事先制定的航线缓缓而行,在第三天遇上了返航的先遣侦察队。 据他们回报:盖州岛前日依然停泊着足有二、三十艘各型舰船。码头的夜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而且防御松懈。大概是因为这个岛屿距离青龙帝国的海岸线较远,而双方水军较量的战场主要集中在遥远的青龙国北部海域,这附近没有青龙国的水军舰队。 在漫长的海岸线中,屿隆港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渔港,没有军事设施,而且目前也没人知道,名噪一时的威龙号战舰,此时就躲避在南方的这个偏僻的小港湾之内。 所以即便是樱花国高层曾三令五申要加强戒备,这个可以说是远在后方的小岛,依然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这倒也不是樱花人的麻痹大意,主要还是因为前方战事紧急,这里作为一个远航船舶的中转休息站,每天往来吞吐的各类舰船很多,所有的将官们都在忙于调配人员和物资的转运工作,没人想到这里会成为一个被袭击的目标。 第3章 (二四八)鬼魅突击行动 尽管他们海军中的所有将官也都想寻找威龙号的踪迹,更想知道传说中的江大帅躲在哪里。并且他们和陆军部的将领们一起,也都分别派出了不少的人手进行侦查和追踪,但是青龙帝国地域辽阔、海岸线漫长,要想躲避青龙国的耳目慢慢地摸查,短时间内还是难以实现的。 加之他们也曾救助过几名那场海战的幸存者,得悉在那场战斗中,威龙号中弹多枚,损伤严重。当战斗一直打到最后的时候,他们已无弹药,主桅杆也被炸断了,根本无法行动。 按照一般的常识性推测,威龙号就算是努力挣扎着靠到了哪个港口。短时间内也是无法行动的,肯定还躲在什么鬼地方舔伤口。 而且这远离天京的东南一隅,工业和运输都相当的落后,所以一带并没有什么弹药供应的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无论如何,那位传奇般的小小大帅要想发起攻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没人想到的是,在不到三十天的时间里,尚未修复完毕并且没有一颗炮弹的威龙号,就如鬼魅一般地又出现在了海上,并且恶狠狠地扑向了遥远的盖州岛,阴险地亮出了它的獠牙。 威龙号在海上又航行了一整天的时间,根据海图推算,他们距离盖州岛已经只有大约三十余海里的距离了。三十多海里大约相当于六十来公里,以人的目力而言,互相之间是看不见的。宋玉昆下令威龙号下锚,停止前进,等待时机。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就十分难熬了,一连数天都是晴天,不适合做夜间偷袭。白天海上一丝风都没有,大太阳当头照,人不动也是一身汗。船上于是就弥漫了一股子不耐烦的情绪。 本来每个人就都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关乎所有人生死的战斗。而且对于绝大多数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对这种可怕的恶战的战前焦虑心情会一直折磨着他们。 他们宁愿马上就去面对那场恶战,不管是生是死,来个痛快总会好些。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在这闷热无比并且到处都是人的狭窄的船上苦捱。 还有一些人紧张得要命,就像是死刑犯在等待着判决一样。大多数人会没完没了地去喝酒、抽水烟或者旱烟,寻求一些减缓自己焦虑不安心情的行为。 看到这种情况,江汇川就问:“一定要等到乌云满天吗?晴天深夜攻击也不是不行吧?” 宋玉昆回答说:“明月当空,远远就很容易被发现。深夜来船,他们必会有所防范。” “那怎么办?” “等!” “要是天就一直这么晴下去呢?” “那就一直等。如果有路过的樱花舰船发现了我们,还需要撤回去,再图良机。” “大家都有点烦躁。而且,这么一直耗下去的话,粮食和淡水得供应还会很紧张……”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宋玉昆慢条斯理地说道:“樱花国从前有个叫德川家康的主儿。是他们战国时期的一代枭雄,最后统一了他们的国家,建立了幕府。当时曾经有人问他:如果一定要等到杜鹃叫才能行动,但是杜鹃老是不叫怎么办?” “有人说打杜鹃,有人说吓它,有人说学它叫……当轮到这个叫做德川家康的家伙说话的时候,他非常从容镇定地说道:‘我们等它叫……’” “此人极度能忍,长时间负重前行,最终一统天下,结束了他们的战乱时代。” 江汇川思索了半天,问道:“德川家康?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这个人活在宋玉昆穿越前的世界历史里,是霓虹国所谓战国时代的一名军阀。在那个时代里曾经出现过许多有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但是唯有他,笑到了最后。 江汇川听明白了这个故事之后,就跑去想办法安抚众人的情绪去了。 又是三天过去,船上真的出现了粮食和淡水供应紧张的状态了。江汇川就对宋玉昆劝说道:“大帅,要是还是不行的话,咱们就准备回去了吧?” 宋玉昆回答说道:“低压槽应该快过去了,再等等……” 江汇川听不懂什么叫低压槽,也没心思再问了,干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当天夜里果然起风了,凉爽无比。随后天上阴云密布,明亮的月光和漫天璀璨的星河都不见了。宋玉昆下令大家饱餐一顿之后,除必要的值班人员外,全部睡觉,等待出击的命令。 大约午夜时分,海天黑暗一片,宋玉昆下令把船上所有的人员都给叫起来,紧急集合。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动员了起来。船上到处都充满着高度紧张的气氛,人影憧憧,脚步杂沓。军官们低声喝令集合并开始点名。不参加突击的人员则帮忙检查装备,另一些人则齐心合力,将随船所携带的竹筏子都放到海里去。 宋玉昆进行了简短的战前动员:“马上就要进行的一场战斗,是会很残酷的。我知道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之前没有杀过人,但是你们必须要搞清楚的一点是:上去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你们千万不能紧张。紧张是没有用的,最后还会害死你自己和你的队友。” “所以面对敌人的时候,你们下手要狠,绝不能犹豫慌张。要像你们平时训练的一样,任何的慌张或者是怜悯的情绪,最后害死的一定就是你们自己。” “除了不要紧张,避免不应该有的失误之外。一定要记住你们平时训练的所有要领。在登船之后,动作要轻。下手的时候,一定要快、准、狠。根据你们的训练成绩,本帅敢打包票说,你们是一定会赢的,他们不会是你们的对手。但是前提是,不要忘了训练时的所有要领……” “最后,我要说的是,出发之前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曾对我说,希望成为光荣伟大的江家军的一员。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千万要记住,江家军是从不吃败仗的。要想将来真正成为江家军的一员,那就要看你们今天夜里的表现了!” 所有的人都被最后的这句话而点燃了热情。一想到自今夜一战之后,自己就有可能成为赫赫有名的传奇中的江家军中的一员,人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宋玉昆其实并不想用“江家军”这个名号,也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江小龙。但是他知道,这个名号有着莫大的魔力。绝对是能点燃大家的激情,瞬间提高士气的猛药。在当前的状态下,提到这个名号是绝对利大于弊的。 动员会结束之后,突击队员开始在水手们的帮助下,有条不紊地依序通过绳索,下到水中的竹排子上。宋玉昆则阴郁地望着天,嘟囔着说道:“搞不好会下雨哦……” 果不其然,没多久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幸好风向正确,十几个竹筏子都张开了帆布,它们的上面满载着一百多名突击队员,正冒着细雨开始向黑暗的远方前进。 为了加快航行的速度,争取在天亮前结束战斗并远远地撤离盖州岛,筏子上的突击队员们纷纷轮流划桨助力。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竹筏子上的人们已经能看得到远方海岛的朦胧形状了。 在威龙号上,舰长江汇川焦灼地来回踱着步子。他忽然问宋玉昆道:“万一我们被提前发觉了怎么办?还这么多的人……” 宋玉昆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 过了半晌儿他才说道:“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他们樱花人既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特种作战攻击方式,也没有探照灯,只要咱们的人足够小心,拿什么来发现?” 江汇川不知道探照灯是什么玩意儿,只好闭口不语。 担任这次名为“鬼魅”的突击行动的战术指挥的,是布吉哈多。宋玉昆由于在前些日子的海战中,腹部所遭受的创伤还没全部愈合,前段时间又着急训练和准备工作,忙乱交加之下,伤口有些发炎,就没有亲自参加突击行动了,而是坐镇威龙号,做整个行动的总指挥。 在能被对方的肉眼发现之前,布吉哈多高声下令所有的竹筏子全部收帆,突击队员们则做好了潜水游过去的准备。 竹筏子又悄然地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布吉哈多命令突击队员们弃掉竹筏子,全体下水。 本来的计划是在下水之后,马上就让所有的人都进入潜水状态。但是布吉哈多发现海上的能见度很低,肉眼看不了多远的距离,尤其是队员们在海上只露出个头这么小的目标,是不可能被看得见的。为了节省体能,加快速度,他要求大家暂时先露头游一段距离。 各个战斗小组保持着预先规定好的队形前进。组员互相之间用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互相牵住,以免有人掉队或者散开。 大家游了十分钟之后,布吉哈多命令所有人嘴里含上猪皮软管,开始潜水前行。 他们很快就到了港口的面前。码头附近确实有很多的船,从水底下往上看,这些船都是黑乎乎的,十分高大。 按照预先设想好的计划,所有的人都潜水等待,只有布吉哈多一个人潜水前进,深入到那些高大的舰船队伍里面,从最黑暗的角落里,把头探出水面一点,仔仔细细地来回游动和观察。 他必须找到里面个头大,吃水最深的运输船,以便选定主攻的目标。 所有的人都潜在水中,原地等待——这是一件很辛苦,需要极大耐心的事情。好在平时的训练非常的严酷,对于所有队员来说,这并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布吉哈多终于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海浪不断拍打着港湾里的船舶和海岸,完全遮掩了他潜水游动的细微声音。 他无法说话,只能是在水中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所有的人就都跟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向前游。不知过了多久,布吉哈多终于把头探出了水面,其他的人见状,也都跟着缓缓排到他的两侧或跟前,非常谨慎地把头探出了水面。 大家抬头看去,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阴影,明显是处于一艘特别大的船舶的侧舷边上。 从水底下看,这艘船巨大地矗立在他们眼前,显得高阔无边。距船舷数米处,有一条粗大的缆绳,从船上一直延伸到海里——这就是这艘船下锚的缆绳了。 布吉哈多向头顶指了指,示意他们就以这艘船为主攻目标。 随后他又做了一个散开的动作,队伍里那些背负着炸药包的队员们就重新潜回水中,寻找各自的攻击目标去了——这艘主攻的船是用来占领的,而其他的那些船,则是用来炸毁的。 布吉哈多带领剩下的大多数队员,沿着这条船的侧舷水边排开,做好登船攻击的准备。 按照训练方案,登船时绝不能急躁,要一个一个地慢慢来。 最先登船的是布吉哈多。他武功高,为人机敏,在遇到危险或是突发状况的紧要关头时,他是最靠得住的突击人选。 当布吉哈多沿着缆绳慢慢地爬到快接近甲板的地方的时候,并没有急于翻上船去,而是在船沿的外侧竖着耳朵听了老半天,在确定上面确实没有脚步声了,这才探出头来向甲板上看,却只看见一名水手正抱着半瓶酒,歪坐在前桅杆底部的甲板上。 这人显然已经迷迷糊糊了,并没有发现船沿外有半个脑袋探了出来。 布吉哈多确认对方没有发觉自己,又向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没有那家伙的其他同伴,于是定了定神,突然伸手攀住船沿,凌空一翻,就飞到了甲板上。 那个迷糊状态的家伙被一惊而醒,张大了嘴巴,很惊恐地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人影,一时间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 第3章 (二四九)特种突击 布吉哈多一个箭步飞身上前,右手抽出了紧缚在腰胯侧边的月牙形短刃,闪电般一挥。 下一瞬间,只见那人的咽喉处已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几乎一大半个脖颈都被利刃给划开,包括他的气管、颈部大动脉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被割断了。 那人抽搐挣扎着,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就向后倒了下去。 布吉哈多眼疾手快地一手扶住那人,好帮助他缓慢地跌落在甲板上,另一只手则抓住了那人怀里抱着的酒瓶子,免得发出不必要的声响,然后轻轻地放在了他身边的甲板上。 等放倒了这个人,布吉哈多再次猫着腰来回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任何的动静之后,他立刻回到了船沿边,挥挥手示意其他的人赶紧都上来。他自己则马上躲到了隐蔽处,不停地四处观察,掩护其他的人登船。 经过严酷训练的队员们都学着布吉哈多的样子,非常谨慎地依次登船。 等到上来了十几个人之后,除了安排接应后面队员的人员外,布吉哈多先带着这批人,沿着侧舷甲板向左前进,静悄悄地开始搜索攻击行动。等到再上来十几个人之后,他们就自觉地组成了第二个攻击小组,沿着甲板向相反的方向展开搜索突击行动。 第三批人则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开始向甲板下面的舱房摸过去。第四批人则向甲板上方各建筑物的舱室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攻击。 由于之前的训练非常的得当,加之布吉哈多最先发起的那一次的攻击非常的漂亮轻盈,使得所有的人都立刻充满了信心。此时他们全都沉静了下来,按照训练的要求进行得有条不紊。 货船上的水手本来就不多,加之大家都很放松,用八、九十人训练有素、有备而来的大队伍去偷袭这伙放松警惕的货船水手,本来就应该是轻松碾压式的。 一时间,船上到处都响起了各种轻微的声响,其中有手弩发射时的轻微弓弦声,人们中箭的闷哼声,木质舱门的吱呀开合声,以及有人沉重地摔倒在地的声响。 这些声音都不大,虽是深夜,但都淹没在海浪的波涛声中。 布吉哈多带着第一组的人直突驾驶舱,却意外地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值夜的人,正倚在角落里打瞌睡。布吉哈多轻手轻脚地将这个睡梦中的家伙抹了脖子,随即命令手下们散开,搜索其他地的方,只派出一个人去找寻起锚的位置。 不多时,手下们渐渐聚拢了回来,悄声报告着他们搜索和攻击的结果。 战斗进行得意想不到的顺利,整艘大船上的二十余名水手几乎没有抵抗,就全都被搜杀干净了。有人就问能不能开始撤离行动了。 布吉哈多说:“不急,发信号的人可以出去待命,但是一定要等货舱的人回报结果。” 临出发前,宋玉昆曾交代说:“虽然其他的物品也很重要,尤其是粮食。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武器。火枪火炮、尤其是适合威龙号大炮的成品或者是零配件,以及适合咱们这种炮的口径的炮弹,务必要搞到手,多多益善。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整个突击行动就是失败的!” 既然他都发了这样的指示了,布吉哈多就必须要等货舱的人的货物清点报告。他一贯谨慎和仔细,对任何命令的执行都是一丝不苟的,不然也做不到现在的这个官位上。 众人等了半天,终于有一名突击队员回来,口头报告了货舱大致的货物情况。其中的粮食和药品居多,武器却很少。步枪只有十几条,陆战火炮三门,弹药几箱,船用火炮没有,炮弹倒是有几箱,但是经威龙号水手鉴定,口径不符,不能提供给威龙号使用。 “怎么办?”大家都傻眼了,本来以为是打了一场很有油水的秋风,却没想到结局很不完美。现在如果再去袭击其他的运输船,时间太紧,很快就会天亮,撤出的风险就会大增。 而且拖得时间久了,一旦被人发现,就有可能会是一场乱战,不说伤亡会大大的增加,甚至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怎么办?在场的人们都看着布吉哈多。 “既然来了,就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了。必须赌一把!”布吉哈多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就下定了决心。他下令道:“这里只留下能开船的几个人,其他人都跟我去找另一条运输船去!” 话音没落,他已经跑到了船边,一边观察朦胧黑暗的夜色中的其他船只,一边让其他的人也帮忙找,同时要求人员急速下船,在水下观察。 于是马上就有许多人东指西指,纷纷建议攻击目标。布吉哈多在甲板上来回快速地跑了几趟,指向右前方的一艘运输船说道:“就打它了!” 旁边有人问:“要是这艘船上的货物也不理想怎么办?” 布吉哈多沉着地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是天意也没办法。咱们加快速度,不然真的全陷在这里了,那可就真的是一无所获了!” 话音没落,他就当先从船上翻了出去,顺着缆绳溜回海里。 所有的人也都知道时间的紧迫性,马上急而不乱地依次纷纷跟着往海水里溜。 很多人刚才登船之后,为了行动方便,早就把肩背上的木架子和猪皮呼吸管给卸在甲板上了。这时候时间紧急,也没人再去背那些架子。反正另一个目标的距离也不远,大家下水以后潜泳一段,基本上也差不多就到了船边。 布吉哈多潜入水里,奋力划动,最先一个到达了那艘船边,然后再次一马当先,率先顺着缆绳往船上爬。 当他从船边翻上去的时候,恰逢船上的一名船员出来小解。那人一见船外忽然冒出一个人来,登时吓得目瞪口呆,立刻张嘴就要叫嚷。 布吉哈多眼疾手快,自腰边摸出手弩,“嗖!”的一箭射去,正中那人咽喉。那人立刻就双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喊不出声来。 当布吉哈多已经飞奔上前的时候,那人还捂住脖子“呜呜呜”地挣扎。但是布吉哈多根本就不理会他,在路过那人身边的时候,他非常野蛮地顺手拽出了那人喉咙前还裸露在外的那半截羽矢,并且一边脚步不停地向前跑,一边将那羽矢连血带肉地重新挂装在了自己的手弩上。 直到布吉哈多已经跑过他身后的几步远之后,那人才摇摇晃晃着瘫软在甲板上。他喉咙间的创口显得非常的狰狞恐怖,里面的鲜血奔涌而出,就连嘴巴和鼻子里也涌出了很多的血。 布吉哈多一马当先往前冲,他手下的队员们也都一个紧跟随着一个,顺着缆绳翻上船。黑夜之中的这条船上,很快就有无数的身影,杀气腾腾却又悄无声息地急速移动着,迅速向船上的每一处舱室漫延。 这个时候,行动的速度是第一位的。保持绝对的安静和有条不紊的行动方式,已经被人们不自觉地放到了第二位。 船上不时地传来不小心而加重的脚步声、推门声、格斗声、有人受到惊吓时所发出的短促的惊叫声、被杀但是还没死之前的惨叫声,以及有人倒地的沉闷的声响等等。 黎明前的夜色格外的浓重,港湾中的大多数人都还在沉浸在睡梦之中,加上大船之间的相距都比的较远,所以这些声音暂时还没有被其他的船上的人们所惊觉。 布吉哈多在带着手下大略地席卷过多数主要舱房之后,不等清点战果,他立刻就下令:“发信号!立刻起锚撤走,其余的人继续搜杀船上可能残留的家伙!” 他的一名手下立刻抱着一支步枪——这也是这次他们带来的唯一的一支步枪,考虑到突击队员们需要长距离地潜水的负担,他们这次行动并没有携带更多的枪支——这家伙飞奔到船头的甲板上,快速地对空连放了三枪。 这是点火炸船的信号。 在行动之前,他们都曾在夜里做过反复的试验,发现如果是在有许多条船相互拥挤着聚集在一起的情况下,无论是哨音还是响箭,都不如枪声来的明晰,尤其是有些人还躲在水下的时候,响箭往往会被忽略,而哨音的效果则更差。 在突击的行动展开之前,所有背负着炸药包的人并没有到上船去参与突击行动。他们一人一条船地自觉分配了各个工作的岗位,悄无声息地从水中潜到了自己该负责的那艘船的底下。 为了制造混乱,掩护他们所劫持的船舶的行动,同时也为了避免引发自己人的混乱,宋玉昆规定,炸药包埋设的位置必须在每条船的下锚缆绳的附近、而且是尽量靠近缆绳的船底吃水线稍稍靠上的位置上。 之所以没有规定埋在船舶的吃水线以下,是因为他们对炸药包的防水性能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为安全起见,还是尽量不要让它过多地浸泡着海水为好。 每个炸药包的四个角上都附着有宋玉昆设计的大头尖钉,只要用突击队员自带的匕首的柄部轻轻地敲击,很容易就能砸进木质船的底部。这要就能固定在船底吃水线的上方了。而这种轻微的敲击声本身就不大,只要队员们注意配合着浪涛的声音,就不会被船上的任何人所察觉。 炸药包的放置也有严格的要求:为尽量避免泡水,导火索的根部必须朝上。 整条导火索都有约五米长——这个设计长度也是经过了反复的试验的,以保证点火人员能够迅速逃离到船的另一边,避免被炸药直接炸伤。 导火索上也安装有四个大头尖钉,方便固定在船底的水面上,避免因泡水而熄火。 经过了这么多的细节考虑,宋玉昆还是不大放心。行动之前他要求突击队员们进行反复的试验和训练,直到确保无误为止。 此时听到三声枪响的信号之后,早就在水中等得不耐烦的突击队员们赶紧纷纷点火。在确认导火索点燃之后,他们纷纷快速地游到船体的转角的外侧,以免被炸到。 船的下锚缆绳通常都会在船头或者船尾处,所以躲避起来很是方便。 三声枪响撕裂了黎明前夜空的静谧,随之而来的便是此起彼伏的巨大的爆炸声。 “轰!轰!轰!”港湾里停泊的几乎每一艘船都先后遭到了重创。爆炸造成了这些船的剧烈颤抖和起伏,船上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许多睡梦中的人被从床上掀翻到了地上。 官兵们在船上四处乱窜,互相大吼着询问,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绝大部分的船只在被炸破了底部之后,于颠簸中涌入了许多的海水,其中不少的船的缆绳被炸断,或者是起火燃烧。失去了锚缆固定的船只便在水中缓缓地打着转。 几乎所有的船只都失去了控制,而人们却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在混乱最开始发生的那一段短暂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两艘船正在缓缓地驶离码头,向着茫茫的大海中渐行渐远。 爆炸发生之后,负责点火的突击队员们便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游向同伴们所劫夺的那两艘船只。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为了大部分突击队员的安全,船只是不可能会等着他们的,也没人会来救他们。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的努力来争取获救。 唯一令他们感到安慰的就是,他们知道这两艘被劫夺的船只一开始既不会升帆,也不会划水,他们一定会装作是失控的样子,慢慢地向大海的深处飘去。 点火队员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游到那条船的旁边,才有可能会被同伴们搭救带走。如果游不到,那他们恐怕就只有慢慢地在海水中漂浮,等待着希望渺茫的被俘、被搭救,但更多的情况下,就是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了。 第3章 (二五零)开炮!开炮! 对于这些人来说,此时必须争分夺秒地拼命游。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他们考虑,那两艘被劫持的船只完全可以在这时候就拔锚起航,在他们引爆其他船只之前就悄然远离,那样对于正在船上的大多数人而言,会更加的安全。 大帅这么安排,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但是剩下的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的拼命努力了。这时候既没有人能帮他们,就连同伴们相互之间也都爱莫能助。 好在此时夜色尚浓,敌人舰队群整个都混乱不堪,他们可以不必潜入水下,还可以卸下身上一切不必要的负重,拼命地向前扑腾。 但是也有对他们不利的一面,那就是在敌人的舰船之中有很多人很快就会搞清楚,他们遇到的是来自水下的攻击,于是他们就会开始胡乱地向水中开枪、放箭。甚至还会有人不顾一切地跳下水来,寻找袭击他们的敌人的踪迹。 很快地,东方的海天之际开始发白,浓重的夜色开始缓缓地褪去。樱花舰队的人们发现了正在远去的两条船。军官们于是纷纷举起望远镜观察。最先映入他们模糊的眼帘的,是船上的人员似乎都穿着樱花水手的服装。 他们于是打着旗语向那两条船问讯。林玉东站在其中一条船的船尾,反复地用旗语回答:“我们的船只受损失控!……我们船只的受损失控!……” 多数人在那一刻几乎都相信了这条旗语的内容,只有其中的一名舰长发现了问题。他非常疑惑地嘟囔道:“这两条船上的人都不大对劲儿啊!他们似乎很清闲,只顾着打捞一些正在游向他们的船员。对于正在飘离码头一事,他们显得毫不慌张……” 他马上升起旗帜,要求所有的战舰进入战备状态,警惕那两条正在远去的船只。 很快就又有人有了新的发现:“不对!他们正在升帆!” “开炮!开炮!”有军官气急败坏地大喊着:“那些肯定是袭击我们的人……他们要逃!” 一时间,港湾里几乎所有的战舰都试图启航追击,并让炮手们立刻抓住时机开炮。 但是这只是他们这些指挥官的一厢情愿,因为港湾中所有战舰的船底都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海水正在疯狂地从破洞口处涌入,而舰上的许多水兵们正在奋力地抢救修补。 其中一些船只的尾舵也被炸坏了,加上被炸破的地方的海水的涌入,不仅造成了船只的逐渐下沉,水的推力还使得船只在水面上胡乱地开始打转。这也造成了那些失控的船只在海水里互相碰撞,整个港湾里到处都混乱不堪,哪里还能开出去追击那两艘正在逃离的舰船? “轰!轰!轰!”终于有些战舰在纷乱之中仓促地开炮了。但是这些炮弹都缺乏准头,东一个西一个地,在海面上炸出许多水柱来,却离那两艘逃离的船只相差甚远。 布吉哈多冷哼一声,对手下说道:“货舱你们清点了没有?有没有发现可用的大炮?有的话都给我拖到船尾来。他们要是敢追,咱们就轰他……” 然而,并没有舰船追来。樱花舰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乱轰击,倒像是为他们送行的礼炮一般,欢快热闹而且没有任何的威胁。 等船只航行到较为安全的距离之后,布吉哈多下令两艘船都暂时停下来,除了安排人随时密切注意樱花舰队的动态之外,开始清点突击队的人数和伤亡情况。 结果发现,还有两名点火的队员没有归队,另有一名点火队员在混乱中受了伤,所幸伤得并不是很严重。 布吉哈多下令派出小船前往港湾的方向去搜索营救,并对小船上的人交待说道:“你们要随时密切注意敌舰的动向,发现他们追来就赶紧往回划。不然我们也不会等你们的……” 好在敌人的港湾里并没有一艘舰船能追的出来。这些救援人员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紧张搜救,终于将那两名掉了队的点火队员都给找到了。布吉哈多下令立即升起两艘船上所有的风帆起航,去跟由大帅和江汇川指挥的威龙号汇合。并同时开始仔细清点第二艘运输船上的货物。 清点的结果令人非常满意,第二艘船上不仅有粮食和医药用品,还有大量的武器装备,步枪、火炮这种稀缺品共有十多箱,步枪子弹二十几箱。最重要的是适合威龙号口径的炮弹,经威龙号上的水手仔细辨认,足有二十多箱、上百发炮弹是可用的。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等在原地接应的威龙号。来不及互相交流,仅布吉哈多一人乘坐小船来到了威龙号上汇报情况,三艘船就立刻起航往屿隆港赶去。 对于这次突袭的战果,宋玉昆相当的满意。 只是对于布吉哈多擅自做主,又抢夺了第二艘运输船的事情,宋玉昆仍然语重心长地说道:“还是应当以全队的安全为第一位的。如果因为抢夺第二艘船而耽误了时间,让全队都陷于全军覆没的危险之中,那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能抢到必要的物资固然是好,但是要当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可能……心慈不带兵,必要的时候当然需要杀伐果断。但是没有必要冒那些不必要的风险……做长官的,只有爱惜手下们的生命,才能让他们更加的勇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马上召开了一次庆功大会,不吝溢美之词地表彰了这次参加突击行动的所有队员,并且告诉他们说,凡是参与了这次突袭行动的所有人员,包括威龙号上的水手,以及所有提供后勤保障的人员,都是咱们新一代的江家军的成员。 宋玉昆还将打劫而来的部分粮草和除武器外的部分战利品进行了分配,重点嘉奖了参与突击的所有成员。表彰会欢声雷动,人们喜气洋洋,士气高涨。 表彰过后,宋玉昆还吩咐将抢夺来的干粮和酒肉都拿出来,举办了一次盛大的筵席。 就在所有人都在纵情地欢歌饮酒的时候,他找来了赖四清、江汇川、布吉哈多和田志园等几个人开了一个小会。会上他对赖四清说道:“赖大人啊,对不住了!屿隆港的安危我们已经帮不上忙了。我和这几位老兄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大帅!……是下官哪里做的不好了?……下官此时正在准备将突袭盖州岛的这一重大的战果上报给朝廷呢……”赖四清一听说他要撤离,立刻就急了。 他是这一带的军政长官,职责所在,当然不能随意离开。前段时间他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了几千人马。 当宋玉昆他们带着几乎被打废的威龙号战列舰来到这里之后,飞快地就凑出了水陆两军近两万人的精兵强将,并且在他们的训练之下,这支军队转眼间就变成了极具战斗力的部队。 而且就在眼下,他们突袭盖州岛,不费一兵一卒地就打了一场极其漂亮的大胜仗。经此一仗之后,军民们信心倍增,士气高涨。 赖四清自己也有信心在这位传奇大帅的指引下,迎来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最终一定会跟着他老人家飞黄腾达,不可一世,并且最终攀上他人生的最高峰的…… 这可是千年难遇的机会啊! 这……怎么突然之间他们就说要全部都撤走了呢?难道是我什么地方怠慢了他们吗? 宋玉昆微笑着向他解释道:“这次突袭盖州岛,我们只是打了一个他们完全意想不到的偷袭。战果虽然丰硕,却也没有伤及他们的根本。那些被炸坏的舰船只须修补一番,很快就能再一次投入战斗。况且,他们的本土还有各类舰船会前来支援的。” “而在盖州岛吃了大亏之后,樱花帝国的舰队必定会大举前来报复。” “陆战,我们人数不多,武器弹药都是缴获的,也十分有限。海战,我们仅有一艘威龙号是正经的炮舰。而那抢来的两艘,仅仅只是运输船而已。就算是在甲板上推出几门火炮来,也不可能会是装备着几十门大炮的战列舰的对手。” 赖四清立即争辩道:“万一他们前来,我们岸上还有大炮,可以配合威龙号一起作战……” 听了这话,宋玉昆就有些耐心缺缺了,没好气地说道:“以区区几门固定的岸炮,想去对付无数移动中的舰炮,那只能说是在找死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上个时空中的鸦片战争。当时的大清国在虎门一地配有岸炮数百门,军队一万余人,而且作战的时候不可谓不英勇。却在英军的舰队围攻之下,惨遭完全的碾压。 是役,英军以五人伤亡的极轻微的代价就轻松攻取了虎门的各个要塞。当时虎门的守将是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将军。他虽以极大的勇气亲临一线督战,却没有发挥出任何的作用,直至他老人家的最终战死,也没能给英军造成任何的麻烦。 而眼下的屿隆港,仅有缴获来的这几门大炮,就想对付必然要到来的樱花帝国的庞大舰队? 这只能说是一个冷得能冻死人的笑话罢了。 宋玉昆总结道:“我们离开这里。樱花舰队找不到威龙号,就不会把主力投放到屿隆。你们就会是非常安全的。我们不离开,只要他们找到了这里,所带来的打击必然是毁灭性的。赖大人,这一点你听明白了吗?” 赖四清顿时感到浑身冷汗直流,结巴着说道:“下……下官……明白了……” 宋玉昆不再看他,转身对江汇川说道:“江大人,你带着威龙号和那两艘运输船,务必尽快离开这里,北上去寻找咱们得主力舰队。也只有找到了他们,你们才不会孤军奋战。” “是,大帅!”江汇川也听懂了他的船必须尽快离开的重要性,只是反问道:“大帅,那您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宋玉昆笑道:“水战,你是行家。陆战,才是我该去的舞台……” “不,江大帅!”江汇川认真地说道:“没有您的指挥,就绝没有雅玛腊琪湾海战的胜利,也没有击沉大和号的赫赫战功,更不会有突袭盖州岛的奇迹……” 宋玉昆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海战更能发挥你的作用。内陆的战事,我去跟他们洋人捣捣乱什么的,我觉得我还是很在行的……” “大人所说极是!”众人异口同声说完,又在宋玉昆的带头下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尚未笑完,宋玉昆突然脸色一沉,复又沉声说道:“我要走陆路,愿意跟我走的就都跟着,不要紧。不愿意的,本帅也绝不勉强……布吉大人、田大人,你们的选择是……” 布吉哈多正色说道:“陛下给下官的旨意就是要一路护卫江大人的周全。所以,不把您送到陛下的身边,下官的任务就不算完。” 田志园则回答道:“临行前陛下给下官的旨意是要找到大人,并劝说大人要回国效力。照理说下官的这趟差事算是基本完成了,可以回去复命。但是眼下天下大乱,四处战火,下官暂时也无处可去,只好追随着江大人。若是有能效犬马之劳的地方,也算是下官的荣幸。” “那就咱们都一起走吧……”宋玉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他们说道:“叫他们都别喝了。马上就要开拔,喝多了误事。” 他又对江汇川说道:“敌人很可能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所以江大人,咱们事不宜迟,你最好是今天夜里就率领舰队开溜。我们走陆路的还需要稍稍休整一下,布吉大人,你去告诉他们,明天早上咱们就走。” 外面的人们还在喧闹嬉戏、狂饮作乐中,突然听到号声大起。随后,长官们就沿桌巡视,并且发出了停止筵席,准备出发的命令。一时间大家伙全都愣住了。 第3章 (二五一)不收废物 宋玉昆见大家不解,就登上高台,用大喇叭对众人解释道:“此时此刻,恼羞成怒的敌人的主力舰队正在寻找我们,请大家都做好撤离的准备工作。” “水军的弟兄们今夜就出发。愿意跟本帅走陆路离开的,就请即刻报名,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其他的人则就地留下来,跟着赖大人做好保卫家乡,打击侵略者的准备吧!” 众人还是不解。 有喝多了的士兵就大着胆子嚷道:“怕他们干嘛?我们是跟着江大帅的。他们要是敢来,那还不把这些狗日的全都给打他个稀里哗啦的吗?” “哪儿那么多的废话?”布吉哈多沉声吼道:“现在咱们江大帅要走,想跟着他老人家走的就一起都走。你们要想跟着走的就马上报名,然后回去做好出发的准备。不想走弟兄们的就留下来,协助赖大人保卫家乡,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看来立刻走是必然得了。他们于是乱纷纷地举手嚷道:“我走!我走!我跟着你们一起走!” “我要跟着大帅走!”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大帅的训练很严厉,在集训的时候大家都十分畏惧他——但是这个大家也能理解,因为大帅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嘛! 但是平时的时候大家还是看得出来的,大帅的等级观念并不是很强,无论跟哪个官兵都能乱开玩笑,而且关键的时候也很照顾下属,不是那个时代普遍的那种拿着士兵的命不当一回事的指挥官,所以大家还是很拥戴他的。 这个时候呢,一来是因为刚刚轻而易举地赢得了一场胜仗,很高兴,很上头;二来是大家也都喝了不少的酒,也很高兴,很上头,于是就乱纷纷地举手嚷着,全然没有一点该有的礼貌。 宋玉昆确实也不介意,就指着一边说道:“愿意跟本帅走的就都站到这边来,等着军官们登记造册。水军的全都跟着江大人走。想留下来保卫家乡的,就听赖大人的吩咐吧。” 人群就轰的一下子,大部分都往宋玉昆所指的那个地方乱哄哄地挤过来。军官们气急败坏地叫着:“不要挤,不要挤,都特么的给我排好队,分成几行……像什么样子……难道江家军就是你们这个熊样子的吗?……” 赖四清见状直摇头,对宋玉昆说道:“大帅,这一下子恐怕全都要跟着您走完了……” 江汇川也说道:“最好能给下官留几个,下官一个人可开不了三条船……” 宋玉昆却没有安慰他们的心思,对他们两个说道:“缴获来的枪炮武器啥的,我全都要带走。只有江大人船上合用的大炮和炮弹可以让他们拿去,路上也好防身。至于赖大人,我们一走你就清净了,不会有人来打搅你们的,所以也就不必留什么东西了……” 赖四清连忙说道:“大帅,您好歹也可怜可怜下官,也给留点儿牙缝里剔出来的东西给咱吧?下官这里也是需要防身的啊……” 宋玉昆笑道:“本帅是要去打仗的。除非你也跟着我走?” 赖四清就只有苦笑了。 经过草草的清点和造册,现场约有一万余人报名要跟着宋玉昆走,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原赖四清和江汇川的下属。 江汇川虽然有一些手下跟着宋玉昆跑了,但是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又收拢了一批本地新招来的兵做补充——他们都是在成立突击队之后,慕名前来的。这些人的家里都是打渔为生,自小就住在海边,水性好,会行船和打鱼,只要稍加培训就能成为合格的水兵。 不过此时江汇川还来不及训练,只能是命令士兵们抓紧时间,将分配好该装船的物资全部都装运上船。然后他就将所有的手下分成三组,按以老带新的形式分别分配到三艘船上——当然,重点还是要照顾威龙号。因为一旦在海上遇敌,威龙号是他们唯一可以仰仗的炮舰了。 其他两艘货船目标大,航速慢。虽然说危急时刻也是可以架起炮来参与作战的,但是同真正的全身装满了火炮的战列舰相比,火力还是太弱了,真打起来是无法有较大的指望的。 货物很多,直到午夜时分才装载完毕。江汇川去向宋玉昆辞行。 宋玉昆却叫住他,指着地图说道:“我考虑了一下,我这边的物资也是不少。走陆路太慢,还是搭你们的船走水路快一些。我们到庆州府再下船。那里已是大东海的海域,距离前线应该已经很近了。咱们的主力舰队也应该就在那左近一带活动。” 能跟大帅一起走,江汇川自然高兴。前几场海战,大帅虽然不具体指挥舰只的细微操作和火炮控制的,但是其战术思维的指导,战机捕捉之敏捷,进退之间的掌握,都简直是神乎其技。 有他在指挥,江汇川的心里很有底气,而且还能有充分发挥他自己的战术指挥的空间。 但是眼前的困难却让他不得不说:“大帅!咱们这儿只有三艘船,水兵近千,还有许多货物。您这麾下一万余官兵,外加这么多的火炮和粮食什么的,下官只怕挤不下啊!” “当然挤不下。”宋玉昆转头对赖四清说道:“你这样!港湾里这么多的渔船,你去征用几条来,反正现在在打仗,他们也不敢出海打渔。看看有谁愿意帮咱们的,回头征用的费用咱们从粮食之类的物资里头,分一些给他们。” 赖四清跑去一说,没想到还很踊跃。大家一听说是江大帅想要借船用用,这可是好事儿啊!将来咱们在酒桌上可有的牛皮可吹呢! 神奇的江大帅借用过我的船,载他的天兵天将去打洋鬼子。这种机会上哪儿找去? 赖四清很快就挑选出来了五艘大渔船。许多渔民还踊跃表示,要亲自操舵驾船,护送咱们的江大帅上前线——这说不准还能在路上见证新的胜仗,新的奇迹呢! 人们又是一通忙乱,除了留给赖四清的一小部分物资外,其他的战利品全都装运上船。 接下来就是人员的分配。宋玉昆属下步兵被分为了八个大队。所有参加过盖州岛奇袭作战的人,外加一部分新兵,被编为第一大队,由布吉哈多任队长、其余七队的队长也都是由布吉哈多带来的大内十八铁骑之中挑选出来的。 临登船出发之前,宋玉昆召集所有步兵开了一次动员大会。他告诉大家:“江家军只收精兵,不收废物。所以你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还不是合格的江家军成员。” “就连参加过盖州岛突击战的那些人,你们也不要自傲。你们只能说是勉强合格。离真正成为江家军的主力还差得很远。其余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要想成为真正合格的江家军主力,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靠两点。第一点就是刻苦努力地训练,第二点就是经历战火的洗礼。如果做不到以上两点,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你们可以马上就回家去,老婆、孩子还在床上等着你们。”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前一段时间的训练有多么的难,大家都心里有数。后来他们还打了大胜仗,抢夺了许多物资回来。但是现在江大帅却说,他们只是勉强合格,这话让一些人的心理产生了畏难情绪。 果然有一些个别人摇摆不定,从高涨的热情中逐渐冷静地思考,最终确实选择了离开。 但这只是极少数的人。更多的人坚信,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为传奇的江家军的一份子的。既然选择了报名,那就要敢于吃苦,咬紧牙关也要留下来,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成为传奇呢? “还有人想要离开吗?”宋玉昆背着手大声问道。 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离开了,他就接着说道:“好!既然大家都选择了留下来,那就要做好艰苦奋斗的准备。江家军之所以所向无敌,是肯定不会收留孬种和草包的,我们只留好汉!” “你们敢于留下来,那就至少证明,你在心理上就是一条不想轻易服输的好汉!” 众人不自觉地纷纷鼓起掌来。 “现在,由于前线战事紧急,我们只能抓紧一切的时间进行训练。所以一旦上了船,你们就不要想安逸了,我随时随地都会叫你们训练的。” “在这里我想告诉你们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不要总以为训练很苦。是的,江家军的训练向来很辛苦。但这种辛苦是有好处的。想要成为能打胜仗的兵,我要告诉你们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训练多流汗,打仗少流血。你们自己琢磨这句话去吧……” 他讲完了话,走下了台。人群中有人高喊:“跟着江大帅走!大帅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更多的人眼光热切地看着他。这些人不善言辞,但是心里是火热的——谁不希望成为赫赫有名的江家军中的一员呢? 宋玉昆客气地向着大家抱了抱拳,又竖了竖大拇指,笑着大声喊道:“要努力哈!不然老子淘汰你们!” 人们攥紧拳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努力的! 接下来全体登船,在黎明到来之前,浩浩荡荡的八艘船离港出发了。 船队的最前方是两艘缴获而来的樱花国运输船,为了避免在路上遭遇敌舰队,他们挂上了樱花国的旗帜。通晓樱花旗语的林玉东被安排在了船队行进序列的第一艘船上。 威龙号也悬挂起了樱花旗,被安排在船队中的第三位。一旦遭遇战斗,它随时可以挺身而出。剩下的几艘渔船缀在后面跟着。 就在大队舰船离开屿隆港之后的第三天,果然有一队庞大的樱花国舰船编队,浩浩荡荡地驶来了。他们没有登陆,只是沿着海岸线过来之后,巡视了一遍这座小小的渔港。 盖州岛被莫名其妙地偷袭,损失相当的惨重。这件事甚至惊动了海军高层,直至天皇那里。 天皇为此极度震怒。 盖州岛远在大洋的后方,距离前线战事甚远。却莫名其妙地被深夜偷袭,而且损失巨大,不仅港内停泊的船只都受损严重,甚至还有两艘大型运输船被人劫夺,船上的物资全部被带走。 更令人气愤的是,盖州岛守军在被偷袭前对此竟然一无所知,而且到了事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被谁偷袭的——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当然,最终海军军令部的长官们一致认定,这件事一准又是江小龙干的。 看来,这家伙在打沉了大和号之后,并没有跑多远。而是在青龙国漫长的海岸线之中,找了个不知名的小港湾去舔伤口。谁知道在沉寂了极短的一段时间之后,这家伙又偷偷地溜了出来,千里奔袭,再次偷偷袭击了盖州岛。 这一战役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江小龙来自于后世的这种特种作战理念在这一次偷袭中,得到了完美的诠释。许多当世的军事专家都在深入研究这一战例,并大力发展特种作战的理论。 不过这都是后话。盖州岛被袭之后,天皇下令一定要报复。他说:“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也不管他是不是江小龙。你们一定要给朕找出这个偷袭的主谋来,将他打成碎片。” 在有了这个指示之后,盖州岛所有舰只日夜奋战,抢修受损的舰船。他们又得到了来自国内赶来的大批各类舰船的支援。在多数舰只尚未完全修复的情况下,他们就组成了一支联合舰队,然后就浩浩荡荡地杀奔青龙国的南部海域。 由于青龙国的海岸线较长,经技术人员反复测算,这支庞大的联合舰队首先就从屿隆港附近开始搜索。 可是当他们气势汹汹地赶到屿隆港的时候,威龙号及其那两艘被劫持的船只却早已离开。 第3章 (二五二)我们来的可真是时候 樱花国联合舰队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充斥着破旧的小渔船的贫穷港湾——据说这个地方叫做屿隆港——但是并没有大规模舰船停靠的踪迹。 由于还要沿岸一路搜索过去,随意地浪费炮弹是无谓的,所以这支舰队最终也只是在屿隆港的附近巡视了一番之后,就匆匆地沿着海岸线北上而去了。 奇袭盖州岛是本次战争中的一件大事。 它大大延误了樱花国对陆上战事的后勤支援和补给,并且由于多只舰船的损伤,更为重要的是为了报复袭击者,他们抽调了更多的海军力量前去搜索和讨伐。 这一行动确实很爽快,只要找到了偷袭他们的舰船,樱花帝国必将报以雷霆之怒。但是这么做的同时,也造成了樱花国前线海军力量的严重不足,使得本已被打得难以招架的青龙国的海军,借此机会而有了非常宝贵的喘息之机。 可是奇怪的是,这件事情在交战双方的报纸刊物上,却完全见不到任何的报道。 其实说起原因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作为樱花国一方来说,这么丢人的一件事情,当然是被要求要绝对保密的啦。所以即便是山鹰国和暴风国这样的战时同盟国,他们樱花人也没有透露过半点的风声,更何况是本国报社的那些啰里啰嗦的记者们呢? 而宋玉昆和江汇川他们,在这次行动之前也没有经过任何的请示,并且在行动中也没有获得过什么支援,最后,由于行动之后限于当时情报通讯手段的严重落后,他们也没有办法马上就对朝廷详细地汇报这一次行动的战果。 而且在此之后,他们又分别投入到了这场规模宏大而又形势纷乱的战争中去了,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详细地讨论和研究突袭盖州岛这一场战事。所以,在盖州岛偷袭战发生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之后,这一事件却始终还不为世人所知。 作为宋玉昆和江汇川等参与了这次袭击的人们来说,他们在有机会的情况下也曾多次提起过这次袭击战。但是鉴于当时战场宏观监控手段的匮乏,人们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这场偷袭战,究竟给这场战争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所以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盖州岛突袭战及其价值,并没有引起世人们的高度重视。 反倒是战争结束了若干年之后,一个樱花国的记者在偶然间听说了这个事件。 他经过深入的挖掘,冲破了军方严密封锁消息的重重阻力,了解到了这一事件的前后详情情况,以及对整场战争所造成的巨大影响,并撰写了一份极为详尽的专题报道以及影响力分析,这才使得这一被尘封的重大历史事件逐渐被公众所知晓。 这位记者的这份报道及其分析报告,同时也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许多专家学者纷纷对这一事件进行了多层次、多角度的深入的研究。 他们研究的重点主要集中在了两个方向上:第一个方向就是盖州岛偷袭战对当时正在发生的那场战争的影响——大量的事实说明,盖州岛袭击事件确实是严重地影响了这场战争,造成了樱花国不仅在海战中的被动,还影响到了陆上作战的后勤供应。 有樱花国的学者尖锐地指出——军政高级将领在战争中应当理智灵活地处理问题,而不是意气用事。盖州岛之战后,樱花帝国高层的处置方式就是失去理智的最好例证。 学者们研究的第二个方向,就是这一战例的特种作战方式上。事实证明,青龙国偷袭盖州岛,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令人瞠目的战果,并且还严重影响到了此次战争的进程。因此,这种作战方式也就被各国的军事专家们,列入了重点研究的课题。 当时的穿越者虽多,而且都是前世顶尖的精英学者,但是研究军事理论的人却非常的稀少。毕竟,前世的吉安霍特科技中心并不是军事理论的研究所,那里面懂军事的人非常的稀少。 而当时混迹在里面的蒋宇涵——不管他现在是叫宋玉昆也好、李正阳或者江小龙也罢——却是里面的一个极为特殊的怪才。 这个怪才不仅是物理学专家,还是个间谍,受过军事和谍报两方面的训练。同时在成为学者之前他还有两大业余爱好,一个是下围棋,另一个是研究军事理论。 这两大爱好虽然都能没成为他的职业,但是,却属于顶级玩家的级别。就是在真正的职业高手面前,他也能相互平等地坐而论道,共同探讨,更何况是穿越过来之后呢? 在海上的航行过程中,宋玉昆抓紧一切时间训练手下的兵卒。首先进行的就是体能训练,反正每艘船上都有弹药箱和装满了粮食的麻袋,他就让兵卒们每天抬箱子、扛包。 在体能训练的同时,又进行心理素质方面的训练。他经常把官兵们统统赶下海,让他们追着舰船奋力游泳追上来。同时还想出各种课目来折磨这些官兵们的心神。 除了每天大量的体能和心理的训练之外,同时还会进行各种战斗技能的训练。每艘船上都安排有大内高手,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格斗训练专家,官兵们经常被他们揍得鼻青脸肿,痛苦不堪。但是这些挨过揍的人在上了战场之后,都非常感谢这些老师们的严格训练。 还有就是每天进行的射箭比赛和手弩突击作战比赛。 最重要的课程就是炮兵操作和步枪射击训练。在绝大部分人掌握了枪和炮的操作要领之后,宋玉昆就组织人员进行实弹操作演练。 这一科目的训练经常让江汇川心疼不已、牢骚满腹。他多次跑去找宋玉昆,说道:“下官也知道训练的重要性。但是这是战时。咱们没得补充的,一旦遭遇敌人,那子弹、炮弹跟羽箭都是流水一般地使用,咱们储备再多也是不够折腾的。大帅,您看咱是不是得悠着点儿?” 宋玉昆点着头说道:“确实应该悠着点儿,但是不训练他们怎么可能成为精兵?不如我们再找个什么地方,去抢点弹药过来?” “大帅高明!”江汇川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大不以为意。他暗想:“哪有那么多的盖州岛等着咱们去偷袭哦……” 在茫茫的海上航行了五天,按海图上推算,他们应该已经深入了大东海的水域。这里已经是战区了,船队随时都可能会遇上交战双方的舰船,因此,连日来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的轰轰烈烈的训练活动,也不得不消停了一点。 宋玉昆下令舰队向岸边靠拢,以肉眼能看到海岸线为基准,继续大致沿着向北的方向前行——这么做只是为了不偏航而已。 到了傍晚时分,舰队大致抵达了玑临湾附近。没多久,远处的天际传来了极细微的隆隆的炮响,就像是天边隐隐的雷声一般。 宋玉昆下令船队减速缓行,尤其是后面跟着的五条渔船,要注意拉开距离并逐渐向海岸线得方向上靠拢,随时准备登陆或后撤。他同时还下令,威龙号做好战斗准备,前面的两艘商船也高悬樱花旗帜,但同时也将库房里的火炮都推到甲板上来,随时准备作战。 火红的夕阳,渐渐地向着海岸线后方那些起伏的山峦沉了下去。他们的船队距离前方发现炮响的位置也越来越近了。 宋玉昆从望远镜里看到,前面的海面上打得正热闹。几艘悬挂着山鹰帝国旗帜的舰船,正在对着岸上进行炮轰。而陆地上则打得更是激烈,人数众多的蚂蚁一样的士兵,正在向距离海岸线不远的一处堡垒发动进攻。 舰船所炮轰的就是那座堡垒,但是奇怪的是,陆地上那些军队的旗帜,却并不像是山鹰帝国的,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楚。 宋玉昆立即对林玉东下令道:“向后面的五条船打旗语,要求他们就近登陆,不要管粮食了,立刻卸下武器,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他还同时命令布吉哈多道:“你马上坐小船过去,把那五条船上的人马全都统一管理起来。速度要快!我们这边马上就要开打,你们要见机行事。凡是不必要的物资全都不要管。” 江汇川立刻下令放下一条小舟,让布吉哈多在几名士兵的护卫下赶了过去。 布吉哈多当然知道水陆配合默契的重要性。他刚赶到那些渔船边,人还没靠岸呢就大声地紧急下令:“不要乱!只卸武器!不要卸粮食!已经登陆的所有人,全员列队集合,准备出发!每艘船上带兵的,都下来整理好自己所部的人马!” 宋玉昆下令船队继续放慢速度,然后叫林玉东立刻赶到第一艘运输船上去,随时接受威龙号的指令,见机向前面的敌舰打旗语。三艘船上的舰面人员,全部都换成了樱花水兵的服装。 又过了一段时间,暮色已经降临,西方海岸线后的天际里,已经看不到夕阳了。 这时,宋玉昆终于从望远镜里看清,在陆上发动攻击的军队的旗帜,是暴风帝国的步兵。他们正在攻击一座离海岸线不远的陆上堡垒。而海面上的是几艘山鹰帝国的战舰,正在用船上的火炮支援陆地上的作战行动。 暴风帝国的步兵们人数不是很多,大约有数千人。他们依然穿着醒目的红白相间的制服,十分惹眼。只是相对于两年前而言,这些制服剪裁得非常得体,不再是那么的累赘而花哨。 这些官兵大部分都匍匐在土堆后、土坑里或大树、石碓这样的天然掩体的后面,不断地向高地上人工掩体的后方放箭。也有火枪兵,他们冲得更近,乒乒乓乓地向堡垒上射击,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军官们呼喊着暴风帝国语,催促着手下的士兵们加紧攻势。 进攻的队伍中,不时有残破的军旗在挥舞摇动,催促士兵们起身发动攻击。 防守阵地上的建筑物已经被摧残得面目全非,但是抵抗还没有放弃。不时也有一阵阵的箭矢和枪弹飞出,而且还有零星的炮弹凌空砸下,打得进攻方也不敢过于上前。 海岸边有几艘船燃着大火,已经搁浅,上面飘扬的是暴风帝国的旗帜。看起来应该是战斗初期,暴风帝国的舰队试图强行登陆,但是遭到了陆地上防守方的迎头痛击。他们的船只损坏严重,但是步兵们却已经悉数登陆了,此时正在试图夺取海岸后堡垒中的防守阵地。 海面上的山鹰帝国的舰队显然是刚刚赶到的支援部队。它们一面肆无忌惮地炮轰防守阵地,一面开始将舰船上面的步兵放下来,涉水登陆。 这些步兵在登陆之后,就在暴风帝国部队后方的两侧集结,看样子是打算分从左右两翼进攻,以便包抄守军的侧后。 宋玉昆很快就看明白了战场上的形势,嘟囔道:“我们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他又向侧后方的陆地上望去,一起跟来的那几条渔船此时正孤零零地停靠在岸边,但是布吉哈多的下属们却已经全都看不见了,也无法知道他们现在正在何处。 宋玉昆再次转向滩头的战场上望去。从装备上来看,山鹰帝国无论是水兵还是登陆作战的陆战队官兵们,此时都已经装备上了铁质的圆形头盔,不像暴风帝国的官兵们那样,还戴着笨重且做工考究的尖顶型头盔。 山鹰帝国的军服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无论水兵还是陆战队员,穿的都已经是蓝白色相间的迷彩军服。他们陆战队的官兵们几乎人手一支步枪,虽然样式依然陈旧,而且还是拉栓式的单发步枪。但是这装备却已经很拉风了。 他们的军舰虽然还是依靠风帆为动力,但是船体却已经是铁制的,不再像樱花国和暴风帝国那样,整体采用的都是木质结构。 第3章 (二五三)祝你们战斗顺利 山鹰国军舰上的炮弹已经全都改为了圆锥形弹头,圆柱形弹体——就像是后世的炮弹那样。而其他的国家依然采用的是圆球形的炮弹和粗劣、笨重的弹壳。 山鹰帝国的舰上火炮明显杀伤力更大,而且射程更远。他们可以从海上肆意妄为地轰击青龙国陆地上的阵地,而青龙国守军的大炮却打不到他们。 山鹰国的舰上大炮,每一发都能炸得碎石漫天飞舞,间或夹杂着守军的残躯断臂。眼见青龙国守军的兄弟们苦不堪言,损失惨重,快要撑不住了。这悲壮的一幕让海上的青龙国官兵们看得极度焦急,热切地盼望着自己能帮到陆地上的战友们的一把。 就连江汇川都觉得自己热血沸腾、焦急万分。唯有宋玉昆还是像一尊石雕一样,纹风不动地矗立在驾驶舱里,举着望远镜慢慢地看,似乎根本不为眼前的场景所动一般。 远远的,就看见山鹰帝国的战舰向这边打来问询的旗语——由于是战时同盟国,山鹰、暴风和樱花三国的舰队有着统一的简单旗语,以便临时沟通。这种旗语是综合了三国旗语之间的共通之处,稍作变通形成的,简单易学,所以,难不住经常琢磨旗语问题的林玉东。 很快,林玉东就将对方的问讯通过自己所在船只的旗语兵,传达给了宋玉昆。宋玉昆当即指示林玉东回答道:“告诉他们,我们是樱花国路过的船只。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 对方很快就回话了:“不需要帮忙,请保持距离。” 宋玉昆笑道:“盖州岛一事影响甚大,他们有所防范也是正常的。” 他下令道:“回话告诉他们,那我们就继续北上了。” 接着他同时还下令前面的运输船:“偏离航道,做出北上偏东远离战场的样子来。然后再装作不小心的样子,进入咱们的火炮射程。” 整个船队于是开始向东转舵偏航,做出路过此地,准备继续北上的样子来。 此时的作战总指挥是宋玉昆,但是具体的战术操作还是由江汇川负责的。江汇川估摸着双方的距离,一直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船队的航向,准备在不惊动对方舰队的情况下,悄悄地让对方的舰船目标进入到自己船队的火炮射程范围之内。 宋玉昆传令走在船队前面的运输船,把所有能打的炮都推到甲板上来,但是一定要想办法预先做好遮掩,以避免被对方看出咱们的真实意图来。 航行在前方的运输船都执行得很到位。船面水手们装作是很忙碌地整理船帆的样子,借机将火炮遮掩住,悉数推到适合发射的位置上。 不过很快,山鹰国的舰队再次发来旗语,提醒他们道:“你们已进入我方的火炮射程范围之内,请保持距离,以免误伤。” 宋玉昆下令林玉东回复:“樱花国官兵祝你们作战顺利,马到功成!万岁!” 山鹰舰队一时无语。 宋玉昆要求威龙号炮位舱有经验的官兵们都充分估算好双方的距离和角度,但是千万不要打开炮口前的舱盖。所有的火炮都要做好随时发射的准备。 一时间,威龙号人满为患的炮位舱里气氛非常的压抑。偌大的舱房里谁也没有吭声。炮弹已经全部推入了炮膛。点火手站在火炮的旁边,高举着火把,紧张地等待着发射的命令。 宋玉昆问江汇川道:“哪个位置攻击最合适?我要你们瞄准那艘最大的战舰打。那应该是他们的旗舰……叫做玻利维亚号……” 江汇川也知道时机的重要性,同时也被宋玉昆异常冷静沉着的态度所感染,于是静下心来,细心观察和估算着双方的位置和距离,片刻之后他回答道:“还需要再等等……” 就在这时,山鹰帝国舰队的旗语兵再次发来信号:“请你们远离战区,以免发生误会。” 宋玉昆没有理会,焦急地对江汇川问道:“好了没有?再不打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了……” 江汇川则回答:“想办法再拖一分钟……” 宋玉昆立刻下令林玉东用旗语回答对方:“樱花国舰队向你们致敬!我们即刻远离!” 紧接着他要求江汇川升满帆加速,同时整个舰队向山鹰帝国舰队方向悄悄偏航,为火炮的射击寻求最佳的角度。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旗语兵发来报告:“对方旗语说:严重警告,请你们立刻远离我方战舰!否则我们会进行警告性射击……” 旗语兵的话音没落,江汇川就大声吼道:“位置极佳,可以开炮!” 宋玉昆握拳一砸,同时大声吼道:“打!” 命令下达之后,威龙号上左侧舷所有的炮位舱的盖板同时被猛然揭开,十几个黑洞洞的炮口迅速地伸了出来。 紧接着,就听“轰!轰!轰!……”的一阵雷鸣般的巨响。威龙号一波齐射,无数的炮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直奔山鹰国的旗舰玻利维亚号砸了过去。 这一波齐射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只有一发炮弹打飞了玻利维亚号的小半截主桅杆,另有两发落在了这艘旗舰的后方,竟然命中了玻利维亚号身后的一艘战舰。 从他们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那艘倒霉的战舰的损伤情况的,只能通过玻利维亚号巨大的身躯后面,看见许多物件和被炸碎的人的残肢在漫天地飞舞。 而玻利维亚号上则是一片慌乱,官兵们在骤然降临的打击下正到处乱窜,隐约可以听到警告的哨声大作。那个刚刚还在挥舞小旗子的旗语兵则丢了手中的旗子,抱头鼠窜。 山鹰帝国的舰队受到突然袭击,正在炮轰陆上阵地的各舰只立刻纷纷拔锚转向,调整对威龙号等舰船的攻击角度,准备反击。玻利维亚号也在缓缓转动着它那巨大的舰身。 紧跟在威龙号开火之后,一直航行在前方的两艘运输船上也是一阵手忙脚乱。甲板上那些早已憋得不耐烦的船员们,纷纷揭掉了掩盖在火炮前面和上面遮盖的障碍物,紧接着就是“咣!咣!咣!”的一通胡乱的射击。 结果这两艘运输船还真立了大功,转眼间就有两发炮弹命中了玻利维亚号。其中一发砸在了玻利维亚号的船尾,将那里的尾部桅杆炸飞,还在甲板上炸穿了一个大洞。 另一发则命中了玻利维亚号的船头,距离驾驶舱只有几米远的距离。宋玉昆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玻利维亚号驾驶舱前面的挡风玻璃全都被炸碎了,而驾驶舱后的墙壁上则溅满了鲜血。 “这一下打得真特么的好!够那些当官的家伙们享受的……”宋玉昆的话被威龙号上的第二波齐射声所淹没。 威龙号炮位舱的官兵们早就做好了连续射击的一切的准备。当第一波齐射发出之后,他们不顾满舱都弥漫着的呛人的硝烟,纷纷火急火燎地冲上前去,手动退出滚烫的弹壳,然后将沉重的炮弹搬上去,装填炮管。 由于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的充分,所以威龙号的第二波齐射来的特别快。而此时的山鹰帝国的各型舰船,都还在水上缓慢的转身调整角度之中。 这一波齐射的效果特别的好,一共有三发炮弹命中了玻利维亚号。第一发击中了它船首的右侧舷位置,包裹甲板的侧舷铁板像纸片一样地被撕开,甲板上的一大块铁板也都被掀飞了。 第二发炮弹命中了驾驶舱的后部,将那里的一大片的建筑物全都炸飞。第三发炮弹则直接命中了船中部的炮位舱,直接将那里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紧接着大概是引发了炮位舱里的炮弹。船舱里接连发出了两声巨大的闷响,整个船体的中央几乎被炸断,无数被炸碎的各种物件和人体的残躯都争先恐后地被炸飞到了半空中。 顷刻间,玻利维亚号就在剧烈的抖动中,被一股股滚滚的浓烟所覆盖。 在滚滚的闷雷般的各种轰炸声中,威龙号上传来了宋玉昆气急败坏的尖叫声:“所有火炮,自由开火!把他们的舰船统统给老子打沉……” 一时间,运输船上、威龙号上,各种火炮狂轰滥炸,就像是三座点燃了的烟花焰火一般,无数拖曳着明亮尾焰的炮弹纷纷飞出,胡乱地砸向山鹰帝国的各艘舰船。 山鹰帝国的这支舰队本来就为数不多,总共连战舰带运输船不过七艘而已。开战之初就已经有两艘遭到了重创,而其他的舰船还在调整姿态当中。此时突然遭到猛烈的打击,一时间全慌作一团,而且几乎全都丧失了作战的念头,纷纷向四处逃散开来。 江汇川的技术指挥相当准确得当,两艘运输船的火炮也打得非常起劲儿,整个战场呈现出碾压状态。岸上的山鹰国军队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指挥陆上的火炮转向,准备支援海上的作战。 可就在此时,布吉哈多率领的登陆部队终于赶到了战场。他们呐喊着一阵猛冲,一时间箭雨纷飞,枪声大作,很快就打乱了山鹰国陆地上左翼部署的阵脚。 堡垒中的守军一见有兵来援,也鼓足勇气,纷纷冲出来打反击。陆地战场顿时混乱不堪。 宋玉昆手上只有一艘战舰和两艘运输船,却意外地突袭成功,将山鹰国的五艘战舰外加两艘运输船组成的特混舰队打得是溃不成军。 如果此时有局外的海战专家路过的话,一定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极为奇怪的一幕——两艘运输船竟然在一艘战舰的带领下,追着另一方的好几艘战舰在痛扁!而那几艘战舰居然会被打得只顾逃跑,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江汇川指挥的威龙号更是嚣张跋扈,竟然直接高速地穿插到山鹰国的舰船队伍当中去,左右乱轰,火力全开,打得是不亦乐乎! 仅仅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山鹰国的舰队除了一艘运输船和一艘战舰燃着大火、冒着浓烟,落荒而逃远之外,其余的舰船不是被击沉,就是正在挣扎中逐渐下沉之中。 眼看海战已经基本结束,宋玉昆下令舰船马上集中火力,对岸上的敌军目标进行轰击。一时间,三艘舰船一起对着岸上的山鹰国和暴风国的步兵阵营开始猛轰。 这两个国家的步兵本来就扎堆挤在一起,分别对抗南边布吉哈多的步兵团队,和西边堡垒里面冲出来的步兵团队。他们本就应付得有些吃力,此时威龙号等舰船这一对岸炮轰,几乎每一发炮弹都会在人群中开花,顿时炸得他们是鬼哭狼嚎,人群开始胡乱地东逃西窜起来。 陆地上的炮兵开始的时候还企图对海攻击,但是人群这一乱,立刻就把他们给冲散了。再加上布吉哈多有心支援,指挥部下们猛冲他们的炮兵阵地,吓得那帮炮兵们纷纷四散而逃。 这时候,暴风帝国的步兵集团还试图挣扎顽抗,但是山鹰帝国的军队却不是漫山遍野地逃跑,就是成片成片地高举起双臂,托着自己手中的步枪示意投降了。 山鹰帝国军团的涣散,严重打击了暴风帝国官兵们的士气。眼见单凭他们自己的话,抵抗已经毫无意义,没过多久,暴风帝国的官兵们也都纷纷放下了武器,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此战大获全胜,江汇川感到意犹未尽,对宋玉昆说道:“大帅,还有一船一舰逃出去了,咱们是不是追上去全都给他们打沉了拉倒?” 宋玉昆说道:“你去追吧。这种帆船一旦着火,是很难跑远的。不过在追之前,你得先把我放下去。我老人家在海上漂了这么久,也该上岸活动活动了……” 江汇川连忙吩咐放下小船,让宋玉昆在田志园以及几名大内侍卫的拥护下,向岸上划去。 此时的陆地战场上仍然乱作一团,由于投降的敌军官兵太多,青龙国的官兵们正在打着无数的火把,忙着收拢和归纳这些降兵。 第3章 (二五四)总统是什么? 宋玉昆他们的小船还没靠岸呢,布吉哈多就带着一彪人马赶到了岸边,列队欢迎大帅的登岸。上了岸之后的宋玉昆,自然是以得胜者的姿态,从容不迫地微笑着,穿过纷乱的战场向前走。此时到处都是东一堆、西一片的战俘。 他们举着双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宋玉昆及其手下。其中一名军官大着胆子,用英格力士语大声喝问道:“我们跟你们樱花国不是同盟国吗?为什么你们会攻击我们?” 宋玉昆低头一看,哑然失笑。原来他和舰上的这些随从们,直到此时还依旧穿着樱花国的水兵服呢!他于是微笑着用英格力士语大声回答道:“同盟已经解除了!樱花帝国的天皇刚刚发布了最新诏书,说要对你们暴风帝国和山鹰帝国同时宣战……” 这番话在俘虏群中引起了一片惊呼,许多人感到不可置信,却又解释不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面面相觑,甚至大声地相互争论了起来。 宋玉昆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前方堡垒左侧的大路上一片尘土飞扬,无数的火把飞舞,无数的旌旗在招展,似乎有着大批的人马正在加速地赶来。 没过多久,就见声势惊人的骑兵大队正直面扑来。他们的铁蹄的践踏声在隆隆地轰鸣着,震得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宋玉昆举起望远镜观察,身边有刚刚从堡垒中赶出来的军官,惊喜交加地禀告他说道:“这是福王大人的援军到了呀……” 果然,宋玉昆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都是在火把的映衬下照亮的青龙国的旗帜和服装。 这批生力军的到来,加快了战场上收拾残局的速度。 没多久,从这批骑兵当中冲出来了一名军官,跟宋玉昆禀告,说是福王大人想见一见这支海上支援舰队的指挥官。众人于是就簇拥着宋玉昆跟在那名军官的身后,一起往堡垒的里面走。 这座堡垒是石砌的,建筑在面朝大海的一处高地上。堡垒规模不小,围墙内筑有可以架设大炮的平台,石墙后面的建筑设施原本是非常的完备的。不过经此一战,整座堡垒到处都是被炮弹所摧毁的残垣断壁。举目望去,早已面目全非,只能依稀看得出原来的大致样貌。 不仅仅是建筑设施全部被炸平或轰塌,就连原先郁郁青青的那些大树也都饱受摧残,不是被拦腰炸断,就是此时正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大火。 堡垒里面到处都是青龙国战死者的尸体或碎尸块,伤兵们在呻吟着,好些人被埋在了倒塌的石墙或废墟之中。许多增援来的官兵们正在清理、挖掘和救助这些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们。 在废墟满地的堡垒正中央,一大群人打着火把正聚集在一起商议着什么,隐约可见人群中的一些人披着华贵而明艳的战袍,看起来应该是将军级别的大人物。 在人堆里宋玉昆果然看见了福王。两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却没什么变化,只是与和平时代不同,他如今穿着锃亮的铠甲和紫红色的战袍,显得有些威武霸气和与众不同。 站在一大堆身材高大的壮汉当中,福王就显得有些瘦小了,但却自然而然地是众星捧月的中心,非常的瞩目。 来寻找宋玉昆的军官走上前去通报,在得到许可之后,宋玉昆才只身上前行礼,从容不迫地说道:“流落海外的草民宋玉昆,参见王爷!” 虽然说他宋玉昆有着见官大一级的金牌,但是在福王的面前,他可不能摆这个谱,只是谦逊地说自己是一个长年流落在海外的一介草民而已。 福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他走上前来亲热地拍着宋玉昆的肩膀嚷道:“好小子!果然是你啊?我说怎么会有人在我的支援部队赶到之前,就突然从海上帮了一个大忙呢!” “在下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宋玉昆谦逊道:“只不过早来了一步而已。王爷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算我不来,咱们这一仗也是赢定了的。” “那可不行!你不来这一仗还是很难办……”福王说道:“老子踏马的缺少远程火炮。” “在来的路上我就不断地收到这里的战报,说是对方舰船的火炮打得很远,我们够不着,咱们的人就一直都在被动地挨打。所以我在路上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对付山鹰帝国的舰队……”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结果这下好了,你一来就从他们的背后捅了一刀……” 福王真心诚意地说道:“这个难题就这样被给你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果然不愧是护国公!感觉你这一仗打得,简直是四两拨千斤啊!本王此次带来的人就是再多,恐怕拿他们的舰队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的,还是你这背后捅刀子的功夫厉害……” 他高兴地拍了拍宋玉昆的肩膀,打量着说道:“两年不见,你没什么变化嘛!就是晒黑了。哈哈哈,南洋一带的太阳是不是很毒?听说那里的姑娘都是黑不溜秋的,哈哈哈……” 宋玉昆一边笑着敷衍道:“还真忘了带几个黑姑娘回来,献给王爷的……”一边就把身后的田志园和布吉哈多等一干人等引上前来觐见。 福王对布吉哈多还是很客气地叙了礼,却像是没有看见田志园一般,转身就对宋玉昆说道:“刚才你说你是什么?宋玉昆?你怎么把那声名赫赫的江小龙这个名字给丢了?” 宋玉昆恭敬地回答道:“在下宋玉昆,并不是什么江小龙……” 福王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吧,内事儿早就过去了,如今就连圣上都不提了,谁还敢再提……” 这番话他虽然说的时候是故作神秘的样子,但是声音却并不算小,反正在场的人也都还听得见,显然,他只不过是故意做做样子罢了。 等说完了这番话,福王这才好像突然发觉了田志园的存在一般,转过身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趟差事办得非常好……也算是立了大功哈!……” 这是亲王的礼遇,但是宋玉昆却忽然觉得有种帝王嘉奖下属的赶脚。 田志园连忙礼数周到地谦虚了几句。 福王却不再看他,在田志院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就早已转过身去,拉着宋玉昆的手说道:“走!咱们找个地方去喝点酒去……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你大哥我还是真想跟你好好地聊一聊呐……” “我说,你小子怎么还穿着樱花人的衣服啊,一开始们一看我还以为你是战俘呢,哈哈哈……” 他们两个就这么自顾自地一走了之,其他的人也就都不好相跟随着了,尤其是布吉哈多跟田志园等人,也从福王瞧都不瞧他们一眼的神态里看出了端倪,所以也就没有再着去自讨没趣。倒是福王手下的几位将军,很亲热地过来拉着他们的手,另找一个地方喝酒去了。 福王拉着宋玉昆,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只有福王的几位贴身亲随。他们找了一处远离战场和人群的安静地方,支起了一张小桌子,摆上酒肉和果蔬什么的,就这么随意地坐了下来。 福王亲自斟了酒,似乎很随意地问道:“这两年躲在海外,过得也还逍遥滋润?” 宋玉昆很是礼貌地笑道:“托圣上和王爷的福,过得也还算清净……” “当初皇上是下旨要捉拿你的,托他什么福?”说到这里,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着宋玉昆的胸口笑道:“你敷衍我……你变虚伪了,哈哈哈……” 宋玉昆不接这个话头,转而问道:“这场战争是怎么回事?不是谈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又跟他们这几个国家打起来了?” 福王见他不接话,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道:“樱花帝国和暴风帝国对上一次战争的结果很是不满,尤其是更加不满意后来的战争赔款问题。他们觉得有实力推翻这个赔款的谈判结果,于是那些好战派就力主要重新打一场。山鹰帝国是来趁火打劫的,觉得可以借机顺便捞一把。” “山鹰国的人他们是没有出全力的。但是樱花国和暴风国也没出全力。因为他们互相之间也有利益上的冲突。他们两个国家都觊觎着咱们青龙国的东北一带的广大地区。眼下他们双方都有大量的驻军在那里,面和心不和,都在互相提防着,警惕对方要不要大打一场。” “而山鹰国却在觊觎着咱们的东部沿海一带的利益。他们跟那两个国家之间也有相互之间的猜疑和提防。所以大家都有点不想尽全力跟我们打这一场战争的意思。如果他们几个国家真的全力以赴,咱们的局势将会危急许多……” “就算是这样……”宋玉昆接话说道:“在下听说,咱们眼下的局势也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而是非常的不好……”福王说道:“不然本王也没有机会再次掌兵了……” “我听说,这两年京城的发展还不错?”宋玉昆试探着问道。在这一刻,他似乎并不怎么关心眼前战争的局势,反而把话题引向了京城的科技、经济和现代化的发展上了。 福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想了想笑着说道:“多亏你在临走之前,打下了非常好的改革基础。在你走了之后,留在京城的那帮穿越者们也都没闲着,整个局势发展得是日新月异。这也是他们这几个国家发动现在这场战争的理由之一。这帮洋人看不得我们会发展起来……” “兵工厂的发展势头非常好,大批的火枪正在装备部队,新型的火炮也在大力地研发当中。尤其是你们所创建起来的几所大学,现在还真的是人满为患啊。” “好多学子从全国各地赶来报名,一年四季,几乎天天都有。只是师资力量真的是捉襟见肘,一上课一个班就有好几百号人,不仅教室里全是站着的,就连窗户外面都站满了旁听的学生。但是能教学的老师却是日益匮乏。学生们叫苦连天,整天吵闹着说是学不到真正的知识……” 宋玉昆注意到福王再说这番话的时候,也用上了许多后世才有的词语——估计是平常跟那些穿越者的接触很多的缘故。 “有些只上了半年学的学生,也被学校给抓去充当老师了。他们本身就是一知半解的,结果一上讲堂上去讲课,马上就被学生们一问一个哑口无言,只好抓着书本又跑去教务处去问,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去回答学生们哈……哈哈哈,像这一类的笑话很多……” “我们的穿越者实在是太少了……”宋玉昆不由得感慨道。 福王喝着酒,忽然转移了话题问道:“听说山鹰帝国即将改为共和制了,要废除它们的皇帝,改为大总统来统治,这个消息你听说了么?” 宋玉昆敏感地察觉到这个问题的危险性,斟酌着说道:“小人在南洋一带消息闭塞,那里的人也都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所以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西洋列国废除帝制只怕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他却并不关心也不想参与这个问题的讨论。 福王看了他一眼,说道:“但是你肯定是知道这档子事的。你说,那个大总统跟皇帝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么?” “不完全是,权力至少没有那么大了。总统的重大决策需要经过议会的讨论和投票表决,不能由着他的性子随便做决定。” “那什么叫做君主立宪制呢?”福王又追问道:“我听说樱花国正在搞这个。他们不是还是要保留他们的天皇的么?” 宋玉昆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他们搞成了,天皇也就变成是只具有象征意义的一个称号了,还是没有实权。” 第3章 (二五五)两不搭界 “哦——,那不是跟总统一样么,换汤不换药?那还要那个天皇做什么?” 宋玉昆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事儿只怕没那么容易搞成。会牵涉到许多守旧势力的利益。” 福王点了点头说道:“我看也没有那么的容易!这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传承千年的制度,为什么要瞎改呢?皇帝都没权利了,那天下还怎么管?”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注意观察着宋玉昆的脸部表情。 但是宋玉昆显得很淡定,似乎只顾着喝酒夹菜,半晌才回答道:“这些事情离我们都还很遥远,小弟也不是很懂。小弟眼下最该关心的,就是如何打赢眼前的这场战争。至于战争结束之后嘛,小弟只怕又要躲到南洋去找那些美丽的黑姑娘去了……” “哈哈哈……”福王笑道:“你不要想得太美。” 随后他又一脸严肃地说道:“京城非常需要你回去主持工作,至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宋玉昆注意到他没有提及皇帝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嘴里说的却只是“我是不会放你走……”,而且用的理由居然还是“京城非常需要你回去主持工作……”,自始至终,他并没提及皇帝或是朝廷会怎么样。 这里面的内涵只怕是非常的丰富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暗想道:“福王显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内个福王了……” 福王显然也注意到了宋玉昆的不接话。他想了想说道:“你回来的消息其实早就已经传开了。估计皇上的电文很快就会传到这里来。他肯定会要求你到他的身边去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这里的战场更需要你。三个国家的洋人的主力部队都在这东部沿海一带。这里将是决胜的主战场。国家的安危所系,可少不了你这尊战神的帮助啊……” 宋玉昆知道这话里的意思。他其实是希望他不要顾及皇帝将要到来的谕旨,而是留在他福王的身边,帮助他在东部战区打仗。 换句话说其实就是,他希望宋玉昆能找个借口,抗旨不从! “为什么老子一回国,就要遇到这种事情啊?”宋玉昆感到有些头大。 第二天,皇上的电文果然就来了。他此时并不知道宋玉昆到了什么位置,也没有要求宋玉昆赶去西南部跟他汇合,电文上只是写道:“无论各部哪位官员见到宋大人后即速转告,请其率部即刻赶往冀州府,参与甚或全面主持天京保卫战的指挥。” 福王笑道:“皇上对你甚是客气啊!我的印象里,他在发布谕旨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用过这个‘请’字的……” 宋玉昆看着电文有些为难。不论是远在天边的皇上还是近在眼前的这位福王,都是他所得罪不起的人物。皇上要他马上去冀州府,福王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当然是更愿意把他留在身边的。 从昨天夜里的饮酒夜话中,宋玉昆明显听出了福王的不满和不服。他前些时段大权旁落,备受打压,只能委曲求全。若不是这场战争的突然爆发,形势危急,他可能再无出头之日。 但他毕竟是皇亲贵胄,距离京城皇宫里的那把椅子,有时候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步之遥,有时候想一想,坐不上去当然会心有不甘。而当今皇上本就性情多疑,他提防福王也当然是必须的,这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着。 虽然福王一直以来都是低调行事,在上一场的九国战争之后,他又主动交出了兵权。及至后来周王发动暴乱,福王也没有任何参与的迹象。 在京城平叛之后,皇上借此机会又把他打落尘埃,弃之不用了许久,但即使如此,这几年来却也没有听说他有过任何的不满言论,而是一直老老实实地做他的闲散王爷。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福王久经战阵,善于带兵。在眼下这场战争爆发之后,国家形势危急,正当用人之际,但是他福王也一直没有主动请缨,反而还遣散了他自己府上的数十位家丁,摆出了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来。 看到这些表现,皇上思来想去,终于还是下了一道圣旨,请他再次出山,并委以兵权和重任,希望他能协助自己,抗击入侵的异国强敌。 虽然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行为,但是爷并不能表示皇上就会完全相信他的这位兄弟。 战争爆发之后没多久,皇上借口敌人将重兵围攻天京,于是率领了大批的部队躲到了西南一带,却让福王在东部地区抗敌,两人相隔千山万水,自然令明眼人也不能不看成,这也是对他的一种防范的措施。 此时皇上要求他宋玉昆北上,参与天京保卫战。宋玉昆不能不去,否则就是抗旨。但是福王呢?他的态度是什么? 昨天夜里饮酒的时候,福王忽然问起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政权体制的改革或者说是变动问题,这不能不引起宋玉昆的警惕。照理说,他福王至少现在是不应该会关心这种问题的。 但是他还是问了。 宋玉昆在接到皇帝的这个电文之后,只当是要遵旨出发的。但是福王如果不同意,他就走不成。他宋玉昆此时手上不过是一万余新招来的兵马,况且成军未久,其作战能力自然还远不如两年前解散的那支百战百胜的江家军,说到忠心的程度,恐怕也有较大的差距。 对于重兵在手的福王来说,留下他是轻而易举的。再说,宋玉昆也不想跟福王拔刀相向。这是你们哥俩儿之间的事情,关我屁事么?为什么现在却都想逼着我站队? 此刻他拿着电文,故作看不清那些小字的样子,慢条斯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虽没有抬头,却在暗暗地注意着福王的动静。 福王也在边儿上看着他,心里当然知道他的为难和做戏,也不说破,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表演。 电报读完了,江小龙似乎仍在眼睛瞪着那张纸,紧皱眉头。就这样默然持续了两三秒钟之后,福王忽然展颜哈哈一笑,说道:“京畿重地,当然是国家重中之重。有你去亲自主持那场大会战,我也放心一些。” 宋玉昆听了这话,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这个护国公能征善战,极擅在战场上创造奇迹。皇上和福王两个人谁都想把他留在身边。但是他们也知道,这家伙的心思却是极难把握的。如果不知道他会不会站在自己一边的话,那留在身边反而会更为令人担心。 这家的伙能量极大,别看他平时不吭不哈的,可一旦行动起来就是惊天动地的。所以福王也不想强逼他做什么。虽然他手上拥有重兵,但是鬼知道他江小龙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要是逼急了,他忽然给你来个什么特别行动,不被他弄死只怕也能被他吓出个神经病来。 既然他现在表现出的态度是两不相帮,那就不要为难他了。 天京是国家首都。保卫天京当然是目前国家最为重要的大事之一。况且那个地方虽然远离了自己,但却同时也远离了皇上,两不搭界——那他想去就去吧。何乐而不为呢? 宋玉昆一下就明白了这些意思,但是仍然故作为难地说道:“天京的形势极不明朗,敌我双方恐怕都是重兵集结。在下初来乍到,手上仅有刚刚征召的数千渔民,力量微不足道,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哈哈哈……”福王大笑起来,说道:“前方纵有敌军千军万马,但是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个事儿吗?老弟你创造出来的奇迹还少吗?这刚一回国,人还没落地呢,就接连打了好几场大海战。而且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啊!连特么的大和号都被你追着打沉了……” “不不不……”宋玉昆连忙谦逊道:“小弟也只是个庸人。俗人,并不是什么神。只不过是运气比别人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你就不要谦虚了。大哥我还不知道你么?” 福王说道:“这样吧!虽说保卫京城是大事,但是我这里要应付的战场还多,敌人也非常凶猛。多的我也抽不出来,只能先抽一万精锐铁骑做你的护卫。” “等你到了天京之后,你手上既有了皇上的谕旨,又有见官大一级的金牌,自然能立刻掌控那里的千军万马的。大哥我就在这边静候佳音了。” 又是只给一万兵马,宋玉昆对此都有些麻木了。 福王款待了宋玉昆及手下们一场酒宴——除了他跟宋玉昆吃的是宴席外,士兵们只是每人多加了几块肉和一碗酒而已——随后就调拨了一万骑兵外加一些军械、粮草等物资,就送他们匆匆上路了。 临行之前,宋玉昆特意向福王讨要了一批俘虏们的军服,其中有暴风帝国的,也有山鹰帝国的,再加上他的队伍本身还带有樱花国的水兵军服,这一下子花花绿绿的,倒好像是他率领的就是一支联军的部队一般。 江汇川率领着他的威龙号和两艘樱花国运输船,在福王的指点下,北上去寻找青龙国的主力舰队去了。布吉哈多和他的大内侍卫们以及田志园,都需要去京城或者说寻找皇上,所以也跟着宋玉昆的部队走。 临行前,宋玉昆将部队进行了整编。福王调拨过来的骑兵还是由他原本麾下的战将赵玉川率领。自己所带来的本部人马,依旧由布吉哈多及其手下们暂时管带。宋玉昆则自然是这整支军队的总指挥,下辖布吉哈多和赵玉川两支部队。 临出发前福王还特意交代了赵玉川将军,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位少帅爷带兵可是出了名的极严。你要是不听他的指挥,被他给砍了脑袋,可不要还想再来找本王诉苦。听明白没?” 其实宋玉昆就是江大帅这件事,部队里面已经尽人皆知,只是没人敢公开说出来而已。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此时听到福王的吩咐,赵玉川急忙恭恭敬敬地对着两个人分别行礼,说道:“小人不敢!但凭宋大帅的吩咐,小人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宋玉昆又问福王能不能调拨一点火枪、火炮之类。福王哈哈大笑说道:“这个可不行!谁都知道枪和炮都是好东西,奈何太过稀少,本王尚且不够用,哪里还能有多的?我不会打老弟你的枪、炮的主意,但是你最好也不要打我的枪和炮的主意……” 宋玉昆闻言只好作罢。 队伍当日启程,向西北的天京方向进发。 一路风餐露宿不提。到了第五天的上午,看看已经到了湘州的地界,宋玉昆忽然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与此同时,他还同时下达了全军戒备的命令。部队中携带冷兵器的官兵们在外围摆好了防御的阵型,弓箭手和火枪兵则全部前出到队伍的前列,紧靠在冷兵器官兵们的身后,而火炮兵则集中陈设到火枪兵和弓箭手阵营的后方,全军上下都要做好恶战的准备。 在他赶往先头部队的路上,看到作为先锋的福王骑兵将领赵玉川正在往回赶。一见宋玉昆正骑马奔来,赵玉川立即喝止了他的坐骑,问道:“大帅,哪里有敌人?” 宋玉昆说:“前面的地形和树林极适合打埋伏,咱们要小心为上!” 说着话,两人并行向前。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赵玉川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番,说道:“果如大帅所说,前方地势险峻,树木茂密,很适合埋下一支伏兵。只是,在下愚鲁,这半天也没有看到那里有什么动静啊?” 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要想埋伏在树林子里,外人只要注意观察,难保不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比如马匹不经意的踩踏所引起的灰尘,队伍中偶尔有士兵发出的咳嗽声、兵器盔甲的磕碰声,或者担任了望的人的不小心伸头向外观察什么的。 第4章 (二五六)护国义勇军 这些现象在冷兵器的时代是经常可以发现的。赵玉川作为一名从那个时代过来的经验丰富的将领,当然知道如何寻找和发现这些不寻常的迹象。但是此时,他举着望远镜察看了半天,发现前方的山林里边完全是一片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发现。 听到赵玉川的讲话,宋玉昆冷笑一声说道:“没有动静就说明一定有问题……偌大的这么一片树林,这半天连只飞鸟都看不到,说明前方肃杀之气太重……看来,对方是个高手!” 他吩咐找几个士兵用长弓向树林的茂密之处放了几支火箭。当然,这样的火箭在郁郁葱葱的林中是燃不起大火来的。果然,这几支火箭恰如泥牛入海,射入林中之后就杳无声息了。 宋玉昆放火箭的目的当然并不是在于想在林子中放火,只不过是想提醒对方一下而已。 接下来,他支起了一只大喇叭——自从他多次使用大喇叭之后,这东西就在全国流行了起来。几乎所有的军队都会随时携带着这种土制的大喇叭,只不过没有电子扩音装置而已。 赵玉川找了个声音比较洪亮的士兵过来,双手托着大喇叭,对着前方吼道:“我们是青龙国的官军。前面埋伏的是敌是友,出来放个屁。不然待会儿我们真就开始拿炮来轰了哈!” 前方的树林里果然埋伏着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他们的前敌指挥是一名大胡子的壮汉。 此人见了对方射过来的火箭,又听见对方的喊声,知道自己这边已经行迹败露了。他非常郁闷地想道:“怎么就被对方给发现了呢?老子可是做足了功课的。在他们到来之前,老子反反复复地从林子外面查看,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啊……”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在树上望风的士兵已经压低声音叫道:“他们真的开始架炮了……一下子在大路上就排开了十多门大大小小的炮。炮口正对准咱们的这个方向……” 他手下的爱将任小宝急了眼了,说道:“赵将军,咱们干脆冲出去吧?既然行藏已经败露,不如跟他们冲个你死我活的……” “不行,你看他们排列的阵势,非常的严谨,火枪和弓箭手都做好了准备,咱们一冲出去,首先就会有很大的伤亡……” 赵将军是参加过几年前的那场九国联军的战争的,很清楚要想冲击由火炮、火枪和密集的弓箭所组成的防御阵列面前,进攻者将要付出的伤亡代价是有多么的大。 当年曾睥睨天下、横行于世的葛尔丹骑兵不是嚣张、凶悍无比么?却照样在这种阵势面前碰的头破血流,在拼出几万人的代价之后,却连人家的毛都摸不着。 他犹疑着说道:“他们不是说他们是官军吗?” 任小宝说:“这也可能有诈,你没看到那队伍里花花绿绿的,穿的都是联军的制服吗?” “但是先头的大部队确实是青龙国的制服和旗帜,喊话的还带着湘东一带的口音。” “万一他们是投降了联军的青龙国官兵呢?这种事情难道还少了?” 他们还在议论中,只听远处传来“嗵”的一声炮响,一枚炮弹瞬间就落在了密林之中。炮弹威力很大,应该是口径最大且射程最远的那门炮所发射的炮弹。 炮弹炸开后,拦腰炸断了一片树木,几名官兵躲闪不赢,被炸飞上了天空。赵玉川见到飞上空中的人体碎块、刀剑盔甲等物品,却没见到有鸟儿惊飞出林,这才相信宋玉昆令人佩服的观察能力,心道:“这家伙,果然有非常厉害的过人之处……” 紧接着,那位喊话的士兵再次用大喇叭叫道:“这是警告性射击!再不出来的话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哈……” 任小宝自告奋勇地说道:“咱不能这样进退两难、窝窝囊囊的。赵将军,我带几个人出去看看情况。如果对方果然是官军,我就高举右手,您就带着部下出来相见。如果情况不对,在下高举左手。看见信号之后,咱们是硬拼还是撤退,将军您来定夺吧……” “好!”赵将军立刻说道:“你小子放机灵点儿,别被人给骗了。” “放心吧将军。小的虽然不才,但是一般的人还是骗不了我的……”话音没落,任小宝就带着几个死忠下属,骑马奔出了树林。 他们高举着一面赵字大旗,纵马刚奔出树林子,就对着远方的那支严阵以待的队伍挥舞,一连声地高声喊着:“不要放炮了,长官出来见个面……” 当时那些炮兵们正在准备继续开火,宋玉昆制止了他们。但是他并没有制止火枪兵们齐刷刷地将枪口对准奔来的这几个人。这一举动倒不是说,怕他们几个人会怎么样,而是对对方的人员保持一种心理威慑,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任小宝来到了队伍前只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勒住了马,面无惧色地大声问道:“你们是哪个将军的麾下?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宋玉昆排开众人,纵马出列,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里伏击我们?” 任小宝心里有气,但是眼见对方队伍庞大,阵势森严。对方既已看穿自己这边的伏击阵,硬碰硬只怕会吃大亏,只好忍气吞声,说道:“我们是护国义勇军。联军侵略我们的家园,所有青龙国的老少爷们,皆有保家护国之义务。可你们为什么要做联军的走狗?” 宋玉昆不理会对方的先声责骂,却反而笑道:“护国义勇军?就是说你们不是朝廷的下属部队了?那这一带的官军和官老爷们都跑哪儿去了?” 任小宝脸红脖子粗地犟道:“我们虽然不是朝廷部署,却也不怕你们的枪炮!” 宋玉昆讥笑地问道:“那你们几个跑出林子来干嘛?一帮乌合之众,虽有热血,值得敬佩。但是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就别在这里挡着我们官军的道儿了。我们还要赶路。” “你们是官军?我看你们是早已经投降了联军的奸贼!”任小宝涨红了脸说道:“说我们是乌合之众?我不怕告诉你们听,说出来只怕吓死你们,我们可是江小龙江大帅的旧属!” 他搬出江大帅的名号就是希望能震慑对方。宋玉昆听后果然一愣,说道:“江小龙的旧属?是哪一个笨蛋在指挥的?让你们的指挥官出来见见面。” 任小宝愤愤地回答道:“我们江家军的英雄,岂是你想说见就能见的?再不滚就让你们知道江家军的厉害!” 宋玉昆略带讥讽地笑着说道:“你们跑出来谈判,就已经把江家军的脸面都丢光了!” 他不再理会眼前的这几个人,亲自接过大喇叭,举起来喊道:“前面树林子里的谁是江家军的老伙计啊?老朋友、老战友来了也不出来见个面?” 树林里的赵将军听到这话不禁深感疑惑,望向高高的树梢,却听了望的士兵大声报告道:“将军,他们几个齐刷刷地举起了左臂,一直在奋力摇晃!” 按事先的约定,高举左臂就是表示对方有问题,肯定是敌人。 任小宝眼见双方根本谈不拢——宋玉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显然绝不是什么好鸟,所以拼死也要向他们发出警告。但是赵将军却还是深感疑惑:“为什么这声音有些耳熟?而且对方并没有要杀任小宝他们几个,而是由着他们这几个王八蛋高举着左臂使劲儿地摇晃?” 他犹疑片刻,终于接过一只大喇叭,声若洪钟地吼道:“江家军旧部全员在此!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江家军的字号来招摇撞骗?” 赵将军是听过江小龙的声音的,所以才会觉得耳熟。只是现在距离江家军的解散已经时隔了好几年,宋玉昆的声音的确也有一些小小的变化。再加上此时双方相距还远,山高路远林子密,听起来也不是那么的真切,所以他没听出来。 宋玉昆听完了这声喊叫却咧开嘴笑了,举起喇叭大声嚷道:“赵贵忠!你个死胖子还不滚出来,躲在那林子里面做什么?等着老子拿炮把你给轰出来么?” 这句话一喊出来,不仅任小宝等人脸上变色,就连林子埋伏的数千官兵也都震惊异常! 这赵将军可是他们的偶像啊!他老人家当年可真是江家军中的神将一员。大家平时都对他恭敬得不得了,这对面的什么人啊?不仅直呼他老人家的大名,甚至还说他是个死胖子? 这位赵将军正是当年江家军的一员悍将,赵贵忠! 他听完对方的这么一咋呼,差点儿没被震得一个趔趄,从树上掉下来。他神情慌张地嚷道:“额滴个娘咧……可了不得啦!……可了不得啦!……” 平日里不苟言笑、威风八面的他,此时慌得一匹,赶紧丢了手中的望远镜,自高高的树杈上跳下来,从一位部署的手上抢过一匹高头大马,火急火燎地冲出了林子。 刚一冲上大道,他就可着嗓子叫道:“是大帅吗?我是赵贵忠啊!” 宋玉昆举着大喇叭乐不可支,哈哈大笑道:“你个死胖子,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是不是该打屁股?” 林中埋伏的众人听了这番对话,纷纷疑惑地走了出来,不可置信地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着。任小宝等几个人更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腿让到了路边。 赵贵忠奔到近前,没有勒住马就慌忙跳了下来,弯着腰,张开双臂,瞪大了眼睛小跑近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玉昆,口中嚷道:“额滴个神内,果然是大帅?” 宋玉昆也丢了喇叭,疾步向前,张开双臂说道:“你小子怎么还没死啊?” 赵贵忠偌大的块头,却佝偻着身子要跪地行礼,口中嚷道:“大帅没有吩咐咱去死,我老赵可不敢去死!” 忽然得见旧相识,宋玉昆心情大悦,双手托住赵贵忠说道:“起来起来,像个什么样子?从前咱们都不兴跪,这两年不见反倒生分了么?” 赵贵忠伸出蒲扇般的大巴掌来,胡乱地抹去脸上激动的泪水,一边手足无措地说道:“果然是大帅!两年不见,想死我老赵了……一直都没有您的音讯,怎么也打听不到……” 他转头对身后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呀?这可是真正的江大帅啊!” 随后又嚷道:“赶紧摆酒摆肉,所有人都一起,好好地庆贺庆贺!” 林子里埋伏的人马就都跑出来了,谁都想上前看看传说中的江大帅,却又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听见赵贵忠这么一吩咐,连忙慌作一团,却不知道在哪里摆宴席更好。 刚刚还在慷慨激昂的任小宝以及他的几位下属们,这一下子也是傻得脑袋里面一片的空白。他们想悄悄地问问赵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没人搭理他们,一度尴尬的要死。 “回营地,都回营地去……这帮兔崽子,什么事都不懂……”赵贵忠向下属们挥挥手,又恭恭敬敬地对宋玉昆说道:“请大帅移步到小的营地里去说话,可好?” “那就打扰了……”宋玉昆命令下属收拾起家伙,都到他们的营地去。 路上,赵贵忠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帅,您怎么投靠了洋人了?” “净特么的放屁,”宋玉昆笑道:“谁说我投靠洋人了?没听说我是一路上打过来的?连特么樱花国的大和号都被老子给炸沉了。别看我们这一身花花绿绿的,别说是你看着晕,就是真碰上洋人了,也够他们晕菜的。” “高!大帅果然是真的高!” “有多高?” “大概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吧……”赵贵忠以前听过江小龙讲过这个段子,立刻附和。宋玉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心想:“周星星啊,我把你的段子带到这个世界里了……” 第4章 (二五七)大帅回归 “可是大帅,我完完全全是按照您老人家的方式练兵,就连打埋伏也是全都学得您的。自以为还像模像样,反复强调细节,还从路上认真验看了效果。自以为此次伏击的伪装已经是绝无破绽了,但是怎么会一眼就被您给看穿了呢?”赵贵忠对此一头雾水,郁闷不已。 宋玉昆哈哈大笑,说道:“做师傅的,要是所有的本事都被徒弟给学了去了,那师傅岂不是要没饭吃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接下来,他还是马上就把塔索发现的疑点全都告诉给了赵贵忠。赵贵忠听完顿时恍然,又狠拍了他一通的马屁。 赵贵忠他们这支队伍的营地就设在前方的不远处。那里距离阳坪县只有五里路,是原先官军的一处大型营地。营地中不仅各种生活设施完备,还设有大、小校场两个。 据赵贵忠介绍,自江家军解散之后,他就被请到京都守备下的神机营任都尉。几个月之后,他见许多军队中的将佐几乎全都哭着喊着,要去天京皇家军校学习,最起码也要短训几个月来镀镀金。他觉得自己文化水平还远远不够,当然也想要去学习。 结果这事儿后来还惊动了皇上。 皇上本来就是天京皇家军校的名誉校长。他在一次心血来潮,查看报名入学的名单的时候发现了赵贵忠的名字,立刻就召见他,劈头盖脑就骂道:“你特么也跑来凑什么热闹,当什么学生?你本来就是江小龙手下的一员大将,竟然还想跑来当什么劳什子学生?” “朕老是听说军校的老师少得可怜,朝廷那帮管人事的混账东西,居然还让你们江家军的这群家伙当成了漏网之鱼。你,你别在那个什么神机营干了,乖乖到朕的学校来当老师去。” 就这样,赵贵忠这个曾经的土匪头子,莫名其妙地就当上了天京皇家军校的老师。 他是个大老粗,自己还有很多的问题都找不到答案呢。但是既然皇上都开口了,那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于是他白天就把从江小龙那里学来的东西到处抖露,晚上再去找其他的教师请教自己搞不明白的问题——这反而成为了他的一种独特的学习方式。 后来,当天京发生了叛乱事件,紧跟着江小龙就出了。在这之后,天京城就开始到处清洗叛军余孽。许多人因此受到了冲击。 当然,皇上也知道江家军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参与叛乱一事,他也没有想过要把清洗一事过分地扩大化,更没有怪罪已经散落在各地的江家军成员的意思。 但是,毕竟这些人中有许多是在京城的要害部门任职的,江小龙受到排挤、甚至被迫出走一事,他们的内心中肯定是有着非常不满的情绪的,所以他们的被隔离、甄别、审查以及受到排挤等等待遇,恐怕是免不了的事情。 因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会被调离原职甚或至于是会被贬职的。好在几乎所有的江家军成员都清楚江大帅当初解散江家军的意图。他们心中虽有极大的不满,但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忍辱负重,静待有朝一日江小龙的东山再起,自己好能再次帮上什么忙。 为了避免受到不必要的打击,江家军原成员中的一些有识之士还暗中联络大家,要求大家调整好情绪,一方面大家都多方暗中打听江大帅的下落,同时还要避免自己无谓的牺牲。 在这一点上,齐元直、多伦福德、叶小雨等人都表现得非常的理智,多次暗中制止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冲动情绪。他们告诫这些人说:“你们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江大帅最大的帮助。不要等到江大帅哪一天回来的时候,却找不到你们了。” 这句话在原江家军成员中曾经盛行一时,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得到了相当的贯彻,从而很好地保护了江家军大部分的骨干成员。 赵贵忠最终虽然通过了层层严格的审查,但也无法继续留在天京皇家军校任职了。他最终被调到了阳坪县这里,充当官军中的一名小小的校尉。 当此次新的一场战争爆发之后,当地的驻军几乎被抽调一空,整个驻地大营中仅剩两千余老弱病残的人员留守。再后来,由于战事越来越接近此地,周围又出现了大批的难民和土匪。阳坪县令怕自己守不住县城,于是率先弃职而逃。 随后,该地区的军政长官也都相继莫名其妙地失了踪。驻地大营的守备长官眼见大势已去,也在随后的一个暗夜里带着小妾跑了。整个营区以及周边地区的长官,最后居然就只剩下了赵贵忠这个小小的校尉的官儿最大了。 他本就土匪出身,此时见状不禁豪气冲云,马上自己就拉起了一队人马。他不齿于当地朝廷官员的表现,干脆不再说自己是朝廷的命官,所辖部队也改了称号,叫做“护国义勇军”。 赵贵忠本就是原江家军中的一员干将,整军治兵自有一套。况且他又到处宣称自己是江大帅的爱将和徒弟,因此威望大震,一时间有许多人前来投奔,很快他就拉起了近一万人马。 今天是他拉起队伍准备打的出师头一仗,谁知鬼使神差,却竟然碰上了宋玉昆的大队人马路过——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他居然差点跟大帅互相掐起来。 宋玉昆听了他的介绍之后说道:“你这队伍的番号,还是会被朝廷所猜忌的。你还是收拾收拾跟着我走吧,咱们还是接着当回官军去。” 赵贵忠对江大帅本就盲信盲从,此时不管他说什么,他都是欢天喜地地照办,只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他们都叫您宋玉昆?那我们以后还怎么称呼大帅您呢?是叫宋大帅还是要叫江大帅?” 宋玉昆叹了口气,笑着说道:“现在形势已经这样了,你们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要还说我是宋玉昆,不仅是掩耳盗铃,也是自欺欺人,已经没有意思了。而且宋大帅这个名号也太新,没人知道,肯定是没有江小龙、江大帅的这个名号好使……” “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起来。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人遮遮掩掩地叫他宋大帅了。 江小龙收编了赵贵忠的约一万余人马,继续向西北方向进发。数日后到达了卓州地界。这里位于天京的西南方向,距离天京大约三百多公里的路程,目前已是青龙帝国朝廷大军距离天京最近的一处重兵集结地和粮草后勤供应的集散地。 当他们还在距离卓州百里之外的时候,就见官道上运输粮草的各种畜力车辆络绎不绝。 据说在卓州一带集结的官军总数已经超过了六十万。大军每日的粮草消耗量是巨大的。所以从全国各地征集来的粮草一直都在繁忙的运输之中。为了保卫这些粮草的运输线,官军也是派出了大批的部队,沿着交通道路日夜守护。 江小龙有着皇上御赐的金牌,还有布吉哈多等人的证明和守护,所以一路畅行无阻。 当他们到达了卓州南大营的时候,意外得知,这一战区的指挥使居然是王景昌将军。 当初逼走江小龙的天京事变之前,朝廷纷争的时候,王景昌是反对江小龙那一派系的得力干将。不过事易时移,此时相见,两人似乎都已忘记了从前的过节,彼此言谈甚欢的样子。 王景昌亲自设盛宴款待江小龙及手下的几位骨干官员。席间,他频频敬酒,还说:“护国公大人实乃天纵奇才,您来了,我这里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江小龙却淡淡地微笑道:“我可不是您的那头老虎的一双翅膀……我是龙……” 王景昌闻言便有些尴尬了起来。 众人正在饮酒之际,忽有校官来报,说是又有一支大军自西南方向汹涌而来,目测总数应该超过了十万人。这支部队以骑兵为骨干,领队的指挥官是王振远。此人从前是叶剑飞的手下,后来成为了天京皇家军校的第一批学员。 江小龙对这个人也记忆深刻。当时他表现出来的脾气性格、粗莽气势以及武功水准都与吴浩雄颇为相似。也不知道后来在军校学习得怎样了。 王景昌一听说是王振远来了,心里便颇有些纳闷,说道:“这家伙不是跟着皇上去了西南一带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众人连忙放下杯筷,一起出去察看,果然看见大队的骑兵,旌旗招展、衣甲鲜明,自西方滚滚而来。极目远眺,尘土飞扬,竟是见不到人马的尽头。 不多时,只见骑兵的先锋已经进入了大营的辕门。当先冲进来的骑兵队伍严厉地大声吼叫,要求营中所有的官兵们立即背对着道路站立,不允许任何人回头观望,违令者斩。 这些骑兵们也迅速分列成两行,监督营中的官兵们的执行情况,并护卫着他们身后的宽敞的营中大道。转眼间,这些护卫的骑兵们已经急速地排到了王景昌等人的面前。 王景昌更为疑惑,说:“怎么这么大的阵仗?当我这里是什么了?” 然而并没有人来回答他的问话。在此之后,数十名穿着华丽战袍的将官,在前方营地的十多名将官的拥护和引领下,直奔坐落于大营中央的指挥楼而来。当先一人,盔甲锃亮,战袍如血,威风凛凛,飒爽英姿。 这人疾冲而来,奔到王景昌等人的面前才勒住马,大声喝问道:“王景昌将军何在?” 王景昌一头雾水,说道:“在下王景昌,来的可是王振远将军?” 说这话时,他却发现身边的江小龙已两边嘴角微翘,眉眼含笑地负起了双手。他不仅已经认出了此人便是多日不见的王振远,也猜到了他的来意。 王振远显然也认出了人群中的江小龙。但是他什么表示也没有,跳下马来,就像没看见江小龙一样,只对王景昌说道:“请王将军跟我去见皇上。不必声张……” 王景昌这才恍然,闻言立刻就慌了神,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嘱咐,急忙整顿衣冠,猫腰做恭谨惶恐状,跟在王振远的身后,一路小跑着前去面见圣上。 这时候,营区里面是尘土飞扬,马蹄声大作。正在涌入营区的骑兵队伍络绎不绝,却不见皇上的龙旗和威严的仪仗。放眼看去,行进中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骑兵队列。 王景昌正在疑惑皇上在哪里的时候,忽见王振远已经停住了脚步,并且一把就拽住了他。他这才看见身边的骑兵队伍中有一大票威风凛凛的将佐,皇上则穿着普通的将军制服,混迹在这群人的当中。 认出了皇上的王景昌,慌忙翻身下跪,口中高喊道:“皇上圣安!末将王景昌见驾来迟,罪该万死!” 一见这人在高喊,他身边的王振远立刻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不要这么大声!” 王景昌不明其意,还是坚持着把这话喊完。紧跟在他身后的这些人也莫名所以,纷纷下跪请安。唯有江小龙站立不动,只是微微弯腰,低下头来做了个长揖。 见到眼前的架势,江小龙的心里就已经明白:皇上此次率兵突然大举前来,肯定是有保密的意思在里面的。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王振远才会踢那一脚,并作口头警告。谁知道王景昌那个笨蛋竟然丝毫都不理解。 皇上挥臂让上前想扶他的人都走开,自己则翻身跳下马来。他不满中带着鄙夷的神色,对王景昌低声训斥道:“迟钝又没用的东西……” 话没说完,却一眼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江小龙,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指着他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怎么晒得这么黑?还特么的穿着这一身什么鬼皮?” 江小龙微笑着抱拳说道:“兄长万安!” 第4章 (二五八)装!你接着装! 将近两年不见,皇帝没怎么变化,只是看起来似乎多了些许风餐露宿的沧桑。 江小龙看到皇帝的脸,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的却居然是明阳公主的形象。唉,也不知道这个任性淘气的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当然,那不过是一闪念而已,此时再次见到皇帝,江小龙不称其为皇上,也不说皇兄,更没叫其他什么主子之类的,开口就称呼对方为兄长。这反而倒让皇上十分的满意。 “兄长个屁啊?你特么悄不蔫声地,一跑就是踏马的两年。” “兄长要打小弟的屁股。小弟怕痛……” “谁说朕要打你的屁股啦?老子当时不过是想找你来问几句话而已,看就把你给吓得……你还是护国公呢……”皇上温和地笑着,根本不看其他的人。随后,他忽然转个话题又说道:“听说在你回来的路上,顺手就救了张卉永的那支丢人的舰队?” 江小龙正色说道:“仰仗皇上的天威,小弟偷偷地在他们樱花联合舰队的屁股后面,狠狠地踹了几脚……” “哈哈哈,听说你还不依不饶地追了大和号一千多里,直到把它打沉为止?” “同样仰仗皇上盖天鸿福的庇佑,侥幸得手……” “朕又听说,你还偷袭了盖州岛,把他们樱花帝国的舰船全都给炸了一个遍?” “小弟只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哈哈哈,你这偷鸡摸狗说的是偷来的两艘大船?……” 皇上一边说笑着,一边挽着江小龙。两个人并肩走进了指挥所大楼。跟随而来的将官们立刻指挥着护卫队的骑兵们,将这座两层高的楼房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严密地防护了起来。 王景昌的筵席就摆在一楼的大厅里。皇上谁也不看,闯进门去就登堂直入,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王景昌立即指挥下面的人手立刻给皇上换一套杯盘碗筷,并马上撤下桌子上的所有酒菜,重新送上热腾腾的食物。 皇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是看着人群中的田志园,淡淡地说道:“你这趟差事办得不错……” 这句话让江小龙想起了福王的那句。 田志园连忙跪下要说点什么,但是皇上却不再看他,又转向布吉哈多,问道:“好像少了两个人?” 布吉哈多还没回话,江小龙就抢先说道:“一路多场恶战,布吉大人及其手下也都免不了置身其中。他们舍生忘死,竟有两人不幸殉职……” 皇上点点头,对布吉哈多说道:“辛苦了!你们的差事也办得不错……” 江小龙明白,这意思是他们的事情也办完了,该回到皇上的身边了。 皇上转向江小龙问道:“你在哪里登的陆?” “在玑临湾。当时遇上了联军小股舰队外加一支登陆的陆战队,偷袭位于那里海滨的一座堡垒。小弟于是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又阴了他们一把……” 皇上想了想说道:“那是福王的防区……联军偷袭他的后腰……那他去了没有?” “小弟刚刚登陆上岸,福王的增援大军也就同时赶到了……” 江小龙知道他跟福王的私底下接触,并不是皇上所喜闻乐见的。但他们这是碰上的,没有办法。而且这件事情也隐瞒不了,不如索性痛快地承认。 果然皇上听了这话之后,眼神儿稍稍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平静如常地笑着说道:“这么说,你又打了一场胜仗了?朕竟然不知道……” 江小龙笑着说道:“小弟也是刚好路过,帮忙打了一场小仗而已。” “也多亏了这一批樱花制服,西洋鬼子一下子看不出破绽来,把我们当成了偶然路过的樱花运输船队……不过,这恐怕是一次小型的试探性攻击。他们投入的舰船和人员都不多。即使小弟不去,福王也能打得赢……” “他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江小龙知道他所说的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福王了,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解释道:“王爷跟小弟大致介绍了一下目前全国的战争形势……” 皇上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虽然他很想知道福王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但是江小龙言辞不多,态度谨慎,他就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多的结果,反而会引起江小龙的戒备和猜疑,所以就只好干脆不再问下去了,装作不经意地迅速转移了话题。 “朕离开天京,转移到西南去。本来的意图就是希望联军的将领们都普遍认为,朕不在,攻陷天京的战略价值就已经没有那么大了。果然,当朕真的离开了天京之后,联军就迅速将主力都集中到了东部战场……当然,这给福王的压力就陡然间增大了起来。” “没想到福王兵多将广,而且打起仗来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并没有受到这么些年闲散的影响——在东部战场,他居然顶住了这么大的压力。当然,装备不如人,他的损失也不小,只不过朕没想到,他仍然并没有被击垮……” “……联军的这次战争不过是临时起意,本身他们之间也是相互猜忌和矛盾重重的。可是没成想,他们发现围攻福王不下之后,居然又掉过头来,再次打起了天京的主意……” 江小龙注意到皇上话里面的意思。他大张旗鼓地撤出天京,跑到数千里之外的西南,就是想让洋人们跟福王掐个你死我活。福王没垮,皇上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可是他们回过头去攻击天京,跟联军之间的矛盾有什么关系呢?”江小龙问道。 “因为他们谁也不想冲锋在前,不惜代价地跟福王死磕,最后却让另外两家捡了便宜……于是除了原围攻福王的人马之外,新增援的联军主力就都跑到了天京来了。”皇上缓缓说道:“不过,天京也不是那么好攻下来的……就像当初他们啃不动墨阳城一样……” 江小龙顿时明白了:“天京城中有大批的天京皇家军校的师生,其中相当一部分骨干还是原江家军的成员。守城,他们比较有经验,尽管联军现在装备了更为先进的火器……” “现在……”皇上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天京吸引了大批新增援来的联军主力。他们目前已经分成了南北两个集团,意图夹击天京。朕下令王景昌悄然集结于天京以南,然后朕再亲率精锐主力,秘密潜回支援,目的就是想将他们各个击破的……” 说到这里,他亲切地拍了拍江小龙的肩膀说道:“现在又有了小老弟你的支援。这一次,他们联军必败无疑……” 江小龙立刻恭敬地答复道:“臣愿追随陛下左右,披荆斩棘,冲锋陷阵……” “那怎么行?”皇上立刻瞪圆了眼睛说道:“你小子这么能打,怎么可以推卸责任呢?这场规模浩大的天京大会战,必须得由你来做总指挥呀!” 江小龙闻言立刻意识到,这恐怕是个陷阱。 他原本是个朝廷通缉的要犯,如今迫不得已召他回国,刚一见面就陡然间委以百万大军的指挥重任,而且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更何况这还打的是天京保卫大会战这种责任重大的大会战;更为甚的,他将指挥的恐怕还是皇上全部的嫡系精锐——这种活万万不能接。 所以皇帝话音未落,他就起身抬臂抱拳,郑重应道:“陛下,臣只能指挥小股部队打些无足轻重的小仗。天京乃一国之都,战略意义非凡。如此规模宏大的会战,臣实不能胜任!” 皇上微笑地看着他,揶揄道:“用你们穿越者的话说:装!你接着装!” “臣惶恐!”江小龙一本正经地跪下说道:“臣委实惶恐!” “哈哈哈……”皇上笑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小龙指着背后墙上的大比例尺地图说道:“臣刚才已经请王景昌将军,详细介绍了京畿地区的敌我双方的兵力态势。” “根据他的说法,敌我双方目前都已经在天京的南北两端,各自集结了重兵集团。根据王将军的判断,天京以南约四百里的王家沟一带,是以山鹰帝国为主力的重兵集结区。” “他们的指挥部一定设在王家沟左近。臣一贯善打穿插,喜欢乱中取胜。不如由臣率领一支小股部队,直捣他们的后方,或许能帮上正面战场的一点点小忙!” 皇上看着那幅巨大的地图,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你还是喜欢出奇兵,去捣乱……” 江小龙嬉笑着说道:“指挥大兵团作战太辛苦。臣想偷个清闲自在……” “你是说你想当一个小懒虫?” “穿山越岭钻林子,未尝不是另外一种辛苦……” “上一次战争中,你打了不少胜仗。此次回来,你人还没登陆,就又获得了一连串的胜利。联军对你恨之入骨,又防备有加。再加上山鹰帝国的穿越者众多,武器装备有了很大的提升。而且王家沟一带地形险要复杂。你去那里,是绝不会像以往那样轻松的了。” “尤其是这次战争,情况与上一次战争已经大不一样了。暴风帝国的野蛮和凶狠是一如既往。我听你们穿越者把他们称之为战斗民族,以朕的观察,此言果然不虚。” “樱花帝国虽然人种并不如何高大,但是一向以意志力极其顽强而着称。” “他们的官兵的战斗素养极高,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尤其是打起仗来不要命,根本就不怕死——甚至有时候简直就是在找死。跟这些人作战,必须加倍小心。我青龙国官兵往往数倍、甚至十倍于他们,却也经常吃大亏。”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山鹰国的军队。这些家伙没有暴风帝国的蛮横,也没有山鹰帝国的血性。但是他们的武器却是最强的。” “此次战争爆发以来。这三个国家的军队都很厉害。但是让朕最为忌惮的,还是要数山鹰国的军队。他们的火炮多如牛毛,步兵们则几乎人人都装备了火枪。在战场上,我青龙国的军队遇到了他们,几乎都是呈现一边倒的可怕屠杀景象。” “不是朕妄自菲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实在是他们的军队太难打了啊……” “谢皇上提醒,臣会加倍小心!” “那这么说,你还是认为你坚持想去王家沟,惹那些最为难缠的山鹰国的军队吗?” “臣不怕他们。臣以为,要打就打最强的。面对强敌,臣以为,要有敢于摧其锋于正锐的勇气。不如此不足以平息这场战争。” “很好!不愧是朕的护国公……” 皇上的这句话让江小龙心中一动。他暗想:他这是暗示我的爵位什么的全都恢复了么? 皇上不管他在想什么,沉思良久,又问江小龙道:“有什么需要?你的人马够吗?” “打穿插人不必多,多了反而不便……”说完这句话,江小龙马上就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若是皇上能多拨一批火枪,臣自会感激涕零……” “去!朕这里的火枪尚不够用,何来给你?” “那……要不,给一些火炮总可以吧?” “咄!这泼皮猢狲,竟然这般赖皮起来!火枪都没有,居然还要更稀有的火炮?” “那不行的话,炮弹总可以给一点吧?” “朕又没有炮给你,你要炮弹何用?” “臣可以从山上往下丢,一样能炸响……” “越说越不像话,竟敢开朕的玩笑……”皇上虽然骂着,嘴角却也泛起了笑容。他对身边管军需后勤的大臣吩咐道:“去,给江大人拨一批弓弩箭矢。若有现成的火药,也可以给他装两车。还有粮食医药,刀枪盔甲什么的……至于其他的,千万不要听他瞎忽悠……” 那人立刻下跪答道:“臣遵旨!” 江小龙也长辑到底,慢悠悠地长呼道:“臣,谢主隆恩!” 第4章 (二五九)让他为国殉职吧 那个管军需后勤的家伙前脚一走,江小龙也马上跟着告辞,屁颠屁颠跟着那家伙跑,他自然是想多讨要点军需粮草之类的好东西回来。 这位大臣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护国公大人,虽说眼下皇上还没说是要给他彻底地平反,但只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正式宣布这一决定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这样的人他当然是不敢得罪的。除了皇上所说的火枪火炮不能给之外,其他的东西他都尽量满足江小龙的需要。最后,就连炮弹也在江小龙的软磨硬泡之下,胡乱塞了几箱给他。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那间指挥所之后。皇上的脸色却逐渐阴沉凝重了起来。他对王景昌问道:“你怎么看?” 王景昌是皇上多年以来的心腹干将,自然知道皇上问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答道:“此人用兵,确有过人之处。此次归国,人尚未登陆,便已所向披靡,接连打了不少的胜仗,其过人的才华令人细思极恐。而之前的遭遇,他竟只字不提,其心难测……” 皇上点点头说道:“福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朕本想借着洋人之手,重挫福王一番,却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硬是撑了下来。此次两人私会,难免不会有一番密谋。朕问他江小龙这个问题的时候,这小子却在装傻充愣,故作天真……” 王景昌立刻趁机进言道:“之前的事情,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就算揭过了。皇上宽宏大量,可以不计较他之前的罪过,但是他的心里怎么想,鬼才知道。” 皇上点点头说道:“就是不知道怎么想,所以才不好办。刚才朕试探他要不要领兵,他拒绝了。说明还是心有芥蒂。如果他愿意做个前锋来打这次天京会战,倒也没什么。可是他忽然要求脱离主战场,去打什么穿插……” “他还是想脱离陛下的视线,自由自在地掌兵。” “他对朕有防范……” “那咱们就直接把他给扣下来,逼他去做前锋?” 皇上不置可否,看着门外。远处的江小龙正在咋咋呼呼地指挥着自己的下属,搬运各种讨要来的物资。他说道:“看见没有,他轻轻松松就能再拉起一支江家军来……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很快就又会成为他的铁杆精兵……” 王景昌立刻阴险地说道:“趁他的这支队伍还没有发展壮大,先假洋人之手灭了他……他会成为英雄的,但是会死在战场上……当然,他是为陛下效忠而死的……” “不!”皇帝说道:“他当然是战死的,当然不应该是死在我们大军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像他这样的人,你当众弄死他,将来的历史会怎么写?说朕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被无数的后人所唾骂?” “……现在,既然他强烈要求去王家沟一带作战,非要深入敌后不可,那么在战场上腹背受敌,也是常有的事情……” “明白了……”王景昌眉开眼笑地说道:“他这一世的英明,必定会葬送于最后的这个错误的决定,二塔本人的这条小命也必定会是死于这一次的孤军深入的行动之中。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夜路走多了,迟早是会遇到鬼的……” “你明白就好!”皇上说道:“你这样,派出一支几万人的精干队伍,选择可靠的人带队。那家伙狡猾无比,千万别跟得太紧了,不保持五十里以上的距离是一定会被他发觉。等他深入到敌人内部之后,就在他出来的必经之路上,扎下口袋阵,务必不使一人逃脱。” “小人明白,这就去布置。” “你记住,不能走漏任何的风声。此人十分警觉,狡猾无比,所以千万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踪。而且一旦动手,必须斩草除根,不使一人漏网。他们穿的是洋人的衣服,深入敌后更会全部换装。到时候,咱们打的可是联军以及投降联军的奸贼,不是什么青龙国的部队……” “明白!放心吧陛下。就请陛下等着小人的好消息吧……” 王景昌随后叫来了他的心腹部将孙定先,对他耳提面命地讲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他自认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交代清楚了,这才罢休。 江小龙声名赫赫,自出道以后从未吃过败仗。要想剿灭他,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无比恐怖的大事,不管他手上的兵马少到什么程度,要想对付他都是艰巨的任务,在战术上都必须要提起高度的重视的。 而且王景昌还是认为,这件事在战术上无论怎么重视,重视到什么程度,都是不为过的。所以他啰啰嗦嗦,不厌其烦地对孙定先说了很久。 最后他还跟孙定先说:“一旦行动,势必双方撕破脸皮,再无回旋的可能。所以一定要毫不留情,不择手段地保证一战功成。万一行动失败,让江小龙逃脱了的话,你自杀谢罪吧!” 王景昌一走,骆荆山立刻笑嘻嘻地来见皇上,说道:“臣已经拟好了护国公大人为国殉职之后的悼词,请皇上过目。” 皇上粗略扫了一眼,笑道:“极尽溢美之词,很好!现在,就等他在战场上一命呜呼了!” 刚才皇上说要拨几万精兵来参加这次行动。但是王景昌反复考虑,觉得人少了并不保险。为了确保这次行动的成功,他最后调拨了十万精锐给孙定先,包括他军中唯一的一支火枪团。 该火枪团的总人数大约为五千余人,团中所有人全部配备了天京兵工厂制造的新式步枪,是王景昌手下的一支绝对的王牌部队。 孙定先是王景昌平时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无论两人官阶高低,平日里见面都是兄弟相称。当初江小龙孤身一人进入战俘营探查情况的时候,孙定先就是那里的主管官员。江小龙假冒王景昌的手下混进去的时候,见过此人。 这番布置,皇上也是临时起意的。在没见到江小龙的时候,他盼望着这位护国公大人能够回国参战。但是等到一旦见到他本人,他又会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和忌惮。 究其原因,还是一般人都会觉得,一股不可掌控的庞大力量是令人感到畏惧的。就好比一辆马力超大,但是方向盘和油门都好像有自己的想法的汽车一样,这种车谁敢要开? 此时的江小龙并不知道这些针对他的密谋。他带着赵玉川和赵贵忠两个人还在跟军需官争取物资福利。当物资补给谈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就风风火火地赶回自己的部队,进行整顿。 由于布吉哈多走了,他当初所带领的那一支队伍就只好全都交给了赵贵忠。赵贵忠则让任小宝来率领,这对他也是一种锻炼。 搬运和整理物资一事十分的繁重,新江家军出动了几千个人,吵吵嚷嚷地一直闹到天色向晚,总算是全部装车完毕了。 江小龙向皇帝辞行。皇上则设下了丰盛的酒宴算是给他们送行。席间自不免说了很多鼓励的话语。 第二天一早,江家军这支大约三万来人的兵马就上路了。 当估摸着江小龙的队伍行出大约有五十里的距离之后,孙定先就不紧不慢地点起早先那意境定好了的十万人的大军,向江小龙队伍出发的方向跟进。 为了掌握好江家军的行踪,孙定先特地派出了一支一百来人的斥候,化妆成普通百姓、甚至是难民们的模样,先于他的大军出发——之所以派出这么大的一支斥候队伍,主要是为了方便主力部队和他们双方之间频繁地往来和互通消息。 为了不被江小龙的部队所察觉,这支斥候队伍在装扮上下足了功夫。他们不仅都穿的是破破烂烂的难民或穷苦百姓的衣服,马上还携带了破旧的行李、包袱甚至箩筐、菜篮子一类的家常物品。还有些人则穿上了花布衣服,裹着头巾,远远一看就是妇女的装扮。 为了确保安全,他们没有派人去过分靠近江小龙的队伍进行追踪。 好在江小龙的三万大军沿途免不了要留下许许多多的痕迹。比如说脚印、马蹄印以及踩坏的花花草草什么的。还有就是沿途丢弃的废物以及人畜等便溺的痕迹。 最明显不过的痕迹,就是那个时候的军队没有可口的干粮,全都需要停下来埋锅造饭。所以一到了饭点,士兵们就会用石块什么的垒起临时的灶台,架大锅子煮东西吃。最后撤走的时候免不了要留下燃过的草木灰、吃剩的食物以及丢弃的骨头、动物皮毛以及菜根之类。 孙定先常年带兵,经验丰富,光是数那些临时搭建的土灶,他就能大致估算出江小龙队伍的人数来。而且如果这支军队分兵他行,孙定先马上就会知道。 江小龙在率领队伍出发之后,很快也派出了精干的人手奔向四面八方,到处打探消息,就连自己的后方也不放过。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听说了后面有一队百姓在慢悠悠地跟行。 他马上叫来任小宝,说道:“听说你识文断字,原先是个秀才?后来跟着赵将军很久了,也从他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 自从任小宝知道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小龙之后,他就非常敬畏。于是慌忙谦卑地回应道:“小人只是学到了一点点的皮毛,跟赵将军相比还差得很远……” 江小龙说:“我现在有件事要交代给你,这对你也是一个考验。你悄悄去后方看看那队百姓,给我观察仔细咯。汇报的时候我要你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我,不要有什么遗漏。另外,你和你的人要隐藏好,千万不要暴露行踪。如果暴露了,你就自我了断吧。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任小宝特意换了便服,带着手下清晨向后出发,晚饭之前就赶回了大部队。 听汇报的时候,江小龙也叫来了赵贵忠,但是并没有叫赵玉川。 任小宝详细介绍了跟行的这支队伍,说道:“他们的确是百姓,个个穿着破烂,队伍里有男有女,都骑着马。随身的行李和布包都很破旧,大约有一百来人,走得不紧不慢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急着赶路的样子。” 江小龙看了看赵贵忠。赵贵忠就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全都是穷苦难民,那为什么人人都骑着马呢?这不对劲啊!” “确实不对劲!”江小龙微笑着说道:“马是很贵重的。人人有马骑,这就说明,他们绝不是普通的百姓。穿着破烂,简直搞笑……” 他对任小宝说道:“你再辛苦一趟。只带一两个人,还是穿成百姓的模样,远远绕开那队人,看看后面的情况,要多等一些时间,千万不要急。我估计你会有大惊喜的……” 任小宝走后,大部队继续按既定的方向前进,只不过行军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支化妆成百姓的百余人的斥候队伍也非常的有经验。他们能根据前方江家军遗留下来的人和马的粪便的干硬程度、灶火余烬的温度等等情况,推算队伍离开的时间,并以此调整自己的速度,避免被对方发现。 双方就这样徐徐走了三天,任小宝终于再一次追上了大部队。他报告说:在后方紧跟的那条尾巴的后面,果然有大批的军队在跟进。队伍都穿着青龙国官军的制服,数量庞大,一眼看不到尽头。其中大部分都是骑兵,最惹人注目的是数量众多的火枪兵。 江小龙召集赵贵忠一起,专门听取了这一情报。 他随后又招来了赵玉川,吩咐他道:“我们要到前面去探探路。到前面的休息的地方之后,我们吃完饭就先行出发。你带着你的队伍在原地等候三天。如果三天之后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就以当前的这个行军速度继续前进,我们会回来找你们的。” 第4章 (二六零)地狱山 “鉴于此处已经非常接近联军的防区。为防止我们先头出发的部队被人察觉,你们不管是原地休息还是行军,一定要保持我们没出发之前的所有痕迹来布置现场。” “行军时人员要松散一些,休息时则一定要按照现在的数量垒灶点火煮东西,并且分配好吃饭的人手,尽量把食物的残渣丢弃在每座灶台的周边。” “另外,休息和出发之前都不要急,要检查一下人员和马匹的大小便,都要尽量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想办法分散到营地周边的附近——这个其实不难做到,交代他们大小便的时候不要扎堆儿就行了。这些你都听明白了吗?” “还有就是空闲的时间,你们就进行军事训练,切不可让官兵们自由散漫。一旦得到了我们的消息,你们可能就要投入到一场大战之中,所以,你们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赵玉川表示一定会一切都按照大帅的吩咐去做。随后,江小龙命令赵贵忠以及任小宝的下属们,每个人准备好三天的干粮。在下一个休息点饱餐一顿之后,立刻轻装出发。 赵玉川率领他的原班人马则留在原地待命。在他们身后一直跟随的那支斥候部队远远地发现这支队伍还在原地休息,立即就派人向后方的孙定先所部发出消息:“兽群忽然已停止前进,建议将军后撤十里,等待新的消息。” 孙定先害怕对方已有所察觉,立即率队后撤十里,且尽量不要生火做饭,以免远远地就被对方的侦察队所察觉。 这一等就是三天。孙定先等得很是不耐烦。他派人火速赶回王景昌的营地,向皇帝请示道:“不知为何,龙军一连休整数日,停滞不前,似有怠误军机之嫌。我部是否现在就发起攻击,将之全歼,恭请陛下圣裁!” 皇帝立即回话道:“不要轻举妄动!龙某善于侦察和偷袭,运筹帷幄。没有百分之二百的胜算,此人绝不会轻启战端。况且龙军素来剽悍善战,布置周密,善于突出奇兵,此时进击,时机极为不妥。” “一定要待到龙军与洋寇大打出手,无暇旁顾之际,你部抓住时机突然以雷霆之势从他的背后围杀,方可保大获全胜。切记!切记!” 孙定先得了指示,定下心来,专心与赵玉川耗时间。他还派出人手追上斥候队,要他们想想办法搞清楚,江家军在休息的时候还都在做些什么。前方秘密侦查之后随即回报:“江家军每日都在进行大规模的军事演练。” 得知此事,孙定先更是放心,暗想:“加紧演练,必然是准备打一场大仗的。这江家军果然是名不虚传,临上阵之前还不忘刻苦训练,难怪战斗力之强,世间罕逢敌手。” 他并不知道,江小龙及其主力此时早已远去,并且还遇上了一个较大的难题。 他们自从与赵玉川所部分手之后,立刻轻装急进。一路上江小龙同时还派出了更多的人手,向四面八方搜集情报。 在将各方面的情报收拢归纳汇总之后,他们发现,山鹰帝国军队的指挥部早就已经不在王家沟了,而是前出到了数十里之外的马家屯——看样子,只要其他两国相配合的部队一旦到达预定的某处攻击位置,他们马上就要对天京发起总攻击了。 经过仔细的调查,马家屯位于罗溪山脉的一处盆地之中,四周高地,均有非常周密严谨的布置,安保措施非常得力。估计他们是在找不到江小龙踪迹的情况下,只能密切地加强自身的防守,以防遭到江家军的奇兵突袭。 马家屯唯一防守松懈的地方是在它的西北方向。那里是一处悬崖峭壁。峭壁的后方是当地有名的地狱山。那是一处非常险峻的陡坡,丛林密布,野兽出没。当地人都在传说,那座山上的原始丛林中有凶神恶煞,专门吃人,所以就连当地的猎人轻易都不会进去。 地狱山是罗溪山脉中最为闻名的一处险恶之地。当地人都说那座山岭的深处其实就是通往地狱的大门。当地的老人甚至还绘声绘色地告诉你说:进山的时候你感觉一直是在往山上走,实际上走的却是下坡路。沿着山路一直走,最终你将走入的是地狱的鬼门关。 据当地的猎人介绍:地狱山大白天都会有妖魔鬼怪出没,就连飞鸟都不会飞进这块地方。 江小龙对此嗤之以鼻。他说:“老子有火枪队,有千军万马,有无数强弓劲弩,见神杀神,见鬼杀鬼。无论见到什么魔头妖怪,老子都能给他轰成渣渣……” 山鹰帝国的指挥官斯特拉坎普将军也曾亲自调查过这个地方,还派出了一支全员都配备了步枪的小分队,深入密林,详细踏勘了十几里地。 最后,这帮家伙灰头土脸地回来向他报告说:“那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简直就是地狱。我们相信,任何军队都不可能通过此地,包括江家军。” 既然他们无法派军队登顶地狱山,也就无法在悬崖峭壁上面布防。更何况即使有军队上得去,那又怎么从另外一边的悬崖峭壁上下得来呢?他们总不可能人不知鬼不觉地进行空降吧?既然如此,斯特拉坎普将军也就放了心,将更多的防备精力放到了营地的其他的方向上。 但是江小龙却对此产生了兴趣。他决定翻越地狱山,突袭敌军的背后。 在行动之前,通过细致而又周密的侦察,江家军绕过了地狱山前的山鹰帝国军的布防,从敌军封锁的空隙中渡过了湍急的莒水河,来到了地狱山的山脚。 登山之前,他召集全员开了一次简短的动员会。他说:“都说这座山非常难爬,但是你们不用害怕。因为我们是江家军。我们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军队,是战无不胜的。一切困难我们都可以克服。只要登上了这座山,胜利就在眼前,青龙帝国就能被我们所拯救。” “我们要创造一次伟大的军功!” “我们要再一次创造江家军不败的神话!” “我们就是历史!” “今天就是历史!属于我们江家军全体人员的历史!” 随后,他下令抛部队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装备,全军轻装进山。 地狱山的山势到并不是如何的陡峭,一开始的道路以破碎的青石居多。石砾上面遍布青苔,滑溜无比。而石砾之间的泥土上则长满了荆棘。 这荆棘是一种低矮坚硬的灌木丛。它们繁茂的枝丫上长满了一寸多长,非常坚硬的利刺。这些尖刺可以轻易地扎穿人的衣服,甚至鞋底,然后就像针一样地刺穿皮肉。 布满青苔的道路非常湿滑,很容易摔跤。而满地都是的荆棘却更令人恐惧。江小龙见过几次滑倒的官兵,摔在了荆棘上,痛得哇哇大叫。他们被抬起来的时候,身上都扎满了荆棘的利刺,甚至脸上都惨不容睹。大军从登山伊始就遇到了相当大的困难。 “要是有火焰喷射器就好了……”江小龙这么嘟囔着。 但是这种东西眼下是不可能有的。甚至连油料都相当的缺乏。他只能让大家砍伐一些粗粝的藤条绑在脚下,以避免摔倒。至于荆棘,只能是让士兵们轮流开路。 充任队伍先锋的将士们每个人都抡着一柄长刀,一点一点地慢慢砍伐,给后续的部队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好在,赵贵忠手下的不少步兵是穿盔带甲的,不怕荆棘。 他们花了大约半天的工夫,终于十分艰难地走过了这一段令人畏惧的道路。紧接着,队伍就进入了山上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 但是更大的困难还在等着他们。丛林中的情况极为复杂。除了到处都是的荆棘之外,遮天蔽日的丛林里面也是危险重重的。 浓密的树林中到处都是巨大的蜘蛛网。网上趴着的全都是巨大的蜘蛛。这种蜘蛛通体是黑色的,但是后背上有着亮眼醒目的金黄色块。略知生物学的江小龙知道:昆虫或者节肢动物外表中的黄色一定就是警告色。 有非常明显的警告色就意味着这种蜘蛛是有剧毒的。它们是在警告它们的天敌,比如鸟类。告诉它们不要来惹我。我们有剧毒,粘一下就会让你们痛不欲生,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这些蜘蛛的体型非常庞大,成年的蜘蛛在展开它们的八条腿之后,几乎要比人的手掌还要大一倍。而林中到处都是这种蜘蛛挂着的网,简直泛滥成灾。人们稍不留神就会碰到蜘蛛网,而且很容易遭到这种巨大蜘蛛的疯狂攻击。 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蜘蛛网,胆小的人恐怕会当场疯掉。江小龙还开玩笑说:“这玩意儿拿来泡酒可是好东西啊……如果油炸的话,是不是可以下酒?……” 但是没人回应他的这句冷笑话,所有的人都在用兵器扫蜘蛛网,或者用火把来驱赶蜘蛛。 这还不算,人们除了要留神无处不在的恐怖蜘蛛之外,还要留神地上无数的小动物,比如无处不在的蜈蚣。这里的蜈蚣种类呈现多样化,有火红色的、灰色的,还有黑不溜秋的。 它们密密麻麻地在地上枯黄的树叶或草丛中钻来钻去,忽隐忽现,一不小心就会钻到你的鞋子里或者是裤子里。 蝎子也很多,而且也是多样化的,有绿蝎子、黑蝎子、红蝎子,还有呈半透明化的白蝎子。但是不管什么颜色的蝎子,都是剧毒无比的。 人们要是让它们当中的无论哪一种来蛰一下的话,必定会痛彻骨髓,然后紧跟着,被咬的地方瞬间就会肿起好大一个包来。那肿包表面青紫,非常好看,却有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严重的话还很快就会要人的命。 除此之外还有竹梢上的竹叶青蛇,浑身青绿。小的尺把长,大的两尺左右,眼睛通红。这种蛇的身姿猛一看跟竹枝没有什么两样。它们也是剧毒的,让它咬上一口就跟用烙铁烫过一样,令人感到剧痛无比,严重的就会很快昏迷。如果抢救不及时,没多久就会令人丧命。 另有一种就是地上的小灰蛇,皮肤颜色跟泥土或者枯黄的落叶一样,乍看就像是一节枯树枝,尺把长,毒性却比竹叶青蛇还要厉害。 最厉害的就是无数的蚊虫了。它们成群结队地到处飞舞。这些小蚊虫根本就不怕人,一闻到人的气息就直接飞扑上来,下雨一样发起凶猛的群体攻击。它们只要一落在人的皮肤之上,就马上狠咬一顿。 所有这些小东西都不是火枪和强弓硬弩能对付得了的。尤其是那些穿盔带甲的步兵们,面对荆棘他们似乎还无所畏惧,但是遇到了这些毒蛇毒虫,他们就会显得无比的狼狈。盔甲非但不能帮他们抵御蚊虫毒物,反而碍手碍脚,让他们招架不住,难受无比。 不论什么小生物,只要钻进盔甲里面去,那人一定会很惨。 江小龙只好下令所有的人想办法,尽量用毛巾、破布把自己裸露的皮肤都包严实,实在不行就用衣服、裤子包住自己的头和手臂。 就连江小龙自己,也不得不用换洗的衣服包住自己的头和脸,只露两只眼睛出来。他还把自己的一条换洗备用的裤子用刀割开,然后再用裤管把自己的两条手臂给包扎严实了。 就是马没有什么好办法。许多战马被这些小动物折磨得痛不欲生。 它们悲惨的嘶鸣声响彻整个丛林。牵马的人不得不召集战友,砍下带着许多树叶的树枝,围着战马不断地挥赶蚊虫。但还是有些战马最终都纷纷发了疯,挣扎着到处乱窜,根本不听人的指挥,直到最后悲鸣着倒下。 队伍好不容易走到了地狱山的半山腰,前面的树林子更为茂密。那些树上有无数的山蚂蝗。当人一靠近树林的时候,那些树上的山蚂蝗就嗅到了食物的气息。 第4章 (二六一)恐怖的旅程 它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只只的无比的兴奋,纷纷急切地到处乱爬。你远远的就能听到无数的山蚂蝗在树叶上疯狂爬动的声音,窸窸窣窣,恐怖无比。 这种像鼻涕一样的软体动物无所畏惧。只要有人从树下一路过,它们就噼里啪啦地像下雨一样地往人的身上跳落,数量惊人,直令那些官兵们吓得毛骨悚然,肝胆欲裂。 这些山蚂蝗的头上都有吸盘,能牢牢地吸附在人的皮肤上,拔都拔不掉。江小龙亲眼看到有人从自己的脖子上硬生生将一条蚂蟥扯断,可是它的前半截依然牢牢地吸附在那人的脖子上,并且还在顽强地疯狂吸血。 而且你就算是把它们给生生扯断了,也杀不死这些蚂蟥。 这种小动物根本就不在乎你把它一刀两断之类的酷刑。 因为它们的再生能力极强,就跟蚯蚓似的,用不了多久,它们不管是被扯断的前面一截还是后面一截,它们都能长出被你撕扯断掉的另外那一半边的身体来,从而变成了两只生龙活虎的山蚂蝗来。 更为令人讨厌的是,这些山蚂蝗在进食之前,会先给人注入一种类似于麻醉剂的液体,让它的猎物无知无觉。然后它才会肆无忌惮地撕咬开你的皮肤,一直钻到肉里面去吸血。 饱餐一顿之后的山蚂蝗,体积能膨胀到十倍以上。它们的食量非常的惊人。而人畜之类的在被它们咬过之后,很容易发生严重的感染。 江小龙不得不要求后勤的人给每一个官兵都发一点盐。因为所有的软体动物都特别的怕盐,它们的皮肤无法承受盐和酸性的物质。只要你在它们的身上撒上一点盐,它们就会痛苦不堪,极力地蹦跳挣扎。 哪怕它们已经钻进了你的肉里面去了,只要你敢往你的伤口上撒上一点盐,它们就会活蹦乱跳地扭来扭去,最终从你的伤口里面滚落出来。 当然,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情,对人类的自身来说也是非常残忍痛苦的折磨。但是没有办法,你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种看起来很恶心的鼻涕一般的软体肉虫,钻进你的肌肤里面恣意横行,饱餐一顿吧? 一些不敢往自己伤口上撒盐的士兵,只好央求身边的战友们来帮忙撒盐。 队伍行进得十分的辛苦,不少人打着火把不停地到处挥舞。即使这是在白天,整个队伍里面依然几乎人手一支火把。他们就像是在跟看不见的魔鬼打架一般,不停地到处乱舞。 地狱山不算很高,但是非常的难走。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一直都很慢,当他们行进到了半夜三更的时候,江小龙不得不下令全体停止前进,都在丛林中歇息。 这其实是一件令很多人感到胆寒的事情。在这样的丛林中露营,很多自称胆大的人都感到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江小龙倒是显得镇定。他吩咐大家用火把和树枝清理出一片一片的空地来,让大家都坐在空地里面,并且让官兵们轮流值守,不断地帮正在休息的战友们驱赶蚊虫或是毒蛇。 队伍中的许多人都在白天的行军中被咬伤或蜇伤。整个营地里,痛苦的呻吟声或哀嚎声此起彼伏,就像是原始丛林中的野生动物园林中一般,各种古怪的、吓人的声音彻夜不绝于耳。因为没有特效药,队伍里的医疗兵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这露天宿营的整个一个通宵里,在这偌大的营地里,到处都充斥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响和伤兵们痛苦的呻吟、或嚎叫声。 当终于熬到天亮时,一些伤兵却再也不能起来了。江小龙亲眼看见有好几名士兵的身上都爬满了食人蚁。他们身上的绝大部分皮肉已经被啃没了,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即使是骨头架子上裹着残破的衣服,那上面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食人蚁,这画面令人毛骨悚然。 “打起精神来!弟兄们!”江小龙手中大喇叭发出的吼声令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振:“只要再有半天的工夫,我们就能爬上山顶。熬过了这一段,胜利就是我们的!” 然而,前面的道路依然艰难无比。除了昨天所遇到的那些苦难和各种毒蛇、毒虫之外,还增加了无数的吸血蝙蝠。这些长着怪异的脑袋、形象狰狞可怖的家伙们,成群结队地在丛林中飞来窜去。由于数量众多,人们的耳边一直不停地轰鸣着它们巨大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随后人们又发现了许多新的物种。比如形象丑陋的巨大有毒飞蛾。它们飞过的时候随时都在散发着一些极其细微的粉尘。这些粉尘一旦沾到皮肤上,立刻就会让人觉得奇痒无比,紧接着就是皮肤溃烂、发炎。 还有树枝上泛滥的各种有毒的毛毛虫。它们圆滚滚的身上长满了接近两寸长的纤细毛刺,有金黄色的、也有黑漆漆的或者是绿色的,那模样看着都令人恐惧。 草木也不是什么善茬。丛林中有许多不知名的巨大花朵,散发着非常奇怪的香气。人们闻了之后就会产生幻觉,呆傻痴笑个不停,随后就会不辨方向,到处乱走,紧接着没多久,他们就开始头晕、发烧、说胡话,甚至无端攻击身边的战友。 到了更高的地方,林中飘舞着若有若无的云雾般的瘴气,一股一股,越来越浓重,呼吸到了这种气体,很快就会令人迷失方向,并会出现严重的各种幻觉。 江小龙只能让大家想办法把衣服之类的打湿,遮掩住自己的口鼻。但是这时候却又没有发现水源,怎么办?最后他只好下令大家自己撒尿,把衣服打湿。虽然浸满了尿液的衣服骚气逼人,令人非常的难受,但是总归能让人不中毒,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行军到了这个时候,用来驮运物资的马匹几乎都已经全部丧失殆尽。那些沉重的物资只好靠官兵们来人拉肩扛。口鼻上捂着充满尿液的衣服,还要搬运重物,简直让人苦不堪言。 这种类似于地狱般的折磨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所有的官兵几乎都失去了知觉。他们只是疲惫地、机械地前进着。习惯性地胡乱挥舞着双手,驱赶那些不管有没有的各种蚊虫的侵袭。 当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不知何时才是个头的时候,前方突然间豁然开朗起来。人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终于离开了黑暗的丛林,看见了明媚的蓝天和灿烂的阳光。 这个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爬到了山顶——每个人都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整个山顶光秃秃的一大片,居然连棵树都没有,那些无穷无尽的飞蛾、毒蛇、蚂蟥、食人蚁什么的,全都不见了。炫丽的阳光下,那一大片光秃秃的滚烫的岩石,居然给人以惬意的享受感,就像是从恐怖的地域,一下子来到了天堂一般。 终于脱离了苦海,每个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逃出生天的感觉,简直美妙极了。 但是紧接着大家就都傻了眼了,因为眼前没有路了。脚底下是陡峭的悬崖。而悬崖的下面,就是山鹰帝国指挥部的营地。 山下那些看起来就像是一群群的蚂蚁一般的洋鬼子们,正在他们营地的帐篷间走来走去,有的荷枪实弹,往复巡逻,有的悠然惬意,叼着烟卷正跟同伴们大声地说笑着,还有的正在阳光下无所顾忌地洗澡。 他们浑然不知,此时此刻,他们的头顶上正有一支大军,破衣烂衫,疲惫不堪,伤兵满营,却又虎视眈眈、满怀敌意地瞪视着他们。 江小龙提醒大家都赶紧躺下或者坐下来,不要随意站立走动。因为他们脚底下的敌营虽然处在盆地,但是盆地四周的高地上,很可能有敌军的观察哨——尽管他们脚下的这一处崖顶是这一片地区的最高点,但是随意站立走动,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的。 大家也都不介意躺下或者是坐下,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绝大多数人的身上都有蚊虫的咬伤,谁都需要休息并处理自己的麻烦。 医疗兵们忙乱地四处寻找草药,希望能给那些被蛰咬的官兵们减轻痛苦。有些被蛰咬的地方,只能是先用小刀割出十字形的伤口,先把毒液尽量挤出来才行。 个别士兵脸上肿胀得像猪头一样,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没完没了地呻吟着,一旁的战友们只好先把他死死地摁在地上,再呼叫医疗兵来帮忙。 这一路上,赵贵忠和任小宝一直紧跟着江小龙。而江大帅前世接受过非常专业的野外生存训练,所以他能把自己防护得非常好,而那些紧跟着他的人也就都个个有样学样,所以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在爬上这座地狱山之前以及攀爬的整个道路上,江小龙都注意观察过身周围的植被。他发现这山上的竹林子不少,但是竹干和竹枝都很细,无法制作他之前制造过的那种土火箭。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要下山去攻击敌军的营地了。 赵贵忠问怎么样才能下到悬崖的下面。江小龙说登地狱山之前,有斥候曾悄悄接近过营地。他们报告说,这悬崖的北侧有一处较为错落的突出岩石。他们曾观察到有野山羊和山豹之类的动物在此出没,所以这处应该是可以容人上下的。 这也正是江小龙决定攀爬地狱山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江小龙带着这两个人在山顶上猫着腰转来转去,把整个悬崖之顶都踏勘了一遍,果然发现整座悬崖的峭壁上基本都是光秃秃的,唯有悬崖的北侧有一处十分狭窄的地方。那里确实是有山岩的边缘突出,错落有致地一直延伸到底下的盆地。 如果小心一点的话,人的确是可以从这里攀爬下去的。 性急的赵贵忠就问:“大帅,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去发起攻击?” 江小龙看了看天说道:“给大家一点休息的时间。这地狱山的确是处鬼见愁的地方,大家上来不容易。你们去告诉那些医疗兵,让所有人都集思广益,多想想办法减轻伤兵们的痛苦。明天夜里,月亮应该会较早下山。咱们等到那个时候就发起攻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尾随在后方的孙定先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带领的十万大军一直等在赵玉川驻扎地的数十里之外,一连三天都不见对方有任何的动静。 “这个江小龙究竟在等什么呢?怎么这么墨迹?”他吩咐马上用快马通知前面的斥候队:“赶紧告诉他们,抵近侦察,详细回报。” 不到半天的时间,前方侦察队的斥候就接二连三地赶来回报。 “前方的兽群吹响了集结号,看来正在准备开拔……” “兽群已经出发,沿着既定方向缓缓前行……” “根据清点现场遗留的篝火残迹数量,以及遗弃物的数量及分布情况的分析,他们的三万人编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目前尚未发现分兵情况的出现……” 孙定先感到疑惑:“这家伙一向兵贵神速,现在这么拖拖拉拉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对方的人数没变,那就没什么好惊慌的。他下令前方的侦察队继续按照预定的方案,跟江家军保持足够的距离,不要暴露自己。 同时在他们扎营休息又开拔之后,还要继续密切地观察和清点对方的篝火数量,严防他们悄然分兵。如果发现有分兵他往的迹象,马上就要分出足够的人手,分头去搜索和追踪。务必不使他们一人漏网。 然而,让孙定先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下达这道命令的同时,江小龙的主力部队已经出现在了数百里之外的地狱山之巅,并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向山下的联军营地发起攻击。 在等待黑夜降临的时间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做行动前的准备工作。 第4章 (二六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贵忠是早已被解散的当年那支老江家军中的骨干将领,当然很深刻地理解江小龙的那些狠抓细节的后世理念。 他亲自带着任小宝以及另外几个贴身助手跑来跑去,严格监督和检查所有准备工作的进行,尤其注意发动全体官兵群众,集思广益地积极寻找治疗蚊虫叮咬、毒蛇咬伤之类的紧急治疗方案,争取让更多的伤病员能够投入到接下来的攻击行动之中。 他还主动指导士兵们利用竹筒、酒、油料和火药等,来制造简易的燃烧瓶。 他告诉大家说,有困难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尽量克服的。如果不能向前投入到战斗中,你们谁还愿意重新走入地狱山?如果不能继续前进,你们难道就准备死在这山顶上了吗? 他的话震动了所有的人。谁也不愿意回过头去再重走一次地狱山。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随大部队下山去参与攻击,要么就得在这山上等死了。 为了提高大家的士气,江小龙还给大家打气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山鹰帝国医学发达。他们的营地里一定有治疗你们伤痛的特效药物。” “这里又是他们的最高指挥所,酒肉什么的美味食物多不可数。只要打下了这座营地,不仅你们的伤痛都能够得到有效的治疗,咱们还能吃到无数的洋鬼子的好吃的……” 这番话无疑极大地鼓舞了大家伙的士气。不过话说回来,敌人的营地中是否所有的药品全都很齐备,江小龙的心里其实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不过是希望通过利用这个美好的愿景,来振作和鼓舞大家的士气罢了。 就在大家紧张忙碌的时候,江小龙又一次来到了悬崖边。他伏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他们所选定的那条下山的路径。 整个队伍的下山行动将在漆黑的夜晚进行。如果不详细地了解这条极难爬行的小径,到时候不仅会有人掉下去的危险,更为严重的是,还会惊动敌营,给整个队伍带来灭顶之灾。 他趴在那里,足足看了有半个多小时,甚至有的人看他的背影的时候,会误认为他实际上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 随后他叫来了赵贵忠和任小宝两个人,对他们说道:“计划有变,这条小路有问题。这帮洋鬼子极其狡诈,从这条道儿咱们肯定下不去了……” “怎么了?大帅您发现什么了?”两个人一边问,一边拿出自己的望远镜,去看他们预备下去的那条小径。 这条小径其实根本不能称之为路,山势陡峭,瘦石嶙峋,十分难爬。估计除了当地的野山羊和小型山豹之类的动物,其他的动物都是很难上下的。 带着作战装备的人类,即使是在白天,攀爬这条小径也依然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得个粉身碎骨的,又何况是负重向下攀爬呢? 有句老话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它说的不是你去上下那种坡度很缓、很容易攀爬的那种山,而是指的这种极为陡峭的山路。 想想看,当山路陡峭到你的头顶就是前一位登山者的脚底,而你的脚下就是另一位攀登者的脑瓜顶的时候,这山何其的难爬。但是,如果让你再从山顶这么一点一点地爬下去。你会发现,上山的那一环节还是轻松得多了。下去简直就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只有爬过这样的山的人,才能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 今天夜里江家军要攀爬的,几乎就是一座这样的山,一条这样可怕的小径。 野山羊是最为善于攀爬陡峭悬崖的动物了——没有之一。它们没有恐高症。为了躲避可怕的食肉动物的追捕,它们从远古时期就学会了在悬崖峭壁上生活。别看它们体型不算小,但是羊都是很爱爬高的,即使是家养的山羊,一样非常嗜好东爬西爬的。 相信见过家养山羊的小伙伴们都知道,它们的骨子里面就有喜欢攀爬的因子,经常会出现在极为狭小的残垣断壁、或者是树上、围墙上之类的地方。 即使是野地里矗立的一根横截面积很小的孤零零的木桩子,它们也喜欢跳上去,把四只蹄子都挤在那根木桩的顶上,悠然自得地一站就是半天。 这还是家养许多代,攀爬的技能已经退化了不少的家养山羊。如果是野山羊的话,那就是站在技能树顶端的存在了。 山豹的体型要比山羊小不少,但是它们是猎食者。为了追捕山羊,它们也会时常出现在这种悬崖峭壁上,寻找捕猎的机会。 江小龙本来就对这条小径充满了疑虑,尤其是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如何能保证几万人的队伍爬下去没有丝毫的闪失,甚至不发出一点动静,他苦思良久,又观察良久,希望能找到一个万全之策。 但是现在,希望破灭了。 因为他看到了巨大的隐患。 江小龙放下望远镜,指着小径距离顶部约五十米的距离上的一小块岩石平台,说道:“你们看那里,那个平台上有一处小小的碎石堆。” 这是上下山攀爬的人必定会经过的一个小平台,大约能容两个人挤着站在那里落脚歇息。 平台的正中果然有一个小小的碎石堆。它很不起眼,也许是山上的碎石掉落下来所形成的。如果不注意,多数人绝对都会忽略它的存在。 “大帅你是说那个小碎石堆有问题?”赵贵忠问道。 江小龙没有回答他,而是举着望远镜一直在看。 任小宝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就分析道:“这样的山上,偶尔有碎落滚下来的小石子,似乎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 江小龙继续举着望远镜,轻声细语地说道:“你们从这个小石堆接着往下看。这条路径几乎每一个大一点的平台上,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小碎石堆、或者是土堆。” “山上会有落石,这没错。”他一直举着望远镜没有放下来,继续分析道:“但是落石会是散乱的,很难形成小堆状。就算偶尔有个地方的落石成了小堆,也不会每一处都成堆。而且都是在正中间,人们落脚的时候必定会踩到的地方。” 他终于放下了望远镜,得出结论道:“你们再看:有些小石堆的上面是个向外倾斜的斜坡,落石是不会堆在那里的,它们只会往下跌落……这些小石堆有问题……它们是人为的。” “你是说,这些小石堆、小土堆都是他们联军的人干的?”赵贵忠问道:“那他们没事干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爬这么老高的地方去堆个小土堆干嘛呀?” “他们在那里埋了地雷……”江小龙肯定地说道:“凿了坑之后埋雷下去,回填的土和碎石就会多出来了,于是就形成了这个小堆堆。” “地雷?那不都是用导火索来引爆的吗?”赵贵忠表示不解。 在上一次的战争中,他跟随着江小龙的江家军将士们一起埋设过地雷。但是那都是用导火索来引爆的。不用导火索的地雷,他还确实没见过。 江小龙却胸有成竹,解释道:“有雷管还做什么导火索?其实,做个压力引爆装置一点都不难。只是当时我们打仗的时候,还没那个条件来制造而已。” “那怎么办?”赵贵忠有点急了:“没想到这帮兔崽子这么狡猾。怪不得他们没有在地狱山的山顶上设置哨卡之类的防御措施呢!” “地狱山不是谁想上都能上的。”江小龙说道:“这帮家伙这么做,其实已经算是把防御措施做得很充足了。他们没有勇气像我们那样直接从这边的缓坡上来……” 停了一停,他又说道:“就是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设置拌索雷……太远了,我把眼睛都看疼了都看不出有没有拌索。” “咱们凑到跟前去看……” 他带着两个人一边绕开悬崖边,以避免山底下的人看到他们,一边向他们两个解释道:“拌索雷是用一根细线连到引爆装置上,人只要一碰到那根细线,就会引爆地雷。” “这种雷相当的隐蔽,不注意的话很容易碰触引爆。当年抗日战争的时候,胶东根据地的军民首先改进了这种地雷。他们用女人的一根长头发丝来做地雷的触发拌索。非常不容易让人注意到,但是效果却极好。当时他们还给这种地雷起了个名字,叫做‘神经过敏’。” 赵贵忠和江汇川当然听不懂什么“抗日战争”,什么“胶东抗日根据地”之类的名词。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听懂了这种地雷的可怕之处。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小径的顶部。不远处的树林间,一些官兵们正在搜索斩割林子中的藤条,以备夜间下山的时候使用。 江小龙他们从山顶上往下看,但是由于顺着山势的小径突兀不平,那些平台几乎都被突出的山石给遮掩了,居然看不见平台上的情况。 他们换了许多个角度,也看不清楚平台上的情况。要么是距离太远,要么就是被遮挡。 赵贵忠就问道:“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要从这块光秃秃的山崖这边,把藤条一直放下地来,让他们全员都索降下去吗?” 江小龙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真是个好主意,你太聪明了……” 赵贵忠苦笑着低声嘟囔道:“其实大帅您早就这么想了……难道您还想让大家都一个个地跳下去不成?” 他转身走到树林边,督促士兵们将藤条再连接长一点,一定要达到可以保证从悬崖顶上直接落地的长度才行。由于无法具体丈量悬崖的高度,江小龙还教他们如何测算。 他首先让士兵丈量山顶一棵大树的高度,再丈量太阳下大树阴影的长度,然后再通过对地面建筑、士兵们的身高和步伐等等做参照物,估算悬崖在地面所形成的阴影的长度,以此来测算悬崖的大致高度。 悬崖索降的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赵贵忠跑前跑后,把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细节都一一落实,包括全员准备黑色的服装,如何将武器装备在身上绑牢固,但是又不能影响在需要时能迅速拿出来使用,以及如何包裹好武器装备,使之不会在与悬崖的石块上发生碰撞时,出现很大的声响等等之类的问题。 头一批下去的突击队员是最危险的。他们没有掩护,又要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缓缓下行。在这个过程中不能有任何的照明,还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 这个要求是非常苛刻的。而且万一他们在下降的过程中被敌人发现,他们几乎就是死定了。被悬吊在半空中的人在受到攻击时是根本就无法还手的,只能被动地挨打。 而且他们的失败,就意味着整个行动的失败。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就只能重返地狱山,尽速从原路撤退回去,速度慢了就会有被敌军包抄围困的危险。 如何保证第一批索降的人员不被发现,甚至都不允许在半路上碰掉任何的石子或土块,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此江小龙长时间地从侧面观察着这块悬崖绝壁,并且在纸上画下了悬崖上的许多图纸,希望能找到一条安全的、没有松动石块,也不会造成索降人员磕磕碰碰的路径。 任小宝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于是一直陪在江小龙的身边,跟他一起仔细研究索降的最佳位置和线路——他们甚至一直在讨论着改变路线,分段下降,以期避开难走的路段的方案。 经过反复研究,他们终于敲定了最终的行动路线和方案。 只是很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办法进行实战演练,只能祈求行动可以一次性成功。 由于任小宝全程都参与了行动路线和路径的定制,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所以他主动请缨,要求作为第一个索降人员下去。 第4章 (二六三)都跟着老子突 江小龙老气横秋地对任小宝吩咐道:“你年轻,身手不错,又能主动请缨,这一点本帅很是欣慰。但是打仗的时候不能只靠勇猛,要多动脑子。你这样,带着几个身手好的伙计跟着你一起先下去。到了地面之后,你们要分散开来,保持高度的警戒。” “随着后续下去的人员的不断增多,警戒的范围可以不断地扩大。但是在足够的人手下到地面之前,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惊动敌营。当然我说的这些也都并不是绝对的。战场上什么情况或者说意外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到时候如何随机应变,就看你们的了。” 此时已近黄昏,全军饱餐了一顿——当然,无非是把一路上节省下来的干粮吃掉而已。 江小龙鼓动大家说道:“等我们打下了敌人这座大营,就可以好好地大吃一顿了。他们这帮洋鬼子有数不尽的牛扒、炸鸡、奶酪、鹅肝、土豆泥、火腿、午餐罐头以及各种后劲挺大的洋酒……估计他们的好多东西你们都没吃过呢……” 等待是漫长的,时间仿佛过得十分的缓慢。 入夜的敌营里到处都是篝火,悬崖上的人们甚至能闻到一丝烤肉的香味。喝酒吃肉的人们喧闹着,有人弹起了六弦琴或是吹起了口琴,还有人唱起了他们家乡的歌谣,含糊不清,带着浓郁的异乡风格。甚至还有人在众人的口哨声中,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悬崖上那些紧张的人们则一动不动、屏声静气地等待着。临战前的感觉是非常奇怪的,这时候的时间仿佛总是会变得格外的漫长,有士兵嘟囔着说道:他感觉这个夜晚可能会一直延续下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渐渐的,山谷下的敌军营地里,有个较为高亢的声音热气洋溢地唱了起来,合着两把六弦琴的伴奏,一下子就带起了比较强的节奏感。悬崖上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歌词,但是那都是英格力士语的歌曲,除了江小龙,没人能懂那唱的都是什么意思。 歌中唱道: “妈妈喜欢的是养鸡,她有好大的养鸡场。长长的篱笆编得很密,小鸡们全都出不来。 妈妈喜欢的是养鸡,小约翰天天跑去偷鸡蛋。 妈妈喜欢的是养鸡,鸡场绵延没有尽头。偷鸡蛋的都是小混蛋。 妈妈喜欢的是养鸡,天气晴朗牛羊叫,在那伟大的肯塔基。 我的家乡肯塔基,到处都是养牧场。牛仔奔驰尘土扬。 妈妈喜欢的是养鸡,在那遥远的肯塔基。 我的家乡肯塔基啊,美丽多情的安娜在等我回……” 歌声充满了浓浓的思乡之情,节奏明快,听久了上头,听久了催人泪目。在六弦琴的伴奏下,悬崖上下都陷入了沉醉之中,唯有那歌声,回荡在夜空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面的喧闹声渐渐地稀落了。许多官兵们纷纷回到自己的营帐去睡觉,篝火也都依次逐渐熄灭,只剩下火炭的噼啪声,在这寂静的深夜中隐约作响。一些已经喝大了的家伙们,干脆直接躺倒在篝火旁边的地上,鼾声如雷。 “我们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江小龙说道。 任小宝点点头,赵贵忠压低声音,吆喝着让军官们把原地稍事休息的命令传达下去。 “很感人的思乡曲……”任小宝咕哝着,江小龙刚才已经把歌词的大意翻译给他听了。 “是的……”江小龙回应道:“但这是战争。他们仍然是我们的敌人,你死我活那种……” 悬崖下,有巡逻队在偌大的营地中游荡。他们肩上荷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打着制造低劣的昏暗手电筒或是防风马灯,悠闲而缓慢地列队在营地中穿行。 月亮终于缓缓地下山了,夜色变得十分的浓重。江小龙低声喝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吧!展示江家军威风的时候到了……” 赵贵忠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着声音恶狠狠地嚷道:“帝国兴亡,在此一战!都特么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一条早早就已经牢牢地捆缚在悬崖边一棵大树的树腰上的藤条,被人们悄无声息地慢慢吞吞地放了下去——这个过程需要万分的缓慢而小心,因为谁也不想藤条在沿着峭壁下降的过程中,会碰掉一些泥土或碎石。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谁也看不见藤条是否已经落地了,只能将整条藤条全部放完。 随后,一切装束停当的任小宝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在背上上的步枪、挂在腰间的手弩——虽然长弓的射距比手弩要远得多,但是近距离作战,手弩远比长弓要好用。在冷兵器时代,人们多半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但是江小龙却认为,它几乎就像是一把半自动手枪一样的存在。 然后他就戴上了临时赶制的做工非常粗糙的手套,抓住藤条,双脚撑住陡峭的崖壁,慢慢地往悬崖的下面降落。 山崖上面的人们全都屏住了呼吸,万分紧张地看着他黑暗而模糊的身影在逐渐地下降,然而没过多久之后,由于夜里光线太暗的缘故,他们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任小宝的降落过程关系着整个行动、甚至是整个队伍的存亡。他在下降的过程中一旦被山下的巡逻队所发现,他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活靶子,除了死亡,他别无选择。 关键这个过程还十分的漫长,有的人紧张得两手的手心全都是汗。寂静的山崖上,人们全神贯注地瞪着那根藤条。它却悠闲地左右摇摆着,在山石上不停地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而底下山谷中营地里打着灯的巡逻队,似乎随时都会走到这附近来,然后他们就会听到一丝丝极细微的动静。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山崖的下面终于传来两声极轻微的青蛙的叫声,在这夜空中,这声音很不引人注意。人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因为,那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已经安全落地的信号。悬崖顶上似乎传来了一片的长长的出气声。 赵贵忠不满地嘟囔着:“这混蛋,叫声一点都不像是蛤蟆。连我都听出丑陋无比来……连这种叫法都没暴露,下面的那帮洋鬼子一个个的,简直都是猪……” 他那愤愤不平的样子让手下的士兵们都感觉到特别的好笑,似乎他还真希望别人发现了任小宝似的。实际上任小宝的叫声也没有他所说得那么的糟糕,他这只不过是在紧张过度之后的情绪发泄而已。 一个人落地了就好办了,紧接着第二个人就迅速照着刚才任小宝的样子往下溜。等他下去之后没多久——估计还不到悬崖总高度的三分之一,第三个人就接着往下降。大约同样的间隔时间之后,第四个人也就跟着接着往下降,反正那根藤条是足够结实的。 与此同时,人们又开始在第一根藤条的左右两边,间隔几米处分别往下放了第二根、第三根藤条。随着下去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在宽阔的崖面上,人们总共摆下了十多根的藤条。 赵贵忠在旁边看得直着急,不停地轻声叫道:“不要慌,不要乱。一个一个地来,急个屁啊!一不小心就摔死你们这帮王八蛋的……” “别特么的离那么近,各走各的,小心你们缠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山底下的一小队山鹰巡逻人员终于靠近了突击队索降地点的附近。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带队军官似乎是察觉到了黑暗中模糊的动静,于是紧张地发出了“嘿……”的一声惊呼。 但是这声音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半,随后,夜空中传来了一片弩弦急促的轻响,那支巡逻队的人纷纷发出闷哼声,紧接着就歪七扭八地全部都倒在了地上,手电落地,马灯破碎,小小的火苗在地上泄露的马灯油污中摇曳着。 但是就是这小小的火苗,也很快就被突击队员们悄无声息地给踩灭了。 听到了动静的江小龙赶紧吩咐道:“加快速度放人下来,不必顾忌有什么动静了。以现在这个速度,等到天亮都下不来一半的人……” 他的这一命令非常的果断和决然,此时下到敌营中来的精锐突击队员已经达到了数十人。 他们在任小宝的指挥下正在呈扇形散开,逐步控制着悬崖下的一小片区域,并逐渐稳步地扩大着这篇控制区域,为后面越来越多人员的索降提供了一片安全的空间。 听到江小龙的命令之后,赵贵忠也非常的理解。现在下到敌人营地里去的人手还是太少,如果不加快速度,照现在这样的索降速度放人下来的话,到天亮都下不去一半的人。于是他立刻就按事先约定的信号,一连发出了三声猫头鹰的叫声。 听到赵贵忠催促的信号,军官们立刻不断地催促着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攀爬。 到了后来,一根藤条上几乎都辍满了官兵。他们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是别人的脚,脚下却是另一个战友的头顶,中间几乎没有什么空档。 赵贵忠非常担心藤条的承受能力,生怕那条突然断掉,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防范。 任小宝充分领略了江小龙的战前部署,并不急于向前发动攻击,而是有条不紊地扩大着自己这边人手的控制区域。随后。他们很快就靠近了离悬崖最近的几座帐篷,并且悄无声息地摸进去,将里面熟睡的人们一一割开喉咙,然后摸黑夺取他们的步枪和子弹。 有名敌军的壮汉走出帐篷几步远,打着大大的哈欠,从裤子里掏家伙准备放水。忽然,他听到自己的侧后似乎有什么响动,急转身回头时只见面前黑乎乎的影子扑面一闪,紧接着自己的脖颈大动脉及喉管就感觉一凉,随后,刺痛感、恐惧感和绝望感同时剧烈地涌上头来。 他想呼喊并逃跑,但是却发不出声音来,两条腿也迅速地失去了控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颈部喷射而出的血液的声音,然后他就歪七扭八地躺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人倒下的同时,江小龙也已经下到谷底的地面上来了。任小宝一见到他就说:“咱们下到下面来的人还是太少,大帅,您这时候下来很危险……”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江小龙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马上组织几个身手好的,跟着老子突进去……” 任小宝一听说他要亲自带人突入敌营深处,立刻被这个大胆的想法给震惊了。这营地里是数不清的敌军官兵,就靠现在下来的这些人也是远远不够的。他居然还要就这么突进去? 没有比这更胆大包天的想法了吧? 但是江大帅的口气不容置疑,现在也绝不是争论的时候。任小宝立刻下令,除留下几个必要的接应索降以及警戒四周的人员外,其余的人全部跟着江大帅走。 他自己也不放心让江大帅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就孤军深入,所以点完人手之后,他也即刻紧跟在突击队的后面跑去。此时赵贵忠还在悬崖之上指挥大部队加快索降的速度,所以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的话他也会心急火燎地赶快下来的。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吼叫声。由于那人嚷嚷得太快,江小龙听不清楚,只是发现那人喊完之后没多久,远处一栋农舍一样的房屋里便亮起了灯,然后紧接着就有军号声响起。江小龙低声下令队员们跟上他,一起朝着那亮灯的那个方向冲过去。 突击队员手持轻便手弩,猫着腰摸黑往敌营深处跑去。四下里一片寂静,除了敌军营帐里传出的呼噜声之外,就是到处都有的不知名的小虫的低吟声。 江小龙担心大家的脚步声,一路上不停地低声咒骂着:“你们特么的轻一点行不行?脚步声大到老子几里之外都能听得见……” 第4章 (二六四)短兵相接 人们都知道江大帅有时候喜欢很夸张地说话,实际上这时候大家都还是在轻手轻脚地行动的,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此时的他们已经潜入到了敌军营地的深处,完全处在敌方数万大军的包围之中,任何一点不小心的轻微的动静,都有可能惊醒这些敌人。 所以他们都很自觉地在行动中,尽一切可能地减轻着自己跑动的脚步声。 在这空旷静谧的夜色里,一点点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但是那个亮灯的地方其实距离他们还有相当的路程。突击队员们只好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大家也不知道到底跑出了有多远,突然间,突击队的右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声:“嗨!那边的是什么人?” 这句话用的是英格力士语,在场的突击队员中只有江小龙一个人能听得懂。但是在这静谧的暗夜中发出的突然喊叫声,还是十分吓人的。不管听不听得懂,反正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前面的人跟敌军发生了突然遭遇的状况了。 十几名冲在前面的突击队员立即同时举起了手弩,冲着喊声的方向乱箭齐发。但是由于黑夜中无法看清楚目标,有许多的箭矢都打空了,而且就算是那些击中了目标的,也无法保证能射中要害。 一顿乱箭过后大家才弄清,原来是遇到了一支巡逻队。由于这支巡逻队是从侧前方一排帐篷的后面转出来的,所以事先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黑暗中只见一片“嘣嘣嘣”的弩弦轻响以及“嗖嗖嗖”的弩矢破空声,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地倒下了好几个人影。 联军巡逻队的官兵们大多数都一时未死,挣扎着在地上翻滚呼叫。还有人转身试图逃跑,并惊恐地拼命用英格力士语高叫着:“有敌袭……遭遇敌袭……这不是演习……” 几名突击队员冲上去对受伤倒地的敌军进行补射,还有人去追赶逃跑的敌人,但这已经无济于事——他们的行动,此时已经完全暴露了。 一时间周围的帐篷都亮起了灯,人们惊恐地从睡梦中惊醒,纷纷喝问怎么回事,还有人冲出帐篷来查看动静。 那些距离突击队最近的帐篷里冲出来的人,立马就被突击队的手弩射倒。 听到有人惨叫着倒下,一些惊恐的敌军士兵还没冲出营帐、或者是不敢冲出营帐,就已经抄起身边的步枪对着帐篷外响声的方向“乒乒乓乓”地胡乱的射击。 ——当然,这种盲目射击几乎全都是无效的,反倒是有个别子弹打中了邻近的帐篷,顿时从那里传出来了受伤的人们的嚎叫声。 江小龙低声吼道:“别管这些杂碎,跟我冲向前面那座房屋……”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幢房子就是指挥官斯特拉坎普将军的办公所在地——事后证明,他的直觉判断是很对的。突击队早先听到的远处的那些马蹄声和喊叫声,就是一名突然闯进营地的通信兵所发出的。 他带着一份要求该营地马上全军启程、以配合友军对天京发起总攻的电文赶来了营地,首先就火急火燎地通知了营地里的最高长官斯特拉坎普将军。 斯特拉坎普直到此时尚还不知道他的营地里已经有了入侵者。 虽然他知道一直尚未出现的那个江小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因此也布置了他自认为相当周密的防范措施——他不仅分出了相当一部分的兵力去保护自己的后勤营地以及物资运输线,而且还对自己的大本营的所在地的周边,也加强了非常认真仔细的防护措施。 他除了给大本营选择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点之外,还在大本营的周边布置了非常强大的警戒兵力。只是单单在背后的悬崖上没有部署任何的警戒力量。 这倒不是他对地狱山非常的放心。虽然他派出去的侦察队回来报告说,地狱山确实非常的难爬,他们的火力和装备都派不上用场,那根本不是人能通得过的地儿。 但是斯特拉坎普将军对这个说辞并不是完全的认同。他知道江小龙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直到现在还都不知道这家伙究竟躲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又会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样的方式给他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以雷霆的一击。 而江家军又是一支能够屡创奇迹的军队,别人过不了的地方,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过不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认真地观察了那道悬崖的情况。在他发现了悬崖边上的一条勉强可供人攀爬的小径之后,他立即下令在这条小径上埋设地雷,并且做了非常细致的伪装。 所以他还亲自地爬到了附近的山顶上,用望远镜反复地观察谷地周围各个高地的地形,最终在地狱山他认为唯一可以下山通行的道路上,铺设了地雷。 他不知的非常的仔细和小心,一直到他确认这些地雷的伪装已经很难被发现了,这才放了心。而营地周边的所有高地上,他也都布置了警戒哨来严密地把控。直到此时,他才相信,无论如何,江小龙都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毫无征兆地突然率领部下杀进他的营地里来。 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江家军的人马正在从光秃秃的悬崖峭壁上,密密麻麻地往他的营地里涌入许多的官兵。 接到电报之后的斯特拉坎普将军只扫了一眼电文,就立刻下令道:“天京一带的防务有变。把所有的军官全都给我叫来,共同商讨和调整行动的方案。” 营地里接到通知的所有军官们都被接下来的那声军号给惊醒了,他们急急忙忙地起身穿戴,然后心急火燎地赶往指挥部所在的那幢房屋。 斯特拉坎普将军治军极严,军官们不敢怠慢,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边穿戴军服,一边向指挥部跑的。有的人甚至赶到的时候还没扣好扣子,或是手里还抓着自己的军帽和皮带。 枪声大作的时候,大部分的军官都已经赶到了指挥部。他们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互询问:“这是演习么?”还有人抱怨道:“来的太匆忙,我没带枪……” 听到了外面的枪声之后,斯特拉坎普将军倒显得非常的镇定。他命令已经赶到指挥部的这些个军官们一个都不许乱跑,以免被外面潜藏在暗夜中的对手给逐个击杀。同时他还就地布置起了有效的防御措施——他让这些军官们就地组织人手,呈环形护卫指挥部的安全。 暗夜中,那些胡乱放枪的都是营地里的山鹰帝国的士兵。江小龙所率领的突击队到现在还没有动用枪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时间。 在江小龙的率领下,突击队的前锋没有恋战,一直在黑暗中火速扑向指挥部的所在地。他们手持着轻便手弩,接连不断地射倒那些阻碍他们前进、或是试图向他们开枪的敌兵。 一路上不断地有人点亮灯火,突击队员们的弩矢就射向帐篷中的那些火光。许许多多的油灯就这样被他们立刻击碎,火势顿时蔓延开来。 不断地有人用英格力士语大声吼道:“有敌袭!快起来……” “组织抵抗……” 粗野的命令声此起彼伏,但是黑夜沉沉,山鹰国官兵们搞不清楚到底营地里潜入了多少人,也搞不清那些在黑暗中到处乱窜的模糊身影,究竟是自己的战友还是入侵者。 不断地从悬崖上爬下来的江家军成员们,也都迅速地投入了战斗。就连赵贵忠在听到枪响之后,也迅速地从悬崖上爬了下来。他粗野地吼叫着,让手下们不要浪费时间去区分敌我了,只要看见周围有什么移动的人影,就用火枪或者手弩进行射杀。 有人在敌军的营帐上点起了火,这使得他们在黑夜之中更容易区分火光附近的目标。敌军的营地里到处都有零星的枪声响起,这主要是山鹰国的士兵在胡乱开火。 在这种短兵相接的作战中,突击队的人们更相信自己手中的手弩和刀剑。火枪虽然威力大,但是在这种突发的遭遇战中,使用效果还远不如冷兵器来得更简单、方便和直接。 转眼之间,江小龙所率领的突击队就已经冲到了距离敌营指挥部不到六十米的距离上了。 此时,大批被惊醒的敌营中的官兵们也都聚集到了这里来。他们在暗夜中看不清目标,但是在军官们的厉声吆喝中,他们也在指挥部周边迅速排出了防御阵型,并且惊恐地举着步枪,四处张望,用英格力士语大声叫喊着:“趴下!不要乱跑,凡是跑动的我们就开枪啦!” 不少士兵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乱窜,很不幸地被自己的战友们集中火力,开枪射杀。 看见对方已经聚起了密密麻麻的防御阵型,江小龙首先用英格力士语大声喊道:“不要开枪,大家都是自己人。” 紧接着他又用青龙国语吼道:“所有人找掩护!不要硬冲,听我的命令。” 他率先冲进了身前的一座营帐,迎面碰上一个士兵正光着上身,穿着短裤,手中的步枪正对着他。江小龙用英格力士语大吼一声:“不要开枪!”同时抓住对方的枪杆向上猛举。 只听“啪!”的一声枪响,对方的子弹穿破了帐篷顶,打向了天空。 江小龙迅速下跪伏地,就在这一瞬间,帐篷外面枪声大作,瞬间就把这名刚刚开了一枪的壮汉给打得浑身是血。而紧跟在江小龙身后一名突击队员也瞬间中了好多枪,倒地身亡。 一阵排枪响过之后,江小龙又纵身而起,手中短刀刺向帐篷中的另一名敌兵。 在他冲进帐篷的时候,这名敌兵跟刚死的那位是背靠背防御的。只不过江小龙冲进来的时候,这小子听见动静就猛地一缩身,刚好躲过了外面排枪的射击。 就在他转身准备对付江小龙的时候,江小龙却已经抢先一步,将手中的短刀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左肋。那人也是生猛,在痛苦地嚎叫了一声之后,还想继续转身扭打。 江小龙一刀得手之后毫不停顿,他一边抓着对方的枪管,一边奋力抽出那把短刀来,对着那家伙没头没脑地又胡乱地连捅了几刀,直到那家伙口吐鲜血,向后倒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得手之后的江小龙立刻环顾四周,发现帐篷内的其他敌兵都已经被外面他们自己的战友刚才所发出的那一阵排枪所击毙。 此时他既顾不得再拔出敌军士兵身上的短刀,也顾不上擦一把满脸都是被敌兵喷射的鲜血,继续用英格力士语高声叫道:“我受伤啦!谁来救救我?” 紧接着,他又用青龙国语叫道:“爬出去,靠近他们,用燃烧瓶!” 他率先猫腰钻出了已经破烂不堪的帐篷,极力压低着自己的身形,猫着腰冲出去了几步,然后立刻卧倒在地,向前乱爬。环顾左右,许多的身影也跟着他一样在地上乱爬着——可就是黑乎乎的,搞不清楚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 这些人中有他的战友,也有用英格力士语嘶嚎着,叫战友们不要开枪的山鹰国的军人。当他爬过一个卧倒在地的人的身边的人的时候,那人拽住他的衣服,声音嘶哑地用英格力士语对他嚷道:“兄弟,快救救我……我受伤了……” 江小龙见他已经非常虚弱了,便甩开了他的手,一边粗鲁地翻动他的身体,从他身上搜索出两颗手雷来,一边用英格力士语嘟哝着安慰他道:“坚持住,伙计!我去帮你叫医务兵……或者是……神父……” 在他们后方的远处,喊叫声,枪声凌乱地响成一片,听起来就是一场混战。江小龙知道那是陆续下到谷地来的那些战友们,正在努力地扩大着他们所控制的区域。 第4章 (二六五)扔燃烧瓶砸他们 而就在此时此刻,他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蠕动爬行的人影,他也根本搞不清楚这些人中哪些是他手下的官兵,哪些是敌军的官兵。 反正没人敢站起来,因为前方的敌军指挥部的那些人们都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任何人胆敢站起来的话,一定会瞬间就被前方的防御阵形里的排枪所击倒——在这种时刻里,他们是绝不会手下留情、心慈手软的。 有前方远处的敌军的军官在大声吆喝着,要求组织反击。但是斯特拉坎普将军显然对自己眼前的局势更不放心。他用英格力士语,大声地对面前那些趴在地上的黑色人群吼道:“今天我们的该死的口令是什么?” 立刻就有趴在地上的山鹰国官兵高声地回答道:“火烈鸟是黑的!” 江小龙一听,马上也跟着他们大声喊道:“火烈鸟是黑的!” 火烈鸟本来是红色的羽毛,但是——你管他编口令的人是怎么想的呢? 所有突击队员们虽然听不懂也搞不清楚他们在叫喊什么,但是当他们听到江大帅在叫嚷之后,他们立刻也就依葫芦画瓢,学着他的发音也跟着叽哩哇啦地大叫起来。 斯特拉坎普听出明显不对头,于是就叫士兵们朝发音不正确的人开火。但是地上黑乎乎的到处都是趴着的人,那些山鹰国的官兵们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开枪。 你说上前查看吧,他们更不敢。那些在地上爬着的黑糊糊的人群里面,你知道谁会给你放冷枪、冷箭或者是捅刀子啊?而且他们当中也有的人在互相扭打着,你就算看见他们在搏斗,却也不知道该帮谁。 根本不等他们想出什么办法来甄别清楚,黑暗之中,江小龙率先往前飞快地爬出了二十多米的距离。看看已经到了可以投掷的范围,他用青龙国语大喊了一声:“扔燃烧瓶砸他们!” 他把刚刚从伤兵身上搜出来的粗陋无比的手雷,拉开引线,一边用英格力士语高叫着:“不要开枪……”一边突然抬起身来,将手雷奋力地向前面的人群里扔了过去。 夜色中,手雷似乎砸中了一个人的脑袋,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紧接着就是轰然一声巨响。前方密密匝匝的人群里顿时火光冲天,许多的人当即被炸得飞了起来。 大地一顿震动,一支步枪从半空中落下,枪管砸到了江小龙的后背,但是他似乎丝毫都没有知觉,一直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江小龙扔出手雷之后,地上的伏着乱爬的人群里也接二连三地扔出了许多不明物体——事后才搞清,那是他们扔出来的土制燃烧瓶。 “轰!轰!轰!”许许多多的燃烧瓶被点着以后,噼里啪啦地纷纷被扔进了对面密集的人群之中。那幢房子前刚刚被组织起来的整个防御阵型登时大乱。到处都是着了火的人在四下里乱窜或是乱爬,士兵们惊恐地尖叫着,许多人扔了武器到处乱跑。 斯特拉坎普将军怒吼着,下令向阵地前面那些趴在地上的人群开枪——现在也顾不上去甄别他们是敌是友了,但凡只要是还在爬动的,一律就地射杀。但是他手下的多数人都在乱跑,只有少数人在向前方的地上胡乱射击。 江小龙没有带燃烧瓶。他把搜来的两颗手雷都丢出去了以后,就把身上的两支手枪都掏了出来,一边向前方火光冲天的人堆里开火,一边大声喊道:“冲啊!消灭他们!” 就在他刚刚打出了两枪之后,趴在他身边不远的地上的一条壮汉就忽然跳了起来,一下子就扑在了他的身上。 此人身高体壮,蛮劲十足。江小龙眼角里看见他扑来,急忙向左边翻滚,却没能避开那人的飞扑,一下子就被那人给压住了上半身。急切中,他挣出右手,把枪口顶在对方的胸肋上,“砰砰砰”地连开了三枪。那人顿时趴在他的身上不能动了。 江小龙来不及推开此人,眼睛的余光瞥见另一个人正飞扑过来,急忙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手枪,朝着他的胸膛又开了两枪。——他本来也打算开至少三枪的,但是仅仅只来得及打出两枪来,那人就依着惯性,整个身体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下几乎砸飞了他手中的手枪。他连推带踹地将身上的两个死人都掀开,转眼间发现又有两个人正半跪着,举起手中的步枪准备向他射击,而他此时的左手还没能挣脱得出来,只好再次举起了右手的手枪,谁知道这一枪竟然没有打响。 在这关键时刻,他也搞不清他的手枪到底是子弹卡壳了还是弹夹打空了,或者是手枪自己出现了机械故障,反正总而言之,就是在这要命的一瞬间,他的手枪没能打响。 万幸的是,这两个人准备向他射击之前的千钧一发之间,忽然就倒下了。 事后江小龙才知道,他们一个死于前方他们自己战友的胡乱射击,另一个却是背部中了两支弩矢——这肯定是被黑暗里不知哪两个突击队员同时射出的弩矢,分别击中了要害。 死里逃生的江小龙甩掉了右手的手枪——反正已经打不响了——然后奋力地把自己的左手从那两具尸体的下面给抽了出来。但是由于那两具尸体太过沉重,他左手上原本握着的手枪,一时间却也无法带出来了。 他没时间去检查那支打不响的手枪是怎么回事,也没时间去寻找被埋在那两具尸体下面的另一把手枪。只得先翻滚到一边去,以避开对面胡乱射来的雨点般的子弹。 这时候,地上无数的人影早已纷纷站了起来,向前面冲去。谁也搞不清这些人里面哪些是江家军的突击队员,哪些是茫然乱窜的山鹰国的士兵。 整个场面乱成一锅粥,人们不是在乱窜就是在疯狂撕打,其中好些人奋力搏斗了半天,才发现对手竟然是自己的战友——这其中既包括有山鹰国的士兵,也有江家军的突击队员。 不过这种不分敌我的搏斗情况,多半都是发生在山鹰国的士兵之间的,因为他们毕竟在人数上占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这也造成了他们更加难以辨明敌友的现象。 在火光的映衬下,似乎到处都在发生着打斗,其实在黑暗中四处乱逃的人数更多。江小龙先是镇定地趴在地上,以他刚杀的那两个人的尸体作掩体,用地上捡来的山鹰国步枪,借着火光,不断地射击那些看得清楚的山鹰国官兵的身影。 一支步枪的子弹打光了,他就在附近另找一支。四周到处都是乱窜的人,他一直在放冷枪。很快的,后方传来了青龙国语的喊杀声。 直到此刻,从悬崖上新下来的一批江家军的生力军,终于冲杀到了这里。 “不要乱跑,小心打到自己人!”他先是大声呼叫着,以表明身份,免得被后来冲杀而至的自己人所误伤,然后这才半跪起来,挥舞着手中步枪大声叫道:“都往前冲,前面全都是他们的军官!杀了军官他们就群龙无首了!” 直到增援部队的前锋冲过了他的身边,他这才敢站起身来,跟着大家一起往前冲。 他手中的步枪其实早就已经没了子弹。刚才挥舞是为了让大家能看得见他。此时他丢掉了步枪,抽出手弩,一边往前冲,一边寻找地上丢弃的步枪。好在山鹰国有钱,几乎人手一支步枪,所以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新的被丢弃的步枪。 前方的敌军早已混乱不堪,但是斯特拉坎普还在极力叫嚷着,让大家不要乱,重新组织防御阵型。他带领着军官们退守到指挥部的那一排房屋的门里,企图依托房屋进行抵抗。 这一措施确实奏效,他们依托着房屋做堡垒,从窗口、门口和房屋的拐角处等地不断向外射击,就算误伤了几个自己人也在所不惜。 他们还不断地收拢那些到处乱窜的士兵,让他们捡起武器,就地组织抵抗。他们好不容易组织起了一批人,纷纷趴在地上或是躲在房屋的拐角处,向一切可疑的目标开火,打倒了一批又一批的突击队员。 江小龙趴在地上,专门朝那些冒头打枪的地方开火。他虽然看不清那些人,但是只要有出现枪口火光的地方,朝着那地方开火多半都能击中目标。 他也知道对方也在按照这个方法寻找射击目标,所以他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往往他射击完之后刚一匆匆地滚开,对方就有许多颗子弹,像雨点一般地打落在他刚刚所趴的地上。 其他的突击队员们也像他一样,趴在地上向对方射击。有几个躲避动作较慢的人,瞬间就会被对方打得浑身都是弹孔,死在原地。 更多的突击队员们喜欢使用手弩,因为这玩意儿使用方便,没有很大的声音,最重要的是不会产生枪口的火光——那些火光在黑暗中更容易暴露自己。但是手弩这东西的缺点就是射距太短,突击队员们只能匍匐到较近的位置上,才能使用手弩去射杀目标。 江小龙正在专注地端着步枪射击,忽然间,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身边,周围的人都以为是块石头。但是江小龙却紧张万分。他眼疾手快,闪电般抄起那坨东西就朝着前面的房屋又丢了回去。 很显然这时候是不会有人扔石头玩儿的——那的确是一颗手雷。饶是江小龙的动作快如闪电,但是手雷扔回去的时候还没有等落地,就在半空中爆炸了。 “好危险!”旁边的突击队员们都心有余悸。 在江小龙身后看见这一幕的任小宝立刻大声喊道:“大家注意:只要看见有东西飞过来,不管是什么,立刻捡起来丢回去!” 多数突击队员没有打过这种仗,不会留意掉落身边的不明物体有多危险。 但是这种操作你就算是知道,依然危险万分。手雷被引爆的时间本来就很短,即使是看见后捡起往回丢,很多情况下都是来不及的。 而对面山鹰国的那些有经验的老兵们则更是狡猾,为了防止对方有足够的时间把手雷捡起来再丢回来,他们往往会在拉开引线后稍等几秒钟才丢出去的——即使是科技发达的山鹰国,这时候也还没有发明出后世的那种利用簧片来引爆的技术。 面对对方不断丢过来的手雷,突击队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是对方却比他们更加的紧张。因为突击队丢出来的往往都是土制的燃烧瓶,这玩意儿需要点火之后才扔出去的,而且往往一落地就会引发大火,没法捡起来再丢回去。 所以他们对黑夜里丢进来的不明物体,往往会更加的恐惧。 激战中,终于有几名突击队员爬到了距离那排房屋不足三十米远的地方了。随后,他们中就有个非常勇敢的家伙,悄悄地用身体遮掩住他给燃烧瓶点火的火光,然后一跃而起,把手中的燃烧瓶用力甩向了前面的那排房屋。 “轰!”的一下,燃烧瓶砸在了墙壁上,顿时在墙上和地上燃起了一团火来。一名隐藏在附近的敌军浑身是火,哀嚎着满地打滚。 斯特拉坎普顿时叫道:“用手雷还击他们,不管会不会误伤,都往前面的空地上丢。” “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别让他们乱蹿了。咱们要在这里挡住这帮家伙……” 顿时,双方你来我往地乱扔手雷和燃烧瓶。 一时间“轰轰轰”的爆炸声到处响起,进攻方和防守方打得不亦乐乎,双方都损失不小。 江小龙依然趴在地上,冷静地不断用步枪狙杀对方的目标,尤其是在火光附近奔跑的那些身影。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背后不远处有人低声叫道:“江大帅在哪里?你们有谁特么的看到江大帅没有?……” 第4章 (二六六)迫击炮 他听出来这是赵贵忠的声音,连忙低声吼着回应道:“你踏马鬼嚎个啥?老子在这里!” 赵贵忠带着几个人飞快地爬了过来。这家伙满脸是泥,表情兴奋地嚷道:“大帅!可找到你了。你快来看看,我们在库房里找到了炮……但是我们不会用……” “快拿来给我看看……” 赵贵忠递过来一根炮管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玩意怎么这么小?能管用吗?” 江小龙借着远方微弱的火光一看,说道:“这特么的是六零口径的小迫击炮啊,他们山鹰国怎么连这玩意儿都研究出来了?” “他们都说这是炮,但是我看这么小?能不能叫炮啊?是不是没什么威力啊?” 江小龙没空回答他那么多的问题,反过来问道:“炮架、底座、炮弹呢?都给我拿来。” 人们于是就七手八脚地给他递东西过去。江小龙一边接过来,一边还不断地往旁边乱丢东西出去,不耐烦地嘟囔道:“这是包装用的卡夹,没用……”、“这是维护用的机油,没用……”、“你特么的塞给我这炮管包装袋干嘛……”、“装拆扳手呢?” 他非常麻利地将迫击炮给安装起来,结果发现炮管仰角最大只有七十五度,而面前的那排房屋由于距离太近,已经不足三十米的距离了。 这种角度肯定是打不到,于是他命令身边的一名突击队员用双手将炮管竖到八十五度角,几乎垂直于地面了。随后他大喊一声:“不要动!”紧接着将一发炮弹从炮口塞了进去。 只听“砰!”的一声轻响,炮弹几乎是垂直向上射入了夜空中,看不见了。 片刻之后,炮弹又直落而下,瞬间击中了那排房屋的后方几十米远的地方,轰然一声炸响了,但是对那座房屋几乎没有任何的伤害。看来,八十五度的炮管仰角依然不足以击中面前这么近的目标。再往上抬的话就九十度了,那不是自己炸自己? 他把炮口再一次向九十度方向调整了两三度,这一次炮弹已经比较接近那座房屋了。当炮弹从夜空中飞速落地了之后,只见“轰!”的一声炸响,许多名山鹰国的官兵连同他们的步枪什么的一起,被炸飞上了半空中。无数惨呼声紧接着传来,声震夜空,十分凄惨。 原来那里隐藏着好几十名的官兵。这一颗炮弹落入人群中,带来了非常惨重的伤亡。 但是江小龙对这一战果很不满意。因为,他现在借着火光已经看清楚了,躲在房屋里面抵抗的,好像大部分都是军官哦。而且这排房屋是非常好的掩体工事,让他江家军现在的攻坚人手一时之间还啃不动。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炮弹发射之后,那名跪伏在地上,用双手紧握炮管的人大声喊烫,说再来一发炮弹的话,一定会被炮给管烫伤。 这一下子,江小龙也懒得再去调整炮管的角度了,直接从炮弹箱里面抓出一颗迫击炮的炮弹,拔掉底部保险销,然后就近在地上找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他将炮弹的底部猛砸向岩石,随后他就像甩手雷一样,将炮弹给扔了出去。 这是个技术活儿,因为必须保证炮弹的顶部能撞得到硬东西,否则还不一定能引爆这颗炮弹。而且这种使用方式只能在非常原始的、有惯性引信设计的迫击炮弹上使用——后世的迫击炮弹就没有这种设计了,也就无法使用这种方式来引爆。 这颗六零口径、灵巧秀气的炮弹在火光的映照下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形,准确地击中了距离江小龙最近的那栋房屋的墙壁角上。只见“轰!”的一声炸响,那堵墙顿时被炸塌了一大半,依托在墙上的房顶也被掀飞了一大块。随后,从房屋的里面也传出了一片的惨叫声。 一招得手,江小龙大喊一声:“你们把燃烧瓶往豁口里面丢……” 好几名突击队员立刻将自己携带的燃烧瓶点了火,冲上去抛掷。其中两人刚一起身,就被对方的枪弹给打倒。他们手中的燃烧瓶落地,登时引发大火。不仅这两名勇士顷刻间被烈火吞噬,他们的身周边也燃起了一片火海,造成了附近突击队员的惨重伤亡。 但是其余的人却把手中的燃烧瓶都接二连三地丢了出去。其中有三枚燃烧瓶,被准确地丢进了刚被迫击炮弹炸出来的那个大豁口的里面。 “轰!轰!轰!”那个房间里顿时烈焰冲天。有人惨叫着、浑身是火地从窗口里面翻了出来,还有人身上冒着火,挥舞着双手夺门而出。 江小龙和他的突击队员们并不理会这些着了火的人。 他们借着混乱又向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江小龙找赵贵忠要炮弹。赵贵忠递给他一颗,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就带来了一箱,只有四颗炮弹……因为不知道能不能用……我已经叫他们再回去找了……” 江小龙没工夫搭理他。他紧握着那颗炮弹,猫着腰又向前冲了几步,然后蹲伏在地上,如法炮制,再一次将迫击炮弹当手雷用,甩了出去。 这颗炮弹投掷得很有准头,被直接丢进了那一排房子的第二个房间的窗口里面。 只见“轰!”的一下,炮弹在房屋里面聚集的人群中间炸开,许多的人体碎块和枪械从被炸碎的窗口里和大门里面飞了出来,就连那间房子的屋顶也被掀飞了一大片。 “上!上!上!”江小龙举着自己的手弩率先往上冲,赵贵忠和任小宝带着其他人紧随其后。他们一拥而上,冲到那排房屋前跟房屋周边的敌人搅成了一团。 敌军本来人多势众,但是由于此时早已被炸得焦头烂额,正晕头转向、慌作一团,被他们这伙人猛地一冲,居然开始四散逃逸起来。 突击队员们一鼓作气,居然追着成片成片慌乱的敌兵们猛打。黑暗中,无数山鹰帝国的军人们跪了下来,双手高举步枪,用英格力士语高喊着要投降。 当江小龙冲到第二间房屋的门口时,只瞥了一眼就发现,屋子里面伤亡惨重,许多人歪七扭八地倒在血泊之中。于是他立刻断定,这个房间已经没有了攻击价值。 他又向第三个房间的门口冲去。人还没到呢,黑暗中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门内探出来,半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什么东西——不用说肯定是一支步枪。 江小龙在他开火之前就抢先滚在了地上。只见那人面前火光一闪,这一枪就打了一个空。江小龙举起手弩,动作快速无比地朝那人连放了三箭。 那人于是便丢下了手中的步枪,倚靠着门框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江小龙没等他下滑完毕,就朝自己的身后高声嚷道:“谁还有燃烧瓶的?” 不等任何人回答,他率先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门里丢了进去。里面的人顿时一阵大乱,尖叫声响成了一片——他们都被手雷和燃烧瓶给炸怕了,黑暗中也看不清什么东西,反正只要一见到有东西被丢进来,他们就吓得呜哇乱叫,抱头鼠窜。 慌乱之中,有几个人翻窗跳了出来,还有几个人是从门口冲出来的。但是他们都没能跑出几步远,就纷纷被围在外面的突击队员用步枪、或者是用手弩给撂倒了。 只有一个人疯狂地窜出了十几步远,但最终还是被伏在地上的一名突击队员,抡着手中的步枪当棍子使,把他给扫倒了。紧接着,黑暗中有几名突击队员从四下里窜上去,围着那个倒地的家伙就是一顿暴捶,瞬间就让这小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但是第三个房间里仍有冷枪打出来,而外面的人一时之间谁也找不到手雷或者是燃烧瓶了。江小龙气急败坏地叫道:“谁能拿个火把来?” 任小宝立即气喘吁吁地拿了一个火把冲过来。江小龙一把抢过火把,照着那黑洞洞的门口猛丢过去。那火把就在半空中翻着筋斗,旋转着飞进了门里面,最终在屋子的中央落地。 这一下,整个屋子里就被瞬间照亮了。而里面的人由于担心遭到门外、窗外的不断攻击,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上前去灭火。突击队员们抓住这难得的瞬间冲过去,从门口和窗口对着里面的人放枪或者是用手弩射击。 他们很快就把这个房间里顽抗的家伙们都给击毙了。 这时,又有人跑来,送来了收缴过来的手雷,还有几个新增援到的突击队员,气喘吁吁地送来了燃烧瓶。突击队顿时士气大振,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把剩余的房间全部打扫干净。 江小龙借着火光匆匆检查了一下这排房子的每一个房间,发现里面大多数都是穿着军官制服的家伙,不由得对赵贵忠笑道:“这次咱们运气真好。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差不多把他们的军官都给一网打尽了吧?” 他借着火光,去看最大的那个房间时,发现里面的一张大会议桌已经被塌下来的房顶给埋住了一半,桌子旁边所有的椅子都翻倒在了地上,可见当时仓促应战时的狼狈。 在房间的左边角落里,江小龙发现一名穿着将军制服的家伙满头是血,正倚靠着墙角坐在地上。一把精致的手枪丢弃在他右手边的地上。 江小龙跑过去,见他还没有咽气,就用英格力士语问道:“你是这里的司令官?” 那人倒也硬气,抬开眼皮看了他一下,虚弱但是神情冷冷地说道:“你特么的是谁?” 江小龙懒得理他,毫不客气地捡起了他身边地上的那把手枪,又粗鲁地上前去翻他的口袋,终于找到了一个证件。 “斯特拉坎普将军?”他眉开眼笑地对赵贵忠说道:“咱们抓到大鱼了!” 来之前他就知道,斯特拉坎普将军是整个这一地区的山鹰国军队总司令,也是这个营地里的联军最高指挥官。但是没想到这一场歪打误撞,竟然直接把这家伙给收拾了。 赵贵忠却没那么好的心情。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天快亮了。他们人比我们多得多,咱们还是尽快见好就收吧?” “你说得对!”江小龙说道:“别看他们现在这里乱成一团,真的组织起来了就不好对付了。况且,周边附近营地的增援部队一定都在正赶来的路上。趁他们现在还闹不清咱们的虚实,咱们还是赶紧颠儿了吧!” “吹撤军号!”赵贵忠立刻跑出屋子去,扯着嗓子叫道。 不多久,远处的后方传来了嘹亮的军号声。散落在营地各处的突击队员们,听到号声立刻抬起自己人的尸体,扶着受伤的战友,边打边往后收拢。 当江小龙等人撤到悬崖边的时候,发现上面还在匆匆忙忙地往下降人。赵贵忠急了眼,吼道:“上面还有多少人啊?再不下来我们可就走了啊!” 上面有人应声道:“不多了,再等等我们!” 赵贵忠立刻吼道:“别慌!注意安全,摔死你们这帮王八蛋的!” 山鹰帝国的人发现他们正在后撤收拢,于是有些胆子大的就开始组织人试着反击。但是由于大部分军官都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消灭,现存的都是一些低级军官,而且他们各行其是,许多命令都是相互矛盾的,大多数士兵也搞不清听谁的,所以组织得也是非常的凌乱。 为了掩护山顶上的人都下来,江小龙命令任小宝组织了一次反攻,把敌人刚刚组织起来的凌乱攻势给打退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山顶上的人终于全都下来了。只是由于匆匆忙忙而导致当时的场面太过混乱,下降的过程中还是有几个人摔了下来,其中一人身亡,另有几人不同程度地受伤。 江小龙下令又组织了一次大的反攻行动,将那些远远观望并试图包围他们的山鹰国官兵们驱散,然后他就下令立刻组织突围行动。 第4章 (二六七)盒子炮 这座敌营里面目前虽然联军的人数众多,但是由于大部分的军官刚刚全都被消灭了,一时间群龙无首,没人能担负起组织的责任,所以要想击溃他们并不困难。 但是考虑到眼下,周边还有许多营地的敌军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此处绝不宜久留。所以江小龙并没有恋战,而是在一顿穷追猛打之后,他突然转身,率领全军火速撤离。 不得不说的是,他们逃跑的速度比他们进攻的速度还要快——尽管他们还顺手缴获了不少的枪械、弹药和其他的物资,而且他们逃跑的路线居然是选择了一条向东的官道。 如此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沿着大路逃跑,似乎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会与前来增援的敌军部队迎头碰上的可能性似的。 等到被袭营地的人们反应过来,发现江家军已经从狂追猛打到早已调头疯狂逃跑的时候,他们江家军的主力至少已经逃窜出了十好几里地远了。 接近天亮的时候,江家军的前锋急急回报说:前方发现大队人马正在向他们迎头赶来。 江小龙赶到前面去一看,果然看见无数的火把正迤逦而来。赵贵忠急忙叫嚷说,让手下们把火把都给熄灭掉。江小龙却制止了他,说道:“既然我们能看见他们的火把,那么他们也早就看见了我们的火把。此时熄火,你是想骗你自己啊?还是想骗你自己啊?” “那怎么办?” “理直气壮地跟他们对冲啊!”江小龙吩咐道:“整理一下队伍,你们尽量让穿着山鹰国军服的人全都跑到前面去,让对方远远的就能看得见你们的军服和旗帜……” 刚才那一仗,不少人没头没脑地从库房里抢了东西出来,其中就有几个大麻袋。他们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结果在路上打开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山鹰国军队崭新的制服。 当时就有人想丢掉这些军服,但是有经验的老兵立刻制止了他们,并且迅速上报给了江小龙等人。江小龙在知道了这一情况之后当即吩咐道:“这东西你们抬着也是累,不如马上换穿到自己的身上,如果遭遇了敌军的增援部队,绝对能用得上……”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大批的敌人的援军。 江小龙拽住一名已经换穿了山鹰国军服的士兵,拉着他一边往前跑,一边叫他快点把身上的制服脱下来,换给他穿。 两个人互相换好了衣服之后,江小龙几乎已经跑到了整支队伍的最前面。赵贵忠和任小宝生怕他吃亏,急忙叫上一群人,都端着新缴获的步枪紧紧地跟着他往前跑。 对面的那支敌人援军在看见了他们之后,立刻停止了前进。从火把的分布阵势来看,显然对方的前锋已经是摆出了防御的阵型。见此情景,江小龙命令下属道:“脚步不要停!全军做好攻击的准备,但是一定要听到我的命令再开火……” 赵贵忠于是下令,有步枪的人都到队伍的前面来,紧跟着江大帅,准备集火攻击。没有步枪的人则紧紧跟随在步枪队的身后,随时准备全速冲锋。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由于都打着火把,到了这个距离上了,双方互相之间已经看得出,两边全都是穿着山鹰帝国军服的队伍,所携带的武器也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反而迅速而有效地依然按照严谨的防御阵型布阵。 带队的指挥官朝天鸣枪,用英格力士语喊道:“站住!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江小龙高声应答道:“不要开枪!斯特拉坎普将军命令你们让开道!” 对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江小龙叫道:“你去问将军,我只管执行命令……” 听了这纯正的英格力士语回答,对方的队伍于是便有些松懈。但是紧接着,那位指挥官忽然查觉到情况不对,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你们站住……” 但是已经太晚了,双方此时相距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江小龙大喊一声:“开火!” 他自己率先用缴获的斯特拉坎普将军的那把手枪,打向那个指挥官,紧跟着他的那群突击队员们早就已经把子弹推上了膛,见此情景,纷纷抢先开火,只见一片“噼噼啪啪”的乱打,面前的敌军一下子倒下了一大片。 那个指挥官被江小龙击中了面部,登时就向后一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江家军边冲边开火,来不及退弹上膛他们就拿出手弩继续往前冲。冲锋的人群很快就冲进了敌人的阵营里面。江家军的官兵身上都备有砍刀或铁枪的,混战的时候十分顺手。 而山鹰国军队仗着自己的武器先进,全部配有步枪,并没有携带冷兵器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在这种贴身的乱战状态之中,还是冷兵器好使。 江家军的人马像是一股洪流一样地冲入了大群的敌人中间。一时间,喊杀声,乒乒乓乓的格斗声以及人的惨叫声到处都是。措手不及的山鹰国军队登时乱了起来。 好多江家军的成员穿的都是山鹰国军人的服装,激战中双方都经常发生不辨敌我的混乱状态,许多人打了半天才发现对手是自己人。 但是后面涌上来的都是没有穿山鹰国制服的人了,他们长驱直入,乱砍乱杀,而且基本上都配备有手弩——在这种近距离的混战当中,手弩显然比那种老式的步枪要好用。 山鹰国军队的前半部很快就被冲散了,后面的人还搞不清状况。 他们只看见队伍前面的人都纷纷乱逃,后面还跟着无数凶恶的人群——有穿着山鹰国军服的,也有穿着各色乱七八糟衣服的,甚至居然还有一大帮穿着樱花国军服的人,都混杂在一起,穷凶极恶地追着人拼命乱砍,还乱放弩箭。 再加上夜色浓重,无数的火把都在乱挥乱晃之中,人马杂沓,喊声震天,一片混乱。山鹰国队伍后方的人马一时也无法分得清敌我,好多人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帮助谁去攻击谁,最后没有办法,他们也只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地跟着四处乱窜了。 由于刚开战之初,这批援军的指挥官就被江小龙给打死了,后面的军官们虽曾努力想稳住阵型,却又力不从心,最后也只好跟着当兵的人群四散逃逸。 江小龙率队一顿乱冲,竟然把有备而来的这股援军给打得稀里哗啦的。 至天亮时分,这股敌军中的大部分都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其余的不是被杀死,就是跪倒在地,高举双手投降。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还有数不清的山鹰国步枪。 江家军的大部分人都没空去理会那些俘虏,纷纷满地转着去捡战利品。 任小宝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提着两把大手枪嚷道:“大帅,您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比一般的手枪还要大一些?” 江小龙拿过手里来一看,笑道:“盒子炮?怎么还有人制造这种鬼东西啊?这不是铁血神兽帝国的人才会发明的玩意儿吗?……估计是不是有人对这种老古董玩意儿情有独钟,然后专门仿造了出来,当成礼品到处乱送人玩儿的……” 他把另一把手枪也抓了过来,又问任小宝道:“子弹呢?” 任小宝瞪大了眼睛说:“大帅,两把枪您都要抢了啊?” 江小龙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看你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气猫……算了,都还给你了吧……” 任小宝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大帅,您要是喜欢您就都拿去吧……” 江小龙道:“我逗你玩儿的……说实在的,我也是比较喜欢这种枪,但它只有收藏价值……太大了一点,不是很实用……当年德国人造出这东西以后,他们自己也觉得用不来,没多久就停产了。后来到了中国,居然大放异彩,很受欢迎……” 任小宝瞪着眼睛问道:“什么德国人?为什么他们发明了还用不来?” 江小龙简单地解释道:“这枪在连续发射的时候,后坐力比较大,枪口上抬得很厉害。在实战中,他们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用,于是就放弃了。但是中国人聪明,用二十响连击的时候,他们是翻转手腕平射得,当成微型冲锋枪使用……” 任小宝越听越懵,江小龙懒得解释了,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不仅后面一定还跟着有许多的追兵,左近说不定还有敌人的其他援军呢,咱们得赶紧颠儿了才是硬道理……” “那这两把枪,大帅您要是喜欢就还留着吧?” “不要了……”江小龙道:“去给我找两把山鹰国生产的小手枪给我用——就是他们军官们带的那种……多给我找些子弹哈……” 他自己的那两把手枪在夜战中都失落了,现在没有枪在手,总感觉到缺了点什么。尽管在后世的战场上,手枪其实并不实用,多半都是军官们用来自卫和装饰用的。在无数的步枪、冲锋枪和机枪的面前,手枪的作用聊胜于无。 但这是在近代,除了山鹰国之外,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能力将步枪配备给每一名士兵。尤其是青龙国,由于目前还无法大量的生产步枪,军队此时仍然还是以冷兵器为主要的作战器械,再加上江小龙善于搞什么偷袭之类的特种作战,手枪对于他来说,还是个宝贝。 任小宝见这两把盒子炮失而复得,欢天喜地地跑去,一边高喊着叫人吹集结号集结队伍,一边吩咐几个属下赶紧分头去找敌人的军官,活的死的都行,只要搞到手枪和子弹来就好。 队伍很快集结,江小龙吩咐把俘虏都给放了。他们马上要急行军,带着这些人很不方便。任小宝很能干,一会儿的功夫就找来了六把山鹰国军队的制式手枪和许多的手枪子弹。 经过这一夜两仗,江家军搞到了大批的武器和弹药。最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们还缴获了三门七十五毫米的野战炮和几箱子炮弹,都是从刚刚击溃的这股援军的手中搜刮到的。 当太阳出来并上了三竿之时,江家军来到了一处高地上。江小龙回过头用望远镜观察,果然发现在刚才的来路上正烟尘滚滚,肯定是大批的追兵正在急速向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当马家屯军营受到袭击的消息传出之后不久,驻守在马家屯西面、北面和南面的各处山鹰国的军营便纷纷大举出动,前来支援。 就在江家军撤出之后不久,他们就陆续赶到了马家屯。 由于原总指挥斯特拉坎普将军在遭到夜袭时不幸身亡,三路人马中声望最高的巴顿奥威尔将军主动担负起了临时总指挥的重任。他重新集结了被打乱的马家屯的驻军,并与三路赶来支援的军队合成一路,沿着江家军撤退的方向展开追击。 眼见追兵人多势众,赵贵忠不由得建议道:“大帅!对方倾巢而出,这是发了狠要致我们于死地啊!还不赶紧跑,这么多人咱们怎么打得过嘛?” “跑个屁!”江小龙说道:“连番折腾加上通宵作战,谁不累个半死?你跑的过他们呀?” 这会儿不仅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体力透支,而且伤员和辎重也多得要命,难道都不要了?而且这么大的一支队伍,钻山沟的话不仅缴获的物品和伤员抬不动,这荒山野岭的,道路十分难走,要想逃脱追杀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把那缴获的三门大炮给老子架起来!”他命令道:“全军就地组织防御!准备阻击!” 任小宝急慌慌地跑去布置阻击阵型,一些年轻力壮的就把那三门缴获而来的七十五毫米炮给抬了过来。这几门炮十分的沉重,就是拆散了也是难以运输的。 第4章 (二六八)大口径炮 幸亏他们在马家屯还缴获了一批敌军运输用的大马车,这才能把这些缴获的物资给拉到了这里来。 在江小龙的亲自指导下,人们七手八脚,将那三门炮都组装了起来。 只是在射击诸元的调整方面江小龙也不是很在行——他所曾经参加过的军训科目也十分的有限,当然不可能什么武器都得心应手。不过不要紧,对方反正是大队的人马都挤在一起行军的,只要把炮管的射击方向和高低角大致调整好就行。 江小龙要求将三门炮的参数都调整一致,然后仅用一门炮来进行一次试射,随后用相同的标准一起进行调校就行了。准备工作迅速完毕,江小龙下令给中间的那门炮填充炮弹。 看着那颗亮晶晶的铜制炮弹被填入炮膛之中,江小龙还赞叹说:“这东西做得真特么的漂亮,简直就是艺术品嘛!” 随着一声令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人们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此时的山鹰国追兵并不知道前方有人已经在用大炮瞄着他们了。他们人多势众,乱哄哄、急匆匆地正在赶路,忽听远处山上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一个黑点就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就见江小龙所说的那个“艺术品”就急速地落了下来。 炮口仰角稍微有点高,炮弹是在距离行军队伍的前锋约一公里的后方的人群中落下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炮弹还是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开了。 只见“轰!”的一下,威力巨大的爆炸将数十人撕碎并扔上了天空。以爆炸中心为原点的方圆数十米的半径范围内,人群都被爆炸的冲击波扫飞,无数的沙石、泥土裹挟着人体的碎块和破碎的枪支等物品,纷纷都被炸飞到了半空中。 江小龙随即紧急下令,让三门炮都将仰角下调三度,然后大声吼道:“急速射!任意开火,把炮弹全都打光为止……” 反正他们只有几箱子炮弹,而且一个箱子里不过六发而已,留着也是个累赘,不如趁现在时机不错,干脆一口气全都打光了拉倒。 炮弹一发接着一发地向追兵的队伍里乱射。山鹰国的官兵们则慌慌张张地四处乱窜,纷纷找地方伏下来隐蔽自己。 看到整个追兵队伍瞬间大乱。江家军阵地上一片欢呼声,有些人跳着脚,把自己的帽子或者是权充手杖的木棍扔向了半空中。看见大家都高兴,江小龙也咧着嘴笑了起来。他率先拔出手枪,朝天鸣枪,以示庆祝。 许多士兵看见江大帅在朝天开枪,他们也跟着举枪朝天开火。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赵贵忠有些急眼。他茫然地看向江大帅,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江小龙放了两枪之后就对赵贵忠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放两枪就是图个乐子,叫他们都别乱打了……” 赵贵忠得令后立刻就跳着脚,疯狂地吼道:“别打了!别打了!大帅说了,放两枪意思一下、庆祝庆祝就得了!你们这帮王八蛋!败家不等天亮!弹药都不够用你们还在这瞎特么的起哄。我看谁还敢再朝天开枪?疯了吗?再不停下来老子毙了你们!” 江小龙没空再管这些。他下完了停止朝天鸣枪的命令之后,对着追兵的情况看了几秒钟,又立即气急败坏地叫道:“赵贵忠、任小宝……你们都死哪儿去了?赶紧找地方埋雷……” 顿时,欢呼的人群一阵忙乱。 遭到大炮迎头痛击的山鹰国军队,此时还在纷纷忙乱着找地方躲避炮火。高级将领们则找到了早已躲在山势拐角后面的巴顿奥威尔将军。 有着丰富经验的巴顿奥威尔将军此时也感到很奇怪,说:“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大口径的火炮?” 他们用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的高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嘟囔道:“他们有很多人……而且看起来枪支还不少、弹药充足,居然还朝天放枪来庆祝……” “这炮弹打的……就像是不要钱似的……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的炮弹呢?……” “这是劲敌……”他得出了结论:“他们好像有接应的大军,我们要小心对付……” 他吩咐立即整顿队伍,避开对方炮火重点打击的中路,从左右两翼发起攻击。 军官们立即分头行动,把人马先是后撤整顿。然后将军队一分为二,避开中间的大路,分从左右两边,利用山势和树林的掩护,向那座高地发起攻击。 追兵队伍庞大,而且还是多路编制混杂在一起的,所以光是整顿起来就花了不少的时间。再加上路两边都是野地,行军有些困难。 好在高地上的火炮打了一阵子之后,看见正面的大路上已经没人了,这才停止了炮击。——当然,这些都是巴顿奥威尔的想象。殊不知,不管正面大路上有没有人,对方也不会再开炮了,因为炮弹早已打光。 一直等到午后,左右两翼的突击部队终于战战兢兢地爬上了高地。却发现高地上早已空无一人,三门七十五毫米炮被丢弃在了阵地上,周围是几个打空了的炮弹箱。 阵地上到处都是丢弃物,忽然间有人踩上了地雷,在轰然一声巨响之中,十几个人被炸飞了。随后,又是几个人在慌乱躲避的过程中踩上了地雷,追兵顿时被炸得七零八落,尸横遍野的。一名军官大声叫道:“上帝啊!这里到处都是地雷,大家赶紧后撤,千万不要乱踩……” 官兵们顿时一阵慌乱,纷纷往后撤。有人赶紧将情况报告给了巴顿奥威尔将军。 此时这位老人正沿着大路小心翼翼地赶来。 听到汇报之后他沉声说道:“我们的对手是江小龙……这家伙专门善于干这种事情……” 在上一次的战争中,江小龙也曾夜袭过联军的营地,并且在逃跑的路上埋设了大量的地雷,给当时的追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现在他居然想再一次故伎重演?哼哼,老子还能上当? 有将领心有余悸地说道:“此人极度狡猾难缠……依我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追了吧。” 巴顿奥威尔将军冷哼一声说道:“此人是青龙国的一代名将。消灭了他,我们这场对青龙国的战争就至少取得了一半以上的赢面,岂能放过?” “可是……”那人争辩说道:“咱们联军主力围攻天京的计划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我们赶过去配合呢?” “有江小龙这个人在你的背后,你还能安心去打天京?”巴顿奥威尔将军怒气冲冲地反问道:“就好像有个刺客躲在你的背后不知道什么鬼地方,随时都准备给你致命的一击。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安心地享受你的牛排吗?” 众人便不再说话了。 “况且他现在已经跑了,连这么多的重炮都不要了。说明他本来就是虚张声势,没多少人在手,还想硬冲大头鬼。你们怕什么?他要是真有实力的话,跑个屁啊?” “发电报给我们的另外两国的友军……” 巴顿奥威尔将军字斟句酌地念着电文:“昨夜我部突遭江家军主力偷袭,经官兵们彻夜英勇奋战,终挫败其阴谋并重创该军。江家军残余部队现已逃入马家屯东部山区,现我部正在全力追击剿灭这股残敌之中。请各位速潜主力前来合围,务必不使这条恶龙漏网而逃……” 拟完电文,他想了想又说道:“后面加上一句,这股残余敌军损失惨重,加之连日赶路,体力耗尽。再加上他们刚刚攀爬过极度困难的地狱山,此时正在深山老林中逃逸。” “敌军此时因道路狭窄,山路难行,行动必然不快。如各路友军火速行动,必能封堵其所有出路,将之聚歼。望各位高度重视!” 山鹰国的军队居然找到了久不见踪影的江家军的踪迹? 这条消息令部署在天京附近地区的侵略军各部喜出望外。 暴风帝国总司令库里皮诺夫将军立即亲率主力八万余人,由其位于东沙河南岸的离乾县驻地出发,自东北方向朝着马家屯东部山区火速进发。樱花帝国的山崎向野将军则率领五万主力大军,从定安府出发,自西南方向朝马家屯东部山区扑去。 三路大军浩浩荡荡、杀气腾腾,分进合击,堵住了江家军所有的退路。江家军很快就发现,他们遭到了三面重兵合围,唯一没有敌人的东方,就是约近百里之遥的北海西岸张家港。 而三国联军的各路舰队,在收到这条消息之后,也纷纷火速向张家港及其附近的沿岸地区集结。他们相互协调,严密布控,不仅在海上张网以待,还纷纷主动派出了许多侦查人员,着便衣上岸,到处探听消息,尽量捕捉有关江家军动向的一切蛛丝马迹。 而就在此时,一直蒙在鼓里的孙定先将军,这会儿却显得异常的焦躁了起来。 第4章 (二六九)剿灭江家军 这些天以来,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一直紧紧跟随着赵玉川的一万人马,并不知道江小龙和他的嫡系主力却早已金蝉脱壳,溜之大吉了。 在赵玉川和江小龙分手之前,他只是接到了大帅要求他顿顿饭都要多布置柴和灶的命令,其他什么也没说。 于是他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你说既然江大帅临行之前没有其他任何的吩咐,那我干嘛还到处乱跑呢?咱手上就这一万余人,这路上随便遇到个什么部队不都是硬茬子吗?那既然咱们这点力量,不论遇上谁都打不过,那为什么不就在这荒山野岭里多歇歇呢? 等有了新的命令了再说嘛! 他于是就慢悠悠地在山林里面晃荡,有时候一天也走不了几里路,一到饭点儿就立刻下令埋锅造饭,还纵容属下钻入山林中去打鸟捕兽,以便改善大家的伙食。 他就这样磨磨蹭蹭地像度假一般地闲逛,终于让尾随其后的孙定先极不耐烦起来。孙将军派人火速报告给皇帝陛下,并告诉了他江家军现在所处的位置。 皇帝也很莫名其妙,说走了这么多天,这帮家伙连去王家沟的一半的路程都没走到,还别说根据情报,山鹰国军队的驻扎地早已经迁移到了马家屯呢。 “他们搞什么鬼?不会是信誓旦旦地糊弄了朕一番之后,就出工不出力,一直闲逛到战争结束吧?”皇帝思忖良久,终于下令道:“不等了。你部即刻起周密部署、悄悄合围,于三天后的后半夜时发起突袭,务求全歼该部。若使一人漏网,提头来见朕吧!” 他担心孙定先的兵力不够,又即刻增派了十五万大军,由心腹大将王景昌亲自率领,火速支援孙定先,务求万无一失。 孙定先得此命令之后算是吃了个定心丸。为保证合围成功,他几乎将自己手下的所有部队全都派了出去,在赵玉川所部的东、北、南三个方向上部署了重兵。 至预定发起攻击的当天的午夜之前,王景昌率领十五万大军终于赶来了。他与孙定先合兵一处,于凌晨的寅时发动总攻击。 由于对手是赫赫有名的江大帅和他的江家军,王景昌和孙定先两人都非常谨慎,事先都如临大敌般的极度紧张。为了保证突袭的成功,他们做了谨慎而又非常周密的安排。 在突袭发起之前,他们就派出非常精干的老兵,在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去搜索和捕杀江家军驻军的哨兵。由于这些天的懈怠和悠闲,赵玉川所部也渐渐丧失了警惕性。 前期的清理哨兵的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各路前出到预定位置的部队,都先后发出了事先所约定的信号,表示江部驻军的外围都已清理完毕。 这消息让王景昌和孙定先都感到异常的振奋,纷纷笑道:“江小龙啊江小龙,你特么的也有今天……” 随着万籁俱寂的夜色中的三支响箭升空,合围赵玉川的二十五万大军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无数人马从黑夜中冲了出来,穷凶极恶地杀向那片驻军的营地。 赵玉川做梦也想不到会天降横祸。他的部下们更是慌作一团。整场战斗进行得异常顺利,不出半个小时,王景昌和孙定先的联军就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绝大部分的官兵一见打来的是官军,几乎没做任何的抵抗就全都跪下投降了。赵玉川本人也是懵里懵懂的,一听部下说有敌偷袭,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走出营帐一见冲过来的是官军的旌旗,就连忙大声喊“误会!误会!” 最终他也稀里糊涂地作了俘虏。 孙定先喜不自胜,率先派出部下火速赶回去,向皇帝陛下报捷。 但是当战场终于平息下来之后,他终于感到不对劲了。王景昌带人冲杀一阵之后跑来找他,双方一见面就劈头盖脑地互相一连串地问道:“你们抓到江小龙没有?” “为什么营地里的人这么少?” “他们怎么没有抵抗?……” 两个人连忙提审赵玉川。赵玉川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但是他只知道江小龙早在数日之前已经带着两万余人的队伍走了,却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位置,他只是老老实实地等待新的命令。 听到这个消息,王景昌和孙定先犹如冬日里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冰水一般,身上心上都凉透了。他们不甘心地又相继提审了多名官兵,所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地一致。 这下两个人就都慌了神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本以为打了一场大胜仗,消灭了赫赫有名的江家军,却没想到重拳打了个空,连江家军真正主力的边儿都没摸到,两个人都在心中暗想:“我说怎么这么顺利……” 皇帝也是莫名其妙。一大早的他就接连接到了好几个人的报告。第一份报告上写的是:“启禀陛下:我军大获全胜,贼兵无一人漏网。天佑青龙!吾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上很高兴,还在批复中洋洋洒洒地写了“重赏”二字。 半个小时之后,拿着第二份报告的传令兵飞马而来,上面写着:“启禀陛下:匪首江小龙未见踪迹。臣等正在全力搜捕,相信不久便有下落。” 皇上还在回复中写道:“此人极度狡猾。你们要把所有的尸首都翻过来仔细检查一遍。还要注意这家伙是不是混在小兵里面,企图穿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来蒙混过关的。” 紧接着的第三份报告是在两个小时之后了,报告上面写道:“启禀陛下:现已确认,江匪首已于数日之前率领两万余人逃匿,臣等正在全力追查他的下落。” 皇帝气得当时就将那张报告撕得粉碎,命令将送信的小兵推出去斩首,又下令道:“让这两个混蛋提头来见朕!老子要亲自剁了这两个废物……” 发完了火之后,他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十分沮丧地坐了下来,对站在一边的骆荆山说道:“码的这个江小龙,看来早就料到老子要对付他了。这小子居然给老子来了一个金蝉脱壳。都跑了好几天了朕都不知道,简直是个妖孽啊……这下麻烦大了……” 骆荆山沉吟片刻说道:“他金蝉脱壳,多半还只是他的一个防范措施,咱们和他毕竟还没有公开撕破脸。如今王景昌和孙定先这两个笨蛋,在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突然对赵玉川所部发动了突袭,这一下,就算是大家都公开撕破脸了……” “依臣愚见,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王将军和孙将军借此之势,进一步追剿江小龙。彻底把他和他的所谓江家军都给赶尽杀绝算了……” 皇上没有理他,继续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你说这两个家伙也真是够愚蠢的。江小龙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带着两万多人跑了,他们竟然一无所知?……朕简直不能想象!” 赵吉财接着骆荆山的话说道:“陛下,骆大人说得对。此时不宜将王将军和孙将军急着召回来。不如干脆叫他们将功折罪,带着兵继续向马家屯火速追击。” “江小龙此时若是正在与洋人作战,咱们两面夹击,必可功成。这家伙目前手上不过两万人而已,无论再怎么厉害,在如此重重围困之下,他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绝无能逃出生天的可能了。” 骆荆山和赵吉财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地拼命进言,他们非常紧张,就像是怀揣了二十五只老鼠,急得是百爪挠心。 但是皇上却仍在犹疑不定,反而还厉声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这小子一定在往马家屯去的路上?此人狡猾多端,万一并没有进击马家屯,反而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呢?” 那两人顿时被问得无话可说。恰在此时,有人进来禀报说:“镇裕府赵大匡将军来电,封标注明十万火急。” “呈上来!” 镇裕府位于马家屯西南五十余里处,是青龙国军与山鹰国的军队对峙的前沿。双方都派出有大批的侦察兵相互窥视,刺探动向。赵大匡此时送来电文,必是有大事发生了。 只听那人朗声念道:“启禀陛下:昨夜臣部署不畏艰险,抵近马家屯侦查,发现自凌晨至天明,敌驻地营区似有激战发生,枪炮声彻夜鸣响,敌营火光冲天,至天明后方歇。” “随后山鹰国的军队似有大举出动的迹象。在此之后约巳时时分,马家屯东部山区传来阵阵炮响,连续不断,彷如雷鸣。” “据斥候回报,此炮声甚为怪异,似是山鹰贼兵的新式火炮,口径极大。炮声连响约三炷香时间之后,方才平息。再次之后,敌军稍加整顿便再次向东进发。臣已命大批斥候官兵不惧艰险,排除万难,继续跟进侦查,若有新情况时,臣将在第一时间里火速报与陛下。” 第4章 (二七零)瓮中之鳖 皇上听完电文之后顿时大喜,站起身来劈手夺过电文,然后快步走到沙盘前,俯首察视。 看了一小会儿之后,他忽然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说道:“朕的护国公果然神勇。竟敢孤军深入,直接袭击敌人的大本营。” 赵吉财和骆荆山顿时无语。这话听起来像是嘉奖江小龙似的,似乎皇上早已经忘了,刚刚不到两分钟之前他还在绞尽脑汁、处心积虑地想着要如何剿灭江家军似的。 皇上复又看向沙盘,嘟囔道:“激战一夜,随后仓皇而逃。山鹰国的军队倾巢而出,大举追击,还用新式的火炮猛轰江小龙……看来,这家伙的情况非常不妙啊……” “江家军一路向东逃窜……这东边就是海滨,最多不过三日的行程……而马家屯的西南、西北两处皆有樱花国和暴风国的主力,而且相距极近。倘若他们也都倾巢出动,江家军确乎是危在旦夕啊……” “那朕是不是要助他一臂之力呢?……” 皇上此言一出,顿时急坏了赵吉财和骆荆山两人。他们纷纷跪下,齐声大喊:“皇上……” 皇上并不理睬他们,忽然转头说道:“传令王将军与孙将军。命他们将功折罪,即刻起全军出发,尾随在山鹰国军队的身后,严密注意江家这股叛军的动向。” “一旦发现江家军漏网逃窜,立刻全力以赴,将之封堵聚歼,哪怕他们同时遭遇到敌国联军的攻击,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毕其功于此役……” 听闻此言,骆荆山和赵吉财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喜出望外地相视一笑。 “至于赵玉川的那批人嘛……就让他们火速就地处置了吧……这些人必定已经被护国公大人洗了脑,只怕都是忠于他的人了……” 其实,江家军此刻已经确实处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了。连日的艰难行军,翻越地狱山之后又通宵作战,撤出马家屯之后又遭强敌尾随追击,全军上下官兵们的体力消耗都相当大。 他们马不停蹄,连坐下来吃点东西都是奢望。虽然在夜袭马家屯营地的时候,他们抢到了不少的物资——除了大批的步枪和弹药之外,还抢到了许多食品和医药。 但是他们此时只能一边行军一边吃东西。在翻越地狱山的时候,战马几乎全部折损殆尽,全军只能步行。好在夜袭马家屯之后,他们还缴获到了一批战马。 但是这些战马的数量实在是太少,只能全部用来驮运物资,以减轻官兵们的体能消耗,没人能骑着行军——除了一些重伤员之外。即使是江小龙本人,为了起到表率的作用,他也只能是拒绝骑行,主动跟随着部下们一起,步行撤退。 为了随时掌握敌军的动向,江小龙还要求任小宝,要不辞辛苦,尽量向四面八方多派出一些人手,探听周边的动向。 尽管江家军对情报搜集的工作向来高度重视,一直做得很不错,广大官兵们也都逐渐理解了情报的重要性,知道它关系着整支队伍的生死存亡。 但是眼下他们实在是太疲惫了,尽管负责轮流派遣侦查斥候的军官们都高度重视体能的维系,非常注意轮换安排人员,可是到了这时候,每个人都累得半死,让军官们也很为难。 说出来可能有些人会不信,他们有些人接受任务出去侦察的时候,都是睡着走路的,只有两条腿机械地赶路,高高低低的不断有人摔倒,然后又会在带队军官的怒骂声中爬起身来,继续往前赶路。 还有的人是在接触敌人的那个时候,刚一趴在地上准备观察地形,结果却在趴下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就不知不觉地发出了鼾声,不得不靠身边的战友将他们打醒。 部队的主力一直赶路至当天的午夜时分,在听到斥候回报说:尾随他们的山鹰国部队都已安营扎寨,修整于背后三十余里处时,江小龙这才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官兵们虽然个个饥肠辘辘——毕竟缴获的食品还是需要热加工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发明出罐头等速食食品来。 但是由于实在是太疲倦了,许多人一躺到在地上,顿时就鼾声大作起来,连一秒钟都不到。赵贵忠看见个别官兵手里拿着饼干,嘴里塞满了饼干渣渣,人却早已睡得一塌糊涂起来。 江小龙可没时间休息。他就地盘腿而坐,抓着赵贵忠一起分析各处斥候刚刚送来的情报。 “咱们得北面和南面不仅大路封锁的非常严实,就连所有的小路上也都已经安排了无数的小股部队。他们之间互相照应,齐头并进。只要一发现有什么情况不对,他们就能马上相互联络,呼叫各路支援……” 江小龙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不仅未见任何回应,反而还听到身后忽然间鼾声如雷,转头一看,就连赵贵忠也都已经睡得张大了嘴巴,哈喇子直流了。 他愤怒地踹了赵贵忠一脚,骂道:“都死到临头了,你特么居然还能带头睡觉?哪特么的还像是个老江家军将领的样子?” 赵贵忠惶然起身,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咕哝道:“不好意思,大帅,实在是太困了……呃,那个,刚才说到哪里了?” 江小龙也能理解他们人困马乏的程度。他自己也是累得要死、困得不行。刚才行军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简直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现在,他不仅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几乎抬不起来,而且大脑里面也是空空的,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全靠本能在行事。 刚一坐下来,他也几乎不受控制地就想睡它个天翻地覆的。但是他知道,此刻谁都能睡,唯独他还不能睡。因为现在的形势已经严峻到了随时多可能会全军覆没的地步。 跟随他的这两万人,性命都悬在他一个人的手上。他现在要是不管不顾地就这么睡下去了,那很可能这两万人的命就都无法挽救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地跳起身来,又狠狠地踢了赵贵忠一脚。 赵贵忠被他踢得莫名其妙,张开嘴巴莫名所以地看着他。江小龙干脆又扑上去,“啪啪”打了赵贵忠两个耳光,然后沉声问道:“你特么清醒了没有?” 赵贵忠像傻子一样愣怔地瞪着他,半晌儿才点点头说道:“好像清醒一点了……” “你再不醒咱们可就要全都死在这里了……”江小龙说道:“我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根据我们侦查得到的结果,我们现在已经被敌人三面合围,只有东边一个方向可以走。” “从这里到海边大概还有两天的路程。但是我估计不出意外的话,等不到我们走到海边,就会被敌人追上或者是堵截成功,因为他们有大批的骑兵。而且就算是到了海边,我相信也一定会有无数的炮舰在等着我们的到来。换句话来说就是——现在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那怎么办?”赵贵忠的脑袋还是懵的。 任小宝也凑了过来,接口说道:“根据最新情报的反馈,我们后面的敌军追得太紧了。如果天亮之后,咱们还是以今天的速度跑的话,明天一定会被他们给咬上的。” “打反击!”江小龙果决地说道。 “什么?”两个人都被他这大胆的决定给吓了一跳,登时睡意全无。 仅有不足两万人的部队,在被数倍于己、火力强大的敌人追杀之下,居然想打一次反击? 这就好比一只正在被追杀的羊羔,忽然转过头来冲向了追它的猎豹一样,胆略可嘉,勇气惊人,但是在所有的人看来也是愚蠢到不可思议的。 赵贵忠和任小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视了一番之后,嗫嚅着说道:“这敌军人多势众,我们已经被他们象撵耗子一样地撵了一天了……” 江小龙却笑道:“正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撵着我们跑,所以他们就一定料不到我们会杀他们一个回马枪的!这次反冲锋要打狠一点……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耗子,也不是羊羔!逼急了我们一样可以给他们开膛破肚!” 赵贵忠二人又想了一下,这才喜笑颜开起来,说道:“高!果然是神鬼莫测的江大帅!” “去吧!把所有的人都给我叫起来!”江小龙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 赵贵忠和任小宝立刻就分头行动。他们把周围酣睡着的人们踢打起来,然后让他们去叫醒更多的人。一时间林子里到处都响起了粗鲁的吼声:“起来!别睡了!都特么赶紧起来!” “所有人都起来!再睡信不信老子用石头砸你!” 人们懵懵懂懂地起身,恍恍惚惚地集中到了一起。黑乎乎的树林中一下子就黑压压的站满了无数的身影,许多人就是在走路中也都是闭着眼睛的,还有人站在那里就又开始打呼噜。 第4章 (二七一)回马枪 赵贵忠找来了一条长长的马鞭,见到闭着眼睛的人就不由分说,用鞭子招呼他们。任小宝则吩咐炊事兵立刻行动,把胡椒、大料、花椒、洋葱、辣椒以及大蒜等等一切有刺激性的东西都拿出来,分发给每一个人,并且逼着他们放进嘴里生生嚼碎,好让他们都清醒一点。 许多嚼了这些刺激性食品的人苦不堪言,哇哇叫唤。在乱哄哄的气氛中,江小龙举着大喇叭叫道:“我们已经被追了一天一夜了,我当然知道你们都很疲惫。但是明天我们就会被他们给追上。没有办法,我们必须要打一次狠狠的反击,不然明天我们所有的人全都会死!” 这句话让大多数人都变得精神振奋了起来。 他们窃窃私语:“打反击?” “没搞错吧,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得多……” 江小龙继续叫道:“与其明天被他们追上打死,不如咱们现在就给他们来个鱼死网破。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活下来的一线希望。” “我本想着用那几门缴获来的大炮能吓住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害怕,还是追上来了。眼下,樱花帝国和暴风帝国的人已经堵住了我们所有的退路。不打反击你们谁都别想活得下来……形势很严峻,我要你们拿出所有的勇气来,跟着我一起杀回去!” “我也知道,这场反击必定会是一场硬仗。所以你们一定要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老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你们敢于拼命,就一定能把他们冲垮!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无数条汉子在黑暗中吼了起来,惊得无数的鸟儿扑棱棱地到处乱飞。 “很好!这才有点江家军的样子!”江小龙说完这句话,将手中的大喇叭丢在了站在一旁的一名士兵的怀里,转头对赵贵忠说道:“把所有火步枪都给老子集中起来。我要你们在第一波的攻击里,就能把他们给打到怀疑人生!” 全部人马被很快地进行了草草编队。有步枪的人全都补充了一些弹药,被编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锋。任小宝向来路上派出了更多的侦察斥候,大部队随后就出发了。为了尽量不让对方的侦查人员提早发现动静,队伍里不允许打火把,甚至连高声说话都会遭到呵斥。 赵贵忠嚼着辣椒,被辣的直咧嘴。他亲自领着一队人骑着缴获来的战马,前后往来巡视,只要看见企图离开队伍或者是掉了队的人,他们不由分说,上去就砍。 黑压压的队伍沿着白天走过的路,一溜小跑着向后杀去,气势凶猛。他们所到之处,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肃杀而凛冽了起来。尽管他们并没有制造多大的动静,但是周边树上正在栖息的鸟儿们还是被惊醒,纷纷扑棱棱地拍着翅膀,惊慌失措地到处乱飞。 急行军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已经往回跑了十几里地了,忽然接到前方侦查人员送回来的一条信息:“敌军的侦查人员明显增多,他们的大部队正在悄悄赶来的路上。” 江小龙冷笑一声说道:“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也想趁着夜色来偷袭我们。” 赵贵忠急忙问道:“我们就地打个伏击?” “没用的!”江小龙说道:“他们不是傻子。他们的侦查人员只怕比我们还多。不要分出精力去管这些斥候了,我们必须赶在他们的侦查人员回去报信之前,就发起攻击。力争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贵忠心领神会,立刻纵马向前,一边用压低的声音不断地催促道:“加快速度!跑起来!别都特么的像个娘儿们一样的拖拖拉拉。快跑!” 在这沉沉的黑夜中,两支队伍正在悄然高速对冲之中。江家军的行动很快,由于天太黑又不能打火把,不少人跑得跌跌撞撞的,不时地有人摔跤。而山鹰国的军队此时显然还没有得到及时的回报,不知道前方就有情况,所以他们推进的速度也不慢。 敌军的侦查人员肯定已经发现了江家军杀回马枪的企图,但是他们害怕暴露自己从而小命不保,所以并没有鸣枪示警,而是选择了往回跑去报信,这拖延了他们主力部队得到将会遭袭情况的时间。 江小龙带着赵贵忠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列,以方便指挥这场迫在眉睫的恶战、遭遇战。而任小宝则压在了大部队的后面,督促后续部队赶紧跟上,避免队伍脱节。 没过多长的时间,用不着前方侦查人员的回报,队伍的前锋已经能看见前方远处正在有无数的火把,乱哄哄地沿着山路向这边迤逦而来。赵贵忠请示要不要让队伍停下来,做个短时间的原地休整。 江小龙不同意,说他们的侦查人员这会子肯定也正在赶回去的路上,想向主力部队报告我们的动向。他们现在还没有开枪示警,估计是他们觉得我们需要战前的一个短促的休整和布置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要立刻就发起攻击。 赵贵忠也知道他说得有理,于是立刻跳下马来,亲自操起一把步枪,压低声音向前锋部队下达命令:“子弹上膛,不要停下。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跟着我往前冲!” 在他的带领下,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中开始向前加速冲锋。江小龙也提着两把手枪,裹挟在先头部队中往前冲。他不断地向后方低声吼道:“跟上!跟上!后面的不要脱节!” 江小龙所料不错,就在他们临近接敌之前,可以听见对面军官的英格力士语吼声:“全部停下!就地组织防御阵型!” 显然,他们此刻刚刚收到了江家军正在迅速接近之中的情报,正准备就地组织打一场阻击战。但是这时候才组织防御,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们刚把队伍停下来的时候,江家军的前锋部队已经趁着夜色,杀到了跟前。 临近双方接触之前,江小龙不断地压低声音吼道:“先不要开枪,近一点,再近一点,都别慌!听我的命令!” 就在双方相距两百多米远的时候,山鹰国的士兵首先发现了不妙,立刻有人尖着嗓子叫道:“有情况!前方有动静……” 没等他叫完,江小龙吼道:“开火!” 跟随他冲锋的前锋部队立即开枪。顿时,随着“噼噼啪啪”的一阵枪声大作,对方的人群中立刻就传来了一阵阵呜哩哇啦的乱喊声。他们中的一些人中弹倒下了,其余的人则乱哄哄地到处乱跑。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叫嚷着,让士兵们伏下还击。 在炒豆一般的乱纷纷的枪声中,江小龙极力叫嚷道:“朝人多的地方打!朝有火把的地方打!”同时他还伏低身子往前冲,叫嚷道:“往前冲!往前冲!别趴在这里!” 在这个距离上,他的手枪射距不够,不能像步枪一样地开火。就在此时,他前面的一名江家军士兵中弹栽倒在地,江小龙立刻飞快地掖好自己的手枪,顺手夺过了那人的步枪,立刻趴在地上,在前方凌乱的火光中寻找到敌方一名军官的模糊身影。 他极力避开冲锋的手下乱哄哄往前冲的身影,抓住机会,从前面一名奔跑的士兵的两腿之间开枪射击,将那名正在大吼大叫的军官撂倒在地。 江家军的队员们嗷嗷叫着冲锋,赵贵忠急得大喊:“不要叫!不要乱喊乱叫!” 这是江小龙的一贯主张。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敌军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他们只能朝人多的地方打枪,乱喊乱叫会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有大批的江家军成员这时候已经冲入了敌阵,江小龙听见有军官正在气急败坏地高喊着:“熄灭火把!”但是敌军突然遭遇急袭,十分混乱,为了看清楚眼前的情况,还是不断地有人点燃新的火把。 江小龙不慌不忙地跟在人群的后面,不断地趴下寻找可以射击的目标。他看见有人已经抄起了长刀、长枪等冷兵器,在跟敌人肉搏。 黑暗中,敌军纷纷开始投掷手雷,“轰!轰!轰!”地炸成一片,许多江家军的人被炸飞。这一举措一时间阻断了江家军后续人员的跟进。但是这些后续人员在江小龙、赵贵忠等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不顾死活地冲过了那片正在爆炸的火光,拼死往前冲锋。 此时,江家军的前锋部队已经跟山鹰官兵们搅在了一起,双方抡着手中的武器开始肉搏。 随后不久,山鹰国的军人迅速地往后撤,试图脱离短兵相接的战斗,保持一段可以使用步枪从容阻击的距离。 赵贵忠十分勇猛,他一边大喊着“冲冲冲……后面的跟上!”一面亲自骑着战马,带着十几个也骑着马的士兵,挥舞着大刀、长枪,冲入敌阵。 可是当他刚一冲到敌人的面前的时候,就被对方的一顿乱枪给打下了马,混乱中也看不清赵贵忠是不是还活着。 第4章 (二七二)有迫击炮 危急之中,任小宝带着大批后续的人马赶到。他们仗着人多,不惜代价,冒烟突火地一阵猛打猛冲,终于又冲进了敌人的阵营里面。 江小龙一连打光了好几把步枪里面的子弹,好在这时候战场上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被丢弃了的步枪。在前方火把的光亮中,他赫然看见,右前方不远处有一名对方的军官,正在端着步枪,用跪姿向他本人瞄准过来。他急忙一个前扑趴倒在地。 此时双方的距离极近,相距绝不超过二十来米的距离。饶是江小龙反应极快,只听“啾”地一声,子弹擦着他后脑的头皮飞过,险些打爆了他的脑袋。 那军官见一枪不中,立刻动作极为娴熟、迅猛地拉栓退弹,准备再开第二枪。刚刚一个飞扑趴在了地上的江小龙,还没等自己卧稳在地,就急忙举枪,几乎是凭着本能,抬手就打。 这一次,双方几乎是同时开火的。江小龙只比对方快了大约零点五秒的时间——他的子弹率先击中了对面那个人的脑袋。 就在那名军官中弹的瞬间,他的手指也已经扣动了扳机,但是由于他已经中弹的缘故,枪口终于被迫抬高了几公分,子弹再次擦着江小龙的头皮飞了过去。 来不及庆幸的江小龙刚一站起身来,就见微光之中,一个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掉落在了他的身边。他本能地丢下手中步枪,伸手接住了这黑乎乎的玩意儿,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奋力地又把这东西扔了回去。随后轰然一声巨响,那东西终于在敌群中炸开了。 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一颗从前方敌人阵营里面丢过来的手雷。 江家军的后续官兵们前赴后继,不停地往前猛冲,悍不畏死地不断突入敌阵。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此时一旦战败,没有人能逃得脱对方大军的搜捕和猎杀。所以每个人都忘记了疲劳,十分凶悍地向前冲杀。 前方的山鹰军队也在不断地组织反冲锋,试图打退江家军的攻势。 混乱中,任小宝带着几个人气喘吁吁地找到了江小龙。他们扑通扑通地纷纷趴下,每个人都把扛在肩膀上的沉重的东西摔在了地上。江小龙大喜过望:“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原来他们这帮人扛着的是迫击炮的零配件和几颗炮弹。 这也是在上一战中缴获的东西。但是这些人却都不懂得如何组装和使用。尽管在那天夜袭马家屯的那一仗中,他们中就有人看到过江小龙的操作。但是当时的情况跟今夜一样的非常紧张和混乱,所以并没有人就从那一次的操作观摩中,学会了这玩意儿的组装和射击。 江小龙只好再一次亲自操作。他手脚麻利地将迫击炮的各部件都组装了起来,然后大致地调整好了角度,紧接着就是对准对方远处密集的人群里“通!通!通!”的一阵乱放,登时就炸飞了一片又一片的敌军官兵。 完全没有提防的敌军,在江家军一波又一波极为凶猛的攻势下,终于被彻底打乱了阵脚。 放光了炮弹的江小龙,起身一脚踢倒了迫击炮,说道:“走!” 他一路捡枪,不多时就已经肩上扛了两支步枪,手里端着一支,步态从容地带着任小宝等人,跟在冲锋的大部队的身后,向着前方枪声密集的地方走去。 他们所到之处,满眼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燃着大火的运输车辆以及倒地抽搐的马匹,还有好多跪在地上举着手,等待收容的对方的战俘。 没人理会这些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异国军人,因为前方的战斗还在激烈紧张地进行着。 仍在顽强抵抗的山鹰军的士兵们,试图用手中的步枪跟江家军拼杀肉搏。他们的枪刺长达五十五公分,超过了半米,但是在这种极为激烈的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中,他们上了枪刺的步枪,跟挺着长枪、抡着长刀的武士们面前,这些步枪显然并不是十分的顺手。 没多久,前方的敌军的抵抗就已经崩溃了。可以听得出,一直像是炒豆一般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正在逐渐向前方远远地退去。此时东方已经破晓,仍有大批的江家军后续人员不断地冲上来,急匆匆地跑过江小龙等人的身边,向前投入战斗。 不多时,有几个人抬了一副担架下来。路过江小龙身边时,其中的一名医务兵向江小龙报告说:“……是赵将军……” 江小龙看见担架上的那人,几乎没认出他的面目来。只见他的脸上不是血迹的红色、就是烟熏火燎之后的黑色,头发凌乱枯黄,还被烧掉了一大片,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上面血刺呼啦的,几乎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了。 医务兵接着报告道:“他的左腿和小腹各中一弹,小人大致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没有伤到要害和骨头,就是血流得真不少……” 赵贵忠试图起身,却被江小龙制止了。他不好意思地咧开嘴、很难看地笑着,说道:“第一次落马时我还没怎么受伤,就是马中了好多颗子弹。后来我觉得好像是左肩挨了一下,但是没什么事,就又往前冲……” 那医务兵“啊?”地叫了一声,惊慌地说道:“大人原来你左肩还有枪伤啊?小人刚才竟然没有发现……” 江小龙摆摆手说道:“送到后面安全一点的地方赶紧治疗!” 刚送走赵贵忠的担架,前方有名骑着马的士兵匆匆向后方赶来。他一看见江小龙等人就拨转马头,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然后气喘吁吁地跳下马,向江小龙报告说:“前面他们活捉了好些个大官儿,但是我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所以想请大帅示下。” 江小龙吩咐任小宝道:“抓紧让后续部队全都跟上来。整个队伍不要停,一路打过去,能打多远就打多远。” 任小宝刚要走,他又一把拽住他说道:“遇到有阵地和有组织的顽强抵抗的时候,不要光顾着硬啃,要善动脑子,尤其注意看是不是能先打他们的左右两翼……” 吩咐完了这些,他才对那个送信的士兵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 众人没走多远,只见前面下来了一小队人,押送着十几名俘虏。这些俘虏全都是一些穿着华丽挺括的军官制服的家伙,为首的一名押解军官向江小龙报告说:“他们的兵逃得太快了,这些个当官的家伙居然就这么被他们丢下了。” 这些军官们神情沮丧,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低垂着头。江小龙用英格力士语喝令他们抬起头来。他逐一审视了一番这些军官的脸,忽然对其中一位年纪大的老家伙问道:“你是最高司令长官吧?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有些惊讶,因为他早已换上了一身下级军官的制服,在这群军官的衣服中,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但是江小龙一看他的气质就知道:这人绝对不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下级军官。他应该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别看他现在一副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样子,但是一个人的气度和眼神还是不容易改变的。 “我是巴顿奥威尔将军。”那人回答道:“请问阁下是不是江小龙先生?” “我是江小龙,很高兴认识你!” “可惜我们新研制出来的加特林机枪还没能运过来,否则的话你没那么好突破的。”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也很喜欢那玩意儿。”江小龙微笑着说道:“跟我们走吧。我希望你能对这场战斗的提早结束发挥一些作用。你的部下都是山鹰国最优秀的军人,他们不该被这样子屠杀。去让他们放弃抵抗吧。” 江小龙表面说得很轻松,其实心里很清楚,前方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战斗还远未到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时刻。他这么说不过是想借机打击一下对方的自信心而已。 其实巴顿奥威尔将军也是一名阅历极为丰厚的老兵。他也不相信这场战斗已经到了完全一边倒的屠杀阶段。他承认江小龙的用兵大胆——敢于用人数较少的兵力,在一直被狼狈追赶的情况下突然很果断地杀了一个回马枪。这的的确确是神来之笔,出乎一般人的预料。 但是以江小龙目前所掌握的兵力来看,要想在这次反击战中打垮他所带来的庞大的部队,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而且他也不缺乏作为一个军人、一个男人的血性和勇气,所以,他现在并不想为江小龙去做劝降自己的下属,做放弃抵抗这样的事情。 当然,他也不会去做抗拒江小龙的事情。西方人的理智和智慧告诉他,那样做是很不明智的。作为一名战俘,激烈地反抗对手,那就是认不清形势。用咱们东方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第4章 (二七三)突然消失的军队 作为一个阶下囚,激烈地表现自己的血性和反抗其实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除了给自己立刻带来许多的羞辱和严重的伤害之外,不会有其他的任何的好处。 所以尽管他很不情愿,但是也没有说话,只能用沉默来表示无声的抗议。 江小龙下令带着这群军官们一直向前,并不断地催促后面的部队加速向前。 但是这些军官俘虏们的劝降喊话,并没有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原因是当时的战斗打得太激烈了,即使是用上了大喇叭,也掩盖不住周围那些噼噼啪啪爆豆般响个不停的枪声,以及没完没了的手雷和各种炸弹的爆炸声。 不过这并不要紧,江家军一直掌握着战场上的攻势的主动权。至太阳跃出地平线之时,两万多的江家军官兵们,如同滚滚的洪流一般,已经硬生生地将数十万山鹰国的庞大军队给打退了大约四十余里地的距离。 但是,等到山鹰国后方赶来的大批部队重新组织起新的防线,并准备发起反击的时候,这些人才惊讶地忽然发现,一直追着他们屁股打的江家军,忽然之间就不见了。 在山鹰国的军队败退着逃转过了一处山坳之后,那些紧紧跟随在他们的身后,那些响彻了一夜的一直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忽然之间就稀稀落落了下来。 当他们抓紧时机构筑好防线之后,竟然没有发现一名江家军的成员追着转过山角来向他们冲杀。心存疑惑的临时指挥官戈德曼派出了一小队的侦察兵返回去探望。 当他们战战兢兢地回到山角转弯处来向后方探望的时候,他们非常惊讶地发现,山的那一边的来路上竟然是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追兵跟来。 得到回报的戈德曼立即纵马过去察看,发现山势的左边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树林。他判断江家军一定是潜入了丛林,因此才会消失得是如此的干净利落。 他于是下令重新整合队伍,然后率军大举进入这片丛林,开始搜索前进。 为了谨慎起见,他吩咐属下保持着密集的队形,以免被对方偷袭得手。同时还要求手下们睁大眼睛,多注意脚下和头顶,严防江家军臭名昭着的各种陷阱、机关和地雷之类的花招。 其实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江家军现在是人困马乏,恨不得马上脱离战斗,跑得越远越好。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做这些功课。实际上,在装备先进、人员数量庞大的山鹰军队面前,这些小把戏也发挥不了什么多大的作用。 此前,江家军确实玩过许多类似这样的小花招。但是这些阴招、损招用得多了,人们自然就会严加防范,所以上当受害的几率就自然会逐渐地变小。 当然,这样的名声还是很有用处的。 至少就目前来讲,山鹰国的追兵们并不敢放心大胆地穷追不舍。由于他们很担心前方的路上不知道什么地方会有陷阱,所以他们显得十分的谨慎。 这片树林子并不是很大,穿过去也不过是十多二十里地的距离而已。当戈德曼率部冲出树林之后,先头部队就回报说,前方发现有敌情——有一大批的青龙国的军队已经组织好了严密的防御阵型,正严阵以待。 戈德曼四处打量,发现树林外的左边是一片怪石嶙峋的乱石岗,右边是一片开阔地。 这开阔地实际是一处缓坡,自树林起延伸向远方,地势是缓慢升高的,直至背后的一条河流。在河流的这一边,他发现一支大军确实已经布起了防御的阵势。 戈德曼从望远镜里看去,发现对面的整支队伍的阵型都十分的严整,而且阵地上是旌旗招展,看起来人数不少,但是却非常的肃穆,既没有鼓号声,也没有任何人在喧哗,只有沉重的肃杀之气,沉甸甸地压在了戈德曼的心头。 戈德曼有些疑惑,他再次细细地观察,发现对方的阵营里的服装并不严整。有穿着青龙国官军制服的和铠甲的,也有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的,杂七杂八,非常古怪。 队伍里看起来步枪不少,不过多数还是手持长刀、长枪和长弓、劲弩之类的冷兵器的。 由于双方的距离有些远,戈德曼看不清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但是从身形和姿势上看,这些不管是穿着什么衣服的家伙,个个都肯定是职业军人的。而且他们似乎精神头还可以,不太像是打了一夜仗的部队。 “这个江小龙,究竟有什么古怪……”戈德曼自言自语道:“竟然还埋藏有一支伏兵?” “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统共也就那么两万余人。就算是埋伏了一支伏兵吧,那最多也不过就是几千人而已吧……” 戈德曼下令手下们立刻组织起进攻的阵型。就在他们乱哄哄地整理攻击队伍的时候,对面的那支部队显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随着一阵刺耳的军号声响起,他们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吼叫声,并凶猛无比地冲杀了过来。 山鹰国的军官们纷纷愤怒地吼叫了起来:“排好阵型!” “别他们的到处乱跑!” “准备射击!” 对方的攻击前锋很快就进入了射距之内,在军官们的吼声下,他们纷纷跪下射击,动作显得训练有素。山鹰国这边也立刻还击,双方噼噼啪啪,枪声大作。 攻击部队在第一批人射击的同时,紧跟其后的第二批人员迅速冲在前面,立刻就展开进行第二轮的射击。而在第二批人射击的同时,后续的人员也在快速地跟上。 如此这般,一轮又一轮的射击毫不停歇,队伍的推进速度也非常的快。随后没多久,前方的远处传来阵阵隆隆的炮声,紧随着这些炮声之后,一颗颗的炮弹便落在了山鹰国的阵营中,四面开花,炸得他们是人仰马翻的。 “他们居然还有炮?”戈德曼感到非常的惊奇。 戈德曼的部队原本也是有炮的,但是在昨天夜里被江家军打了个反突击之后,前面的部队所携带的那些大炮在仓皇逃跑之际,几乎全都损失殆尽。好在在当时混乱而紧张的情况下,江家军也是不可能带得走这些炮的。 情急之中,他们只是利用缴获的大炮随便发射了几发炮弹。后来由于多数人不大会操作这些非常宝贵的火炮,最终他们只好利用大炮所配备的炮弹,来了个就地破坏而已。 山鹰国数十万人的大军,其实后续部队还携带有许多大炮的,而且在昨夜前锋遭到敌人突击的时候,后面的炮手早就从马车上卸下了大炮并组装完毕。但是他们搞不清楚前方的战况,不知道该往哪里射击,所以,一直就没有能打响。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前方传来消息,说是正在追击敌军。他们于是只好又把大炮给拆卸成了各种的零配组件,重新装上马车运走。 到了此时,前方突然又与敌人遭遇,后方的队伍还是来不及掌握详细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入到合适的发射阵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更谈不上对前锋部队进行炮火支援了。 而此时戈德曼一见对方有炮,顿时就急了眼了。他立刻下令组织全线进攻。于是山鹰国的大军大举压上。对方也毫不示弱,双方很快就打成了一场非常惨烈的对攻战。 很快,戈德曼就察觉到不对头了。在他所掌握的情报里,他清楚地知道,江家军不过两万余人而已。而且在经过多日的急行军和连续作战之后,此时他们必定会陷入极度的人困马乏、体力不支的状况,此时无论是弹药数量还是箭矢的存量,都会出现严重的不足。 这应该是一支强弩之末的狼狈之师。就算它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江家军又怎么样?他们毕竟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人,就会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会战斗力大打折扣的。 但是眼前的情况却令人感到非常的诧异。 这些拦在山鹰国前方的路上,并敢于发起攻击的这支军队,却表现得是异常的生猛悍勇。而且精神极度饱满,体力极端充沛,部队的服装盔甲也是整齐异常,一点疲惫狼狈之态都看不出来,还凶恶得要死要活的。不光如此,他们还人数庞大,一看即知,绝对不止两万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他们朝廷的大批援军?” 戈德曼死活想不明白。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正在与他激战的这支对手的那些军队的将领们,也糊涂了,怎么也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比如战术总指挥孙定先将军,此刻就一直在嘟囔着:“之前的侦查斥候不是回报说,迎头冲过来的只是江家军的残余部队而已么?而且不是说,他们只不过是一帮夹杂着穿了洋鬼子服装的青龙国人么?……这特么的都哪儿跟哪儿啊?……” 第4章 (二七四)想撤?门儿都没有 “前面不全都是生猛无比的洋鬼子兵吗?我咋一个青龙国人的面孔都看不到啊?” 他说的没错。在这之前,他的侦察兵的确是告诉他,江家军的残部正在向咱们这个方向高速冲过来,从他们的慌乱和速度上看,明显是后面有追兵的。孙定先和王景昌两个人当时就大喜过望,认为跟山鹰国的大军一起夹击江家军的大好机会,就特么在眼前了。 这帮家伙们现在是犹如丧家之犬。他们前面有大军堵截、后面有疯狂的追兵,自身疲惫不堪且又缺乏箭矢和弹药。这支江家军,此时必定是插翅难逃了。 全歼传奇般的江家军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 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发现大批撤下来的江家军的时候,江家军也有侦查人员同时发现了孙定先和王景昌所率领的这支堵截队伍。 当时这帮侦查人员们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体力及时地返回去报信儿了,于是急中生智,向后方的树林中连放了好几支带火的箭矢。 这些箭矢射得并不高,仅仅是擦着树梢的高度向后方射去。 箭矢在这样的飞行高度,会让远处的人根本就无法看得到。但同时这些箭矢也是无法射得很远。不过没关系,不管这些箭矢的箭头能飞多远,最后究竟是是扎在了树干上了还是落在了土里,箭矢上所携带的火焰还是会燃烧一阵子的。 只要被后面的战友们发现了这些燃着火的箭矢,他们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在这些侦察兵后方正在撤退的主力部队中的士兵们发现了这些箭矢,并且紧急汇报给了江小龙之后,江大帅立即下令全军向左急转,迅速脱离原先的逃跑方向。 他亲自带着一小队人马断后,尽量将部队转向行进所留下来的杂乱的脚印,以及其他的痕迹全部都消除干净,然后他们才跟着大部队的后面迅速撤离。 这支部队在紧急左转之后,很快就出了那片树林。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大片的乱石岗。 在树林的边儿上,走在队伍前面的任小宝一见此景,立刻就带着一队人马截住了队伍。 他告诉前面的官兵们,不要一窝蜂地冲出森林,而是要尽力寻找有利于遮掩自己行踪的路线,想办法依靠自然的地形地物,掩护自己的踪迹。 为避免目标过大,他还要求人们以两到三人一排的方式,循序地悄悄地撤离这片树林子,最后进入到乱石岗后面的安全隐蔽地带。 就在他们还在撤离的过程当中,远远地就能看见在他们刚才离开的路线的前方,突然间爆发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 可是这些正在行军赶路的人们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看热闹。 他们几乎所有的人都累得要死外加困得要死,对任何事情都几乎失去了兴趣。况且为了安全起见,江小龙等人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跑去看什么热闹,只是不停地催促他们,依靠能够遮掩自己行迹的大石块迅速撤离,尽快找到安全的所在。 再说孙定先和王景昌两个人。他们在这场遭遇战一开打没多久,就发现了很不对劲儿,——对手似乎异常的生猛,根本就不是强弩之末的感觉。他们于是马上就萌生了退意。 他们此行的目的在于剿灭江家军,跟特么山鹰国的主力干起来做什么?再说他们也没有准备好要跟装备精良、而且人数是数倍于己的那帮洋鬼子们干仗啊! 况且既然对方在开战之初就来势汹汹,大有一副根本不把对手放在眼里的架势,那鬼知道他们的后面还有没有大批的援兵赶来啊? 但是形势已经无法如他们所愿了。孙定先和王景昌两个人一厢情愿地想退出战斗,对手却不干了。戈德曼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夜间他想偷袭对方不成,却反而还被对方打了个反突击。老子这数十万人愣是被没头没脑地被人追杀后撤了几十里地,你说窝火不窝火? 现在眼看着就要追上残敌了,谁承想又特么迎面撞上了这么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而且这帮野蛮人二话不说,一照面儿就疯狂地开干,然后打了没多久他们居然就又想跑?你们当我是啥啦?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所以戈德曼现在也根本不管对面的敌军到底是江家军还是什么鬼军队了,只要是挡住他前进道路的,他就恨不得一股脑砸碎、彻底消灭干净喽才解气。 戈德曼这么一发疯,这孙定先和王景昌这两个指挥官可就惨了。他们想带着队伍有序地后退,逐步地脱离开双方的接触,可是对方却不依不饶,疯了一样地逮着他们追杀,无论他们怎么想逃跑,都一路咬得死死的,丝毫都不想让他们全身而退。 起初是孙定先带着手下边打边撤,由王景昌亲自率领一支精锐在他们的后方,利用有利的地形布下坚固的防线,然后让前线孙定先的部队全部撤回来,先在这条防线上顶住一阵之后,再在这道防线的后方重新组织防线,这样边打边退,好让自己的部队能尽快脱身。 但是这帮山鹰国的军队咬的非常紧。他们紧紧跟随在青龙国后撤的部队的身后,疯狂追赶,甚至有些冲得过猛的前锋的官兵们,速度快得甚至都超过了那些跑得慢的青龙国官兵。 而且他们所有的官兵全部都配备的是步枪,其火力自始至终都非常的密集。 刚刚构筑好防线上的青龙国官兵们,甚至还没摆开架势呢,就被人家一排排的枪弹打得抬不起头来,根本没有喘息之机。紧接着山鹰国的士兵们就在雨点般的手雷掩护下,大举冲进了他们刚刚构筑好的防守阵地。 在仅仅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王景昌精心构筑的第一道所谓坚固的防线,就宣告被破。随后青龙国的官兵们就全都失去了信心,纷纷向后争相逃窜。王景昌眼看无法制止兵败溃逃的局面,自己也赶紧爬起来没命地向后逃窜。 此时孙定先还在第一道防线的后面组织着第二道防线,忽然间看见大队人马排山倒海般地垮了下来,一下子就把他们的防线给冲的乱七八糟的。 孙定先看着混乱的人群还在发蒙,忽然见到王景昌从混乱的人群里面冲了出来,仓皇狼狈的地蹿到了他的附近,于是大声喊道:“王兄,这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咋就打成这样了?” 王景昌气急败坏地嚷道:“快逃吧,那帮孙子追得凶,咱们这帮孙子根本顶不住……” 话没说完,这家伙已经兔子般逃入了混乱的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孙定先一看大势已去,只好带着自己的那帮亲兵卫队们加入了逃跑的人群之中,疯狂逃离战场。 戈德曼指挥着部下一直追杀到了中午,眼看其余的残兵越逃越远而且越来越分散,只好下令收兵。此役,孙定先及王景昌所部约三万余人被杀,两万余人做了俘虏,另有数万人不知所踪。当他们逃回皇帝所在大本营的时候,全军仅剩下大约一万余人而已。 皇上看着这伙败兵狼狈万状的样子,不由得气乐了。他恨铁不成钢地摊开双手问道:“两位爱卿,特么的说好的江小龙的人头呢?” 孙定先惊魂未定地回答道:“回禀皇上,末将不知。我们原以为堵住了江小龙,没想到一头就撞在了山鹰国追兵的枪口儿上,稀里糊涂地打了一场恶仗……” 皇上一把就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大骂道:“你们简直是稀泥巴糊不上墙!连个江小龙的毛都没看见就踏马被人打成了这副鬼样子,朕都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了……居然还特么的有脸回来……” “末将罪该万死……”两个人惶恐伏地。 “十万精兵,数万条枪,几十门大炮,居然就换回来这么一个结果?”皇上声音很低、语气很森然地说道:“如果朕把这些东西和人马全都给了江小龙,他说不定此时就已经结束了这场战争了。可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莫靖明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 这家伙神态焦急万分,已经顾不上礼节了,疾步跑进来就嚷道:“陛下,大事不好!” 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眼就看见正跪在地上的孙定先和王景昌,顿时语塞,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此事关系极其重大,臣恳请屏退所有人员……” 皇上知道莫靖明的性格,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他不会表现得如此失态,于是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 至于地上跪着发抖的两个人,皇上轻蔑地说道:“这两个家伙非常无用,就算是此时他们的屁股上着了火,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不管什么消息,他们听了都无妨……” 这是皇上对孙定先和王景昌两个人的轻蔑羞辱。 第4章 (二七五)突然发难的福王 但是莫靖明却没有兴趣理会这些,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陛下,臣得到非常可靠的情报:福王已于五日前忽然置东部战场于不顾,兵分五路,大举向西北方向急进。其前锋昨日已经抵达古洛镇以西二十余里的刘家坝附近……” 皇上听到这里立刻转身奔向地图。他弯腰俯身看了一小会儿,一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急切地寻找着古洛镇的位置。一旁的莫靖明却胸有成竹地伸出手指,指向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解说道:“古洛镇位于洛川江以西,距离马家屯不过五十余里……” “他们为什么直奔马家屯而去?”皇上脱口问道:“难道他跟江小龙有什么约定?” “臣,不这样认为……”莫靖明说道:“江小龙奉旨北上的时候,福王才拨给了他一万来人马,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对江小龙还是有所防范的,并不肯给他更多的兵力。” “而江小龙眼下充作主力的那另外两万余人,还是他在奔赴北方的路上临时收编来的。福王他就是想破脑袋,也绝料不到这小子会在路上突然收编出一支两万人的部队来。” “仅凭一万余人就想突袭山鹰国重兵把守的指挥中心,事前来讲还没有人敢打包票,赌他江小龙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况且,他福王也绝不能料到陛下会允许他脱离咱们的管控,单枪匹马就去奇袭马家屯。但是臣想,他一定会料到咱们不会再给江小龙更多的兵。” “分析的有道理……”皇帝说道:“也就是说,以你的分析,在江小龙奇袭马家屯之前,福王绝料不到他会有这么一次大胆的行动……但是,江小龙这个家伙却是一个极其善于创造奇迹的人。他的行动往往会出人意表……” 莫靖明立刻回道:“但是,他能够多个一两万、两三万人总还是会有更大的成算的。他福王又不是没这个能力,那家伙手上有好几百万人呢……搞不好眼下还有所扩充……” “如果要给江小龙带过来的兵太多,他福王就不怕朕起疑?所以,他也不敢给江小龙更多的部队呀……”皇帝问道。 “如果他真想这么做的话,这个问题倒是不难解决。” 莫靖明沉着地回答道:“他大可以在通往马家屯的路上预先就埋伏下几万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可以做到大规模增加江小龙的兵力。” “但是福王却并没这么做。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江小龙在北上之前,福王他无法确定江小龙一定会去奔袭马家屯,而且还是在后面有咱们十万大军悄悄尾随着的情况下去的。” “以福王谨慎多疑的性格,如果他知道陛下会起意消灭江小龙所部的话,他多半会按兵不动,坐观龙虎斗。因为他绝不可能会为了去救援江小龙,而跟咱们翻脸的……” “那现在他为什么出兵了?”皇上问道。 “这正是臣所担心的……”莫靖明说道:“这家伙要翻脸了,而且不是为了江小龙……” “也不是为了打垮联军的主力……”皇上补充道:“这小子可能已经猜到了,朕已经到了天京附近,亲自接见了这个江小龙。而且他一定会料到朕不会带太多的人回来……他这是欺负朕眼下的实力不如他啊!” 这个问题讨论到现在,皇上已经完全明白了福王此时的意图——那家伙的这次突然间大举出动,目的根本就是冲着他皇上本人来的。 几年的时间过去,经过长时间地领导情报机构的工作,让莫靖明比从前多了一些沉稳和理智,此时分析起战局来也变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显得特别的敏锐且眼光独到。 ——当然,他骨子里的疯狂冒险和残忍嗜血的因子,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只是整个人显得更加的阴鸷而邪恶而已。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问话的是王景昌。直到此时,皇上和莫靖明似乎这才注意到,王景昌和孙定先这两个家伙居然还在屋子里没走。 皇上冷笑一声说道:“有特么什么怎么办的?他的兵比朕多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现在不是兵分五路么?老子只要打他一路就够了。” 随后他吩咐莫靖明道:“你现在要想尽一切办法,马上给朕查清楚——福王内小子究竟在他五路大军的哪一路的军中。只要查明了这一点,老子就能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垮了他的这一路——到时候他就算是还有七、八百路大军都是假的……” 此时的皇上,冷峻的面容中显示出了无比的自信和孤傲的神情。王景昌急忙跪下嚷道:“皇上英明!……可是陛下,福王的每一路都有数十万大军,倘若急切之间不能吃掉他所在的那一路的话,其余四路迅速包抄,必定会将咱们的人马围于核心……” 孙定先也立刻附和道:“对啊,陛下!臣等死不足惜,但是陛下千金贵体,万不可涉险于贼人设下的刀山火海之中啊……” 皇上拂袖,讥讽地笑道:“分明是你们两个家伙胆小怕死,却愣要拿朕来做借口……” 他指着莫靖明说道:“你速去查来,据实回报。我们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专打福王那一路,贼兵再多也必可轻松破之……哼哼,这一仗其实简单的很,就算是他江小龙本人来,也必定是这么指挥的……” “传朕的旨意:三军上下迅速都做好随时开拔的准备。一旦莫大人搞来了确切的情报,我军将即刻出发,擒贼擒王,以闪电方式直取敌军之要害部位!” “谨遵圣旨!” 几个人退出去以后,王景昌亦步亦趋地追着莫靖明,低声说道:“莫大人,此战极为凶险,万万不可冒险。一旦久攻福王之一路不下,很快就会被敌其余四路所合围,到时候,我军恐怕只有落得个全军覆没这一个下场……” 孙定先也急忙压低声音追着附和道:“就是就是。莫大人,您足智多谋,必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解救我们于危困之中啊……” 这两个人自然是话里有话的,莫靖明自然听得出来。 他立刻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阴冷地来回扫视着这两个人的眼睛,面含嘲讽的冷笑,轻声说道:“你们这是在策动在下阳奉阴违,欺瞒皇上?……切!真是好大的狗胆!” 王景昌和孙定先两个人听了这话,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在那一刹那间,他们甚至不约而同地从心底里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就弄死眼前的莫靖明。 不过这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他们知道,就眼前而言,这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在这样的非常时刻,要想现在就弄死莫靖明而不被皇上怀疑,除非太阳从南边出来——就算是从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莫靖明才懒得去猜想他们在想些什么,讲完这句话就扬长而去了,搞得王景昌和孙定先在此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惴惴不安,生怕莫靖明会因为他们两个刚才的那番话而想办法去奏明皇上,让皇上来收拾他们两个——在此非常时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但是王景昌和孙定先他们两个也不甘心,让所谓的一根头发丝吊着的一把利刃悬在自己的头顶上,成天提心吊胆地等着那把利剑落下来。于是他们就找尽各种借口,纠缠在皇上的身边,至少要让莫靖明在告他们的黑状的时候,他们还能在旁边分辨两句。 苦苦的守候终于等来了结果。第二天的下午,焦躁不安的皇上紧急召见了莫靖明,询问他是否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莫靖明根本不看正在瑟瑟发抖的王景昌和孙定先两人一眼,很沉稳地回答道:“福王万分狡猾,他五路大军全都挂着福王本人的旗帜,一应排场全都按照福王亲征的架势来安排。属下正命手下所有人,全力以赴,勘察清楚福王他本人究竟在哪一路上。” 皇上忧心忡忡地问道:“这几路军队现在分别都已经到达了什么位置?” 莫靖明走到大比例地图前,指画着说道:“东一路军已抵达沃河以北钱家沟一带;东二路军已抵达小阳沟左近;中路军现已到达魏家村附近;西二路军现已在安家堡一带扎营;西一路军估计今夜将抵达穗山以东……” 皇上看着地图说道:“那么也就是说,明天中午……至迟明日晚间,他们已经可以对朕形成三面合围之势?” “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恐怕必是如此。”莫靖明答道。 “为今之计,何如?”皇上问道。 “臣斗胆建议,此时火速退守京师恐怕才是上上之策。”莫靖明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若果陛下决心一战,臣即令下属们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明日之前,查清福王本人究竟在哪一路大军之中。” 第4章 (二七六)一路追击 皇帝审视地图良久,摇摇头说道:“这几路大军都相距太近,即便查清了他福王这小子在哪一路中,又如何能确保我军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彻底击败这路敌军,直取福王?” 莫靖明沉吟半晌道:“臣以为,在周围几路大军合围之前,直取一路,生擒福王,在下并无十足的把握……”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王景昌和孙定先两人,缓缓说道:“如今军中大将非二位将军莫属,请问王将军、孙将军,可有什么必胜的妙计?” 在他问这句话之前,王景昌和孙定先早就已经在各自的肚子里翻转了无数个念头了。 此时见莫靖明问起,正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呢,皇上却已经开口说道:“这两个草包恐怕是不行的。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朕还真是怀念江大帅啊!要是这小子在的话,必定能够在这种极端复杂又危险的情况下,突出奇兵,创造奇迹的……” 他看着那两位将军说道:“你们呢?这是属于你们的高光时刻了,可有把握一战封神?” 两人慌忙跪下嚷道:“只要莫大人指明福王之所在,臣等必定赴汤蹈火,勠力前冲,不惜一切代价将这路大军打到落花流水!” “就像前几天你们面对山鹰国的军队那样?”皇上讥讽地笑道:“且不说莫大人能否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获得精准的情报。就算他确定了福王之所在,你们是否有百万军中直取上将之首的能力和勇气?” “对方的每一路大军都有着数十万的人马。万一……不,不是万一。只要你们一旦发起攻击,必定会遭到对方大军的强力反击——福王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打起仗来可是非常悍勇的……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往前啃又啃不动,同时还担心被其他另外的几路敌军包抄之后围歼,到时候只怕逃得比兔子还快吧?” 王景昌和孙定先慌忙声若雷鸣般地发誓道:“末将等必定肝脑涂地,绝不后退半步!” “行了!”皇上很失望地叹息道:“听这句话就知道,你们并无必胜的把握!” 他果断地下令道:“既是如此,那就传令全军,即刻启程,火速赶往天京吧!” 面对来势汹汹的福王大军,皇上自然是不甘就此撤退的。他很想赌上一把,但是考虑到情报不能准确地掌握,下属的能力又不能使人放心,思来想去,唯有退守天京方是万全之策。 也只有此时,他才想道:“如果是江小龙在此,他会怎么办?” 越想他就越觉得,在此情势纷乱、危机重重之时,平时那些粗声大气、仿佛勇武异常的将领们,似乎都未必真的能让人心里感觉到踏实。 如果是江小龙在此。他必定是果决而且敢于冒险来打一场出其不意的硬仗的。 就像当年在天京之乱的时候,朕跟他两个人仅带着几个宫女、侍卫和家丁,被无数悍勇无比的葛尔丹骑兵团团围在了一座小小的院落里,当时谁都觉得他们肯定是必死无疑的了,可又有谁能想得到,江小龙居然还能凭着一小群妇女和工匠,就愣是顶住了呢? 到了最后,久攻不下、恼羞成怒的草原勇士纵火焚门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感到绝望了,可谁又想到江小龙还能以火攻对火攻,愣是让那群凶猛无比的草原骑士们束手无措呢? 每当处于绝望之际,皇上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小龙,眼前也是一样。 ……但是,真的非得他来不可吗?……是的!皇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就现在这局面,这个家伙一定是会有办法的。但是很可惜,这个很有办法的家伙被皇上自己给亲手赶跑了。 看样子,为今之计,咱们还是现实一点吧,赶紧把部队撤回天京才是正理。倚靠着天京高大坚固的城防,以及城中至少数十万的军队,他福王应该是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江小龙在小小的墨阳城,不是凭借着五千老弱病残,就愣是挡住了库尔斯特拉的二十万大军吗?老子在京城如此坚固的城防之中,就算是那些携带着洋枪洋炮的洋鬼子,他都有把握守得住,何况是眼前的这个福王呢? 想到这里,他下令全军火速撤退。 数十万大军连夜拔营,大批的辎重和笨重的装备,包括许多非常宝贵、但是来不及运走的粮草,也都被丢弃不要了。 看着很快就被收拾一空,只剩满地垃圾的营地,皇上不由得叹息道:“若有江小龙内个小王八蛋在的话,他福王未必敢下这么大的决心,发动这次叛乱行动……” 这句话自然引起了一些将领和官员的不满。他江小龙又不是神?难道他来了就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们这么多的官佐,毕竟就这么的不堪?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一些很自然的条件反射般的心理反应而已。 回过头来再想想眼下的局势,想想江小龙所创造出来的一系列奇迹,大家的心里虽然嫉妒和不服,却也没有什么很大的醋意——毕竟,他们对眼下火烧眉毛般的紧迫形势,是毫无破局的办法的。至于内个该死的江小龙到底有没有高招,鬼特么才知道…… 大军火速撤离,孙定先和王景昌两员将领奉命率兵断后。皇上给他们的命令是:不惜代价,挡住所有可能追上来的福王军队,务必让大部队不受干扰地返回天京。 这两个人所率的部队于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就被福王中路大军的前锋给追上了。双方毫不犹豫地就地展开了攻防战。福王的中路大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极其凶猛的攻势,王景昌和孙定先也知道,败退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于是下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死守。 他们还分别带领着大批的重装骑兵,游弋在自己这方防守阵地的后面,对于任何敢于逃跑的官兵都就地格杀勿论。 就在他们这两队人马激战的当儿,福王另外的那四路大军却根本未作任何的停留。 他们从孙、王二人防守阵地的两翼急速掠过,毫不减速地追击皇上所在的大部队。在追击的途中,福王还不断地派出一批批轻骑,快马赶到皇帝所在大军的前方去设伏,做干扰性的阻击,以期迟滞帝军的撤退行动。 宣武帝此刻也是急了眼了,不断地派出人手以及飞鸽,严令道路前方——也就是天京附近的外围的各路守军紧急出动,不惜一切代价地前来阻击福王追击的军队,至少要能迟滞他们的追击行动,以便接应皇帝他们的这支部队的撤离。 与此同时,为了阻断皇帝跟前方各路人马的信息通讯,福王也同时派出了许多批次的小股侦骑部队,火速赶到帝军的前方地带。 这些小股部队一看见有飞鸽经过就尽力射杀,看见有报信的通信兵也拦截追砍。尽管他们防范得非常严密,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的飞鸽和通信人员逃过了他们的围追堵截,将求救的信息送往天京城外的守军,甚至还有人直接进入了京城,要求天京守军出城接应。 然而,这一切的行动都显得太过仓促。而狡猾的福王也早就猜到了这些措施。 他同时也在不断地派出人手,送信给城外的守军甚至前往天京城内,告诉说他们之前收到的皇帝的求救信息都是假的。皇帝其实就在他们的军中,那些发出求救信息的人才是真正的叛军,千万不要相信。你们一定要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拦截他们的部队,以防他们突袭天京。 各路消息像雪片一般,火急火燎地纷至沓来。天京城以及周边地区各路营地的守军将官们,面对这两种自相矛盾的信息,一时间真假莫辨,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形势又非常的紧急,根本容不得他们犹疑不定、判断真假,那几路大军就已经浩浩荡荡地杀过来了。 京畿地区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许多部队搞不清该怎么办,于是就没头没脑地互相乱杀。他们不仅阻击福王的军队,有的还大举攻击皇帝所在的那支军队。 就在皇帝下达全军向天京紧急退却的第六天的下午三时左右,他老人家所在的部队好不容易,终于赶到了天京的城下。但是与此同时,不分昼夜疯狂进击的福王的追击部队,也紧紧咬着他们的后面追了上来。很快,就在距离天京近在咫尺的地方,福王大军的前锋跟帝军的后卫部队爆发了惨烈的激战。 就在他们打的一塌糊涂的时候,福王本人则亲率主力,迅速地绕过了帝军的后卫部队。他们一路急行军,累死了许多的战马,一直疯狂地追击到了天京城的城门之下。但他们终究晚了那么一步。在最危急的时刻,宣武帝终于在忠心下属们的拼命护卫之下,逃进了天京城。 随后,不甘心的福王立即组织部队攻城。 第4章 (二七七)天京事变 天京城的守军则凭借着天京城高大坚固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不惜一切代价地疯狂死守,打退了福王大军一次又一次的凶猛攻势。 此时此刻,福王深知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此时战败,不仅意味着自己将彻彻底底的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他的家族所有亲戚、好友以及所有的党羽,也全都会被株连并被斩尽杀绝。上一次周王反叛失败的悲惨下场,人们都记忆犹新。所以,他此时只有奋力向前,没有回退的余地。 惊魂未定的皇帝也没敢掉以轻心。他在组织得力的各路干将们死守城池的同时,还派出了大批的禁军小股部队,满城搜捕、清剿福王的亲朋好友,甚至在军中开始逮捕那些平时与福王走得比较近的将领们,以防他们成为福王的内应。 但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个看似非常正常的举动,最终却要了他的命! 由于福王长期带兵,在军中有着很深的根基,所以熟识的旧部好友亲信非常多。 人们都知道,皇帝的镇压手段是极其血腥残忍的。所以,在宣武帝派出的禁军搜捕行动队刚一开始动手,大批的各级军中将领们就感到人人自危。于是他们就纷纷开始带兵反抗搜捕活动,最终导致了京城内部大批的部队的内讧和哗变。 这些反抗的军官们一旦开杀,自然就会担心遭到严厉的镇压。所以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顾一切地一路冲到了城门口,杀散守军,放下了吊桥,大开城门,于是福王的大军就此杀入了城内。一时间,整个天京城内到处都爆发了疯狂的激战。 许多的下级军官以及大批的士兵们都不知道该为谁而战,为了自保,他们只好疯狂地攻击所有看得见的军队,还有无数人放起了火。很快,天京城内就到处都是火光熊熊。 混乱的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通宵,就连皇宫里面也是火焰冲天,喊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无辜的宫女和宦官们也都惨遭杀戮,横尸满地。就连后宫里那些在平日中高高在上的皇帝的嫔妃们,也都惨遭各种荼毒。 走投无路的宣武大帝,最终在一片混乱中跳入一口井里,自杀身亡。 赫赫有名的一代帝王,就此凄惨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至天明,城里的骚乱都已结束。福王亲自带兵上街,命令部属们满城张贴安民告示,稳定军心和民心。大批的人手走上街头,满城用大喇叭不断地喊话,说是除了罪大恶极的几位朝廷高官之外,无论何人,只要放下武器,归顺新皇,就一切既往不咎,绝不秋后算账。 在安民告示中,有数十位前朝的高官的名字赫然在列,其中就包括骆荆山和赵吉财等人。他们都被宣布为罪大恶极、祸国殃民的罪犯。 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已在混乱的当夜被抓获,包括骆荆山、赵吉财等昔日里位高权重的大臣们,此时均已被打入牢中,听候发落。 孙定先将军是在乱军中被部下杀死的,王景昌将军则被生擒,也打入了牢中。另有以莫靖明为首的少数几位名单上的人,此时尚不知所踪。大批的军队正在满城搜捕这些在名单中漏网的“乱臣贼子和余孽”。 福王大举突击天京的行动,一开始就让樱花、山鹰、暴风等三国的联军将领们感到莫名其妙。其中东部战区原被福王牵制住的联军各部队马上闻风而动,尾随追击福王。但是中部和北部战区的联军则是慌作一团。 他们一看这架势,就以为是福王的部队预备和京畿一带的守卫部队进行一次联合行动,想要南北夹击,一举打垮他们刚刚集结起来,准备要攻击天京的部队,于是纷纷慌乱避让。 掌握了这些部队动向情报的江小龙,立刻就分析出,福王这是铁了心要翻天了。对于福王和皇帝他们这两派的势力来说,江小龙并不在乎谁上台,所以也无所谓支持谁或者是旗帜鲜明地反对谁。他只希望早日结束这场战争,让国家再一次回到和平建设的轨道上去。 所以他一心一意地要捕捉战机,寻找打击入侵青龙国的联军的目标。并没有顾及这场荒诞的窝里斗。如今入侵本国的大敌正虎视眈眈着天京,自己人之间却乱哄哄地互相打得一塌糊涂,这在他看来简直是荒唐至极。 就在京畿这一带的联军发现福王倾巢而出,扑向天京的时候,他们纷纷莫名所以,慌忙后撤,江家军见状立即果断出击,夜袭了位于一百余里外李庄的一处山鹰国的后勤补给基地。 当时这个基地的人正在组织撤退,大批物资正在连夜装车。穿着山鹰国的军队制服的江家军突然出现,伪称是败退下来的一支部队,很顺利地就突破了基地的外层防御。 突遭袭击的山鹰国的军队慌作一团,纷纷四散逃跑。这一仗,虽仅击毙数百人,俘获近千人,战果不大,没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大批的物资却落入了江家军的手中,尤其是枪、炮、弹药和粮食,所获极丰。 一战功成,江家军并未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而是在劫掠了大部分的物资之后,果断后撤,再一次消失在附近的崇山峻岭之中。 当部署在周边不远处的联军主力恼怒地杀回来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只是现场漫山遍野的碎裂车辆、各种物资的空包装箱,以及一时运不走的大批货物等等被点火焚烧后的滚滚浓烟。 李庄之战后不到两日,尾随追击的大批东部联军部队也纷纷赶到了北部战区。他们立即联系原在北部战区的友军,并着手布置攻打天京的准备工作。 刚刚政变成功的福王来不及举行登基大典。他除了在整个京畿地区广泛布置防御工作之外,还通过电报、飞鸽以及派出通讯人员等所有的手段,召集全国各地的军队都来驰援天京。 其中包括游弋在东北部地区的叶剑飞部、尚在西南的郭镇泰部,以及游动在京城东边的崇山峻岭之中的江小龙所部。 郭镇泰虽是原宣武帝的部署。在宣武帝游弋西南的时候,他就一直追随在宣武帝的左右,手上掌控着有百万大军。后来宣武帝带领部分军队秘密北上天京,为掩人耳目,郭镇泰将军仍旧率领大批的主力继续留守西南原地。 天京事变爆发之后,郭镇泰自衬并无对抗福王大军的把握。况且现在外敌当前,战争的形势依然严峻。 经与下属官僚将佐们进行了三天三夜紧急会议的激烈辩论之后,大家最终统一了意见,由郭镇泰代表西南所有地方及军队的官员们电告天京,声称他们镇守西南的诸军及地方官员们,将以国家大局为重,誓死效忠新皇。 新皇闻讯自是非常高兴,随即电令郭振涛率部即刻北上,参与天京保卫战。 郭振涛当即率领属下所有的主力部队,奔赴天京。 此时,叶剑飞率部正在长城以南与暴风帝国一部和樱花帝国一部激战,暂时无法分-身南下。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新皇命令他无论如何先拖住这两股敌军,勿使其南下支援并参与攻击天京的行动。 叶剑飞自然知道这份电报的深刻含义。在上一次的对抗九国联军的战争中,叶剑飞镇守长城一带,却被狡猾的敌军玩了个金蝉脱壳。用一部分兵马吸引他的注意力,其余大部队却绕道而行,悄然越过了长城,并且对天京构成了非常严重的威胁。 有鉴于此,新皇特意警告了叶剑飞,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至于叶剑飞此人是否忠心可用,新皇倒并不如何的担忧。 因为他知道:叶剑飞是个典型的职业军人。此人在明面上从不参与朝廷中的任何派系之争,一心只管为国作战。无论天京的局势如何风云动荡,叶剑飞这个人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政治倾向,新皇认为,此人大可以放心一用。 说到江小龙,这个家伙虽然始终兵力少得可怜,但是他的战争指挥能力却是非同小可的。 尽管在和平的年代里,他也是一个专心致力于国家富强和建设的人,并没有出现什么保皇或者拥新的任何倾向。但是,这个人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都会被人们认为,隐隐是一个派系的领袖人物的。 能力太强的人总是不免会让人心怀惴惴,就算他安静得令人发指,也不会让人觉得省心。 这就好比是一颗炸弹放在家里,尽管卸了引爆装置,但你还是不会安心地吃饭睡觉吧? 好在宣武帝曾多次向江小龙下手,甚至在最近还派出了十万大军想要剿灭他。在这种情况下,他江小龙应该不至于还想着要忠于宣武帝的——可是……他会忠于朕么? 在这个问题上,新皇不敢过于托大。 第4章 (二七八)召唤江大帅 毕竟,他是江小龙!就以他的能力而言,只要您给他一点点机会的话,你能保证他不会蹬鼻子上脸,再来一次天京事变?他如果让自己坐上了皇宫里的那个宝座,他不香吗? 想来想去,新皇决定发先一封加密的电文给江小龙,问问他是否有办法进京,前来主持天京保卫战——这当然是一个试探。 他并不知道在经过了几番恶战之后,江小龙的部队是不是还会携带有电报机——毕竟,目前的这种设备实在是太过于庞大和笨重了。带着这玩意儿去行军打仗,跋山涉水,那在当时的条件来说可是相当的困难的。 考虑来考虑去,放心不下的新皇于是又派出了五支精干的小分队。让他们分别携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分从不同的方向悄悄出城——新皇要求他们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想尽办法,务必要找到江小龙本人。 没想到的是,五支小分队刚一派出去,江小龙大帅在第二天就回复了电文,跟皇上说他会尽快并且尽量想办法回到京城的。 新皇很高兴,但同时也有些纠结。他并不知道江小龙在奇袭了李庄之后,除了缴获了大批的武器、弹药和粮食之外,还缴获了一台山鹰国新式的电报机。 这台电报机明显比青龙国自己生产的要轻便许多,一辆马车足以携带。而且他的部下中还有几位是原赵玉川部队上的机要军官。 江小龙在与赵玉川分手的时候,特意要了这几个人,以备不时之需。这些人熟悉青龙国的多套密码,对于破解青龙国军中加密电文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在话下。 江小龙一直率部游荡在外,新皇自然是非常热切地盼望他能回来主持战局。如果他不回来了,新皇肯定会不放心,怀疑他是否会反对自己。但是现在江小龙很痛快地说他要想办法回来了,新皇的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惴惴不安起来——毕竟,这个人的能量太过恐怖了。 江小龙倒是没有任何的私心。他知道此次天京保卫战一定会是这场战争的重中之重,是极其关键的一场大会战。只要能打赢,应该就能迎接和平的到来。所以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一说,但是谁不知道:这一场会战又会是如何的难打呢? 新皇——也就是从前的福王——原本手中是掌握着有几百万的大军的,他本人又能征惯战。但是自这场战争开始以来,他在东部战场面对着数十万的联军,始终打不开局面。 现如今他忽然甩开了东部战场,把全部的主力都拉回了京城,并一举推翻了宣武帝的统治,成为了新的一代皇上——尽管现在还来不及举行登基大典。 他还没有名号,人们只能私下里悄悄地称之为新皇。 随着他的政变行动,原本在东部战区跟他对峙的大批联军部队,也都跟着追到了天京城的外围。并加紧联络原本就在北部战区,预备要攻打天京城的那些联军部队,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这座首都,一举结束这场战争。 原本在东部战场就比较吃力的新皇,面对突然增加的大批联军,他深感自己无能为力。 郭镇泰部远在西南,赶来尚需时日。叶剑飞则被拖在北方,也回不来。新皇虽然收编了京城的原大批驻军,但是这一仗怎么能打得赢,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如果江小龙真的能来,他当然想委以重任,指望这个家伙能发挥出他的军事指挥天才。 当然他也做好了江小龙不来,或者来了不想干的准备。所以他在政变成功之后,立马积极地调配自己带来的部队和原天京城的守军,希望他们能相互积极配合,共抗强敌。 一时间,敌对双方都在积极地频繁调兵遣将,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决战的准备工作。 新皇在突击宣武帝的行动之前就知道,他可以来这么一场豪赌;可以狠狠地爽一把;可以把多年以来淤积在心头的被打压的怨气,一次性地挥散干净。但是这次行动会带来更加危险、也更加严重的后果,也是在所难免的。 因为他虽然可以把原驻京畿周边所有的部队全部都纳入麾下,但是与此同时,在东部战区跟他纠缠已久的联军也会跟着追过来,而且同时还会联合京畿周边地区新增援的那些联军。 也就是说,本来在东部战区,他的形势是很不明朗的。而新近抵达天京附近的大批联军的到来,则必定会对京城的安全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那么现在,他回到了京城,把东部战区的联军也拖了过来。如此一来,他所面对的局势不但没有稍稍缓解,反而还会变得更加的严峻和危险了。 本来就力量不足的京城防卫力量,在他推翻宣武帝的时候以及之后,还受到了猛烈的打击和摧残,大批忠于宣武帝的将帅军官们在政变之后都遭到了血洗,甚至有些部队还被集体镇压或就地解散,比如说原驻京城中的禁军和京都守备部队——新皇根本就不相信他们。 本就显得力量不足的青龙国大军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是联军却毫无损伤。此消彼长之下,天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青龙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这个时候,谁能挑起这场大决战的指挥重担呢? 新皇从内心里觉得自己的能力是有些不足的。放眼全军,能征惯战的将帅高官确实不少,但是有谁的军事才华是能担得起这个重任的呢?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要说最让人放心的家伙,毫无疑问还是内个踏马的江小龙! 也只有他来接受总指挥的职位,才能让所有的人感到最有信心。 这是他在决定出兵杀向天京的宣武帝之前就已经明白了的。在他得到情报说,宣武帝仅带少量人马就秘密地潜入了中原腹地之后,他当时立刻就动了杀机,决心进行这场豪赌。 话分两头,缴获了大批物资的江小龙所部,在接到新皇的命令之后,并没有走最便捷的道路回京。因为在奇袭了李庄之后,联军立刻派出了相当一部分的部队进行拦截和搜索,彻底封死了从李庄一带及其周边通往京城的所有道路。 在研究了地图和搜集了自己周边的敌军动向情报之后,江小龙带着部队向西北方向前进,预备从暴风帝国部队和樱花帝国部队的两处防区的间隙之间穿插过去。 由于缴获了大量的物资,他的所有手下现在已经全部换上了整套崭新的山鹰国部队的制服,并且做到了人手一支步枪,且弹药充足。江小龙甚至还要求部下们在山野里去采摘一种叫做指甲叶的野草——这是一种民间的女人们十分青睐的植物。 她们采摘这种野草的叶子,将之捣碎后敷在指甲上,就能将指甲染成了红色。 江小龙下令全军寻找并采摘这种植物的叶子,而且还细心地要求其中一部分人使用茶叶或其他的什么原料,将这些叶子的汁水配成棕色或者是黄色,然后命令全军上下集体染发。 于是江家军中的绝大部分人的头发就马上变得稀奇古怪了起来,不是火红就是金黄或者是棕色。这样远远看起来,他们就跟山鹰国人一样,头发五颜六色了起来。就连胡子也都相应地变了颜色——这让他们远远地看起来,还真的有些像那些洋人了。 只是鼻子无法短时间内全部垫高,眼瞳的颜色也暂时不能改变。 行军的路上,江小龙还教任小宝等一帮亲信们一些简单的英格力士词语和日常会话,希望能在遭遇到联军的时候,多少能应答遮掩一下。 他们沿着大道大摇大摆地一路急行军,连日来倒是十分的顺利。三天后,他们按预定计划赶到了天京西北一百二十里外的平羌县城,却没想到在县城的郊外遇到了许多的难民。 这些逃难的人们面黄肌瘦,衣衫破烂不堪,头发凌乱枯黄,满面尘土。他们挑着担子或是推着制造粗劣的独轮车,每个人所携带的行李包袱都非常的肮脏、破旧。 军队与难民们相对而行,人们纷纷让开道儿来。江小龙注意到大多数难民都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们,只偶尔有少数年轻的汉子敢于悄然撇过来带有敌意的目光。 江家军所有的人都穿着山鹰国的军服,一路上又被严格要求禁止交谈,以免被躲在暗处的敌军情报人员或是青龙国的奸细们发现破绽。所以他们在青龙国人的眼中,当然会被认为是一群残暴的异国侵略者。 百姓们虽然不敢反抗,不敢公然袭击他们的队伍,但是终归是不会有什么好感的。 当然,现在的江家军在急着赶路前往京城,自然也没有工夫去理睬这些事情,更不可能冒着露出破绽的风险去关心或者说是去理会这些老百姓。 第4章 (二七九)老友 道路上的难民越来越多,江小龙注意到有些难民的身上或者是行李中,暗藏着一些器械。 这本来也不足为怪。乱世之中,逃难的青壮年人有时会携带着一些兵器,自然是为了防身自卫或者是在路上方便打一些野味来充饥的——这些人的器械本来隐藏的也算较好,但无奈江小龙的目光太过毒辣,一下子就看出了他们身上的破绽。 对于他们这支队伍来说,路上遇到个别的人携带有武器是不会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的。但是随后不久,江小龙注意到行人中有越来越多的隐藏的武器时,他的警惕性就提高了起来。 又过了没多久,他甚至注意到有些行人的包袱中,竟然还隐藏有疑似锯短了枪管的步枪一类的器械时,他终于明白——他们也许要遇上麻烦了。 江小龙立刻悄悄地叫来了任小宝,指点着路边的人群吩咐他如此这般。 任小宝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一队精干的人员走出队伍,在江小龙的马鞭指点下从人群中抓捕那些携带有兵器的人出来。 被抓的人自然不满,大声叫喊着问为什么要抓他们。任小宝等人假装什么也听不懂,闭着嘴巴不做一声,只管一个个地抓人。他们在这些人的行李中一搜,果然就找出了许多弓弩和刀枪,甚至还有步枪。 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们一连抓了三、四十号人,在难民中引起了相当大的骚动,许多人试图上前撕打,甚至有些人还亮出了家伙准备拼命。 但是这一反抗的举动立刻就引来了越来越多的行军中的士兵。他们迅速围拢了过来,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将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些试图反抗的人,将他们的气焰震慑住。 见此情形,大多数的难民们立刻纷纷逃散。但是与此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青壮年难民们从远处跑了过来,试图营救那些被抓的人。纷乱吵嚷之中,骑在马上的江小龙一眼看见穿着破烂的人群中,有条大汉目露凶光,满脸杀气,作出一副立刻就要暴起伤人的架势。 顿时,江小龙就咧嘴笑开了。他纵马走出队列,一众亲兵慌忙跟在了他的身后,但是他不管不顾,用手中的马鞭指着那条大汉大吼了一声:“喂!——” 众人都转过头来看他,那预备动手的大汉也仰起了脖子,眯缝起眼睛以避开毒辣的阳光。 他先是满不在乎地看了江小龙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准备从身边的板车上悄悄地抽出藏在烂被子卷里的一柄长刀。这大汉心里计划的是要突然暴起,首先收拾这个穿着军官制服、忽然间骑马跑过来,扬起马鞭对他进行喝问的年轻人的。 但是他的手刚一触到长刀的刀柄时,忽然间脑子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就又再一次地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看了江小龙一眼。 这时候的江小龙跟他之间已经相距不足五米远了,却像是没有什么防备一样,依然一脸的笑意地看着他。 那大汉满脸狐疑地仔细打量了一番江小龙,突然间就眉开眼笑起来,大喊了一声:“啊呀!哈哈哈!原来是你啊,大……” 他本想说的是“大帅”两个字,却刚发出了那个大字,只见早已拔出手枪的江小龙非常果决地一抬手“啪!”地一下,朝天打了一枪。 顿时,枪声震撼了当场,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附近所有高度戒备的江家军成员们听到这一声枪响,全都迅速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附近所有的难民们,现场只听到一片“卡啦卡啦”拉枪栓的声音,那场面相当的震撼人心。 一时间,所有的难民们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就算是胆小的女人们也都用手掩住了口,以免发出不必要的动静,从而引发一阵疯狂的射击。 现场的吵闹声在那一刹那顿时变得一片静悄悄的,就连那个刚刚喜笑颜开的大汉都有些发懵——他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但是下一个瞬间,当他看见江小龙手中的枪是朝天上打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又融化了一般,变得灿烂起来。 江小龙镇定地朝他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然后就拨转自己的马头,施施然地走回到江家军的大队伍当中去了。 那个满面笑容的大汉先是扫视了一下周围,同时抬起双臂,用双手向所有的难民们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然后这才满不在乎地拨开许许多多对准他的枪口,穿过那些目光警惕、一直把步枪指向他的江家军的一众官兵们,屁颠儿屁颠儿地一路小跑着,去追江小龙去了。 只是他的动作不是特别的自然,似乎有些僵硬,脚步也有些虚浮。 江小龙一直走到江家军官兵聚集的深处,估计外面的那些难民们都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了,他这才跳下马来,回头对这大汉低声骂道:“老子化个妆容易么?差点儿被你这头笨狗熊给喊破!” 原来,这大汉正是在从前在原江家军之中,一直紧紧地跟随在江小龙左右的那头着名的大狗熊——吴浩雄。 吴浩雄咧着嘴,憨憨地笑道:“您老人家怎么打扮成了这副模样了?狗熊我还真的差点儿没认出您来!” “大帅您等我一下……”他话还没说完就返身又走出了队列,对外面那些隐藏在难民队伍里的、充满敌意的人群喊道:“所有的人都听着,把家伙都放下!内个谁,你去,把赵将军给老子叫过来!” 众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摄于吴浩雄的命令,他们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只好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家伙。 不到一小会儿的功夫,只见远处有一匹枣红马飞奔了过来。赶到近前,从马上跳下一条汉子,江小龙定睛一看,原来是赵树勇这家伙。 他不由得咧嘴一笑,对跳下马走过来的赵树勇说道:“刚才我还在纳闷儿呢,不是说过让你照顾这头老狗熊的吗?怎么只见他不见你了呢?” 赵树勇苦着脸说道:“他又不是我的老婆,难道老子还要照顾他一辈子呀?” 江小龙指着周围那些暗藏了家伙的难民们问道:“怎么着?你们还想打劫本大帅啊?” 吴浩雄咧着嘴笑道:“你们全都穿着这么一身皮,我一时也分不清楚这支队伍是谁的呀!” 赵树勇则十分不满地对吴浩雄说道:“不是说好了半夜三更才打劫的吗?你这老狗熊怎么就这么耐不住性子了?” 吴浩雄辩解道:“不是我按捺不住,是大帅早就看穿了咱们大家伙儿的行藏。他老人家马上就要动手抓我们的兄弟了——当时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帮弟兄们就准备动手了。” 江小龙就皱着眉头问道:“你们的意思,就凭你们的这点人手,就想打劫老子这么大的一支队伍?我们可是全都装备了火枪滴哎!” 吴浩雄傻笑着说道:“就是看着你们火枪多,这才让我们眼馋起来。我和赵苦瓜商议了一下,准备趁夜偷袭你们一把,抢走一些火枪,然后再去找咱们的江大帅去。” “抢我的枪来找我?”江小龙揶揄着笑道:“你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大家一边走一边闲聊着。他们分别带着各自的队伍离开了难民众多的大道,向远处找到了一片比较偏僻的草地上。江家军的士兵们就地开始垒起灶台,生火做饭。 江小龙在任小宝的陪同下,带着吴浩雄和赵树勇来到了伤兵队去,首先看望赵贵忠。 自从在上次的作战中负过重伤之后,赵贵忠就一直在跟着队伍行军养伤。 虽然当时的医疗条件十分的有限,加之一直在随着队伍行军,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很是辛苦。但是好在这个家伙的体力强健,加之又在山鹰国的军营里搜刮到了一些药品,在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和治疗之后,他总算是能起了床,扶着东西一瘸一拐地慢慢行走,而且生活基本上也能完全自理了。 几个老战友相见,分外亲热。吴浩雄挥拳就想给赵贵忠来一下子,但是看到他伤重之后的憔悴样子,拳出半路最后还是拐向了赵树勇。哪知赵树勇早有防备,轻松躲过,还苦笑着说道:“切!你一出拳我就知道,最后挨揍的肯定会是我……”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任小宝急忙招呼几名亲兵过来,说是整几个好菜,好让大家先喝几杯。赵贵忠嚷着要下厨,吴浩雄说道:“你可拉倒吧,自个儿都站不稳,还想去炒菜?别待会一脑袋栽到锅里去。” 赵树勇也说道:“就你那厨艺?你就是敢炒,我也不敢吃啊。本来好好的聚会,让你一炒菜,大家都没胃口了。我看你是想赶我们几个老哥走呢……” 江小龙也笑道:“你快别折腾了,让人家说我们欺负残疾人呢!” 第4章 (二八零)战友重逢 赵贵忠见大家都这么说了,也就只好作罢,独自慢慢坐到了一边的石头上,等着亲兵们将整治好的酒菜送上来。 江小龙对吴浩雄和赵树勇两个人说道:“上次我丢下你们两个家伙,一个人先走了,实在有些对不住哈!也多亏了老苦瓜照料这头大狗熊,辛苦了!” 赵树勇笑道:“主要是这家伙太没用。你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好像很生猛的样子,结果一遇到高手就傻了。才一个照面就差点被人给砍死。” “也还真幸亏了有我老赵在。大帅您都不知道,您走了之后啊,这家伙好几次想不开,非把一条腿跨进了鬼门关,最后又生生地被我给拽了回来。而且拽一次还不行,这小子死活非要去阎王那里报一次道不可,唉,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决心。” 吴浩雄憨憨地笑着,不好意思地说道:“绝顶高手之间的对决,不就是那一下子吗?稍微慢那么一丢丢,那不就会被人开膛破肚或是掉脑袋的,有什么好稀奇的?死在我老吴刀下的绝世高手还少么?不基本上也是个一照面就把他们都给剁了的?” 江小龙就问吴浩雄道:“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没问题的!”吴浩雄立刻拍了拍胸脯,又拽开膀子上的衣服,鼓了鼓自己的肱二头肌,说道:“大帅,我早就盼着你回来了。您拨给我三千人,我就能做你的前锋。” 吴浩雄声若洪钟,这几个动作也是做得气势非凡,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是在江小龙很专业的眼光看来,上一次的受伤,还是给他昔日的这员手下悍将留下了明显的后遗症。 他刚才的表现虽然依旧是架势十足,雄风犹在,但是毕竟受过了那么严重的伤,看来是无法恢复到他巅峰时期的状态了。毕竟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影视剧。受过了严重创伤的人,往往都是无法恢复到他最强盛时期的战斗水平的。 其实赵贵忠也是一样。他在上一次夜袭的战斗中所受的伤也比较重。现在江小龙根本就不指望他能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战斗能力了。 他想了想说道:“老狗熊,你帮我看守好后勤好不好?——别的人我不信任。” 吴浩雄一下子就瞪着眼睛想要跳起来了。他面红耳赤地说道:“大帅,我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要不你跟我试试,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厉害的。” 江小龙还没说话呢,赵树勇就先开口说道:“你厉害个屁!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你要不嫌丢人咱现在就比划一下,我一根手指让你全身……” ——他当然明白江小龙的意思。 倒不是说吴浩雄就不能再到第一线去了,战场上真打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谁都得冲上去战斗啊!——但是现在不是还没到那么要紧的时刻吗?让这样一个负过重伤的人再去上第一线去战斗?江家军就这么缺人了吗? 赵树勇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就赶紧帮着江小龙说话。 自从上一次他们跟江大帅分手,赵树勇一直都在照顾着吴浩雄,而且真的好几次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离开。不然以他独自一人四海为家的性格,他说不定早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闯荡去了。 但是他说的话过于直白,也过于夸张,一下子就把吴浩雄给气乐了。他跳起身来直接就想扑上去揍赵树勇。江小龙连忙厉声喝止道:“老狗熊!你坐下!” 吴浩雄只好乖乖地坐回去,江小龙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周围那么多当兵的都看着呢,你们打打闹闹的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这句话也是帮他们开脱。说实话,江小龙看得很清楚,真要动起手来,以吴浩雄现在的实力,确实是只有丢人的份儿——别看他好像还是身强力壮的样子,但是在老油条赵树勇的面前,他只怕走不过一招就得趴下——江小龙格斗大行家,眼光是错不了的。 江小龙接着一脸严肃地说道:“老狗熊你就别在那里瞎吵吵了。你们也知道,老子最喜欢的就是去偷袭人家的后勤。敌人也一样。他们又不是傻子,谁不挖空心思琢磨着要打老子的后勤呢?——所以说这个岗位很重要。狗熊你不去帮我守着……你想叫谁去?” 他指着赵贵忠说道:“你好意思让这个刚受了重伤的老伙计去吗?你连炒个菜都不让人炒,还好意思叫他去守咱们的后勤?” “还是说,你想让苦瓜大叔去?你好意思挖走我的侦察兵吗?要不然……或者是想让任小宝那个小孩子去?他能跟你比吗?……我说,你不会是想让我亲自去坐镇后勤吧?” 这番话说得吴浩雄登时就没了脾气,只好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安顿好了吴浩雄,江小龙就问起赵树勇他们的情况。 赵树勇介绍说,战争爆发之前,他们本来是在京城附近的乡下做一点小买卖维持生活的。当初跟江小龙分手的时候,江小龙就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这笔钱不仅足够他们盘下一家比较上规模的酒馆或者大客栈的,甚至还能让他们有余钱再去投资其他的买卖的。 在长时间的商量考察了一番之后,最终他们还是盘下了一处三层楼的大饭店。 饭店的生意确实不错,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几个有心的食客发现了他们的与众不同,并且在打听了一番之后,这几个食客很快就了解到——他们曾经是江家军的一员! 这个消息那可非同小可啊,一传播出去立刻就有不少的人慕名而来,想跟他们交朋友。 在这次战争爆发之后,朝廷紧急征兵,吴浩雄于是就跟赵树勇商量着,想拉起一支队伍去找江大帅——在他们看来,打仗这种事情,江大帅不来参与是没道理的、是不科学的。他们坚信,他老人家必定是会卷土重来的。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只是想办法找到他而已。 只要找到了江大帅,就能重新归入他老人家的麾下,再次成为江家军的一员——他们所想的也就仅此而已。 两个人说干就干,于是很快就联络起了数千人。 可是这几年来,江大帅一直是朝廷追捕的重要逃犯。他老人家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回来?他回来了以后是不是已经改名易容了呢?——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又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这苍茫大地,千万里河山,他们又到哪里去寻找他们的江大帅呢? 好在相对来说,当时京城附近的资讯还是非常的发达的。没用多久的时间,他们就从报纸上看到了大和号被击沉的消息。 尽管那篇报道中只字不提指挥官的名字,但是赵树勇一看到那篇报道之后就立刻明白,这击沉大和号的精彩的这一仗,那肯定是江大帅他老人家亲自指挥的——别的人——无论是谁,他就打不出这么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仗来。 赵树勇非常坚信这一点,但还是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江大帅。 他一边密切地关注着报纸上的各类关于战争的报道,希望能从那些官方的笼统的字眼里面挖出有关江家军的线索,同时他还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四处去打听江大帅的下落。 很快,他们又找到了一份《环球时报》。这份报纸在报道雅玛腊琪湾大海战的那篇文章里,标题就是非常醒目地写道:“大帅回归,天地色变!” 文章中虽然一个字也没提到江小龙的名字,但是一口一个大帅地提到那个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海战的指挥官,赵树勇看完之后更是坚信一条:这上面说的绝对就是江小龙! 虽然之前他们只知道江小龙善于打陆战,并不知道江小龙还能指挥海战。但是,这特么的有什么关系呢?这小子就是个宝藏少年,能力多了去了,他能打海战这还用得着惊奇吗? 只是自此次大海战之后,这名在报道中没有提到名字的指挥官就不见了踪影。而且这后来的报纸上也没有任何新的文章再次提到过他。 这特么的让我们到哪里去找线索?对赵树勇和吴浩雄这两个人来说,能推断出这场海战就是江大帅指挥的就不错了。其他的你还让他们来推断,这还真是个大难题。 他们两个人于是只好就这么带领着部队到处瞎转悠。当时国家正在战争状态,到处都在紧急征兵之中——全国总动员嘛。于是像他们这样的一支已经成建制的队伍,自然是无数人想要收编的对象。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只好钻进了深山老林之中,等待着江大帅的最新消息。 这段日子是很艰苦的。数千人每日的吃喝都是个大问题。他们只好向驻地周围的村镇征集粮草——说是征集,其实说白了跟打家劫舍也没什么两样了。除了偶尔能袭击个联军的小运输队之外,他们基本都是靠所谓的征集来度日的。 第4章 (二八一)遭遇 在京城的局势日渐紧张起来之后,赵树勇于是就跟老伙计吴浩雄分析道:“这家伙这一次恐怕必是咱们帝国跟特么的联军的一次大摊牌。在这种大背景之下,他江大帅他老人家一定会赶赴京城,参与这场热闹的——不然这就不科学啊……” 吴浩雄深以为然。于是他们两个人这么一合计,马上就决定将手下部队全部化装成难民,悄然赶到了京畿附近——谁知没想到误打误撞,他们还真的就碰上了新成立的这支江家军。 但是好笑的是,他们虽然找到了这支日思夜想的江家军——然后却愣是没认出来,居然还筹划着要打劫这支队伍——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啊! 当赵树勇和吴浩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大概介绍了一下他们之前的这番经历之后,士兵们也将刚刚准备好了的蔬果肉菜和酒水都一起端了上来。 在开吃之前,人群中有一个大概是亲兵队长一样的小伙子引起了江小龙的注意。 他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是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尽管他江小龙受过了专门的训练,记忆力很好,人脸识别能力也非常的出色。 但是这个人的长相太过大众化,没什么特点,正宗属于那种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家伙。 这愣是让江小龙默默地想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起来——他就是原江家军的成员吴阿狗——想当初他们两个人曾在护国公府里共同护驾,通宵并肩作战,一起抵抗过葛尔丹骑兵的疯狂攻击。后来宣武帝翻脸,他们又一起仓皇出逃。 这一想起来,江小龙顿时大喜过望,立刻就把这个小伙子给叫了过来。 吴阿狗还是有些木讷和不善言辞,恭恭敬敬地上来给江大帅请了安。 江小龙就问他:“你为什么不过来跟我打招呼啊?不认得我吗?” 吴阿狗回答道:“大帅跟各位大人有许多重大的事情要谈,属下不敢贸然打扰……” 江小龙端详了他半天,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你小子该特么的去做个特工……” 吴阿狗惊讶地抬起头来,犹豫片刻说道:“属下更喜欢跟着大帅去打仗……” “特工其实也是战士……”江小龙说道:“而且经常是独自一个人在战斗……” 他转头对赵树勇和吴浩雄说道:“让这小子跟着我。他打仗是一把好手……” 当天夜里,江小龙率领着这支合并起来的队伍继续赶往京城。他们一路上昼伏夜出,不断地派出大批的人手去侦察周边的情况,谨慎地制定整支队伍的行进路线,终于在两天之后接近了京城的外围防线。 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他们终于将要安全地进入青龙国的军队所掌控的区域的时候,出现了一次意外——在距离京城不到五十里的马家沟子附近的一片野外丛林之中,他们竟然碰上了一支刚刚抵达这里的联军部队的营地。 这支部队总计大约有数千人,显然也是在江家军抵达之前才刚刚赶到的,仅比他们先到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虽然江小龙非常强调、也非常注重在行军的过程中不停地向四周派出侦查人员,随时随地掌握周边的情报。 但是这股敌军显然是误打误撞,在不知不觉之中,穿过了江家军侦查人员撒网的缝隙之后,赶到了这里的。 江家军的先头部队首先就撞上了这股敌军的派出的一队巡逻兵。双方陡然相见,气氛分外紧张,两边的士兵都用最快的速度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并且把枪栓拉得哗啦哗啦直响。 当时江家军人多势众,气势压人,加之他们都是穿着山鹰帝国的军服,手持着山鹰帝国的制式枪械,这一点很唬人——至少对方暂时还不敢首先开枪。 而当时江家军的人也一下子全都懵了,搞不清什么状况。他们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先开枪——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能确定这伙人的身后到底还有多少他们的大部队,此时开枪会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这一点搞不准,他们也在一时之间难以确定要不要动手。 对面的敌军穿着的都是樱花帝国的军服,手持的也是樱花帝国的枪械,而江家军却穿的全都是山鹰帝国的制服,手持的是山鹰帝国的制式枪械。 一时间,两边的官兵都搞不清状况,双方哇啦哇啦地一顿胡乱喊叫,都在逼问对方是归属于哪支部队的。 樱花国的官兵们是用樱花语大喊大叫的,江家军的前锋官兵们根本听不懂,也跟着乱七八糟地一顿瞎嚷嚷,但是对方根本就听不懂。 因为江家军的人喊的都是临时学会的生硬的英格力士语,都是临时跟江小龙学的,情急之下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纷纷一阵胡乱喊叫。 有的人甚至把一些不伦不类的客套语像什么“你的老家是哪里的?”、“能不能请我喝杯咖啡?”之类的短句都喊了出来。反正是想到什么话就喊什么,也不管对不对。 好笑的是,对面的人也都在大喊大叫,看起来是双方都听不懂对方在叫什么,反正就是两群人气势汹汹地冲着对方乱吼乱叫了一通,并没有人理会对方在叫嚷的是什么。 他们每个人都把枪指向了对方,还有人摸出了手雷,高高地举起做即将投掷状。 吵嚷声引来了更多的双方官兵,两边都有大批的人手陆陆续续地匆匆赶到,场面一度十分的混乱,随时都有擦枪走火引发一场惨烈混战的可能。 好在行军的时候,江小龙一直走在队伍较前的位置,以方便随时掌握侦察兵们回报的情况。此时一听说前面出事了,他就快马加鞭地赶到了现场。与此同时,对方也有一名圆帽上缀着高高的红缨的军官,带着一大批荷枪实弹的下属也赶到了现场。 双方都及时喝止了下属们的吵闹声。江小龙用带有加州口音的英格力士语问向对方,他们是哪支部队的。对面的那位军官立刻用生硬的英格力士语回答说,他们是樱花国的军队,并反过来问江小龙带领的是哪支部队。 江小龙语气蛮横地叫道:“你眼瞎了看不见我们的制服吗?我们是山鹰国先遣队的。” 对方见他凶巴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便咕哝了一句什么话,反正是让他自己这边的人先放下枪来。江小龙见状也做了个手势,让自己这边的人也先放下枪再说。 对面那军官还有些狐疑,问江小龙道:“怎么我们没有听司令部的人说,这一带有你们山鹰国的军队在活动啊?” 江小龙说:“我们的行动难道还需要经过你们的批准吗?” 江小龙还没摸透对方的虚实,但是看起来,对方显然已经有些倾向于相信江小龙的话了。 看见江小龙的态度有些傲慢和蛮横,那名军官反而觉得更靠谱一点。他带着戒心主动走过来,把手伸向已经跳下马来的江小龙,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朴顺勇。” 在他伸出右手的同时,左手却背在了自己的身后,显然是觉得万一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的话,他可以马上向自己后面的同伴发信号,叫他们下手。 江小龙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也没有在意,只是敷衍了事般草草地握了一下对方伸过来的手,同时自我介绍道:“麦克·杰恩。” “朴顺勇?”江小龙奇怪地问道:“这好像不是樱花国人的名字啊……” 那人介绍道:“我们是金达莱人,是被樱花帝国占领军征过来的……” “哦……”江小龙心想:“难怪刚才他们没有发现咱们的破绽呢?” 战争爆发之前他就从报纸上知道,金达莱已经被樱花国所占领。 “原来这些只是被征用过来的金达莱伪军——虽然穿着樱花帝国的军服——其实可能多数人这辈子都没出过国,跟其他的联军打的交道也很少,当然听不懂英格力士语了……” 看见江小龙并没有什么敌意,朴顺勇更增加了一分信任,于是就放下了背在背后的左手,热情地邀请江家军到他们的营地去作客。 他对江小龙说道:“反正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如果你们还没有准备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一点。咱们再来点酒,我通知炊事兵们多做一点也很方便……你们有多少人啊?” 朴顺勇其实对樱花国的军队以及另外两个国家的联军都没有什么好感,此时之所以热情地邀请对方一起吃个饭,当然是有他的小算盘的——他希望这帮家伙们在吃饱喝足之后,赶紧去执行他们的任务去。 有了这帮山鹰国的军队在前面打前锋,他自然乐得自己的部队能在后面静观其变。万一前面真的遭遇到了青龙国的军队的抵抗的时候,这帮山鹰国的鬼子能打得赢固然好,自己也能跟在后面沾沾光。 第4章 (二八二)三八大盖 可万一他们打输了,那也不要紧,咱们马上就有绝对的理由可以掉头就跑,赶紧回去向上面交差就是。您想想看吧:“就连他们山鹰国的军队都打输了,咱们还能有比这更好的撤退的理由吗?……” 当然,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江小龙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就又刺探地追问道:“你们这帮人的中间就没有樱花国的军官么?他们对你们就那么的放心?” 樱花国的军官应该会对山鹰国的官兵稍微熟悉一些,如果有他们在的话,其实是很麻烦的。江小龙知道自己手下的江家军虽然都化了妆,外表看起来很唬人,但实际上破绽百出。 而樱花国的军官多数都以仔细谨慎,善于观察细节而着称。如果真是碰到了这帮家伙的话,那自己的这帮手下必定会很快就会露馅儿的。 眼前的这些个家伙居然全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金达莱人,而且刚刚被抓来当差不久,这让江小龙略略安了点心——但是既然他们是属于樱花国的军队的编制的,那么这些军官里面必定会有樱花国的人的,不可能全是金达莱人自己管理的——这不符合逻辑。 朴顺勇听了江小龙的问话以后,一边双手比划着,一边绞尽脑汁地寻找着词汇,操着生硬的英格力士语回答道:“一个军官带着自己的人到前面去侦查去了,还有个家伙在营地里。但是他生病了,头发热,很热很热,正在营地里睡大觉……” “原来只有这么几个樱花帝国的鬼子啊……”江小龙这就放下心来,满面微笑着继续刺探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啊?我们可是有两万多人的一支队伍,恐怕你们招待不了我们这么多人吃饭的问题啊……” “两万多人?”朴顺勇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阿西吧!我们这只是一支二百多人的侦察大队……”——他的英格力士语里面居然还夹杂着金达莱语中的口头禅。 江小龙知道“阿西吧”是一句很粗鲁的金达莱国骂,相当于中国人对别人母亲的问候,但是他并不介意,因为那显然并不是在骂他。 “呃,这样啊?我们这次是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火力侦察和防守态势侦查的行动的,所以人多……伙食嘛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也招待不了。介意我带一些人去尝尝你们的伙食吗?我听说金达莱的厨师做出来的饭菜都很棒,但是从来没有吃过……” “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的食材都是樱花国的后勤所提供的……”朴顺勇显得很好客。 江小龙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不会带很多人去的,就只带十几、二十个人去参观参观,顺便尝尝你们的厨师的手艺,可以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回过头去,似乎是很不经意地看了赵树勇一眼。这家伙秒懂,立刻跟任小宝和吴阿狗两个人各使了个眼色,三个人马上分头开始在队伍中寻找特别能打的官兵。 朴顺勇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问道:“先生,我怎么看你特别的年轻?而且你好像……有点东方人的面孔……并不太像是山鹰国的人啊……” 江小龙很自然地胡诌道:“我只是看起来特别年轻而已,实际上已经过了二十七岁了。山鹰国是个巨大的移民国家,那里的人们来自全世界各地。我其实是亚洲血统,不过我爷爷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到山鹰国去淘金去了。我从小生活在加州,而且还毕业于西点军校……” 朴顺勇显然相信了他的信口胡说八道,大为惊讶地说道:“哦哟!阿西吧!西点军校啊?非常有名的哦!虽说这所军校创办没多久,但是我听樱花帝国的军人们都说,那可是将军的摇篮。据说那所学校的要求极其的严格,淘汰率高得吓人,能从那里毕业是很难的。” 江小龙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是的,非常难。对细节的要求是难以想象。比如说在宿舍的过道里行走都必须按规定的路线,在餐厅里吃饭时候的坐姿就跟站军姿一样,身体所有部位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包括后背到椅子背的距离都会拿尺子来量,错一点就会被重罚……” “天呐!这么恐怖?”朴顺勇咂舌不已:“阿西吧!” 其实江小龙这倒真的也没有在胡诌。 他虽然不知道山鹰帝国现在刚创办的西点军校是什么样的,甚至在吹这个牛皮之前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创办了这所学校。 但是他想:在他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里,这所号称世界第一的军校是他们漂亮国人的骄傲。在那些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如果不继续创建和发扬这么一所着名的学校的话,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在穿越之前,他其实也并没有到过这所军校,但是却看过一部纪录片,专门介绍这所西点军校的。他所说的那两个细节倒不是吹牛,而是真有其事。 西点军校连入学的要求都非的常苛刻,一般的人根本进不去。而且那里的淘汰率出奇的高,当然,高标准、严要求所带来的结果就是毕业生里面真的是群星璀璨。 比如二战时期的联军统帅、后来当上了漂亮国总统的那位五星上将艾森豪威尔先生,再比如唯一的特级上将潘兴、以及着名的二战名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先生、布莱德利先生、以及以性格凶猛着称的小乔治·巴顿先生等等,简直是猛人如云。 吹完了牛,江小龙和赵树勇、任小宝、吴阿狗等十几个人,在朴顺勇等一大票人的带领下,走到了密林深处的一块天然的草坪上。 这里就是这支二百多人队伍的一座临时野营处。远处的树林边有一群炊事兵在忙着烧火做饭,还有一些士兵在忙着加固帐篷、搬运物资,多数的士兵们则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闲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小群陌生的、穿着山鹰国人的军服的不速之客。 朴顺勇热情地把江小龙等一行人带到了自己的帐篷跟前。他带着江小龙在帐篷外的空地上席地而坐,跟着他来的赵树勇等人则被安排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朴顺勇一边吩咐炊事兵们加炒几个菜,同时用金达莱语吩咐自己的亲随,说注意观察一下这些人,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尽管他倾向于相信这些人都是山鹰帝国的军人,但是因为此处已经非常地接近交战双方所控制的地带,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江小龙听不懂金达莱语,但是却能猜得到对方的意思。他暗中打了个手势,叫赵树勇等人都谨慎一些。他还主动对朴顺勇说,要去看看他们的樱花国长官的病情。 朴顺勇自然是很高兴,立刻带着他去那个军官的帐篷看望。那个矮壮的樱花国军官发着高烧,脑子昏昏沉沉的,听到朴顺勇的汇报之后,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想挣扎着起来。 江小龙急忙上前按住他,用英格力士语对他表示了一番问候。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听懂了没有,反正是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江小龙还吩咐手下去找一些退烧药来,这让朴顺勇和那个重病中的樱花国的军官都很感激。 来到帐篷的外面时,炊事兵们已经开始上菜了。朴顺勇邀请江小龙坐下来喝点酒,而江小龙带来的那些人则在旁边的草地上坐成了一圈,面无表情地等着用餐。 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认真,身姿挺拔,坐姿端正,一丝不苟,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其实他们是怕一说话就会露出马脚。 这让金达莱的官兵们心中都暗感佩服,互相悄悄地议论道:“山鹰国西点军校的军官带出来的兵,果然是与众不同。这帮家伙一看就都是很能打的精干官兵……” 两个不同国家的官兵们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而且还是敌对的国家,这也算是一道有趣的风景线。赵树勇他们那一个圈-子里也有金达莱的军官们相陪。由于语言不通,双方的交流基本上都是用靠打手势来解决的。 席间,江小龙故意挑起话头来说道:“远离故乡,到这个该死的遥远的国家来打仗,真是郁闷……” 朴顺勇用生硬的英格力士语回应道:“是啊,我们其实也是很不想来这里的,而且是为了他们樱花国来卖命——低人一等不说,好的装备也不给我们,打仗的时候却叫我们冲在前面,阿西!简直窝囊透了……” “他们都有些什么好的装备啊?” “听说他们已经从国内运来了最新式的步枪,叫做三八式,相当的厉害……他们许多的部队都已经装备了,但是我们却还在用村田式这种落后的步枪。” “三八大盖?”江小龙哑然失笑,暗想:“他们的穿越者中间还真是有这么怀旧的家伙啊!居然还有人在设计和制造这款步枪……” 第4章 (二八三)三八大盖是什么 所谓三八大盖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民间的老百姓的称呼。它的正式名称其实是“友板三八式步枪”。在江小龙所来的那个时空中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一款步枪是霓虹国官兵最为喜爱,也是装备最多的。在二战初期,它被奉为一代神枪。 由于它的造型的威武霸道——尤其是长达半米的刺刀——即使在抗战胜利之后的内战之中,北平解放之后的入城式,都要求参加的部队官兵们人手一把三八大盖,没有就去借,不接受任何缺少该型步枪的理由。 在韩战开打以后,我军在战场上首选的单兵武器,主要就是这款三八大盖。只是到了后来,先进的其他单兵武器源源不断地进入我国,这款步枪才逐渐被淘汰。 三八大盖这款步枪的枪身较长,性能稳定,后坐力小,射程远,弹道稳定。 在战前为了称霸世界,霓虹国人积极备战,甚至许多小学生都在苦练射击科目。 在他们当时的理念当中,他们始终认为步枪就是最好的武器。 霓虹国人当时对连发射击的枪械并不感兴趣,他们的理念认为,首发命中就是最好的攻击手段,因此对士兵的射击水准要求很高——这也是霓虹国的军队超强战斗力的一个要素。 你想想:如果军中个个都是神枪手,抬手就能命中目标的几率奇高,那是个什么概念? 他们的军官给下属们灌输的理念就是:由于当时全世界的步枪都是拉大栓的,射击间隔时间较长。如果你的枪法不够好,那么在战场上就不一定有打第二枪的机会了。 要让士兵们能够使用顺手,方便瞄准和射击,所以三八大盖就是基于这样的理念来进行设计的。它的另外一个重要的设计理念就是,让士兵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说起来就是拼刺刀——用起来更顺手——简而言之就是在极近距离的白刃战的时候特别好用。 它的枪刺如同短刀一般。枪身细长,质地坚实,刺刀刃长达半米,所以在拼刺刀的时候既可以把步枪当做长矛一样地使用,也可以像长刀一样进行劈砍。甚至在危急的时刻,还能让士兵们抽出枪刺,像使用短刀的一样,将刺刀握在手中跟敌人对打。 这种理念不同于后世的一些枪刺——比如在我国曾经流行一时的三棱枪刺——咱们这种刺刀在捅扎的时候,对目标的杀伤力或者说对人-体组织的破坏力惊人,但是它并不能像短刀一样地握着去劈砍。 当时霓虹国上下都非常迷信于自己官兵们的射击技术和拼刺刀的能力——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许多经历过那段时光的老人们都回忆说,一旦他们的军官下令要拼刺刀白刃相见了,士兵们就会集体沉默地退出枪膛里面的子弹,跟敌人来一场神圣的武士对决。 当然,这在其他的国家的军人们看来,这无疑就是一个笑话——我干嘛要退子弹啊? 他们的军队中不仅枪法神准的人很多,而且因为好多人从小就练习拼刺刀的技术,短兵相接的这些小鬼子们,在战场上往往能一个打好几个。 如果让他们两名士兵背靠背的话,他们甚至有把握对付更多的敌人。二次大战时期,就连当时欧美那些身材高大的壮汉们,也对霓虹国官兵们的拼刺刀技术怕得要命。 但是,曾经不可一世、号称天下无敌的霓虹国的步兵们,由于在理念上的执着和落后,最终免当然是不了失败的下场的。 他们在二战中曾经一度四处横扫。就连号称当时世界一流强国的英、法、美的军队,他们也都不放在眼里——但是,打仗仅仅靠勇猛和不怕死是不够的。 米国人当然也强调枪法,但是他们并不过分的迷信和依赖枪法。他们最为重要的先进理念就是相信机械化作战。在坦克、飞机和大口径的火炮面前,班载大军的悍不畏死的精神,最终也只能沦为了笑柄。 在枪械的研究当中,西方人很快就开始了在连发方面的尝试。连发枪械较之拉大栓的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在射速上的大大的提高。西方人相信,在战场上,如果士兵第一枪没有打中目标,那么如果很快就能连续补射,直至击中目标为止的话,比之苦练枪法要可靠得多。 于是就出现了米国着名的m1加兰德式半自动步枪。大家在相关的电影上可以看到,他们的士兵可以站起身来连续不停地扣动扳机,发射枪弹,直至弹夹里的子弹打光,还会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脆响,弹夹也会随之飞出去,提醒士兵们进行更换。 在二战的中后期,霓虹国人的噩梦终于来了。在善于使用大量的坦克、飞机和大炮进行密切的战术配合的俄国人和米国人的猛烈打击之下,板载大军们的血肉之躯最终只能在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中灰飞烟灭。 现在江小龙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人这么的怀旧,重新制造三八大盖,这让他有些想不通。三八大盖虽然在那次战争的初期名震一时,但是缺点也是很明显的。 除了刚才所说过的过分的强调士兵的枪法和拼刺刀的技术之外,由于这款枪的弹道过于平稳,致使它的缺点也是非常的明显的——那就是它的杀伤力也成为了这款步枪的一个软肋。 在战场上,三八大盖的射程很远,但是击中目标之后所造成的创伤,多半都是贯穿伤。也就是说,大部分的子弹从进入人-体到直至飞出,前后都是一个小小的弹洞。 它不像后世的枪械那样,子弹在遇到障碍物的时候会翻滚打横,从而造成的大面积的撕裂伤。换句话说,这种子弹在打进去的时候是一个小小的弹洞,但是在穿出来的时候可能就是爆炸性的破坏效果,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前面是个小弹洞,后面却是一个恐怖的大创口。 尽管这款步枪的缺点确实不少,而且对于先进国家来讲,在二战后期已经是比较落后的装备了,但是对于当时装备落后的我军来说,三八大盖还是个稀罕玩意儿。 在我军攻克北平之后,举行隆重入城式的官兵们就被要求,要统一扛着三八大盖来参加入城仪式,没有的就要自己去想办法,哪怕去借都行。 寒战初期,三八大盖依然是我军大部分部队的主要装备。直到后来俄国援助的大批到来,后来“万国牌”也开始盛行起来,三八大盖才逐渐被冷落了下来。 江小龙觉得现在和这个樱花国的三八大盖的设计者,恐怕是有着太多的怀旧情结了。 他刚胡思乱想到这里,忽听对面的那个朴顺勇又脸上带着猥琐淫邪的笑容,接着说道:“不过他们青龙国的姑娘你们尝过没有?阿西吧!异域风情啊!很不错滴哦!” 江小龙本来还略微有点同情这些被逼迫来打仗的金达莱的伪军的,甚至还琢磨着有没有可能把这些人给争取一下。但是在听了朴顺勇的这番话以后,他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吃饭的时候,江小龙和他的下属们都很克制,基本上都没喝什么酒。而金达莱人则显得比较的散漫和随意,似乎他们感觉在密林的深处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似的。不多久,就有几个军官喝得有些高兴了,甚至还站起来在忘乎所以地在草地上唱着歌并跳起了他们的民族舞。 没多久,一名樱花国的军官就带着几个下属穿出树林,来到了这个营地。这家伙瘦得像条竹竿,身材矮小但是看起来很精壮,两只眼睛看什么都是阴森森的,就像是一头虎视眈眈的狼犬一样,目光里充满着额外凶悍的杀气。 朴顺勇连忙大声地向他打着招呼,并向江小龙介绍说,这就是带人到前面去侦查情况的那名樱花国的军官。 江小龙等的就是这个人——他只是担心这个家伙要是一直不回来的话,那也就只好对这些高丽伪军们提前动手了——只是非要这么做的话,那就必须要在事后要派人到树林子里面去搜捕这个樱花国的家伙了。 ——有这么一个樱花国的军官一直藏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无异于芒刺在背。如果他对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那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的。 只是这片树林子这么大,真要是有人想躲起来的话,那还确实是真的不好找。想当初江小龙劫持飞机,迫降到东都附近的丛林的时候,樱花国动员了大批的人手进行拉网式的搜山,却始终还是没有能找得到他。 但是现在这个家伙居然已经回来了,那咱们还客气什么呢? 他毫不犹豫地抄起了面前地上的陶瓷酒瓶子,恶狠狠地砸向了朴顺勇的脑袋。 他的这个动作很突然,半秒钟之前他还是满面的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半秒钟之后,酒瓶子就已经闪电般地砸到了面前这位朴顺勇的脑袋上了。 第4章 (二八四)画风突变 这突变的画风让朴顺勇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在酒瓶子破碎的那一刻,他还在美滋滋地伸着筷子在行军锅里面找肉,下一秒钟之后就连哼都没能哼得一声出来,就应声倒地了。 此时,周围很多的人笑声还没有完全停歇下来,江小龙就已经闪电般地拔出了手枪。当他举枪瞄准那名正在走过来的樱花国的军官的时候,这家伙还只来得及弯下腰,做半蹲状,右手刚刚握上了腰间的武士刀的刀柄,做出要拔刀的样子来。 枪声响了,一缕硝烟随风即散,那名樱花军官的额头间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弹洞。但是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江小龙就已经一口气打完了手枪里的所有子弹。 跟随着那名樱花军官的几个随从无一不纷纷脑袋猛地后仰,然后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最后一颗子弹,江小龙是留给还在地上撅着屁股挣扎着的朴顺勇的。 他这几下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要知道,江小龙用的不是自动手枪——那个时候还没有自动手枪——他每打一枪都需要用左手拉动枪机来退弹壳的。 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要把枪里的六发子弹全部打光,在一般的人看起来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江小龙的手速快得周围的人几乎都看不清,右手扣扳机之后,左手就在拉枪机,两手轮番操作猛如虎,顷刻之间,子弹就已经打光了。 倒是任小宝的盒子炮还先进一些,那小子在江小龙动手之后也立刻就跳了起来,两把盒子炮左右开弓,打向那几个正在喝酒跳舞的高丽军官。 但是在这种紧急的状态下,他的枪法和心理素质远比不上江小龙。幸亏他要打的这些敌人都距离他非常的近,好几个都是顶着脑袋打的,其余稍远一点的就算是打偏了也不会打空,只是因为没有打中要害,都是把这些人都打得嗷嗷直叫唤而已。 那些跟着江小龙一块吃饭的下属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一见江小龙动手,他们就像饿狼一样地暴起发难,纷纷扑向早就盯好的目标,近距离的拔刀就捅,捅完了就用步枪狙杀远处的目标。 尤其是悍将吴阿狗,这小子很会装蒜,吃饭的时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根本不会引人注目,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就像是疯子一样,势如猛虎,又快又凶悍。 整个营地里原本一副歌舞升平的和谐氛围,突然之间就枪声大作、喊叫声不绝,很多的金达莱官兵都懵了头,目瞪口呆地反应不过来,甚至还有的人以为是误会了,试图平息骚乱,纷纷举手叫嚷道:“阿西!都别冲动……” 在江小龙带人赴这场野炊筵席的时候,赵树勇就已经悄悄地让一名士兵跑回去,通知了队伍后方的吴浩雄。这家伙本来蔫了吧唧的跟在队伍的后面慢慢摇晃,对于不能亲临前线感到很没意思,此时一听说这个消息,立刻两眼放起光起来。 他像是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跳起身来就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正在随队休养、骑在马上摇晃的赵贵忠,被吴浩雄气急败坏的喊叫声惊醒,立刻打马飞奔过去问是什么事情。在了解到情况以后,他也加入了指挥士兵的行列。 两个人分头行动,赵贵忠跑到队伍的前面去,让大家赶紧分散开来,垒灶烧火,做出一副部队要大规模埋锅造饭的架势来。 吴浩雄则亲自挑选精干的军官,带队从两边悄悄地接近对方的营地。他特意嘱咐带队的人手,一定要做得自然大方,在遭遇对方的哨兵和巡逻队的时候,要告诉他们我们也是来巡逻和侦查的。必须要瞅准机会再动手,千万不能闹出什么动静来,以免打草惊蛇。 在江小龙等人还在吃吃喝喝的时候,他们就以已经顺利地、悄无声息地清理掉了敌军布置在营地外围的眼线,对敌整个营地构成了半包围的态势。 当敌人营地里面的枪声一响,他们就迅速冲出了树林。吴浩雄和赵贵忠虽然身体状态不如从前,但是依然勇猛地冲在了最前面。两万多人如猛虎一般地冲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战斗。 末了,吴浩雄和赵贵忠还十分的懊恼,觉得根本没有杀过瘾,战斗就结束了。余兴未尽的他们还带着一群人,如狼似虎地冲入对面的树林,到处寻找漏网之鱼。他们一直搜捕了好几里地,直到再也没发现有什么可以追杀的目标了,这才悻悻然地带着人回到了营地。 这一战,是两万余人对两百余人的战斗,简直是杀鸡用牛刀。江家军几乎没有伤亡,几个受了轻伤的家伙还是因为跑得太快,冲锋的时候绊倒摔伤的。 倒是缴获了一批枪械和樱花的军用速食产品。江小龙担心敌军的这支队伍还有后援,在战斗结束之后就吩咐大家尽速启程。他一边走一边吩咐军官们,想办法分配各种不用生火煮熟的食物,好让大家都填饱肚子。 他们离开之后没有多长的时间,一批驻扎在远处的樱花国的部队,在隐约听到激烈的枪声之后,就迅速寻找到了这里。但是留给他们的只是满地的尸体和被劫掠过后的凄惨场景。 由于他们找到地方的时候,现场的尸体都已经凉下来了,他们就不敢再贸然搜捕追击了。 这一仗的规模不大,但是颇具讽刺和侮辱的意味。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在这几乎是交战双方十分敏感的交界地带、甚至可以说是在双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战斗,最终还震动了联军的最高司令部。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一支樱花国的先遣大队——数百人的队伍,几乎人手一支步枪,居然是一边倒地、毫无抵抗能力地就遭到了毁灭性的全歼。简直有点不可思议啊——好歹他们都是受过长期训练的军人,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其中有一些人是在开战之后瞬间就被击毙了,比如说那位刚刚回营的樱花国的军官和他们的手下,弹洞都在脑门子上,而正在吃喝的那群人,至死还保持着圈地而坐的位置不变。 其他的大多数人则是在仓皇逃跑时被击毙的,许多人连握枪的姿势都没有,空着双手就被人从背后就给击毙了——青龙国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而且还是在咱们人手一支步枪的情况下发起的攻击? 经过对现场的反复勘察和仔细的研究,联军的军官们认为,这次突袭一定就是最近活跃一时的江家军搞的鬼。 江小龙的部队居然现在已经赶到了这里?他是来干什么的?会不会是想老天京充任这场京畿大会战的总指挥的? 联军司令部认为,这恐怕是一个必须马上就要严肃对待的最大、最恐怖的问题了。 在上一次的战争中,这位声名赫赫的江小龙根本就没有吃过一场败仗。 “一代名将啊!”联军总指挥横山勇夫微笑着说道:“不过诸位不必要担心。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江小龙就算是狡猾透顶又能怎么样?青龙国的军队装备落后,士气低落,鱼龙混杂,军心涣散。就是神仙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大家不必多虑。”他信心十足地说道:“在我们的优良的枪械和大炮的面前,一切花拳绣腿都不过是舞台上小丑的杂耍,一定会在咱们联军的铁拳之下,被砸成粉末的。” 话说江家军紧赶慢赶,终于在当天将近黄昏的时候找到了青龙国的前哨阵地。部队长官在反复核实了他们的身份之后,立刻层层上报告。次日凌晨,消息终于传到了皇宫。 在听说了江小龙已经率领了一支队伍赶来增援之后,新皇大喜过望,立即下令火速传旨,命令江小龙率领部下稍事休整之后,次日一早立刻赶回天京。 考虑到需要加快行军的速度以及因长途跋涉带来的疲劳,皇上下令,沿途各级行政单位以及各部军营,都要尽量给这支军队提供马匹、车辆以及食物粮草等必需品。 第二天的下午,当听说江家军已经进入了天京城之后,新皇亲自率领着一支禁军队伍赶来相迎——这规格和待遇确实是令人有些咂舌。 此番相见,新皇——也就是当初的福王——其地位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江小龙的心中还真有沧海桑田之感。 由于联军加紧了对天京城外围的凶猛攻势,情势非常紧张,两个人无法过多寒暄。双方一见面,皇上就让江小龙坐上了他的龙撵立刻赶回城里——为了安全起见,这辆龙撵已经进行了彻底的改装,去除了大部分不必要的装饰,光秃秃的跟普通的宫中运输马车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以来,京城周边的防务一直是由新皇来亲自指挥的。在路上,他迫不及待地问江小龙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第4章 (二八五)京畿局势 江小龙回答道:“臣暂时还没有什么好主意,只是想私下里跟陛下提出一点点小小的要求:恭请陛下需把所有的军权全都交付于臣……” 皇上笑吟吟地问道:“你,这是在要挟朕吗?” 江小龙答道:“青龙兴亡,在此一战!不容有失!这不也正是陛下召唤臣回来的目的吗?”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天,没有说话。 风尘仆仆的江小龙甚至还来不及洗脸更衣,就和皇帝一起赶到了宫中。按照皇上的吩咐,京城中的大批军政长官们在几个时辰之前就都早已等候在了那里,只待皇上和江小龙一到,大家就立刻在皇上的主持下,召开了一次紧急的军事扩大会议。 会议的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从新皇年轻得时候起,就一直跟随着他的亲随幕僚廖诚德先生,首先向大家详细介绍了目前京城交战双方的具体态势:目前,多国联军的主力大体上已分成了南、北两大集群,对天京城呈南北夹击之势。 原在东部战场跟随新皇作战的联军数十万人,目前都盘踞在京畿的南部区域,他们的指挥官是暴风帝国的古贝斯卡诺夫将军。 随着天京事变的爆发,这些部队在紧跟随着新皇北上之后,来到了京畿地区,然后随即就从东南及正南的两个方向上,对京畿外围的我军南部战线发动了猛烈的攻势。在最近几日的连续作战之中,他们已经向北推进了数十里地。 从目前的情报上分析,南部联军正在整顿人马,预备集中力量向万马郡发起总攻。 万马郡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它是京城南部的一座屏障,是通往京师的一座大门。自战争爆发以来,朝廷就在此处投入了上千万的金币,用以完善这里的城防工事。如今这里更是驻扎了三百万以上的精兵,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但是联军要想从南部进攻天京,这道屏障就是他们必须要首先拔除的战略目标。 目前京城北部的敌联军也有数十万人。这是原先预备攻击天京的主力部队。他们的指挥官是山鹰帝国的戈德曼将军。目前,他们正在加紧攻打位于天京东北的盘龙镇和位于北偏西方向上的凤凰镇。 这两个地方也是通往京城的门户。但是由于目前守军的顽强抵抗,联军暂时还没能得手。 有情报显示,新近登陆的联军后勤补给物资,正在大量地向敌南方联军的集群倾斜。而北方联军集群也一直在积极地帮助南方联军,协助运送武器弹药。 联军目前的南北方向的总指挥是樱花帝国的横山勇夫将军。此人被樱花国的军界誉为是他们帝国的名将之花。此人据说是个战术大师,尤其特别擅长于打攻坚战。 虽然前些日子也听说联军的内部有过各种争吵和内讧,但是目前,据我们的了解,他们已经完全地统一了意见。联军各国的军政界首脑都希望参与的各国能够团结一致,尽快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总攻,以期占领天京,崩溃或者瓦解我们的朝廷,从而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从目前的形势上来看,虽然联军在南北两个方向上对我们施加的压力都很大,但是根据我们的判断,联军的主要进攻方向应该还是在京城的南部。也就是说,他们肯定会首先要拔除万马郡,然后由南路大军主攻天京城。 听完了廖诚德的汇报和分析,全场都十分的安静,所有的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江小龙。 江小龙一看这架势就笑着说道:“看来各位大人都同意廖大人的意见。也就是说,在座诸位的所有人都认为,联军的重点攻击方向应该是在京城的南面。他们将以万马郡为突破口,在占领该地之后,长驱直入,直取天京。” 听了这话之后,在座的所有的人都纷纷点了点头,其中一些人在交头接耳,悄悄议论着接下来的防守方案。 廖诚德接口说道:“我们现在虽然看起来兵力庞大,但是在武器装备、训练以及多数部队的作战能力上来讲,跟联军还有着很大的差距。因此,判明敌军的主攻方向,集中优势兵力防守,并择机打垮其中的一路,是这场大会战中最重要的关键节点。” “说得好!这一点我非常同意。”江小龙说道:“虽然我们在人员的数量上占有相当的优势,但是由于大多数的军队都是临时组建,咱们在武器装备方面,尤其是枪和炮的数量太少,目前暂时没有办法同时对付两路的敌军。” “但是……”江小龙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炯炯地扫视了所有的高级军政长官们一眼,问道:“我们都知道,这个樱花国的横山勇夫将军是个十分狡猾的战术大师。那么我就想问在座的各位一点——我们凭什么现在就能断定,他们的主攻方向一定是在南面?” 廖诚德闻言立刻接口说道:“凭我们的情报汇总和分析。京城北方的盘龙镇和凤凰镇都是山城,易守难攻。前些日子他们也曾发动过多次凶猛的攻击,但是并未得逞。” “万马郡乃是京师南面的门户。它的后方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无险可守。万马郡一旦被攻陷,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抵达天京城下。” “从敌军最近的动向上看——尤其是后勤物资的补给的重点倾向性上来看——他们必定是企图在北方牵制住我们的一部分力量,然而却把攻击的重点,设置在了南方。” 江小龙摇摇头说道:“攻陷万马郡之后,也不是所谓的一马平川。万马郡的后面还有一条万马河。河水宽阔,近日雨水较多,导致河水湍急,未必就是攻击的最佳的选择。” 廖诚德对这一看法并不买账。他立刻接口说道:“对于数十万大军而言,跨过那条小小的河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江小龙回应道:“我听说,咱们在河的北岸尚有完备的工事和不少的火炮。” “在我看来,他们要想渡河攻击,还是有一定的困难的。天京城在当初建造的时候,南面的城防建设就是最为坚固的——这当然是考虑到为了防备国内的叛乱势力所做的必要准备。所以,就算他们即便渡过了护城河,攻打天京城也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这是在臆想。”廖诚德悻悻地说道:“京城保卫战可不是儿戏!这关系到皇上安危和朝廷的安危!不能单单靠臆想和猜测就来指挥!” “当然不只是靠臆想和猜测就能来指挥的。所以在会议之初,在下就发现:大家都已经断定了,横山勇夫的主攻方向一定就在南面——可是在下倒是觉得,如果横山勇夫的攻击意图那么的容易就能判断得出来的话,我看他也未必就能被其国人尊为所谓的名将之花了。” 江小龙老神在在地说道:“我倒也没说,联军的总攻方向一定不在南方、或者说一定就在北方。而是想说一句,现在就能断定他们的主攻方向到底是在南还是在北,恐怕还有些为时尚早。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还需要加大侦查和推演的力度。”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一片寂静。半晌之后,临时新任的内阁首辅大人曾毓藩冷哼一声,缓缓说道:“联军的总攻迫在眉睫。江大人未必有这么多的时间喝茶清谈,以便进行仔细的观察和斟酌。如今的形势已经是火烧眉毛,前线危若累卵,还请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吧!” 江小龙看了这老头子一眼,说道:“方案自然会有。” 他转向廖诚德问道:“除了北方和南方现有的驻防部队之外,我们准备投入到前线的预备力量还有哪些?” 廖诚德回答道:“目前在京畿重地,咱们有西北地区赶来支援的部队三十余万人,由万向东将军率领。这支部队以骑兵为主,能征惯战,只是几乎没有装备步枪和火炮。” “自西南方向赶来的援军也有三十万余人,带兵主将是王振远。这是一支经过整编后的新军,战斗力较强,是原西南诸省的主力部队,装备有火炮一百门,步枪数千条……” “王振远……”江小龙听了这个名字若有所思。这家伙原是叶剑飞的部下,被先皇所赏识和重用——江小龙在卓州南大营见先皇的时候,就见过这个人。 天京事变,先皇被推翻之后,江小龙本以为他也难逃性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又在新皇的任下继续领兵,而且带的还是先皇的旧部。这可有点让人颇感意外。 廖诚德接着介绍道:“由京城守备营、禁军和神策营等京师各力量所共同组成的京师守备大队,经紧急扩编之后目前已有一百余万人。这是我们的主要精锐力量,配有各种大小火炮共三百余门,步枪三万多支,由九门提督顾德彪亲自率领……” 第4章 (二八六)前景悲观 “目下京城中另有民间自发组织的一支队伍,自称是护国义勇军,总约一百余万人,由顾舜章大人操练了一个多月,目前已经颇具战斗力了。只是并未装备有步枪和火炮……” 九门提督顾德彪此时立刻插嘴补充道:“自战争爆发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咱们天京兵工厂已经紧急征召了数万名民夫进行支援。他们在原兵工厂的老师傅们的带领和指导之下,一直在没日没夜地加班苦干,但是生产出来的枪和炮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江小龙淡淡地说道:“生产枪和炮不是光靠上人就行的。这是个技术活。没有相应的设备和材料,没有熟练的工匠和师傅,光靠人海战术往往可能还欲速而不达……” 廖诚德继续说道:“臣等经报请皇上批复,准备这两日就将京畿一带的所有这些预备部队,悉数全部投往京城的南部战线,由南线总指挥何敬久大人斟酌使用。” 江小龙立即否决道:“万万不可!只需让西北军的万向东所部去万马郡支援就好了,另外的那三支部队我要留下来,暂时不要动……” 他的这一番话立刻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震惊。廖诚德冷冷地说道:“江大人,您这是在违背圣上的意图?——您可知罪?” 江小龙根本就不接他的话,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另外,我要即刻起草一份命令:让万马郡的守将何敬九大人千万要注意一点,万万不可把他的主力部队全部都一股脑地投到前线去,要建立多层次、多梯队的防御纵深,尤其是要将部分主力放到万马河的北岸去。” “如此,一旦万马郡失守,我们还不至于被动……” 九门提督顾德彪闻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就想要发飙。但是皇上摆摆手制止了他,说道:“朕收回先前的旨意,一切按江大人的部署办。从现在开始,京城保卫战的一应事宜,你们都要听他的指挥。他所说的,就是朕的意思,任何人不得违背,更不容许阳奉阴违。” 众人一看皇上都说了这话了,于是赶紧起身,弓腰撅屁股,齐道:“臣等谨遵圣意……” 战略上的大方向这就算初步定下来了。会议结束后,皇上起身离开,江小龙则将所有的人全都留了下来,继续询问更为详细的内容——包括各支军队的详细情况以及后勤保障细节。 会议一直持续到次日的凌晨,江小龙总算是把他想要了解的情况都摸了个大概。当大家都回到家里或是临时休息处去的时候,每个人都疲惫得要死。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的九门提督顾德彪和义勇军总指挥顾舜章二人一起,专程跑去拜访了内阁首辅大人曾毓藩。 一照面,他们两个对曾毓藩大人就是一顿大发牢骚,说江小龙固然以前是打过不少的胜仗。但是现在眼吧前儿的这场京师大会战,是关系到整个国家安危的一场大决战。这小子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也太不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曾毓藩也是对江小龙十分不满,说:“这个江小龙的确是一走马上任就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时日以来苦心研究出来的结果,结果这小子他一来,就想全盘的否定。难办的是,他现在居然还深得圣宠……” 顾舜章就问:“那大人您觉得:咱们是不是想个法子把这小子给扳倒喽,好让这场大会战再回到我们既定的轨道上来?是不是这才是能够挽救天京局势的希望?” 没想到曾毓藩闻言之后摇了摇头,捻着胡须说道:“不要去做扳倒江小龙的打算了。他现在深得圣宠,任何动摇他地位的想法,恐怕都会激怒皇上。而且在老夫看来,无论是谁来指挥,这场仗都是打不赢的。即使是他江小龙,虽然从前号称是不败的战神,也是不行的。” 他疲惫地靠在椅子背上,说道:“老夫是到过前线的,是亲眼见识过内些洋鬼子们的大炮和火枪有多厉害的……” 顾舜章听了这话之后,考虑半晌,最终也只好是表情很沉重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们人数虽多,但是枪和火炮实在是太少了。而今这年代,人再多,最后都只能是炮灰……” “所以不管大家怎么说,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佩服江小龙的……”曾毓藩说道:“这小子在几年前就一股劲的折腾,想要大力地发展咱们的军工企业。” “客观地讲,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天京兵工厂,也就没有现在咱们手头的这些步枪和火炮。虽然说,这小子后来被打压排挤,流落海外许多年……如果他一直都在的话,也许我们现在就不会这么的被动。至少在枪和炮的数量上,不应该是现在的这种捉襟见肘的窘境……” 顾德彪却摇头说道:“在下承认,这个家伙对帝国还是有贡献的。但是在下也有一点不同的看法。穿越者并不止他一个人,没有了他,兵工厂这类事情,也是能折腾起来的……” 听了这话,曾毓藩脸上露出了微讽的笑容:“您说的不错,是有人懂造枪造炮的。但是,您当时不在京师,并不知道启动这么大个的项目的困难程度。如果江小龙没有他之前打的那么多的胜仗,他们穿越者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这些人的意见也就不会被重视的。” “即使是当时如日中天、权倾天下的江小龙本人,在办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十分艰难的。朝廷中的守旧势力中,没人会支持动用那么多的资金,来兴建这些学校和工厂……但是,即使是传说能上天入地的江小龙大人他本人,最终也不得不逃出京城,流落海外……” “倘若不是那些老朽们嫉贤妒能,咱们现在也绝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的天京局势已经是危若累卵。他江小龙就算是有神仙般的本事,老夫也看不出有什么获胜的希望……在拥有绝对优势数量的洋枪和洋炮面前,谁也没有办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顾舜章闻言默然。顾德彪则不甘心地问道:“大人,如今咱们尚有数百万乃至近千万之兵,您就如此悲观?而且,江大人自出道以来,尚无败绩,或许这次……” 曾毓藩回答道:“不管他江小龙有多大的名气,老夫还是固执地认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巧计谋皆属摆设。这就是老话所说的一力降十会。敌军对万马郡是志在必得的。然而对咱们来说,万马郡则是生命所在、不容有失。” “可是,眼下即使咱们把所有的预备力量都投入到万马郡去,恐怕也是承受不住联军的倾力一击的。然而现在,江小龙却居然还想再留一手,只派小部分兵力去支援——此举在老夫看来,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老夫之愚见,这只怕是加速灭亡之举……” “京城保卫战,往大里说,这是关系到整个青龙帝国生死存亡的一场大会战。往小了说,这也是关系到在座诸位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的大事。咱们不能仅靠他江小龙一个人的名气来说了算……但是,与之相矛盾的是,眼下的形势,咱们只怕谁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顾德彪愣了半天,最后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如今的情况是:但凡有人能解开眼下的难题,圣上也不会火速召回江小龙,并且委之以全局之重任的。而今他来了,你们也就按他江小龙所说的去做去吧。不然——你们还有什么更高明的法子?……” 话分两头,自从人们听说江小龙已经回到了天京,并在皇上的委任下,全权执掌天京保卫战的所有事宜之后,大批的人就纷纷四处找门路,想要加入江家军。 这中间不仅有许多的百姓,还有其他部队的官兵以及各个学校的在读学生,包括军校的许多师生。不少部队的将领们开始抱怨,说江小龙在挖他们的墙脚。 江家军的官兵们则都对此十分的兴奋,但是江小龙本人却不同意借此机会扩充江家军的规模。私下里他对自己的那些铁杆下属们说道:“江家军的扩充绝不是好事,会引起许多大人物的恐惧和猜疑的。你们要严格控制人数,除非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否则断不容许加入。” “就算是我们自己的队伍,也要在这段时间里进行没日没夜的残酷训练,要毫不手软地将一些不合格的人开除出去,给精英人才的加入腾位置。记住:老子要的是精兵,不合格的人就要坚决踢掉。这件事情由赵树勇和吴浩雄两个人来具体负责!宁缺毋滥!” 赵树勇和吴浩雄是最早跟随江小龙一起参加墨阳城保卫战的老人,最熟悉他的练兵之法,在严格带兵方面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第4章 (二八七)头疼的人物 但是他们这些人后来却发现,有些客人的来访是他们实在做不了主的——必须交由江小龙大人亲自来定夺他们的去或者是留。 比如说第一个让他们头疼的人物就是齐元直——江小龙大人回到住所一听说齐元直大人来了,就立刻亲自接见了这位老部下。想当初在墨阳城保卫战之前,齐元直对江小龙来说还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大人物——但是到了后来,这位当时的大人物却成为了他的部下。 对于这位老人的到来,江小龙是非常高兴的。他知道因为他自己的事情,当初齐元直曾遭受到牵连,不仅多次惨遭殴打甚至后来还被刑讯逼供导致重伤,如果不是当时的皇帝及时发话的话,估计他的这条命都根本就保不住了。 自江小龙逃离天京之后,齐元直虽很快被释放,但是却依旧一直窘迫,不要说无法得到重用,就连公职都完全失去了,以至于后来迫于无奈,只好要靠做点小生意来维持生活。二人此番相见,江小龙立刻就安排他继续做自己的幕僚,在新的江家军中打理行政事务。 多伦福德也是江小龙必须要见的人。他在那年江小龙出逃的事件中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只是因为他有着皇室的血统,后来他在朝中一部分大臣们明里暗里的鼎力帮助之下,才得以继续留在天京皇家军事学院里面,担任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员。 江小龙也将他收留做了自己的幕僚,还给了他一个新的官职,叫做什么鬼“参谋长”。这是个在当世来说非常新鲜的名词——但是人们也顾不上去研究这个名词到底管什么用了。如今大敌当前,没有人会有兴趣去研究江小龙的这些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令江小龙感到惊讶的是,现如今已经位居兵部侍郎的余桂久大人居然也找了来。 在当初永州保卫战的时候,余桂久就已经身居要职,两个人当时合作过。倘不是江小龙赶到了永州,当时的该战区总指挥使的职务恐怕是非他余大人莫属。 永州之战当时的局势也是凶险万分的,但是江小龙指挥若定,力挽狂澜,给余桂久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次他来找江小龙,说出来的意思竟然连一向沉稳、临事不慌的江小龙也感到惊讶万分,挢舌不下了。 他老人家居然说他要放着那威势赫赫的兵部侍郎的官儿不做了,言之凿凿、神态谦恭诚恳地说,他是要跑来加入江家军的。 这可把江小龙大人给吓得不轻。 兵部侍郎,这要放在现在的话,那不就是国防部的副部长这一级别的官员了吗? 他怎么会跑去说什么官儿不要做了,要参加江家军? 这个想法一说出来,一定会把许多人给吓得疯掉的,以为他余桂久吃错了什么药了。但是他余桂久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想得清楚,他这辈子的官儿走到这一步或许就已经是到了尽头了。即算那天兵部尚书嗝儿屁了,觊觎那个位置的人依然大有人在,以他余桂久的个人资历和背景而言,上位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而如今江家军名震天下,是令世界各国军队都要忌惮几分的王牌之师。而它的创建者和指挥者又是赫赫有名的江小龙大人。再加上如今大战在即,自己在这个当口要是能够成为江家军其中的一员,哪怕是先做个小小的官职都好,那建功立业不是小事一桩? 只要有了这个资历,那他必定就是像镀了金一般,令所有的人都会刮目相看。 只是这么做或许也是有较大的风险的,将来这场天京的危机过后,万一他江小龙如果再一次遭到朝廷(其实就是皇帝)的排挤和打击,他本人不得不仓皇出逃,那他余桂久也就必定会被连累。不过想来想去,余桂久还是觉得,这是值得一赌的。 你看,他江小龙现在不是回来了吗?皇上再怎么样,不还是不得不高看这小子一眼吗? 自古成大事者必定要冒极大的风险,如果都是一帆风顺,那还有好事能轮得到咱们吗? “兵部侍郎可是个大官儿了,在我们的那个世界里,那可是相当于国防部的副部长级别了。”江小龙笑道:“您此番前来,不会是在耍弄小弟吧?您究竟是有何见教呢?” 余桂久笑道:“在下不过是一个衙门里面当差的小角色而已,思来想去,还不如在大帅您的手下做事更有前途。大人若是不弃,就让在下帮您喂马执鞭吧……” 江小龙立刻严肃地摆动着双手,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说道:“在下可不敢允诺这种事情。像您这样朝廷的肱骨、栋梁之臣居然一声不吭地跑到我这里来了,那皇上必定是要打我的屁股的。大敌当前,朝廷上下各级官员都要各司其职,还请大人千万不要为难在下……” 余桂久软磨硬泡了许久,江小龙只是摇头,说破了天都绝不肯答应半个字。 万没想到,他江小龙刚刚送走了余桂久,新任的兵部尚书梁万里居然也找了来。永州保卫战之时,梁万里也曾与江小龙谋过一面,甚至还帮他说过话、主动借过兵给他江小龙。 “江大人啊,请让我投入到您的门下吧。如蒙大人不弃,在下希望能够也成为江家军中的一份子……”梁万里开门见山地说道。 江小龙慌忙鞠躬作揖,说道:“您老人家可别开小弟的玩笑了!兵部尚书乃是朝廷的要职,皇上要是听了您刚才这笑话,他老人家可是真的会认真的哦!到时候,圣上雷霆震怒之下,在下只怕咱们两个人都有性命之虞了……” 连兵部尚书都想进江家军谋一个差事,可见这事已经乱到了何种程度。这家伙,这不相当于在眼下的节骨眼儿上,国防部的正、副部长都跑来要求加入江家军了?简直乱弹琴! 没想到梁万里慢悠悠地回应道:“在下说的是,希望成为江家军这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并不是说,兵部尚书这个官职不干了。” 江小龙这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说要进江家军谋个什么官职,而是想要成为江小龙这个派系中的一员。 于是他笑道:“大人应该知道,本官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大家庭,就连小家庭也都还未曾建立,孤家寡人一个。本来现在也没有什么江家军,不过是临时拉起的一支小队伍而已……” 梁万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说什么,闲聊几句便即告辞。 到了这个时候,不要说赵树勇和吴浩雄这两个人压力山大——找上门来要求加入江家军的人中,有不少是背景极为雄厚的大人物,很难拒绝——便是江小龙也经常是愁眉苦脸的。 当天夜里倒是来了个老熟人——申屠豹!这家伙曾是江家军旧部中的一员悍将,曾经因为在那次对抗九国联军的战争中红极一时,确曾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 他一进了门就倒头便拜,长跪不起,憨直的脸上满是痛苦的泪水。江小龙慌忙上前,想把他给扶起来,结果这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硬是不起,江小龙拖了几次都没能拖动他。 他把脑门杵在地上,口里直说对不起江大人,对不起老长官,说他罪该万死。 江小龙很是奇怪,问了半天。这家伙不擅言辞,没头没脑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半天,江小龙才明白:原来是当初江小龙逃出天京时,江家军的许多旧部都曾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在莫靖明亲自审讯申屠豹的时候,这家伙禁不住那个冷漠凶神的威逼利诱,最后在莫靖明罗列的一大堆莫须有的江小龙的罪状书上签了字、画了押,赌咒发誓将与江小龙划清界限,并甚至帮忙追缉原江家军的一些成员。 若不是后来皇上下旨要求莫靖明适可而止,他申屠豹可就真成了莫靖明的帮凶和爪牙了。 事后他对这件事情一直后悔无比。现在听说江大人又风风光光地回来了,他感到自己真的无颜相见。但是现在天京保卫战爆发在即,江大人肩上担子极重,而且也非常缺乏人手,他很想回来帮忙。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前来负荆请罪。 倘若江大人能够原谅他,他必定会以死相报的。但是江大人若是追究他的罪责,那对他来说,也算是心理上的一个解脱吧。 令他申屠豹最为担心的是,万一江小龙大人既不肯再次用他,也不打算惩罚他,那可真是令他头疼了——这不分明是叫他进退两难、无地自容了吗? 听明白了这一番话的意思,江小龙淡然一笑,说道:“当时形势紧急,人人都压力很大。若是换做我,只怕也会顶不住的,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你现在在何处任职?” 申屠豹说他还是在军校做一个小教员,只不过现在不用弓箭了,枪法倒是练得还不错。 第4章 (二八八)危险的要求 江小龙笑道:“那你就到我这里来吧。你在弓箭上面有天赋,打枪一定也是奇准的,这里面有些东西是想通的,只要有天赋,学好并不难……所以,你来给我训练官兵们的枪法吧,我这里正缺少你这样的奇才……” 申屠豹自是感激万分,他发誓道:“从今往后,申屠豹这条命就是江大人的。只要大人马鞭所指,小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不退缩半步……” 除了上述这些人物之外,稍后来求见的一个人,也令江小龙感到无比的惊讶——居然是西南赴京来支援的云川总兵王振远…… 说起来这个王振远可是个老熟人了。他原是叶剑飞的部下,从前两个人是打过交道的。后来王振远被先皇看中,成为了先皇较为信任的一员悍将。 江小龙原以为这小子随着先皇的倒台,最终也难逃身首异处的下场。如今相见,自然甚感讶异。此人勇猛善战,而且颇具谋略。当初一见面,江小龙就对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打倒先皇,占据天京之后,现今的皇上听说,原镇守天京南门的将领古振丘贪污受贿,趁着战争时期狂敛财物,欺压同仁以及百姓,闹得京中军民大为不满之后,他随即毫不犹豫地撤换了这位总兵,紧接着就任命了王振远来接手天京南门的防务。 此次联军合围天京,南门和北门就成为了非常重要的地方。一旦天京的外围被突破,南门和北门就会成为天京城最后的屏障。尤其是现在大家都在研判:天京的哪一面将是敌人主攻的方向,那么镇守南门这一位置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结果没想到,王振远这小子刚上任不到一天的功夫,居然就跑来求见江小龙! 这可是个不应该被怠慢的人物,江小龙百忙之中还是专门抽时间见了他。 双方一见面,江小龙就笑容可掬地说道:“自卓州南大营一别,在下就担心可能不会再见到阁下了。想不到在这里又能见面……” 王振远淡淡一笑,伸出右手去指了指天花板,神秘地说道:“当初被绑缚送到了圣上的面前,圣上亲自解缚,安抚在下,很诚恳地要求在下能为他老人家效力。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那个时代已经翻篇,如今的圣上乃真龙天子,众望所归,在下又何必那啥呢……” “与其冥顽不化,胡乱赴死,倒还不如活着为帝国和百姓好好效力,大人您说呢?” “您能这样想,甚是卓越。在下也是极为赞同的!”江小龙笑道。 “在下此次求见大人,乃是希望能够成为大人麾下的一员……” 江小龙打断他说道:“您目前已经归我指挥,难道不是我麾下的一员战将了么?” “在下所说的,自是指的赫赫有名的江家军中的一员……” 江小龙微笑着说道:“大人万万不可乱讲。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江家军?现如今在下所携而来的,只不过是在战争的背景下,在下临时拉起的一支保家卫国的新军而已。倘若战争结束,朝廷自然就会解散大部分的军队,让将士们解甲归田——包括这支新军……” 王振远则不置可否,说道:“今后的事情留待日后再说。如今大敌当前,江大人还是需要更多的贴心的骨干的。王某不才,愿为江大人效犬马之劳……” “王大人的才干有目共睹,当年初次相见,在下就非常欣赏。”江小龙说道:“只是这京城的南门,乃是此次大会战之最后的屏障。您如此重要的岗位,实在不宜另有他想……” “在下是代表我的全体下属来求见江大人的。”王振远说道:“我镇守天京南门的官兵们同心一致,全都表示想要加入江家军。在下敢用人头担保。只要您老人家一点头,他们全体都会成为江家军中的一份子的。” “这可万万不行!”江小龙压低声音正色说道。 “青龙帝国是……”他也指了指天花板。“并非是……”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和平时期尚不可拉山头、搞帮派,任何时候这么做都是很危险的。更何况如今大敌当前,全国军民都应当勠力同心,共抗强敌。这个道理,相信您是很明白的……” 听了这话之后,王振远默然良久,告辞而去。 事后,江小龙再三嘱咐赵树勇、齐元直等人,从现在开始,江家军原则上不再扩充人手,尤其是有官职、有背景的人,一律坚决不收。除非是名不见经传、又能力比较突出而且忠厚老实的人,才有考虑的可能。 在这段时间里,在应付无数的前来求见的人之外,江小龙还抓紧一切时间详细了解南北两大战场的详细情况。 皇上也是焦急万分,不停地召见江小龙,提出各种问题。 就在联军发起总攻的前一天的凌晨大约两点的时候,皇上再次紧急召见了江小龙。他沉重忧郁地说道:“刚才钦天监李大人前来见朕,说是他适才夜观星象,今夜紫微星极其昏暗,预示此战大凶……爱卿觉得应该如何应对?……” 江小龙哭笑不得,说道:“微臣打仗从来不看天象,只看天气。依在下看来,这几天微风徐徐,天气晴朗,是用兵的好时候。因此在下估计,联军将很快就会发起总攻。皇上,咱们就不要去管他什么星象了,做好应战准备才是正经……” 皇上疑惑地看了他半天,问道:“那可是老天的预示,难道真的不用管?” “老天预示什么,臣不知道。臣只知道咱们不可以引颈待戮、坐以待毙。”说到这里,江小龙昂然起身,声色俱厉地说道:“青龙帝国的命运只由咱们,不由老天!臣根本不在乎什么星象,陛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这么正色一嚷,那些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的朝廷元老和下人们全都吓了一跳,非常紧张地看着他,甚至还有人为他捏了一把汗。 历经三届皇朝,江小龙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态度和口气对任何一位皇上说话。但是此时大战在即,任何动摇军心和民心的想法都是极其危险的,他不得不声色俱厉。 看到他凛然的样子,皇帝终于放下了心,说道:“很好!爱卿这句话说的很有气魄。我青龙帝国的国运,只由咱们,不由老天……” 临走前,江小龙掷地有声地说道:“臣斗胆请求,在日后我所指挥的这场会战的整个过程当中,钦天监的官员们最好全都给老子闭嘴。再让臣听到有任何动摇军心的言论,臣只怕会按捺不住先斩后奏之心!” 他的这番表现让在场的人们无不噤若寒蝉。别看江大人平时一副处变不惊、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处处隐忍的样子。但是当真正的大事来临的时候,这个人居然会杀气腾腾,甚至会有对皇帝陛下不恭不敬之嫌。 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廖诚德大人小声嘟囔道:“自古以来,天象一直揭示着人间之大势,怎么可以连天象都不要管呢?” 刚刚还有些脸色发白的皇上,此时却微笑着说道:“刚才江大人不是已经说了么?他打仗从来不看星象……你们想想,他自出道以来,打过了多少胜仗吧……” “可是陛下……”廖诚德说道:“这家伙刚才还威胁说,要杀咱们的朝廷大臣呢……” “他刚才说的好像也确有道理:大战在即,千万不能动摇军心。真要是让星象干扰了他的指挥,你们谁来负这个责?”说完这话,皇上想了想又说道:“在这种非常时期,朕劝你们,最好还是听他的话吧。” 他最后还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即便是将来,仗打完了,在不是特别必要的原则问题上——比如说谋反什么的——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老想着去为难他了。” “把这个小家伙给惹毛了,他可真敢抢你的银行、劫你的飞机,而且还想打谁就打谁,想灭谁就灭谁,最后还能给你玩个彻底失踪……” “而如果你们谁都不要去惹他的话,他只怕会一直专心致志地去做他的事情,并不会有什么谋逆之心吧……” 这此之后,江小龙几乎不眠不休,抓紧一切时间了解敌我双方的所有情报,理顺各种后勤保障的问题,部署各种应敌方案。但是……敌人可不会等他,就在他在朝堂之上威胁钦天监不要乱说乱动的第二天的早上,南部联军对青龙帝国部署在万马郡一带的防线发起了总攻。 江小龙闻讯之后,立即亲自率领着江家军嫡系主力,赶赴万马河的南岸,抵近督战。他还同时命令已经先期出京驻扎的西北军万向东所部——约三十余万的骑兵部队,迅速赶到万马河北岸集结待命。 青龙国在万马郡的总指挥是何敬九大人,麾下有三百余万的兵力。 第4章 (二八九)战争之神 三百余万大军,这个兵力的数字在少数对数字敏感的人看起来,的确很是吓人。但是在大多数的普通人的眼里,这或许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他们对这个数字或许并没什么概念吧?——那好吧,我就来跟大家说一下这个数字是有多么的恐怖。 要说清楚这个数字其实很简单,我们就随便拿一座城市来解释吧——比如海南省的省会城市海口市吧。去旅游过的人都见识过那座城市的规模,没去过的估计也能想象,一个省的省会城市,该会是个什么样子。 在海口,每逢上下班的高峰期,无数的电动车堵在一起,高架桥上的汽车半天不能动弹,尤其是各个学校的门口,走路都困难,那堵起来的架势,就连现场的交警们都忙得是焦头烂额的——大家不难想象那里的人是多得不得了吧? 整个海口市连同所有的厂矿学校、机关单位以及各个国有私营企业,大街小巷无数的行色匆匆的人群,躲在各个小区楼房里面无数的老头、老太太们,再加上周边市县农村等等所有的男女老少,多少人啊?——偌大的一座城市,其实也就是一百万人而已。 三百万的军队,相当于三个海口市的所有人口的总和的三倍之多——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在当时,整个万马郡南部的一大片区域,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兵营一样。 在漫长的防线上以及周边所有大大小小的街巷村镇里面,几乎看不到什么百姓,到处都是晃荡着的出来休假或者是执行任务的当兵的,摩肩接踵,人挤着人,好多地方水泄不通。 这恐怖的规模,不禁让江小龙想起了二战时期诺曼底登陆前的英国南部地区的景象——当时那里也集结了盟军至少三百多万的官兵——可是这里并不像是当时英格兰帝国的整个南部地区,因为此处人员过于庞大和集中,这使得这里的后勤的供应十分的紧张和困难。 而英国当时有着米国的全力以赴的协助,当时整个英格兰的南部地区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物资,简直是用都用不完。其中有很多的物资因为难以得到及时的处理和规整,就那么露天地堆砌着,天长日久地任凭风吹日晒雨淋,到最后居然都腐烂不堪,白白地浪费掉了。 此时,驻守在万马郡这里的部队其实当中的大部分都是临时组建起来的,由于人员实在是太多,不要说火枪和火炮奇缺,就连刀、枪、弓、弩等冷兵器都无法保障人人皆有配备。不少部队的长官只好命令士兵们去砍伐周围的竹林、树林,削尖了权充木枪、竹枪使用。 这样的装备在联军的眼里自然是根本就不够看的。 尽管何敬九大人要求部下抓紧一切时间训练这些新兵,而且再三嘱咐要按照江家军的练兵之法,尽可能低抢先培养出一批精锐部队来。 无奈一来时间太紧,二来新兵们都是从五湖四海征召而来的。绝大部分人的素质都不高,作战水平良莠不齐,在联军的枪炮威胁之下,不少部队的官兵们士气涣散。要想在很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队伍,无疑是很难做到的。 在南部的敌联军发起总攻击之前,江小龙就曾提醒过该阵线的总指挥何敬九将军,说一定要防备敌军会突然集中优势兵力,实施中央突破的战术。 但是何敬九却始终认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联军一直在加强对万马郡防线两翼的攻势。一旦发起总攻,他们的主攻方向也必定是打算从两翼进行突破,因此他还是坚持将防守的重点放在了战线的东西两侧。 但是不幸的是,十二月二十九号清晨,联军突然在万马郡南部的正面战场上,集中了近三百门各种口径的火炮,进行狂轰滥炸。 一时间,无数的炮弹铺天盖地地呼啸而来。整个炮火准备的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多钟头的时间。万马郡青龙国的军队的正面防线上,简直就像是被犁过了一遍一样。 多年以来,青龙朝廷花巨资构筑的、又经近几个月的不断加强的各种土木结构的防御工事,在联军凶猛的炮火打击之下,很快就土崩瓦解,完全被摧毁成了一片废墟和焦土。 这些土木构建的防御设施,在阻挡弓弩箭矢方面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甚至还可以阻挡枪弹,但是在火炮的面前,这些工事就形同虚设了。 当时就连壕沟都挖得比较浅而宽阔。浅是为了方便士兵们使用弓弩进行还击,宽则是为了大部队的往返运动方便。不像后世的壕沟,更加注重防御对方的炮击。 冷兵器时代构筑这样的壕沟是没有什么不妥的。但是在火炮的面前,这样的壕沟就会遭到狠狠的打击。 冷兵器时代的人们非常注重人海战术,一打起来满坑满谷都是兵。但是在热兵器时代,大规模的部队集群调动,很容易就会被对手的集中重火力造成极大的伤亡。 看到对方火力凶猛,何敬九不得不在联军炮火狂轰的十分钟之后,下令一线的官兵们紧急回撤,躲开火炮的正面打击范围。 饶是如此,一线的官兵们的伤亡数字仍然十分巨大。一些部队出现了大批的逃兵,面临崩溃的境地。何敬九只好亲自率领一支两万人的骑兵部队,沿着防线的后方往来巡逻,弹压那些逃跑的官兵。在他的严厉督战之下,大面积溃逃的现象总算被渐渐制止住了。 在敌军的炮击停止之后,何敬九赶忙让部队重新返回一线,准备阻击敌军的步兵进攻。但是他并不知道,南部联军的指挥官暴风帝国的古贝斯卡诺夫将军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 火炮,曾被伟大的拿破仑将军称为“战争之神”。在他所处的那个时空的历史当中,火炮这种武器刚一被研制出来,一些有识之士就对这种威力巨大的家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纷纷展开对火炮战术的运用进行广泛而又深入的研究。 古贝斯卡诺夫不是一个穿越者,但是他也对这种武器很感兴趣,专门向他们国家的穿越者请教火炮的战术运用问题。在他的认真钻研之下,逐渐对火炮的战术使用有了一番心得。 在刚刚进行的半个多小时的炮击停止之后,古贝斯卡诺夫将军下令步兵集团向前运动,做出一副要发起总攻击的架势来。何敬九见状匆忙下令步兵们返回一线,并且命令下属的炮兵部队做好准备,对敌军地面进攻的部队进行打击。 何敬九的麾下一共有各种口径的火炮大约一百来门。但是多数都是小口径的迫击炮和小山炮,而联军的火炮虽然口径也是参差不齐,但是大口径的火炮居多。相较而言,联军的火炮射距普遍比何敬九的炮兵要远得多。 火炮口径比不上对方,射距也比不过对方,数量还相差很远,所以联军在进行炮火打击的时候,何敬九根本就不敢让自己的炮兵去还手。他只能派出一批观察员冒着敌人的炮火,抵近一线进行侦察,测绘出对方的火炮位置。 在长时间的炮火攻击停止之后,古贝斯卡诺夫下令步兵集群向前运动,摆出一副准备全面冲锋的架势来。 何敬九连忙下令自己的步兵集群进入一线阵地,准备阻击,同时还命令炮兵迅速前推,进入预定的炮位,准备打击对方马上要冲锋的步兵集群。 结果他这边的火炮刚一开火,狡猾的古贝斯卡诺夫就下令自己的步兵迅速后撤,同时对暴露出来的青龙国的炮兵阵地进行摧毁式打击。 阵地上再次乱炮齐轰,无数颗炮弹砸向何敬九的炮兵阵地。刚进入最佳射击位置的何敬九的炮兵大队立刻就遭到了惨痛的打击。 被炮弹爆炸所掀起的碎石、土块、火炮的各个零碎部件以及人-体的各种脏器、断肢不时地漫天飞舞。幸存的官兵们则慌乱地四下里乱跑,但多数人不是被炸得碎肉横飞,就是被冲击波掀到了半空中。 在大规模的炮火覆盖之下,能活下来的人真的不多。在炮弹爆炸附近那些站立或奔跑的人群,纷纷被炸得翻滚横飞。 不要以为谁都可以像在电影里一样,炸弹不断地落在你的身边,你却在铺天盖地的爆炸中或潇洒、或狼狈地一路狂奔,但是却不会受伤——就像是身披了伤害免疫的主角光环一样。 其实,那都是一些根本没见过炮弹爆炸的导演和编剧们,在喝醉酒之后的胡几把乱扯。能在炮弹的杀伤范围之内不被炸死、受伤以及不被撂倒或炸飞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有,那他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掩护,比如说障碍物、甚至可能是同伴的身体遮盖了你。也就是说,只有躲在掩体的较为安全的部位,才可能有效降低被杀伤的几率。 第4章 (二九零)炮兵战术大师 在四周都是爆炸的情况下,人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幸免于难这种事概率太低,就像是髓手打了一张彩票就想中五百万大奖那样。否则也就没人会去使用大炮了,而伟大的征服者拿破仑也不会赞不绝口地说,大炮是战争之神了。 在己方遭到炮击的时候,只有趴下或者是躲在什么掩体里——比如坑道,才能降低被杀伤的概率。如果没有掩体,即使是直接趴在地上,也不过是降低了自己被炸的高度而已,减小了被打击面而已。 但是这也难保横飞的弹片、碎石块或者其他什么飞在空中的重物不会打到你。 就算是躲在壕沟里,很幸运地没有被直接落进来的炮弹炸到、或横飞的弹片砸到,在后世的大口径重炮的猛烈打击之下,许多趴在壕沟里的士兵也会被掩埋、震伤甚至被直接震死。 此时,在对方再次发起猛烈的火炮的打击之下,不过十几到二十分钟的功夫,被何敬九当做自己这边的王牌的他的炮兵部队,就已经遭到了惨重的打击。 少数机灵的官兵在对方的凶猛的打击到来之前,一看情况不妙,就连忙舍生忘死地抱着那些小迫击炮或者是小山炮,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在联军一轮炮击过后,经过草草的清点,何敬九的火炮大致仅剩下了十八门基本尚可使用的,而且这些残留的火炮还全都是最小口径的。 炸完了炮兵,踌躇满志的古贝斯卡诺夫将军再次下令,让他的步兵集群向前运动。 黑压压的无数联军的官兵们亦步亦趋,非常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对方可能残存的火炮的反击。 联军中央攻击集群主要由山鹰帝国的步兵组成,他们中近半数以上的人持有步枪。 樱花帝国的攻击集群则被布置在了整个阵列的左侧。他们多半以持有大刀长枪等冷兵器为主,只有配备有步枪的一小队人马,被他们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前列。而暴风帝国的攻击集群则被布置在了阵型的右侧,他们中只有小半部分持有步枪。 一看对方将要发起攻击,青龙帝国的军官们嚎叫着,命令步兵们快速进入前沿阵地。同样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步兵们,从刚被炮弹犁过一遍的阵地后方涌出来,像洪水被泄洪一样分流进入了前方的预定阻击阵地。 当双方将要进入步枪射程之内的时候,联军的进攻停止了,无数的炮弹再次呼啸而来。 原来,狡猾的古贝斯卡诺夫将军故意让步兵集群做出要总攻击的架势来,诱使青龙国的守军们进入阵地,然后再来一次炮火急袭,收割一波韭菜。 他的诱敌战术非常的成功! 随着空气被撕裂的尖锐的啸音,无数的炮弹纷纷落下。在一阵阵的爆炸声中,青龙国的阵地上那些站立或者跑动的官兵们就像玩具一样,被冲击波扫得翻滚飞腾,许多人在空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正在进入阵地的人群像涨潮一样冲入阵地,随后又像是大海退潮一样地向后溃散,许多人丢弃了手中的各种兵器,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跑。然而就在此时,古贝斯卡诺夫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乌拉!”暴风帝国的官兵们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怒吼。 “班载!”樱花帝国的官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move!move!go!go!go!”山鹰帝国的军官们也在不断地催促着下属们进攻。 直到此时,所有人所担心的联军的大规模地面进攻,总算是终于正式开始了。 “回去!回去!回到阵地上去!” 青龙国怒气冲冲的督战军官们在后方远处督战队的冷漠监视下,疯狂地踢打那些企图逃回来的士兵们,甚至用刀砍,用枪打,以阻止他们的疯狂溃退。 就在他们的后方,督战队已经架起了机枪,端起了手中的步枪,弓箭手们则张开了弓,只等攻击令下,他们就会对自己那些正在溃逃的战友们展开屠杀。 士兵们只好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又纷纷掉头,弓着腰连滚带爬地返回阵地。许多人在刚才慌乱地逃跑中掉落了武器。此时他们只能在地上爬着到处寻找。 联军的炮击终于停止了,阵地上到处都是弹坑、尸体以及遗弃的各种武器。而这个时候,疯狂冲锋的敌军步兵已经近在眼前了。他们当中有步枪的,一上来就纷纷寻找能隐蔽自己的掩体,用步枪射击,而那些手持冷兵器的步兵们则嚎叫着,挥舞着刀枪一往无前地猛冲。 阵地上随即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声。许多青龙国的官兵们还没找到合适的阵位,就迎来了对方大队人马的野蛮冲击。在防守方预设的防御阵地上,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战斗。 由于之前遭到了连续不断的炮击,青龙国的一线人手随时惨重。何敬九毫不犹豫地下令残余的炮兵对准自己的阵地开炮。 他的幕僚心惊胆战地说道:“将军,那上面还有很多我们的人啊……” 何敬九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发挥这些炮兵的作用,阵地上的人很快就会死干净,这些炮兵也没人能跑的掉……” 他话没说完就转身下令,将第一预备大队的骑兵们投进去。 果然如他所言,人数上占据优势又气势如虹的联军冲锋集群,进展得十分顺利,很快就全面突入了青龙国的防守阵地。而青龙国残留的炮兵们虽然十分努力,但是由于火炮太少,口径也太小,基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他们胡乱地对着自己已经被突破的阵地乱轰,但是对于蚂蚁般密密麻麻的敌军来说,这些零落的小炮弹的轰炸无异于隔靴搔痒,所起到的作用聊胜于无。而且大批的暴风帝国骑兵们正疯狂地嚎叫着,旋风一样向那仅有十几门小炮的青龙国炮兵阵地扑去。 就在此时,阵地后方烟尘大起。伴随着“冲啊!”的阵阵吼声,数万精锐骑兵冲了过来。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大地都在颤抖。 “shoot!shoot!……fire!keep fire!”山鹰帝国的军官们嚎叫着,命令步枪兵开火。 随着“噼噼啪啪”的乱枪声响起,青龙国的骑兵们不断地有人和马翻滚着倒下,受伤的战马嘶鸣着,丢下主人四处乱窜,那些坠马的伤兵们则惨遭后面的同伴们的不断踩踏。 在后方远处的高坡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况的何敬九,此时正像牙疼一样地不断吸着气。他本来是坐镇在万马郡里的,但是早上一听说前线紧急,他就不顾一切地赶了来,亲自督战。 望远镜里,第一预备大队终于冲进了敌群,但是很快就遭到了占据数量优势的联军官兵们的包围。尤其是联军中持有步枪的士兵们,一直在不停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射击,骑兵们的损失在迅速地增加。 何敬九咬牙说道:“命令第二预备大队,马上上去增援,一定要把敌军赶出阵地!” 听了命令之后,原定在一线指挥作战的何振峰将军有些犹豫,说道:“何帅,咱们战前总共只留了三个预备大队。这开战还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要投进去两个大队?” 何敬九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咱们这是在请客吃饭吗?还想要算计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阵地不能丢失,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而且依本帅看来,照这个样子下去,三个大队全填进去都未必管用!” 他说的很对。第一预备大队的骑兵们虽然冲的很勇猛,但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联军攻击狂潮的海洋里,正在苦苦挣扎,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没多久,第二预备大队就赶了上来。古贝斯卡诺夫下令炮兵迅速前出五百米,对支援中的第二预备大队的集群冲锋进行拦阻射击。 炮弹不断地落在青龙国密集的冲锋人群之中,每一次爆炸都掀飞起许许多多的人。等到他们终于赶到了战场的时候,剩下的有生力量已经不足一半了。 远在后方万马河北岸的江小龙,只看了一眼送回来的战报上的进程汇报就直摇头,说:“何敬九这只笨猪,这是在拿人来往上瞎填。他倒是舍得用兵,简直愚蠢透顶!” 他即刻发了一封电令,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了何敬九一番,问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运用灵活的战术?,他在电报中骂道:“……你踏马的总是集中大批的人做集群冲锋,给人家的炮兵和火枪兵当靶子,很好玩儿吗?……要不要你也填上去?……” 他因为还需要密切地关注着北方战线那边的局势,以及京城中的大量的准备工作,还要防备东西两侧可能遭到的联军偷袭,所以无法亲临万马郡指挥,只能坐在这里督战。 接到电报的何敬九呆了半天,愤愤地骂道:“他倒说得轻巧,上去这么多人还不管用……现在双方都是硬碰硬,还要怎么灵活?” 第4章 (二九一)并不是只有江大帅才会偷袭 眼看到了中午时分,战场上的局势还没能扭转,大部分阵地已经被联军官兵占据。何敬九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第三预备大队的人马。 他同时还下令,驻扎在万马郡内的万瑞杉所部二十万余人紧急集结,随时做好支援前线的准备。与此同时,他还准备从战线的两翼抽调人马,过来支援中央阵地。 不过战线两边的将领都回话说,他们的正面压力也不小,联军步步为营,逼得很紧,随时有大规模冲锋的可能。何敬九破口大骂,说老子这里都要顶不住了,你们还保存个屁的实力啊?无论如何,你们每个人都给老子抽出几万人来。 仗打到下午四点左右,在投入了三个预备大队的正面一线阵地上,形势依然严峻。由于联军的火力很猛,何敬九的部队损失惨重。 迫不得已,他只得毫不犹豫地将万瑞杉的部队也投了进去,终于在黄昏时分夺回了已经丢失了的阵地。联军持续了差不多一整天的疯狂进攻,终于被打退了。 战事稍息,何敬九亲临一线阵地视察。此时他只看见,一线阵地上他们之前苦心经营的大规模防御工事已经全部被摧毁,弹坑遍地,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滚滚的硝烟和熊熊的烈火。 这时候,两翼阵地上的支援人马也都分别赶到了。 何敬九对万瑞杉和两翼援军的将领们吩咐道:“立刻休整,到了半夜咱们就发起反击,一定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老子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不止是江大帅爱玩儿这种夜间突击战的把戏,咱们也能演特么一场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好戏来。” 入夜,江小龙电告何敬九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对手不简单,还要注意防备敌人的夜袭。 何敬九回话搪塞了一番,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准备夜袭联军营地的事情。到了夜半时分,他将万瑞杉的人马和两翼增援的部队合兵一处,命令他们悄悄地向联军的营地出发了。 部队出发了之后,何敬九得意洋洋地对他的手下亲信们说道:“我要给所有人一个惊喜……包括皇上和特么的内个江大帅……” 夜袭队伍的前半段路程还算顺利,大队人马行动小心谨慎,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但是就在他们将将走过了半程之后,突然被联军埋伏下来的暗哨所发现。哨兵立刻鸣枪报警。 枪声惊动了联军的营地,警报声顿时响彻了夜空。突袭行动的总指挥万瑞杉见偷袭计划败露,立刻下达了强攻的命令。暗夜中,无数士兵们呐喊着,扑向了联军的营地。 联军营地中的炮兵根本来不及列阵和寻找目标,仓促间,他们就地开火,向敌袭的方向胡乱射击。由于万瑞杉的突袭大队人员过分密集,这胡乱放炮的效果还是出奇的好。 炮弹基本上都没有打空过,不断的爆炸在人群中造成了极大的伤亡。营地中的联军官兵们也都紧急行动起来。在各大队指挥官疯狂的吼叫声中,他们很快就布置好了防御的阵型。 万瑞杉的突击部队行动很快,先头部队眨眼间就已经冲到了联军大营的面前。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被警报声惊醒的敌营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无数的官兵从营帐里冲出来。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手提着还没穿好的裤腰,一手抓着武器,嗷嗷叫着冲出来,在愤怒的军官们的叫喊声中涌向前沿,不是胡乱射击就是胡乱放箭。 在中军大帐中来回踱步的古贝斯卡诺夫显得很镇静。他脸上带着讽刺的微笑,对冲进来报告的副官说道:“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这一套,简直一点新意都没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神鬼莫测的江小龙?” “告诉他们……”他下令道:“尽量避免接触,逐步有秩序地退后,依靠远程武器尽可能地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 何敬九的偷袭被发现得过早,最终不得已演变成了一场强攻。在联军有意识地拉开距离的逐节抵抗之下,偷袭部队的损失太大。尽管万瑞杉多次不断地强令突袭,依靠骑兵的速度尽可能地冲进对方的阵营之中去,打一场你死我活的白刃战。 他的属下也确实尽了力,但是骑兵一冲锋,步兵就跟他们脱节,所以强突进敌阵的人手总是不够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以少打多的局面。联军的步枪兵和弓箭手们总是能拉开距离,从四面八方打击万瑞杉的后续部队。 战斗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万瑞杉率领的人马已经损失过半。他知道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只好下令全线撤退。 何敬九见偷袭失败,下令重新整顿一线阵地,并再次从万马郡调派了三十万人,补充第一天战斗的损失。同时他还要求防守两翼的部队再次抽调人手来,支援正面战场。 但是两翼的指挥官回复的电文都差不多,说是他们就在当天的夜里也遭到了联军的凶猛进攻。战斗持续了一整夜,至天亮时分,他们已经分别填上去了两个预备大队,到目前他们依然有多处阵地失守。 此时,他们自己的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所以,对于中央阵地何敬九长官所要求的紧急的支援命令,他们也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何敬久没等来两翼的支援,却等来了古贝斯卡诺夫的严厉反击。这个难缠的对手在天还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又发动了新的一轮凶猛的炮击。 在炮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联军步兵的地面进攻接踵而至。 双方一直鏖战至下午三时左右,亲临一线指挥作战的万瑞杉将军因多处负伤而阵亡。一线大部分阵地失守。何敬久连忙又从万马郡城内抽调出数万精锐骑兵,试图反击。 双方战至黄昏十分,前沿的一线阵地宣告全部沦陷。 这时候,两翼也传来了极坏的消息,在联军的凶猛攻势之下,他们抵挡不住,已先后不得不下令退守到了战前预设的第二道防线。 何敬九感觉自己的压力太大,两天战斗打下来,他整条防线的伤亡官兵已经在数十万以上,偷偷开小差或用自残来逃避作战的人居然达到了十万之众。眼见形势紧张,他于是连忙致电江小龙,请求增派援军,迅速渡过万马河,支援万马郡前线的作战。 江小龙将电报丢在一边说道:“战前我就叫这小子建立战略防御纵深,他偏不听。既然此时万马郡的城里还龟缩着数十万的大军,那就叫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打下去好了。” 他下令回电何敬九说:“本帅不需要你的伤亡数字。如果丢失防线,我只要你的人头。” 身处宫中的皇上听到了前线的这些消息之后,不由得愤而拂袖日:“何敬久这个王八蛋,战前一直吹嘘他的万马郡防线固若金汤,守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不成问题。现在踏马的才打了不过两天的功夫,一线阵地就相继宣告全部丧失。这他么的还打个屁啊?” 当天深夜,他紧急召见正在亲临万马河北岸督战的江小龙赶紧回宫,问他对眼下的局势如何判断、又有何良策。 江小龙回答道:“这很可能是联军的一次佯攻,他们真正的意图恐怕还是在北边。京城里的预备力量暂时还不能动,要看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一旁的廖诚德愤而起身,压着火气问道:“他们在这个万马郡这个方向上打得这么凶,你真的确定这只是一场佯攻?” 他转身对皇上说道:“陛下,万马郡的形势已经十万火急。臣请求陛下降旨,着万向东所部三十万人即刻投入前线,支援何敬九将军作战。同时按原计划,着令王振远所部、顾德彪所部及顾舜章所部人马,全部投入到万马郡战场上去。” 皇上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但是他早先说过,战场上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了江小龙,于是就转眼看向他,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见到皇上投过来的目光,江小龙淡淡地说道:“万马郡的对手是古贝斯卡诺夫将军。从这两天来的战斗可以发现,此人极善运用火炮和火枪。两天激战下来,何大人已经损失了好几十万、近百万的有生力量,而联军的损失则微乎其微。” “这就告诉我们,我们的对手很不简单。如果单靠人数上的优势就能打胜仗的话,我江小龙此时也就不必站在这里了。” “陛下!”他接着缓缓说道:“臣目前依然不能确定联军的主攻方向就在南方。恰恰相反,臣此时还在担心着京城北方防线的问题。” 顾德彪插嘴说道:“江大人:到目前为止,北方战线还是一如往常,而南部的万马郡防线却已经岌岌可危。我请问你,你是凭什么断定这个古贝斯卡诺夫发动的就是一场佯攻?” “正是因为北方战线到现在还这么的平静,在下才觉得非常危险。” 第4章 (二九二)不信江大帅还有什么花样 江小龙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照理说敌军如果南线主攻,那么北线的攻势也必然会有所加强,牵制我方主力,配合南方战线的行动,使我首尾不能相顾才对。” “现在北方反而表现得这么消停,这很不正常。横山勇夫那小子显然在等。他或许是在等到我们把注意力和大部分主力全都放在了南方,他丑恶的真实面目才可能会暴露出来。”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安静了下来。皇上也觉得江小龙说得十分在理,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道:“对!横山勇夫这家伙不可不防,他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说到这里,皇上站直了身子,提高了音量对众人说道:“朕早就说过……江大人关于这场京城保卫战的所有指示,你们一定都要充分地相信,并且严格地、毫不迟疑地遵从他的命令……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此时已经倍感焦头烂额的何敬九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他还在愤愤不平地向下属们大发牢骚。他嚷道:“这个江小龙究竟在搞什么鬼?他现在就手握着三十几万大军,一百多门新近赶制出来的火炮,却踏马的见死不救,一直躲在万马河北岸。他这是要我死吗?” 何敬九也就是背后敢破口大骂江小龙而已,当面他肯定是不敢的。但是牢骚归牢骚,眼前的这场仗还是要硬着头皮打下去的。面对严酷的形势,何敬九当天夜里就组织了一支五万人的敢死队,兵分三路发动了一场狂暴的夜间突袭。 为了确保这场突袭战的胜利,这支敢死队的装备几乎掏空了何敬九的所有家底,总计一共配备了数百条步枪,数千颗的土制手榴弹和燃烧弹,强弓硬弩更是几乎人手一件。 临出发之前,他特意招待所有人好好地大吃了一顿,鸡、鸭、牛、羊、猪等牲口家畜类的宰杀了数以千计。何敬九大人亲自前来给突击队送行,他命令给每人发下了一碗壮行酒。 何敬九率先干完了自己碗中的酒,然后站在高高的点兵台上,抱拳对大家伙儿转了半个圈子,然后声嘶力竭地高声嚷道:“为了皇帝陛下,为了青龙帝国,为了黎民百姓,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你们先走一步,在下何敬九,随后就跟着你们来!” 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却也让敢死队员们热血沸腾。 所有的人都将碗里的酒喝干之后,摔碎了大碗,然后慷慨辞行。 吸取了上一次突袭失败的教训,这次敢死队的出发选择在了入夜的九点钟左右。何敬九估计联军经过了一整天的激战,此时应该是刚刚吃饱了饭,要做防夜袭的准备可能还为时尚早。所以准备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提前发动一场对方意料之外的夜袭。 但是他们还是错了。古贝斯卡诺夫在白天的战斗结束之后,就立刻着手在前沿布置了许多的暗哨,没有放松过一分一秒的时间。不过幸运的是,何敬九有一点是判断对了:在战斗结束之后,炊事兵们紧赶慢赶地做饭,联军的大部分官兵此时的的确确是刚刚用完了晚餐。 当青龙国敢死队的三路前锋悄悄地摸近敌阵的时候,大部分预设的哨兵们就都发现了动静,并且纷纷立刻鸣枪示警。一见计划已经败露,青龙国敢死队的军官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就纷纷下令,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凶猛攻击。 持有步枪和弓弩的士兵们主动地冲到了攻击阵型的最前面,然后迅速扑卧在地进行射击或者放箭,以掩护身后步兵们的集群冲锋。 持有刀枪等冷兵器的敢死队官兵们舍生忘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呐喊着,疯狂冲锋。他们都知道万马河防线的重要性,所以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个个前赴后继,表现得舍生忘死。 而联军的官兵们此时酒足饭饱,正是精神最放松的状态,虽然有远处哨兵们的预警枪声,但还是反应迟钝,他们被敢死队这么疯狂地一冲,自然是顿时混乱不堪。 当许多联军的官兵们在手忙脚乱的情况下找到自己的武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里居然还抓着就餐用的刀、叉、筷子、酒瓶以及饭盒之类器具。 当是时,偌大一片军营的土地上混乱不堪,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喊杀声。冲在最前面的敢死队官兵们连番投出了各种土制的手雷或燃烧弹。阵地上到处都是爆炸声。熊熊火光之中,许多敢死队的官兵们奋力扑入敌人阵地,抡着大刀去劈砍那些刚刚拿起步枪的敌兵。 这次集群冲锋的能量很大,速度很快,联军虽然在人数上占优,却居然没能抵挡得住。至午夜时分,联军终于撤出了他们白天刚刚所占领的阵地。 何敬九对此大喜过望,连忙派出后续部队,连夜抢修工事,部署防守事宜。 为了扩大战果,他还派出了两支各有三到四万人的队伍,趁着夜色悄悄摸过敌营之间的缝隙,企图绕路到敌人的背后,偷袭他们的后勤基地。 看着这两支负有重任的夜袭队伍的出发,何敬九将军当时还有些踌躇满志。他对部下说道:“该做的所有事情老子全都做了。我就不信,就算是他江小龙大帅亲自前来指挥,又还能打出别的什么花样来吗……” 天亮之后,联军再次发起了攻击。首先,古贝斯卡诺夫再次下令进行了二十多分钟的炮击。随后,当步兵集群还在进攻的路上的时候,炮兵再一次火力急袭了十分钟,压制着守军的抵抗火力,直到自己这边进攻的步兵们快要冲上阵地之前,炮击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这次进攻非常的顺利,尽管何敬九的督战队非常严厉,一线的官兵们也做出了英勇的抗争,但是,在刚刚夺回来却早已千疮百孔的一线阵地,在猛烈的炮击和紧随炮击之后的补兵们的集群冲锋之下,根本就抵挡不住,很快地就被攻陷了。 一时间,从一线阵地上撤下来逃跑的官兵实在是太多,终于冲垮了后面的督战队。本来还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督战队,眼见联军的官兵们如潮水一般地疯狂冲来,他们也吓得手脚发软,纷纷裹挟在败逃的溃军当中,争相逃命。 何敬九还企图发起反击,夺回阵地,然而溃逃的一线败军们如山崩一般地涌来,没等后方的人们反应过来,他们就冲垮了第二道防线的阵地。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联军一鼓作气,紧紧地跟随在溃逃的青龙国大军的身后,如狼似虎般,很快就跟着彻底占领了第二道的防线。 战前江小龙曾要求何敬九尽量多设置梯形防御,加大纵深,节节抵抗。但是何敬九觉得两条防线背后便是一片平原,建立多重防线的话需要就地挖掘许多的壕沟,非常的麻烦。 所以他命令下属,必须在第一道防线就要遏制住联军的攻势。也正是因为如此的怕麻烦,在这两条防线的背后就是一片不设防的空旷地带,而防线后面的几里之外,就是万马郡的城防工事了。一旦前线顶不住,这两道防线和万马郡之间将无险可守。 联军追击部队紧跟在一溃千里的败兵们的身后,企图乘势一举夺取万马郡。 何敬九在万马郡的城头亲自督战,城内的官兵们倒是士气比较的高昂,在何将军身先士卒的激励下,他们个个争先恐后,奋勇抵抗。 城墙上的守军们对败退下来的己方的溃逃官兵们,以及裹挟在其中的联军官兵们进行无差别攻击,不顾死活地乱杀一气。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打退了联军的这一波突袭。 下午,前方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前天夜里派出去的那两支打穿插搞偷袭的队伍,分别遭到了对方的伏击,死伤惨重。据逃回来的人报告说,联军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重兵埋伏。他们都曾试图依靠强攻来突破防线,结果越冲死伤越重,到最后竟被打得溃不成军。 仗打成这样,何敬九有些茫然不知所以。但是对手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古贝斯卡诺夫在整顿好自己的阵型之后,再一次对万马郡发动了大规模的炮击。 在火炮的掩护下,联军的中路大军像蚂蚁一般地涌向万马郡城墙。 何敬九带领着下属的亲信和将佐们亲临城头指挥作战。激烈的战斗持续了约一个多小时之后,何敬九多处负伤,终于战死在城头。原一线总指挥何振峰眼见大事不妙,率部出逃。万马郡的正面防线就此全面崩溃。 联军在正面防线上攻击得手之后,立刻就加紧了对万马郡防线两翼的攻势。战至当天午夜时分,万马郡防线的两翼也先后宣告失守。青龙国无数的退兵丢盔弃甲,像浪潮一样,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逃往万马河的北岸。 第4章 (二九三)传奇大帅也黔驴技穷 由于渡河的船只不够,许多逃命的官兵就企图泅水过河,但是由于此时上游连降暴雨,河水湍急,跳下河中的不少人一下子就被冲走了,杳无踪迹。人们于是就纷纷手挽着手,互相拉扯,抱团游过去,但还是有不少的人淹死在了河里。 北岸的守军们纷纷抛竹竿或者绳索,奋力拉扯救援,最终接收了数十万的逃兵。 万马郡防线的失守震动了整个京城。当时一下子似乎整个儿天空都阴暗了下来——尽管当时正是风和日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忽闻噩耗的许多百姓们携家带口——甚至是一些朝廷的官员们也都纷纷出逃,企图躲避战火。 惶恐不安的朝廷的大员们齐声声讨江小龙,说他龟缩在万马河的北岸,见死不救,强烈要求皇帝下旨,将这个家伙绳之以法,以重振京城军民的士气。 皇帝对此也是忧心忡忡。他说:“在这种非常的时刻,我们必须要对他江小龙抱有信心。此时惩治他,危害更大……古人云: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况且,如果真的要换掉他的话,朕只问你们一句:你们当中的谁,特么的又能保证一定守得住京师?” 皇帝虽然并不同意对江小龙马上就绳治法办,但是要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他根本不知道区区的一条万马河,是否能挡住攻击势头正猛、挟大胜之余威、汹涌而至的联军的浪潮。 于是他就亲自指示,让人接二连三地打电报给江小龙,甚至还希望他江小龙能立刻亲自返回宫内,当面商议对策。 皇帝常年带兵,本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此时面临着一个国家、首先是京师——甚至是他自己的生死存亡的关头。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他无法还能保持平时的那份果断和从容,甚至变得有些前怕狼后怕虎、患得患失起来。 再加上他的属下们还不断地向他劝道:“自古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倘若此时放弃天京,也还来得及。以臣等之愚见,咱们以狩猎之名远避西边的鸿都狩猎林场——甚至是,更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山省,方是良策……” 虽然皇帝并没有同意这个意见,认为此时一逃,京师必失,将来的局面势必会彻底无法挽回。皇帝一逃,战败就无可避免。但是他虽然不想逃,他以及朝廷内的这些人的无限惊恐和歇斯底里的状态,还是会带给江小龙无法想象的恐怖压力。 似乎是为了平息所有人的担心以及他们所带来的催命般的歇斯底里,江小龙一方面以万马河防线军情紧急,此时无法脱身为由,不肯回宫。 但是另一方面,他终于还是电令此时仍驻扎在京城的顾德彪、顾舜章二人,率领部下各约一百万兵马,从京师出发,分东、西两路,即刻驰援万马河防线。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两路大军连夜集结完毕,未等天亮便即启程,浩浩荡荡,迤逦而来。 部队从天京城内以及近郊的数十个大营先后出发,绵延数十里地,蔚为壮观。 终于出动了早就准备好的二百万大军,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内阁首辅大人曾毓藩不禁私下说道:“一直憋到现在,万马郡防线都已经丢掉了,这才出动援军……还不是得出动?我还以为他江小龙还能憋出什么新花样来呢,看来这位传奇大帅也算是黔驴技穷了吧……” 两路大军奔向南部战线的消息,也通过奸细很快就报告给了一直坐镇在北部战线的联军司令横山勇夫。这个矮胖的将军闻讯大喜,搓着双手说道:“哟西!江小龙终于顶不住压力。他的两百万预备大军还是出动了……那么现在,也该轮到我们开动了……” 他迅即下令,静候已久的北部联军集群开始行动起来,对天京北部的防线发动总攻。 青龙国从天京出发的这两路援军出城没多久,天色刚刚放亮,坐镇南部的联军古贝斯卡诺夫将军,便率领他庞大的中央集群,杀气腾腾、浩浩荡荡地向万马河进发。 由于前些天上游地区连续降水,万马河的河面此时已宽达一百余米。 河的北岸是江小龙亲自坐镇的防线,由西北援军万向东所部三十余万人、江家军的主力两万余人、原先驻扎北岸的几万官军连同前天夜里接收的数十万逃兵——江小龙下令将这些逃兵重新整编,凡有逃跑行为的,就地处决——此时尚共有近百万人的防守兵力。 在万马郡防线激战的这两天里,江小龙也没闲着。他发动整个万马河北岸防线的所有官兵们就地做好战斗准备。 一时间,在整个万马河北岸漫长的十多公里防线上,无数的人不分昼夜地在河边忙碌着。他们到处挖坑埋竹签,或者是挖壕沟往里面灌油。 除此之外,江小龙还不断地催逼天京加紧赶制炮弹、枪弹以及枪炮等军械物资。他甚至在电报中写道:“如果来不及组装,那就发配件过来好了。我们自己在前线组装。” 但是天京兵工厂方面回电说:“现在整个工厂已经是满负荷运转了,但是由于技术人员、材料和加工设备都非常的缺少,即使征召了大批的人手,却无法加快生产进度。一方面很多人无事可做,另一方面,生产的速度又无法提升。” 江小龙回电说:“那就让那些无事可做的人都赶紧给我生产弓弩箭矢好了。” 他见兵工厂方面实在是难以指望,于是就下令发动所有的官兵们因地制宜、就地取材,自己来赶制弓弩箭矢以及刀枪等冷兵器。 随后他又致电天京兵工厂,要他们加紧生产火药,并且将火药的成品、甚至是原材料火速运过来。即使没有炮弹,只要有了火药,他也可以在前线赶制土地雷。 古贝斯卡诺夫显然踌躇满志。他一赶到万马河南岸就开始组织进攻。在用大炮对准北岸轰击了十多分钟之后,他催促部下把早就准备好的木筏和竹筏都推下水去,开始渡河作战。 联军炮击的时候,整个北岸防线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此情景,古贝斯卡诺夫一脸嘲讽地笑着说道:“这帮家伙肯定是被打怕了,早就跑得没了踪影……人人都说什么江小龙是个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传奇人物呢,现在看起来,是不是也踏马的跟着败兵夹着尾巴逃走了?” 联军开始大规模地组织渡河。由于时间太过仓促,木筏和竹筏子根本不够用,许多人便开始脱了衣服,把绳索绑在腰间,准备泅水渡河。 一时间,漫长的万马河上到处都是竹筏木筏,水面上还浮动着许许多多的人头,密密麻麻的,场面看起来蔚为壮观。 古贝斯卡诺夫将军嘴上说的很轻松,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现在面对的不再是其他的将领,而是声名赫赫的江小龙了——这个人据说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在上一次的对抗九国联军的战争中。,据说他完全以一己之力就扭转了战局,打赢了那一场战争。 有了这份太过不可思议的战功,任何在战场上与他对敌的将领都不可能不感到紧张的。所以从部队展开渡河行动的伊始,古贝斯卡诺夫就一直在紧张地注视着对岸。可是现在,对岸安静极了,就像是完全不设防一样。 当一些拖着绳索的竹筏、木筏载着先头部队终于靠上对岸,筏子上面的人群嗷嗷叫着踏上了对岸的土地的时候,古贝斯卡诺夫悄悄松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忽然河滩上传来了一声巨响,沙滩上突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掀飞了十几名士兵。紧接着上了岸的人群中又有人倒在了地上,他们嗷嗷叫着,哭喊声相当的凄惨和痛苦,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越来越多的筏子靠上了岸,许多泅水的人也浑身湿漉漉地爬上了滩头,于是紧跟着,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踩上了河滩上的地雷或者是埋了竹签的陷坑。这让他们所有的登陆人员全都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 但是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先头部队登陆之后没多久,对岸远处的小树林中忽然炮声轰鸣,许许多多的炮弹纷纷越过林梢,打上了滩头,登陆的官兵们顿时损失惨重。 “他们把炮居然架到了后面的小树林?”古贝斯卡诺夫问炮兵指挥菲利普斯将军:“你仔细测算一下,这么远的距离,你们的火炮能打得到他们吗?” 菲利普斯的祖上来自红色公牛帝国,现在山鹰帝国服役。这是个严谨而刻板的家伙。听到问话以后,他向前举起右臂,闭着一只眼睛,翘起大拇指来目测了半天,最后摇摇头,对张着大嘴巴等着答案的古贝斯卡诺夫说道:“不行!我们的火炮射程恐怕不够。” 第4章 (二九四)渡河攻击 “试试看吧,总不能让登陆的官兵们就这样挨打而不还手……把所有的大炮都给我推到岸边。他们的火炮口径没有我们大,射程也一定没有我们的远。”古贝斯卡诺夫焦躁地说道。 菲利普斯于是下令炮兵前移,一直架设到南岸的滩头上。没多久,一阵火炮的轰鸣巨响,无数的炮弹就呼啸着飞过宽阔的万马河,落到了河对面的树林子里。 但是很显然,江小龙非常精准地估算了双方火炮射距的差距。他把手上的火炮根据口径的大小,射程的远近,全都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了恰当的位置上,使得它们都刚刚好能打到距河北岸数十米至一百来米的范围之内。而对方的火炮却刚刚好打不到他们。 换句话说,就是双方的火炮射距相差并不是很大。狡猾的江小龙只想打你古贝斯卡诺夫这些过了河的兵卒们,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手上的炮兵抬杠。 也正是差了这一百多将近两百米的河水的距离,然后再加上河边的几十到一百多米的距离,就使得联军的火炮很难威胁到河岸北边的青龙国的炮兵阵地上。 而江小龙的炮兵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尽情轰炸万马河北岸的滩头前方。 时间正在一点一点地缓慢过去,登陆到北岸上去的联军官兵越来越多。 他们一边要冒着防守部队的炮火疯狂地奔跑,尽量四散开来以便减少对方火炮打击下的损失,但是在心慌意乱之下,他们就会不断地踩到了滩头上预先埋设的地雷或者是各种陷阱机关——毫无意外,联军上去的人越多,其损失就越会急速地增加。 后续的联军士兵们仍然不顾一切地往岸上涌,并且在上岸后顽强地向对面的小树林挺近。 当他们冲出二百多米远,快要接近小树林的时候,林中忽然爆发出了铺天盖地的箭矢,紧接着,爆豆般的枪声密集地响起,联军的先头突击部队当场就倒下了一大片。 羽箭和枪弹的射击非常的密集,直如暴雨一般,劈头盖脑而下。联军的第一波攻击在一瞬间就被打退了。登陆的军官们非常无奈,不得不带着人赶紧撤回了光秃秃的北岸滩头。 但是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自他们撤退以来,箭矢、子弹和炮弹就一直在追着他们打,许多已经登陆的官兵们不得不慌慌张张地重新跳下水去,往河的南岸游回去。 青龙国的部队还发射了许多的火箭,那些刚刚靠岸的筏子上顿时纷纷燃起了大火。 筏子上的联军官兵们一边奋力扑火,一边赶紧驾着筏子离开河岸。有许多的筏子因灭火不及时,最终散架倾覆在了河的中心,还有些筏子上,扑火的官兵们自己身上也着了大火,不得已,只好纷纷往水里面跳。 这一波攻击不仅没有强渡成功,反而损失了刚刚赶造好的筏子中的不大部分。古贝斯卡诺夫将军只好下令暂时先停止进攻。他让官兵们开始大规模地在南岸砍树、砍竹子。数十万大军集体动手,效率还是很高的,仅仅到了下午,他们就重新建造出了数千条的筏子来。 为了加强火力对抗对面青龙国的火炮,他们还将一些火炮搬运到了一些大型的筏子上去。为了防备对方长距离的强弓攒射,他们同时还制造了大批的木制盾牌。 到了下午三点来钟的时候,古贝斯卡诺夫发动了第二波的攻击。一时间河面上浩浩荡荡的,无数的木筏、竹筏涌向河对岸。 为了保证这一波袭击的成功,他们发动了人海战术,企图靠人员上的优势突破河对岸的防线。结果他们刚一出发,对方的羽箭就铺天盖地地射了过来。 一时间箭矢如同下雨一般,遮天蔽日。其中不少的箭矢是蘸了油的火箭,只要一射到筏子上就会引发大火。 联军官兵们临时赶造的木制或竹制的盾牌也不管用,火箭射到上面就会起火。许多联军的官兵不顾盾牌上的熊熊烈火和灼热的高温,顽强地高举着继续乘船向前,结果一般都没能靠到岸边,盾牌就已经被烧得散架了。 载着几门火炮的大型筏子更惨,青龙国的火箭手们纷纷集中力量,专门打击这些大目标。古贝斯卡诺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还是无奈地看着那些载有火炮的筏子最终在大火中散架、沉没。那些珍贵无比的火炮连同炮弹就这么沉入了水底。 无数联军官兵不顾一切地呐喊着,冒着瓢泼大雨般的箭矢,极其顽强地冲上了河滩。没多久,对面的大炮就再次轰鸣了起来。 “轰!轰!轰!”炮弹不断地落在河滩附近。 这个火炮的射距显然计算的十分精准。炮弹纷纷落在距离河水还有数十米甚至上百米的地方,刚刚好是河对岸的大炮打不到自己这边的火炮,却又能对登陆的敌军给予有效的杀伤。 在远处高地上观战的古贝斯卡诺夫等指挥官们见此情景,哭笑不得,说:“这条小小的河沟,居然还成了他们的屏障了。明明我们的射距比他们远,却愣是打不着他们……” 青龙国的弓箭手们也躲得较远,他们不是趴在掩体的后面,就是躲在树林子里,箭矢的射距也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即使在对方的大炮射程之内,也是近乎于火炮射程的极限了。 由于战线过长,联军的大炮很难发挥作用。他们又不像是后世现代化战争那样,炮弹的准备往往比较多,眼下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作战,炮弹的供应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古贝斯卡诺夫很心疼自己的弹药的消耗。 双方激战至将近黄昏的时候,联军还是不能打开局面。他们虽然有众多的人员登上了北岸,但是越往前冲,距离自己的火炮掩护就越远,遭受到的对方的抵抗就越强烈。 只要联军缺乏他们那边大炮的支援,江小龙就能充分发挥自己这边的火枪、火炮以及弓弩和箭矢的威力。 还有一个更讨厌的问题就是,每前进一步,似乎埋在地下的土制地雷、插满了竹签的陷坑以及其他的陷阱机关就越多,联军的作战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尤其是那些预先灌了油的小沟,蜿蜿蜒蜒地横在他们冲锋的路上,一旦被火箭点着就会燃起一堵火墙来,烧得十分猛烈。 古贝斯卡诺夫见损失太大,只好下令收缩战线,准备先在北岸滩头附近站住脚再说。但是对方却不依不饶,火炮和羽箭对滩头的打击从来就没有停歇过。 很快,又有几门抢运过河的大炮被对方的火炮所摧毁,一些刚运上岸的炮弹被打爆,滩头上顿时爆发了一连串的剧烈爆炸,扫平了方圆上百米范围内的各类目标。 随着联军的不断后撤,青龙国官兵步步紧逼,带火的箭矢似乎永远也用不完那样。联军登陆的官兵们抵挡不住,只好狼狈万状地又往河的南岸逃去。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是丢了武器,徒手泅水回去的。 两次攻击失败,古贝斯卡诺夫焦急地询问下属:左右两翼的攻击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结果收到的答复是:“他们没有火炮,比我们这边的情况还要糟糕……” 入夜,古贝斯卡诺夫举起望远镜望向对岸,由于天上阴云密布,对岸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除了河水哗啦啦地响之外,隐约还能得听到“乒乒乓乓”的镐头挖地的声音,以及“嘁哩喀喳”铁铲掘土的声音。 “这帮该死的家伙……”古贝斯卡诺夫愤怒地说道:“他们又在那里刨他们那些愚蠢的地雷和陷坑了……简直就是一帮子不可理喻的农民……” 他下令向对岸开炮,并且用步枪和箭矢向对岸发起攻击。但是由于能见度太差,所有的射击都只能是盲目的。而且这边一开始射击,对面就停下土工作业,开始反击。一时间,宽阔的河面两岸弓弩的弦声和箭矢的破空之声以及各种口径的枪炮声不绝于耳。 借着夜色的掩护,古贝斯卡诺夫下令炮兵和步枪兵前移,朝对岸的纵深处开火。江小龙见此情景却十分高兴。他下令由申屠豹带领一队神枪手和神箭手前出到岸边,专门对准出现大炮火光、甚至是步枪枪口火光的点位进行精准打击。这一下打得他们嗷嗷直叫。 每当大炮一开火,对面就有无数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向这个曾经出现炮口火光的地方。联军不仅人员伤亡很大,甚至不时还会有大火引爆那些堆放在地上的炮弹。 那些步枪手也是,一开枪就会引来对方的无数火箭的反击。没多久,南岸的联军阵地上就到处都是一堆堆、一排排的熊熊烈火了。火光照亮了周围不小的范围,在火光中奔跑的官兵,往往会遭到河对岸神枪手或神箭手的精准而又凶猛的集火攻击。 第4章 (二九五)也该换一换了 江小龙还下令将自己的小口径炮群大胆前出,一直推到江边,然后让他们对准河对面出现有炮火的火光的地方胡乱轰击,结果一连炸坏了联军的好几门大炮。他还专门叮嘱那些枪手和炮手不要怕麻烦,一定要注意每打一下就立刻换地方,以防止对方看见火光之后的反击。 这个狡猾的策略令对方很是头疼。联军方面也很每想开一炮就立刻换一个地方,以免老是被对方根据他们炮口的火光追着打。但是由于他们的大口径火炮十分的沉重,转移速度很慢,而且还要冒着对方集中打过来的各种冷枪、冷箭的袭击,所以一直很被动,损失很大。 没多久,联军的一处临时储藏炮弹的地方被对方打过来的流弹给击中了,引起了一连串的爆炸。顿时,这一片的阵地上火光冲天,一连串的爆炸像滚雷一样连续不停,火光中只见许多人被炸飞了起来,而周围黑暗的地方则传来了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古贝斯卡诺夫心疼极了。这些火炮和炮弹都是从国外运输船不远万里运过来的,十分的宝贵,照这样子打下去当然是很不划算的。没奈何,他只好下令炮兵们赶紧往后撤,不要再靠近到河岸边来冒险了。 过了一阵,古贝斯卡诺夫看到这种在黑夜里和对方盲目地乱打实在是吃亏,只好下令持枪的和拿弓箭的士兵们也都往后撤。结果这个命令一下达,他们的攻势立刻就慢慢地缓和了下来,对面的人一看没什么问题了,也不继续追击,反倒又“吭哧吭哧”地开始到处挖土了。 江小龙还要求官兵们在地上挖一些比较浅显的壕沟,方便对方进攻的士兵们趴在里面射击。但是壕沟里面却埋设有大量尖锐锋利的竹签和木签,再用杂草和浮土撒在上面做伪装。 有的壕沟里面还放置有装了酒或油的陶罐,上面高高地堆放着干枯的杂草或枯树叶,方便弓箭手用火箭瞄准。 古贝斯卡诺夫一看对方忙着作业,他也下令士兵们赶紧砍伐周边的树木。除了大量制造竹筏子和木筏子外,他还下令建造坚固的木桥。 至天明时分,他的桥梁已经向江中延伸了数十米了。结果江小龙又组织大批的人手使用火箭,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们辛辛苦苦打造了大半夜的桥梁给焚毁了。 古贝斯卡诺夫恼羞成怒,再次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攻击。和前一天一样,蚂蚁一般的联军官兵们呐喊着,乘着大小不一的各种筏子渡江攻击,一些水性好的也扑通扑通跳下水去,武装泅渡。 对岸再次发出了遮天蔽日的密集箭矢,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令人头疼的火箭。 一时间,江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筏子以及漂浮的尸体。 联军官兵们冒着瓢泼大雨一般的密集箭矢顽强进击,终于有部分人登上了对面的河岸。他们舍生忘死地向前冲,企图打开局面。但是他们向纵深进攻得越远,遇到的阻力就越大。 不说满地的地雷和陷坑,那些看起来似乎可以藏身的蜿蜒曲折的壕沟更是恐怖,里面全是尖锐的竹签和木签,人一趴下去就别提会出现多少个窟窿了。还有一个令人恐怖的问题是,那些凡是堆满了枯枝树叶的地方更为危险,很容易就会被对方的弓箭手点燃。 大火引燃了下面埋藏着的酒和油,于是阵地上到处都是一堆堆熊熊的烈火。 联军的官兵们、尤其是樱花国的武士们表现得异常顽强,高喊着“班载!”,不顾一切地向前发起了野猪般的死冲。然而,在当他们离开了岸边,向纵深挺进了一百多米远的时候,对方的阵地上先是爆发出了一阵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火炮也响了起来。 青龙国的炮弹铺天盖地地落在了河边以及滩头上,因为这里抢着登陆的人最多最密集。一时间,许多正在登陆或者是刚刚踏上岸边的人,便跟着被炸毁的筏子碎片一起飞上了半空。 埋伏的步枪手们则先是针对敌军攻击的前锋进行集中打击。在轻而易举地消灭了这些先头部队之后,他们又步步为营、有条不紊地向前运动,毫不留情地打压敌军的攻击势头。 经过一个上午的残酷激战,联军登陆的大部分人员都已被歼灭。仍然还滞留在岸边的那些家伙虽然企图死战不退,但是在对方没完没了的弓弩箭矢、枪弹和炮弹的猛烈打击之下,最终大部分战死,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只好跳江逃了回去。 联军一整夜辛辛苦苦打造的各种竹筏子、木筏子,几乎全在这一战中被击毁。河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冒着黑烟的被毁坏的筏子碎片和横七竖八漂浮着的尸体。 古贝斯卡诺夫无计可施,只能望河兴叹。他喃喃地说道:“现在,他们的两路增援大军也该到万马河北岸来了吧……这一回,他们可是人多势众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咱们就或许不再是攻击的一方,也该换成防守的一方了……” “好了!”他最后总结道:“到目前为止,我的任务算是已经基本完成了……剩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樱花国的那个小矮子将军来吧……” 他下令整条南线的部队开始进行防御准备工作。既然对方的两百万大军差不多该到了,而对方的总指挥又是狡诈万分的江小龙。此时形势大变,如果还想着一味的发动蛮力攻击,那只怕就真的是在找死了。 在古贝斯卡诺夫的指挥下,万马河南岸联军迅速转入了防御状态。他们的的防御措施,几乎完全照搬了对岸江小龙的模式——遍地挖沟埋雷、造陷阱,将火枪手、弓箭手和炮手们则开始按照武器的射程,分层次、分梯队地进行大纵深布防。 古贝斯卡诺夫很得意地对手下说道:“攻,咱们现在恐怕是攻不动了。再这样打下去的话,我们的炮弹和枪弹的库存都会成问题……但是无论如何,守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别看他们此时人山人海的,但是要想渡过河来打我们,不付出惨痛的代价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积极准备防守的同时,为了迷惑对手,他命令部队每天仍然在对方看得见的地方大肆砍伐树木,建造筏子,同时隔三差五地炮击对岸,做出一副仍然准备发动进攻的样子来。 与此同时,他还要求南岸联军的两翼各派出一些部队,分从上游和下游去寻找可以偷偷渡河的地方,尽可能找到可以渡过河去,迂回攻击对方战线的侧翼。 然而,让古贝斯卡诺夫没想到的是,他想得明白的问题,却早就在江小龙的算计之中。 江小龙同时也在命令部队积极准备防御作战,而且也同样要求两翼派出大批的人手,沿着万马河的上下游积极寻找适合对方强渡的地方,然后抓紧时间做好周密的防御准备工作。 万马河北岸防线成功阻击了两天,给予联军以较大的杀伤,硬是让势头迅猛的联军攻势,遭到了严重的挫折。消息传来,整个京畿地区似乎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京城的市民们欢天喜地,奔走相告。茶楼酒肆、街边院落等地到处都是饮酒欢庆的人群。人们纷纷说:“还是江大帅厉害!别看这帮洋鬼子们气势汹汹的。咱们大帅只要一出手,就能把他们的脸给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开什么玩笑?内帮孙子怎么可能是咱们大帅的对手……” 就连《天京日报》也在头版头条第一次用上了套红大标题。 日报主编梁浩然亲自撰文,一向行文谨慎保守的他,此时也激情奔放了起来。 他在文中热情洋溢地写道:“在伟大的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下,我青龙国勇士狠狠地挫败了联军的猖狂进攻……经两天两夜的激战,共计击毙顽敌三万七千余人、击伤五万余人、俘虏三万余人,缴获敌火炮枪支等重要物资不计其数……” 其实这些数字都水分过大。实际上就连江小龙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打死打伤了多少敌军。但是他敢肯定,绝对没有梁浩然所说的这么多。 在战斗时,由于需要避开对岸的火炮射程,在整个两天两夜的战斗中,短兵相接的大规模近战几乎没有发生过,所以俘虏的敌军人数更是寥寥无几。至于缴获嘛,由于双方都动用了炮弹、地雷以及各种火攻战术,他还真没捞到多少东西。 皇上可没管这些。他喜气洋洋地发电报给江小龙,要求他务必用好京城的这两路援军,争取短时间内力克顽凶,全歼敌南部的联军集群,然后再挥师北上,集中力量打击盘踞在京城北部的联军集群,以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江小龙恭恭敬敬地回电说:“臣领命!臣必定鞠躬尽瘁,身先士卒,誓将顽敌彻底消灭!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4章 (二九六)游击战法 紧接着,江小龙又分别发电报给这两路援军的总指挥——顾舜章和顾德彪。 这两封电文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请速将部队就近隐蔽,切不可暴露行迹!同时烦请顾将军轻装简从,速来与我秘密一会,共商克敌大计。以上电文极为机密,绝不可泄露丝毫——即便天京,亦可暂不必报之。一切后果,我自承担!” 两个指挥官都姓顾,这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收到电文之后,他们的反应居然也是一模一样的:“这个江大帅究竟想干什么?这才出了天京没多远,他就要瞒着朝廷做什么动作?” 他们甚至在心里同时转过了一个十分隐晦而又模糊的念头:“这家伙不会是心生反意了吧……这么鬼鬼祟祟的……莫不是想搞什么陈桥兵变?……” 好在纵使怀疑,江小龙却并没有在电文中下什么直接的指令,只是让大军先暂时隐蔽待机而已。那么既然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江小龙要谋反,那就只能先去听听他怎么说,才能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了。胡乱猜测,万一错了,那可是要冒抗命的大罪的。 顾舜章和顾德彪都是忠臣,如果江小龙真要逼他们谋反,他们肯定是不干的。但是怀疑归怀疑,此时江小龙的真实意图他们并不清楚,也只好将计就计,到时候随机应变罢了。 毕竟,眼下皇上是一再强调,江小龙的任何命令都是必须立刻执行的,不管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抗命是绝对不可以的。 否则若真的贻误了战机,到时候追究起来,自己的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那可就不是那么好说了——想想看,江大帅自出道以来,可是从没吃过败仗的。 两名将军于是心怀鬼胎,各自点了数十名精干的人员,全都怀揣了手枪——以备不时之需——跟着他们一起向万马河北岸江小龙的驻地赶去。 好在路途并不十分的遥远。就在这北岸的那第二场激战的当天上午——当时的仗还在打得非常惨烈的时候,这两位顾将军便已先后赶到了万马河畔。 他们风尘仆仆地跑来,一下马就急不可待地向前来迎接他们的江大帅问道:“大帅,我们在路上接到您的命令,说是要我们先把部队藏起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给你们节省点体力,免得你们多跑路……”他笑着回答道:“现在我命令你们两路大军立刻掉头,火速驰援北方的战场去……” “返回北方战场?”两个人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我们出京城的时候并没有听说那边有什么大的动静啊……” “马上就会有大动静了,如果你们不赶紧起程,恐怕就会来不及。” 江小龙指着地图上他画圈的两处地方说道:“你、顾德彪,立刻赶到盘龙镇以南的象山谷以东;你,顾舜章,立刻带着你的人赶到盘龙镇以南的象山谷以西。我不管你们路上有什么困难,最迟两天之内,你们两个都要给我到位。谁敢耽误半天的功夫我拿谁是问。” “原来是这样……”两名顾将军同时暗中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太多了。 “你们这次的返回北方是绝密的行动,所以只能捡偏僻的小路走,绝对不允许大摇大摆地走官道,而且动作必须要快……路过天京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入城,包括你们自己……” “关于这次行动,切记绝对保密。任何来电都只准接收,在你们到达象山谷之前绝对不准许任何的回复,包括朝廷的问询和命令,也是如此……” 经反复叮咛之后,江小龙打发走了这两位将军。 紧接着,他又招来了原万马河北岸防线的总指挥宋锡伦,对他吩咐道:“我要离开两天,部队也要带走一部分。你就坚守在这里。记住:每天到了饭点的时候要虚张声势,多多生火,一定要造成让对方误以为咱们还有几百万人需要吃饭的假象来。” 对于江小龙将要撤走许多兵力,把北岸留给他,宋锡伦感到有些心虚。 “我就离开两天而已,而且朝廷大批的援军很快就会到了……”江小龙忽悠了他一番,说道:“况且,前些天我的打法你也都看见了——你就这么打就行——对岸的那帮孙子其实也就那么点本事,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随后他又叫来了万向东,让他带着自己的那支三十万人的大军出发,沿着万马河一直向西,在上游找到适合偷渡的地方以后,就赶紧渡过河去。 渡河之后要积极寻找战机,一旦发现大股的联军就坚决发起攻击。但是必须要注意的一点是,绝不恋战——不管打得赢还是打不赢,绝不可以恋战。当你们打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立刻撤出战斗,带着部队大范围转移,以避免被对方的主力部队捕捉到行迹。 这是一种游击战的打法,诀窍是一定要打得积极主动,以偷袭为主,打完就撤。而且跑就跑远一点,甩开对方的搜索范围之后再想办法迂回过来,寻找下一次战斗的机会——这一点非常的重要,一定要掌握好分寸。 对于江小龙赋予的这样危险却又十分重要的任务,早就跃跃欲试的万向东并没有什么犹豫。他的部队本来就是帝国朝廷的精锐之师,一向在大西北地区镇守,并多次在与葛尔丹的骑兵的惨烈战斗中立过战功。 而且万向东也知道,向来战无不胜的江小龙是不世出的军事奇才,此次江大帅派他出击,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一件差事,只要做得好,绝对就是一个建立功勋的大好时机,于是立刻挺胸回答道:“在下以人头担保,绝不辜负大帅的信任,誓死战斗到底!” 江小龙却撇撇嘴大不以为然,说道:“去你妈的,你个笨蛋!我可没有要你去死。” “你的部队此次出击所要做到的,就是能极大地吸引敌军的注意力,牵制住他们对万马河防线的攻击力量。所以,你的肩上担系着万马河防线的安危;担负着京城的安危;担负着整个帝国的安危。你要明白,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你的助力是非常重要的。” 话说至此,万向东终于表示心领神会了。他所辖的部队主要以骑兵为重,是朝廷的常备主力部队,虽然颇具战斗力,但是只可惜因为几乎没有装备火枪和火炮,所以,当然应当尽量避免和装备精良的联军主力正面硬刚。 江小龙布置下的这种在运动中寻找机会,进行偷袭的游击策略,算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最佳战术。 最后,江小龙还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道:“你要千万记住:不要逞强,袭扰为主。坚决执行悄悄地偷袭、打了就跑的策略。但是也绝不能太胆小、太保守。只要是一旦捕捉到可以打击的目标,就要毫不留情地狠狠干他们。同时,注意灵活机动、保存实力。拜托了!” 送走了万向东,他把自己江家军的那帮心腹干将们全都招了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向东出发,走远一点。从河的下游寻找隐蔽的地方渡过河去。这次行动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由赵树勇暂代我全权负责,多伦福德协助,但是遇到重大的问题,你们大家要一起商量着办。” “不跟我们走?那你要去哪里啊?”众人一顿七嘴八舌。 “我你们就不要管了……哪儿那么多的废话……”江小龙笑道:“难道我离开两天,你们就连仗都不会打了?” 说完他又哄大家道:“我有点事情,忙完了就会回来找你们的。你们只管自由行动……” “那我跟你去!”吴浩雄立即说道:“没咱们的人跟着你可不行,我来给你做保镖!” “你可拉倒吧!”赵树勇笑道:“小心再让人给开膛破肚喽……” 众人一顿哄笑。吴浩雄涨红了脸刚要分辩,江小龙打断了他,也打断了所有人说道:“你们谁也不用跟着我。好好打你们的,过几天我就会回来找你们……” “刚刚还说过两天,现在又说过几天……”吴浩雄不满地低声嘟囔着。 “不要啰嗦了!你们要马上启程,赶紧行动……”江小龙有些不耐烦。 任小宝和申屠豹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主动请缨道:“还是让我们两个带着一队可靠的精锐跟着大帅走吧!如今正是兵荒马乱之际,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保证大帅您的安全……” 江小龙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谁也不用跟着我走,只要派几个亲兵跟着我就行……你们立刻出发,刻不容缓……” “那我们要走到哪里去?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什么?”吴浩雄憨愣愣地问道。 “当然是打蛇打七寸啦!”还没等江小龙回答,赵树勇就用力拍了一下吴浩雄的脑袋说道:“你以为咱们这两万人是拿去跟人家联军主力打大决战的啊?” 第4章 (二九七)战术大师 “这个问题我用屁股想都想能得明白,还用得着问?”赵树勇接着说道。 对此,江小龙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还是赵苦瓜是个明白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让他来负责这次部队的行动,而没有选择你这头狗熊的缘故……” 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吴也跟着呵呵傻笑,并没有因为被赵树勇拍了一下脑袋而生气。 这两人本就是战场上多次并肩作战的铁血战友,双方配合默契,关系极不一般。 在京城事变之后的那一次逃亡中,他吴浩雄跟樱花国剑道高手吉部隼人不期而遇,结果鲁莽的吴浩雄差点儿被对方给一刀砍死。 是赵树勇辛辛苦苦带着他辗转求医。这期间,赵树勇一个人拖着几乎毫无知觉的吴浩雄,既要照顾他的吃喝,又要躲避各路追踪,还同时要寻医问药,确实是万分辛苦。 由于吴浩雄的伤势过重,在逃亡期间,他几次三番陷入性命危急的关头,每次都是赵树勇想尽一切办法,愣是把他一次次地从鬼门关里给拖了回来。所以,以他吴浩雄和赵树勇的这种过命的交情,互相之间当然是怎么开玩笑都不会觉得过分的了。 “那大帅你要到哪里去?”吴浩雄又傻乎乎地问道。 赵树勇踢了他一脚说道:“大帅不跟我们向南,那他就只好向北咯。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这个问题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明白,你这狗熊简直笨死。” 江小龙嘱咐说:“我跟驻扎在这里的将领们都交代过了,你们也一样,不要到处说我回北方的事。即使是咱们自己的人问起来,也都不要说。你们自行其是,不必听令于任何人。” 交代完这些,江小龙就只带了一小队骑兵,匆匆忙忙地向京城的方向赶去。 万马河防线居然挡住了联军的凶猛攻势。这一消息传到京城之后,不仅朝廷中的百官们群情振奋,就连城里的市民们也都相互奔走相告,原本慌乱逃难的百姓顿时少了许多。人们都对传奇的江大帅抱有着极大的信心。 当大家都期待着江大帅在万马河再创佳绩,重创联军南方集团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个坏消息就像是瘟疫一样,悄悄到处传播着——“听说联军的北方集群终于发飙了……” ——是的,北方战线一直在激战,但是局势还算比较的稳定。所以京师从上至下无数的人,都指望着从天京出发的两路大军,在江大帅的指挥下,全歼联军的南方集群。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联军的北方集群。 这样不仅能挽救了天京的危难局势,甚至还能彻底地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然而,从天京出发的援军在几天之后——大家认为按行程推算,怎么着也该到了万马河北岸了——也就是在此时,蛰伏已久的北方敌军重兵集团,终于发动了规模浩大的攻势。 在横山勇夫将军的指挥下,北方的联军主力开始发动了全线的进攻,尤其是主攻青龙国位于盘龙镇的防线——这个行动跟江小龙在长时间地研究了地图之后,所做出的判断出现了极为惊人的一致。 在指挥南方万马河防线作战的同时,江小龙曾长时间地对着地图发呆。换位思考,他一直在研究着横山勇夫最可能的主攻方向。经对对所有的北方情报的汇总,他认为盘龙镇一带一定是衡山勇夫的主要突破方向。 而在此前长时间的战斗中,横山勇夫也早已摸透了盘龙镇和凤凰镇的布防结构。在总攻的行动发起之后,他首先是命令部分凤凰镇当面的联军发动大规模进攻,为主攻方向作掩护。 一时间,凤凰镇的正面防线顿时吃紧。盘踞在那里的青龙国守军于是就不断地向盘龙镇的守军求援。盘龙镇立即派出数万人迅速赶往数十里外的凤凰镇防线。早已潜入两个阵地之间的联军侦查人员在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之后,立刻就上报给了横山勇夫将军。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横山勇夫下令对盘龙镇发起总攻。并同时在盘龙镇和凤凰镇之间派出部队设伏,专等盘龙镇援军匆匆返回的时候发起歼灭战。 在盘龙镇的正面战场上,横山勇夫集中了数百门火炮一通狂轰,很快就瓦解了青龙国大军设下的第一道防线的抵抗。由山鹰帝国的戈德曼亲自指挥的先头攻击部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占领了阵地,并在随后立刻发起了对青龙国布下的第二道防线的冲击。 青龙国北部防线总指挥是司马俊如将军。 坐镇盘龙镇防线的他,一方面就地组织手上现有的人马发起反冲锋,试图夺回一线阵地,同时电令已经出发前去援助凤凰镇的援兵火速撤回,从侧翼打击联军的攻击部队。 然而,这支往返奔波的军队却再也没有能返回盘龙镇。 横山勇夫充分展示了他被称为战术大师的精湛指挥艺术。在伏击并全歼从凤凰镇赶回来的那支青龙国援军之后,他下令伏击部队立即穿上青龙国战死或被俘的官兵的服装,举着他们的旗帜,伪装成盘龙镇援军,从侧翼打击凤凰镇防线。 与此同时,他加大了对盘龙镇正面战场的攻击力度。以全员装备步枪的山鹰国大军为先头部队,在炮火的掩护下持续进攻。至当天傍晚时分,联军已彻底击溃了司马俊如在盘龙镇一带苦心经营的两条防线。 而凤凰镇的防线,也于次日凌晨宣告沦陷。 司马俊如率领部下退守数十里外的麒麟岗,试图收拾残军就地组织防御。同时,他还向天京一连发出了数十份的求援电报,声言如再不立即增援,他就只能以死报国了。 一时间,盘龙镇和凤凰镇的求援电报如雪片般飞向京城,飞进皇宫,飞到了皇帝的手里。 朝廷中的元老们无不感到战栗不已。不少人想起了江小龙原来说过的话:“……大家都已经断定:横山勇夫的主攻方向一定就在南面。我倒是觉得,如果横山勇夫的攻击意图那么的容易就被判断出来的话,我看他也未必能被其国人尊为名将之花了……” 这些警告声犹在耳,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说出口来。 最后,只有皇帝长叹一声说道:“还真特么的是让护国公大人说对了……横山勇夫的主攻方向就是在踏马的咱们的北边……” 但是事已至此,光是感慨或者是回避讨论谁对谁错这个问题,都是不现实的。现在联军的攻势如潮,气势汹汹。原本已经稍稍平静下来的天京局势,陡然一下子就变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危险了。 前几天,江小龙顶不住朝廷所有人的压力,不得不将驻扎在京城的两百万生猛主力全都调往了南部战场。而现在,南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北方的巨大压力却已扑面而至。 怎么办??? 大家都纷纷建议立刻下旨,电令江小龙立刻将已经调往南部战场的那两百万大军,全都紧急调回来,保卫京师。同时命令江小龙本人要火速赶回京城,以应对马上将要到来的联军攻击京城的行动。 当然,也有人哀叹道:“只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远水难救近火。南部战线的路途比北部战线的距离更远,路也更加的难走。两天之内,联军必定可以打到天京城下。百万大军的调动,非同小可,千头万绪,各种事物繁杂得要命,只怕是远水难解近渴了……” 更有人说道:“一旦南边的部队大举撤回,谁能保证南部的联军不会再次发起疯狂的进攻?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又有谁能保证万马河防线的固若金汤?万马河防线一旦失守,京城势将面临联军两面夹击、腹背受敌的危险……” 一时之间大家争吵纷纷,最后还是内阁首辅大人曾毓藩果断地对皇上说道:“陛下,为今之计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下决断吧……以微臣之见,无论有多困难,咱们还是必须要火速召回江小龙和那两百万大军的……” 皇上点头称是,下旨电令江小龙火速回京,那两百万援军也必须即刻赶回,不得有误。 为保险起见,皇上还要求同时直接电令顾舜章和顾德彪两位大将:“……着二位顾将军即刻启程,不顾一切,火速回京。若有片刻延误,诛九族!” 为保证这几人务必收到电报,皇上下令多发几次。 然而令人感到万分意外的是,无论是江小龙还是顾德彪、顾舜章两位将军,均未对朝廷的电文有任何的回应,就像这几个人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不仅令朝中大臣们惊讶万分,就连皇上也显得十分焦躁,不断地自语道:“这几个王八蛋,究竟是死到了哪里?……那两百万大军,又踏马死在了什么鬼地方?……” 京城中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此时的行踪了。 第4章 (二九八)向北 实际上,就在万马河防线还在疯狂激战的当儿,顾舜章和顾德彪二位将军就已经分别带领着自己的部队,不顾一切地向着京城的北方火急火燎地赶去。 由于在他们出发之前,江小龙就曾严令他们不允许回复任何的电报,以防被敌破获、或者是——受到朝廷发来的乱七八糟各种命令的干扰。 这道命令有着一丝诡异之处。故此,这二位爷在分手之前,也曾在私下里秘密讨论过,如何应对这一指令。 当时顾德彪还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咱们有江大帅的命令……此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是江大帅他老人家都发了话了,那咱们还担心什么呢?万一将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咱们就全都推在他的身上不就好了?” 顾舜章却摇摇头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你说是朝廷大还是他江大帅大?是皇上大还是江大帅大?他江小龙现在只是口说无凭,将来要是翻脸不认账,说他没说过这话,那咱们又该怎么办?” “那你说——咱们怎么办才算稳妥?” “我那里有个军统学校毕业的小伙子。这家伙对电报机技术非常的精通。我可以让他将咱们得电报机做个手脚,悄悄地弄成只能接收来电,但是却发不出去了。” “这样的话,将来一旦被追责,咱们就可以推说电报机坏了,朝廷的指示和江大帅的命令有冲突,咱们在战场上也只能接受顶头上司的命令,不就完了吗?” “这倒是个好主意!”顾德彪说道:“皇上也好,他江大帅也好,咱们是两边都得罪不起,就这么办。你把那小子也借我用一用。” “放心,回去立刻就办,免得夜长梦多……” “只是……有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啊?咱们两路的电台同时都坏了?” “这倒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这边弄成只能接电报,不能发出,你那边就干脆弄成连接电报都接不到了。反正现在的电报机技术不成熟,出故障是常有的事。你所得到的命令是由江大帅直接派人来传达的,这不就天衣无缝了么?” “好主意,咱们就这么办!” 但是没想到他们刚刚带着部队出发没多久,江小龙就带着一小队人追上了他们。 他截住两位顾将军,就地展开了地图,向他们标明了他们必须到达的精确位置,同时嘱咐道:“你们此次行动,我要求你们完全隐藏行踪和保持静默。不仅不能扰民,最好是连树上的飞鸟都不能有任何的惊动。” “在行进的过程中谁敢出声,杀无赦!我老实告诉你们,这条命令必须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任何敢于闹出动静的人,我不管他的背景和来头有多牛掰,只要出了差错,就都要毫不留情地就地处决。” “我警告你们不要掉以轻心,这关系到京城决战的关键,如果出现了任何的差错,我直接就要你们二位的脑袋!” 实际上说起来,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管理的动物。人这种东西,一旦多起来,就什么乱七八糟的角色都有,管理起来是极其麻烦的。尤其是像军队这样的男人高度密集的单位集体之中,在雄-性-激素和各种思维的大脑的作用下,更是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那上百万雄性动物所聚集的军队当中,总是会有各种各样不服管的人存在。要想让他们做到整齐划一、完全的听从命令,是一件非常让人头疼、难以做得到的事情。 就在江小龙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里,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之中,唯有两个国家的陆军,能够做到不被敌人发现地、悄然完成大规模的隐蔽部署。 其中之一就是咱们国家的陆军——当年数十万人跨过鸭绿江的时候,以及紧随其后的韩战第一、第二次大战役爆发之前的时刻,他们时刻都处于米军频繁、密集的空中侦察之下。 但是他们最终仍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全部开进了司令部的指定作战地点,而极度善于侦查的敌军,在这整个的过程之中,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当时为了避开米军的空中侦察,我们想了许许多多的办法,包括采取了夜里行动、白天隐蔽的策略。在极度严寒的天气而且非常缺乏冬装的情况下,咱们的子弟兵们冻伤减员严重。 但是他们以顽强的战斗意志,按照上级下达的相关命令进行严密部署。一到夜里就他们就急速行进,并在黎明到来之前就隐藏好了所有的人员、车辆和物资,消除所有的行动痕迹,完美地完成了各种伪装的工作,然后在严酷的环境下默默地隐忍埋伏。 在那种地狱般的寒冷环境之下,他们饿了只能啃冰冷而又坚硬的窝窝头、地瓜或是炒面,渴了只能吃身边的冰雪。 二次战役之前,一位米军将军不放心手下侦查的结论,曾经亲自坐飞机前去勘察。在飞机上,他反复要求飞行员飞得低一些、再低一些,直至几乎擦着树梢。最后他说出了一句名言:“没有人能在这种环境之下埋伏,包括中国人……” 这句话已经是在高度赞扬中国人的吃苦耐劳精神了。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所侦查过的地域之中,真的就有一支人数极为庞大的部队在埋伏。 而另外一个国家则更为牛掰——那就是德国。 在苏德战争之前,双方有着漫长的陆地边界线。在签订了互不侵犯友好条约的情况下,当时在这两大强国之间的边境线的两边,到处都处在一派宁静祥和、友好温馨的氛围之中。 也就是在这种无比和平、安详的背景之下,德国及其仆从国的五百五十多万杀气腾腾的军人,悄然完成了战争前的部署,有些部队甚至运动到了距离边境线近在咫尺的地方。 为了将坦克、装甲车和火炮等重型武器运送到苏联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组织工人在边境附近砍伐森林,用刀砍斧劈、电锯以及牵引拖拉机的声音,掩盖了重武器运行的声音。 五百五十多万人是个什么概念呢?大约相当于以色列或者巴拉圭的全国人口,或者说——相当于我国无锡市的全市人口。 按理说人一多就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都有,脾气暴躁的、骄横跋扈的、吵吵闹闹的、爱打架的、小偷小摸的、一心只想着自己老婆孩子的,以及总是想着跑出去泡妞的人等等等等,不服管的刺儿头大有人在,不闹出什么动静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像六百万这样庞大的人员基数,真的是极难管控的。 但是德国人却做到了完美的全面掌控。 实际上,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秘密部署行动即将圆满完成的时刻,当时还突然发生了一件令人感到相当恐怖而且相当棘手的巨大麻烦。 当德国人将那五百五十万大军沿着边境线悄然部署到差不多完成的时候,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猪队友——意大利的墨索里尼同学就开始闪亮登场、胡作非为了。 这天早上,那位元首大人突然得意洋洋地向希特勒宣布——意大利军队已经入侵了希腊。 自二战爆发以来,一直都是德国突然袭击了某个国家,然后才通知墨索里尼的。墨索里尼对此非常的恼火。他认为这等于在世人的眼里,他不过是希特勒的一个小跟班儿。 而他认为,自己绝对是一个应该跟希特勒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为了狠狠地刷一把存在感,他于是决定突然袭击希腊,然后意气风发地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希特勒。 但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墨索里尼心比天高,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战五渣。没过多久,装备极为先进却战斗意志极其差劲的意大利的军队,就被英勇的希腊人给打得头破血流,狼狈地逃出了希腊的边境。 现在问题来了——因为意大利极为盲目草率的这一行动,让整个巴尔干半岛的局势变得极不稳定。半岛地区及其周边的好几个国家都纷纷开始反对轴心国。苏联人一看有机可乘,也跃跃欲试,准备伸手向这个半岛及其周边的地区进行干预了。 这是希特勒所不能容忍的! 德国要想将战争继续下去,巴尔干半岛上十分丰富的石油资源是必不可少的。一旦失去了巴尔干,德国的战争机器就失去了极为重要的能源补给基地。 坦克飞机大炮再多,没有了石油就都是一堆堆的废铁。 巴尔干半岛绝不能丢弃!更不能被苏联人夺走! 但是猪队友墨索里尼也太不争气了!自古以来一直不可一世的罗马雄狮,此时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希腊国给揍得找不着北,这你让希特勒上哪儿说理去? 于是希特勒就决定亲自动手,抢在苏联动手的前面,用最强硬的军事手段来牢牢地控制住巴尔干地区的稳定。 第4章 (二九九)不必告诉任何人 可是也就是在此时,希特勒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却都已经部署在了遥远的苏德边境。如果明目张胆地调动他们赶往巴尔干半岛,那你就跟苏联人解释不清楚了——老子的面前怎么突然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的军队?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于是为了瞒天过海,希特勒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他先是将已经部署在苏德边境的相当一批的精锐部队,悄悄地撤回了他们国内的原驻扎地,然后再从国内堂而皇之地向巴尔干地区出发,以雷霆万钧般的闪电战,彻底粉碎了这个半岛上的抵抗势力。 平定完这一地区之后,他又让这些部队高奏凯歌、大张旗鼓、非常高调地全部撤回到国内的各大营地去,然后再一次分批地秘密部署到东方的苏德前线去。 德国人的组织效率极高,战斗力惊人,在巴尔干地区的仗打得非常的顺利。 但是——这一番的大规模折腾,毕竟严重地拖后了原定的、向苏联发起进攻的“巴巴罗萨”作战计划。以至于后来,德国没能按原先预定的方案,在苏联那无比恐怖的冬季严寒到来之前,彻底打败苏联的军队——墨索里尼制造的这个意外的小插曲,简直可谓是功不可没。 然而令人惊叹的是,德国的数十万大军千里奔波、来回折腾,在苏联人的眼皮子底下部署来部署去的,还包括了许许多多的飞机、大炮和坦克——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却硬是没有让边境对面的苏联人有丝毫的察觉。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德国人确实是创造了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伟大的奇迹。 德国人一丝不苟的严谨和可怕的自律性世界闻名,这也是造成这种奇迹的重要原因之一。外界评论德国人,都会说他们有着钢铁般的神经和极度顽强的意志力。 说到德国人的严谨和自律,西方曾经流行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是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里,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和行人,只有两个没带雨具的德国人冒着暴雨匆匆步行赶路。他们来到一条街边的斑马线前,想要穿过马路,但是对面的行人横道的红绿灯是红色的。 两个德国人于是就站在街边,静静地等待着绿色的信号灯亮起。 许久的时间过去了,信号灯一直是红色的。瓢泼的大雨依然在下,街上既没有其他的行人也没有任何的车辆。于是那个矮个的德国人终于等不下去了。他抬腿准备横穿过马路。但是站在一边的另外一个高个儿的德国人对他吼道:“嗨!那个信号灯对你是有效的!” 于是这个矮个子的德国人马上收回了脚步,继续站在街边,乖乖地等候。 不知等了多久的时间,终于来了一辆巡逻的警车。警察告诉他们说:那个红绿灯坏了,你们可以过去,这并不违法。于是这两个一直苦等的德国人才得到了解脱。 或许这个笑话有些夸张,但它充分说明了德国人的严谨和自律的精神。 或许在圆滑世故的我们国人看来,这两个家伙过于的刻板教条,不知道变通,甚至会有人直接说他们是笨蛋。但是如果我们了解他们的历史,或许会对他们肃然起敬。 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背负了极其沉重的战争赔偿的包袱。 当时他们的国内一片混乱,民不聊生,无数人失业,国家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而英法等战胜国又疯狂地催债——甚至因为德国实在交不出赔款来,法国还一度出兵占领了他们唯一的重工业区鲁尔,这一举动非但没收到钱,还差一点就瘫痪了整个德国的经济。 就是在这种内外交困,极其严酷的生存环境之下,自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到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在这前后仅仅不到二十一年的时间里,德国不仅偿还了巨额的战争赔款,而且国家变得十分富强,经济力量非常雄厚,军队更是一跃发展壮大到了世界顶尖,达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程度。 他们拥有着无数技术领先的坦克、飞机和大炮以及其他的超越同时代的尖端武器——这使得当时号称世界一、二号强国的英法都深感畏惧、惶恐不安。于是他们这才想到了祸水东引,想办法引诱德国人去攻打苏联、以期待他们两败俱伤的政策。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德国才悍然突袭波兰,挑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同全世界所有的强国为敌,并且一度横扫整个欧洲,甚至把英法联军像赶鸭子一样地追着揍到了敦刻尔克。 从一个一穷二白、背负庞大战争赔款而且地位非常屈辱的一次大战的战败国,一跃而成为了当时的世界超级强国,他们仅仅只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这简直就像是玄幻小说的情节一般,想想都会让后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啊! 当你了解到他们曾经创造了这样的奇迹之后,你还会嘲笑他们的刻板和教条吗? 伟大的奇迹必须要有伟大的精神和严格的自律来做支撑的。 这倒不是说德国人发动战争是对的,而是说他们创下了这样的奇迹,的确是令人敬畏的。 话说回到现在。当时江小龙催促两位顾将军,严令他们带着部下火速赶往他指定的区域。两位将军都知道,这在时间上是非常紧迫的。 他们不敢怠慢,急忙骑上马追赶他们的部队去了。江小龙带着自己的下属几位亲兵,也是轻装简从,一路向北。 当他赶到了京城的南城门附近时,已经换成了便装的江小龙命令下属立刻进城,找到南门的守卫将领王振远,告诉他说:“江大帅在城外等候,请王将军不必对任何人声张,即可轻装简从,秘密出城一晤……” 王振远心惊,急忙带着两个亲兵纵马出城。在南门外的官道旁一处毫不起眼的茶肆里,江小龙穿着便装早已等候他多时了。 一见到江小龙,王振远就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整个京城的所有人都在到处找你,你怎么居然坐在这里喝茶呢?北边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不要理他们……”江小龙淡淡地转移了话题说道:“眼下,南部战线只能算是暂时稳定了,但是绝不可以掉以轻心。联军还是有随时突破我们防线的危险。” 他要求王振远要积极备战,不要眼光只局限于现有的防御体系,要做好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要建立足够的防御纵深,做到在遇到联军发动强攻时,能步步为营,节节抵抗。 王振远对他保证说:“大帅放心!在下将誓死守卫住南门。” 江小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死不死不重要。我只要这南门的安全……” “您怎么到了这里都不进城去跟皇上说一声呢?朝廷上下现在全都急死了……” “我来这里的消息你不必告诉任何人……”江小龙根本没接他的话,而是说道:“跟朝臣们见面只会吵得一塌糊涂,什么事也办不了。” “眼下的形势是十万火急,我没工夫跟任何的人解释什么。你也没必要惹麻烦去解释为什么没把我给留下来,以及,我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等等这些很啰嗦的问题……” “在下明白了……” “现在我就要去北边了,你,保重吧……” 嘱咐完王振远,他带着兵绕城而走,又赶去了天京城的北大门——之所以没有进城穿城而过,实在是因为天京城内的人和车辆太多太拥挤,反而还不如城外的道路走得畅快。 江小龙把同样的嘱咐交代给了北门防务将领姜永和,同时还告诉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北方的防线一旦被突破,联军的攻势有可能比南线来的更为凶猛。 交代完这些该交代的事情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又匆匆赶往位于京城东北方向上的象山谷。 在北方出事之前,也就是在万马河的防线还在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江小龙却一直在根据情报反复研究着北边的情况。从地理条件上来讲,相对于天京西北方向上的凤凰镇而言,盘龙镇的地势更为复杂,易守难攻。照理说联军可能更会选择凤凰镇作为突破口。 但是正如兵法所云:“兵者,诡道也。” 战争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谁都知道的道理反而是敌军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的重要原因。正如当年美军仁川登陆一样。 曾经有人说过,如果要找不适宜于两栖登陆的地方来做教材的话,仁川港具备了所有的条件。那里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教科书。它根本就不适于做两栖登陆。只要防守一方能认真地备战,去那里登陆就是在找死。 但是固执的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却偏偏就选择了从那里进行登陆作战。 第4章 (三零零)象山谷之战 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上,所有的将领们都在口沫横飞、不厌其烦地诉说着仁川那里的各种各样的不利条件。但是到了最后,一直保持着微笑的麦克阿瑟将军抖了抖他那着名的玉米烟斗,镇定地说道:“先生们,你们说的全都不错。” “但是,正是因为你们所说的这一切不利条件,北韩人就不可能在那里做认真的战斗准备。所以,他们全都会以为我会去别的什么该死的鬼地方去登陆,而我,却特么偏偏就踏马的选在仁川这里了。” 事后证明,他赌对了。 北韩人根本就无视我国高层的一再警告,他们恨不得把最后一个连派去釜山前线。这使得防守空虚的仁川完全没有抵抗力。麦克阿瑟轻而易举地就打穿了朝鲜半岛的中央蜂腰部,切断了前线北韩十多万将士的后勤补给线——原本极为凶猛的进攻势头,瞬间就被完全击碎。 现在的情况跟那会儿有些相似。人们都认为凤凰镇更容易打,但是横山勇夫呢? 如今,江小龙经过换位思考、反复权衡之后,最终认定,盘龙镇才是对方的突破口。 凤凰镇失守了不要紧,司马俊如早就会在凤凰镇的后方埋伏下了重兵,这一点做得极为保密,但是,难道他的对手横山勇夫就猜不透吗? 不管是凤凰镇还是盘龙镇,一旦突破之后,联军进击天京的路途都不是很长。如果等到了确认了敌军的攻击意图之后,再去排兵布阵,肯定来不及。而在天京的近郊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在那里跟火力强大的联军打阵地战,对青龙国的军队而言,那恐怕就是一场灾难了。 所以江小龙就赌在了盘龙镇后方的象山谷,将那里预设为了伏击的战场。 这恐怕也是帝国首都最后的一道屏障了。 但就算是如此,对他们来说,赶到象山谷的路途仍旧十分遥远,时间依然是极其紧迫的。 尤其是天京以北的道路,简直拥挤不堪,大批逃避战火的难民拖家带口地挑着各种担子、扛着大包小包或是推着独轮车、赶着牲口拉的大车,这些人本就拥塞了道路,而他们的中间还夹杂着无数的败军逃兵,互相搀扶着或是抬着浑身鲜血的伤兵,挤满了各条道路。 就连那些平日里罕见人迹的许多山间小路,此时也是熙熙攘攘的。 两支增援部队已经无法做到隐蔽前行了,干脆就一路横冲直撞地往前硬闯,而且见到那些身上没有伤的逃兵就会当场抓起来,随便塞给他们一件武器就逼着他们跟着部队往回走。 顾德彪从逃兵们的口中得知,退守麒麟岗的守军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伤亡惨重。于是不顾江小龙的严令——“不到象山谷绝对不得发电报”——用极少使用的一套高级密码,向江小龙发电请示道:“是否要通知前线,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江小龙并没有训斥他们的擅自使用电报机,而是即刻用同样的密码回复道:“不用!他们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好了。” 这两封电文司马俊如都接收到了,朝廷也全都接收到了。但是他们均感莫名其妙——你们说的前线到底是哪个前线?是不是还在南方的万马河一带跟敌人纠缠不休? 于是他们纷纷急电江小龙、顾德彪和顾舜章,询问他们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不回电? 但是不管是江小龙还是顾德彪,都在急匆匆地赶路之中。像这样并不重要甚至是干扰决策、浪费时间的询问,他们都没有命令士兵们坐下来,花好多时间去摆开那些庞大而笨重的发报设备去回复和解释。 前线的司马俊如已经支撑不住了,战局万分火急,这时候去解释那么多实在是浪费时间。而且他们一定还会指手画脚,干预这次的支援行动。 就这样,两位顾将军带着部队不分昼夜,连续强行军。在他们的先头部队赶到象山谷以南约五十里的时候才知道,联军早已重创了司马俊如的守军,临时建立起来的麒麟岗防线,现在已经完全陷落,司马俊如将军此时已经下落不明。 而与此同时,联军的攻击部队正在急如星火般地向南追击。其先头部队此时已经抢先一步,赶到了象山谷。 他们立刻发电请示:“我主力距目的地尚有数十里,樱花先锋已抵,是否伏击之?” 江小龙迅即回电:“部队立刻停止前进,就地择机埋伏,放过樱花前锋,待山鹰国主力部队抵达,聚歼。” 组成联军的这三个国家之中,当属山鹰国的装备最好,几乎人手一支步枪,各种口径的大炮也是最多的。他们当之无愧是联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所以消灭这支部队是当务之急。 收到这个命令之后的两位顾将军,也顾不上赶路了,就近在道路的两旁找到合适的地点,立刻布置手下的军队全都埋伏起来。 为了不惊动敌军,他们都离开大路有一定的距离,并同时严令部下,不许发出什么动静,否则立刻就地处决。 本来在这种非常仓促的情况之下,百万大军是很难做到完全不发出一点动静的,但是好在道路上一直源源不断地有许多从前线败逃下来的青龙国官兵,慌乱拥塞,哭爹喊娘,哀嚎遍地。这种混乱的场面有效地掩护了远处的大部队运动所产生的杂乱不堪的动静。 而作为联军追击前锋的樱花武士们则显得兴奋异常。他们嗷嗷叫着,奋力追赶并砍杀落在逃难队伍后面的青龙国人——不管是穿着军装的败兵还是普通的老百姓,只要是还能动弹的,一律不放过。 还有一些武士追赶着逃难队伍中的妇女,上至八十岁的老妪,下至嗷嗷待哺的幼童,只要是个女的,一律就地强行侮辱,甚至进行多人强轮,之后还要就地弄死。 他们的行为闹得惊天动地,也就没有注意到远处正在埋伏的部队。 两名顾将军都十分冷静,没有为眼前兽兵们的暴行所冲动,不断地发布着各项指令,不是要求部队隐蔽前行,运动到合适的位置埋伏,就是禁止他们发出太大的动静。 数万名樱花国部队络绎不绝地从埋伏部队的眼前冲过,过了好一阵子,大部分人才过完,剩下的人可能是跑累了,提着自己的武器,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跟在他们大部队的后方。 大路上消停了大约十几二十分钟之后,忽见远处道路尽头的的山脚那边烟尘大起,脚步杂乱,人声鼎沸还夹杂着马车轰隆轰隆的车轱辘声不断传来。几分钟后,大批的全副武装的军队转过了山脚,出现在埋伏部队的眼前。 他们并没有整齐的队列。穿着三个国家的各式军服的人们夹杂在一起,其中以山鹰国的军人居多。这些人中的每个人都挎着步枪,走得不急不缓。其他国家的士兵们挎枪的倒是不多,大部分人还是以手持的冷兵器为主。间或有骑着马的士兵们耀武扬威地走过来。 队伍中装载物资或者拖拉大炮的马车和骡车也不少,许多士兵为了节省体力,纷纷爬到马车上去,抽着纸质卷烟嬉笑怒骂着,大声喧哗着跟着队伍行进,并没有丝毫的警惕性。 两名顾将军都没有急于发动进攻。他们知道这些仍然只是庞大队伍的前面一小段前锋而已。一直等到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当他们看见队伍里面有不少穿着漂亮整齐的制服的军官们的时候,顾德彪首先下令部队全面出击。 只听乱石堆后一声清脆的枪响,随后,无数的箭矢便铺天盖地地射上了天空,并在几秒钟之后如同倾盆暴雨一般地砸了下来。联军官兵们陡然遇袭,顿时慌乱不堪。他们惊恐地大叫着,四下里乱窜,企图寻找能躲避的地方。 但是箭雨无情,一波下来就是满地的刺猬一般的人。紧接着就是第二波、第三波的箭矢打击,中间还夹杂着零星的步枪的射击声。 联军的军官们气急败坏地大声呼叫反击,但是很快他们就绝望了,因为道路的另一边也发射出了数不清的箭矢——联军遭到了来自道路两旁的凶猛攻击。 百万人的队伍可以拉得很长,一字长蛇般行进的联军队伍的中段,此时已几乎全都在他们的打击范围之内了。一看遇到了袭击,他们中的许多官兵赶忙纷纷躲在路边的岩石后面、深沟里、树后甚至是马车的底下,向外胡乱地放枪、射箭。 在几轮箭雨的攻击之后,两位顾将军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全面出击的命令。一时间满山遍谷到处都是呐喊的声音,震天动地。无数的人从道路的两旁涌了出来,由于人员过于密集,甚至出现了人员摔倒之后,相互踩踏的现象。 联军遭到如此疯狂的密集打击,根本招架不住。 第4章 (三零一)截住他们 那些担任前锋和后卫的等等暂时还没有受到打击的队伍,企图赶到受打击的队伍那里去救援同伴,结果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就被吓呆了。 有些军官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要求士兵们冲上去,但是大部分的士兵并不听从指挥,而是转过身去,没命地狂逃。很快,青龙国的士兵们穷凶极恶地冲了过来,疯狂地追杀。 混战中,戈德曼将军死于乱军之中,他的身上中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和枪弹,浑身鲜血地躺在地上,任由部下们胡乱踩踏,下场十分的凄惨。 担任这次追击行动总指挥的是樱花国号称“北海道第一神枪”的中野志合将军,横山勇夫手下的第一悍将——他也没能幸免。 当时中野志合还企图带着那些死忠的下属们负隅顽抗,但是很快就被冲击的浪潮所淹没,尸体被砍了许多刀,最终面目全非,如果不是残破的军服,恐怕都没人能认得出他是谁来了。 联军主力分两路大军南下,其中受到伏击的这一路经此一役,约十余万人被全歼,但是另外的一路是从凤凰镇方向上赶过来的,没能赶上这一盛事。 来自暴风帝国的菲斯塔科诺维奇元帅带领着这支部队。他是在两个多小时之后才知道右路军全军覆没的消息的。惊慌失措的他立刻下令部队后撤,先返回凤凰镇再说。 但是他还是慢了。早在象山谷的伏击战还在打得十分激烈的时候,江小龙就已经电令两位顾将军:“军情紧急,兵贵神速。你部在歼灭当前之敌后,无需整编集合,无需打扫战场。着令所有人立即原地出发,争取在菲斯塔科维奇所部退守凤凰镇之前,追歼之。” 两位顾将军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自然立刻就明白了这道命令的英明和重要性。如果贻误了战机,让菲斯塔科维奇能退缩回去并据险而守,将一场本应是追击战的打成了攻坚战,那么,他们回去以后必然要面对江小龙的疯狂弹劾,并且会成为朝臣们的众矢之的。 所以在这场伏击战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们就顾不上歼灭那些在战场上还在顽抗的小股敌军,纷纷下令吹号集结,然后率领大军扑向西北方向,全力追杀另一路敌军。 这次的行动是如此的仓促,以至于大军撤走之后,象山谷的现场还有数万的官兵没能跟得上大部队的节奏,最终沦为了散兵游勇,在荒山野岭之中像没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窜。 横山勇夫将军指挥的那一路联军,由于遭到了突然的打击,当时并没有能及时地发电报向菲斯塔科维奇元帅报警或者求助。直到后来,菲斯塔科维奇是在碰到了一些从象山谷逃散的骑兵的时候,才知道了横山勇夫的那一路军队遭到了灭顶之灾。 那些逃兵们语焉不详,说不清楚那边战场的情况。 只知道他们的部队遭到了无数人的伏击。菲斯塔科维奇虽然并不清楚那边的战况究竟如何,但是从这些败兵们的只言片语中,他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你想想,联军刚刚还大获全胜,准备进击天京,却忽然在进军南下的道路上遭到了伏击,这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一定是江小龙那个混蛋早就做了周密的部署。 此番江小龙从南下救援万马河防线,却突然出现在了京城的北边,伏击他们。这说明了什么——绝对是他从京城出来之后,就玩了一个声东击西。 这时候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得明白,从京师出来的那两百多万人,毫无疑问全都被江小龙给带到了北边来了。 江小龙这家伙本来就是一个极难缠的主儿,何况他手上指挥的还是两百多万训练已久的虎狼之师呢?他一个伏击战就能干脆利落地给予横山勇夫以重创——菲斯塔科维奇此时并不能断定横山勇夫的部队是否被全歼,但是从那些白冰们的讲述来看,他们大概率是不行了。 那咱此时还能跟他硬刚吗? 现在再去救援横山勇夫,那绝对就是在找死! 菲斯塔科维奇绝对没有那么傻! 他当即下令手下的部队立刻掉头,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凤凰镇。因为那里还有许多没有被摧毁的阵地设施,而且那个地方道路险峻,地形对防守特别有利。只要能退得回去,他相信以自己的枪炮火力,打防御战还是比较有把握能坚持一阵子的。 万一横山勇夫的东路军还残存有一些力量的话,他们两队人马里应外合,就算打不赢那个来势汹汹的江小龙,但夺路而走,避开他的锋芒还是大有希望的。于是他除了吩咐报务兵立刻发报询问横山勇夫近况之后,就毫不犹豫地下令,全军立刻掉头往回撤。 只是他并不知道,横山勇夫此时也已经战死了——说来也好笑,他是在逃命的路上慌不择路,从马上掉到了山谷里,直接摔死的——他所指挥的东路联军此时也已经彻底覆灭了。 西路联军仓皇撤退,却因为消息闭塞,动作还是有点慢。在距离凤凰镇还有五十余里的地方,青龙国两位顾将军所率领的追兵的先头部队就已经赶到他们的身后了。 菲斯塔科维奇元帅此时倒也还出奇的冷静。他下令属下樱花军团之一部留下来阻击,以迟滞追兵们的进攻行动,其余的主力大军仍然不管不顾地继续火速地赶往凤凰镇,企图尽快占据原青龙国部队所留下来的那些防御阵地。 他这么安排还是非常妥当的。樱花武士素以顽强善战着称,多数官兵悍不畏死。虽然他们的步枪少得可怜,但是打防御战还是令人放心的——当然,这些部队不用说,肯定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的了。那就让他们在板载声中体面地去死好了。 果然,青龙国的先头部队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这批部队以骑兵居多,照理说冲击敌人的步兵很有优势。但是樱花国的官兵们并不在乎能不能打得赢。他们对于蜂拥而至、气势惊人的骑兵大队视而不见,先是用弓箭甚至是石块进行攻击。 当进攻的骑兵们冲入他们的阵营之后,他们就勇敢地冲上去跟骑兵对战。不少武士高举着手雷或者是燃烧弹自爆,跟冲到面前的青龙国骑兵同归于尽。还有些武士则伏下身来,专砍马腿或是破开马的肚子,然后再一拥而上,围殴落马的骑手。 青龙国这股骑兵冲得很凶,却损失也非常大。率先赶到战场的是顾舜章将军。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前面的战况,心知不能恋战纠缠,追上菲斯塔科维奇的主力才是当务之急。 他于是急忙下令,仅留下一小支部队继续加强进攻,支援骑兵们的行动,其余的大部队则分从前方樱花国的防御阵地的两侧绕过去,继续追击敌军的主力部队。 同时他还派出传令兵寻找顾德彪,要求他抄近道前往凤凰镇,争取在敌人退守凤凰镇之前就能截住他们。 接到消息的顾德彪估算了一下地形和距离,觉得截住敌人恐怕来不及,于是吩咐手下直接冲向凤凰镇,争取抢在敌人之前,先敌一步占领那里的防御工事。 事后证明,这个决策非常的英明。他的先头部队和菲斯塔科维奇的先头部队几乎是同时赶到了凤凰镇的防御工事前。双方当即就在工事上大打出手,两边的后续部队也不断地增援进去,变成了兵家所忌的“添油战术”。 一开始联军的步枪兵较多,火力凶猛,逐渐占据了场上的优势。但是架不住顾舜章的人多势众。青龙国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赶上来,在人数上占据了巨大的优势。他们利用强弓硬弩发起连续不断的箭雨袭击,联军被打得尸横遍野。 弓箭的杀伤力虽然不如枪弹,但是弓箭有弓箭的优势,那就是不像步枪一样,子弹打出去是一条直线,对手只要躲避在掩体的后面,生存概率就能大大地提高。而箭矢射出去的是有弧度的抛物线,更容易打到掩体后面的人员目标。 在这场争夺战中,双方的损失都不小。尤其是联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火力上有巨大的优势,经常能在战场上打出一比五的交换比来。——要不是有着这份强悍的战斗力,以青龙国的军队人数之庞大,又何来的京城危若累卵之事呢? 但是顾舜章知道此时根本就容不得退让半分,所以他完全不在乎自己这边的伤亡数据。 他依靠着己方在人员数据上的巨大优势,派出自己的亲兵督战队,不停地驱赶着士兵们们往上填,经过一番惨烈的苦战,他的部队逐渐地就占据了上风。 为了彻底地将敌军赶出凤凰镇的防御阵地,顾舜章也是急了眼,又集结了一支骑兵部队,由他本人亲自率领着赶去前方督战。 第4章 (三零二)我决定投降了 这些督战队的家伙们个个手持硬弩,虎视眈眈地站在冲锋队列的身后,任何敢于退下甚至是迟疑畏缩不敢向前的人,顾德彪都毫不犹豫地下令就地射杀。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傍晚,顾舜章所部终于抢夺并牢牢地控制住了凤凰镇的防御阵地,将敌军赶到了山下。他派出一名传令兵去找到顾德彪,说道:“我部已截住敌军,完全占据了凤凰镇的主阵地。望你部兜住后面,将敌人完全封死,彻底包围,以利全歼。” 顾德彪大喜过望。他也顾不上那些还在顽强阻击他们的樱花兵团了,除了下令留下少部分人牵制住该股敌军,并将他们彻底包围外,其余的大部分主力分从西、南、东三个方向上包抄上去,要求务必做到紧紧包围、滴水不漏。 当江小龙找到顾德彪的时候,凤凰镇前的包围圈已经基本成型了。彼时,顾德彪正在一棵大树底下,对着地图听取手下各部队长官的汇报,寻找是不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看见江小龙来了,顾德彪急忙询问是不是马上就发起总攻,彻底消灭这股敌人。江小龙眼睛一瞪,说道:“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咱们围住的联军少说也有十万、八万人。古人云穷寇莫追,当他们发现没了退路了,还不跟你死磕啊?” 他下令道:“传令各部队,赶紧就地挖掘防御工事,做好梯次防守。谁也不准进攻,除非敌人试图突围,否则不必跟他们死打硬拼。到了夜里,咱们就在阵地的前面挖陷坑、埋地雷、埋竹签,反正什么能伤人就做什么,越多越好。” 江小龙说的很对,此时的菲斯塔科维奇将军当然不甘心自己的部队被堵在这里,他一方面不断地发电报向横山勇夫求援,希望他能赶紧赶回来拉自己一把。同时一方面还在夜幕降临之前,他又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势,企图夺取正面的凤凰镇防御工事。 但是由于防守方的人多势众,由顾舜章亲自坐镇的主阵地上,打得非常的坚决主动。联军白白地损耗了许多的官兵,却依然没能撕开防守阵地上的缺口,只好先退了下去。 到了夜里,横山勇夫依然没有任何的回电,菲斯塔科维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个时候,联军驻地的外围大约一千米开外的四面八方,到处都传来了挖掘的声音。菲斯塔科维奇知道,这是青龙国的军队正在加紧构建各种防御设施。 漫山遍野到处都传来了这种声音,实在是给人以脖子套在绞索中,正在逐渐被越勒越紧的感觉。联军自上至下所有的官兵当然都感到了恐慌。 由于此次攻击行动,联军往返数百里的急行军,菲斯塔科维奇半数以上的火炮都被迫丢弃在了路途中。但是无论如何,他为了能够突出重重的包围圈,菲斯塔科维奇还是下令组织了一次向西的大规模的突袭行动。 自信的菲斯塔科维奇认为,对于包围他的指挥官来说,西边恐怕是路途最为遥远的方向。那里有可能部署的兵力还不够,只要集中力量来一次反突击,应该能够打开缺口,夺路而逃。 于是他集中了手上所有还没被丢弃的小口径火炮,对准西边的防守方阵地来了一通狂轰。但是没想到,此时追兵的火炮数量早就已经超过了他们。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人力、畜力来运输,而且在消灭横山勇夫集团的时候,他们还缴获了一批火炮和弹药。而在追击菲斯塔科维奇的道路上,他们又捡到了许多被丢弃的火炮。这些缴获来的大量火炮,此时就被派上了用场。 虽然说在匆匆忙忙的追击行动的过程中,这些火炮也被分布得非常零散,但是江小龙已经非常满意了。他说:“我管你们的火炮能不能集中呢,只要能打响就行。传令下去,不要顾惜炮弹的损耗,有多少就给老子轰多少,而且首先就要专打他们的炮兵阵地。” 于是,在他一声令下,无数的传令兵向四面八方飞奔,呼喊着运输队伍中的炮兵赶紧就位。很快地,包围圈上的各处就到处都响起了火炮的轰鸣声。 联军的火炮是比较集中在一起的,结果他们的大炮一响,在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周围四面八方到处都有各种口径的炮弹乱飞过来,咣当咣当地砸向了集中起来的联军火炮阵地。 一时间,菲斯塔科维奇的火炮阵地上烟花璀璨,炫丽无比,无数的弹片携带着耀眼的火焰飞上了半空中。紧接着,许多被放置在地上的炮弹就被不停地引爆,夜空中密集地爆发出一串串闪亮的火光。在火焰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冲击波的气浪呈圆形不断地向四周围横扫。 炮战进行了只不过是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联军的炮兵就全都被打哑了。而四周外围的炮弹还在不断地飞进来,在黑暗的夜色中盲目地胡乱砸到联军的营地中去。 菲斯塔科维奇不顾四周爆炸的火光,尖叫着,组织起大批的联军向西面疯狂地突围。 由于夜色昏暗,联军的官兵们看不清路,无数人拥挤在一起,跑得跌跌撞撞的。大多数人只能听着军官们的喊叫声而乱冲一气,有许多人甚至跑错了方向。 他们没头没脑地乱跑,有些人打起了火把,结果引来了远处黑暗中的枪弹和箭矢的攒射。 由于看不清远处的目标,一些人胡乱地朝黑暗中没头没脑地放枪、射箭。没多久,冲出去的先锋集群就嗷嗷叫着,不是踩到了陷坑,就是踏中了地雷,或者是被绊索绊倒在地。因为冲得太急,没有形成有序的队列,到处都出现了自相踩踏的现象。 冲锋中的先头部队很快就遭到了夜幕中的疯狂抵抗,无数的箭雨和枪弹从黑暗中飞来,联军损失惨重,许多士兵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因为后续部队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况,他们只会跌跌撞撞地踩着这些趴在地上的人的身体冲过去。 江小龙听说联军主力正在企图向西面突围,马上命令南北两方都派兵支援。联军闹闹哄哄的突围前锋正在奋力地对西作战,两翼却遭到了强有力的夹击,场面乱得一塌糊涂。 仅仅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联军的这次突围行动即告失败。刚刚还声势浩大的向西运动的人群,在三面打击之下,又争先恐后地往回逃,许多后续往前冲的人被退下来的败兵莫名其妙地撞翻在地,遭到了胡乱的踩踏。 青龙国的军队乘胜追击,直到联军的阵营中终于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阵型之后,他们才在撤退的军号声中,趁着夜幕缓缓后撤,脱离了双方的接触。 菲斯塔科维奇急得彻夜咆哮。到了天明,他亲自视察西面的战场,目力所及,满地尸体、燃烧的旗帜和丢弃的武器,伤兵们正孤零零地躺在远处的尸体堆中,悲惨的呼号声此起彼伏。 回到营地,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士兵们散乱地坐在地上,并不在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他们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神情萎靡,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突围不抱希望了。 有军官对菲斯塔科维奇说道:“如果无法突围,粮食问题马上就会凸显出来,其次就是弹药、箭矢和医疗用品。在这样下着雨的寒冷气候之下,很多的人马上就都会病倒。” 菲斯塔科维奇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向他的副官问道:“横山勇夫那该死的家伙究竟有什么消息没有?” “完全没有!”副官很明确地说道:“咱们那愚蠢的发报机就像是死了一样,这几天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动静。” 菲斯塔科维奇接过勤务兵递上来的热腾腾的咖啡,镇定地坐下来,慢慢地喝完了它。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对副官命令道:“等不了了,咱们集合队伍,让他们整理好每个人的军容——咱们——体面地投降吧……” 命令刚一传出去,一帮表情凶悍的樱花国的军官们就冲了过来,围着他大吼大叫,神情激动。翻译官告诉菲斯塔科维奇道:“他们说他们发誓一定要要血战到底,哪怕是所有的人集体玉碎,也绝对不会投降!” 菲斯塔科维奇冷漠地对翻译官说道:“你一字一句地、完整清晰地告诉他们:我很欣赏也很钦佩他们的精神。但是,现在,这是我的决定……他们想怎么样玉碎就踏马的怎么样玉碎吧。老子不打了……我要带着我的这些孩子们回家……” 说完这句话,他在卫兵们的护卫下,高昂着头,穿出围在他身边的那帮神情激动的樱花军官,神情漠然地走向正在集合中的联军队列。 第4章 (三零三)这不会是假的吧? 一些樱花国的军官继续追着他喊叫,甚至企图射杀这位联军长官,而另外的一些人则垂头丧气。没多久,一名军官突然用樱花语愤怒地对天怒吼道:“这是武士的耻辱啊……” 话音没落,他突然拔出武士刀来,当众剖腹。 他的同伴们围着他正在喷血的尸体,默默地看了一会。他们又看向扬长而去的菲斯塔科维奇,一些军官拔出武士刀或者是手枪,企图冲上去杀掉这位长官。但是菲斯塔科维奇的手下显然早就预见到了这一结果。他们纷纷涌上来,声色俱厉地喝令这些军官放下武器。 在严厉的苛责声中,部分菲斯塔科维奇的护卫甚至动用了武力,收缴了一部分樱花军官的武器,对于那些热血上头、准备不顾一切刺杀非斯塔科维齐的樱花军官,他们则直接冲上去将其击毙。另外的一些菲斯塔科维奇的护卫则涌上来,紧紧地护卫在他们将军的背后。 在经过一番短时间的激烈冲突之后,菲斯塔科维奇安然离开。其他那些樱花国的军官们眼看所有的努力均无任何希望,于是就神情颓丧地全都悄然地散开了。 这股联军整个投降的过程大体上还是比较平静的,绝大多数的联军官兵们都垂头丧气地,听从青龙国的官兵们的指挥,在战胜者的引导下,默默地将手中的武器就地丢弃成了好几大堆,然后空着手,排着整齐的队列,向着战胜者们所指引的方向缓缓地走去。 这个过程中只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那就是又一小群樱花国的武士们在几名军官的带领下,疯狂地咆哮着,高举着手中的战刀,疯狂地冲向青龙国如森林般的密集队列。 结果不出任何的意外,他们还没有等到冲到近前,就被整齐严谨、百般警惕的队列中射出的的无数的枪弹和箭矢全部都打倒在地。 看着排列井然有序的联军官兵们的俘虏队伍,江小龙背负着双手、表情淡漠地对身边的顾德彪说道:“发电报给天京……” 他字斟句酌地拟着电文:“臣江小龙、顾德彪、顾顺章等禀告尊敬的陛下:京城北部两路顽敌之集群,现均已被臣等扫荡干净。天佑我大青龙帝国!吾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份简短的电文飞快就传到了天京,但是没人敢相信这内容是真的。 就在两天之前,京城中所有的人都还处在万分的惊恐之中,个个感到惶惶不可终日。怎么忽然之间,就传来了这么一封简单到无以复加的电文——说是你们所面临的一切灾难全都特么的解除了?北部的联军那么恐怖的一股势力,就全都被打垮了? 这不是开玩乐么?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就算是真的,那这惊喜也是来的是如此的突然,让人无法置信。就好比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饥寒交迫到得快要死的人,忽然之间就被天降的无数的金银财宝给砸晕了一般,谁敢相信?这不是玄幻是什么?你手持金箍棒啊?你叫他七彩祥云啊? 这不是传说中所谓的泼天的富贵吗? 皇上看着这电文,手竟抖了起来,过了半晌儿才问道:“这不会是什么人伪造的吧?” 呈上电文的机要部侍郎用欢天喜地的声音回答道:“不会是假的,陛下。臣已经反复地确认过了,这是用咱们大清国最高等级的密码发来的电报,肯定是真的。” 可是皇上还是不敢相信。他随机吩咐道:“再打个电报问问他们,请他们务必确认。如有虚报,属欺君之罪,诛九族……再加九族……” 接到陛下要求确认真伪电文的两名顾将军,急急忙忙找到了江小龙。当他们对着江大帅逐字逐句地念完皇上的电报之后,就请示应该怎么回复。当时正在埋头喝酒吃肉的江小龙连头都不抬,咕哝着说道:“你们两个自己斟酌吧……老子踏马的没空了……” 两位顾将军面面相觑,心想这么大的事情,这家伙怎么特么的甩手就不管了呢。他们互视一眼刚要离开,忽然听到江小龙又嚷道:“慢着!” “菲斯塔科维奇集团留下来阻击我们的那支樱花部队,以及作为横山勇夫前锋的那些樱花部队,这两股势力都消灭了没有?” 顾德彪连忙抢着回答道:“回禀大帅:负责阻击我们的那支樱花部队现在已经全部消灭了;横山勇夫集团的那支前锋现已被击溃,大部被歼,只有少数余孽仍在追缉之中。” 江小龙丢下手中的骨头,淡淡地说道:“那就找到他们,消灭他们——对于这种人,不必留特么的什么活口……” 他在樱花帝国生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得到过不少樱花友好人士的帮助。本身他对这个国家或者说民族并没有多大的成见。再说了,江小龙也明白:每个国度或者说每个民族里面都会有很多善良的人。对一个民族整体的愤恨,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现在他所面对的,是一群残暴的侵略者,眼下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或许那些士兵在和平的时期里也是善良友好的人士,或许他们也是被迫来参加这场战争的。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这些人在这场战争中,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对我们自己的同胞犯下了暴行,那么惩罚就是必须的。 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的理由在犯了罪之后,仍然能够期望逍遥法外,而且仍然还祈望得到什么宽恕——他们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就是他下必杀令的理由。 两位顾将军回去以后,首先就是传达了江大帅的这一重要指示:“加大追击敌军残部的力度,尤其是樱花帝国的官兵!找到之后不必审问,一律就地处决,勿使一人漏网!” 随后,他们两个又对皇帝的问询应该如何回复,进行了一番详细的商讨和斟酌。 他们随后向朝廷所发出的电文内容如下:“尊敬的皇帝陛下亲鉴:目前已可确认:经麒麟岗和凤凰镇两场战役之后,敌横山勇夫和戈德曼二位将军均已被我军所击毙,菲斯塔科维奇将军已被生擒活捉,联军降者不计其数。现敌北方联军集群,均已被臣等所部消灭殆尽。” 电文的后面,他们郑重其事地把江小龙、顾舜章和顾德彪的名字排列开来,表示三人均已确认该消息的真实性。 一直守候在电报机旁的皇帝,在接到这份电文的时候竟然浑身发抖,当时就站立不稳了。 伺候在一旁的一众内侍和太监们慌忙上前扶住。皇上坐下来之后,缓了半天的劲儿才嘟囔了一句:“朕特么的还是不敢相信,他们这股联军如此的厉害,几乎要攻陷京城的实力,怎么特么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消灭了呢?——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仅他不相信,就连听闻讯息后的朝臣们也都个个面面相觑。被紧急招进宫内的《天京日报》总编梁浩然,拿着两封电文端详了半天,最后问道:“情报局有什么新的说法没有?” 大家如梦方醒,立刻招来了新任的情报局总管诸葛浩云。 这个干巴瘦削的老头立刻谨慎地回复道:“臣在接到这两份捷报电文之前,发现敌酋菲斯塔科维奇将军曾发出过很多封电文。目前已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电报都是打给横山勇夫的,但是横山勇夫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复。具体的内容,臣正命令下属进行的紧张破译工作之中。” 梁浩然因此断定道:“那么以在下的愚见,现在已经可以百分之三百地确认了:前几天敌酋菲斯塔科维奇将军的处境十分的艰难,而另一路的横山勇夫却始终无法回电——陛下,这就意味着,江小龙他们的消息基本上是比较可靠的……” 他世故圆滑,并没有把这么大的事情给说死,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很明白——他的这个判断是绝对准确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本还在南方奋勇作战的江小龙、以及两位刚从京师出发驰援南部万马河战线的顾将军——他们也都率领着各自的部下作为援军,匆匆忙忙地赶往京城南方的战场了。 怎么忽然间就,这几个家伙以及数百万的军队,突然就出现在了北方的战场上了?——并且一出手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消灭了横行一时的联军北方集团军群——这也太离奇了吧? 皇帝和一众大臣们全都彻夜未眠。他们全都不敢确认这一消息,一直在宫中等候至黎明时分,终于等到了一连好几路从前线回来报信的轻骑斥候——他们全都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 皇帝紧绷的神经突然之间就终于松弛了下来。他一下子就软瘫在龙椅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神情疲惫地挥挥手对梁浩然说道:“去发号外吧,要简洁明了……” 第4章 (三零四)南方战场 为了赶在第一时间报道这一惊天动地的喜讯,梁浩然根本就没起草任何的稿子。他在报纸头版整个版面上只写下了触目惊心的几行火红的大字:“我军大获全胜!” “北部联军所有重兵集团均全军覆没!” “敌酋横山勇夫将军被我军击毙!” “敌酋戈德曼将军被我军击毙!” “敌酋菲斯塔科维奇将军被我军生擒活捉!” 整张报纸一个大大的版面就这么几行字,绝对的简洁明了。 这份号外发出去以后,整个京城顿时就沸腾了。 所有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出现了欢庆的人群,一些还没来得及开张营业的经营烟花炮仗各个大小商行、店铺,全都被狂喜的人群给砸开了。人们将里面的烟花爆竹抢购一空,而里面那些兴奋的店铺老板们竟然也不以为意,全都兴奋得连钱都不要了,叫大家随便拿。 京城上下到处都是鞭炮的爆炸声和锣鼓欢庆的声音,舞狮队的小伙子也打起精神来,纷纷跑到街上去舞狮子、耍龙。人们似乎忘记了,京城南方战场的战斗,此时尚远未结束。 其实就在这个时候,或者是说,从江小龙出发前往北方战场主持战事的那个时刻起,南方战场的青龙国的各部队也全都积极地行动了起来。 宋锡伦将军生怕敌军再发动什么大规模的攻势,所以他一直在不管白天黑夜的,都在督促着部下们在北岸疯狂地到处挖掘陷阱、壕沟和铺设地雷,把防御的面积越搞越大。 他同时还不停地向万马河的上下游派出多路的侦察骑兵队,监视对岸的一切可疑的行迹。 万向东的动作也很迅速。他们的队伍在第二天的傍晚就找到了一处适合偷渡的地点。入夜之后,他先是派出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先期渡河,侦查对岸大范围内的情况。 当得知这一带的对岸十分安全之后,他立刻指挥主力部队紧急渡河。 在大部分主力开始实施渡河行动之后,他又火速向各个方向派出侦骑,寻找敌军的踪迹。 他们的运气相当的不错,在主力部队成功渡过河去的第二天的下午,他们侦察骑兵就找到了联军的一支数千人的辎重运输队。这些人正赶着数百辆畜力车队行军,所有的车辆上都装满了粮草和各种军需补给,向前线运送。 万向东带骑兵打突袭战是个好手。他命令下属们迅速而又悄然地运动到了辎重队行进的正前方,找到一处既有利于隐蔽、又有利于出击的地方进行设伏。当辎重队的大部分已经进入了伏击圈后,他下达了全军突击的命令。 数十万精锐骑兵打数千辎重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全歼了这支队伍。 缴获的粮食和军需物品除了自己的补给之外,剩下的车辆全部放火烧掉。至于拉车的牛驴马骡之类的牲口则全部带走,以便需要时可以把这些牲畜当作粮食,供军队食用。 随后,他带着部队沿着河流向上游走去,打算先远离敌军主力搜捕的范围再说。但是没想到,第二天的上午,他们又遇到了一支敌军的骑兵,大约有一万余人。 经反复的侦查发现,这些人原来是在寻找适合渡河的地点。看来是准备在偷渡过河之后,从侧面打击宋锡伦的主力部队的。 万向东派人跟着这支人马,等到中午他们休息吃饭的时候,他再次发起了突袭。 这一次他们遇到了硬茬子。对方的部队中有多一半的人是山鹰国的部队。突遇袭击,这些人在慌乱了一阵子之后,很快就组织起了防御阵型。 他们放倒了各种运输用的车辆,又将牛马等牲口悉数杀死,然后利用那些车辆和牲口的尸体作掩护,趴在后面对外射击,居然打退了万向东第一波凶猛的骑兵冲击。 他的手下将领见敌人防御甚为严密,第一波攻击部队的损失很大,于是劝说万向东悄然撤离。还说:“咱们出发的时候江大帅就交代了,说不管打不打得赢,千万不可恋战,只要起到骚扰的作用就行了。” 但是万向东打得性起,根本不听。他怒吼道:“前面不过万把人,咱们几十万西北精锐儿郎,竟然还打不下来?你让我跟朝廷怎么交代?” 他下令将敌军三面围困在万马河边,但是千万不要鲁莽出击,要以弓箭为武器,步步为营地慢慢逼近对方,逐渐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 这一招果然管用,那时候的步枪射程未必有弓箭远,而且枪弹的弹道几乎是直线的,不比弓箭箭矢的抛物线更灵活。进攻的官兵们只要躲在障碍物的后面射冷箭,不急不躁地逐步清理联军部队的外围,就能快速地消耗对方的战斗人员。 万向东把这个打法叫做“温水煮青蛙”。只要联军一直固守,那他就有的是时间慢慢缩小包围圈,不急不慢地绞死对方。 与此同时,他还派出了侦察队,严密侦查周边各个交通要道的情况,以防敌军大股援兵前来救援。同时他还组建了一支数量庞大的预备队,准备进行围点打援。 被围的联军一看这样打下去不行,只好发起了一次反冲锋。但是万兴东人多势众,又隐蔽固守,所以根本就不怕对方的冲锋。他们很快就把这股反击的浪潮给打退了。 联军于是就改变打法,除了加强防守阻击之外,大部分主力准备下水渡河,先冲到对岸去再说。但是万兴东对此早有准备。在围困对方之后他就组织人开始打造木排。 万向东的后方有的是树木丛林,不缺木头。而被围的联军处在光秃秃的河岸边,找不到足够的木材,只能是组织人员武装泅渡,游过河去。 万向东的大批木排就远远地等在河的当中,看见有人游泳渡河就放箭。他还先期组织了一批人到对岸去,远远等着对方游过来,只要一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就射箭。 一时间万马河中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河水都被染红了。 双方激战到傍晚,联军仅有少部分人安全到达了对岸,但是万向东用木排渡过去的人更多。他们登陆成功之后就立刻散开,呈扇形包围联军那些正在游泳或者登陆的人,用弓箭或步枪进行密集打击和绞杀。 联军刚刚登陆的人员相当的散乱,短时间内无法组成有效的防御阵型,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各自为战,当然就抵挡不住这种组织严密的集中打击,很快就被消灭了。 眼见突围无望,打又打不过,联军将领不得不选择了投降。 就这样,万向东先是全歼了一支辎重运输队,紧接着又歼灭了一支准备渡河的敌军,虽说战果不是很大,但是对于联军来讲,这两场的失利,在精神层面上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 两路人马被歼,联军南部集群总指挥古贝斯卡诺夫将军忧心忡忡,愤怒地发着牢骚说:“特么的老子的部队还没过河去,他们的人倒抢先渡过河来了。这该死的江小龙……” 当联军的第二支部队被歼时,少数逃出包围圈的官兵回来报告了遇袭的情况后,古贝斯卡诺夫立即就派去数万人的部队赶去支援。但是当他们赶到那片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所看见的只是满地的尸首,燃烧的旗帜以及丢弃在河边、已经被彻底破坏的木排。 援军花了三天的时间四处寻找万向东的部队,但是一无所获。 万向东的部队就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一样,就连行军后留下来的脚印、车辙印记都没发现。带队搜寻的指挥官莱克尔甚至怀疑,这帮家伙是不是故意在河里留下这些散乱的木头,而大部队又跑回了对岸,正埋伏起来等着他们渡河呢。 莱克尔不敢擅自行动,只好骑着马跑回营地,亲自向总指挥古贝斯卡诺夫请示。 这天风和日丽,联军总指挥部所在的营地一派懒散祥和的气氛。官兵们正悠闲自在地散落在空地上晒太阳,他们擦枪的擦枪、搬运物资的来回奔忙,还有些人围坐在一起抽烟聊天。 古贝斯卡诺夫也在营地中散步,看见莱克尔带着一队人马气急败坏地纵马赶来,他于是就停下了脚步,背负着双手听这家伙的汇报和各种分析、建议。 当莱克尔将想说的事情都说完了之后,古贝斯卡诺夫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右眼的余光瞥见离他不远处的一名正在行走的士兵,忽然间毫无预兆地猛地一个前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正当古贝斯卡诺夫将军还在奇怪,这个士兵怎么会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的时候,下一秒,他就听见了远处的一声枪响。 震惊的他于是猛地回过头来看莱克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只见站在他面前的莱克尔脑袋猛地一歪,脸颊骨上出现了一个大洞,碎骨和皮肉四散飞射,与此同时还迸射出了一阵血雾,同时整个人向后倒去。 第4章 (三零五)一场突袭 在当时的那一刻,古贝斯卡诺夫简直是目瞪口呆,直到他听见了枪声——远处传来了一连串非常密集的枪声,同时,还有无数的箭矢从远处的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从莱克尔讲完话,一直到此时,也许才过了三秒钟不到的时间。 但也就是一直到了现在,惊恐的古贝斯卡诺夫将军才终于弄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遭到袭击了!——此时,他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出一声来——整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弯下腰疯狂地到处乱蹿,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地寻找着身周围可能隐藏的掩体。 此时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快速,并且他还很惊讶地注意到——此时他身周边的地上,到处都有被密集的子弹打飞起来的泥土和碎石,噗噗噗地乱响。 然后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就会赫然地出现了一个弹洞。与此同时,身周围居然甚至还有许多的箭矢在落下,接二连三地钉入了他脚边的泥地里。 “遇袭!遇袭!赶快隐蔽!”营地里到处都响起了惊恐的喊叫声。 可怜的古贝斯卡诺夫将军甚至都来不及去分辨,这当儿究竟是谁在喊叫——他只知道自己的身边不断地有人摔倒下来,连滚带爬的,也搞不清是不是中弹或者是中箭了。 偷眼看去,四下里目力所及之处,到处都有人在胡乱地奔跑。许多人在疯狂地奔跑当中,忽然一下子就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有一些官兵已经躲在了掩体之后。他们端着步枪,朝着营地外的荒山野岭处胡乱地开枪射击。 从更远处的树林中,涌现出了许多穿着山鹰帝国的军服的身影。这些人在冲出了森林之后,就不断地依托着树木或乱石的掩护,不停地向联军的营地射击或者是放箭。与此同时,他们还在相互的掩护之中,有条不紊地分批向着这片营地不断地逼近。 惊魂未定的古贝斯卡诺夫终于逃到了一辆装满粮食的马车后面。他动作飞快无比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将军制服,一边嘟囔道:“是该死的江小龙……踏马的该死的江家军……听说他们的枪法都非常的好……被他们瞄上就死定了……” 几名士兵也纷纷躲在了这辆马车的后面,不停地用弓箭和步枪对外射击着。其中一人忽然身上连中了好几支羽箭,很干脆利落地倒在了古贝斯卡诺夫的身边。 刚刚脱下外套、丢弃了军帽的古贝斯卡诺夫,毫不客气地立刻就拔掉了那位中箭之后,还没死透、奄奄一息的士兵身上的箭矢,然后野蛮地扒下了他的衣服,将那件破损带血的士兵服,胡乱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都他妈给我顶住!坚决反击!打退他们!”他对着全场的官兵们愤怒地咆哮了一声,然后解下身边马车上的缰绳。从这几匹马中,他牵出了体格最为雄壮的一匹战马,翻身飞跃上去之后立刻打马,向着远离战场的方向狂奔逃命。 子弹在他的周边乱飞,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左臂不怎么得劲儿,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左臂的肱二头肌上被子弹穿了个洞——就是搞不清有没有伤到骨头。 在马上,他心头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帮家伙是怎么摸到这个营地的?” 随后冒起的第二个念头就是:“传说这帮家伙枪法如神、箭法如神,再不跑的话,今天老子可就非交代在这里不可了……” 逃命中的他,发现许多的人也在慌乱的逃跑当中。其中的一些人骑着马,但是更多的是依靠自己的两条腿在狂奔。有军官在歇斯底里地喊叫着,甚至对天鸣枪,企图制止这些人逃跑,并且试图组织起反击来。 奔逃中的古贝斯卡诺夫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他甚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他现在穿的是士兵的衣服,慌乱中的人们一时间也认不出他来。 来突袭的部队的确就是传说中的江家军——当赵树勇带着队伍过河之后,他就命令所有的人都换上了之前缴获的山鹰国的军服。他们在派出大批的侦查人员之后,专检偏僻无人甚至是没有路的地方走,很快就找到了联军的一处营地。 他们可不像万向东那伙人一样,捡到篮子里就是菜,看见敌人就发起攻击,而是在确定这只是一座小营地之后,他们没有惊动对方,就悄无声息地绕过了营地,继续向西搜索。 就这样,他们在荒山野岭之中摸索了好几天,绕过了好几处这样的小营地——他们甚至还遇上了联军的大型运输车队,但是也没有打草惊蛇。最终,他们的耐心得到了非常丰厚的收获——他们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摸到了古贝斯卡诺夫所在的这座大型营地的附近。 在抹掉了外围的哨兵之后,他们看到营地之中有许多穿着军官制服的人在晃来晃去,赵树勇大喜过望,终于下了决心,要发起一场野蛮突袭了。 “特莱莱的。总算是捞到了一网大鱼了……” 临行之前,江小龙就特意交代他们,要专门打渗透战和骚扰战,抓住一切机会进行特种作战,奉行打了就跑的策略——但是赵树勇十分的贪心,根本就没顾及什么小鱼小虾的,他想抓的就是这种漫山遍野的“大鱼群”,这下可总算是逮着了。 从望远镜中观察,赵树勇发现敌军营地里的军官实在是太多,他们也无法区分谁的官儿大、谁的官儿小。他于是就命令申屠豹先率领一批神枪手和神箭手,作为部队的先锋突击力量,悄悄地摸上前去,先捡着军官或者是人多的地方发起突袭。 实际上这时候的江家军已经做到了每人一支枪的地步,但是由于平时训练的时间太少,有的人感觉还是弓箭用的更顺手一点。赵树勇也不强求,只是让申屠豹挑选一批精锐出来,管他是喜欢用枪还是喜欢用弓箭呢,只要能击毙洋鬼子就行。 对于联邦军队来讲,这场战斗发起真的是太过突然了。这主要是因为这座营地是指挥部所在地,被周遭大大小小的许多营地给拱卫在核心——被偷袭的可能性太小。 虽然听说对岸有部队过河了,还打了两仗。但是发生战斗的地方距离此地尚远,就算他们真的打过来,那恐怕也是先跟周围的营地发生战斗吧?谁能想到敌人能一直摸进来呢? 再加上首先发起攻击的,又是申屠豹手下的那批神箭手和神枪手,所以,就这样,整个儿毫无防备的联军的中央大营,在战斗刚一开始打响的时候的那段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损失十分的惨重了。 而且,在受到这种突然攻击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营地中联军阵亡的军官甚至比普通的士兵还要多得多。 这场偷袭就像是夏季的雷阵雨一样,来得极其突然,但是消失得也很快。江家军孤军深入,赵树勇并不敢大意。为了免于遭到敌军增援部队的的重兵包围,他在率领着江家军疯狂洗劫了一番敌人的中央大营之后,马上就收兵撤走了。 古贝斯卡诺夫是在跑出了二十多里地之后,才听说敌军已经撤走的消息的。惊魂未定的他始终闹不明白,这支部队是怎么找到他的——难道说江小龙真的有那么神? 恢复了镇定的他,马上就派人通知了周边的所有营地,叫他们倾巢而出,四处搜索江家军,如有发现,务必通知周边友军,集中所有力量围而歼之。 但是由于江家军撤的是非常的坚决而且果断,他们逃跑的速度之快,甚至比他们摸进来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而古贝斯卡诺夫得到敌军已经撤退的消息比较晚,加之他逃跑的很急,没带电报机出来,而营地正在使用的电报机又被江家军在偷袭的时候毁掉了。 没办法,他只好派通信兵赶往四处的营地传达命令。等到各营地收到命令之后,再整顿动员人马出发,这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时间,足够江家军原路逃回去了。 联军中央大营被偷袭,另有一路不明人数的青龙国骑兵游弋在鬼知道什么地方,只怕又在窥伺着有什么机会再偷袭他一把,这些问题都严重困扰着古贝斯卡诺夫,令他忧心忡忡。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大本营,新安装好的电报机又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北路联军集群已经全军覆没,横山勇夫等将领战死?! 这个消息彻底打垮了古贝斯卡诺夫的信心。 他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坐在营帐之中思前想后了一个通宵。 虽然他的手上仍有二十余万、近三十万的人马,但是粮食和弹药、箭矢的数量已经没多少库存了。有心想要重启攻势,打过万马河去,但是对面的防守本就固若金汤,此时一连多日过去,对面的人马一直在不分昼夜地建造各种防御措施,再想打过去,谈何容易? 第4章 (三零六)孩子们,送我回京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江小龙这个狡猾透顶的家伙很难对付。北方联军集群那是何等的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可是他们居然在数日之内就灰飞烟灭,连特么的主帅横山勇夫都交代在了那里,他古贝斯卡诺夫真的就有信心挽回这场战争? 思来想去,直至天明时分,古贝斯卡诺夫终于走出了营帐。 远处旭日东升,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大地,空气中传来了泥土和小草的清香。在这平和的美好景象之中,古贝斯卡诺夫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集合队伍吧……”他对手下副官说道:“向各营地发报:我们不打了,我们要投降……想办法联系对面的青龙国指挥官,叫他们派人过来安排受降事宜吧……” 电报发出去以后,周边各营地的指挥官们大都回电表示立刻服从,唯有樱花国的指挥官提出了激烈的抗议,表示他们将要打下去。 古贝斯卡诺夫对副官说道:“给他们这帮樱花的家伙们回电,就说: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们我的决定。如果他们不想服从的话,请自便。而且我会明确地告诉敌军的指挥官,你们的擅自行动和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句话里隐含有威胁和警告的意味——如果你们打算破坏我们的投降计划,为了表示我们投降的诚意,不排除我们会将你们的一切情况告知对方的可能。 江小龙是在从北方战场匆匆赶往万马河防线的半路上,接到的一份电文。电报是天京皇家机要局发来的,说:“南部联军集团已经投降,战争结束了。爱卿你在哪里?见到电文请速回京,朕将亲自迎接!” 江小龙看完了电报就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人,脸上带着嘲讽的微笑说道:“战争结束了?……怎么就特么的结束了呢?……真特么的令老子感到失望……” 他身边的官兵们很震惊于他的这句毫无顾忌的玩笑话,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自江小龙从海外归来之后,在这漫长的许多个日夜之中,他很多时候都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的。尤其是赶来京畿地区接手天京保卫战的重任之后,他更是很多时候食不甘味、夜不能寐,风餐露宿地来回转战于南北两大防线之间,没日没夜地指挥着战斗。 现如今忽然突然宣布战争结束了,他紧绷的神经登时松弛了下来,晃晃悠悠地坐在了地上,仰头对周围那些高大威猛的汉子们说道:“我累了……孩子们,送我回天京吧……” ——他居然把这些年纪比他,满脸胡茬子的大叔们称为孩子们…… 人们手忙脚乱地找来了一辆运输粮草的马车,并且飞快地在上面钉制了一个简易无比、粗陋不堪的车厢,把已经沉睡过去的江小龙抬到了车上。路况不好,马车颠簸得厉害,拉车的马都换了几匹,这家伙居然在一天一夜的行程中,整个一路上都一声不吭,一直在昏睡。 直到进入了天京的郊区,这家伙居然从车厢里面探出头来伸了个懒腰,嚷道:“码的累死老子了……有吃的吗?你们想饿死老子呀?” 随从的军官慌忙在路边的摊位上买了两屉笼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拿去给他吃。 江小龙掀起车厢周边破布一般的帘子,盘腿坐在车上,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东张西望。 路上的百姓们并不认识这位衣着肮脏、满面风尘的少年军官。他们个个喜气洋洋的,都在为战争的胜利而高兴。无数在战争中逃难的难民们,此时又都在拖家带口地返回京城。 他们或挑着担子、或赶着畜力车,也有的是一家几口背着、扛着大包小包的,一路上各种笑声和叫声不绝于耳——这都是因为胜利了,战争结束了,不用担心敌人打上门来烧杀抢劫了,也不用担心因为战败而赔款,从而引来无数的苛捐杂税了。老百姓自然高兴。 不多久,到了京城的南门,随行队伍中的军官赶去办理入城事宜。江小龙依然坐在车上,毫不在意地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当守卫城门的军官听说是江大帅来了,慌忙跑到车跟前去请安。江小龙大咧咧地坐在车上,很随意地笑着问道:“王振远那小子怎么不来见我?” 那军官慌作一团,连忙回复道:“王将军并不知道大人驾到。请大人下车歇息,小人刚才已经派了一名腿脚快的小兵去通报了,想必王将军即刻就到。” “我不下车了。”江小龙笑道:“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你叫姓王内小子也别过来了,他老人家那么大的年纪,万一跑急了摔一跤怎么办?那朝廷还不治我的罪呀?我走了,再等下去,只怕待会儿老子就会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了……” 他吆喝随从们快走,那军官苦留不住,急忙派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紧紧跟随,生怕有什么闪失——此时毕竟还是战争刚刚结束的时期,一片乱糟糟的。 当他们一行人的马车刚刚行出数百米的时候,后方远远的传来了一片非常急促的马蹄声,与此同时,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声叫道:“江大人请留步!” 原来是王振远将军带着一队骑兵追来了。他不过三十出头而已,正是青壮如虎的年纪,却被江小龙揶揄成“那么大年纪的老人家”,不知道听了会有什么感想。 等到王振远纵马追了上来,江小龙坐在车上笑道:“都说了叫你别追了,我还赶着进宫呢,哪有空坐下来跟你闲唠嗑儿?我只是想看看您老人家还活着吗!” 王振远笑着说道:“卑职明白。托大人的福,小的还活着。卑职来是专程护送大人的。” “那你上车上来一起坐坐吧。”江小龙拍了拍身边的车厢板子。 王振远就下了马,身手轻便地跃上了马车,在江小龙的身边端坐下来。 江小龙依然在悠然自得地看着周边的街道,一边对王振远说道:“战争时期,几次出入京城,却根本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京城的样子。就是随同皇上一起进京时,坐的马车也是窗帘紧闭的。后来不停的指挥作战,也是像特么救火一样地,来回奔忙……” 接着他又唠叨道:“怎么还是满大街的马车啊?……怎么还是这么破破烂烂的啊?……” 王振远无言以对,心想:“你才走了多久啊?还指望这里天翻地覆、焕然一新?” 终于来到了皇宫前的长安大街上。远远的,只见皇上的仪仗队已经走出了皇宫,看来是得到了消息的皇帝,准备亲自来迎接江大帅的到来了。 江小龙和王振远急忙跳下了马车。礼仪不可失,江小龙向着仪仗队一路小跑过去,王振远不敢跟得太紧,只能远远地小碎步跟着,以此表示自己跟江小龙的地位和待遇相差甚远。 见到江小龙奔过来了,仪仗队随即就停下了脚步。皇帝背负着双手,笑眯眯地走到了仪仗队的前列,然后伸开双手,做出要欢迎甚至是要拥抱的姿态来。 江小龙可不敢真的冲上去拥抱他,在几米开外就跪下来,叩首说道:“臣江小龙惶恐万分。陛下亲自来迎,折煞小人了……” 皇帝趋前几步要去扶他起来。江小龙坚持叩首完成礼节,口中呼道:“臣江小龙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扶他起来,亲热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面带微笑地说道:“爱卿这一连串的胜仗打的是真的漂亮!伟大的兵家自有超越所有人的判断和见识……” 江小龙知道,皇帝这是在表达他的歉意。当初江小龙不同意所有人的判断,执意认为北方战场才有可能是联军最先的主攻方向。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阳奉阴违地擅自调动大批主力部队,先是假意南下,随后突然掉头北上,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也正是这违背所有人意料的惊人之举,才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的伟大胜利。就连皇帝此时,也不得不向他表示了赞扬和道歉。 他挽着江小龙的手臂,转过身来向所有的人大声地宣布道:“从今往后,护国公大人见朕的时候不必下跪行礼。而且在朝堂上要设专门的座椅,他将与朕同席接见诸位大臣。” 江小龙又要行礼,却被皇帝给拽住了。他只好站直了身子高声说道:“谢陛下恩典!” 皇帝笑着将他拽到了龙辇上,让他跟自己坐在车上一起回宫。 一行人来到了太和殿——这是皇宫中最大的、也是等级最高的建筑物。一般只有登基大典、皇帝大婚、册封皇后等等非常重大的事情的时候,才会使用到这里——民间老百姓俗称的所谓的“金銮殿”,其实就是指的这个非比寻常的地方。 第4章 (三零七)突然离席 皇帝把江小龙带到了这里,可以想见,这个迎接江大帅这位伟大的战争之神的仪式的规格是有多么的隆重,而且是多么的高规格——这也足以彰显了江小龙此时的地位。 太和殿前,文武百官们都已早早列队在这里等候。显然是因为接到通知的时间太过短暂,大家赶得太急,许多的人都满脸是汗,直到此时都还在边跑边忙着整理自己的衣冠。 还有少数人正在从远处一路小跑着匆匆赶来。皇帝颇有些不悦,说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难道护国公大人是你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怠慢的吗?” 江小龙看见那些正在赶来的人中,有些年纪确实已经很大了,一个个脚步踉跄,气喘吁吁,神态十分惶恐的样子,于是告罪道:“这是小人的过失了。臣实在是惶恐不安……” 见到皇帝挽着江小龙的手臂,昂首阔步地一路走来,一众大臣们慌忙趋前请安行礼,口中乱七八糟地嚷着许多歌功颂德的话,纷纷乱乱地,几乎都分辨不清他们嚷了啥。 太和殿的大殿中央中已经摆下了无数的桌椅,内侍和宫女们正在流水般地来回奔波,为所有的桌上摆上丰盛的菜肴。皇帝目不斜视,拽着江小龙的手臂,昂起头来一路走到殿上去。 这位天下至尊亲手拉着江小龙跟他坐在一起,他们两个面前的案几上早已堆满了山一般的各种山珍海味。皇帝大声对着群臣说道:“护国公大人劳苦功高,朕特设宴款待……”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面的文武百官们早已纷纷起身,双手虚握行礼,发出一阵阵各种颂扬溢美的言辞,到了最后,满屋子人都在同声山呼万岁,声振屋瓦,气势如虹。 就这样闹腾了好一阵子,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大家都坐下。他对江小龙低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你风尘仆仆,日夜操劳,转战千里,着实辛苦。现在可一定要吃好喝好哈……” 这番话说得非常家常,非常的平易近人,倒也令江小龙有些许的感动。 原本饥肠辘辘的江小龙,因为在路上已经塞了两屉笼的大肉包子,此时倒也不怎么饿了。他拣选着桌上那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吃的慢条斯理的,酒倒是喝了不少。皇家的珍藏美酒自然是寻常难见的极品,好酒的人哪里能错过? 皇帝本身也是想吃就吃,不会像平头百姓一样地讲究什么到了饭点吃什么东西呢?所以他的胃口也不是很大。 倒是那些内侍和宫女们却完全并不介意他们吃了多少,只顾流水介地往案几上堆放各种吃食。到了最后,几乎没有地方放了,皇帝这才注意到,摆摆手让他们不必再上新的菜肴。 酒至半酣,皇帝见两个人都胃口不大,就对江小龙说道:“爱卿连日来奔波辛苦,想必累得狠了,吃得不多啊……如果胃口还没开,不如到后面喝点茶吧。” 江小龙见他这样说,暗想必是此时面子上的仪式已经做足,然而皇帝还有另外一些私下里的话,还是想跟他单独聊聊的,于是赶忙行礼道:“谨遵陛下吩咐。” 皇帝见他明白了,于是欣然起身,也没对下面的文武百官们说什么,就这么忽然间站起就走,带着江小龙径直离开。那些大臣们见皇上一言不发地突然带着江小龙离去,却没什么吩咐下来,顿时就开始悄悄交头接耳地胡乱猜测一番罢了。 他们纷纷议论道:你说这江小龙大人,这些年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皇帝,只要是他一回来,必定都是亲自出宫迎接。这份殊荣已经是千古无出第二了。现在,皇上又置朝中所有的文武百官于不顾,吃着喝着之间忽然就起身,抬起屁股拽着江大人就走了,这是什么待遇啊? 有些人也会心里酸溜溜的,比如那些平日里在朝中地位巨高的老臣们,他们自衬江大人虽然功劳巨大,可是咱平日里在朝中那也是无比重要的角色啊——是,陛下您宠他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至少也要打个招呼给咱一个小小的面儿吧? 不过谁都知道,现在的小江大人正如日中天,圣眷巨隆,这本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就算是心里吃点小醋,也万万不敢公然跟小江大人一比高低,所以,有不满也只能暗藏在心底。 当然,大多数的大臣们也只有继续埋着头吃喝,自知此时任何人在皇帝的心目中也绝没有江大人百分之一的分量,眼下只管吃好喝好就行了。 只是既然皇帝没发话就离开了,这一众大臣们等了许久不见新的旨意下来,他们也都不敢久留,没过多久就跟大内总管打了个招呼,就各自悄然散了。 话说皇帝带着江小龙径直离开了宴席,来到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地方,早有下人点了熏香,奉上了香茗,在皇帝挥挥手之后就全都退到了外面,静候吩咐。 一君一臣两个人静静地品了一会茶,皇帝突然发问道:“你还记得在玑临湾的时候,我问过你的话吗?” 江小龙立刻注意到,皇帝没有用“朕”、“爱卿”这样的词汇。这使他感到非常的讶异,心想皇上这老小子是特么的喝多了么? 他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皇帝的问题还是要慎重对待的。尤其是突然发问的这句话,绝对不是随意闲谈那么简单,一定要慎重对待。 于是他静静地回想了一番,谨慎地反问道:“当时咱们饮酒畅谈,说了许多的话。微臣现在细细想来,陛下现在问的,应该是当时陛下问到了共和制和君主立宪制的问题吧……” 皇上微微一笑,说道:“果真是聪慧过人的护国公大人啊……” 他忽然又说道:“我听说,当今世界各国都在发生着一些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关于这次战争的胜利,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做皇帝的,似乎都有忽然转移话题的习惯。有时候甚至一句话之间听起来都似乎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相当的随意,相当的跳跃,但是其实,这些话之间内在的联系却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对此,江小龙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想了想,缓缓回道:“确如陛下所言,世界各国目前都在发生着很大的变化。” “至于这场战争,恕微臣直言,我们刚刚打赢的,不过是一场局部的、有限战争。如果我们借此胜机,把他们逼得很过分的话,可能会使事态无限扩大化,挑起一场无限制的战争。就目前而言,以我们的国力,一场面对世界列强的无限制战争,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赢的。” “这几个国家中,无论哪一个的底蕴都比我们要深厚。不过是由于此时,他们国内都正在忙于改革,忙于发展,忙于内斗、尤其是政体中的各种派系中的倾轧和变动,可能使得他们暂时无暇顾及我们,所以并没有打一场无限战争的精力,我们应该见好就收……” 皇帝不太清楚什么是无限战争,什么是有限战争。其实很简单,打个比方说江小龙穿越之前的那一场韩战,那就是一场双方都刻意压制在高丽那个小小的半岛上的局部有限战争。 在战争爆发之前,交战的双方就没有打算挑起一场世界大战。他们谁也不想触怒到对方背后的庞大势力。米国不想、苏中方面也不想。苏方曾郑重告诫北寒,如果没有得到咱们龙国最高领导者的点头,决不允许擅自对南方动武。 即使是在战争爆发之后,米军介入,北寒无奈退守鸭绿江,苏方也曾劝说过,如果此时中方不想出兵,可以让北寒正府到我们的东北建立流亡政府,因为他们不准备直接武力介入。 后来中方慨然出兵,打的是志愿军的旗号,表示正府无意对米宣战——那些只是一些志愿者。对此,米方也很默契,并未打算对中苏直接宣战。尽管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总是嚷嚷着要把战争扩大化,甚至要动用核武。但是这些言论仅代表他自己而已,并不能代表米国正府。 直到后来他嚷得实在是太凶了,米国总统只好把他一撤了事——当时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军权一撸到底。临离开韩国的时候,可怜的麦克阿瑟将军甚至连一辆装甲车都指挥不动了。 这就是一场典型的有限的局部战争。 更加受限的局部战争是在后来的南越地区。为了防止中方找到出兵的借口,米方严格限定所有的作战飞机不准飞过北纬十七度线,地面部队更不允许跨过这一红线——如果不是这种对他们来讲显得十分憋屈的限制的话,北越军队是根本就打不赢那场战争的。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逃到十七度线以北,那就像是开了无敌金身防护挂一样的保险,绝对的平安无事。但是对于他们的对手来说,这实在是束手束脚、根本放不开。 第4章 (三零八)故交重逢 但是像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所爆发的那场所谓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的战争,那就是属于无限制的战争了。交战的双方无所不用其极,有什么武器就上什么武器,能打得到的目标就尽量的打,无论是民用建筑还是无辜的老百姓,统统都可以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附属的太平洋战争之中,着名的美国海军名将、绰号“公牛”的哈尔西将军,就曾经发出过两句着名的口号:“攻击、攻击、再攻击,杀死你们在前进的道路上所见到的每一个日本人!”、“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日语只能在地狱里面才能听的到了!”。 当时交战的双方都曾反复地对对方的大城市进行野蛮的轰炸,并没有顾及到是否会伤及无辜。比如米军不仅尽量根据风向,最大效率地使用燃烧弹,还发明了所谓的十字交叉轰炸法,将武器的杀伤范围尽可能地扩大。最终还不惜使用了刚刚发明的终极武器——原子弹。 一颗原子弹下去,毁灭的就是一座城市。这效果实在是太恐怖了,即使霓虹国一直叫嚣着要一亿国民集体玉碎,誓将战争坚决打到底。 但是在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面前,无论怎么高喊班载,恐怕都只能是“然并卵”的。 ——这就是典型的无限战争。 在江小龙对这两个概念进行了详细的解释之后,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朕明白了……” 他接着说道:“爱卿说得都很对。但是朕想说的,其实并不只是这些……” “就说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吧。如果这场战争打输,不仅京城陷落,皇室受辱,而且将来势必还要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背负上沉重的赔款包袱……战争已然使咱们帝国的底蕴掏空,国库见底,如果再要进行巨额的赔款,我们哪里来的钱粮去支付呢?” 江小龙点点头说道:“眼下,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都在尽力地发展经济,我们却在一次次的战争中消耗着大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皇帝打断他的话说道:“朕注意到了这一点。好像所有的国家都在进行着大刀阔斧的改革,如果我们不赶快行动起来的话,可能会被人家甩的越来越远……” “这段时间,我仔细思考了国家的整个政治局势,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江小龙惊讶地注意到,皇帝在刚才的这句话里并没有使用“朕”这个词,而是用了“我”。 皇帝似乎并不以为意,接着说道:“……那就是绝不能排斥你们这些穿越者。你们有很大的能量,对国家的强大和发展建设都很有帮助。既然如此,那当然就不能忽视你们的存在。所以我决定,一切都尽量往你们所说的那个所谓的现代化、文明化的方向上去发展……” 江小龙顿时明白,皇帝不用“朕”这个词,是刻意的。他微笑着说道:“陛下,您自称‘朕’的这个词,是可以保留的……” 皇帝摇摇头说道:“不必了。这个词会让我想起许多旧时代的东西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往后不再用这个词了……如果不痛下一点决心,好多旧的东西就难以改变……” “在当初京都事变,然后你出走之后,你所建立的那个发改部,就基本上是等于废了。他们那些人后来所做的工作,无非是继续维持兵工厂和学校的运作。好在现在你回来了,那么发改部的事情你就要理所当然地要继续担着……而且还要重起炉灶,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对他们一些国家所提到的所谓君主立宪制,这个东西很感兴趣……你回去以后好好想一想,下一步,咱们国家的发展方向该要怎么进行……当然,也不可能强求一步到位。动静太大了,只怕影响也太大,会出现混乱和动荡的……” 江小龙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国家目前的官僚机构非常的庞大,其所蕴含的势力也绝不容轻视。如果随着改革发展的大刀阔斧地进行,那势必会一下子触动到了太多人的利益,这样的话,只怕会引起许多的人造反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不必急着解散江家军……”皇帝突然微笑着说道:“我对你是放心的……” 江小龙闻言震动。此次战争结束之后,他的确是有着再一次解散他的这支刚刚拉起来的所谓的江家军的想法,以谋求朝廷百官甚至是皇帝对他的信任,平息他们的忌惮心理。皇帝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给他加油和打气。 他于是接口说道:“无论如何,我所拉起来的任何的军队,它都不会是一支私家军,一定要归属到国家军队的序列当中去的。” 皇帝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支军队,是咱们国家军队中的典范……” 江小龙趁机说道:“战争时期需要扩军,但是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就需要精兵简政。在和平时代,国家是养不起,也不需要养现在这么多的军队的。培养精兵才是正途。在现代化的战争中,军队人数众多不再是值得提倡的……” 皇帝喟然叹息道:“你说得对,我们需要多几支像江家军这样的队伍才是正理……” 这段君臣畅谈进行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夜幕降临,皇帝才让人领江小龙在宫中歇息。第二天,在江小龙坚决要求离去的情况下,宫里派出了一队禁军,护卫江小龙回发改部去。 他们骑了马护送江小龙的马车刚一出宫,就见有位熟人已经等在了宫殿的正门之外——江小龙老远就看见了站在宫门旁边,负手微笑着的梁浩然。 这家伙现在是西装革履的,一身的笔挺高档,还打着一丝不苟的领带,俨然是新时代的模样。而且他的鼻梁上居然还架了一副黑框眼镜——后来江小龙凑近一看,居然还是名牌蔡司的——完全是后世的一副大知识分子的派头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梁浩然说道:“你长高了,还变壮实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朝远处宫门前广场的尽头停放的几辆马车招了招手。马车上立刻就下来了几个人,由于距离较远,江小龙一眼瞥过去,仅认出了万紫霞、李蕴茹、叶小雨以及一名不知名的盛装妇人,其他的几个男的——管他的,反正江小龙没空花费精力去一一辨认。 男人就是这样的,看女性总是醒目一些,看大老爷们就没什么心情了。 这些人正笑嘻嘻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两个人——宫门前的广场有相当大的范围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走动甚至停留的。 江小龙对护卫他的禁军军官说道:“你们回去吧,我跟着这帮家伙们走就好了。” 那军官低头行礼道:“卑职不敢打搅大人的雅兴。但是既然陛下的旨意是命我们把大人安全地送到发改部,那么在下只能等着看到大人进入发改部的大门为止。现在回去是无法交差的。请大人允许小的们远远地跟随,如有什么需要,大人尽管随时发话。” 江小龙知道这位忠于职守的军官说的是对的,索性也就懒得理他们了。他拉着梁浩然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路奔向等着迎接他的那群人而去。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江小龙逐渐认出已经换了衣服和发式的那几个男人——首先认出的是魏语新、张宝庆、司志阳、蔡琰辉和李云聪,后来又认出了从前打交道不是很多的潘道乾、林友旺和傅建宏等三个人。 还有一个尚国超,有些尴尬地站在人群旁边几步远的地方。他虽然也是穿越者当中的一员,但是原来在发改部江小龙的手下当差的时候,总是有些自作主张,结果遭到了以叶小雨为首的一些人的极力排斥,所以显得跟大家不太合群。 江小龙开玩笑道:“好家伙,穿越者差不多聚齐了。这下可好,老子可以一网打尽了……” 梁浩然闻言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这些人中有好几个不是穿越者的,不过反正都是想来看他的朋友,江小龙于是就这么开起玩笑来了。 马车飞快地来到了众人的面前,江小龙抢先跳下车来跟大家一抱拳,说道:“好久见不着你们,可想死我了。你们大家都还好吗?” 大家纷纷上前去跟他一一握手寒暄,现场一片吵闹——穿越者们尽管来到这个世界许久了,也都非常熟悉这个世界的礼节,但是他们互相之间相见,还是更习惯于用从前的握手和拥抱等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在握着万紫霞那圆润细腻、略微发福的双手时,他很深情地看了看她的双眼,问道:“你还好吧?” 万紫霞的眼角似乎多了几条鱼尾纹,眼神里也饱含辛劳风霜之色——看得出一副一语难尽的意思。 第4章 (三零九)旧相识相聚 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满含笑意地回应道:“我们大家都还好……只是你,一去这么久都杳无音讯,可让我们都担心死了……” 在渡尽劫波之后,现在的江小龙对万紫霞,已经早就没有了那么深的牵挂和纠结了。 他也不再计较她到底是不是云梦夏了——实际上,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他对云梦夏的思念也早已经淡薄,即使她本人真的来了,而且还就站在了他的眼前。 谁是谁、谁不是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此时世界上正在发生着沧海桑田的巨大变化,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做。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忆,就让它真的成为偶尔想起的回忆就好了。 这倒并不是他的薄情寡义——或者说,他本也不是一个会沉湎于太多感情纠葛的人。这与他的心性有关。他是一个有着很大抱负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是不会陷入深深的感情里面难以自拔的人,因为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都很大、很重要,格局决定了他们的心性。 至于万紫霞,看起来她虽然发福了一些,神情和态度与从前并无太大的分别,还是那么的恬淡、娴静、优雅、淡然和从容。 这让江小龙相信,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吧,不提也罢。 他甚至都没有回应万紫霞的那句话,握完手之后就满面微笑地转过头来去看李蕴茹。 李蕴茹现在变的是又黑又瘦,也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除此之外,最让江小龙惊讶的是,她现在也是终于在鼻梁上架起了一副眼镜,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地、习惯性地在空无一物的鼻梁上虚推一下了。江小龙在握着她那双的柔嫩清凉的小手时,笑着调侃她道:“蕴茹啊,分别这么久,你想我了没有啊?” “想!天天都在想!”李蕴茹脆脆地回答道:“你跑了就没人给我们继续投资了。而你所留下来的钱也早就已经不够用了。赶紧给我们追加,你这个大财主……” 江小龙苦笑着说道:“原来你不是在想我的人,只是在想我的钱而已……” “人也想!”李蕴茹兴奋地叫道:“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刚合成了一种新的消炎药,正好缺人给我当小白鼠、做试验……”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江小龙转身看着那位不认识的盛装妇人,问道:“这位夫人是?” 那妇人赶忙自我介绍道:“丁兰溪。万景王的侧室。也是个穿越者,前几个月刚刚觉醒,现在天京医学院科技部任职。穿越前在吉安霍特科技中心通讯部当差。” 万紫霞介绍道:“她刚刚发明了一台打印机,可好用了。” 丁兰溪赶忙谦逊地补充道:“完全手动的,相当原始而简陋,只能凑合着用……” “你在那里只怕是屈才了……王爷……能允许你出来做事吗?” 谁都知道,万景王是皇上的远亲。一个王爷的妻妾跑出来抛头露面地工作,在这个社会上还不会被广泛的认可,所以丁兰溪笑着说道:“所以我才在医院里面工作啊——这还是在皇上那里求来的许可……” 李蕴茹却不干了,打断她的话嚷道:“凭什么在我们医院工作就是屈才啊……” 众人正在吵吵闹闹之间,远处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辆马车,正向着这个方向飞奔而来。江小龙身后的那群禁军官兵们立刻手按刀柄,列出防御阵型,紧张地注视着这辆车。 只见车上一人探出头来拼命地挥舞着手臂,高喊着:“外!你们怎么也不通知我一下啊?” 看到这个人的长相,禁军的官兵们才放松了下来。李蕴茹则皱着眉头说道:“包子?……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家伙就像是一条人形的二哈……” 众人又对李蕴茹的这个评价捧腹不已——来者正是包如兴和他的夫人周丽琼。 马车还没到近前,包如兴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下了马车,吓得赶车的人连忙勒住了马,生怕摔到了这位客人。 包如兴可没管这些。他一路小跑过来,见到江小龙就嚷嚷:“你这家伙,到哪里都能掀起滔天的巨浪来……”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蹿到了李蕴茹的面前,仗着身高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这丫头越发出落得水灵了,真是大美女一个……” 李蕴茹拨开他的手掌正要反击,却见包如兴早已经转向了梁浩然,指着他哈哈大笑说道:“天呐,你咋变秃瓢了?” 众人看向梁浩然,发现他不过是这两年显得发际线退后了一些而已。 梁浩然穿越过来依附的躯体本来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大家几年不见,这发际线退后一点也还说得过去,但是到了包如兴的嘴里,居然就变成“秃瓢”了,这让大家忍俊不禁。 江小龙就问道:“你比我回国早这么久,就一直没见过他?” 包如兴指着他愤愤地嚷道:“这家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六十七天是缩在皇宫里的,我哪里就能见得着他了啊?”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梁浩然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挥挥手说道:“好了,大家别像小土包子一样地站在大街上乱喊乱叫了行不行?赶紧都上车走吧!” 包如兴问去哪儿,梁浩然说:“当然是先去发改部了。你没看见后面那队禁军还等着咱们到地方了,好回去交差呢吗?” 包如兴就转头打量了一下皇宫里出来的那辆马车,毫不客气地说道:“那我就上这辆,也好沾沾护国公大人的光。” 这是送江小龙出宫来的马车,确实宽敞气派。包如兴不由分说,先就上了马车,江小龙就对梁浩然说道:“你也上来吧……”又指着其他几个人道:“还有潘道乾、张宝庆和魏语新,你们几个也上来吧,路上我还要跟你们了解了解情况……” 虽然说大内的马车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但是护国公大人是谁?车夫焉敢多嘴? 几个人上了车,宽大的车厢也顿时显得非常的拥挤起来。剩余的其他那些人则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跟在这辆皇宫马车的后面。 一路走,江小龙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街景。京城的街道依旧破烂不堪,许多穿着破烂的刚返回京城的难民们,正拖家带口、大包小包地走在大街上。 街道上到处都是战乱中丢弃下来的各种废物。一些无事可做的闲人们则躲在墙根下面晒着太阳。江小龙不由得笑着说道:“这大街上还是这么的破烂啊……唉,我离开了这么久,你们怎么才弄出这么点儿动静来啊?你们这改革的速度和效率也太差劲了吧?” “不是大帅,您话可不能这样说啊……”一直没有插上话的魏语新终于不干了,嚷嚷着说道:“穿越者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每天都忙得是脚打后脑勺地连轴转。” “你倒是躲得清净,跑到海外去又是下棋又是泡美女的,好家伙比我们还忙。我们又不是八臂哪吒,忙得要死要活的,最后还得听您的风凉话……” 包如兴立刻就乐了,指着魏语新对江小龙说道:“听听!听听这人民的呼声!” 江小龙说:“你别趁火打劫哈……他们再怎么忙你也没伸过一次手。你就根本不像是个穿越者,只是顶着穿越者的名字到处找你的乐子而已!” 他没再理会这两个人,而是转身问潘道乾道:“你们这边有什么比较大的发现和进展么?说说看,无论哪方面都行……” 潘道乾原就是发改部领导小组的成员,而且是负责具体工作的,不像梁浩然,只不过是挂个职而已,基本上从不参加部里日常的具体工作,所以江小龙才会专门问他。 “您不在这几年,大家都挺不容易的……”潘道乾说道:“不要说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还能发展起来实属不易——现存的几个学校都在扩大招生,兵工厂的规模也扩大了许多,还有天京医院和他们的医学院,在没人支持的情况下还能得到发展和壮大,太不容易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值得说的。咱们建设方面的最大的收获其实是在傅建宏那里。他在地质勘探方面的形势非常喜人。咱们帝国原本就有铁矿、铜矿和煤矿的开采,后来他们又发现了几处油矿和铁矿、铝矿等大型矿产资源。” “但是目前运输是个大问题。各省主干道的道路质量非常差,而且我们只能靠骡、马、牛之类的畜力运输,效能极低,完全不能满足工业发展的基本需要……” “嗯,道路交通的问题,确实是阻碍国家经济发展的根本性问题……”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发改部的门口。江小龙跳下车来看了一眼,发现这座院落比起两年前显得破旧了一些,出出入入的人也都不认识了,但是熟悉的感觉还是油然而生的。 第4章 (三一零)京都的街头 他冲着一直远远地跟随着他们的那队宫中禁军骑兵挥了挥手,叫道:“兄弟们辛苦了!本大人已经到了发改部,你们就先回去吧!” 带队的军官在马上欠身行礼,拱拱手就带着他的那一队士兵回去了。 江小龙却没有急着进发改部,而是对众人说道:“咱们先到周边去转一转再说吧……” 众人知道他是想先看看京城目前的状况,所以也就没凑上来聚在一起,只是就这么三三两两地散开,一边互相闲聊着,一边信步往前慢慢地走。 天京城阔别已久,此番回来,除了刚刚结束的战争遗迹之外,其他的变化倒是不大的。 江小龙他们走的是闹市区,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非常的热闹,只是贫穷依旧。 走了一阵,江小龙看见街边有几个老人正在高谈阔论。这些人看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几个周边的街坊大爷一般,虽然家境很一般,但是说话的样子倒是非常的自信,颇有些皇城根儿下的人的那种特有的优越感,比起那些从外地来的异乡人自有一种不同的气度。 江小龙特意钻过去凑个热闹。他看见其中一个穿长褂的老人,刚刚结束了一番有关国家发展的宏篇大论,于是笑着向他抱拳请教道:“咱们这天京城,这几年有些什么发展吗?依在下看来……与前些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老人看了他一眼,说:“你是外地来的吧?果然没什么见识。其实你不知道,这皇城里的发展还是很快的。很多新生事物,尤其是比如说天京大学、医学院、兵工厂等等,这些以前听到没听说过场地新鲜玩意儿,都是一个叫做江小龙的大人办起来的。” “他的功劳很大,说是居功至伟也是绝对恰当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年据说是忽然间就被诬陷说是叛国了,然后就出走海外,一去就是好几年不见踪影……” “可是最近战争爆发,形势异常紧张,他老人家为了挽救危局,又义无反顾地强势杀了回来,还力挽狂澜,一连指挥打了好几场大仗,愣是把洋鬼子们全都赶出了咱们青龙国……这位爷可真是个大人物啊……要是一直在这可就好了……当初他老人家怎么就跑了呢?” 旁边的人立刻向天上指了指插嘴道:“那是上面看见京城形势紧急,把他从海外给召回来的……看着吧,只要有他老人家在,从现在开始,京城又会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了……” “这话可不敢说……”一个老者插嘴说道:“上面的事情咱们不清楚内情,还是不要乱议论为是……” “去你的,就你胆小如鼠……什么都不敢说,我看江大人就是被你这种人给气走的……” 江小龙听了半天的几句闲聊,看没多少什么新鲜内容就走开了。 众人接着往前走,路过一处庙会,大戏台子上正在唱戏,江小龙就又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却哑然发现,演的正是自己当初逃出天京的戏码。 只见戏台子上有许多背上插了旗子的官兵们,在舞刀抡枪地呐喊着,将饰演江小龙的角儿团团围在了戏台子的正当中。 随后,只见饰演江小龙的那位角儿不慌不忙地唱了几句,然后戟指点向围攻他的那群人中为首的那位军官,隔空只是一指,大叫一声“呔!”,随着一声震天锣鼓声响,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那军官当场击毙。 紧接着那江小龙大人又是连点数指,每一下都带来一阵电闪雷鸣,围着他的那些官兵们则是纷纷倒地,余者落荒而逃。江小龙抚掌笑道:“江小龙要是有这本事的话,为什么还要逃出京城去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引来周围人群的怒目而视。有人当即指着他骂道:“你个乡下小子你懂个屁啊?那江大帅能呼风唤雨,好大的神通,岂是你这带泥的莴笋所能妄加评论的?” 话没说完,周围的几位大汉竟然要揪着他的衣服要揍他。江小龙只好落荒而逃。 出了戏台没多远处,一行人又见有几个老人凑在一起高谈阔论。这几位看起来就比刚才的那些街坊大爷要体面得多了,应该见识会有所不同吧。江小龙这样想着,就又凑了过去。 结果这几位可能是刚刚看了庙会上的戏曲,这会子正在讨论戏文呢。 其中一个说道:“先皇应该是嫉妒江大人,才想要捉拿他的。其实江大人是不想跟他计较而已。以他老人家的神通,哪里用得着逃出京城去?你们没看见吗?他从海外一回来,就惊天动地的,那些穷凶极恶的洋鬼子,愣是让他给打得灰头土脸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周围人听了当即一顿附和,纷纷说道:“那是当然!江大人那是何等的神通?走到哪里就赢到哪里,一路杀过来是逮谁灭谁啊……他老人家要是真想干点儿什么,那又岂能是是谁能拦得住的?” 听到这些人谈论起先前那位皇上的遭遇,联想到当初抗击九国联军的战争中,靖王的那副沉稳而又阴狠的样子,还有及至后来,他当上皇帝的时候那副意气风发、恣意任性的样子,江小龙不由得沉默了半晌。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一段戏曲的唱段来了,于是低声吟道:“眼见他起高楼啊……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这是清代戏曲《桃花扇》里面的唱词,说的是一个人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什么的,其实都不过是过眼烟云而已,这又让人不觉感慨的是世事无常,听了这词曲顿生沧海桑田之感。 离开了这些高谈阔论的老头子。一行人继续往前赶。他们随后路过了天一居,江小龙的兴致便来了,说是好久没吃这里的菜了。跟着他的那一拨人于是立刻欣然叫好,说是就在这里为江小龙接风洗尘好了,也顺便庆祝庆祝大家的好生不容易地聚在了一起。 尽管经历过战火和硝烟,天一居里面依然热闹非凡,宾客众多。这里的消费昂贵,能来这里用餐的宾客自然是非富即贵。跑堂的伙计们手脚麻利,一边吆喝着各种菜名、或是嘴巴很甜地招呼着客人,一边一路小跑着来往穿梭,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的生意依旧很红火。 江小龙虽然名气很大,但是从前一直在忙着发改部的各项事宜,在外面很少露脸。后来又一去海外两年有余,此时甫到京城,自然没人认得他。而跟随他进来的这些人也是平日里忙得一塌糊涂,极少在外面应酬的家伙,所以自然也没人能认得出他们的身份来。 众人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一座包厢坐下,点完菜在闲聊的时候,梁浩然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李蕴茹,忽然打趣道:“李蕴茹,你这大冷天的,穿个短裙不冷吗?” 没想到李蕴茹根本不给这位《天京日报》的大主编一丝面子,白了他一眼回道:“你这大冷天的,秃个头你不冷吗?” 这话顿时引来了在场众人的一阵哄堂大笑,包如兴更是乐得用筷子在桌子上一顿乱敲。 一直从容不迫、温文尔雅的丁兰溪女士就对李蕴茹道:“其实梁总编人也是很好的,而且和你一样,现在还是单着的。你要是真嫁给他,还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李蕴茹听了也不乐意,回道:“这人真是这么好,你咋不赶紧嫁给他啊?” 丁兰溪温和地笑着说道:“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女儿也都许了人家了……” 李蕴茹立刻说道:“那你也可以让你闺女赶紧离婚嫁了他啊?要不你改嫁也行,这么优秀的人,真的很难得啊!……” 众人正在斗嘴之中,忽然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不多时,就有店小二就一脸尴尬地走进了他们的包间,说是新任的顺天府尹孙明德孙大人想要包下这整座酒楼,请客人们都出去。 顺天府尹,那就是相当于后世的京城市的市长大人啊,这在朝中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的大官。他这级别,就算是放在后世,那也是个正部长级别的高官。 再加上他今天请的客人,又是直隶总督范向杰——从一品的一个大官——这两个角儿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可都是天大的级别的官员,天一居的老板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他只好无奈地根据这几位官爷的要求,请店里的正在用餐的客人们都出去——哪怕要陪上注定要被唾骂的笑脸和每桌一大笔的金钱。 所有的客人都被请了出去,整个酒店里唯有江小龙的这一桌子的人,在听了店小二的话之后听了却一动都没动。 在座的人中,大主编梁浩然更是讶然说道:“顺天府尹,在京城也就是个芝麻大点儿的官儿,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排场?一个从一品的总督,这级别在朝中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嘛!” 第4章 (三一一)就吃个饭而已嘛 这话让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听得直咂舌,心想这一桌只怕也都是巨牛的人。既然两边都得罪不起,那这种场面也就不是他能处理得了的了。 一念及此,他只好一溜小跑下去悄悄告诉老板。老板盛天德听了心想,先来的这一桌子客人口气这么大?不会是一大早就喝多了的家伙吧?好歹咱在京城中也混了几十年了,这桌客人看着这么面生,又个个都没穿官服,连个跟随的下人都没有,哪里像是什么牛人了? 只怕是喝高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闲人混混吧。这不行!还是得想办法让他们赶紧滚蛋! 他虽然心里不大看得上这桌子的客人,但是无奈他做的是这种生意的嘛,讲究的是圆滑世故。那江湖上的各种人物多了去了,哪方面都不要得罪才是高明。 你现在惹得他们不高兴了,那万一将来这伙人又跑来闹事咋办呢? 这么一边想着他就一边亲自上楼去。一进门他就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说是万万对不住各位爷了,只要各位也能给他个薄薄的面子,他不仅可以将今天各位爷点的菜全部都打包送到他们指定的地方去,绝对不收取一分一文,而且还会给每个人送上一百个银币,作为补偿。 尽管,这位老板极尽谄媚地赔着笑脸,但是江小龙却还是端坐着纹丝不动,说是老子就在这儿吃,也不会影响到别的什么人的。为什么非要我们挪地方呢?还说什么面单?是怕老子们吃喝不起还是怎么的?来的都是客,为什么非要把我们赶出去? 况且咱们包厢的门本来就是关着的,反正我们吃喝的时候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搅,更不会跑出去到处溜达。我们不是先来的吗?那我们也没有非要赶谁走的意思,你想干嘛? 那盛天德一见这桌子人软中带硬的就是不走,只好哭丧着脸说道:“外面来的客人实在是来头太大,小店根本就得罪不起,请各位尊贵的爷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了吧……” 听了老板这番话,包如兴就笑道:“我们没有为难你啊。我们只是来您这里吃个饭而已,而且在吃完了饭之后还会给您老人家钱的。您说您开这座饭馆的,不就是为了坑骗咱们这份钱的吗?那你还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盛天德见实在是说不动这些人,就只好说道:“那就请各位爷吃喝的时候千万不要高声吧,万一让外面的客人听见了,小老儿的麻烦可就大了……” 他心中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地蹩出了房门,又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这才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一路小跑着下了楼。甫一下到楼下,他脸上的肌肉便十分夸张地堆了起来,做出恨不得马上在脸上笑出几朵花的表情来,点头哈腰地请一楼的客人们都落座。 这时,一名年轻气盛的军官斜睨着眼睛看着盛天德,说道:“我们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吃饭的时候我们不想被打搅,要包下这整座酒楼,请你清场。请问,你清了吗?” 盛天德知道自己蒙混不过去了,只好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苦笑着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啊……这个……” 那军官翻眼看了楼上那紧闭的包厢门了一下,大踏步地就往楼梯上走。随即,他身后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们就手按腰间佩刀,跟着他一路虎步上冲,踩得木质楼板腾腾直响。 军官走到江小龙他们的包厢门前,抬起脚来只是一记直踹,就听“哗啦啦”一声大响,那门就直接被踢破了,整个翻飞着进了内屋。 好在门重,包厢内的餐桌靠窗,距离门较远,那门只翻了个个儿,就咣当一下摔在了地上,并没有伤到里面的人。一屋子人被吓一跳,有几个当即站了起来,女士们则纷纷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声。唯有正对着门的江小龙和坐在他身边的梁浩然两个人,纹丝不动。 那军官扫视了屋子里一圈,一脸不屑地说道:“还真把自个儿当根葱了?非要打断了胳膊腿儿才知道怎么滚蛋?” 他身后的几个下属跟着他涌进了门来,迅速分成两边站立,然后个个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一脸恶狠狠、凶神恶煞的样子。江小龙依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很淡定地坐在那里,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把你们的主子叫来吧。” “我叫你个头!”那军官暴喝一声,跨步向前,伸手去桌上抢过一只空碗,“呼”地一下,照着江小龙的头就劈面砸了过来。 这一下子突袭是风声呼呼,来势极快也极猛,而且是眼到手到,砸得极准。 现场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呼声——谁都知道,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必定会把小江大人给砸个满脸开花的。 江小龙却只是很淡定地略微歪了歪肩膀,同时偏了偏头,那只碗就呼啸着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威势巨大的碗带起一阵风来,将小江大人的前额刘海都带动得飘了起来。 紧接着“啪!”的一声大响,那碗便在江小龙背后的墙上砸得粉碎。 听到这一声巨响,楼下的官员们都转过头来,向楼上望了一眼。顺天府尹孙明德轻声说道:“让他们有分寸一点吧,真打出了人命也是个官司,还是有点啰嗦的……毕竟,这里是天子的脚下……” 直隶总督范向杰却笑道:“这伙暴徒公然袭击朝廷命官,我们都是证人。这种官司还不是你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孙明德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这里可不比外地。天京城中卧虎藏龙,万一他们的后台还比较硬扎的话,可能就会显得棘手一些……”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一击不中的那名军官更是火冒三丈,大吼一声:“我叫你躲!”他一脚踢翻整个饭桌,“刷!”地一下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 就在他刚刚举起刀并且抬腿要冲过来的当儿,只听“啪!”的一声枪响,那军官手中的佩刀就脱手飞了出去。他遽然止步,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的右手的手腕骨已经被打碎了。 但是这一下子发生得太快,疼痛似乎还没来得及传到他的大脑。当时他只是整个人偏了一下,左手就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右臂断腕处,却没有吭出声来。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火药燃烧后的丝丝袅袅的淡蓝色烟雾。江小龙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背靠墙壁,悠闲地端详着手中的一把短枪,淡淡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连无烟火药都还没整出来呀?……这子弹上膛机构也不是那么的顺溜,照我习惯用的差远了……” 与他从容的态度反差的是,那名被击伤的军官所带进包厢里来的几个随从,这时候却全都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对面这个孩子模样的人,却带着手枪。 突如其来的枪声,同样惊动了楼下的那些大人物们。孙明德转身看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问道:“只不过来吃个饭而已,咋还带了枪?” 那年轻人生得眉清目秀的,看年纪似乎才不过十多岁而已。但是显然,在场的大人们却全都对他显得很恭敬。听了问话,这孩子也莫名其妙,说道:“没人带枪啊……” 众人一愣神,同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立刻争先恐后、急急慌慌地冲到了楼上。 人群赶紧迈步冲到了二楼的楼梯口,自然而然地,也就看见了那扇已经被踢坏了的包厢门。门内乌压压地站着不少人,最里面两扇窗户之间的墙前站着一个年轻人,手中举着一把短枪——显然是他刚开的这一枪。 孙明德首先火冒三丈,指着持枪的江小龙大吼一声:“哪里来的狂徒……” 他的话还没喊完,一众下属生怕他有失,慌忙抢前几步,挡在了他的前面,这让他根本就没看清楚那个持枪的人是谁。 但是范向杰的个子要比众人高,他首先就认出了站在持枪那位年轻人身边的,赫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梁浩然、梁总编。他顿时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个梁总编几乎天天都陪伴在皇帝的身边,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有他在,今天这事儿只怕就难以善终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瞠目结舌,因为他一转眼就看清了,那位持枪的所谓的“狂徒”居然就是当下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江小龙、江大人!!! 这一下可让他心里猛地一揪紧,慌忙打断了正要接着继续发飙的孙明德大人,抢前一步,分开挡在眼前的众人,双手抱拳大喊了一声:“哈哈,原来是江大帅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 孙明德以及那一众跟上来的人们听了这话,顿时唬了一跳。孙明德更是吓得脸如土色,——刚上楼的时候他急火攻心,根本就没细看屋子里的人。 第4章 (三一二)枪指太子 此时听了范向杰这么一喊,定睛一看,孙明德也一下子就认出了站在屋子中最里面的那个人——额的个娘咧!果真是赫赫有名的江大帅啊! 而天一居的老板盛天德一听范向杰的这句喊话,更是几乎当场就吓尿了裤子。 面对眼前此景,孙明德心中暗想:这下可真算是踢在铁板上了——那小江大人是何等人物?自己这个顺天府尹在他老人家的面前,那不简直就是个连提鞋子都不配的小角色了吗? 江小龙却不怎么认得刚冲上来的这些个老家伙们。 那京城里面本就高官无数,他又是很少在高官的社交圈子里到处厮混露脸的人物。加之在他离京的这两年里,又正好赶上改朝换代,人事变动之频繁,没几日就会替换好几个官职,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可以说是整个朝廷都翻天覆地的,他哪里能认得出这许多的高官来? 可是他不认得别人,大家伙可没几个不认得他的呀。 这个家伙此番一进京,就受到了皇帝亲自出迎的隆重接待,而且又在太和殿中设宴招待,为江大人接风洗尘,同时还召集了朝中的文武百官一起作陪!这等荣耀,古今未闻!那些个凡是去参加了接风宴会的朝廷大臣们,哪一个会不认得他? 只是江小龙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穿官服,总是一身很朴素简陋的便装,所以孙明德第一眼竟然没能认得他出来而已。 此前,他并不知道这桌客人中竟有江小龙。然后这位江大人居然还特么的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亲自开了一枪……这你让我到哪儿说理去? 而且他老人家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个梁浩然! 其他人都不用看了——就算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能和他江小龙一起吃吃喝喝的家伙,那一定也都是非凡无比的人物。其他的人就算是想宴请他老人家——这京城里想这么做的人可以说是不计其数——可人家还未必给这个面子呢。 这孙明德此时也来不及去细看江小龙身边的那些其他人都是谁了,抢先推开还挡在他面前的下属们,慌忙跪地叩首,口中高喊道:“在下孙明德,拜见江大帅!……适才小人不知大帅在此,有所误会,当真是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他这一跪,跟着他的好些个人也都跪下了,那群人登时矮了一片。 天一居老板盛天德更是早就匍匐在地,吓得浑身直发抖,心里只想:“我的天呐,老子真是踏马的有眼不识泰山!这位爷是谁啊?刚才居然还想赶走他?……早知道是这位神仙爷的话,那老子连进包厢去的胆子只怕都没了……” 站在他身边的高老头儿范向杰一看傻了眼,心想自己刚才只是抱拳行礼,这帮孙子怎么就都跪下了?这个礼是不是有点大?那可是别人都跪下了,那我是不是也该马上跪下呢? 正在他心念电转、胡思乱想、犹豫不决之际,却见一众随从缓缓让开一条通道,一名十几岁的少年男子负手而立,慢慢走上前来。看他那副模样,竟是并未被江小龙的名头所唬住。 这少年从容不迫地向前走了两步,双手一抱拳,淡定地说道:“多伦羲贵见过江大人。江大人声名赫赫、如日中天,今天有幸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这人自视甚高,连个“在下”这种谦称都不屑一说。 江小龙一愣,觉得“多伦羲贵”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梁浩然便用极低的声音对他提醒道:“当今圣上的大皇子……” 他这话说得声音非常的低,而且在整个过程中嘴唇几乎不动,所以也只有江小龙听见了。周围的人是既没有看见他动了嘴,也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小龙立刻就想起了当年九国战争之后,少年的他第一次进京,曾在大街上遇到的这位多伦羲贵少爷,以及以他为首的那帮太子党们的样子。 此时抬眼看去,果然依稀看出了当初那时候的眉眼模样来。只是相较于这好几年前而言,这小子不仅长高了,长壮实了,眉眼也开阔了一些,不再是当年青葱幼稚的少年相貌。 原来孙明德请的客人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太子爷在啊——尽管皇上此时还并没有册立太子,但是那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将来只要不出意外,那太子之位除了他还能是谁? 难怪这伙人一上来就是如此的嚣张跋扈,难怪即便是江小龙的名头也没能压得住他呢!原来这伙人当中还有这么一位重要的角色在啊! 江小龙见他傲慢,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收了枪,然后抱拳拱了拱手,表示算是见过了。 多伦羲贵见他这样子,于是也跟着拱了拱手说道:“适才不知江大人在此,下属们心急了一些,可能有点误会和冲撞,江大人海涵哈!” 说完,他也不等江小龙做什么反应,马上就转身对那位被江小龙开枪击伤的军官问道:“你怎么样?严重吗?” 那人的腕骨已被击碎,此时正痛得浑身发抖,黄豆大的汗珠流了一脸,听到多伦羲贵问话,于是强撑着回答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腕骨已经被打碎了……” 此人名叫段兴禹,自小就是那帮太子党中极勇猛、极忠心的干将。多伦羲贵待他就像是自己的兄弟一般。此时见他这副样子,内心也自然是极其不悦的。 打小以来,多伦羲贵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当然不会认为之前他们这些属下是有什么过错的。不过好在现在是江小龙打了他的人——那江小龙是什么人呀?那在他的父皇的眼中都是极看中的家伙,跟他闹翻不仅不会得到父亲的支持,就算是被责罚一通也是正常的。 所以,在问完了这话之后,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过头来对江小龙说道:“既然是江大人在此用餐,那可是真的有些冲撞了……” 话似乎并没有说完,多伦羲贵就已经转过身来,对自己这边的一众人等轻声说了句:“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扬长而去,那群人也就都跟着灰溜溜下楼。盛天德追在他们的身后,陪着万分小心地轻声解释道:“各位爷、各位爷,小人并不知道那就是江小龙……他也一直没说他是谁呀……” 多伦羲贵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盛天德赶紧住口,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了。 ——是啊,您甭管这位小爷是谁,明显也是个绝对厉害的主啊!你说你不知道那位客人是江小龙,难道眼前的这位小爷就是怕江小龙的主儿吗?你刚才这么说,不是等于在贬低了眼前的这一位小爷,而暗暗抬高了他江小龙的地位? 他顿时就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吭声了。不过那帮人也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在沉默中一个跟着一个地鱼贯而出。 出了酒店的门之后的多伦羲贵,直接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绝尘而去。他的一众下属护卫们除了分出两人护送受了伤的段兴禹去天京医院外,其他的人也都骑上了马,跟着走了。 留在原地的范向杰和孙明德及其下属们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皇子等一干人马的突然来临,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拔到了极高的地步,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动则雷霆万钧而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但是随着双方都认清了彼此的身份和来历之后,转眼间一切风波就烟消云散了。 随着皇子等人的突然撤走,天一居的老板盛天德早已不见了,只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小滩散发着腥臊气息的莫名液体——看来他是真的不吓得不轻。 紧张的气息突然间消失,包厢里的大多数人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包如兴首先打破了沉默,指着门外对江小龙说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梁浩然揶揄地看着他问道:“那你还想怎么着?” “至少要有个说法吧?桌子都被人掀了,连个道歉都没有?” 江小龙收起了枪,笑着说道:“要不,我们派你去追太子爷,找他讨个说法去?” 包如兴立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原来那个小不点大少爷就是当今的太子爷啊?难怪这么嚣张!” 梁浩然没有继续揭穿和打击包如兴,而是对江小龙说道:“想不到你出入皇宫也敢带着枪。皇上究竟是没想到呢,还是默许呢,还是不想跟你计较这种事呢?” 江小龙笑着说道:“估计这次事情之后,他一定会下旨禁带任何武器出入皇宫的——虽然说以前也是禁带,但那都是长枪大刀一类尺寸大的冷兵器……如今居然有人枪指太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啊……” “尽管我刚才并没有用枪指着他,但是他回去的时候,一定会这么向他老子告状的……” 第4章 (三一三)废除六部 实际上,江小龙这一次的判断却是错了。 因为他并没有想到,多伦羲贵在回去以后,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件事情立刻禀告给他的父皇的想法,甚至连跟身边的亲信之类谈论一下这件事情的想法都完全没有。但是有谁知道,这场火药味儿十足的高层冲突的消息,却在京城里面不胫而走,而且传得还飞快。 不仅如此,还被添油加醋地越传越离谱,最后竟然被传得完全面目全非起来——其中较为流行的传言版本是这样的:“太子狠狠踹了江大帅的门。结果惹得江大帅拍案而起,瞬间就击伤了太子爷的多名保镖随从,最后还枪指太子……太子爷很无奈,只好悻悻离去……” 这个传说最后又飞快地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去。皇上于是就立即召见了他的这个大皇子,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多伦羲贵满不在乎地说道:“都是瞎说八道,根本就没那么玄乎。不过就是跟那家伙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而已,双方一见面,互相认出来以后也就散了。” 皇上想了想又问道:“他真的是当场就用枪指着你了?” “没有!没有!”多伦羲贵很坚决地否认道:“这怎么可能?不管他认不认识孩儿,他身边的梁浩然总是认得我的。有这家伙在,谁还可能做出这样的唐突举动来?” “说的也是……”皇上顿时放下心来,说道:“你不要整天不务正业的,到处惹事生非……那江小龙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该跟他好好学一学的……” “父皇说的是,孩儿正好也想要跟父皇商议此事呢。”多伦羲贵立刻回应道:“父皇,为了跟江大人多学习一些本事,孩儿想要跟父皇讨一件差事。” “你想要个什么差事?” “情报局的总管。” 情报局的总管跟和江小龙学习有什么关系?皇上略一琢磨便明白了。他随即笑眯眯地反问道:“那现任总管诸葛浩云怎么办?” “他都一百岁了,也该告老还乡了。” “他不过五十一岁而已……”皇帝微笑着说道:“你有这个心是不错的。江大人在情报这方面也是极有才干的……这件事儿,容朕考虑考虑吧……” 从宫里出来,多伦羲贵便带着一众随从亲自去了天京医院,看望受了伤的段兴禹。医院院长万紫霞亲自接待了他,并且陪同他一起去了特护病房。 “手腕粉碎性骨折,已经无法恢复到最佳状态了。”万紫霞介绍道:“我们已经尽全力做了三次手术,预估将来最好的结果是基本能够日常自理,完全恢复如初是不太可能了。” “辛苦了!”多伦羲贵淡淡地说道:“既是医仙都如此说,那就这样吧!” 他本不是一个善于客套的人,说这么多的话就已经是相当不易了。 他也认得这个万紫霞,知道她也是在前几天的那场冲突中,在江小龙宴席上出现的客人之一。但是他相信不用他说,万紫霞也不敢不尽力治疗他的这个下属的。这种事情说多了徒惹是非,对谁都没有好处——他是个非常理智、有时甚至是表现到极为冷静到可怕的人物。 况且就目前来讲,整个太医署的医生几乎已经都到这座医院里来任职了,其中有不少是巴不得想要巴结他多伦羲贵的人。只要万紫霞有任何不尽心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向他打小报告的——他并不担心这个。 听完介绍,他将所有的医生以及下属都赶了出去。当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段兴禹的时候,他仔细端详着那只打了石膏的手臂,直截了当地轻声问道:“是他的枪法好还是运气?” “枪法。”段兴禹很肯定地回答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段兴禹想起了自己砸出去的那只碗——当时自己砸出去的时候是如此的快、准、狠,相信是绝无失误的可能的——但是江小龙在躲避的时候又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光是这份从容淡定,你就没法相信他随后开的那一枪是慌慌张张瞎蒙的。 在这起冲突发生了几天之后,皇上又召见了江小龙。他根本就没问这次冲突的事情,只是看起来略显随意地问道:“关于前些天咱们所谈论的那些事情,你有什么考虑没有?” 江小龙早就习惯了皇上这种没头没脑的问话。 他知道皇上想问的究竟是哪些问题,于是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当时您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想问您一个问题,但是当时并没有来得及问。此时您问起来,我就想先问了这个事情再说——我只想搞清楚一点,在将来的改革中,您觉得是皇权大还是国家的改革大……” 皇上没想到江小龙一上来就提了这么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江小龙显然也知道皇上的窘迫,于是继续说道:“皇权大,于皇上有利,但却与改革不利。改革大过皇权,则对国家、对改革极为有利,却对皇上不利……” “皇上明见万里,必定早已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才提出了君主立宪这个问题,不知臣说得对与不对。” “确是如此,那么依你之见呢?” “即使实行君主立宪制,那么对皇权依然有着相当的削弱……” 皇上沉吟许久,说道:“过分削弱,对整个国家而言也未必是适当的……” “臣明白了……”江小龙立刻答道。 “那么依你之见,将要做出怎样的举动呢?” “依照适才圣上的指示为指导思想,那么臣将仅做一些有限的变动,逐步扩大改革……当然,是在确保一定的皇权的基础上的……只不过,这些变动,对于现如今的国体和整个朝廷而言,依旧是巨大的,恐怕还需要仰赖圣上的鼎力支持……” “说吧,是一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 “目前而言,臣初步考虑要在现如今朝廷的官僚体系上,建立一些全新的部门,裁撤掉一些完全不合时宜的旧的部门,否则,改革将无从谈起……” “比如说呢?” “比如说现在的吏、户、礼、兵、刑、工六大部,就很不符合时代发展的需要。” “先前……呃,也就是在臣出访樱花国下围棋之前,臣就曾提议过相类似的话题。但是当时由于考虑到会遇到的阻力太大,臣未曾提出过要废除现有的六部制。” “不过如今圣上英明,高瞻远瞩,魄力也远超前人,加上现在又过去了几年的时间,时机也日渐成熟,所以臣才斗胆提出,干脆废除六部,建立一套全新的官僚体系。” “那么……”皇上沉吟着说道:“你想成立哪些部门来替代这六部呢?” “可以先建立工业部、农业部、外交部、电力部、交通部、水利部、国防工业部、教育部、卫生部、公安部等等等等……大致……就先建立他个十几个部门吧……” “这么多的部?”皇上很是惊讶:“你确定都是很需要的?” “是的,这只是先期急需建立的部门,往后还有更多的部要建设。咱们应该让专业的部门和专业的人才来管理专业的事情。一个国家的建设——尤其是咱们这样一个大国——可以说是千头万绪,极其繁杂。划分得细致一些,就能更加集中精力做好该做的事情。” 皇上暗暗点点头。他并不是很明白建立这么多部的重要性,甚至还搞不清这些部都是干什么的。之所以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是原来觉得废除六部会有一大堆现任的官员会被迫解职,遣送回家,那他的压力可就大了。 这原先高级别高俸禄的无数朝廷大臣们同时下岗回家,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 现在好了,有了这么多的新建部门,那这其中再怎么样,也能塞进去大部分的旧衙门的官员吧?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就算是将来有一小部分的官员实在是无法安插,那至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吧?还不随便就能打发了?——他是从这个角度去考虑的。 接下来,江小龙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皇上根本就听不懂的东西,把个陛下听的是头昏脑涨的。他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了,就开小差,然后就突然问起他所关心的话题来了:“你们穿越者是不是懂得什么长生不老的法子?” 江小龙当即回道:“这个问题要想有所答案,那首先就要发展医学啊!要知道这要想长生,首先就要能治百病是不是?只有发展了医学事业,才能慢慢地研发出各种可治百病的手段来,然后,咱们才能开始研究长生的问题吧……” “这就跟其他的事业一样的,任何事情总得一步一步的来吧?不可能说连枪都造不出来,就想着要造飞机、坦克和巨舰的吧?这道理在医学也是一样的,必须一步一步的来……” 第4章 (三一四)又是旧相识 皇上被他忽悠得一直在频频的点头称是,还不屑地说道:“前朝我那个兄弟当皇帝的时候,就是太不把你们的这个问题当一回事了……这才是值得关注的问题……必须要关注,而且一定要高度地重视起来……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我听说万医生一直在到处抱怨说,她们的资金太少,发展不起来……我原来也没有很在意这个问题。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哇塞,还真是这个理!” 他想了又想,最后一拍大腿,很坚定地指着江小龙说道:“你说的很对!今后朝廷上下都必须要高度地重视这个、这个……医学的发展,要大力投资,重点支持!” “这家伙,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长寿目的才想到要重视的……”江小龙心中暗笑:“……不过这样也好……李蕴茹、万医生,这回我可算是帮了你们的大忙了……而且居然还不需要我来掏腰包,哈哈……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情去?” 从皇宫里回来,江小龙立刻叫人找来了齐元直。他当初在万马河防线时,很快就跟齐元直、赵树勇等人以及他的江家军分了手。 江家军的主力按照他的指示南下。他们在分手之后随即偷渡过万马河,深入敌后去打运动游击战了。而他本人则掉头秘密北上,只身前往北方战场去指挥对北路敌军的那场大决战。 此时战争结束了,江家军的主力现在也才刚刚陆陆续续地返回天京。结果刚刚风尘仆仆地赶到发改部报到的齐元直,屁股还没坐稳呢,就被听说他回来了的江小龙给叫了去了。 江小龙没时间跟他客套,只是吩咐他道:“你拿上我的帖子马上去情报局跑一趟,给我找两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成绩优秀的家伙来……就算是没毕业,悟性高、成绩好的也行……” 齐元直也没有问原因,二话没说就跑了去,过了大半天、都快到傍晚了才赶回来。他笑着说道:“大帅啊,人我是找来了一个,据说在校的时候成绩还真的很不错,而且这小子的工作热情非常高,态度积极,勤劳肯干……依我看呐,他还真是个挺能干的的家伙……” 江小龙一听就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反问道:“我不是说,让你起码给我找两个人来么?什么意思?他情报局的还不给面子了?才特么给了一个人……”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跟在齐元直身后进来的,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人,就又不悦地说道:“我不是让你找个刚毕业的学生么?年轻人动作利索……你给我找来个年纪这么大的……” 这话还是没能说完,因为当他看清楚被进带来的这个人的脸的时候,顿时就愣住了,伸出食指去指着那个人的面孔说道:“咦,你不就是内个……内个什么……” 那人立刻满脸堆笑地上前,单膝跪下请安,自我介绍道:“在下李铭钰,见过江大帅!” 本来江小龙还只是认出了那张脸,一时还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此时对方一自报名号出来,江小龙立刻就想起来了,连声说道:“噢噢,你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东阳郡守?而且还……还是韩秋雪的一个什么什么亲戚来的么?” “是的是的,大帅真是好记性啊!”那人高兴得很。他果然就是在抗击九国入侵的那场战争当中,时任东阳郡守的李铭钰李大人。当时江小龙率部经过东阳,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江小龙甚至还帮着他破解了一大难题,使他免除了一场无妄之灾。 许久不见,戎马倥偬的,此时忽然相见,容貌和衣着都有着很大的变化,这使得一向自诩自己认人很厉害的江小龙,也忽然间一下子犹豫踌躇了起来。 “你怎么放着郡守的官儿也不做了?跑这儿干嘛来了?”江小龙想起来之后就问道。 在当时的那个时代,在地方上来说,郡守还真是一个不算小的官职了。 “大帅您也知道,我这人喜欢打听消息,没办法,改不了,自己都觉得自己魔怔了。后来听说天京开办了一所学校,就是专门教人怎么探听消息的——而且还是你老人家亲手开办的。这下子可把我给高兴坏了,这郡守的官儿也不想做了,专门跑来想进这所学校学习学习。” “没想到,眼下朝廷还特别缺乏这方面的人手,感情咱国家也特别爱探听各种消息……” 江小龙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说道:“你并不适合做一名间谍!并不是所有爱打听消息、爱八卦的人都能做这份工作的!” “在下知道!”李铭钰笑着回答道:“当时学校里面的老师们也是这么评价的。” “可是就在我灰心丧气之际,没想到遇上了一位曾经的同僚。 他跟那些老师们说,我做官的时候的组织和管理能力都是很突出的,虽然不适合于干外勤,也不适合于独立在外地开展业务,但是完全可以做内勤呀!国内也需要很多的情报官员呀,现在正是人才紧缺的当口是不是?” “他的这句话挽救了我。所以我毕业之后,很快就当上了一名站长——他们说将来评级,我这个站长的级别一定比那个劳什子郡守还要高呢……” “这倒是没有错的……”江小龙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你怎么这么快就毕业了?还当上了站长?——这个官职还真是确实不小的——现在在哪里当差啊?” “这不是咱们情报部门的业务拓展得太快,人手急缺吗?学校说了,根据当初江大帅的指示精神,要快速培养,快速上岗,将来还可以挑选部分精英分子回炉重造、重点培训嘛!” “所以我们那一届中的多数人,其实只是在学校里学习了一年就全都结业了。也正是因为到处都特别缺少人手,我的内勤各科考试又成绩都很不错,所以就在天京留下了。” “天京站的站长?” “是啊……大人,怎么了……” “那行……”江小龙微笑着说道:“齐大人找你还真算是给找对了!来人呀,赏咱们齐大人一个大鸡腿!” 一直在一旁神情紧张的齐元直听到了这句无厘头的玩笑话,终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京站的站长,那手上掌握的资源可就算是相当的可观的了。这不是一两个毛头小子所能掌握得了的资源,别说一两个,就是三四十个也比不上啊。这个齐元直,还真是能干。 江小龙于是直接吩咐道:“李铭钰,你现在去帮我做一件小事——你给我去找到一个叫做李旺财的家伙——他可能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但是他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就是左手的掌心有一道横贯伤,以至于整个左手都废掉了……” “叫什么?李旺财?这人犯了什么事儿了?抓住他是您老人家亲自来审?还是该用个什么方法来直接弄死?……”李铭钰一开始有些发懵。 “别胡闹!不是犯事儿。说起来这人还是我一个大恩人呢……你可千万别乱来……”江小龙耐心地解释道:“这人是个墨南人,最早跟我出来的那一批队伍中的一个。他参加过抗击九国联军战争中的许多场战役……后来是为了帮我一个大忙才负的伤。” “啊!我想起来了!老江家军中的一员猛将,街坊间都流传说,这个人可厉害了……” 江小龙不由心中苦笑。李旺财还真不是一员什么什么将领。当初在永州战役中打的最艰苦的时候,他奉江小龙之命前去拯救万紫霞的时候,还只是小兵一枚。也就是在那次任务中,李铭钰孤单英雄一般的独自奋勇作战,在战斗中左手受了重伤,从此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李铭钰急急忙忙说道:“大帅,您放心!这人我听说过。李旺财是江家军中的一个传奇般的英雄人物,凡是接触过江家军的人都知道他。我现在这就吩咐下去,您就等信儿吧……” 等他走了,江小龙忽然问向齐元直道:“现在的风气都很开放了么?怎么他说话总是我我我,你你你的,并不像是一个做了几十年旧体制官僚里的人物了……” 其实,倒并不是江小龙要计较这些个旧礼数。他本身也不喜欢这套旧东西,但是他觉得李铭钰的说话方式,跟他的身世和经历已经严重不符了——这感觉很奇怪。 齐元直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倒是忽然走进来的叶小雨刚好听到了这句问话,笑着答道:“这也是因为,他们在咱们的新式学校里面学习过之后,才会有的现象。” “因为咱们学校里的老师,多数已经不讲究那些旧时代的礼数了。他们平时的工作和生活都节奏很快,也没有这些旧时代的风气,所以,咱们的学生们也多少受了些他们的影响。” 第4章 (三一五)二八会议 “难怪,我说呢……”江小龙心想:“这倒是一件好事儿……那些旧的礼制和繁文缛节以及传统观念什么的,早就该特么的废除掉了……有了这一批批被培养出来的学生的不断带头之下,世风就会被渐渐地扭转过来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江小龙倒是目标比较的明确和直接了。有了皇帝的大力支持,再次回归发改部的江小龙马上就毫不客气起来,立刻就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办起事来。 在于会谈之后不几天的时间,他就首先召集了他回到发改部的第一次高层领导的改革扩大会议。原先的发改部领导小组一共有六个人,除了组长江小龙之外,还有梁浩然、赵吉财、骆荆山、潘道乾和魏语新等。 由于在前些日子中的那一次军事政变,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权利变更和改朝换代,各种重大的利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由于之前作为先皇势力中的骨干成员的两名得力干将——赵吉财和骆荆山,这两个前朝中的重臣都倒了台——换句后世的话说,就是他们都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那么江小龙在经过与皇上的多次沟通和审议之后,决定由现任的内阁首辅曾毓籓,以及皇上的亲信幕僚廖诚德等两个人,暂时先填充了发改部所空出来的这两个席位。 在此次天京保卫战之中,廖诚德跟江小龙在战术、战略问题上有过几次大的冲突,但是事后证明,江小龙的判断是准确的。而廖诚德的许多看法,肯定会导致战役失败的最终结局。 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一番经历,此次二人相见之时,廖诚德不免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倒是江小龙却没什么表示。他似乎浑然不记得之前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寒暄过后,就直截了当地就进入了公务上的话题。 这次会议是一次发改部的扩大会议,除了发改部的领导班子成员都务必参加以外,江小龙还邀请了吏、户、礼、兵、刑、工六大部的衙门里所有侍郎以上官员们,列席参加了会议。 皇上——按照江小龙的说法以被叫做“特邀嘉宾”的身份——皇上本人对这个称呼并无异议,而且还很高兴,觉得这个称呼挺新鲜、挺好玩儿的——虽然众大臣们纷纷表示很不理解——参加了这次扩大会议。当然,他实际上还是会议中至高无上的c位参与者。 江小龙在会上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深感震惊的决定——他要彻底取缔现有的朝廷六个大部,另外成立全新的十几个大部——这个意向与其说是征求大家的意见,莫如说就是直接给大家下发的通知,或者干脆说就是下达了一道命令。 至于被废除的这些朝廷的六个大部的官员,按照江小龙的说法,那就是原则上尽量保证所有原六大部门的官员都不会下岗,一定会在新的部门里面给考虑一个恰当的职位的。 ——当然,如果您对所安排的新的职位觉得不能够胜任,或者说同僚们都觉得您完全不能胜任,那也没办法,那只能对不起,原有的职位和待遇只怕是不得不要变一变了。 不过新的部门里面还是会给您考虑一些其他的职位的,只要您觉得还能接受——比如说打水、扫地、看门之类的后勤,或者说得好听一点是总务的工作——总之,不管您原先是什么级别什么职位,之后也都会有工作上的安排。 朝廷当然还是一定会管您的,绝不至于置之不理——当然,在级别和待遇上有所区别是免不了的,毕竟新的部门有新的要求。 您如果无法适应新的工作岗位那也没办法,总不可能让您还像先前那样,不是清闲得要死,就是做各种毫无用处的工作——比如说编写旧体制中的各种各样的官样文章之类。 当然,您要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您可以考虑让朝廷发给您一笔安置费,回家去考虑您自个儿一些新的发展方向去。 这次会议召开是在当年的腊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在春节之前的几天,史称“二八会议”。 按照江小龙的说法,这次会议将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而且它必定将被载入史册。 皇上一开始也对这件事情的终于启动感到满意,指示天京日报要大加宣传和造势。 领了旨意的天京日报总编梁浩然却深感为难。他知道这件事情不仅影响意义非常深远,而且就目前只是个开头来讲,也是足够震动整个帝国的官僚体系了。 那些被动了蛋糕奶酪的一大批官员,必定会发起强烈的反弹——虽然这是皇帝亲自支持并推动的变革,但是被牵涉到巨大利益的人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们指不定会造出什么声势甚至是一场血雨腥风来呢? 思虑再三,梁浩然最后只是用了套红标题发了一个号外。但是关于会议本身的内容,他并没有详加描述,而是重点突出了皇帝的亲临,会议上讨论问题时的热烈情况,以及最后反响的强烈以及与会者们会后的纷纷赞扬——这肯定是虚的——等等。 由于文字的篇幅较小,他就拿图片来凑,不仅让报社的画师们绘制了会议现场的一些图片,还给江小龙等几位重要的参与者,都发了配有文字介绍的画像。 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么做,显然是对于会议上所形成的决议的后果有所顾虑的。事实上,他的这些顾虑最后还都一一应验了。 这个暂且不提,说一句题外的话是,这张加印的号外后来还流传到了海外。 当樱花帝国的天皇看到了这份报纸之后,指着江小龙的图片问道:“这个人不就是跑到我们国家下了两年的围棋,还把整个围棋界都给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个小孩子吗?……你们情报部门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全都是马鹿?” 面对来自天皇的问讯,情报部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天皇就又问道:“当时的那个情报局的局长叫什么来着?……对了,矢野太造。这个家伙被关起来没有啊?” “没有……”新任的局长回答道:“当后来在战争中,咱们帝国的大和号被击沉之后,陛下您就下令将他当场给解职了。如今他还在情报部门,做着打扫卫生和传达收发的工作。” “为什么还不把他给抓起来?这么丢脸的事情不是在他在任的时候发生的吗?这是渎职,渎职就是严重的犯罪!要对他的过失详加调查,并且进行严厉的审判,以儆效尤!” 就这样,已经被一撸到底的前情报局长矢野太造大人,就因为江小龙召开的这次“二八会议”,莫名其妙地又被抓了起来,投入了大牢之中。 此次“二八会议”的影响不仅仅是在国外。它在国内的影响也是巨大的,甚至可以用恐怖这个词来形容。 对于京城的所有朝廷官员们来说,“二八会议”无异于一场九级甚至是十二级的大地震。它甚至让紧接着而来的春节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京城里几乎没有一个朝廷官员们有任何过年的感觉。 其最令人震惊的内涵不是六大部的取缔,而是无论您现在是个什么级别的高官,您都可能最终被分配去新的部门去扫厕所、或者是看大门去——从理论上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得脱这个令人恐惧的结果。 因为什么?因为江大人取缔六大部,意味着就是要让懂得现代化管理的人来掌权,至少是在新式大学里知道个大概理念的人,才有资格谋取到较好、较重要的职位。而那些固步自封、看不起穿越者理念、甚至是对他们的理论完全不闻不问的人,肯定会面临着淘汰的危险。 虽然说官方文件上说的是冠冕堂皇——朝廷绝对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给你一个新的职位。但是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条聊以自慰的退路,包括原部里面的绝对一把手——尚书。 江小龙却没有搅起一场政坛大地震这样的自觉。在会上,他只是要求大家回去以后认真研究,然后将这次会议的精神传达给自己的部里面的各级官员们。 会议的最后,他还发给了所有人一份油印粗糙的所谓红头文件,分发给了参加会议的所有人。那上面有即将成立的新的十几个部门的名字、各部门自己的职权范围和责任义务,以及将要设立的各级官员的职位,以及每个官员职位所需要的资质和能力等等相关的要求。 他要求大家回去以后张贴在自己所在的部门的大门之外,而且要在显眼的位置多贴几张,好让大家都自己对号入座,首先掂量一下自己可能适合什么职位,然后就可以对组织上提出申请,从而参与到各个相应岗位的竞争。 第4章 (三一六)暗潮涌动 发改部在收到了这些职位申请书之后,将会对每一份申请进行审核和考察,并最终将考核的结果进行汇总和研究。这些结果最终将会报请皇上审批,以便最终确定这些职务的归属。 报告的最后有那么不引人注目的一句话,那就是:“所有新部门的职位都不限定出身和年纪,只要是自己感觉符合申请条件的,哪怕是从未当过官的社会各界人士,也都欢迎毛遂自荐,向发改部投出自己的申请。发改部会在严格考察和慎重考虑之后,择优录用。” 这句话在一般的人眼里也许是很不起眼的,但是对于能理解这句话的人来说,比眼前突然爆炸一颗手雷所受到的震动还要可怕——它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进入这十几个新的衙门了,来竞争任何一个工作岗位了,只要您符合条件。 这句话同时也意味着,只要发改部的那帮“穿越者老爷们”认为可以,那么就是一个十几岁的、毛还没长齐的所谓大学生们,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新的部门的尚书——文件上说这个职位现在的称呼叫做“部长”——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换了个名词而已,它其实就是尚书。 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因为不管你成立了多少个新的部门——别说目前的这么十几个了,就是成立的部门再多也没用。 那些新式大学里面的毕业生每年一批地从学校里面走出来,到现在已经多到要死了,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产生——所以就算是新成立的部门再多,那也可能会全都是被这些小兔崽子们所占领。咱们这些朝廷的旧官员……真的还会再有一席之位吗? “小江大人……他这是根本就不打算让我们过好这个春节啊……不!不仅是不让我们过年,这简直就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啊……”京城中无数的官员们都在心中这样感慨着。 是的!这个春节——无论以前是多么风光、多么高高在上的官员们——自“二八会议”开完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是能过得踏踏实实的了。 不过也恰好是适逢春节这样的大日子,许多人便想着是不是可以借机堂而皇之地请客送礼,贿赂一下发改部的那帮老爷们,替自己谋划一个比较好的前途。 当然,送礼给江小龙那肯定是是不行的。数年前的那一次事件人们记忆犹新。那还是在先王当政的时期,江小龙刚刚成立了发改部,朝廷的大小官员们于是一窝蜂地涌上门去 ,争先恐后地给这位传奇的大帅送礼去。 结果怎么样? 他老人家直接拿着这些礼物换成了银票,然后建起了一家银行来了——那可是多大的一笔钱呀? 在老百姓看来那是无数的民脂民膏,而在那些送礼的官员们看来,则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呀。 就被他老人家一句话,全都变成现银以后就拿去开成了银行了。 当时江小龙开办的是一家“工商银行”。但是由于整个政界的人都对这家银行进行了暗中的抵制——那可都是大家掏自己的腰包才换来的钱,谁看着不心疼、不烦躁啊?尽管当时的皇上都发了话了,大家明里谁也不敢说,但是暗中却是极度愤恨的。 所以在银行建成了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经营困难,举步维艰。 直到后来江小龙倒了台,逃出京城。在他失踪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宣武大帝下旨,将这家“工商银行”的名字改成了“青龙帝国银行”,并且还亲自下旨,要求所有的王公大臣们都必须在那里存上一笔钱,否则以抗旨论处。 不仅如此,他还详细地做出了相关的规定:一品及从一品的大臣必须存多少多少,二品及从二品级别的又该至少存多少,一直下到九品及从九品,京城的大小官员们全都无一例外,总之规定的非常详细,并且委派了钦差,严格监督。 人们无奈,不得不屁颠屁颠地拿着钱跑去,硬是把这家银行给盘活了。 有了这个历史教训,现在的人们都不敢再去给江小龙送礼了。但是发改部领导小组其他的人呢?总可以送礼试一试了吧? 结果后来人们发现——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咱们一一来分析一下: 《天京日报》是朝廷的喉舌,从根子上来说就是皇帝的代言人。作为总编的梁浩然几乎天天都会进宫,守着皇帝。这皇上身边的人,那是不好对付的。 当然咯,历史上那些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最终成为巨贪的,也不老少,但将来的历史上肯定不会出现有梁浩然这个名字的——因为这个家伙肯定不是和珅一类的人物。 别看这家伙平时平易近人、十分轻松自如的样子,偶尔还开开玩笑,甚至会到处占点小便宜蹭蹭饭吃、蹭蹭酒喝,但是贪财这种事儿,那是绝对没有的——大家都知道,他的内心里其实是奸猾无比的,城府巨深。 别的不用说,你只需要看看——近几年以来,皇宫中的那把皇帝所坐的椅子上,已经换了好几个人了。而且每次换人都会在京城中带来一阵血雨腥风。无数的名臣、大将们都随着被倾覆的前朝而逝去,成为了一个个历史的名词,他们的身影则完全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之中。 但是奇怪的是,无论皇权如何的变幻莫测,无论每次变换都会带来的多么大的狂风暴雨,无论倒下了多少多少的朝中重臣——哪怕是曾经权倾天下、红极一时,甚至一说名字就能震动世界的江小龙,他老人家都倒台了,可是他梁浩然却是始终巍然屹立的。 光凭这一点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他梁浩然的谨小慎微和极善察言观色,是出了名的,一般人根本就抓不到他的任何的把柄。 给他送礼那是自讨苦吃,不被他的太极八卦招法耍得云山雾罩就不错了。 潘道乾和魏语新这两个人呢,都是非常典型的科技型人才。你要是跟他们说起学术上面的问题,甚至是闲聊科技发展上的话题,他们都会眉飞色舞,话匣子根本就收不住的那种。但是,如果你跟他们谈到任何的其他的话题,他们马上就会兴趣缺缺了。 关键是这两个人还一点都不贪财。本来发改部的薪水虽然也不是很高,关键是他们都是对钱财没什么感觉的人物,全副精力都在他们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别的方面一概免谈。 在外人的眼里这就是所谓的清高了,更有甚者,有些人会认为这帮穿越者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般人物,贿赂他们?这只怕是一种亵渎。 至于廖诚德,那是一个更怪的人物。他是皇上的心腹幕僚,为人死板、耿直、死忠于皇上,不懂变通。贿赂这样的人?您别最后怎么进去的都不知道好吗? 人们最后只好把目光对准了发改部领导小组的最后一个人物——堂堂的内阁首辅曾毓籓、曾大人了。 可是这个唯一有可能被攻破的老臣却挂起了免战牌,称病谢客,连朝都不上了。 实际上大家都不知道的是,这个曾毓籓曾大人也被江小龙的改革计划给吓到了。 你想,一下子就要裁撤掉六大部——这可是传承了无数年的祖制啊!这可是千年以降的朝廷统治的基石啊,怎么说裁撤就一股脑都给裁撤了呢?——而且皇上居然还同意了…… 一下子新成立了许多的部门,这好像是一个好消息。 撤裁六大部带来的最麻烦、最难缠也是最为恐怖的问题是,一大批为朝廷效力的官员们怎么安置。这些官员基本都是有背景有来历的,而且他们之间结党营私、盘根错节,形成了许许多多的利益集团,你把他们一下子全都裁掉,恐怕会出大乱子的。 这下好了,成立了许许多多新的部——尽管这些部都是干什么的好多人都说不清楚。别说他们说不清了,就连发改部领导小组的廖诚德和曾毓籓这两位大人,他们也说不清。 成立这么多新的部,职位肯定是有许多的。可是不要高兴得太早,江小龙以及他的那一帮子所谓的穿越者,似乎不是来养闲人的。他们本身就是成天忙的像屁股着火一样,做的都是教人看不懂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指望他们来养闲人?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好吗? 那那些空下来的职务还能是咱们的吗? 那那些每年从什么鬼新式大学里面毕业出来的一批批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们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了填充这些职位才去学习的吗? 那好像不管职位有多少,似乎也没几个是属于咱们这些旧官员们的了吧? 不仅朝中六大部的官员们这么想,就连不是六大部的那些官员们也开始感到人人自危了。这不是危言耸听啊!六大部裁撤,那其他的衙门呢?将来还有必要都留着么? 第4章 (三一七)孙明德事件 是不是会跟着这传承数千年的六大部门一样,有朝一日,只要他江小龙、江大帅在皇上他老人家的面前,嘴皮子那么稍微一动,咱这衙门也就都跟着烟消云散了呢? 有谁敢保证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要说是外面那些等着贿赂他曾毓籓的人,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连曾毓籓他自己本人,也从内心的深处感受到了深深的忧虑。 江小龙搞的这么一出也太特么吓人了吧? 你说他裁撤完了六大部以后还会干什么? 如果从务实的角度来讲的话,那么,就连我这个内阁……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过两天他会不会冒出什么新的说法,又挥刀裁撤了内阁?——虽然这已经是朝廷的最高行政机关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这些穿越者们的脑子里的各种奇思怪想还少了么? 这个忧虑挥之不去,所以你说,他曾老大人在这么想过了之后,他老人家还会有什么心思去见外面那些排着队等着贿赂他的官员们么?——连他自己都觉得要火烧屁股了好么? 装病了数日,也苦思了数日,曾毓籓终于下决心,派人去将大皇子多伦羲贵给请了来。 多伦羲贵一进门就笑了出来,说道:“我说曾老爷子啊,前些天听说您老人家病了,我还不怎么信。现在一看,还真是,几日不见,竟然憔悴、清减了许多。” 曾毓籓没有搭理他的打趣,而是对厅中那巨大的木沙发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来说话。管家动作飞快而又轻柔地奉上了茶。 两个人悠悠品了茶,曾毓籓便说道:“前几日皇上问起了诸葛浩云的情况。老朽据实禀报,说这个诸葛老兄呢,兢兢业业,勤恳努力,确实是个忠臣……” 多伦羲贵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客套和铺垫就免了,您就直接说那个‘但是……’吧。” 曾毓籓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但是呢,他毕竟在皇家军统学院进修过一年不到的时间,所学的科目中有几门也只是将将合格——只怕还是人家照顾他才给的合格成绩。相对于那些数不胜数、成绩优异的诸多年轻才俊们来说,他的本事就显得有些相当的有限了。” “只不过他是这所学校第一批结业的学员当中,资格最老的一位。当时适逢情况紧急,新成立的这个局的工作又是一个非培训难以胜任的,一时间也只有抓他来,暂代了这个局一段的时间。如今天下太平了,这个职位如此重要,还是需要一位年轻有能力的人来打理才行。” “那父皇怎么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皇上就问我啦,依你看,大皇子怎么样?” “我就回答说:老朽看过他在学校的成绩,门门优异,是个天才。再加上他自幼便喜欢打理这方面的诸项事宜,将来必是皇上的一大助力啊。如今这穿越者的势力颇有壮大之势,留些制衡的手段,也是必须的。咱们不能指望着这穿越者永无非分之想啊,对不对?” 多伦羲贵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曾毓籓抚着茶杯、满是老人斑和褶皱的手背,说道:“有劳了!你今天晚上特意把我叫过来,是想要个什么回报啊?……” 曾毓籓扬起花白的扫帚眉,微笑着说道:“回报不敢当。皇子这么一说,倒显得老朽太落俗了……只是老朽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眼下这穿越者势盛,大有独揽乾坤之势……” 多伦羲贵笑着打断他说道:“你是在担心你自己了吧……” 曾毓籓叹了口气说道:“老朽个人的荣辱算不了什么。但是老朽自衬,这一身的学识和经验还是能为朝廷再效力个几年的……” 多伦羲贵低下头想了想说道:“英雄所见略同,但有些事还是要看机会的。告辞了!” 眼下的京城,就连曾毓籓这位居内阁首辅的大人物,都在顾虑的这种事情,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京都里的官员们是如何的难受,如何的如坐针毡的了。 而这些官员之中最难受的,恐怕就是顺天府的府尹孙明德大人了。 他是天京城中的行政长官,这次裁撤六部并没有波及到他。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可保不准,现在没事不等于将来就保险,恐怕用不了多久,还是会要冲击到他的地位的。 这个猜想不是无缘无故的。以他的逻辑,首先第一件让他感到寝食难安的事情就是,他对自己前些日子在天一居,冒犯了江小龙等一众穿越者这件事而深感后悔莫及——您想那江小龙是何等的人物啊,那大皇子又是何等的人物啊? 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冲突,那才叫做神仙打架呢。像他孙明德这种级别的人物,若是在寻常百姓的面前还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如果是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的话,那就只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可是偏偏要命的是,就在当时这两个大人物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他这个小小的角色却偏偏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懵里懵懂地、而且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皇子的那一边。 事后他暗想——这种事情也是你能掺和的?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是有罪的好吗? 现如今,江小龙大刀阔斧、毫不留情地一下子就裁撤了六大部,而所有的尚书们却都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把他们都给轻松自如地给裁了,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那么接下来呢?他江大人若是想找个借口换掉我孙明德孙某人,那还不是上嘴皮子跟下嘴皮子这么轻轻一碰的事情啊?这还需要费什么事吗? 那既然如此,那他孙明德的仕途不就是已经到头了么? 所以,他最后的下场可能就会落得个什么都不是了。 一辈子的风光,到头来最终沦为一个不名一文的老百姓?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结局。 可是眼下这局势,又有谁又能救得了他孙明德的呢? 总督范向杰是不可能的了。驻外的武将跟京城中的官员有勾结,这本就是朝廷的大忌。 再说他范向杰那级别也不够看。他不过是从一品的官员而已。从一品,在外人眼里看来已经是非常非常厉害的角色了,但是在人江小龙的眼里,估计啥都不是。 皇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想巴结都未必能找到着门路呢,上次去天一居请皇子吃饭,那也是花费了很多的心机,想了许多的办法,最后才能把他老人家给请动赏脸去吃个饭的,结果倒好,不仅饭没能吃得成,还被不期而至的江大人给狠狠地打了一回脸。 本以为有皇子在场,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怎么样?结果倒好!人皇子一看到是江小龙大人在那里吃饭,还不是立马转身就走了。他能为我说句话吗?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好吗…… 至于皇上。皇上平时对他孙明德本人倒还是非常欣赏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让皇上在江小龙和他孙明德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用屁股想都会想得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小江大人只要说一句话,皇上就会立刻忘了那个孙明德到底是特么的谁了。 这样想着,他孙明德的心情就越来越晦暗而绝望。他心里反复念叨的就只有这么两句话:江大人想要将他孙明德打落凡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甚至他可能都不用开口——而他孙明德又好死不死地得罪过这位小江大人…… 除夕之夜的家族团圆饭中,孙明德懒得说什么话,在亲戚儿孙满堂的筵席上,他默默地喝了很多的酒。然后他就遣开了所有的人,在自己的书房中翻出了一把祖传的利刃。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摸索着,用颤抖的手毅然决然地割开了自己左腕上的动脉…… 孙明德的自杀震动了整个朝堂,连皇上都感到震惊莫名。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他老人家甚至大发了一通脾气。 冷静下来以后,他开始在想:“这件事是不是跟江小龙提出的裁撤六大部有关系?” “如果说真有关系的话,那么江小龙的改革计划是不是引起的动静太大了?” “如果是江小龙的问题的话,那么他的那些所谓的改革计划是不是真的就有问题?” 带着这些疑问,他首先就咨询了身边比较信得过的幕僚廖诚德。 廖诚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依小人的愚见看来:这裁撤六大部门的事情与孙大人没有丝毫的关系。以小人的了解,他平时并不怎么热衷于结党营私,跟六大部的官吏们几乎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所以,他的自杀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皇上又紧急召见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江小龙江大人。 江小龙直接给了他一个简洁的回答,说:“陛下!任何体制上的变动,总是会牵涉到某一些人的既得利益的。” 第4章 (三一八)治大国如烹小鲜 “何况这次只不过是裁撤了哥六大部门而已,并没有涉及到孙大人的任何自身利益。倘若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自杀,那他这个家伙的心理也就太过于脆弱了……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陛下您的重用!……连一丝丝的同情都不值得……” “那么心在话说回来:既然陛下之前就已经相信了在下的改革计划,并且亲手助力推动了这场伟大改革计划的进行,那么就要对必然会涉及到一些人的自身利益所带来的冲击要有所准备在历朝历代,所有的改革所带来的阵痛,总是在所难免的。” “正所谓历史的车轮,总是无可阻挡的。那么如果像咱们现今这种一点点微小的变动,就导致了一些心里难以承受者的自杀、亦或是几个宵小的吵吵嚷嚷,那么在下不禁想问:‘这浩荡天下到底是谁的?’” 最后这句话确然有些震动了皇上。他也觉得——对啊!老子办点事儿,你们特么的瞎吵吵啥呀?这天下是你们个人的么? 江小龙走后,皇上左思右想,虽觉得他的话颇有一番道理,但却也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于是他就又招来了他比较亲信的天京日报总编——梁浩然。 ——这家伙本身就是穿越者,同时又非常的熟悉本朝的体制,而且同时也对历任皇帝的制度和性格秉性,也都非常的熟悉——所以他就很想问问,对改革这件事他会有什么看法。 梁浩然倒是直率,侃侃而谈说道:“改革乃是大势所趋!现今世界各国都在大力地进行改革。废除一些旧的、不合时宜的政治体制和机构,建立一些适合经济发展和科技发展的新型机构是必然趋势。陛下高瞻远瞩,英明睿智,勇于创新,实乃国家之幸、万民之幸……” 皇上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道:“我此时更想问的是孙明德自杀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孙明德?他可能是不是担心将来会跟不上咱们改革的形势,愧对圣上对他的栽培、期许、并且觉得可能会有负陛下对他的重托吧……” 这番话无懈可击,但是皇上总觉得在他那里听到的,只怕都是一些忽悠,并没有听到什么他想听的一些实质性的内容,于是就把梁浩然给打发走了。然后他又接着招来了内阁首辅曾毓籓大人,问他对孙明德大人在过年之时突然自杀的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曾毓籓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改革官僚体系是全世界都在探索的一个新的课题。咱们不能操之过急。一旦触动了国家机器的根本,就会出现混乱,甚至是官员们的集体不满。在这一点上,老臣认为,小江大人并未思虑成熟,导致了官员们深深的迷茫和恐惧。” “其实,孙大人的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小江大人在战争中的功绩众所目睹、毋庸置疑。而且他在这改革官僚体系这件事上,也许他的初心应该是好的,方向也可能是对的,但是在方法上恐怕是操之过急——依臣之愚见,变动太大,当属考虑欠佳。” “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像我大青龙帝国这样国土辽阔、人员众多、祖传下来的官僚体系的成熟,就算是要改,也当循序渐进,徐缓图之。老臣觉得,在治国的方法上,他毕竟还太年轻,并不如朝廷中有多年治国经验的重臣们的思虑周全。” 总之一番话,意思就是你江小龙就算打仗是一把好手,在这个治国这方面,你还是远远不如我们这些朝中老臣的稳健持重、经验丰富的。 他最后说道:“臣只担心,若是任凭他小江大人如此急切地折腾下去,恐会发生更多的骚乱事件,造成朝堂震荡,甚至导致国将不国,混乱不堪,最终而一发不可收拾也。” 这是明显是在反对甚至是攻击江小龙的改革措施了。 这皇帝这么问了一圈下来,最终还是觉得不得要领。 而在与此同时,朝堂里面的诸位大臣们在私底下,也是各种议论都有,甚至一些极端的言论也甚嚣尘上。于是便有的人开始翻起江小龙的旧账来。 他们说,战争时期的江大帅也不是没有过错的。甚至还有人振振有词地说道:“天京保卫战时,他对南北两路的前线均见死不救,以无数官兵的战死来成就他的不世之功……正所谓一将成名万古枯……他小江大人是成名了,可是那些战死疆场的官兵们呢……” 这些话也传到了江小龙的耳朵里。他淡淡地笑道:“其实当时南北两路都是可以守得住的。只是那些身处一线的将领们领导不力,我又无法分身……” 对于这些言论,皇帝倒是并没有在意,反而严厉地驳斥了那些传这些话的人。 皇帝是懂军事的。他长期带兵,很有经验,又亲身经历了天京保卫战的整个过程。 他深深知道:当江小龙仓促赶到京师,匆匆接过指挥大权之时,南北两线其实都已经陷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而这么大的一场大会战,江小龙是抓总负责的,不可能一上任就亲赴南北两线同时指挥战术上的事情。 更何况,在当时的天京高层中,战略上如何判断尚且莫衷一是,众说纷纭。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中,江小龙能够力排众议,冷静地理顺整个战役的脉络,这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所有这些都是皇帝所知道的。 所以,他对那些攻击江小龙的似是而非言论有些生气,大骂他们事后诸葛亮。 皇帝对江小龙的军事才华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但是对于改革官僚制度这事儿,他并不怎么理解,也有些担心。尤其是在曾毓籓说了那些可能过于冒进、是不是还是要徐徐图之的话之后,他也觉得很有些道理。 于是他还专门悄悄召见了发改部领导小组的最后两个成员——潘道乾和魏语新。 谁知这两个书呆子一听皇帝问话,就纷纷说道:“不是太快了,而是太慢了!人家国外这种事情早就已经办完了。比如山鹰帝国,人家现在都不叫帝国了,直接就是合众国,成立了议会。官员们基本都没什么特权了,可是人家的科技和经济那是在高速的发展啊……” 这么一通话下来,皇帝都蒙圈了。他最后咕哝道:“你们都走吧,容朕再仔细想一想……” 事后他下旨情报部门,叫他们把最近搜集到的外国的资料都搞来给他看看。于是这帮家伙就搬了无数的资料过来,一时间简直堆积如山。经过几天昏头昏脑的研究之后,皇帝发现,这帮穿越者们所说的,好像还真是没有什么大错——各个国家都在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啊。 整个春节里,偌大的京城里是暗潮涌动,各种议论乱纷纷盛行。江小龙却没空理会这些。整个春节他都在忙着发改部的诸多大小事宜。 到了大年初十一的这一天,李铭钰冒着漫天的鹅毛大雪来到发改部,找到了他。 “大帅,这些天我让分布在京城里各个片区的外勤们全都动了起来。他们几乎转遍了整个京城,走访了各片区掌管户籍和治安的衙门、甚至是各处的里正、捕快等人,他们的效率很高。应该说,就目前而言,他们已经基本上找到了在京城里的所有左手有伤的人。” “对于所有的这些人,小人亲自从中做出了一番初期的筛选——但凡是新添的创伤的人以及伤口在手背的,我就斗胆一一都做了剔除。筛选到最后,剩下的仅仅是五个人。他们全都是伤在手掌心而且基本都是残废了的。只是他们全都不承认自己叫李旺财。” “虽然经过里正、衙门的捕快证实了他们的姓名,但是小人还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另有隐情,不敢擅自确定,于是就把他们五个人就全都给带了来。他们现在就在外边的院子里等候。您看您是不是移步出来,亲自审查一番,看看其中到底有没有您老人家所要找的人。” “这老家伙办事还算利索……而且确实还很有点组织能力……”江小龙这样想着。 天京城很大,常住人口都至少有数百万以上,流动的人员更是多得难以统计。要在这么大而杂乱的城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铭钰能在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之内,就排查出一定的成果,这本身就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至于他的这番排查是否足够周密,考虑到就以现在他们的人手、设备以及根本就谈不上科技和技术的手段来讲,你恐怕也确实是没有办法提出更高的要求了。 于是江小龙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欣欣然背负着双手信步踱到了门外。门外的风雪中果然有五个人排成了一排,在情报局的几个密探的严密看守之下,正站在大雪地里瑟瑟发抖。 第4章 (三一九)抓了条大鱼 江小龙施施然走过去,对着每一张面孔都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然后就转过身去对李铭钰招了一下手。江大帅对他说道:“让他们都回家去吧,这里面没有我要找的人……” 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拿出了一些银票出来,将其中两张一千金币的银票交给了李铭钰,对他说道:“这里有两张小银票,一张是给你的,另外一张是给他们这些跑外勤的。劳烦你给他们分发一下。这大过年的,弟兄们满京城的找人,都辛苦了。” 李铭钰慌忙推脱道:“给大帅办这点小事儿算得了什么,怎么还敢收大帅的钱呢?” 江小龙并不理他,又拿出了另外两张小票来说道:“我这里还忙,没有时间陪大家。这里还有两百金币,你带他们去喝点酒,涮点儿羊肉啥的。天儿冷,吃点儿好的吧……” 李铭钰还要推让,江小龙严肃地说道:“不要再啰嗦了。长者赐,不可辞……” 这个冷笑话还没说完,江小龙自己倒先乐了。对方比他大许多,人家李铭钰才是真正的长者呢,他江小龙还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然后他也觉得这笑话有点过,于是换了个轻松的表情说道:“拿着吧,这是命令。” “那,这也太多了点……这最后事情也没办成……”李铭钰苦着脸表示很为难的样子。 两千金币,对于无数普通人来说几乎就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了。 情报局目前正在初期发展阶段,没有那么多的经费,薪水少得可怜。他这个天京站的站长一个月也只有八十金币的俸禄,至于那些跑外勤的,辛苦的要死不说,一个月能拿到二、三十哥金币的薪水就算是相当的不错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相对于社会上的其他的职业来讲,情报局的这份工作、尤其是这份薪资待遇,那还真是会让社会上、包括许多基层衙门当差的人中的绝大多数人眼红万分的。 江小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大家也都已经尽了力了……这大过年的,还让你们这么辛苦地在外奔波,我也挺过意不去的。你带着他们去吃点好的就先都散了吧,让大家都回家去,跟家人们过个好年……” 他之所以要赶着在过年之前交代李铭钰这项艰难的任务,其实也是为了李旺财的下落而十分的心急。你想他李旺财孤家寡人、孤孤单单的就一个人生活,既没家人照顾,自身又没有什么太多的生存技能,又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成为了一个残废。 所以想都不要想,他的日子肯定过得是极其的艰难的——尽管当初在离别的时候,他江大帅曾经给过他一笔钱,但是如果不会做生意的话,那钱也总是会花光的。 最重要的是,当初江小龙在京城落难,在逃出去之前的日子里,就是在李旺财那里落脚的。当时李旺财不顾个人安危,冒着极大的风险收留了他,并且还在京城严密的搜捕和封锁之中,硬是想办法帮助他逃了出去。 要知道这在当时来说可是一件绝对要掉脑袋的事。江小龙跑了,同李旺财也就断了联系。那么在他出逃之后呢?李旺财有没有被发现?——要知道莫靖明那小子可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无论是谁,一旦落在了他的手里,那是绝没有什么好的下场的。 所以江小龙此时再返京城,刚刚一安顿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这个人,甚至不惜让李铭钰等人大过年的也在帮他忙这件事。尽管这在当时来说,非常平常。那个时代的官员,几乎就没有体恤下属的。但江小龙是穿越过来的后代人,并没有这种旧观念。 现在折腾了半天,这李旺财的人还是没有找到,他是很不甘心的,但是也没有办法。 所以他最后还是跟李铭钰交代道:“这件事情不必到处张扬。但是我要你记住,没找到李旺财的下落,这件案子就始终没有完结。你和你的弟兄们今后还是要多留心,一旦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立刻就来通知我。” “好好好……”李铭钰千承诺万保证地去了。 他对这个事儿也是非常的上心,回去之后又周密地布置了站内今后的排查工作,把寻找李旺财这件事当成是站里的头号大案来抓。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年后又排查了十多天之后,李旺财还是没有一点线索,但是情报局天京站却立下了震惊朝野的大功一件。 当天京站的密探们在京城朝霞区西葫芦巷一带摸排的时候,从一片贫民窟般的居民区中,意外地抓到了一个重要人物——前任情报部门头头莫靖明! 这可是新年里的又一个特大新闻啊! 此时的情报总局仍由诸葛浩云掌管。对于这件这么大的事情,他诸葛浩云可不敢擅自做主,第一时间立即呈报给了皇上。皇上斟酌再三,找来江小龙,问他的意见。 江小龙说此案并不复杂,不过是抓捕了一个前朝的余孽而已,审理和发落的大方向早已定性,只不过微臣跟他莫靖明从前既是死对头,又交往很多,渊源颇深。 微臣现在只是想再见一面,大家平心静气地聊一聊而已。皇帝听了这话,遂下旨由发改部的江小龙领导,并与诸葛浩云一起共同审理此案,并由他们两个人商议着,共同草拟出一份相应的处理意见报告来。 情报局这时候的地位已经隐隐在大理寺及刑部之上,况且现在刑部已被列入裁撤之列,新的司法和执法系统尚未成型,朝廷百官对于这项旨意私下里也是莫衷一是。 诸葛浩云深深知道,江大帅和莫靖明这两个从前的死对头又是共事已久的冤家,双方必定有不少的话题想聊,所以当江小龙赶到情报局总部时,他除了派出一应需要的审理记录员和审讯专家作陪外,自己就去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一进审讯室,就看见莫靖明已经被铐住了手脚,坐在了审讯用的固定铁椅子上。 经年不见,他莫靖明的相貌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人反而还发福了些。只是穿着天京底层市民的衣服,而且肮脏破烂,浑身散发着酸臭的汗味。跟从前那套威风凛凛的官服相比,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只是一双眼睛偶尔还会放射出冷漠残忍的凶光来。 江小龙坐下来,淡定地开口说道:“没想到你还留在京城里没走……也是,照理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我只是好奇,在最安全的地方居然被抓了,你有什么获奖感言?” 莫靖明的表情也有些淡漠,他冷冷地说道:“被最忠心的下属出卖,你让我怎么办?” “呃,这好像也是最常见的戏码了……”江小龙淡淡地回应道:“老实说,刚听到你落网的消息时,我也有些意外。我首先的第一反应是,你这么能干的一个情报局前任老大,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快就被抓到了。紧接着我又有些头疼,心想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莫靖明咧嘴一笑,说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说实在的,你从前有好多次差一点点就栽在我的手里,只不过你这个人真的很滑溜……”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不过你栽在我手里只需要一次就够你受的……” “我知道,就像当初在墨南。你当时还没有后来的那么大的名气……” 这段话指的是当初着名的墨阳保卫战——那也算是江小龙出山之后的指挥的第一场大型的战役——至于清树湾村的那一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场大的战斗、或小型的战役。 在墨阳保卫战结束之后。当时的靖王为了让江小龙能够尽快地赶去支援西部战场,心里边儿就有了必定要满足他的一些小小的愿望的打算。而莫靖明刚好当时正在残忍地虐待着联军的战俘,江小龙立刻就提出了要严惩莫靖明的要求。 说起这事儿来,江小龙微笑着道:“哦,说到在墨南。当时的靖王确实曾经问过我,想要怎么处置你。我当时如果说一声要你死,靖王也一定会照办的。但是我没有……” “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我也没有感激你……我只是觉得,那是个不想提及的耻辱……” “说实在的,”江小龙不想再纠缠墨南之事,于是飞快地换了一个话题,忽然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很有管理谍报机构的潜质和天分的……” “拉倒吧,其实你内心里是根本不会想着要重新起用甚至是重用我的打算。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在自己的内心里做个了断罢了。我们是多年的老对手,现在我落魄了,你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但是我也知道,不要我的命是断不可能的了。看在老对手的情分上,给个痛快吧……” 第4章 (三二零)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故人 当今的大皇子多伦羲贵一朝登上国家情报总局局长的宝座,立刻就对整个情报系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国家情报总局天京站的站长李铭钰被认为是个缺乏攻击进取精神的典型,迅速地就被撤了职,同时被安排去总部档案管理厅做了一个收集整理资料的厅长。 名义上倒是官升了一级,实际算是个闲差,这也算是对他这个元老的一个照顾吧。 他也曾去找过江小龙,表示自己的不理解和委屈。但是江小龙却安慰他道:“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将来无论朝廷政局和情报总局中有什么内部斗争、或者是波澜起伏的变动,都不会影响到你,同时还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当然,嘴巴严实点才是保命的要诀……” 原来的刑部和大理寺都已经被裁撤,新成立了司法部与警察总局。 帝国情报总局下辖两个新建的大部门,分别是国外安全管理事务部和国内安全管理事务部,简称“外安部”与“内安部”。其中的国内安全管理事务部暂时代管警察总局,同时还设立了武装警察部队,并正在筹建其他的组织和部门,比如说秘密情报调查部等等。 江小龙并不关注多伦羲贵的瞎折腾。他此时更关注的是国家各项生产、发展方面的具体事务,但是无论如何,这些各种各样的机构改革的事情,也让他不得不分出好大一部分的精力来应付。这也让他不胜其烦,却又没有办法。 其实他现在最想关注的,就是潘道乾他们搞的那个正在规划、筹建中的火力发电厂。发电厂的选址在京郊,目的是优先供应天京的用电需求。但是煤矿运输是个大问题,从产地到天京,路途遥远,畜力车的效率又是极低,兴建道路设施的过程还特别的缓慢。 另外就是设备的研发和制造,相对于运输问题来说,它的实际困难更大。 就在江小龙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感到无比震惊的事情。 这天江小龙在他的办公室里忙着处理公务一直到深夜,忽然间,叶小雨敲开了办公室的门,送进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咖啡在京城中属于较为稀少和贵重的奢侈品。青龙国原来不产咖啡,只有靠进口贸易。眼下国内刚刚才引进了咖啡豆的种植,试种植点就是放在属于热带的墨南省。 作为江小龙助手的叶小雨女士,平时除了帮助江小龙处理许多繁杂事务外,还有一大摊子她自己的事情。比如主持天京的城市规划建设、以及协调天京医院的许多建设项目。 她平时忙的是脚不点地的,有时候忙得比江小龙还要晚。 当她敲门进来送来咖啡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了江小龙一句道:“发改部新近招来了一名女助理。大帅您看您要不要面试一下,以便确定她的职位?” 江小龙一下子就抬起了脑袋,非常严肃地看着她。 发改部人事方面的事情根本就不归叶小雨管,总负责是齐元直。齐元直的下面还有一套子班子人马,所以就连他江大帅,也根本就不会去过问这些用人方面的非常具体的事情的。 现在深更半夜的,叶小雨忽然端进来一杯咖啡,而且居然还问他要不要去见一个新招来的寻常助理?这事儿如此的奇葩,让江小龙一下就警醒了起来——这种事情就算是身为江大帅的助理的叶小雨,平时也是绝对不会去主动过问的,除非齐元直去征求他的意见。 江小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叶小雨看了几秒钟,沉吟半晌说道:“那你带她过来看看……” 叶小雨出去了,不多时,她带着一个围着头巾的女孩儿走了进来,对江小龙说道:“老大,她的名字叫做段丽霞,是个普通市民出身的女孩儿……” 江小龙几乎没有听叶小雨的介绍。因为他一听就知道,这个非常俗气、而且极其常见的百姓家的女儿的名字,一定不是一个真名。叶小雨做事一向很慎重、很靠谱,不会做什么冒冒失失的事情。那么她现在带进来的人,一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那个被称为段丽霞的女孩儿看上去个子很娇小,包着头巾的脑袋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江小龙盯着那双眼睛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于是便轻声说道:“把头巾摘下来吧……” 叶小雨几乎不引人注意地退了出去并关好了房门。江小龙相信,她一定把外面可能存在或走动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不露声色地打发远离了。 段丽霞缓缓地摘下了头巾,露出了真容。 江小龙静静地望着她的脸,半晌儿才轻声说道:“果然是你……” 这个女孩儿就是前朝皇帝的女儿——明阳公主——她的本名叫做多伦娜拉。 与从前风光无限的样貌相比,此时多伦娜拉的脸上不再有任何的脂粉,满是风尘之色,面容憔悴,有些地方还有些微的红肿。可以想见,在发生了王朝倾塌的巨大变故之后,她一定是经历了许许多多充满艰辛和极其危险的故事。 这一次相见,当真是沧海桑田、渡尽劫波之后的相遇啊! 回想起他们上一次的分手,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一般的感受……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多伦娜拉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我早就想来找你,可是你的这个地方非常非常的难进……” 两句话道尽了无尽的心酸和惊险,很难想象她为了能够进到“发改部”,这个戒备非常森严的地方,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曲折和惊险的。 发改部原先的防备是非常松散、非常平民的,但是自从江小龙回京之后,对他充满敌意的人便多了起来。这首先就是外国潜进来的大批各种谍报人员。 江小龙曾经大闹樱花帝国,不仅骗过了他们国家情报部的所有人,优哉游哉地在那里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甚至还蛮不讲理地,将他们的围棋界搅得是天翻地覆。这还不算完,他最终跑路的时候又抢了他们的银行、截了山鹰国的飞机之后才拍拍屁股逃之夭夭的。 紧接着他人还没回到青龙国的国内呢,就被卷进了战争。接下来在他的指挥下,不仅所到之处连战连捷,最后甚至连被樱花国视为国之重器的大和号战列舰,都被他给击沉了。这让樱花国全体上下都感到十分蒙羞和耻辱。 不仅如此,而且最终还是在他江小龙的指挥之下,打赢了天京大会战的胜利,彻底结束了这场战争——这一系列的事件让樱花帝国的情报部门、军事部门都丢尽了脸。 他们简直恨不得要生吃他的肉。 所以樱花国的情报部门简直就是绞尽了脑汁,挖空心思想要将他江小龙置于死地。于是乎在这种背景之下,大批的樱花国情报局的精英人士就纷纷被派往了青龙国。但是谁知他们当中的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其中的一名间谍人员刚一踏上青龙国的国土就落了网。 青龙国的情报部门立刻就顺藤摸瓜,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阴谋。 所以自此之后,江小龙及其发改部的安保措施瞬间就被提到了最高的级别。 除了樱花国之外,最痛恨江小龙的当属山鹰国的情报部门了。 这倒不仅仅是因为江小龙大闹樱花国,劫持并且摔毁了他们国家所生产制造的全世界第一架飞机——尽管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使人愤怒的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当今的山鹰国总统弗朗科博士和中央情报局的局长麦克·霍恩先生,都知道他江小龙是谁——这家伙就是当初炸毁了吉安霍特工程的元凶——蒋宇涵! 他们因此比樱花国的人更加想要消灭江小龙。 除此之外,暴风帝国的那帮间谍们以及北洋海盗的情报人员也都想要他江小龙的命。 这还不算完,在着名的“二八会议”结束之后,青龙国的国内的官僚阶层,也瞬间就点燃了对江小龙的不满情绪。 他们不仅经常派有大批的人士,前往发改部去闹事或者是施展各种压力,甚而至于有的人私下里放出话来说,只要他不放弃“二八会议”的那些荒唐想法,就一定要弄死江小龙。 由于上述的这些种种原因,发改部的保卫规格就只能是居高不下了。 后来皇帝不仅亲自下旨,要求各级官员不得无理取闹,同时还警告那些暗中跃跃欲试的人,说是只要发现有针对穿越者们的任何不利行为的,一律按最高等级的措施严办。同时要求国安部的警察总局,专门负责这些穿越者们的保卫工作。 其实不光是江小龙。由于现在的穿越者都是国家重点保护的对象,而且青龙国本来的穿越者也是极少的,物以稀为贵,所以只要是青龙国的穿越者,所受到的保护也是规格极高的。 第4章 (三二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这些穿越者之中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包如兴。 包如兴这个家伙虽然也是一个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穿越者,但是他平时却只忙他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这个家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相当的随心所欲。 而且这家伙对国家的发展和建设,也并没有其他的穿越者那么大的贡献——不要说比其他的穿越者,即使是跟李云聪这样的非穿越者、却积极参与技术研究和生产应用以及建设发展的角度来讲,相比起来他也是差得较远的。 对于这个家伙的安全保护而言,国家情报总局经过慎重的讨论,最终作出决定,只要是对他进行了一定的关注和跟踪保护就可以了。没必要做出更多的保护措施。 因为他包如兴几乎没有什么要置之于死地的敌人,所以那当然,对他实施的保护等级和措施,就是穿越者当中非常低的了。 其实就不要说跟李云聪等这些非穿越者,但是确实各技术行业之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人相比,就算是那些在新式大学毕业之后,在各个建设项目中已经崭露头角的技术人才来讲,他包如兴的被关注度也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所以也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当江小龙听到多伦娜拉说出那样的两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感到无比的震惊的。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早就想来找你了,可是这个地方非常非常的难进……” 这两句话虽然极短,却道尽了这个曾经被万人敬仰、地位可以说是至高无上、但是现在却跌落凡尘、极度落魄女孩儿的目前的无尽的心酸和绝望。 当现在,她多伦娜拉终于站在了他江大帅的面前的时候,仅仅是这普普通通的、轻声细语般的柔柔弱弱的两句话,在江小龙听起来却不啻于春雷乍响、震耳欲聋。 他抬起头来,对着那两扇关闭的木门轻声说了一句:“小雨,你进来吧……”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叶小雨静静地站在门口,默不作声,似乎从未离去一般。 江小龙吩咐道:“去请万紫霞院长来一趟吧……” 叶小雨并不需要过多的嘱咐和关照,她的身影就迅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江小龙示意多伦娜拉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他亲手烧了一壶府里下人们搜集的枝头雪水,冲泡了一壶明前龙井,静静地放在了她的面前,轻声地问道:“想吃点什么吗?” 多伦娜拉确实饥肠辘辘,但是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摇了摇头。 江小龙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包“天一居”孝敬来的“驴火烧”,放在了多伦娜拉的面前,轻声说道:“垫垫肚子吧。味道还不错,就是凉了点……” 多伦娜拉犹豫了片刻,终于把那包“驴火烧”拿了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晃眼间,几年不见,曾经也是高高在上,却在当年被逼离京,远走异乡的江小龙,如今的地位依然如日中天。而当年掩护他逃走的地位尊崇的皇家公主,如今却已如过街老鼠一般,每日辗转于各种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地为生存而挣扎。当真是沧海桑田、渡尽劫波。 仿佛并没有过去多长的时间,两个人却都经历了各不相同的云波诡谲无数故事。此时陡然相见,两个人之间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向对方倾述,但是细想之下,好像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多久的时间,动作麻利、思虑周全的叶小雨已经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如今天京医院的院长万紫霞。 再次见到万紫霞,江小龙很惊异于自己的感情和思绪已经毫无波澜了。他很淡定,就如同跟一个几天没见的老友一般,甚至连寒暄的心思都没有。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再纠结万紫霞到底是不是云梦夏了。不管她是还是不是那个云梦夏,其实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在他看来,万紫霞只是天京医院的一名院长,跟其他的穿越者没有任何的区别。他会一如既往、尽一切所能地给予万紫霞帮助,但不会再追问她的来历。 就让一切随风吧…… 他相信万紫霞也是这么想的。 当他半夜三更的一个召唤。万紫霞从睡梦中被惊醒,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里来,而且绝不会多嘴追问他这个女人的来历——尽管她已经认出了这位前朝公主,但是其他的情况,她完全没有想知道的心思,甚至对他将来会如何安排这位朝廷通缉的要犯,也没兴趣知道。 她只是履行了一名专业医生该做的事情,非常严肃认真地给多伦娜拉做了一个目前情况下能做的尽量全面细致的检查,最终得出了结论:“她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营养不良,可能经常挨饿,血糖很低。注意休息和饮食,慢慢调理调理就好了。” 江小龙思索了片刻,问道:“有没有办法对她进行一点点的……整形?” 万紫霞静静地想了想,回答道:“我来安排。明天等我的信儿……” 叶小雨送走了万紫霞,多伦娜拉静静地看着江小龙,说道:“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是坚定的,语调是勇敢的。在这一刹那,江小龙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非常果决而且十分任性的前朝公主。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已经不再是公主了……她只是一只一直隐藏在下水道的老鼠…… 江小龙打断了他,轻声说道:“先安顿下来再说……冰兰和墨雪都还在你身边么?” 听到这话,多伦娜拉又低下了头,缓缓说道:“她们都死了……为了保护我……” 江小龙心里颇有感触。在他父亲死后,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瞬间就跌落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她究竟经历了多少惊险万状和困苦不堪呢。 就算是她一个字都不说,江小龙也是能感受得到的。 他又对着房门外面呼唤了一声叶小雨。叶小雨就像是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门。江小龙对她吩咐道:“想办法弄到我的府上去,知道情况的人越少越好……” 目前,江小龙仍然住在从前的皇帝赐给他的那座护国公府。即算当年他不得已出逃,流落海外杳无音讯,当时的皇帝也从没想过要收回护国公府。 江小龙的功劳太大,能力也太强。皇帝即使是想要整他,也不过就是敲打敲打的程度,绝没有往死里整的意思——而且对于其他的穿越者来说,这么做的负面影响也是极大的。 只是这个江小龙也太过的警醒乖觉,一闻到风声不对早就跑了个没影儿。不过就算是如此,当时的皇帝也从没想过要赶尽杀绝,这是一件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他盘算得很清楚,真要把江小龙这小子给逼急了眼,你搞不清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何必要惹那么大的麻烦呢?凡事还是要留点退路的好。 所以,在江小龙出逃之后,皇帝不仅没有任何要为难护国公府里的所有人的意思,而且还严令任何官员和部门,不得去为难护国公府。他还下旨顺天府,一旦听闻护国公府跟任何人有纠纷,顺天府可以先不问情由,先把被告抓过来打一顿板子,然后再调查断案。 这个旨意一下,果真没人敢去触霉头,就算是护国公府的下人们出去办事,也没有任何衙门或官员敢对他们怠慢的。 当然,江小龙刚出走的时候,莫靖明对护国公府的人是有过所谓的调查和问话的,不过那持续的时间也不算长,而且很快就在皇帝的干涉下,逐步收敛了。 现如今江小龙回归,护国公府更是风光热闹,比之当年的盛景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后来由于风声渐紧,传闻想杀护国公大人的人太多,其安保措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简直可以与皇帝的待遇相媲美了。 所以如今想把一个陌生人带到护国公府去,的确不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他本人不能亲自带进去,不是说有谁敢拦阻,而是那样也太惹眼、太张扬了。江大人亲自带回来的人或者是秘密带回来的人,这消息本身就会勾起无数人心中的熊熊八卦之火。 想要尽量低调、甚至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话,就不能由江大人亲自带进府里去。 哪怕你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很卑微、很底层的下人,甚至把她打扮成一个男的,那他也绝不该劳烦江大人的大驾。因为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江大人是何等人物?他老人家是不会亲自处理这种小事情的。只要是惊动了江大人的,那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情了。 你也不能加在货物里面带进去,否则你将来就会很麻烦、会跟执行安全保卫工作的人说不清楚了——护国公府上为什么会凭空突然多了一个人?…… 第4章 (三二二)做人要厚道 而且越是这种很不起眼的下人们的出入,如果让护国公大人亲自带领的话,就越会让那些职业级别的保卫人员们起疑、并且就此好奇心大盛。 好在那时候还没有身份证,当时的户籍管理制度虽然也还算是比较的严格,但是因为刚刚经历了大规模的战争和动、乱,逃难的人很多,遇到盘问就瞎编一通或许还能混得过去。 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叶小雨就跟着给护国公府送菜的马车来到了后院的门口。负责安保的国安局密探严格地检查着马车,这是他们每天必要履行的手续。 送菜的车总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护国公府的,这没什么疑问。马车上所有的菜、鱼和肉都和往常一样,会被仔细地搜翻一遍,进出的人员都需要宽衣检查,哪怕是天天都来的熟面孔、当然,除了像叶小雨这样的地位和级别都较高的人之外——江大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进出的女性自然会有特招来的女密探,到旁边的一间临时帐篷里做检查,大家都习惯了。 今天来送菜的人当中,除了几个熟面孔之外,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儿。执勤带班的头儿李志勇就问这是谁,为什么要用围巾围住面孔,并且要求她摘下来。 叶小雨告诉他说:“这是齐元直大人在墨南省的乡下亲戚。齐大人让她过来做打扫庭院的下人的。这是齐大人的手书——因为这女孩子路上感染了风寒恶疾,齐大人刚才已经延请天京医院的院长万医生亲自检查过了,这是万院长她老人家开的检查证明。” 她说着就将万紫霞亲笔写就的一纸证明和齐大人的手书——当然是临时仿他的笔记写的、他老人家的章却是不难拿到——都一一呈交给李志勇看。 齐大人的手书与平常的调用人员公函无异。万院长的检查证明上写的是:“此人所患疾病传染性较强,需隔离治疗。非医务人员请勿靠近。”后面还加盖了天京医院的公章。 所有的人都知道:齐元直是掌管整个发改部包括护国公府的人事大权的。这样的事情由他来操办,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 况且现在建设初期,人员进出变动是经常有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李志勇所不知道的是——那份由齐大人亲笔签名盖章的手续,他本人根本就不知情而已。 李志勇看了万院长的检查报告,确认也是万院长的签名,盖的章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便问道:“为什么不让她直接在天京医院住院治疗呢?” 叶小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万院长说医院目前没有床位了。齐大人于是就吩咐说,反正是他自己的亲戚,他可以安排照顾。” 李志勇还不放心,对在场的执勤女密探说道:“还是要大略检查一下,尤其是面孔,让她摘下来看一眼——不好意思叶大人,我们也是照章办事。” 叶小雨仍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说道:“你们最好戴好口罩,小心一些,别被传染了。”等到多伦娜拉进了临检帐篷,女密探要求这位陌生的女孩儿摘下围巾看看。女孩儿于是就解开了围巾让她看了一眼。 只见这女孩儿的脸上满是肿起来的红斑和痘痘,看起来怪吓人的——其实这是万紫霞回去之后让人送来的一种药物,抹上去会出现短时间的强烈皮肤过敏的现象。 女密探不明所以,只看了一眼就放她走了。对李志勇说道:“确实感染很厉害,怪吓人的……”李志勇仍然不太放心,虽然点头哈腰,百般逢迎的样子,但是却一直拖后几步,亲自陪着一行送菜的人,直到跟着他们都进了护国公府的大院门。 此时早有下人跑去通知了齐元直齐大人,让他出来接人。由于那个时候缺乏应急的通讯手段,叶小雨一直无法直接通知到齐元直本人,所以此时她也感到非常的紧张,生怕齐元直一个反应不过来就露馅儿。 刚接到通报的齐元直确实是很莫名所以的。当他跑到后院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叶小雨带着那名包着脸的女孩儿进来,而国安局的密探就在后面不远处紧紧跟随着。 多伦娜拉是认得齐元直的,一看见他就首先喊了一声:“三叔!” 齐元直虽然莫名其妙,但是毕竟久历官场,看着眼前的情形自然就明白了几分——在路上他就已经琢磨开了,由叶小雨大人亲自带来的,必然有什么蹊跷,此时又看到了叶小雨的眼神,自然立刻配合到位,于是大声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不是说前几天就该到了吗?” “路上生病了,走不动。京城这么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多亏后来遇到的这位发改部的姐姐……”多伦娜拉指的是身边的叶小雨大人。 叶小雨于是就马上接话,对齐大人说道:“还请齐大人安排个单独的房间,先暂时不要跟人接触。待会儿万院长还会派人来专程送药诊病的……” 齐元直满口答应,唤来一个下人说道:“你去具体安排一下吧……” 李志勇一看双方确实是认得的,就放心地退了出去。 齐元直这才抓住机会把叶小雨拉到一边去问清楚情况。 听完介绍之后,他也顾不上跟多伦娜拉打招呼寒暄了,急匆匆地跑去找江小龙。 江小龙也是忙着处理公务,并没有再理会这件事情,直到天快亮时才回府睡觉。他从前院门进府的时候,也只比叶小雨他们提前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而已。他此时正鼾声大作,睡的正香。齐元直不敢打搅他,心急火燎地在他的房门外来回踱步。 直到日上三竿,江小龙心满意足地醒来,齐元直才逮着机会跑进去见他。 一冲进去他就压低声音嚷嚷道:“我的妈呀,您这不是要咱们所有人的命吗?” 江小龙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说道:“说什么话?当初我们遭难的时候,人家可是拼了命地来救我们的……” 他最后学着浓重的川腔说道:“昨人,要猴导(做人,要厚道)……” 齐元直依然不死心,说道:“可是那也不能把我们置于险境啊。每天这么多国安局的人来来去去的,到处都是警惕的眼睛,这事儿不可能瞒得太久的……” “瞒得一时算一时,”江小龙满不在乎地说道:“实在瞒不了,那也没关系。我还不信了。谁还能踏马的拿着这件事来把老子怎么样……有特么什么好担心的?……” 没多久,万紫霞院长亲自来了。江小龙就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说道:“怎么还让你亲自跑一趟啊,打发个人来不就行了?那医院里还那么多的事儿呢……” “你忘了?”万紫霞笑道:“你不是让我给她做个小整容么?医院里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我不来谁来?再说了,她毕竟是前朝皇帝的公主。能不让人知道最好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会很麻烦的……再说了,这么烈性的传染病,我不出马,他们能相信么?” 江小龙淡淡地说道:“她是所谓反贼的女儿,但毕竟也是现在陛下的亲侄女……” 万紫霞反唇相讥,说:“那他这个陛下杀死他的亲兄弟——也就是前一个王朝的陛下的的时候,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一毫手足亲情的念头?” “那可不一样。公主嘛!再怎么着她也毕竟是一介女流,无论从胆识还是权谋或者军事才能的角度来讲,都不具备多少威胁。如今旧皇已经被杀,新皇的位置稳如泰山。眼下这朝廷里边儿,可再也没什么人愿意跟随着她去造反……无论谁都知道,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万紫霞说道:“现在她有了你!……你是这个世上最能打的战神!这种事情,这种联手组合,想想都会让某些人发抖……” 江小龙微微一笑说道:“能发抖的,全都是一些没脑子的人……” 万紫霞顿时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记,嗔道:“你说谁没脑子呢?” 江小龙的惫赖劲儿就上来了,闪电般抓住她的温暖的手,把脸贴上去摩挲,一边还闭着眼睛享受般地说道:“好温暖!好舒服!好温柔!……” 万紫霞急忙想往回抽自己的手,却被江小龙牢牢地抓住,挣脱不开。她低声说道:“快放手!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两人正在拉扯之间,只听门外传来齐元直的声音:“给大帅请安!” 两人只好迅速分开。江小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一本正经地坐好,说了一声:“进来吧!”万紫霞则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表情淡定地转向了门口。 门开了,齐元直带着多伦娜拉出现在了门口。 两个人进得门来,万紫霞就拉住多伦娜拉的肩膀,将她推到臂长的最大距离,端详审视着这张曾经无比精致、美丽,现在却已满脸风霜、黝黑脱皮、完全看不出曾经美丽的脸蛋。 第4章 (三二三)难得糊涂 此时,多伦娜拉脸上的过敏症状早就已经消失了。她那美丽的脸庞上在早上显露出的那些高耸、爆红、恐怖至极的那些大红包和各种小痘痘,现在已经基本平复了,黝黑、粗糙但是仍显些许稚嫩的皮肤上,现在也只有一些淡淡的痕迹。 万紫霞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张脸,却难以看出当初做公主时那美丽容颜的样貌。现在的多伦娜拉,与混迹在生活最底层的贫家女孩儿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她脸上、脖子上的皮肤很黑、很粗糙,没有什么血色,看得出来是严重的营养不良,整个人憔悴瘦削,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然而再细看之下,在她的眉宇之间,还是隐约能看得出当年的一丝高贵、一丝骄横跋扈和一丝桀骜不驯来。 带着严肃的专业的神情,万紫霞反反复复地打量着这张脸。良久之后,她郑重地对众人说道:“我也没有做过这种整容的手术,但是我至少知道应该怎么做、从哪里去下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是把她脸上最明显的那些特征,给想办法去掉或者是隐藏起来……” “你们说什么?”刚还十分顺从、乖巧的多伦娜拉,闻言立刻挣脱了万紫霞的手,疑惑地问道:“你们想在我的脸上动刀子,作手术?……” 江小龙耐心地向她解释道:“我首先要保证的是你的安全;保证你不被人认出来;保证你不再被人追杀;保证你至少还可以安安静静、从从容容地活下来……” “我不要!”多伦娜拉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不会允许在我的脸上动刀子的……你们谁也不要想在我的脸上动刀子……” “为什么?”万紫霞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是公主!不是什么老鼠……就算现在落难了,凤凰落地,但我也还是公主……” 众人默然无语。少顷,万紫霞说道:“我可以做一副高仿的人脸假面具,不敢说天衣无缝,绝无破绽,至少她低调一点的话,是没有人会特意去注意她的……” “我也不要……”多伦娜拉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不怕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飞快地瞥了江小龙一眼。江小龙当然明白那眼神的意思,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睑,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自己的手指和指甲来。 众人无计可施,只好暂时纷纷起身告辞。他们都走了以后,多伦娜拉定定地对江小龙说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江小龙起身,抚着她柔弱的双肩,轻轻将她推送到门口,同时说道:“先好好养养身体,其他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他不容置疑地将多伦娜拉推送到门口,对站在门外、等在不远处大树底下的齐元直吩咐道:“安顿好她,尽量……低调一些……” 临走之前,多伦娜拉用幽怨的眼神长长地、狠狠地瞪了江小龙一眼。江小龙却只当是什么也没看见,回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实际上,江小龙的心里很清楚。叶小雨将多伦娜拉带回了自己的府上,自以为瞒天过海,做的滴水不漏。但是他的心里明镜儿似的:“在那些保卫府上的情报总局的专业探员们的眼巴前儿,这种事情,顶多也就只能瞒它个一到两天而已……” 如果不及时做整容啥的话,她多伦娜拉很快就会被那些人看破的。这就是一场业余的家伙们自以为聪明的、想要瞒过专业人士们的闹剧而已。业余的人们往往会自以为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但实际上破绽百出。只不过那些探员在江小龙的府上,并不敢当场说破罢了。 一旦他们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他们就会层层上报,请求上面给予指示。 如果是有外界威胁到护国公府的任何举动,他们甚至都不必有任何的请示,可以说他们拥有依据现场的情况,立刻进行当场处置的权利。 但是现在的这个情况可不一样。因为此时并没有任何的人或事物,会威胁到护国公府的安全,只不过是,他们府里边的人鬼鬼祟祟地引进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准确地说,就是一名前朝的公主而已。然而,这同样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像这种事情,是没有人敢现场就作出任何反应的。他们只能在表面上装作糊涂,暗中将情况上报而已——而且由于江小龙的名声太大,等级低位不够的人,谁也不敢擅自做出处理的意见。然而,多伦娜拉却并不愿意做出任何的让步,拒绝动刀子整容。 所以,毫无意外的,在她到达护国公府的几天之后,这件事顺理成章地,也就最后就捅到了新任的国家情报总局局长多伦羲贵的手里。 一向沉稳、喜怒从不形于色的多伦羲贵,乍闻此事也颇感震动和棘手。对于如何处理,则更是显得相当的慎重。 考虑再三,他去面见了他的父皇。 皇帝听了这事儿之后,微微一笑,看着他反问道:“那你是怎么考虑的?” “照常理,咱们推翻了前朝,就该把前朝皇帝的家人和势力一并剪除,并且斩草除根。窝藏者便是犯有天大的罪……包括任何人……” “嗯,包括任何人……那就是说,我和你也都在应该斩除的名单之中?”皇帝打断他,笑着问道:“难道我们不也是他们的家人吗?” “……这个女孩儿救过他,他把她藏在自己的府中也算扯平。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会为了这么个女孩儿,就决定起兵造反,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性格。” “可是,她的名字依然在我们的钦犯搜捕榜上位列第七,这,咱们向外怎么交代?”多伦羲贵依然觉得棘手。 但是皇帝却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做‘难得糊涂’吗?” 他进一步点醒他的儿子道:“那个女孩儿就是多伦娜拉吗?……依朕看来,她只不过是有几分相像罢了嘛。只要护国公大人没有打算去为她做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们大可装作茫然不知——咱犯不上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去招惹他。”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不过是藏匿了一名陌生女子而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个女孩儿既不叫多伦娜拉,也跟咱们皇室没什么关系……儿子啊!你并不了解他,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回去以后,多伦羲贵却并没有打算就此装聋作哑、善罢甘休。他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把他从前的私人的高级顾问、现在的国家情报总局副局长兼公安部部长的杨星宇给招了来,对他吩咐道:“你去把郭乐飞和赵东贤这两个家伙给我找来。” 郭乐飞和赵东贤是多伦羲贵在军统学校学习时期的校友。当时多伦羲贵是用假的名字和身份去学校入学的,除了校方的少数高层,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其实就是不享受到任何特殊的照顾,想要亲自跟着其他的学员一起,经受摸爬滚打,一起经受老师们的严酷虐待,甚至是一起参与残酷的淘汰竞争的。 他认为只有在巨大的压力下经受过这些非人的考验,才有可能学到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而并不希望让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带来某些特殊的照顾。 但是当他在学校学习期间,认识并发现了这两个成绩优异的家伙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将来注定是要做大事情的,他必须要拥有自己一套非常能干的班子来。 这两个人就是他看中的鹰犬。他们具有极高的天分,尤其是在化妆、隐藏、渗透、潜入、暗杀以及格斗等各个科目上,他们的能力都远超其他同期的同学。 那个被江小龙打伤的段兴禹,从小就跟着多伦羲贵他们这帮权贵弟子们厮混,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多伦羲贵手上的头号干将。 但是在郭乐飞和赵东贤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位的面前,他段兴禹都走不过三个回合。 多伦羲贵如获至宝,很快就亲自邀请这两个学长吃了一顿豪华大餐——这顿酒席的规格和奢侈程度,绝不是这两个出身贫寒的家伙们所能想象的。 当然,多伦羲贵也并不是故意要设一场豪华的盛宴来摆阔。对他来讲,这样的排场简直再寻常不过,就像后世的普通百姓们去路边的一家简陋平常的烧烤店一样,随意平常到如果想进去,那就进去了,想吃喝那就坐下吃喝,根本不需要事先做什么准备和计划的。 就像是后世有人说的:“当个皇子如果不能奢侈糜烂,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三个人觥筹交错之间,多伦羲贵就向这两个人亮明了身份,问他们愿不愿意今后为他本人效力。一想到只要点个头,自己可就算是当朝大皇子的亲信了。 第4章 (三二四)有个小活儿 一下子就能成为皇子的亲信——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机会上哪去找?两个人立刻就忙不迭地纷纷向多伦羲贵宣誓效忠,恨不得当场就手执利刃、披肝沥胆表忠心起来。 多伦羲贵叫他们继续完成好自己的学业,如果将来的成绩不能令人满意,那么今天所说过的话就算是个屁,放过了大家就都忘到脑后去拉倒,说不定今后见了面还算得上是位故人。 “但是如果你们能够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那么就不必再服从学校的任何工作安排了,直接来找我本人。本宫自会负责你们将来的一切安排的。” 在这件事情发生过之后没多久,当段兴禹被江小龙击伤之后,多伦羲贵事后专门问过段兴禹:“江小龙的这一击,究竟是因为他枪法真的好、还是运气使然……” 段兴禹是格斗行家,眼光很专业。他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道:“是枪法!” 其实段兴禹在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当时的多伦羲贵正在心里暗自评估,如果万一将来的某一天,自己要跟这位传奇般的江大人进行一番明里或暗里的较劲的话,他手上招拢的郭乐飞和赵东贤这一对王炸组合,究竟能有多大的成算。 现在,多伦羲贵认为,是时候考验一下这两个人的实战能力和效果了。 数日之后,多伦羲贵跟被召进宫里来的这两个人布置道:“有个小活儿……活儿本身倒是并不大,但是因为是要进入护国公府,所以难度可能就非常的大了……”说到这里,他微笑起来,补充道:“大到如下地狱刺杀阎王一般了……” “要去刺杀护国公大人?……”这两个人被震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想什么呢?我杀他干嘛呀?”多伦羲贵不满中带着莫名其妙,说道:“那可是咱们青龙国护国的功臣,我有这么急着想要去遗臭万年吗?” 那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还好,我们也不想这样子跟着您老人家遗臭万年。 “你们的目标是悄无声息地,去杀死一个小姑娘……她的名字叫做多伦娜拉。” 这句话再次震惊了那两个人。 多伦娜拉?那不是前朝的大公主么?当时的世界,似乎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啊! 她怎么会还活着?而且还堂而皇之地活在护国公大人的府上?这护国公大人是想干嘛?他老人家收留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想造反、翻天,替前朝的皇帝那啥那啥……? 多伦羲贵可不管他们的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而是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人的身份应该是无名之辈。本宫不会承认认识你们,整个国家情报总局也不会有人承认知道你们——包括护国公府里的所有警卫、探员——事实上,他们也确实不知道你们,更不知道你们会潜入。” “所以,他们一旦发现你们的踪迹,就会跟你们死拼到底……” “整个任务过程中,你们没有任何的外援,也没有人会给你们准备好退路……一切都只能靠你们自己事前的周密计划和临场应变能力。如果任务失败,你们没有活下来的任何机会。如果任务圆满完成并且全身而退,本宫将亲自给你们颁发奖金——总额,一百万金币……” 两个人的下巴再次掉到了地上。 照理说这是大皇子亲自下达的任务,同时他老人家的身份还是国家情报总局的局长。他给他们下个杀人的命令,是完全不需要提钱的事情的。 而且照理说,对他们两个的能力而言,杀死一个弱女子简直小菜一碟,通常情况来讲,其难度比起杀死个正在地上爬的蚂蚁的难度也大不了多少。 但是多伦羲贵现在不仅给钱了,而且张口就是一百万的金币,当场将他们两个彻底打懵在原地——倒不是这位大皇子觉得有必要买他们,而是自然另有深意——当然,郭乐飞和赵东贤他们两个自然也知道,这是卖命的钱,而且还容不得他们有半点儿的犹豫。 这里面包含着几层的意思,第一是风险,护国公府里里外外都布置有国家情报总局的值班警卫。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军统学院毕业之后,经过择优录取的——相较于其他的部门,国家情报总局在选择毕业生这方面,是有着绝对的优先权的。 这些个被派到护国公府里的警卫和暗探们都是职业的,就算个体能力上在某些方面不如郭乐飞和赵东贤,但也是经过千挑万选、残酷训练、彻底洗脑和无数次的残酷竞争,外加无数次毫不留情的残酷淘汰,这才留下来的。 这些人不仅职业素养极高、身手了得,而且还根本不拿自己的生死当一回事——本来也是,经过那么多次的疯狂筛选和淘汰,没有极高的职业热情和坚定无比的执着精神,那是任何人都绝对坚持不下来的。 在这一方面,青龙国谍报界得创始人江小龙先生,从建校的一开始,就定下了这么一个很高的起点,使得他们这些学员们在起步的时候,就略微领先于其他的国家的同行们。 第二也是风险,护国公府里不仅有职业密探做警卫,更恐怖的是,那里还住着本国谍报界至高无上的教父——江小龙先生。 这些人所有的本领,基本上都来自于他的理念和。所以就算没有外面的那些警卫,他本人依然还是一个巨恐怖无比的存在。 第三还是风险,不管任务完成得如何,至少他们不能暴露。暴露就意味着死亡——好吧,大皇子最后也说得很明白,即使没被发现,任务没能完成的话,他们照样还是死路一条。 总而言之,一百万金币是不少,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能有命花这笔钱的机会可并不大。 不过没关系,做这份职业本身就是要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的。而且,大家都是职业的,他们两个还是同行们中的佼佼者,谁怕谁呢? 想清楚了这些,他们就开始聆听多伦羲贵的战术预想。 “我只想提个预想草案,你们自己下去完善,并且用不着死板教条。那里的情况可能瞬息万变,你们一定要机智灵活,应时而动、因势而动……” “郭乐飞你在偷袭、突击和格斗方面更好一点;赵东贤你是金达莱族人,更擅长潜伏、渗透、伏击和下药。你们必须分头潜入,伺机而动。谁的出击把握更大、另一个就要全力以赴去掩护。总之一句话,我只要任务完成,目标消失,过程中你们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多伦羲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离去的背影,身边的杨星宇低声提醒道:“您这是在抗旨……准备好怎么回应了么?” “没什么需要回应的……我只是想要这么做而已。”多伦羲贵淡淡地说道:“我不能让内小子心安理得地收养一个朝廷的钦犯,堂而皇之地想干什么就特么的能干什么……” “而且他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打了我的人之后,他凭什么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凭什么还可以到处招摇撞骗?凭什么还能收养一个不该收养的女人?” “您这行为已经有些超出理智的范畴了……”杨星宇提醒道。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这么做……” 跟往常一样,每天的护国公府里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虽然说公事都应当去发改部去办理,到这里来并不受欢迎,但是人们还是能够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到这里——其实多数人的目的,就是想送送钱或者其他的什么贵重礼物的。 大家都知道,江小龙本人是不爱收取任何的钱财的,于是人们就想着能不能在府里的其他的工作人员们的身上下到功夫。当然,江小龙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早早就明文规定了,府里的上下人等都不可以贪污受贿,违者严惩。——但是办法是人们想出来的。 你说你府里这么多口子人,总是需要日常的吃、穿、用度的吧? 比如说咱们可不可以用品鉴的名义送一些烟、酒和茶叶来;以试销的名义送一些丝绸或者香料来;以批发的名义送一些名贵药材诸如人参、鹿茸、灵芝、燕窝和冬虫夏草之类。 甚至还有以展示的名义送来的一些名贵书画、各类翡翠、玛瑙之类的工艺品等等。 他们会振振有词地说:“这些不是送的。是因为看到贵府这里这地方这么大,而且来来往往的不是高官就是巨贾,咱找个地方摆上去做个展示好不好?将来万一有人想买了,咱也会付给贵府一点提成,算是交付的场地租金了嘛……” 总之想要来访的各方嘉宾们,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花样百出的借口,而且通常都是难以拒绝的,搞得就连是久历官场、深谙其道的齐元直大人也是招架不住、十分的头疼。 第4章 (三二五)老子要麻烦了 尽管对于进出来往护国公府的人员的盘查,向来都是比较的严格的,但是毕竟这是在京城之中,背景深厚的人那真是海了去了。以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的地位和气度,那都不是他们这些个小小的警卫、密探们能够轻易得罪的。 他们只能做到尽量周密地暗中监视,确保来访的每一个人最好都能处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除了较为隐私的地方之外,比如说更衣室或者卫生间之类的地方。 由于经常来访的人比较多,警卫们人手有限,而宾客们又没人会喜欢他们这些密探们在一旁的窥视,所以他们的工作压力常常会很大。 护国公府是在从前仁宗帝时代的特别受宠的军机大臣黄潇晟大人的老宅子。 黄潇晟大人自忽尔嘉腾一役惨败之后,曾随着仁宗帝而一起投敌。在那之后,当那场轰轰烈烈、规模宏大的战争结束之后,新皇开始了秋后算账。 大名鼎鼎的黄潇晟大人毫无意外,基本没花什么时间就被宣判处决。他的所有族人均被判流放,而他的这座庞大豪华的宅邸也就随即被没收了。 随后,新皇宣武大帝下旨重新修缮,之后又赐予了江小龙,是为现在的护国公府。 最近,这座宅院因部分地方年久失修,又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所以需要做一些修缮的工作。比如湖中亭子内有两根柱子的油漆剥落,并出现了轻微的朽烂现象;亭子两边的曲折回廊部分的木质地板也出现了部分的朽坏,还有部分扶手栏杆也有些部位摇摇欲坠了。 具体掌管后勤一应事物的张师傅,在得到了齐元直的批准并申请到了足够的经费之后,于是就立马联系购置了各种修缮作业所需的上好的一应材料。为了让请来的工匠能令人放心一些,他是从皇宫中申请借来的一批御用修缮师傅。 当维修工程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工匠中的一名大约五、六十岁的泥工师傅忽然说他腹痛,询问最近的更衣盥洗室在哪里。站在远处一直监视这些工匠们的国家情报总局的密探发现,是附近的护国公府的一名护院的武师主动上前,带着这位修缮师傅去的盥洗室。 大约在两年多以前,护国公府曾经遭受过数千名戈尔丹精锐骑兵的疯狂围攻。 当时的宣武帝刚好来此时拜访,随即便身陷重围,从而也就此见证了护国公大人的沉着冷静和果敢坚毅。他在极度缺乏人手和兵器的情况下,奇迹般地抵挡住了草原勇士们潮水般的狂暴袭击,不可思议地一直坚持到了最终大批援兵的到达。 不过自那以后,皇上便特许护国公府地盘扩建了三倍,并将其警卫力量也相应地扩增到了当时力量的五倍。他同时还要求院内武师须经严格挑选、并以江家军的标准进行严加训练。 与此同时,皇上还特批了十五支最新式的步枪和十五支短枪,给护国公府的护院力量专用——当然,当时枪械的管理还是非常严格的。皇上的谕旨指示的是:这些枪械平时必须入库,每日检验,除了必要的训练时间之外,非到必要时期,禁止擅用。 当时扩编的时候,想要加入护国公府的护院武师的人很多。别看护院武师这工作的等级和地位都不太高。但是——这可是护国公府的护院武师啊!能是其他的宅院能比的吗? 那可是能抵挡草原骑兵千军万马的传奇般的存在啊! 那可是能在江大帅手底下干活的工作啊! 当时扩编的时候来报名的人就很多,人山人海的。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到现在,几乎每天都还会有人来问,“有没有空缺?”、“需不需要招人?”等等。 能成为护国公府的护院武师是很不容易的,不仅对人员的素质要求很高、各项条件指标的要求也都很苛刻,而加入之后随机而来的训练则更是严苛无比、残酷无情,简直是地狱般的难熬。在这个过程中,只要稍有不如教练的意的人,就会立刻被无情地淘汰。 因此,能成为这里的武师的,无不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不过不管条件多么苛刻,人们还是踊跃前来。只要能当上这里的武师,将来出去以后根本就不愁前程,大把单位都会抢着要。而且就算是被淘汰出来的不合格人员,许多地方也都是抢着要的。 甚至还有人在这附近做起了黄牛,专门为用人单位和淘汰人员牵线搭桥,相互介绍的。 话说回来,当那位宫里来的老泥瓦匠被护院武师带去洗手间的时候,西面院落内的一辆马车似乎也少了一个车夫——这里是外来车辆的停车场,绿树成荫,青草茂密,安静优雅。 外来车辆的车夫一般在等待主子办事的过程中,也会跟着自己的马车在这片地方休息。 一名值班的情报局警卫注意到,其中一辆运货的厢式马车的车夫爬进车里面去了——估计是想躺一躺、休息一下吧,这太正常了,并没有引起这名警卫的任何警觉。 几分钟之后,一件小事终于引起了这名警卫的特别注意——因为拉车的这匹马跟旁边的一匹马发生了冲突,这两头牲口为了一小片儿肥美的嫩草差点儿打起来了。 旁边的那匹马是自由的,既没套着也没拴着。可是这匹套了车的马算是咋回事儿?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让车上的那位正在休息的车夫下来看一看?谁特么的会睡得这么死? 警卫随即走上前去,吆喝着分开那两匹正在闹腾的马,又动作粗鲁地敲了敲车上的厢门。 看见没有任何的反应和动静,不耐烦的警卫就上去一把拽开了厢门,却发现车厢里面空无一人。这下这名警卫的脸色就立刻变了——明明刚才看见了有人进去,现在人呢? 他立刻就飞奔跑去找值班主管,言简意赅地汇报道:“临停第二十三号马车,人上去就没见下来,这会儿人却不在车厢里。” 主管一听就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马上下令道:“通知附近的几个兄弟一起帮忙找人,三分钟之内找不见人就立刻发警报,值班哨塔升红色一级警戒旗……” 就在这边忙着找车夫的同时,东面院落的那位老泥瓦匠毫不知情,正在哼着小曲小解。 他这一进去就待了足足有七、八分钟的时间。最后,那位等候在门外不远处的那位护院的武师等得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喊叫了两声,但是没见到任何的反应。踌躇了片刻,他随机决定也要进去放放水,顺便看看这个磨磨唧唧的小老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进去的时候,看见那老头正正在小解池前,像虾米一样地勾着腰,似乎在努力地想看到自己的那玩意儿——这是冬天,谁身上都穿得多且厚实,老头这动作让人毫不意外。 武师便眉开眼笑地大声取笑道:“怎么了老头儿?你那小家伙你都找不着了吗?” “我老婆说我的东西越来越小……”老头并未抬头,只是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自顾自地弯腰继续研究他的那个东西。 “原来你们也有那玩意儿啊?”武师继续取笑着老头儿:“我还以为你们宫里的工匠们都没有,不是说不割了那玩意儿就进不了宫吗?” 老头并不理会他的玩笑,继续说道:“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尿裤子了……” “尿裤子那是必须的,你们要是没那玩意儿的话,那也就只能蹲着尿尿了……”武师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还真的凑过去,弯腰伸脖子想帮忙看一看。 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来得及看到那老头子的小家伙究竟长得什么样、有多长多短。他只是忽然看见自己的眼前寒光一闪,速度极快,寒光闪过的幅度非常之小。 武师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疼痛,只是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从心底里感到寒意十足,脑海里唯一冒出的意识是“老子要麻烦了……”。 直到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生命将要终结,只是下意识地想到,眼前最大的麻烦是,他想不受伤都不行了。至于为什么会有眼前的变故,他还没有时间捋清楚。 他想呼喊,却发现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此时的他其实还不知道,他的整个喉管和食道里面都已经被割断,而且立刻就被自己伤口处疯狂涌出来的鲜血给灌满了。他本能地想直起腰来反击,却发现自己根本指挥不动自己的身体,只是意识到自己正在挣扎着倒下。 在他的视野中,那老泥瓦匠的脸距离他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半个脖颈此时已经被完全割断了,只是很惊讶地发现——这个猥琐而满是皱纹的老头子的脸,怎么突然间似乎是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了啊?他原来不是又黑又丑,满脸褶子的吗…… 第4章 (三二六)专业刺客 那名老泥瓦匠——准确地说,这个不速之客现在已经把自己化妆成了这名被他刺杀的武师的样貌,那么我们就该称他为武师了——他在那位真正的护院武师倒下之前,抢上前两步,将快要死的人轻轻地扶住。 他抱着这名可怜的武师的上半身,尽量让他呈一定的角度靠在自己的身上,并将他的脑袋往斜的方向扶好,伤口尽量向下——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这名武师的血尽快放完。 同时还不能让血喷得到处都是,等下收拾起来会很麻烦的,尤其要注意的是,不能让血喷洒在自己的身上,那会很难在短时间内清理掉的。 那个人已经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杀手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那人的挣扎。 在终于放干了那人的血之后,杀手立刻将死者平放在地,动作极快而又有条不紊地脱下了武师的外衣和长裤。他利用冲厕所用的那个大水缸里所储存的水,动作麻利地清洗衣服上的血渍,努力攥干,然后迅速地换到了自己的身上。 刚才,就在走进这间盥洗室之后,他就立刻开始紧张地忙碌了起来,唯一的工作就是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的容貌和发式从一名内廷工匠,变换成门外的那名护院武师的样子。 这个工作很繁琐也很耗时间,但是好在他非常的熟练,而且在进来行动之前,他已经在私底下里做过许许多多次的强化训练了。外面的人觉得他上个厕所花了七八分钟的时间,但是其实他在里面手脚不停、动作快如闪电,整个过程已经忙得他是几乎要满头大汗了。 此刻,他不能耽误的时间太多,否则外面那个远远监视这里的警卫就该起疑心了。 这名刺杀了护院武师,随后又跟死尸换了一身行头的家伙,其实就是太子招来的得意王牌杀手——郭乐飞。他在化妆和变形、换身份这方面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通常的人们想要变换面相、发型等等一系列的易容工作,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即使是那些军统学校里面的老师们,通常也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还要对照着目标的面容反复核对各个细节。学生们则更不用说了。然这个郭乐飞却是个奇才,仅仅七八分钟就基本搞定了。 此刻,忙而不乱、手脚并用的郭乐飞,先是将武师的尸体搬进了蹲大解的一个单间里,然后将门关好。随后,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脸部化妆用的特制泥面混合物的干湿程度。 这些东西糊在脸上,好似是有些以假乱真的功效的,不过他的心里清楚,这东西无论再怎么逼真,蒙蒙一般老百姓还可以,但是绝对是逃不过行家的眼睛的。 他随后匆匆地走到厕所的门外。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国安局的警卫,正在一脸狐疑并且十分警惕地向这边伸着脖子张望着——对于他来说,这些家伙上厕所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儿,令人不得不起疑。 这个杀手的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为了转移和降低那人的警惕性,他故意很惊慌地对着那个探员挥手喊道:“外!快过来帮忙,那个老头儿出事了!他晕过去了……” 这名探员闻言,连忙匆匆赶了过去,边跑边问道:“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他蹲在里面半天都不出来。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哼哼唧唧的。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他结果一句话都没有,突然间‘咣当’一下就晕倒在地了,还吐了不少的血。我不敢乱动,就想请您来做个见证,他这是不是中毒……” 两个人这样嚷嚷着,郭乐飞故意慢了一个节奏,将那名警卫让在了自己的前面,还指着厕所里放着尸体的那个单间,语速很快地嚷道:“那边那边,就在第三个单间里……” 郭乐飞的本意是制造紧张感,免得让这名警卫来得及思考和观察。 但是这名警卫显然十分的警觉,他一进卫生间的门就发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血迹——他注意到那不是自然喷吐出来的血迹,而是试图擦洗之后没有擦洗干净的血迹。 尽管当时的厕所的地面是自然原土,并没有后世的水泥或者铺什么瓷砖——但他还是一眼就判断出,这跟泥土混杂在一起,很不容易被察觉的血迹,绝对是危险的信号。 受过军统学院专业训练后毕业的职业探员,果然还是与众不同,极其专业的。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极其敏捷地转过身去,并同时伸手自腰后去摸警棍和佩刀。 他的反应和动作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来不及了。自他一脚踏进卫生间的门的那一刻起,他身后的郭乐飞的手上,早已多了一把尖锐细长、锋锐无比的利刃。 这是国安局新研制的暗杀行动器械。它的刃身细长而富于弹性,像是传说中的绕指柔。从外观上来看,与其说这是一把刀,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柄特大号的钢针。这种器械其实并不太适合于格斗,却非常适合于捅刺一类的暗杀行动。 这名警卫的短袍里面其实是穿有一套背心式护甲的。这护甲还是江小龙亲自设计的,被外界称之为“龙式背心”。受限于轻型硬质钢材炼制条件的缺失,它实际是由浸过多种药水的细密藤条所制。 这种背心的式样接近于后世的防弹背心。它轻便、防火,能经得住中等力度的短刀劈和刺,对于远距离的枪弹射击,也有一定的防护作用。这款防护背心一经研发出来就大受欢迎,现在已经成为了国家情报总局外勤人员的制式轻甲。 这种轻甲能在较大的程度上保护人员的重要部位。但是很显然,郭乐飞非常熟悉这种轻甲。他出手的部位完美地绕开了护甲,隔着短袍从腰侧系扣子的缝隙部位捅穿了进去。 短刃自左侧腰间下肋部刺入,向斜上方长驱直入,一路贯穿肾脏、肝脏、心脏,最终直达肺部。郭乐飞的动作是如此的凶狠、准确和快如闪电。 当这名警卫惊觉的时候,已经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动作了。 一击得手。郭乐飞迅速收刀。他在将这名警卫拖进另一个蹲大解的单间的时候,这名警卫尚未气绝。他徒劳地挥舞着双手,有气无力地做着挣扎和反抗的动作,直至被像一个麻袋一样,被人丢弃在蹲坑旁边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杀手扬长而去。 此时他的视线正在逐渐地模糊,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离体而去,漂浮在半空中。他很忠于职守地想要报警,但是显然此时他已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郭乐飞迅速地离开厕所,疾步向中央院落的办公室楼区走去,丝毫不担心那名还没断气的警卫,心里考虑的只有两个问题:第一,目标还在那个房间里安静地待着吗?第二,赵东贤这傻逼究竟到了什么位置了?还能不能跟老子一起协调行动…… 他此时穿着护院武师的制服,腰上挂着护国公府内特制的工作人员铁牌,可以大摇大摆地在院内四处穿行。至少在厕所里的那两具尸体被发现之前,整个院子里的气氛还是相对较为轻松、平和的——至于他们什么时候被发现,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了。因为那是一间公用厕所,里面躺着的两具尸体的被发现,反正是迟早的问题。 现在已经顾不上去管赵东贤在什么位置了。如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话,那么他郭乐飞现在的形势就是非常的好。 尽管这座大院儿里面藏龙卧虎,猛人很多,但是他现在已经轻轻松松、毫发无伤地连杀了两人,而且还非常地接近目标了。 那位作为此次行动的目标的公主,据说是练过武的。好吧,郭乐飞从心底里并不在乎这件事情,一名公主而已,随便你练过什么,都不会是他的一合之敌,麻烦的是最好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免得将来无法脱身。 这样想着,他已经穿堂过院,来到了据说是目标被安排的那座小院落里。这里来来去去的人比较少,相对比较清静,不太引人注目,估计防御力量也是较为宽松的地方。 郭乐飞在走进最后的那道院门之前,看到门边的空地上晒着许多红红的干辣椒,于是连忙抄起了搁置在地上的一只篮子,又从地上抓了几把干辣椒放到篮子里头,装作是准备送进院落里的样子,拎在手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道圆形的院门。 走进正房大门的时候,他跟一名刚刚打扫完卫生的侍女擦肩而过,大堂里只有一名穿着护院武师制服的汉子,正在整理一些粗重的木箱里面的旧物。 那人只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干什么来了?” 郭乐飞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她们说这里需要一点点干辣椒……” 第4章 (三二七)陪我上路吧 “那你肯定是搞错了。”那名武师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没有人需要什么干辣椒……” 郭乐飞伸长脖子朝后进的厢房里面看过去,从窗口依稀看见有几个女人正在屋子里面围坐在一起,隐约还有嬉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他相信他要杀的目标一定就在这间屋子里面,只是刚才的送干辣椒的借口已经不灵了。眼前这人早就非常干脆地跟他说过,这儿没人需要干辣椒。那么如果他还是要往里面硬闯的话,就很不自然了,而且那肯定是会被阻拦的——至少也是会被怀疑和监视的。 “那就不如先弄死眼前的这个家伙算了……” 这样想着,他立刻就悄悄地摸出了腰背后隐藏的那把利刃。 当他缓缓地一边抽刀,一边轻盈地走近那名武师的身后时,那人依然毫无察觉,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上的一套紫砂茶具。 那套茶具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表面略微有些发黑,而且上面落满了灰尘。 就在郭乐飞那把怪刀的刀刃已经全部抽出来,正准备照准眼前这名武师的腰肋间狠狠地捅进去的时候,那人突然间倏地一转头看向他。 这个动作至少避免了他的当场立刻死亡——而且至少给他争取到了半秒钟的宝贵时间。 当那名武师在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间,他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身后这名陌生的武师眼中的杀气。本能地,他急速后退了半步,同时整个腰身往后缩了将近十公分的距离——这个动作至少让他的要害在最危急的时刻,避开了突如其来的致命的一击。 极为锐利的刀锋还是划破了他的外套,并将轻便背心前后护甲片之间的系绳给割开了。刀锋最终还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极长极深的口子,皮肤立刻就沿着伤口向两边分开了,就像是春天被农民犁开的土地一样。 这名受到袭击的武师,在当时的反应并不单单只是躲闪。他还同时发动了反击。刚好当时他的手上有一套陈年的紫砂茶具。情急之下他根本就不顾这套茶具的价值,直接翻扣向对方的脸上。那一刻,郭乐飞不得不抬起持刀右臂的肘部,配合左手来遮挡自己的面门。 整套茶具在他的肘部被碰撞得粉碎,双方都不知道在那一刹那间,他们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量,只知道茶具的碎片在那一刻里漫天飞舞——可是,交战的双方在那一刻谁都没有闭一下眼睛,哪怕是稍微眨一眨都是绝对没有的。 这是专业而且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哪怕是一眨眼都可能是极其危险甚至是致命的。 就在茶具碎片漫天飞起,尚未落下之时,郭乐飞已经小角度挥刀,再一次刺向了对方的脖颈部位——这把刀虽然并不适合于近身格斗,但是它的每一次捅刺都是可怕的。 那名武师手中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格挡的器具了——即使身上有家伙,身边不远处也有可使用的物品,但是全都来不及,因为郭乐飞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他只能奋力抬起自己的左臂来格挡那把凶狠无比刺来的利刃,同时挥动右手,以一记摆拳狠狠地砸向对方的面部。 利刃非常轻松地划开了武师的外套,并将他胳膊上的皮肤划开了极长的一条口子。郭乐飞在侧低头躲避对方摆拳凶猛攻击的同时,再次将手中长刀翻过一个小角度来,以绕开对方格挡出来的胳膊,并再次迅捷无比地刺向对方的咽喉。 那武师虽然用摆拳击中了对方的颧骨,但是由于对方反应的及时,并没有能造成较大的伤害后果。 他只好一边退却,一边却抓对方再次刺过来的利刃——在这短暂的交手中,他深感这把利刃的厉害。它就像是极其凶猛的毒蛇一样,没完没了地疯狂刺来,每一下都非常的阴险,每一下都非常的致命。 武师觉得,自己平生从没有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而眼前的这一下,他怕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求生的欲望迫使他伸手去抓那把狠辣的怪刀的刀锋,两根手指就在那一瞬间跌落了下来。 他完全不知道痛,右手再次出击,直冲对方的眼睛。郭乐飞头后仰,左手前挡,但没想到这是对方的虚招,武师的右手闪电般变换角度,并拢的四指刺向了他的咽喉。 这是双方交手以来,郭乐飞受到的最重的一次打击。他感到自己的咽喉一阵剧痛,同时呼吸也在那一瞬间暂时为之停顿了下来。 自交战开始以来,郭乐飞始终牢牢地占据着主动,并且将那名武师割得遍体鳞伤,招架不住,但是对方的这一下绝地的反击,差点就让双方攻守易势。 ——真不愧是保卫护国公大人的武师啊! 尽管在第一回合的较量中他就已经身负重伤,而且还接连被刺伤,但是在如此仓促而且极度危险的关头,这名护院武师还是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差点儿就翻盘。 郭乐飞当然不能容许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挣扎着,不顾一切地再次挥刀捅向对方的咽喉,但是对方也是急了眼了,不顾一切地低头前扑,抱住了他,并企图用头顶向他的下颚。 双方都摔倒在地并且翻滚在了一起。郭乐飞抓紧对方已经断了两指的手掌,拼命想扭痛对方。那人也在极力地挣扎,并抬起膝盖冲撞他的胸腹之间——这一下,他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尽管他可能已经到达了生命的极限。 郭乐飞不顾对方的重击,再次掰开对方受伤的手臂,并将利刃狠狠地捅向了对方腋下、肋间那块缺乏防护的空门。 这一次,他终于得手了。瞬间就能看见对方的嘴角里冒出的大量血泡——虽然这名武师的眼神依旧凶悍,但是郭乐飞知道,这家伙马上就要不行了。 直到此时,郭乐飞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缓缓地喘了喘,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哥们儿,放弃吧……虽然你很厉害,也很顽强,但是你马上就会死了……” 那名武师果然缓缓地松开了揪住郭乐飞衣服的手。他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未必你就赢了……哥们,陪我……一起上路吧……” 郭乐飞显然一开始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是随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脚踝处很痛。低头一看,他很惊讶地发现,自己右脚踝关节处的大动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割开了,鲜血正在奔涌而出——而凶器就是满地茶具碎片中、很锋利也很不起眼的其中一片…… 郭乐飞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大动脉割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慌忙坐下来,连揪带拽地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扯开,企图捆住伤口上面的小腿肚子处,至少先止住大出血再说。 当他再去看一眼那个割断他脚踝动脉的武师的时候,只见那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慢慢地变了,不再有活人的红润,而是十分缓慢地变成了没有生气的灰白色——显然,生命正在悄然地远去,谁也救不活他了,只是他的嘴角还若有若无地保持着一丝微笑。 是的,他确实是马上就要死了,但是临死之前还是带走了他的对手——郭乐飞。 尽管郭乐飞现在已经用力绑住了伤口的上方,暂时止住了出血,但是他依然跑不了。因为此时门外传来了许多人飞奔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这群人不是凶悍的护院武师,就是情报局的密探。他们拖枪拽棒的,口中纷纷乱乱地高喊着:“刺客在哪里?……别让他跑了……你们几个去搜那边……” 他想,他此时既不能再打一架,也无法逃出去。几秒钟之后就会有一群人闯进这个院落。他就是想藏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了。现在,他除了自杀,真的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就在郭乐飞陷入绝境的同时,相隔数十米外的另一处院落中却显得十分的安静。 本来从前天夜里开始,就一直埋伏在一堆草垛子里面的赵东贤,终于等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搜索郭乐飞的身上的最佳时机了。于是他看准一个没有人注意的空档,闪电般地冲出了那堆草垛子,向他早已看准的房间冲去。 整个埋伏的过程大约有七、八个钟头。这段时间里他纹丝不动,比一段木头还牢靠和安静。但是此时他一旦动起来,动作却快得难以形容。 就在他接近目标房间的时候,那道门突然打开了,一名侍女不期然地走出了房门。就在两个人擦肩而过之际,那个侍女甚至还没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脖子就已经被割开了。 恐怖的刀口自右而左,横贯了这名少女大半个白嫩嫩的颈部,将她的气管、食管连同颈部动脉大血管一起,全部都在一瞬间被人给切开了。而且关键的问题是由于刀速的过快,切完之后血都没来得及流出来。 第4章 (三二八)校长 那少女试图惊呼,却发现已经根本喊不出来了。她端着手中的盘子,缓缓地倚门坐在了地上。在她渐渐低头之际,一股红彤彤的鲜血这才自她脖颈白皙的皮肤中、涂了口红的嘴角里疯狂地涌了出来,很快就湿透了她的上半身。 赵东贤一刀而过,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留。他甚至没有回过头去看这一刀的效果,仅凭手感就知道那一下所切开的对方脖颈的深度和长度,所以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看结果。 十分轻盈、矫健地,他从房门一跃而进入了外门厅,眼见这里空无一人。向里张望,他发现隐约只有里面的东厢房里似乎坐着一位女子。于是他穿过了宽阔的门厅,健步如飞地自外廊直接进入了东厢房的门内。 进门之后,他第一眼看见的,果然是一位高贵端庄的女子。她此时正襟危坐,微微转过头来,正略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闯了进来,径直冲进了门内——是的,只是疑惑和略微的惊讶,此刻她似乎还并没有意识到她所面临的极度的危险和恐惧。 仅凭双方第一次接触的这一眼,赵东贤就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他要杀死的目标——前朝公主多伦娜拉小姐。 现在她,就坐在那里,只要走过去,轻轻一挥手中的刀——这甚至不需要两秒钟的时间,而且他甚至不需要看一刀而过之后的结果,仅凭手感就已经知道了这一挥刀的所造成的杀伤程度是怎么样的了。 此时,完成皇子所交代的任务,仅差区区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而已。成功距离他而言是如此之近,赵东贤抑制住内心的暗喜,向前轻快地移动了半步,紧接着他的身形就停了下来。 从准备极速移动去杀死房间里的多伦娜拉公主,到陡然定住自己的身形,如同一具木偶一样一动不动,这中间似乎毫无征兆,也毫无违和感,瞬间就完成了。 甚至,赵东贤的上半身还处在趋前的状态之中,右臂略微弯曲,手肘略抬,锋利的短刃已倒提在他的手中——他的动作是如此之沉稳、如此之自信、也如此地充满了腾腾的杀气。 在他保持这个停顿的姿势的时候,一缕阳光透过木质百叶窗的缝隙,照耀在刀刃上。那刀刃便反射出一道十分耀眼的寒光来。 赵东贤之所以突然停下来,是因为恐惧和震惊——因为他忽然发现,这屋子里的另一个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位于多伦娜拉的左侧、距离稍远的一个光线较为暗淡的座位上。从赵东贤的角度来看,这个端坐着的,只不过是一个瘦弱的身影而已。 这个身影的纹丝不动使得赵东贤在冲进房间的第一时间里,几乎忽略了它的存在。 但是现在,这道身影的存在让赵东贤不得不停下了原本风风火火的脚步,像是被某种魔法定格一般地被停在了原地——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直到此时,那个身影才动了动,缓缓发声问道:“那天在天一居,是不是你也在?” 这个声音显得很轻松,借着这个声音的帮助,赵东贤终于站稳了身子,转过来,将面孔正对着角落里的那个身影,尊敬地向那人微微鞠了一躬,轻道一声:“校长好!” “我不是什么校长……”那个声音淡淡地说道:“我记得军统学校第一任的校长,是宣武大帝,那么后来的第二任校长是谁了?” “是莫靖明!”多伦娜拉回答道。 “哦,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可是在我们所有学员的心目中,您就是校长……”赵东贤嗫嚅着说道。 “那什么,把刀放下吧……”被称为校长的江小龙笑着说道:“老举着那玩意儿也是怪累的……然后,自己找条绳子把自个儿给绑一下吧,难道还要等着我来亲自动手啊?” 他说完又对多伦娜拉说道:“你出去一下吧,我想跟他谈一谈。” 多伦娜拉出门去,不一刻又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绳子。 此时赵东贤已经把手中的刀丢在了远处的地上。面对传奇般的护国公大人,面对他们军统学校无数同学们心目中的神一般偶像、并且是内心深处所有人都一致认定的校长大人,他生不出反抗之心。 “是谁派你来的呢?”江小龙轻声细语地问道:“你的目标竟然是她,却不是我……” “……”赵东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接应的人呢?……你不可能只是一个人吧?”江小龙继续问道。 “不敢欺瞒校长……”赵东贤终于开口说道。 “好吧,我明白了……”江小龙说道:“你这话的意思应该这样来理解:你既不会出卖你的上级,也不想对我招供真相……既想忠于职守,那就要做好杀身成仁的准备了,对吧?”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江小龙话没说完突然手腕一翻,一把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动作快如闪电地拉动枪栓并瞄准了赵东贤,但是显然还是稍微晚了那么一点点——赵东贤比他先动手——他的右手又翻出了另一把小刀,并且快速无比地割开了自己的颈动脉。 江小龙的本意是想开枪打飞他的手中刀——在他突然从对方的目光中发现了自杀的坚定决心之后——这么做至少能暂时留一下对方的性命的,但是他还是没能来得及。 赵东贤软倒在地之后,其他的人才从门外火急火燎地蜂拥而入。江小龙指点着地上的赵东贤对他们说道:“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众人一通手忙脚乱,最后有人报告江小龙道:“大帅!已经没得救了……” “哦……”江小龙淡淡地回应了一声。此时他正背负着双手,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只是在看风景,什么都没有想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已经轻手轻脚地将尸体抬走,并且把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之后,多伦娜拉一个人又悄然回来了。 她看着江小龙一动不动的身影,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手臂,低声说道:“大帅!我反复想过了,只有你能替我报这个仇……” 江小龙轻轻拨开她挽住自己胳膊的那两只小手,以几乎不可耳闻的声音说道:“这其实不是什么私人仇怨的问题……这是政治斗争……” “我不管!”多伦娜拉说道:“我不懂什么叫政治斗争,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我要报仇,而且我只知道——只有你能帮我报仇……你必须帮助我……” “我不参与这些无谓的斗争……” “……想当初我救过你……” “所以现在你在我这里,是最安全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多伦娜拉突然间歇斯底里地向江小龙尖声吼叫道:“皇上是赏识你的!他一直都很赏识你!……你难道没有想到过要报答皇恩吗?……杀掉乱臣贼子,报答皇上的浩荡天恩,难道不是一个忠臣所该做的事情吗?……” 江小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累了!需要休息!” 他走出门外的时候,多伦娜拉仍然厉声地尖叫道:“以你的能力,打败那些乱臣贼子,匡复父皇的江山,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这么的无情?……” 江小龙用周围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对正在门外守护着的那些侍女和护院武师说道:“这位客人累了,必须休息……如果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的话,可以用一点安神镇定的药物,务必使她清楚地认识到,情绪失控一定会有非常的严重的后果的……” “是!”屋外所有的的武师、下人以及侍女们齐声一吼,如同雷鸣一般。屋子里先是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悲鸣,但是随后没多久就缓缓地安静了下来。 郭乐飞和赵东贤的刺杀行动失败之后,皇上紧急召多伦羲贵入宫,不满地对他说道:“你这混蛋!你不听我的劝告,还是动了手……” 多伦羲贵满不在乎地说道:“那虽是两个顶尖高手,却没人认识,甚至连档案都没有。而且,他们的目标也只是那个女人而已……没有哪个机关和官员会承认知道这件事情……” “这些都是没用的……” “他们身上留下的,都是山鹰国情报部的线索……” “还是没有用!你觉得他……作为军统学校的创建者、作为谍报这个行业相当于创始鼻祖的人物,你的这点儿伎俩对他来说有用吗?” “我只是给了他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而已……” 皇上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你还是幼稚了!……” “你再去看看你书房里的那副对联吧,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座右铭吗?……” 第4章 (三二九)公主的倔强 多伦羲贵的书房中确实挂有一副他亲自手书的对联。其上联是:“每临大事有静气”。 下联是:“不信今时无古贤”。 “这幅对联的上联是有多难做到?而其下联的口气又是有多大啊!”皇帝冷笑着说道:“可是你呢?你做到了吗?……控制情绪说得容易,做起来很难。而下联的目标又写得如此宏大,真是了不起……但是,实际上你是怎么做的?” “还座右铭呢!对照这副对联你好好照照镜子,反省一下你自己吧!相对于这副对联上所说的内容,你现在你这是有多大的差距啊?……” 多伦羲贵默然半晌儿,忽然笑了,说道:“年少,总是要任性一把、热血一把的……不然将来哪里还会有机会去做点儿蠢事儿?” “你这是在无缘无故地树敌!而且是在树一位强敌!但是就现在这个状况而言,这么做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为了一个完全不值当的、完全无关紧要的小目标——就那么一个对我们完全没有威胁、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就去得罪护国公大人?你竟然还在笑?” “他是不会计较这种事情的……”多伦羲贵依然在微笑。 “你简直不可理喻……”皇帝拂袖而去。 夜深了,护国公府里一片宁静祥和,忙了一天的人们都逐渐进入了梦乡。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轻的几乎不可耳闻。伴随着这脚步声,一道黑影十分轻盈地来到了江小龙的卧室前,就像是一只蝴蝶降落在那里一样,毫无声息。但是,就在这道黑影走近门口不足五米的时候,大门的两边立刻同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断喝:“是什么人?” 那黑影不答,径直闯向江小龙卧室的大门。就在它走上台阶,即将伸出手去要推门的那一瞬间,两道黑影自左右两边飞掠而来,挡在了门前:“来者何人?” 受到阻挡的黑影十分恼怒,低沉地喝令道:“让开!” 听到这个声音,两个阻挡开门的护院武师不由得愣住了——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就在这时,门里面传来了江小龙懒散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两道黑影倏忽分开,再次隐藏于黑暗之中。门前这女人犹豫了片刻,终于推门而入。 女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江小龙的床前。江小龙已经半坐而起,将半床被子和枕头胡乱地堆在自己的身后,好让自己能够很舒服地斜靠在床头。然后他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问道:“你来干什么?” 女人静静地伫立在江小龙的床前,半晌儿没有说话。随后,她忽然一件接着一件地脱掉了身上所有的附着物。 她脱得很慢,而且很从容。月光透过窗户斜斜照射进来,映衬出一幅美丽得令人有些窒息的画面来。不多时,只见一名少女洁白如玉,一缕不着,如最美的雕刻、最鲜嫩的花朵、最无瑕的冰雪一般,在微弱的月光下展露出了迷人的胴体。 江小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坐了起来,幽幽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少女不说话,犹豫片刻,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但是与此同时,江小龙却从另一边下了床。他翻开桌上胡乱堆放的杂物,找出一盒从山鹰国走私进口的万宝路牌香烟,又摸索出一只同样是从山鹰国走私进口的精致的打火机,“啪!”地一下打着了火。 一阵淡青色的烟雾瞬间缭绕在了书桌旁的空间里,在月光的照耀下颇有些梦幻般的感觉。 少女坐在床边上,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她暗淡地问道:“我就那么不值钱么?” 江小龙又美美地吞吐了两口烟雾,轻轻回答道:“你需要好好地休息……” 少女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我还是明阳公主吗?” 江小龙回答道:“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明阳公主……” “你不……过来睡吗?……”公主的声音很轻,像耳语般充满了诱惑。她斜斜地躺下,于是现在,就连她整个人在床上的姿势,也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江小龙犹豫片刻,走上前去,拿起床上的一床被子,轻轻地盖在因长时间在夜色间裸露而凉的有些发抖的公主身上。他将被子裹成圆筒状,将圆筒外面露出的那颗顶着瀑布般秀发的脑袋抱在怀里,亲了亲凉凉的脸蛋,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千万注意别着凉……”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了床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并在离开之前带好了房门。 江小龙走去了其他的院落,并随意找了一个空着的房间睡下。这座院子极大,找个空着的房间不难。他睡得很香,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忽然间被下人们叫醒。人们惊慌失措地告诉他说,在他刚刚休息的那个房间之前,有人投湖自杀了。 江小龙一边懵懵懂懂地起身穿衣,一边疑惑地问道:“院子里有这么多的人在值夜班,为什么还会有人能成功地自杀?” 人们告诉他,说是那个人在投湖前,曾把附近值夜班的人统统赶走了。 江小龙赶到湖边的时候,人已经被打捞了上来。自杀的人原来是公主。她是把自己捆绑在江小龙办公室里的一把沉重的椅子上,然后自己翻进水里头自杀的。现在,人们已经把她连人带椅子都已经打捞了上来。江小龙老远看见人们抬她的样子就知道,人早就没救了。 当他走近,看见公主浑身白皙地躺在黑色的岩石地上,赤着脚,穿着一件洁白的纱衣,浑身湿漉漉的,胸前两朵含苞待放的鲜嫩粉红十分的惹眼。 人们乱哄哄地闹腾了一阵子,至天亮时分,皇帝亲自来了。还带来了一班道士。江小龙带着一群人前去迎接。皇帝扶他起来,说道:“听说,你这里有名工作人员不小心落了水……” 皇上的这个说法,大有深意! “没想到还惊扰了皇上,臣万分惶恐……”江小龙一副无奈的样子。 他感叹道:“意外啊,它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就发生了。这个工作人员其实平时是比较小心谨慎的,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故,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中……也许是天太黑了吧,实在是有些可惜……” 皇帝安慰了他一番,始终没有再谈及死者的身份和死亡的原因,江小龙却从他的神态里隐约捕捉到:“前朝公主有了这样的一个结局,或许也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吧……”大概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但是谁知道呢? 一个人自杀了,这是一条人命。而且还是发生在堂堂的护国公府里面。 尤其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这死者还是一位身份曾经极其高贵的公主——虽然是前朝的皇帝的女儿,身份非常的敏感。 但是似乎知道这件事的所有的大人物们,从表面上看都很平静。除了深感震惊的下人们外——所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全都对此无动于衷——至少从他们的外表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关于赫赫有名的护国公府的敏感人物的自杀事件,很快就湮没在后来每天发生的、数不尽的各类杂事之中了。 发改部本就是最为繁忙的部门,不仅有官僚体系的千头万绪要忙,就是具体各个新成立的实际的生产项目,也少不了要麻烦到这里来。它就像是帝国的一个新出现的巨大的心脏,每天收到的信息和发出的指令就像是奔腾的血液一样,联系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眼下生产建设中最为紧要的几件事情中,傅建宏他们极力主张的发电站就是其中之一。光是技术、设备、能源运输以及基础电缆的架设等等问题,就让人觉得是难以完成的。 正在扩建中的皇家兵工厂也有无数的项目等着上马。各类地雷、手雷、掷弹筒和小口径火炮的研制和生产安排已经让人恼火透顶,而轻机枪的设计也陷入了难以解决的技术难题。 江小龙的意思是先绕过轻机枪的设计问题,直接上马加特林机枪的研制和生产。但是兵工厂的设计组却跟轻机枪的问题死磕上了。他们认为这样做能顺带解决冲锋枪和半自动步枪的连发问题,一旦实现了技术上的突破,就能在自动化武器的生产上产生连锁的反应效果。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个从一开初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的新穿越者丁兰溪,却在不吭不哈地折腾着一个更大的项目——她居然在鼓捣广播电台! 丁兰溪找了一名富豪来投资她的这个项目,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朱尚明。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之后,江小龙十分疑惑地接见了这名富豪,一看果然是老熟人了——想当初在墨阳保卫战的时候,这个朱尚明就是被他从库尔斯特拉的军队里俘虏过来的一名通译。 第4章 (三三零)又一个不速之客 墨阳保卫战胜利之后,这个朱尚明就悄悄地离开了军队,干起了他的老本行——做生意。 如今好几年过去了,早已经是腰缠万贯的朱尚明,又回到了京城就主动联络起了京城里的穿越者。在做生意方面,朱尚明是有着本能的敏锐直觉的。 他早就看出了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所谓穿越者的巨大能量。这些人据说来自未来,知道的东西远比现代这个世界上的人要多得多。 所以他们的信息不能被利用的话,那岂不是跟自己的生意过不去?用他的话说就是,要想进一步地发大财,那就必须要倚靠穿越者,因为只有他们的手上才会握有巨大无比的商机。 丁兰溪想要搞起自己的东西,朱尚明则在这些年赚了不少的钱。所以两个人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依靠着朱尚明所提供的大把资金的投资,丁兰溪很快就发明出了巨大而笨重的收音机。这玩意儿造型古朴而又难看无比,而且电池依然占据了里面相当大的体积。 有了这个发明之后,丁兰溪随即就开始折腾电台的项目。初步的研究和生产以及最终的使用,暂时都是借用的天京医科大学的一栋刚刚落成的楼房里。动力始终是个严重的问题。 他们光是最基本的发电设备,就占据了一栋大楼的整个一层的地下室,更不要说其他的那些各种机械设备了。 但无论如何,丁兰溪还是坚韧不拔地将这电台项目折腾到开业了——尽管一直到开业的那天为止,朱尚明仅仅将收音机出手了五台,而且其中三台还是当礼物给皇宫送过去的。 好在是朱尚明倒是毫不气馁。他非常相信这项发明的前景,说这只是一个起步而已。将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相信这个叫做收音机的无比奇妙的东西,一定会走进千家万户的。尤其是当皇宫都用起了这玩意儿之后——尽管现在的价格还是相当的昂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丁兰溪聘请了一帮子戏曲演员来帮她的电台开张助兴,并且亲自开始主持日常的所有工作,包括编排各种节目,甚至是做起了主持。由于一切设备都很原始,工作的效率还太低,他们最开初一个星期只能有三天进行节目播放,每天也只有三个小时的节目播放时间。 但是,其他的那些穿越者们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还是非常的高兴的。他们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青龙帝国的第一座私人电台,这是媒体时代的开始,具有着伟大的划时代的意义。光是想想这一点,都会让人激动得直发抖。 新成立的议院元老们却普遍对此非常的不感冒。有议员问:“你们不是要发展什么飞机、大炮么?唱唱歌、放放什么丝竹之声,就这玩意儿还能富国强兵?” 而穿越者们则振振有词地回答说:“资讯的传播,是开启民智的重要手段,也是国家文明富强和发达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最为基础的部分……” 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穿越者们都忙得是脚打后脑勺,朝廷里的其他官员们则在忙着在各种场合里争吵,拍桌子。其中绝大部分的争论,都是为了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之后,跟那几个敌对的国家进行停战协议的谈判,并围绕着各项条款的制定而发生的。 这天深夜里,叶小雨又带了一个女孩子来见江小龙。 这个小女孩儿浑身肮脏破烂,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她的这副形象与流落街头的那些难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这个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仍然让一向以沉稳自居的护国公大人吃惊不已——他甚至在最开初看见她时一下子没能认得出来——这女人居然是千山静香?? 瞪大了眼睛的江小龙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女孩子连一句青龙国语言都不懂,她孤身一人这么个弱女子,究竟是如何漂洋过海、跨过万水千山,来到这个当时还在发生着战争,并且对他们的樱花国的族人充满了敌意的国度里生活的,而且她又是最后如何找到他江小龙的。 ——这种事情的整个过程,对于她这个小女生而言,是何其的艰难啊! 光是想一想,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不用问,这一路上会遇到多少的危险和困难。相信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如果从头叙述的话,她的这一段旅行经历,一定可以写成一本书,或者按后世的说法,拍成一部电影了。 想到这里,江小龙再一次对樱花人特有的执着、勇敢和坚忍有了深刻的体会。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她是微笑的,尽管两只眼睛中都闪烁着泪花,但她依然是微笑的。江小龙觉得,那是他这两世为人之中所见到过的,最为灿烂的笑容。 “我终于找到你了……”她用樱花语说道,缓缓地在跪坐在地上,并伏下了上半身。 江小龙示意叶小雨赶紧带着她先去洗个澡,并且换上一身儿干净的衣物——最好是能喝点热的,吃点东西什么的。千山静香没等翻译就欠身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洗澡、洗头之类的事情,一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当叶小雨带着香喷喷的千山静香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一丝容光焕发的神采,只是人太瘦了,肤色也很不好。 叶小雨介绍道:“她太脏了,好家伙光是头发都洗了好几桶的热水……严重的营养不良……而且身上还有病,应该是受寒淋雨落下的妇科病……” 千山静香微笑着,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江小龙便说道:“先带她去找个地方睡觉。明天请李蕴茹亲自来给她看看吧……应该问题不大……” 不是每一次都要请万紫霞大人亲自出马的。 毕竟人家可是一院之长……而且,不是说所有的女孩子都必须由她来看吧?江小龙这样想着。李蕴茹的医术也很高超,虽然在心脑血管方面是万紫霞比较强,但是其他的医科方面不见得就比李蕴茹要更厉害……而且,李蕴茹的花样多,研制药品方面也一直走在了前列。 这次返回护国公府,至少不用像上次那样的鬼鬼祟祟了——千山静香不过是一个樱花国的平民百姓而已,至少不是被朝廷所通缉的前朝的要犯——但是等叶小雨带着千山静香回去的时候,又已经是那一天的后半夜了。 一回到护国公府,千山静香还是想办法摆脱了叶小雨的安排,兴冲冲地来到了江小龙的卧室。江小龙只好打发她说道:“很好!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好的!”静香深鞠了一躬,心满意足、花枝招展地一路小跑去了。 第二天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江小龙被一群吵吵嚷嚷着,说是要汇报工作的人们给闹起来了。他睡眼惺忪地穿着宽大的睡袍,先是洗漱一番,然后忙着吃早餐,在这个过程的同时,他还前后一连见了好几拨的人,最后总算是暂时得到了一点安静的时间。 随后,叶小雨就进来汇报说,她已经请李蕴茹大夫来过了,并且给静香做了非常全面的一番检查。李大夫说,静香的妇科病问题不大,很好治疗。她这问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路的旅途辛苦劳顿、尤其是受冻淋雨所致,用用药就好。营养不良的问题倒是可能更突出一点。 江小龙就问:李大夫她还说些什么没有? 叶小雨说,她觉得最大的问题就是电台不能放在他们那里。她想叫你赶快给丁兰溪找个地方让他们搬走。本来她是想直接过来跟你说这件事的,看你这正忙着跟人吵架,就先走了。 李大夫还说医院需要安安静静的环境,如果你要是还不给他们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她就还会再过来找你吵架的。广播电台绝对不能放在他们那里,不然就让他们搬来发改部算了。 江小龙就笑了,说谁都特么的吵着要这个、要那个的,现在无论哪个部门都这样。 他去发改部忙了大半天,但是到了吃晚饭时间的时候,他还是赶回了护国公府,召唤静香一起共用晚餐——为了这顿晚饭,他甚至把一些工作都推迟安排在了晚上,比如说今天至少还有两个部门的汇报工作的会议,只好推迟到晚饭之后在护国公府里召开了。 总算能跟日思夜想的人在一起共进晚餐了,千山静香显得非常的高兴。 经过一番仔仔细细的梳洗打扮,她的状况看上去好多了。江小龙吩咐人把桌子中间烧烤的炉火拔旺。静香的小脸就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红扑扑的,十分好看。 江小龙心想:当初刚到樱花国,他们两个相互认识的时候,她不过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现在而言,几年过去,她应该也有十七、八岁了吧。 第4章 (三三一)云嫣然 静香看到江小龙关切的目光,微微一笑,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操着樱花语叽叽喳喳地说道:“请放心我。我会努力学习青龙帝国的语言的,并且一定会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的……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青龙帝国的女人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时候她的脸上是带着一丝笑意的,但是她的神情却是非常的坚定和顽强的。江小龙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变化——她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千山静香了。 她动作麻利地给江小龙盛了一碗热汤,双手捧着送了过去,随后她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对江小龙说道:“请您给静香取一个青龙国的名字吧……我不想让我的家人知道我的现状……如果爷爷知道了,我想他可能会死掉的……” 江小龙这才知道她为了来找他,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又是顶住了什么样的压力的。 他默然半晌儿,说道:“因为你来自樱花帝国。这个身份在我这里,以及在这个国度里,可能会比较的敏感。所以……我可能暂时还给不了你什么名分……甚至可能,不会让你参加什么比较公开的活动吧……” “请放心吧!”千山静香微笑着回答道:“静香根本不需要什么身份和地位,也不想出去抛头露面。只要能天天守在江先生的身边,时时能服侍到江先生,静香就已经很满足了。” 江小龙默默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平时会比较的忙,甚至有时候几天不会回到这里……但我可以安排几个棋手来陪你下下围棋,或者是说,做点你以前喜欢做的一些什么事情……” 静香微微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说道:“静香的棋力、悟性和天赋,先生是知道的——在先生的面前也根本就不值一提。” “此次前来,静香也没想着要继续下棋什么的。静香的目的,就是努力学习青龙国度的一切,尽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青龙帝国的女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跪坐在那里的千山静香仰着脸,微笑着说道:“请先生不要为静香操心安排,静香自己会安排好一切的。静香知道:男人就是要出去忙大事情的。只要先生回来的时候,偶尔能够想起静香来,静香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江小龙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那我给你起个名字,你就叫做‘云嫣然’吧!” 起完了名字,他又用青龙国语反复教她这个名字的发音。 千山静香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喜爱之意溢于言表。随后她又微仰着头说道:“这个名字太美好了,静香只怕有些配不上呢……” 护国公府又收留了一个女人,而且竟然还是一名来自樱花帝国的女人!这个消息传到了多伦羲贵那里的时候,他都有点儿发蒙,喃喃地说道:“这个家伙是特么昏了头了么?怎么三天两头的出幺蛾子啊?还有完没完了……” “这就不用查下去了吧?”杨星宇请示道:“毕竟,这是护国公大人的私事儿……” “要想查其实也不是不能查……”多伦羲贵若有所思地微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别忘了,这小子他本身也是个樱花帝国的人嘛……” “对哦!”一句话点醒了杨星宇。江小龙当初是被迫流落到樱花国的。 为了能在那里能够立住脚,他匆匆忙忙之间就办理了加入樱花国籍的手续。后来的回国也是突然临时起意,说走就走了。他先是大张旗鼓地劫了银行,抢了飞机,然后随即立马就出逃了,哪里有时间去办理什么国籍的问题。 及至后来他出逃之后,流落在南洋异乡之地大半年。过的是隐姓埋名的日子,到了忽然决定回国的时候,就是跟着田志园等人一路打打杀杀回来的,从没管过什么国籍的问题。 现在,他突然被多伦羲贵抓住了这一点,确实有些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杨星宇随后召见了国家情报总局头号独立调查员田志园,问他道:“听说你一直希望能去查一查一些朝廷上的高官,比如说总理大臣啊、什么护国公大人啊之类的?” 田志园茫然不知所以。他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副部长大人会亲自召见他,并且跟他谈调查护国公大人这样一件这么重要且机密的事情来。 他只是有些发蒙地说道:“我们新成立的警察机构,应该是一个有着全新理念的机构。它应该有别于旧时代的人制管理制度,而进入法制管理的轨道上来……我们当然要维护法律的神圣尊严……所以,不管任何人犯了法,都是应该被调查和制裁的……” 杨星宇制止了他唠唠叨叨,说道:“你说的很对。都很对!我支持你的观点。只要证据确凿,任何人都不应该游离于法律之外。这个护国公大人身处如此高位,但他却是一个樱花帝国人。一个敌对国家的人怎么会窃取我国的如此高位呢?我想他一定是有问题的……” 得到了暗示和支持的田志园,立刻兴冲冲地展开了调查工作。但是没想到他的第一步就碰了一个软钉子。当他预约了很长时间,终于得到面见护国公大人的时候,江小龙只给了他几分钟的时间,并且一句话就把他给怼的没词了。 “是的,你说的没错!但是,那个樱花帝国的护照本儿上写的名字叫做李正阳。这是铃木株式会社的人去操办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反正,后来他们就让我拿着这个本子到处晃来晃去的,结果也没有任何人找过我的麻烦……总之,江小龙是江小龙、李正阳是李正阳……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你可以帮我走一趟,到铃木株式会社去调查一番吧……” 不死心的田志园后来又找到了云嫣然,想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想到云嫣然态度很坚决,语气很干脆。她用半生不熟的青龙语对田志园说道:“江先生是我男人……我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举起手中正在搓洗的一件雪白的上衣,对田志园补充道:“如果我男人说,这件衣服是黑色的……那它就应该是黑色的……绝对就是黑色,不会是什么其他的颜色……” 云嫣然的态度给田志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实际上不仅是青龙国的情报部门没有忘记他江小龙,樱花国和山鹰国的情报部门也没有一刻是忘记了他的存在的。 当后来的某一天,一位潜入青龙帝国的樱花国的情报部门的密探,在秘密接触到云嫣然的时候,曾经对她劝说道:“请您一定要记住,你是一个樱花帝国的人……” 但是云嫣然回答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是江先生的人!” 知道了这些情况的江小龙,有一次开玩笑的时候对云嫣然说道:“好多人想我死,说不定我哪一天就忽然死掉了……” 云嫣然鞠了一躬,淡定地回应道:“那就请您体面的去死吧。您死之后,我一定会自杀,追随您的灵魂而去的……” 山鹰国的人似乎更具行动力。有一天江小龙亲手抓住了一名受雇于山鹰国的杀手——他实际上的身份是一名青龙帝国情报总局的特工。他是被重金收买的。 当齐元直赶到江小龙的书房——也就是江小龙擒获那名杀手的第一现场时,他惊讶地发现,江小龙居然正在认认真真地给那名杀手上培训课。 只听他说道:“绑你的时候你不要鼓起拳头,也不要故意崩住肌肉,这样的话我可就绑不住你了——这样的小窍门还是我教你们的好吗……我如果绑不住你的话,就会对你上刑,你还是老实一点行不行?免得我突然兽性大发,你也会吃很大的苦头,对不对?” 当他最后终于把这个人给绑好了之后,他于是就很兴奋地跟那人叫道:“你可以尽力挣扎,看我绑的牢不牢……放心我说话算话,你可以使尽一切办法,我绝不阻拦你。e on,加油,你行的,我看好你……加油,天哪,你就差一点点了!努力啊,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哦……” 在所有的穿越者每天都忙得鸡飞狗跳的,个个都在努力想办法大搞国家基本建设项目的时候,只有包子包如兴闲着——其实准确地说他也没闲着。因为此时的包子已经是大富翁了。 自上次在东都匆匆一别,近两年的时间过去,这小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无数的项目都在讨论上马,国家急需用钱,开始鼓励个体经营者赚钱,以便积累社会财富。工商业便被提高到了自古未有的高度,社会上的许多人都开始琢磨着如何赚钱了。 包子在这一方面显然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列。 第4章 (三三二)调查护国公大人 包子包如兴在从樱花国逃回青龙国之后,除了继续经营他的《环球时报》之外,还又开办了一家商业资讯公司。由于当时国家正在扭转观念,开始鼓励起经商来,人们于是纷纷开始转行做起了买卖。又由于穿越者的巨大名声,许多人都哭着喊着想学习穿越者的各种理念。 于是包如兴就开始了这家公司的运作。他向人们兜售各种后现代的如何经营的点子和理念,包括经营范围,经营理念,经营手段,如何做广告、如何发现商机,如何超越对手,如何进行市场竞争,如何做促销活动甚至如何搞路演等等等等,五花八门。 他所谓的商业咨询公司,实际就是给人出点子,搞培训,凭空套走了无数人的钱财。但是人们还是趋之若鹜。由于他的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在许多人看来,他简直就是神仙在世,诸葛重生,财神降临。 他的这些来自于后世的许多商业理念或者说招数,在穿越者们看来当然都是没什么新奇的。但是在其他那些人的眼中,简直恨不得把他当成无所不知的神仙一样地供起来,顶礼膜拜。他每天都在推销各种理念,而且所有的招数都令无数的当代人大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找他出主意的人每天多如牛毛,加上他收费奇高,结果别人的生意有没有做起来他不清楚,反正他自个儿就是靠着这么一张嘴皮子,赚了个风生水起,日进斗金的。还被无数的人追捧,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被无数的崇拜者围着。 不仅如此,这小子最近又准备投资开办一个工商学院,以令人瞠目的巨高的学费,教授当世的人们一些工商管理学知识,以及各种营销策略。他甚至还大言不惭地放话道:“我包大人很快就将成为这个世界的mba的先祖、宗师……” 江小龙倒是根本没有理会包如兴。他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一个最令他头疼的麻烦来了,这是那位一根筋的田志园先生。 这位自诩为法律的守护者的田志园先生,成天都在孜孜不倦地调查着江小龙的罪名。他所调查研究的第一个课题、或者说案件,就是在当初的抗击九国联军的战争中,这位赫赫有名的江大帅,是不是有虐待战俘的嫌疑。 田志园走访了当时交战双方的一些曾参与战斗的人士,他们都证实了,在墨阳城头攻守之战异常紧张激烈的时候,江小龙确曾下令过要当众虐杀战俘,以期用来吓阻敌军的攻势。 这一手段事后被证明是发挥了有效的作用的。但是它依然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虐杀战俘的行为。虽然也有个别的人认为,当时江小龙并未亲自下达这样的一道命令,那只是一线官兵们自发的行为,一种应激反应。但是做这样证词的人很少,田志园认为难以采信。 而更重要的问题是,不管是否是江小龙当时亲自下达了这样的一道命令。只要是他指挥下的军队在战场上出现了这样的行为,那他作为指挥官显然是应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他研究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在千里偷袭万州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江小龙当初曾经率军奇袭过万州,将盘踞在那里的千神国度的十万大军给彻底击败了。对于这一辉煌的战果,田志园当然没有什么异议。 但是问题是,他当初打的时候有些乱成一锅粥。因为是一场突袭战,最终却演变成为了一场无差别的攻击和乱打乱杀,不管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持有刀枪的军人,整个江家军都进行了野蛮的、凶狠的打击——甚至包括一些青龙国本国的一些百姓。 这样的攻击在当时来说是否是十分有必要的,并且是不是完全不可避免的呢? 田志园所调查研究的第三个问题,是在永州保卫战之中发生的事件。 当时江小龙麾下的官兵们曾强行征用了一些民宅,并且在未经这些民宅主人许可的情况下,大量使用了民宅中的酒、油、粮食以及马匹等等,并且当时的官兵们还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们动了粗,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和财产损失。 这中间最为典型的事件,就是赵吉财赵员外的府上被劫事件。赵吉财后来位高权重,权势之高如日中天。但是随着前朝皇帝的终结,这家伙也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然而不论他赵吉财的地位如何变迁,田志园始终认为,都不应该是抢劫人家财产,殴打他的家人,霸占人家宅院,同时在人家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征用人家的财产。 在这个问题的调查之中,田志园还发现了一个顺带被提出的问题,那就是在永州保卫战之后,出现了大量的秘密虐杀战俘的事件。 这一事件在披露之后,在国际上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人们纷纷发文,强烈谴责。还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在青龙帝国的集中营中,发生过人吃人的野蛮行为。 有关这方面的这些问题,在后续的一系列调查当中,已经被确认是莫靖明及其一干手下人等的主要责任,但是,人们所疑惑的是,在这些问题的里面,当时的江小龙江大人在做什么?他当时是否知晓这些问题呢?又是否他还存在有附带的责任呢。 田志园所研究调查的第五个问题,就是发生在樱花帝国首都、也就是东都的抢劫银行的行为。田志园认为,无论如何抢劫银行都是违法的行为,不管其动机如何、事件的背景如何,都不能以任何的借口实施这样的行为。 第六一个问题显然就是劫持飞机的行为。田志园认为这也是个没有任何托辞的违法行为。 田志园所调查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前段时间所发生在护国公府中的人员命案问题。自江小龙回国之后,护国公府中就不断有发生命案事件的传闻。据说还不止一个人死在了这座神秘的大院儿里面,而每一桩命案的背后,恐怕都是极不简单的。 对于田志园的调查行为,朝廷在明面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示支持他的,甚至有不少的同僚对他冷嘲热讽,说他这纯粹就是发了疯,完全失去了理智的行为。 敢调查打了无数的传奇般胜仗,头顶闪耀着无数光芒万丈的光环,而且还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发改部头号人物、掌握着真正实权的护国公大人,这在一般人的眼里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田志园却不这么看,他认为他这是在维护法律的尊严。不管这条路有多么的艰难,也不管这位护国公大人是多么的权势熏天,他都必须要完成这个调查。 ——这是上天赋予他的责任。 但是,也有人是在暗中支持田志园的。这些人会不动声色地悄悄抛出一些所谓的证据或者证人,引诱田志园往调查的路上越走越远。 而且他们还会随着调查的深入,而到处暗暗开绿灯,为田志园的调查提供一些没人知道的方便——这些人实际是在等着看江小龙的笑话、并且期待着他终有一天会倒台的。 正忙于国家各项建设工程的江小龙,对于这个调查行为不胜其烦。根据最新制定的国安调查法,国家情报总局直属独立调查员,是有权向任何人调查他认为所应该调查的问题的,而且被调查者不得以任何的理由,拒不配合调查。 这是最近经过讨论之后,写入了第一部宪法的条款,理论上说,即使被调查的是皇帝,也绝不能例外。独立调查员有着至高无上的权限——当然,风险也是有的,那就是如果属于蓄意捣乱,无理取闹,那么独立调查员面临的法律追责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 所以这一条款虽然早就确立,具备了法律效力,但是还是没有人会轻易地去使用,去调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的。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你对那些大人物们的怀疑,是有着绝对充分的理由的,否则你恐怕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田志园对江小龙的调查,就自认为是这样有把握的。而且他在每一个细节上都能找出许多的证人、证据或者说是亲历者、目击者,与此同时,他在深入调查的时候,又能牵扯出无数新的问题来。所以其调查的卷宗也是越垒越高、越积越厚。 终于有一天,被纠缠得无可奈何的江小龙,终于暗下了杀机。 一个月后的一天,江小龙出席了天京发电厂第一期工程的开工奠基仪式。当时不仅社会各界的名流都来了,就连皇帝以及新任的临时总统曾毓籓都出席了。 在庆典开始之前的等待过程中,田志园再次找到了江小龙大人,表示他希望在奠基仪式结束之后,他需要一点时间,因为有几个新问题需要江大人当面作出解释。 第4章 (三三三)奇怪的车夫 对于这样一个明显是不合时宜、而且是极不礼貌的过分要求,江小龙笑容可掬地表示同意,甚至还拉着他一起接受现场记者们的各种采访,并且两个人还多次合了影。 照相机这个新鲜玩意儿是上个月刚刚问世的,是由蔡司公司投资,与天京大学的一帮学生们共同研制开发出来的新兴技术产品,技术总监挂的是梁浩然和张宝庆两个人的名。 此时距离后世的数码相机技术尚有极遥远的路要走,只能先从感光胶片开始起步。相机所使用的胶片以及感光技术,则是由朱尚明与铃木株式会社共同开发和研制,并最终命名为“尚明-铃木胶卷”,这项技术在当时的国际上也是处于领先地位的。 随后,江小龙应邀在天京发电厂的奠基仪式上发表了重要的讲话。 在讲话中,他充分阐述了发电厂这一新兴事物,对于未来社会的高度重要性。 他同时指出:发电厂的建造具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是跨时代的产物。它的成功建造,将意味着我们青龙帝国工业化的开始,意味着能源建设的起步,同时也意味着,我们的青龙帝国已经跨入了世界先进、发达国家的行列。 他的发言引来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当然,知晓这项建设的重大意义的,都是那些穿越者以及一大批从新兴的各种学校毕业出来的学生。 而那些观念老旧的朝廷官员们,根本就不明白这玩意儿意味着什么,具有怎样的重要意义。他们私下里说,发电有什么鬼用?我们到了晚上不是点油灯就是点蜡烛,不是一样可以照明么?那铁匠们打铁就不用烧炉子了?农田灌溉就不用水车了? 简直就是拿着国家的钱胡乱糟蹋。有这钱和精力还不如多开垦几块荒地,多建造一些灌溉农田的水渠,多招募一些军队。实在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鬼用。 话说回来,就在江小龙在奠基仪式上发表讲话的当儿,田志园一直坐在他的单位给他配属的专用马车上,专心致志地呆在广场外围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极有耐心地等待着这场在他看来是十分无聊的仪式的结束。 他当时戴着时下流行的深色礼帽——这也是一些由个别穿越者发明和提倡,导致新潮的学生们开始大面积流行,并且被他们引以为傲的服侍装扮。 当时天气已经转冷,为了御寒,田志园将他的浅灰色的大围脖遮住了自己几乎半边儿的脸。一副有着两个小小的溜圆镜片的黑色墨镜,架在了他的鼻梁上。 他的这幅样子很让人疑惑——如果真有人看见他的话。假如此时有一个过路人从车外走过的话,他根本就看不清当时的田志园的状态,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车上做什么,是正在倾听着江小龙大人的重要讲话呢,还是已经睡着了。 当然,实际上那个时候的田志园并没有睡着。他当时确实是在闭着眼睛,一直在认真倾听着江小龙的发言讲话,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距他那辆车的侧后不远处的街角的另一边,有几个人力车夫正无所事事地聚集在一起。他们一边闲聊着,一边在抽着劣质的纸烟。 这样的场景在天京城里随处可见,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算是有人注意到了这几个家伙,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因为满大街的人力车夫全都长这样。 这些人力车夫们想拉活儿的时,候就回主动走出来揽客。如果他们跑累了想歇一歇的话,那就都会像是现在这样,三、五个人或坐或站地围在一起,一起抽着旱烟或者是廉价的纸烟。 他们相互之间总会聊个不亦乐乎。一般想要雇车的人如果不是很急的话,也不会主动向他们打招呼要车,因为街的另一边一定还会有想要拉活儿的人在,车夫并不只是他们这几个。 这几个人不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显得太普通,太正常也太俗气了,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的,还会散发这汗酸味,就连坐在现在这堆人里面里的李铭钰,都不由得感慨道:“你们好像天生就是个人力车的车夫一样……” 紧接着他又愁眉苦脸地说道:“其实推荐信我都帮你们都弄好了,你们直接入学就好,为什么非要把我也弄到这里来呢?这个活计如果被人给发现了,那只怕是要掉脑袋的……” 坐在他旁边的赵树勇阴险地笑道:“你不来可不行。你老小子嘴巴不严实。这件事不把你拖进来深一点儿,保不齐将来你会跟谁说起……现在可好了,你也知道,这辈子你甭管跟谁说起这事儿,你都可能会死,而且全家都会死,那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水太深……你们太坏了……这样绑架我是不道德的……”李铭钰嘟囔道。 “拉倒吧……”赵树勇笑道:“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这一件足够让你永远闭嘴……反正你在国安局里面只要不乱说乱动,你就会永远平平安安的……” “主要是你的推荐信太重要了……”坐在另一旁的任小宝笑道:“我和吴阿狗都不是本名,不太经得起调查。由您来亲自作保的话,我们进军统学校学习会顺利不知道多少倍……” 就在这时,远处那个奠基仪式的会议的现场,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赵树勇站起身看了那边一眼,说道:“差不多了,他们就要开始剪彩了,那个时候就是会议的高潮时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咱们准备动手吧……” 之前江小龙就交代这些没有参加过这种仪式的家伙们过,剪彩仪式的开始,总是会把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的,所以这个时候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任小宝阴险地坏笑着,跟吴阿狗暗地里来了一次静悄悄的、动作飞快的锤子剪刀布游戏,结果吴阿狗赢了。 赵树勇轻声对他说道:“你知道怎么瞬间激怒一个人吗?快点儿去吧……” 吴阿狗转身一路小跑着,极不引人注意地凑近了田志园所待的那辆车的旁边。 这时候的田志园刚好被人们的叫喊声和雷鸣般的掌声所惊动,不再老僧入定般地闭眼倾听,而是探起身来,把脑袋从车窗里伸出去,向远远的主席台的方向张望着。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车子另一边的车窗外有人在轻轻地敲打。他回过头去看,见是一名很年轻的、脸上很脏的小人力车夫正在在冲着他咧开嘴笑,并打手势示意他把窗子打开。 田志园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事。犹豫片刻,他还是打开了窗户。谁成想窗户刚刚一打开,那个车夫就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哈——吐……”! 随即,对着他迎面便是大大的一口唾沫,一下子吐的他满脸都是浓郁肮脏的某种粘稠的液体,谁也搞不清那到底是一口浓痰还是一口臭不可闻的口水。 田志园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震蒙了:“你特么这小子有毛病吧?”突如其来的羞辱令他血直往上涌,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暴怒的粗口。 紧接着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呢,那家伙又在笑嘻嘻地发出“喀……喀……”的声音,预示着他正在自己的喉咙里积攒出更多的口水来,并且准备再吐他一脸。 愤怒至极的田志园急忙甩手关上车窗,然后就打开车门冲出去,准备要找那小子算账。 谁知他把车门刚一打开,那小子迎面又是一大口的肮脏腥臭的口水扑面向他吐来。田志园躲避不及,再次被喷了一脸。他一边擦着自己的脸,一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揪住那小子算账。但是那小子倒也滑溜,这吐完第二口口水之后,立刻轻盈地一转身,撒腿就跑。 “外!你有毛病啊!”两个人一个跑得快,一个追得急,围观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台上的热闹所吸引,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小冲突。只眨眼间,那个吐口水的小子已经笑嘻嘻地滋溜一下,窜进了不远处路边的一个小巷子口里面去了。 愤怒已极的田志园拔脚狂追。但是他刚一追进那个巷子口,忽然间只觉得身周边全都是车夫一类的家伙们。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呢,不由分说间,一左一右伸过来搞不清几只铁钳般的大手,把他像小鸡子一样地抓结实了,嘴里还立刻就被堵上了一大块破布。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反抗和呼救,转眼间就像是一只破麻袋一样,被人胡乱地拖着抬着,塞进了路边的一辆马车的车厢里面——此时他的心里异常的慌张和恐惧。 但是在这慌张和恐惧之间,他还有另外的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这好像一切都是提前精心设计好了的圈套啊……就特么等着老子来钻了……” 第4章 (三三四)不为人知的地下室 田志园的整个人刚一被那群车夫粗鲁地塞上马车的车厢,一把雪亮的刀锋就已经顶在了他的喉咙上,一个十分低沉而且充满杀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嗡嗡响起:“现在切开你的气管,然后放血进去的滋味是很难受的……你要是不想马上就死就特么的老实一点……” “这指定是没有什么可商量的……这帮家伙太可怕了……”田志园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此时虽然很慌乱、很害怕,但是他依然努力地尽量保持着自己头脑的冷静。所以他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试图做出本能的反抗。 所以也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就非常清醒地判断出了眼前他所面临的局势。此时此刻,他绝对相信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的人所说的话——从他们刚才的行事手段和动作的粗鲁程度来看,这帮假扮成了普通车夫的杀手绝对是很职业的。 他们这种人一向行事果断,冷酷无情,所以绝对不会介意当街宰了自己——这看起来和那个传说中的特工界鼻祖——江小龙大人的行事风格真的是如出一格,没有什么分别。 落在这种人的手上,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千万不要试图反抗,因为他们真的可以毫不在乎地就可以割开你的喉咙,最后还会很关切地问一声你:“感觉如何啊?……” 也正是在此时此刻,田志园正是因为在他的喉咙上,已经感觉到了刺痛和刀锋的锐利,而且还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他脖颈处的皮肤向下流淌。 他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液——眼前的这些家伙,杀人的时候绝对不会眨眼,任何试图反抗的念头,到头来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所以他再也不敢乱动了,只能听人摆布。此时马车两侧的车窗的帘子都已经被放下了,田志园不知道这些人想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就在他束手就擒,被人像抓猪崽一样地丢上马车的时候,另外一个一直没有参与行动的家伙,已经施施然地跨上了他原先所乘坐的那辆制式马车。 这个人身材的高矮胖瘦几乎跟他田志园一模一样,就连打扮也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灰色的大衣,黑色的礼帽,浅灰色的大围脖几乎遮住了他大半个脸,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小小的、黑色溜圆的小镜片和金色的眼镜架,上面挂着的是蔡司的牌子。 这时候如果真的有人会关注到这个角落里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话,一定会马上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刚才车上的那个人受到了羞辱,恼羞成怒地跑下来去追一个小人力车夫。 但是后来显然是看起来并没有追到。所以当他一直追着跑到了不远处的胡同口之后,没过多久,他显然已是一无所获,所以很快就返回来了,并且坐回了他的专属那辆马车之上。 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刚才所发生的这么一小段插曲。 而就在此时此刻,不远处那一场热热闹闹且非常隆重的剪彩仪式终于是结束了。广场上的原先蜂拥在一起的无数人群们也相继都纷纷退场了。现场留下来的工人们在许多分包工头们的吆喝声中,开始抡起镐头、挥动铁铲,开始正儿八经地开挖地基。 这辆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国情局的专属制式马车也开始缓缓地离去。那车上面的假扮田志园的那位演员,也开始吆喝着马车缓缓离开了广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一样。 像往常一样,这辆马车最终回到了国家情报总局的住宅片区。住在这左近的所有的人都知道,田志园本就是个非常宅的人,平时不喜欢跟人走动、打招呼或者是聊天什么的。他往往每天一回到自己的住宅,就会停好车,然后缩进自己的屋子里面,基本上再也不会出来了。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他田志园的妻子儿女们都住在乡下,没有随他进京。国家情报总局曾拨过两个下人给他使唤,但是他没要,全都给退回去了。所以他目前就是一个单身汉。 一般来讲,他从不会自己做饭吃,偶尔他会在路边摊买一些吃的喝的回去,比如一碗馄饨、一碗汤面或者是一碗臊子面啥的。可是今天他什么也没有买,在回到宿舍区以后,他给马儿安顿了一些草料之后,人们就看到他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去了。 路过的人们都可以看得到,他在这一天回到宿舍去之后,早早就点起了一盏昏昏黄黄的油灯,然后就像是往常一样,一直坐在窗前,用句老话说叫做秉烛到天明。 他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哪怕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之中,也是一直坐在窗前直至深更半夜,但是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没人知晓。 与此同时,在护国公府一处极不为引人注目的地下室里,江小龙此时已经坐在了一张长长的餐桌的顶头。在这张极狭长的餐桌之上,点着有很多明晃晃的蜡烛,偶随微风,轻轻地晃荡着烛火,让人觉得这间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的压抑、诡谲而且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江小龙大人是在白天参加完了发电厂的规模宏大的剪彩仪式之后,就悄然地回到了发改部他的办公室,并且在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再来打搅他之后,他才悄然离去的。 在此之后,他在齐元直等心腹的掩护之下,悄悄地从发改部的后门溜走,坐着一辆运输货物用的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护国公府,并且在齐元直、叶小雨等一众亲随的帮助下,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就从侧门进入了这间几乎不为人所知的幽暗的地下室里面。 这座地下室其实十分的宽大,四面的墙壁上都挂着许许多多的灯笼或者火把。火光幽幽,这种氛围,有点类似于中世纪欧洲的那种阴森森的味道。后世玩过《暗黑破坏神》的玩家们看到了这个场景,或许会在耳边响起罗格营地的那首bgm——这是个恐怖的地方。 地下室里摆着一张宽约两米,长约七、八米的狭长的矩形木桌。这是护国公府里的最受信任的那几个亲随下人们,才能平时分批次来此吃饭的地方,但是这里今天被彻底清空了。 ——能来这里出入的这些人,都是经过最严格地筛选的。任何人如果不再受到信任了,不仅不会再被批准进入这处地下室,甚至连生命是否会有保障都会说不清楚的。 现在,所有有权限能够出入这个地下室的人均被告知,除了被临时通知能来这里执勤的人之外,其他的人等均暂时不要再到这个地方来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条命令可真不是说着玩儿的,违反的后果是会很严重的——严重到没人敢去想象。 这张狭长的桌子的一头一尾以及正中间的位置上,摆了三副十分豪华的烛台,每个烛台上面都有许多枝的蜡烛被点燃,把整间幽暗恐怖的地下室都给照得亮亮堂堂的。 在这张狭长的餐桌两边的尽头上各坐着一个人。江小龙坐在地下室靠最里边的那一头,他的背后是一尊金光万丈的佛像,佛像前供奉着一些香火果盏什么的,佛像的最上方有一个横批,似乎是写着什么“普度众生”之类的草书大字。 江小龙本身是一个纯纯粹粹的无神论者,不过他也绝不会阻止下面的人烧香拜神,只是他自己是绝对不搞什么分拣迷信的人。当他听说有些府里的下人们偷偷在拜他的画像,这个他就会不高兴了,但多半也是仅限于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让他看见就行,一般不会去深究。 此时,田志园坐在他的对面靠近地下室的门的最顶头的位置上。他的颈部好像是在被绑架的时候不小心被割伤了,此时还缠着厚厚的白色的纱布。纱布上殷着血迹,有些恐怖。 两个人的面前都摆着非常丰盛的酒食,这都是齐元直大人亲自给端来的——在这个场合,知道此时地下室的情况的人当然越少越好了。如果有人了解的话,这个地方此时的保密级别已经高到近乎吓人的程度。就连平时最被信任的安保人员,也都只能是在外站岗的份儿。 除了最必要的人手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都会被赶得远远的,就包括江小龙的亲信叶小雨大人这样级别的,都不被允许靠近——这也足以可见今夜的保密程度之高。就连当今皇上如果听说了,恐怕也会咋舌不已。 此时的田志园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是真的没有什么胃口——他自己非常清楚地知道,他是被秘密绑架到这里来的,所以他此时绝不会有什么胃口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4章 (三三五)蹊跷的自杀 田志园没有什么胃口是理所当然的,也很符合他现在那忐忑的心境。但是坐在他对面的江小龙大人却对此毫不在意。他倒是似乎真的胃口不错。 这位护国公大人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桌上的许多山珍海味,一边还让下属过来,给他斟了一大杯非常名贵的五十年陈酿飞天茅台酱香型烈酒。 他一边吃,一边劝田志园说:“你最好还是多少吃一点……” 他说这座庄园儿里的厨子的手艺还是相当的不错的,是从皇上那里讨来的御膳房头号大厨。田志园却对这个毫无兴趣。他静静地看了眼前这位年纪很轻的护国公大人,反复思考之后,静静地反问道:“请问大人,这算是我上路之前的最后一顿了么?” 江小龙也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反过来问道:“田志园,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揪着我不放呢?难道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吗?” 听了这话,田志园反而放松了,心想你能这么讲就好。他拿起面前餐桌上摆放着的那一双筷子,在桌子上敦敦齐,夹了一筷子肉,又端起酒杯滋溜一下喝干了。入口甘冽又带着一丝辛辣的、带着浓重的酱香气味的酒水一入胃,很快就让他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然后他长出了一口气,镇定地说道:“我是一个法律的守护者!而且我还是一个独立的调查员——最后,而且我还是第一代的神圣的独立调查员……我一定要为后世的人们,做出一个不畏强权、不会卑躬屈膝,不会被任何势力所压倒的、一个神圣的法律守护者的榜样!” “你知道我多次拯救过这个帝国吗?你知道我现在位高权重吗?你知道我现在身负国家的重任、皇上的重托,一心一意要发展国家的建设么?你这样做已经严重地干扰到了我的工作。你害得整个发改部都难以维持良好的运转,就为了配合你的那个所谓的调查。” “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你犯了法,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逍遥法外……” “如果你所说的犯法是皇帝呢……好吧,我也觉得你是一个很称职的独立调查员……” “……职责所在,如果不能把你绳之以法,我认为我的人生其实就没有任何的意义……至于皇帝,如果您能在今天给我留一条命的话,终有一天,我会去挑战他的……” “我支持你挑战皇权,但那是未来的事情。其实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的偏执人格会害了你。在你现如今所顽固坚持的这条路上,你根本就走不通,迟早你都是会死的。然而现在,你挑战的是我……所以,现如今,我好像也只能有一个选择了……” “是的,这些我都很明白!” “那么,我可以有第二项选择吗?”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唯一的选择,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 “……好吧,那你还有什么要求?” “听说你很喜欢古典音乐大师贝拉美的交响曲。只要听一听录音,你就能够对乐队中任何一个人——包括指挥、也包括提琴和竖琴——你都能对这首曲子的理解做出很精辟的评论?你不做音乐评论家,真是可惜了……还有,我听说你还对美酒和美食也很有研究……” 谈话到此,一切似乎都已经说尽了,每个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遗憾。 说到录音设备,当今世上几乎都没有人听说过。但其实已经有了,是山鹰国的克里伯特研究出来的留声机,不过也才发明出来不到两年的时间。在青龙国里,除了刚刚开张的广播电台之外,普通老百姓的家里面是根本就没有人听说过这玩意儿的。 当然,国家情报总局确实早就有通过相当曲折的渠道,秘密引进过这种设备的,田志园作为国家情报局的骨干成员,自然也是接触过这类高精尖技术设备的。在青龙国的高层当中也有个别的人家,从国外买回了这种奢侈品。 当然,引进来的设备数量非常的少,不是说价格昂贵买不起,在极其富贵的少数人眼中,钱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而是很多人并未意识到这东西的好处或者说有什么必要性。 江小龙当然拥有这么一套设备。尽管对他来说,这东西简陋得简直令人难以容忍。 他的前世非常的讲究。不说家里的音响器材就价值数百万美刀了,就光是说作为视听室的隔音和吸音的装修,那都是在两百万美刀以上的。不过他从不承认过自己是发烧友罢了。 他曾经说过:“所谓的发烧友就是成天在那里变着方儿瞎折腾器材的人。但是所谓顶级的视听效果,不是靠这种廉价的折腾就能得来的,而是用真金白银给砸出来的。” 到了这个时空,眼下就这个条件,跟他从前家中的顶级配置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就好像你拿着一把木头算盘,想跟人家pk一把超级计算机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 但是无论怎么再简陋,对于一个音乐爱好者来讲,或者说对于一个视听盛宴饕餮者来讲,有总是好过没有的。 所以,当一听说有了初级的留声机,江小龙就赶紧想办法搞到了一台——尽管这非常的不容易。青龙帝国和山鹰国这两国之间,在好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相互处于战争敌对的状态的,所以贸易上是相互封锁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往来。 况且,人家的情报机构还在想尽办法要找他江小龙算账呢,谁会卖这种高端产品给他呀。最终,江小龙还是靠着铃木株式会社牵线搭桥,从阿拉伯的一些巨富商贾那里想办法钻营,经过反复曲折的辗转折腾,最后才如愿以偿地买来了一台这样的设备。 说到这个铃木株式会社,江小龙自返回青龙国之后,就根本没跟他们接触过。 而铃木株式会社的任何人也没有要接触他的意思。偶尔双方可能还会在什么场合不期而遇,但是不论是江小龙和铃木秀奈也好,一直到铃木会社里面的普通的职员,双方都是一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架势,似乎之前根本就没有过任何交集一样。 大家对此没有过商讨,但是不约而同,都非常的默契,每个人都对此心照不宣——其实,这么做对双方来说,都是很有好处的。 当江小龙最终打开木箱和层层包装之后,看到这台非常原始的留声机的时候,他还是哑然失笑了,用嘲弄的口气说道:“这特么的是什么破玩意儿啊?还这么的贵……” 自那以后,他就想办法找来各种木纹唱片,听这个时代的交响曲,而且还专门抽出时间来,在电台以及刚发行的音响杂志上发表一些评论。 作为以江小龙为头号研究对象的田志园,对这一切当然是非常熟悉的。 所以他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听到了这番话,江小龙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说道:“好吧,一切如你所愿……” 不久,音乐声响起,如水一般地流淌在房间里。地下室中点起了皇宫中才有的龙涎香蜡烛,齐元直大人则亲自将各种美食和美酒不断地送上来。 长条桌的两端,两个人默默地吃喝着。听着音乐。田志园忽然问道:“我的家人……” “放心,只要我做得到,不会让他们受到丝毫的委屈!”江小龙回答道。 “谢谢!” “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做过的几乎所有的事情,所以,我绝对相信你。”田志园非常镇定地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田志园终于放下刀叉,说自己已经吃好了之后,他就被带走了。 国家情报总局住宅区里有人看见,一直蜗居在家的那个“田志园”,是在当天黄昏过了之后,亲自驾驶着部里配给他的那辆专属马车出去的。人们猜测他这个点儿出去,准是去买一些吃食之类的吧——因为过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有人就看见他的马车又回来了。 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特立独行的独立调查员先生,在返回他的寓所之后,立刻就又坐回到了自己的窗前。由于他一直拉着窗帘,从外面人们也看不到他正在做些什么。 在他返回自己的寓所的几分钟之后,附近的邻居们听到了一声枪响。 没多久,周围的警卫们就从四面八方纷纷赶了过来。他们砸开从里面锁住的房门,发现这位独立调查员已经用自己的配枪自杀了。 手枪是从口中塞进去之后打响的,子弹将他的后脑几乎完全打爆,脑浆和血液飞得到处都是。现场除了浓重的血腥味之外,人们还闻到了浓重的酒味。看来这位独立调查员是在把自己灌醉了之后,才将手枪的枪管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开枪自杀的。 门窗都是从里面锁住的,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曾经来过的任何痕迹。 第4章 (三三六)新的发明 经过详细的指纹检验,现场也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指纹——这套指纹的检验方法还是江小龙亲自传授的。只是到目前为止,帝国的执法技术部门还没能创建出指纹库来,尽管当初江小龙曾经反复地强调,这一点很重要。 在听说田志园很蹊跷地自杀了之后,多伦羲贵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前往发改部。因为他的手下告诉他,江小龙大人从案发时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离开过那里——但是多伦羲贵一点都不相信,这件稀奇古怪的自杀案会跟这个家伙没有半点的关系。 深夜的不速之客造访,多伦羲贵原本以为会不是那么的顺利的。但是没想到他刚一派人进去通报,对方立刻就请他进去了。 进去以后才发现,发改部正在开会。与会者除了江小龙大人之外,还有李云聪和天京兵工厂新提拔起来的几位技术上的能人——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将是帝国兵器制造部门自己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工程师。他们将是非常宝贵的技术人才。 有了他们的存在,青龙帝国一向极度稀缺的穿越者的工作,将得到一定程度上的缓解。 多伦羲贵赶到会场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现在几乎已经不在厂里工作的张宝庆和魏语新这两个大专家,也都在了会议的现场——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将更多的精力,投放到发改部别的项目去了,兵工厂的事情目前主要是李云聪在主抓。 多伦羲贵见江小龙这时候已经喝得有些微醺,正在笑容满面地与大家争论一个问题——新款枪械需要统一的一些技术问题——比如说枪的口径和子弹的材质和重量等问题。 由于就青龙帝国目前的状况来讲,铜矿相当的稀有,导致铜制的子弹壳难以大规模地生产。于是大家就转换思路,考虑使用钢来代替铜。 但是这项改变所带来的新的问题是,钢制的要求又高,在重量和装药量方面跟铜制的都有一定的差别,如何保证子弹的初速度和穿透力的问题,于是就成了这次会议上讨论的重点。 多伦羲贵听不懂这些技术上的问题。他也不想听懂这些问题。他只想知道田志园的突然而又蹊跷的死亡,跟江小龙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他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当江小龙发现他到了之后,还是很礼貌地示意会议暂时中止,他特意走到门口来迎接。 多伦羲贵见到这副场景也不好多说什么,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点点头含含糊糊地表示了一下,就做手势请江小龙出来一下。 两个人走到一边无人的地方,多伦羲贵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我们部的独立调查员田志园自杀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注视着江小龙的反应。江小龙微笑的面容立刻就变严肃了,说道:“这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自杀?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多伦大人这是……” 这个反应是渐进式的,应该是人的正常反应。 多伦羲贵沉稳地回答道:“因为听说,最近田志园一直在调查阁下……您今天有没有听到一点什么关于他的消息?” 江小龙冷冷地回答道:“如果多伦大人对我有什么怀疑的话,大可以现在就立案进行调查……那么就等你立案并且掌握到什么证据,需要我进行配合的话,咱们再公事公办吧……” 他说完这话就转身回到了房间里,继续跟众人讨论刚才的话题,将多伦羲贵丢在了原地。 多伦羲贵倒也不生气。他觉得护国公大人的这个反应也还真算是正常。他于是也就此转过身去,双手背在后面,很潇洒而且很不介意地走了。 田志园的死亡现场以及死亡前后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经过了许多细致的反复调查。 最后的出了结论,在他死前的这一段时间里,确确实实跟护国公大人本身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在那天的白天剪彩仪式的时候,他田志园的确去了会场。 但是大概由于江小龙没什么时间,在剪彩之后又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两个人除了剪彩前有过极短暂的照面之后,就的确是再也没能见上面。 后来护国公大人就一直待在发改部处理自己的公务,田志园则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直到后来他自杀。这中间的这些过程比较简单,也很容易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自杀。 草草浏览了一下案几上堆放的所有材料,听完了下属的汇报,多伦羲贵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件事情其实绝对就是护国公大人一手操办的。我们抓不到他狐狸的尾巴是一回事,真相却是另外一回事……你们的调查显然还不够专业……” “那怎么办?” “凉拌!”多伦羲贵很果断地说道:“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田志园,就去跟护国公大人公然发生什么冲突……这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这件案子先封存吧……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想到又把它给翻出来的……” 田志园确实是个小人物——尽管他一直在试图如日中天的护国公大人——但是他也摆脱不了,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人物这一事实。 他的死在京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水里,根本连朵最小最小的涟漪都拨弄不起来。他生前或许会被许多人想到去利用,但是死后,却没人会再有什么在意的。 眼下,除了包如兴之外,所有的穿越者每天都忙碌无比,甚至连梁浩然也经常放下天京日报的日常工作,频繁地参与各种建设项目的技术研讨会,帮大家一起出主意、想办法。 由于山鹰国的穿越者最多,他们国家的技术水平发展的速度迅猛。而其他的国家也在奋起直追,在所有的大国之中,唯有青龙国的穿越者是所有正在发展中的国家之中最少的。所以每个人都感觉到时间太紧,个个都在争分夺秒,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由于人才的极度短缺,现在青龙国的所兴办的各个新式院校里,仍然还是属于速成模式,大多数的学员都是只上了一年、最多一年半的课程,只有少部分学霸型人才被学校选中,抽调出来增加了两年至两年半的加深课程。 而且这些增加了学习时间的学生,往往在后期的时候,也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时间会离开学校,投入到生产建设单位当中去,在实践中学习、在实践中应用,并且在实践中发现问题之后,又回到课堂中去,集中加强理论方面的学习内容。 这些学生会在后来的生产过程中,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穿越者人手上的不足。在江小龙的指示下,其中的一些优秀的毕业生,在生产实践中被发现需要补充理论课程的,很快又会被抽调回到学校中去,脱产或者半脱产地进行有针对性的短期理论培训。 他们的忙忙碌碌,让国家的建设都在缓慢地开启着建设和发展的步伐。 虽然说,山鹰国的建设发展是世界领先的,而起步较晚,多次历经战争又人才稀少的青龙国相对十分的落后。但是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有些方面的发展甚至还颇为值得称道。 比如说潘道乾、林友旺和傅建宏他们几个,带领着一帮子学生日夜鼓捣,还真做出了一点成绩来了——他们成功发明了一整套的炼油技术和设备,能够快速高效地将从野外挖掘出来的原油提炼出汽油、柴油、润滑油、石蜡和沥青等各种工业中急需的物质。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特别高科技的东西,从理论上来说,这些提炼技术都比较的原始和基础,许许多多的穿越者在穿越之前其实都有较为大致的了解。 但是到了具体的操作和实践生产上的时候,就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问题和困难——毕竟大家之前都不是直接操作这些在后世来说,都是非常基础的工艺的。 山鹰帝国虽然早就掌握了一定的原油提炼技术,但是相当的粗糙原始,只能提炼出一定的低质量汽油,而且杂质含量非常高,远不如潘道乾他们发明的这套技术的高效,以及相关的提炼产品的多样性和有效性,而且对杂质的去除有着独到的方法。 所以,潘道乾他们在发明了这套玩意儿之后,意识到他们自己在这一领域中,已经领先于世界水平,于是果断地立刻回京,并将所有的资料和设备全部都搬运了回去。 在发改部的大力支持之下,他们在京郊成立了一家秘密的大型的炼油厂。在国家情报总局的大力支持下,该企业技术上的保密和安全保障等级,也立刻就提高到了最高的层次。 他们做的很对。因为这一发明成果立刻就引起了世界各发展中国家的高度关注。 石油的高效提炼,能带动许许多多的产业的兴起和腾飞。 第4章 (三三七)被情报局盯上的孩子 这项技术不能不让其他的国家的科研工作者们感到眼红——正如前述所说的一样,他们当中的那些穿越者虽然前世是科技精英,但是对于非常基础的东西反而并不是特别的了解。 另外一件重大的发明是由尚国超牵头,带领着一帮刚经过延长学习时段而毕业的精英学生们做出来的,那就是利用树脂对塑料这种新型产品的研究和发明,有了实质性的突破。 塑料是现代化工业国家必不可少的物品和材料,看看我们现在的生活当中,以各种各样的塑料原料生产出来的产品,简直无处不在,无不充斥着我们身边的每一个角落。尚国超亲自主抓的这一项发明,再一次让青龙帝国在这一领域的科技水平,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这两大发明可是轰动世界的事情,各国都看着眼红,青龙国自然是会像宝贝一样地藏着掖着的,摆出一副奇货可居的架势来。按照已经了解了这两项发明的用途朝廷大臣们的大多数人的说法,不换回足够有价值的东西,这两项技术是绝对不可以轻易给人透露的。 反倒是穿越者们表现得都还比较的淡定。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东西没那么的值钱,就算是别的国家起步比我们稍晚一点,将来早晚也是会发展起来的——毕竟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狠活儿,我们只不过是比别人提早了一步而已,并不是什么高深得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朝廷中的其他大臣们却在一些人的吹嘘里面了解到,如果这两套技术不得到,许多的生产项目的发展都会受到暂时性的局限和制约。 多伦羲贵是坚决站在奇货可居这一派的。他加强了对这两项发明项目的封控措施。 五月下旬的一天,新任的工业部第一副部长——曾经的工部尚书——范文炅大人大摆宴席,庆祝他的夫人过生日。这在上流社会的生活圈子里属于比较热闹的一件事,一时间天京城中不少的权贵们纷纷都去参加了宴席,捧个场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范文炅只有一个妻子,并没有娶过二房——这在当时实属很不常见的现象——却也没有子嗣。他在三年前收养了一个来自樱花国的小孩子。 他给他取了个青龙国的名字,叫做范佳琪。这小孩子聪明伶俐,学得一口流利的青龙国官话。他原本在私塾中就学业优异,常常得到老师们的赞扬。 后来,在穿越者们的大力推动下,京城大规模开办了各种新式学校的预备班——实际就是为了进入新式大学做准备的,略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中学,或者说是大学预备班——实际上,这些所谓的新式学校预备班,后来也就确确实实地纷纷转为了新式的中学。 在老旧的官僚体系中,范文炅属于新潮派的。他常常说道:“将来的世界,一定是这些新奇的小家伙们的天下。他们的学识一定会有力地推动国家的富强建设。” 范大人对于穿越者们所提出的诸多各种理念,算是接受度比较高的。在新式学堂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到处兴办的时候,他很快就把范佳琪送去了新式学校预备班就读。这孩子对这些新奇的课程也还相当的接受,各门功课的成绩都算是相当的不错的。 这天晚上,范佳琪这个孩子也成了备受瞩目的一个角色。 国家情报总局国内安全司的司长胡政卿,是在酒席开始之后才姗姗来迟的。 他穿着当时时尚的黑色风衣,带着几名下属,满面微笑地对迎上来的范文炅、他的夫人以及他的孩子笑着打招呼道:“哇,这孩子真可爱!”——他的笑容是挤出来的,特虚伪。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今天带来的几个大礼盒。范文炅的夫人一边接过礼盒,一边笑着说道:“谢谢胡大人,这是我收养了三年的孩子。” “我知道,佛祖保佑……”胡政卿双手合十之后,又低头对范佳琪说道:“我看我应该祝贺你,小公子啊,听说你这次的考试成绩很不错哦。” 范佳琪低眉顺眼、很有礼貌地说道:“谢谢,这都是母亲大人的功劳,她很会辅导。” 范文炅一家都比较能接受新鲜事物,不然也不会在这官僚体制改革的浪潮中混得还不错——甚至在旧的工部衙门被取缔之后,他还能在新的工业部继续任职高位。 人们还听说,范大人的夫人本来就聪明灵慧。当新式的学校纷纷涌现之后,范文炅大人就将大量的学校教材带回了家里来。他和夫人不仅督促孩子多学,两夫妻自己也在没日没夜地刻苦钻研阅读——他常常感叹说:“不学习这些新东西,很快就会被历史所淘汰啊!” 这里面的更深层的原因,其实也有范大人担心自己的官职被淘汰的担心——像这样的被清理出官僚体系的旧官僚们,已经实在是太多了,他的绝大部分旧体制的同僚们,就是这么无声无息地逐一消失的,这种现象在当时的朝廷里面,根本就不足为奇。 好在范大人他们两夫妻本来就颇具学习天赋,头脑里也没有多少陈腐的旧观念和价值观框架,所以他们对新知识和新理念接受得也极快——在京城官僚中,他们算是非常新潮的。 听到范佳琪的回答,胡政卿满面微笑着摸了摸这孩子的头顶,说道:“可最后考出成绩的还是你自己,不是你的母亲,对吗?” 聊完了场面话,胡政卿示意范文炅大人到一旁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要跟他单独聊一聊。 “范大人,下官不好意思在这个场合来找你说这个话。但是,我们是代表国家情报总局来的……是这样,我需要找你的儿子当面单独谈一谈。” 这要求有些过分。范文炅眉头一皱,不悦地问道:“什么事?” “我们需要跟他谈谈。”胡政卿的态度很礼貌、很客气,但是语气里却透着一丝强硬。 “他不过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我是他的父亲,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 胡政卿直勾勾地盯着范文炅大人的双眼,毫不退让也毫不客气地说道:“可是我们大家所有人都很清楚,他是一个来自樱花帝国的人——尽管是个儿童。但他还是个樱花国的人。” 范文炅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来意极不友善,叹了口气说道:“看来问题很严重了……” “你是代表国家情报总局的意思来的吗?”他不甘心地反问道:“可是这孩子还太小,有什么问题是会牵涉到他的呢?” 国家情报总局的权力很大。如果它认为有问题或者是有必要,它可以调查任何一级的官僚机构以及任何一级的行政官员。这是新政以来所赋予它的特殊权利。 胡政卿虽然官至工业部的副部长,在从前也是个尚书级别的高官,但是面对国家情报总局的调查要求,哪怕他觉得有些过分,也是觉得有心无力、难以抗拒的。 “你了解他吗?”胡政卿挑着眉毛、咄咄逼人地逼问道。 “我收养了这孩子三年了,天天在一起,怎么会不了解他呢?” “那你知道他还有一个姐姐吗?” “你说什么?”范文炅很是震惊:“他一个孤儿,怎么还会有一个姐姐?” “那你看看这张照片吧?”胡政卿公事公办地说道。 那是一张看起来有些模糊的照片。本来这个时代的胶片照相机技术也才发明没多久,感光材料和相应的技术什么的都还比较落后,相机本身的性能也十分的原始。 在夜间的情况下——尽管周围灯火通明的——远距离对焦能拍成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可以的了,但是相对于后世比较成熟讲究的照相技术相比,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当然,模糊归模糊,照片上的人物轮廓和动作形态依然还是相当的清晰显示,左侧那名几乎正面对着镜头的小男孩就是范佳琪,而跟他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准确地说从身材、背影以及装扮上看,都已经成年了——则谁也不认识——包括胡大人自己。 “你怎么能证明这个女孩儿就是他的姐姐……”范文炅有些不服地脱口而出。 “她的确就是他的姐姐。”胡政卿冷冷地说道:“你是知道我们情报局是怎么做事的。” 他接着补充道:“其实,即使没有我们后续跟进的那么多的各种调查,我想你也无法解释这样一个事情:你的儿子在深夜里的大街上,跟一个陌生的女孩儿紧紧相拥……而你并不知情。准确地说,你们全家都不知情……” “你希望我现在说出你儿子原来的樱花名字吗?你需要知道他姐姐潜入我国之前的名字吗?……我估计你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你是个疯子……”范文炅哆嗦着嘴唇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4章 (三三八)把她摁住了 “就在前几天……”胡政卿丝毫不考虑这位部长大人的面子,公事公办地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件事情如果连你和你的夫人都毫不知情的话,那,这个问题就更为严重了……所以,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家的这个小家伙走。” “你……你能不能让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好吗?……” 在得到了胡政卿的默许之后,范文炅马上走回去,尽量不惹宾客们的注意地把他的养子范佳琪给叫了出来。当着胡政卿的面儿,他对儿子说道:“没事的哈,你不要紧张。为父就是想问你点儿事情……你要跟我说实话,你的姐姐是怎么回事?” “她……她死了吗?”看到胡政卿手里的那张照片,范佳琪突然就仰起脸来,用充满惊恐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胡政卿和养父范大人的脸。 “告诉我们关于你姐姐的情况!”胡政卿冷冷地命令道。 “她死了吗?”范佳琪提高了一点音量执拗地追问,语气里还带上了一点哭腔。 这个反应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有!”范文炅尽量温和地说道:“她没有死……来,儿子你不要怕啊,爸爸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姐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几天前的半夜里,她忽然就叫着我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身后……然后她就把我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她叫我发誓,说绝不把有关她的情况告诉给任何人,一个字也不能说,否则她就一定会死……我发誓了,所以,我回来的时候就跟谁都没有说起过……” “好吧,儿子,别担心了哈,这件事儿就让为父来处理吧……” 范文炅直起身来转向了胡政卿,用商量的口气说道:“你能不能先听我说,胡大人。这中间很可能是有什么误会的,这孩子应该是无辜的……他还这么小……这样,你先让我把我夫人的生日晚会给做完,然后明天一早我就把他给亲自送去情报总局,你看行不行?” “我无权跟你进行任何的谈判。我现在就要带走他。”胡政卿态度很强硬地说道。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野蛮粗鲁,一点儿人情味都不讲?就不能给点儿面子吗?” “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范大人——实话实说吧,这个孩子的姐姐其实是樱花国情报局的人。她这次潜入我国,目标不小。就在刚刚我们来之前,我们的人把她给跟丢了,所以我们才会找到你这里来……不然你以为呢?” “但是他还这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是无辜的。” “我不是来跟你讲条件的。再阻拦我们,我们可就要直接动手了。” “你如果没有权利谈条件,那就让有权利谈条件的人来好了,好歹我也是个部长……” 范文炅的话还没能说完,离他们不远处的重重叠叠的房舍里,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枪声给吓了一大跳,宴会现场闹闹哄哄的场景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下一秒钟,情报局的那些个探员们全都像是触了电一样,飞快无比地向着枪响声传出来的地方飞奔而去,根本不理会范文炅部长大人的什么家眷啊、隐私之类的问题。 所有的宾客们先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感到震惊,紧接着他们就发现,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的范文炅大人,居然被情报总局的人给叫到了一边去,神情激动地在那里啰嗦了老半天——宾客们一时间就对这一奇怪的现象充满了疑惑和胡乱的猜测。 此时随着枪声的响起,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向这边张望着,女宾客则一迭声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刚才是什么响?” 范文炅勉强地在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对大家喊道:“没事哈,你们继续吃喝……” 话没说完,他又转身对儿子范佳琪轻轻推了一把,说道:“别怕,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话也没能说完,他也突然就转过身去,向着枪声响的地方奔去。 一时间,人们惊恐地发现,黑暗中有许多条身影都在院落的各个角落里或廊下飞奔,不知道情报局的人,今天晚上究竟在这范府里面安排了多少的埋伏。隐约之间,宾客们忽然听到不远处到处都响起一声声很轻的断喝:“看见人没有……” “往什么地方去了?” “在那边……” 没过多久,远处的树影下有人轻喝一声:“抓住了……” 只见几条彪悍的黑影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他们七手八脚地将一条娇小纤弱的黑影给放翻在了地下,并且牢牢地控制住了。范文炅连忙朝那个地方奔去,却没想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超过了他,飞速地向那边奔去,嘴里还发出了嘶哑的哭叫声。 范文炅连忙紧跑两步,上前抓住了自己的养子。这时,他身前不多远的一条高大的身影回过了头来,正是胡政卿大人。他气急败坏地用不可置疑的口吻指着范佳琪对范文炅说道:“把他带到一边去,如果你不想让他受到什么伤害的话,赶紧带走……” 范佳琪极力挣扎,用樱花语和青龙国语反复哭嚎着一句话:“我的姐姐要死了……我的姐姐要死了……你们杀了她……” 范文炅一边尽力将他拖走,一边极力地安慰他道:“不会的,她不会死的……她只是犯了错,他们只是把她给抓起来了而已……” 胡政卿正在前面叫道:“老大呢?赶紧通知老大,我们已经把目标给摁住了……” 紧接着他又转过身来,对范文炅吩咐道:“你是不是应该赶紧回去看看,你到底丢失了什么机密文件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可是个樱花国的间谍……” 范文炅有些懵地嘟囔了一句:“我好像根本就没带什么机密的文件回家啊……” 此时他还是在想,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先要安顿好自己的养子。 所以他还是选择先将养子带离了现场,交给了赶来的管家和一群侍女们,让他们看管好这孩子,切切不可放松。然后他这才赶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经过翻箱倒柜的一番胡乱折腾,范文炅发现保险柜里倒是什么东西都没丢,就在他一回头之际,突然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堆着无数的文件当中,的确是有炼油和塑料制造的一些技术文本的副本——天呐!我竟然把这些东西带回了家里来…… 他不禁猛然一惊,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不仅是脸上,一直连到脖颈都红了起来,还感觉到背上有细细的汗珠正在向外冒出来。站在一旁的情报局官员冷冷地看着他以及他手中的文件副本,轻声说道:“范大人,您这可是严重地违反了保密规定的啊!” 范文炅仔细地回想,忽然想起来了。关于这个技术文件的许多细节问题,确实是经过多个部门的多次的开会讨论研究的,甚至还发生过一些很激烈的争吵。 在前些天的一次会议的中途,有些部里的官员和技术人员曾向他私下里提出,会后会有一些对这项技术非常感兴趣的商人,要请他一起吃个饭。 这些商人都很有实力,如果能够争取到他们的投资的话,会对政府在这些项目上的推进有极大的好处。招商引资,利用那些富有的商人们手中的钱财,来实现政府的项目推进,这是目前政府极力提倡的事情。他当然不能怠慢这样的饭局。 那天的会议结束之后,范文炅就直接赶去了宴会的现场。临走的时候他的确是有些犹豫的——要不要带一些技术文件的副本去参加这次宴会。 后来考虑到,他对这些东西不是非常的懂行,有些事情现场怕说不清楚,于是就决定还是带一些资料过去——只要让跟在身边的那些下属们保管好就行。他是工业部的部长,身边的保卫工作也十分的到位,自然不怕在宴席上会有什么泄露机密的问题。 而且他也交代了陪同他一同前去赴宴的助手们,千万帮他盯紧这些文件的保密工作的问题。宴席中他本人可以喝酒,但是助手们却是绝对不能喝酒的。他们务必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而他的助手们也都尽力地做到了。 这次宴会是京城的八名巨富联合宴请的,规格很高,花费巨大。现场的气氛当然就十分的热烈,范大人于是就喝多了。 不过这倒也没有任何泄露的问题存在。他的副手们都很尽职尽责,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细致谨慎,范大人临离开宴席现场的时候也还保持着一丝的清醒。他跟他的助手们交待说,那些资料他明天再送回去吧,多经过几道人手反而不安全。 副手于是带着几名下属,把范大人安全稳妥地送回了家。 第4章 (三三九)致命的疏忽 到了范府的大门口儿的时候,范大人还算有点儿意识,还知道跟护送他回来的人交待这个、交待那个的,府里出来迎接他的人也安安稳稳地把他给扶住了,大家也都看到了,当时他还把那个文件袋紧紧地抓在手里,护在胸前。 但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家里的下人们抬着轿子,乱哄哄地穿过偌大的院落,把他给送到卧房的路上的时候,被那天深夜里的寒风这么一吹,范大人就渐渐地上了头、彻彻底底地断了片儿了。就算是现在使劲儿地回忆,他也想不起来他把那份文件放哪儿了。 他也不知道府里的丫鬟给他洗了澡,也不记得他是怎么给抬上床的,反正就是处于完全无知的状态地昏睡着。这一觉,范大人就昏天黑地地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所以他当然也就并不知道,那天的夜里,暗中有人一直跟踪着他,远远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的宅子里面的安保措施也确实是做到了滴水不漏,就算是明明知道里面有很重要的文件,这外人还是没有办法轻易下得了手的。 可是范大人在第二天酒醒了之后,也还是把这重要文件的这一茬儿给忘到了脑后。 因为第二天他是被下属给叫醒的,接着就是忙乱地听各种汇报、处理着无数令人头疼的公务,所以这些文件的副本也就一直躺在了他的书房里,并且逐渐地被一些其他的乱七八糟的文件所淹没和覆盖,不是刻意去翻的话,他大概也就真的忘记了这件事儿了。 当情报局的官员们,像押着犯罪嫌疑人一样地押着范大人去找胡政卿的时候,来赴宴的客人们已经全都被情报局的人员给劝说散了,而范府的上下人等,也全部都已经被分别关押在几个指定的房间里,实行暂时管制,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此时,胡政卿正在一间被抓获的嫌疑人——也就是在犯府大院儿里被摁住的那个黑衣女人——被押解到临时清理出来的一个房间里,带着几个人看守着这位折腾了大家许久的重要人物——这也是范大人第一次见到自己那位干儿子的所谓的姐姐。 她此时披头散发,垂在面前的凌乱的长发几乎遮盖了她的清秀的面容。范文炅一时也弄不清这个女的到底漂亮不漂亮,只知道她的身材还算是很不错的。 这个女孩儿瘦弱的肩膀,纤细的腰肢,洁白的双手和脖颈,鼓鼓的、虽然很结实但是实际上尺寸并不是很大的、非常圆润的胸部,此时,她的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弱小无助,甚至让人产生有些心生怜悯、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不过范文炅的心里很清楚:别看她现在的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那可是樱花国的情报界一名特派干员啊,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职业杀手。一旦你让她逃脱控制,那绝对就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非常可怕的货啊! 就在这个时候,多伦羲贵大人亲自赶到了。与他一同来到的,还有一大批的荷枪实弹的情报局干员。一时间,似乎这整个儿的工业部副部长的宅院里面,四下里到处都充斥着非常紧张和压抑的气氛,四下里到处都充斥着身手矫健、杀气腾腾的身影。 “那个小屁孩儿关好没有?”多伦羲贵在进门的时候,正在问的就是这句话。 一名情报局的官员回答他道:“还没有强制关押起来,由他们宅院里的一帮女眷们在照顾着。不过没关系,我们的人正在盯着,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要是让他给跑了,那可就有你们好看的了。”多伦羲贵说完这句话,又似乎没有针对着谁,而是傲慢地盯着天花板问道:“我在来之前就派人通知了护国公大人。你们去看看他到了没有……按时间推算,这家伙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果然就有人前来报告说:“护国公大人驾到!” “赶紧请!” 没多久,江小龙就在几个人的簇拥之下进了门。多伦羲贵仰起头来点了点,算是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他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咱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技术?” 这句话问得似乎是没头没脑的,在场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听明白,但是江小龙却是明白的。他甚至对多伦羲贵就连头都没点,半个招呼都没打,只是介绍道:“最近,我们一直在跟樱花帝国派来的代表团进行秘密的谈判,层级很高……” “我们希望用我们的两项自己手里现有的技术,来换取他们的两项发动机技术——也就是所谓的柴油发动机和汽油发动机的设计图。根据我们的推测,这两项发明在世界上是较为领先的。但是他们一直不肯,说是只能两项技术,交换他们那两项中的一套图纸……” 没等江小龙的话讲完,多伦羲贵就打断了他,转过头去,用极其飞快的语速对那个来自樱花国的女谍报人员说道:“吉康雪子,你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没有时间回去交差,所以咱们长话短说,一个小小的交易,你干不干?” “如果我听不到满意的答复,下一秒你就是一具死尸。不管你长的有多漂亮,反正你已经栽了,要认清形势。而且只要时间长了,你回去也无法交代……” “我需要报酬,不然就死了算了,反正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回去以后我也是很难活的成的……”那个被称为吉康雪子的女谍似乎在刚才落网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所以立刻就开口回应了多伦羲贵的话——她说的是非常流利的青龙帝国语,彰显了她的训练有素。 “好!够爽快!”多伦羲贵接着问道:“你要什么报酬?” “退休、自由、不受打搅,而且生活还过得去……” “可以给你一笔钱,不会很多。然后把你送到山鹰帝国西北的迈华顿。” “不行,太冷,而且干燥……我能让你们满意,但是希望你们能多给一点钱,并且,我要带着我弟弟一起走,你们只要把我们送到地方就行。” “我可以做主,给你们姐弟俩儿二百万金币……” 一开口就是两百万的金币,震得本来想要讨价还价的吉康雪子都不敢再吭声了。 这还说的是一点点钱?还不是很多?这在吉康雪子看来真就是天文数字了啊! 倒也不是说情报总局的经费非常的富有——实际上他的这个部门的经费倒的确是很充足的,但是也没到了可以信口开河、胡乱许诺,张口就是百万金币的这个地步——只是这位公子哥从小就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多少钱这种事,他向来是张口就随便说的。 不过从江小龙的角度讲,他倒并不觉得很贵。因为他的思路不同。他觉得如果从零开始研发的话,估计那两项发动机的技术,两百万金币的经费还不一定够用。 毕竟,他们这帮穿越者谁也不是学这个专业的,而这种相对于现代工业发达的国家来讲是相当基础的知识,但是对于在没有雄厚的工业发展底蕴来做支撑的这帮家伙们来讲,从一无所有起步来做研究,还真是蛮有难度的——无论是从材料加工还是设计成型这个角度来讲。 多伦羲贵可没管这些他原本也不知道的概念,只是对吉康雪子问道:“你们想去哪里?” “哈威宜。”吉康雪子立刻回答,看起来她对这个问题似乎早就有过慎重的考虑。 “我考虑一下,这好像是有点难度……”多伦羲贵仅仅犹豫了几秒钟,便接着说道:“好吧,我尽量做到,可以答应你了……” 吉康雪子立刻回复道:“现在,我的上司就在外面不太远的地方等着我回去汇报。时间拖得越久,我就越没办法解释。所以,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见他……” “可以,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派人暗中护送……” “千万不要。连我都不知道监视我的人会布置在什么地方……” “没问题,那你去吧……” “我可以先带着你们的技术资料过去吗?” “想都别想!拿到你们的技术资料之前,我们什么也不会给你!” 吉康雪子叹了口气,低下头想了想,忽然又抬起头来问道:“你们最需要的是什么?……一定要考虑清楚你们的轻重缓急,先说一样。” “那是你的事情。我们只管要到我们的东西。交易就是交易,都是各取所需,没有那么多好商量的……” “大哥,这事儿难度很大,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来。你要求太高我也做不到啊……”吉康雪子马上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要求多伦羲贵道。 听了这话,多伦羲贵就转过头去看向了江小龙。 江小龙于是回应道:“那就先给我们拿一套汽油发动机的资料吧……” 第4章 (三四零)我要部长的手指 他的话音还没落,吉康雪子站起身就走,动作非常的坚决果断。堵在门口的一群人于是马上就给她让开了一条道。她临出门之前,多伦羲贵轻声说道:“你如果敢不回来的话,不要说你的弟弟肯定会没命。就是你本人,也会很快就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 吉康雪子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动作飞快地出门往夜幕中跑。一名青龙国情报局的官员追出门去,在沉沉的夜色中压低声音吼道:“你们都闪开,让她走……” 屋子里一阵沉默。直到这个时候,受到惊吓的工业部部长范文炅,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好歹也是一介部级干部……”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的这句话。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不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们似乎都在思索着一个什么非常难解的谜题一样、全部都在心无旁骛地苦思冥想着,但是似乎又是什么都没有在想,只是在无聊地等待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结果的事情一样。 在过了大约三、四十分钟之后,吉康雪子又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她的左侧脸颊上多了一个很鲜红的巴掌印子,五根手指的痕迹十分鲜明,似乎被打得很重,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鲜红的血迹——人们于是想道:“这大概应该是她的上司对她不满的结果……”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兴奋的,似乎根本就没在乎过脸上被暴力殴打之后的疼痛。刚一进门儿,她就动作麻利地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铁质的密码箱,然后飞快地转动着密码锁,动作快到几乎看不清。她打开了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叠纸质资料。 她郑重其事地把从箱子里取出来的资料都一一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说道:“你们赶紧复制。我得到的指示是:不给范部长这些资料,而是用来引诱范部长的。等到拿到你们的两项技术资料之后,我就要立刻杀掉范部长,抢回这些资料回去。所以希望你们能动作快一点。” 江小龙立刻拿起第一张总图看了看,说道:“这是汽油发动机的,柴油的有没有?” 汽油发动机和柴油发动机的结构是不一样的。简单地说,一个是压燃式的,另一个是点燃式的,其转速和油耗也有很大的不同。当然,它们的原理相差也不是特别的大,如果只有其中的一种图的话,想办法改成另外一种的话,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应该能比较快就做得到。 但是,有现成的为什么不拿现成的呢?抄作业不是很方便吗?再回去琢磨研究怎么将压燃式或者点燃式之间互相改来改去的,难道不是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吗? 所以,江小龙十分关心的是有没有现成的图,大家都省点事儿有什么不好的呢? 吉康雪子黯然回答道:“我现在只能拿到这些,其他的你容我再想想办法,好吗?” 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因为江小龙正在吩咐情报局的人说:“赶紧拍照,全部!” 相机是有,但是几个情报局的几名干探们碰了一下头之后,那个叫胡政卿的人亲自过来向江小龙汇报道:“公爵大人,这图纸有点大,而且画的也不是很清楚。我们担心在拍照以后,有很多的非常细节的地方,将来成像以后会看不清楚……” “这都不是事儿……”江小龙简短地下达了指示:“九宫格拍摄懂吗?——你们赶紧去找两把尺子来,没有尺子用直木棍儿也行,然后把每张图纸划分成九个部分——可千万别在纸上真的画啊——每个部分各拍一张,记住顺序,洗出来以后再汇总。每张图都这么做……” 胡政卿立刻喜笑颜开说道:“这个办法好!还是公爵大人足智多谋,实在是高!” 但是十几秒钟之后,胡政卿又回来了,苦着脸说道:“部长家里找不到尺子,一时也找不到一根直木棍儿,我们准备拆了他的那把太师椅,只是非常结实,可能需要一点儿时间。” 江小龙急了眼了,说:“还亏的是你特么的干情报工作的,你找本儿书不行吗?只要是能划分出九个区域来分别拍照,我管你有没有尺子呢?” 他忽然转身一指墙上说道:“书也别找了,那不是挂着一把剑吗?我看用它就行。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晚一点吉康雪子的上司就会察觉,咱就别指望再想柴油机的图纸了……” 紧接着他又吩咐道:“用两部相机。每个局部都一定要用不同的相机来都各拍一次。万一将来洗底片的时候有个什么失误,不小心曝了光,你们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这时候多伦羲贵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赶紧插嘴说道:“你们做情报工作的能不能都多动动脑子,这么简单的问题都需要护国公大人亲自来交代的吗?” “是是是是……”情报局的官员们就一阵的忙碌。 多伦羲贵把江小龙拉到一边问道:“他们这图纸会不会有问题?” 江小龙说:“有问题那是肯定的,他们没那么的老实,一定会在什么地方做点儿什么手脚的,不过不要紧,只要基本的框架在就行。无论他们的数据或者说图纸细节正确不正确,我们在后面的研究、实施和修正改进的过程中,纠错的工作部分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我们给他们的东西也是一样的,不可能会给他们非常正确的一份资料的。” “这一点你放心。”多伦羲贵说道:“刚才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要把部长手上的资料稍微改动一下。我们的人正在做这项工作,要不,公爵大人您过去亲自指导一下他们?” 江小龙欣然应允,在多伦羲贵的陪同下,亲自到隔壁的房间去指导那帮刚请来的技术员,如何做好部长手上的那份资料的各种数据的修改工作。 很快,他们修改工作就完成了,吉康雪子所带来的资料也都拍好了相片。多伦羲贵就亲自拿了这两份资料在手里,问吉康雪子道:“柴油机的资料你什么时候能够拿到?” 吉康雪子回答说:“大人您就放心好了。凡是答应你们的,我都一定会尽力想办法去做的,但是请您给我一点点时间……这事儿急不得……” “还有一个特别的要求!”女特工接着说道:“我需要部长的一根手指。” 多伦羲贵犹豫了一下问道:“必须要手指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没有时间,有办法就不会来跟你们要了。必须要手指,我要回去给个过得去的交代……为了这个我已经是上了手段的……要知道,我弄到这点资料我也不容易……” “必须部长本人的吗?换个什么人的手指行不行?” “不行!他们有部长全套的指纹……那天的夜宴里,部长大人用过的所有餐具我们都进行了采集……酒店厨房里有我们收买过得员工……” “把那家酒店的服务员、厨师包括洗碗工全部扣押起来,明天过筛子……”多伦羲贵下完这道简短的命令之后,又立即转头命令下属们:“来,把部长大人的手给按在桌子上!” 一众剽悍的情报局干探们不由分说,一拥而上,一顿七手八脚的虎狼操作,立刻就把工业部长范文炅给摁到了桌子上,为了不让他叫出声来,有人还找了一块擦桌子用的破毛巾,把范大人的嘴巴给塞堵得严严实实的。 范部长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直往地上出溜着坐下去,但是又被人死死地揪住领子,架住了两边腋窝,他根本就滑不下去,只是觉得呼吸十分困难而已。 准备亲自操刀的胡政卿问吉康雪子道:“我们来切行吗?哪根手指?要多长?” “不行,必须我来亲自切。我们情报局对这种切口是有严格规定的,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至于哪根手指无所谓,他所有的手指的指纹资料我们都非常详尽。” “我怎么知道那切口不是你出卖我们的信号?” “我需要相信大人您的关于哈威宜的承诺,您也需要相信我的诚意。如果你再啰里吧嗦的话,恐怕我们双方谁的目标也实现不了。” “好吧,那你就赶紧切!弟兄们,摁住范大人,捂好他的嘴!” 范大人像条被钓住的鱼一样,拼命地挣扎,人们把他的上半身给死死地按在了桌面上,又极力想抠出他的一根手指来。但是他紧握双拳,死死不肯松开。 多伦羲贵冷冷地说道:“范大人,你要不肯合作的话,我们会把你的儿子和老婆一起押进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挨个儿地切,直到你肯乖乖听话合作为止。” 他弯下腰凑近了范文炅的脸,轻声问道:“您不会想要的是这个结果吧?” 第4章 (三四一)我信不过他 其实这个时候使用蛮力硬砸,也能让这位部长大人松开自己的手掌的,但是,兵书上不是说凡事攻心为上嘛!让他自觉自愿不是更好吗? 听到了这番充满威胁的话语,范文炅的眼神儿顿时变得绝望起来,他停止了挣扎,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松开了自己双手的手掌。 吉康雪子立刻手持着一把胡政卿递过来的锋利的匕首,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位可怜的范大人的左手的中指——那手指显得细嫩苍白、毫无血色。 她下手切得很利落,果然是训练有素的样子——先是在中指第二节的左右各切了个斜斜的人字形刀口,将肉和骨头分离,最后在中间那节和最靠近手掌那节的指关节处,一刀分开。 吉康雪子拿了还在滴血的手指和多伦羲贵给她的两份技术文件资料,连同她自己先前带过来的发动机技术文件一起,匆匆忙忙地走了。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对多伦羲贵叮嘱说道:“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们的要求的,但也希望你们能兑现你们所做出的承诺……” 其实在谍报界里,最不靠谱的就是所谓的承诺了。但是吉康雪子现在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讲价钱的资格和条件。她只能可怜兮兮地请求对方能够遵守承诺。 然后,她就这么又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一屋子的人都很安静,只有被堵着嘴的范文炅大人,不停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被切的那只手尽管一直被人死死地按在桌子上,但还是止不住地哆嗦着,不停地向外滴着血。 这是疼痛的自然抽搐反应,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俗话说“十指连心”,手指受伤对人来说的确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尽管一直被人掐着断口上方的血管,但是一连串的血滴还是慢慢地汇聚在了桌面上,逐渐形成了一小滩黑色浓郁的液体。 有人上前替他上药止血和包扎。胡政卿则亲自问他道:“范大人,我们现在就要取下你嘴里的毛巾了,你看你行不行?行,就点点头,不行,就摇摇头。如果还是不行,忍不住,咱们就可以再把你的嘴巴堵一会儿,一直等到你缓过劲儿来?” 可怜的范文炅大人极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看得出来,他正在很努力地强迫着自己能够镇定下来。片刻之后,他用两个鼻孔使劲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人们于是就先松开摁住他被切手的那条胳膊,同时缓缓地把他堵在嘴巴里的毛巾给抠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很急促地使劲儿呼吸了几口,有人很粗鲁地往他的嘴里塞了几颗止疼药片。 当他终于缓了口气之后,哆嗦着身体,用沙哑颤抖的声音,对多伦羲贵歇斯底里地低声吼道:“我要到皇上那里去告你……” 但是在场的,不管是说这话的人还是听这话的人,并没有一个是真把这句话给当回事的。大家都把那句威胁的话当成是一个屁,放完了也就放完了。 说实在的也确实就是在这样,情报局的工作本就应该如此。 况且,在这件事情上,他范文炅大人也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话说回来,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你说情报局的人做事太过简单粗暴,没有人性,但是它情报总局的局长是谁啊?那可是大皇子多伦羲贵啊!现在这里还站着一个护国公大人呢,整个过程他也没说什么。 ——那你还告个什么劲儿啊? 这句话不是个屁又是什么? 多伦羲贵只是对属下吩咐道:“你们送范大人去休息吧,今天他受累了……” 吉康雪子这一次去了很久。但是众人一直在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一直到了天快放亮的时候,她终于回来了,一脸的疲惫,不,是一身的疲惫。 依然披头散发,吉康雪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而且更脏了,到处都是泥水和血污,明眼人还看得出来,她遭到了无情的殴打,受了伤,似乎还不止一处,只不过她极力遮掩。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扮得更加的楚楚可怜一点么?众人心想。 但是却相反,反倒是这种极力遮掩的坚强,更让人们的内心里感到感动和佩服。这只怕是樱花国人独有的坚忍和执着吧。为了目的,他们不惜一切受苦受累的代价。 吉康雪子这次回来,带回来的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铁密码箱。她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多伦羲贵说:“这里面的,就是你们所要求的柴油机的全部技术资料。” 人们不知道她是怎样把它搞到手的,但是肯定是非常不容易得。 多伦羲贵伸手想接过去,但是吉康雪子却非常紧张地将它抱紧在自己的怀里,说道:“只有我知道密码……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兑现那个承诺呢?” 多伦羲贵觉得有些好笑。说实在的,这个女孩子现在已经确实没有什么谈判的资格和条件了。不就是个铁箱子吗?我们需要知道密码吗?就不能砸开、锯开吗? 似乎知道他会怎么想一样,吉康雪子淡淡地说道:“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花了点时间,在箱子里面设下了一枚炸弹。如果你们不用密码,非要破坏它的话,它就会爆炸……可能对你们来说,爆炸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要知道,里面都是纸质的资料,一炸就全都毁了……” “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多伦羲贵问道。 “把我和我弟一起送到哈威宜,您答应的钱也到位了,我就会把密码告诉你们。” 多伦羲贵定定地盯了她双眼几秒钟,然后点点头说道:“行!那我尽快安排你去哈威宜。” “是我们……” “行,你们姐弟两……” “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你说。” “我希望在出发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姐弟两个能够住到护国公大人的府上……” 长时间一直没有吭声的江小龙,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古怪起来,微笑着说道:“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个大善人?” 吉康雪子转过身来,面对江小龙伸手指了指多伦羲贵说道:“我信不过他……” 多伦羲贵便和江小龙对视了一眼,难得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未落,多伦羲贵随即说道:“去吧,去吧。江大人府上的房子多得很,夜里的各种男鬼、女鬼也多得很……” 就这样,吉康雪子和她的弟弟就在情报局干员的护送下,秘密地住到了护国公大人的府上,而且是受到了非常情报局非常高规格的秘密的重点保护。那个装有柴油发动机技术文件的密码箱,也暂时交由护国公大人亲自保管。 至于工业部部长范文炅大人,自从那一夜之后就彻底消失了——包括他的家人。有国内外的记者曾追问过范部长的下落,因为他主持着很多日常的工作,但是官方对此缄口不言。 政府的各级官员们对于范大人府上发生的事情,以及随后这个人的神秘失踪,私下里也是议论和猜测纷纷,但是没有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定跟那天生日晚宴上的情报总局高级官员们的来访有关。 而且就在他们跟部长秘密晤谈的当儿,还发生了枪击事件——这一切都表明,或许跟某些重要机密的事情有关,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也没人敢打听、追问。 至于在明面儿上,樱花国和青龙国之间的、有关发动机设计技术与炼油及塑料技术的交换谈判,仍在不死不活的进行中,仿佛双方的代表,都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变化似的,两国之间的官员都表现的非常默契,直到一个多月后,双方代表约定暂时休会。 有的知道内情的官员对此感到不解,但是没人敢对此提出任何的疑问。谁都知道,有些问题是碰不得的,闹不好就会跟范文炅大人一样,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 有一次周丽琼忍不住好奇心,在家中的时候私下里悄悄问起了包如兴:“他们为什么每天还在那里装模做样的进行谈判啊?” 包如兴难得地压低声音,正色说道:“他们是做给其他国家的人看的……” 汽油发动机的图纸分解相片洗出来之后,很快就送到了发改部。江小龙召集在京的潘道乾、魏语新和张宝庆等几个技术牛人一起来。他们各自带了几个在机械制图上颇有水平的学生来,仔细地将这些相片上的内容复制到大比例的绘图纸上,一点一点地复制、还原。 江小龙指示这些技术员们,在将来的发动机制造上要尽量仔细一点,不要怕麻烦,多做试验来进行对比和验证,以便能够找出那些技术上的先天不足和错误来,尤其是那些他们故意修改出来的错误数据和比例。 第4章 (三四二)被人遗忘的残忍 而且最好还能够通过各种对比、重新数据验证、模块试验直至模型测试等等,尽量在他们原有的设计基础上不仅能纠错纠偏、还能争取有所技术改进。 看着他们那一大群人相互配合着,拿着简陋粗糙的各种绘图工具,将发动机的整体以及各个部件的三个角度的结构图,一点一点地被复原到了大比例的绘图纸上。 最后就连护国公大人都赞扬道:“这个多伦羲贵,还真是有些天分。比莫靖明还要厉害,是个做情报工作的天才……” 他后来在不经意间,又嘟囔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能快点儿啊?回头等你们把这个汽油机的图纸整理完了,咱们还得马上就去整理柴油机的图纸呢……” 当时在现场,只有梁浩然听到了他的这句轻声细语的嘟囔,于是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江小龙道:“我刚才听你这意思,这柴油机的图纸你随时都能打开用?” “这送那女谍去哈威宜的事情,手续很麻烦,加上我们跟山鹰帝国的关系又不好,鬼特么知道多伦羲贵什么时候才能搞的定啊——哪怕他手段通天的?……怎么着?按你的意思,你是能有把握解开她设置的密码?还是会拆她里面安装的炸弹啊?” “拆个毛的炸弹……”江小龙说:“那樱花姑娘的那点小伎俩、小心思,最多也就只是能糊弄糊弄你们罢了,骗得着我么?” “放心吧,当时我就知道了,那里面其实根本就没有炸弹。”江小龙满不在乎地解释道。 “嘿!这你都能肯定?”梁浩然瞪着眼睛说道:“你还真是个千年老妖啊?难怪能在他们情报局的地位那么的高呢,尽管你现在在情报局和军统学校里面没兼任何的职位……” 江小龙只是小小声地嘱咐道:“哎,这事儿咱谁也别说出去哈,你知道就行了。老子是特么曾经混过谍报界的没错,但也不是滥杀无辜的屠夫啊。这事儿你要是一漏了底,内姐弟两儿可真的是立马就活不成了。” “哎呦,我还真没看出您还是一位大善人呢……放心!不然我刚才也不会把您给拖到这没人的角落里来说话了。就咱这意思、这表现,已经够到位的了吧?” “他们两个并不该死……尤其是那个小男孩儿,完全就是个无辜的。而那个姐姐,也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在经过了这件事儿之后,她也就会成为一个弃子了,完全无用……” 安排吉康雪子去哈威宜的事情,实际的进展速度比大家想象中的要快。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情报总局的人就把一切的相关事宜都给妥善安排好了。 临走之前,吉康雪子特意嘱咐江小龙说:“我特别相信你,护国公大人。所以这些很珍贵的资料就都留给您了。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后,我就会把箱子的密码发给您,希望您能保佑我们姐弟两个的安全。我们……一无所有,只好拜托您了。” 江小龙很诚恳地拍着她的手,十分殷切地对她说道:“放心吧!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不是刽子手,我知道该怎么做……等到了那里,你们自重。” 吉康雪子姐弟俩很快就被顺利地送到了哈威宜。但是过了大约半个月之后,传来了她们姐弟两个的死讯。紧接着没有多久,比较清晰的死者照片就从情报总局悄悄地泄露了出来。 姐弟两个的尸体是在沙滩上被当地的渔民发现的。现场倒是没有什么虐待的痕迹,也没有什么激烈打斗的迹象。他们个个大张着嘴巴,姐姐的眼神空洞地看向天空,看上去似乎十分的无奈。弟弟则似乎在死前还在研究着身侧的沙滩——那里有一座小小的沙雕城堡。 照片很快就流传到了江小龙的那里。他很是无语。倒是多伦羲贵在一个社交场合里遇见江小龙的时候,似乎是有意无意地解释了这么一下:“这肯定是樱花国的特工人员干的,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也觉得很震惊,但是……” 江小龙依然无语。他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干的,已经不重要了。而且他也不能追究下去,因为真相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重要的,也是没有好处的——即使是那姐弟俩。 虽然江小龙一贯以来都非常坚持一个理念,那就是情报机构它就只是一个情报机构,而绝不是一个灭绝人性的恐怖组织。它不应该滥杀无辜,更不应该视人命如草芥。 其实早在那姐弟两离开青龙帝国、前往哈威宜之前,张保庆等人其实早就解开了柴油机的密码箱的问题。至于这件暗杀樱花国投诚人员及无辜亲属的恶性杀人案件,没有人最后再做任何的追究——因为绝大多数人都觉得,真的缺乏必要性。 这一案件所牵涉到的几个国家的在政治精英们的层面上,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人再做任何的解释或者说明面儿上的任何的追究——因为大家都觉得,没有任何的必要。 可是江小龙还是对这一事件有些耿耿于怀。他甚至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是樱花国情报局的报复倒也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是多伦羲贵的亲自安排,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就有些恶劣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人们给完全遗忘了。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的。无论哪个年代,总有一些弱小的无辜会被牺牲,直至最后被 完全忘却,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是这样。 回到国家发展的问题。曾经有一段时间,所有的国家似乎都避开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蒸汽机的问题——在他们那个时空的时候,蒸汽机是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 但是在这个时空,一开始所有的穿越者几乎都想跳过这一环节——因为在他们看来,蒸汽机的重要性,似乎是还比不上大家更为看重的发动机的构造研究。 只有江小龙认为,蒸汽机这种虽然属于较为基础的研发技术,具有超前意识的人类好像都觉得可以省略一下,直接跳过去,但是他坚持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固执地认为:蒸汽机是历史的发展中不能缺少的。但是由于每个人都忙于自己认为十分重要的事情去了,几乎没有人去听取他关于这方面的独立见解。 说实话,当一年以后发电厂的一期工程完工,发电能力完全投入运营以后,社会的科技发展已经进入了一个突飞猛进的时代。江小龙等一批穿越者想要看到的现代化建设,已经进入了正轨,包括青龙国在内的许多国家,正在进入欣欣向荣的全面工业化的时代。 也就是在这时候。江小龙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飞速发展,导致他所享受的穿越者的福利,基本已经流失殆尽。 这倒不要紧,说实在的,江小龙认为这一天的早点到来,是社会进步的象征。真的整个社会都依赖他们这些个为数不多的穿越者,他也会觉得是个巨大的负担。 而一旦整个社会的发展,已经不再依赖于他们这几个穿越者的话,他会觉得这是社会的一个非常大的进步。无论对于国家,还是对于现代文明的发展,都是一件好事。 问题是甭管是什么样的时代,国际的政治问题和国内的政治问题,永远都是一团乱麻,谁也搅不清。就算是光环巨大如江小龙一般的人物,面对无数的政治上的困扰,那也是常常一筹莫展,不得不望洋兴叹。而无数的旧时代的官僚们却一直在冷眼旁观,等着看他的笑话。 尤其是在国内,青龙国南方的守旧派政治精英们,一直都非常抵触京城的政治改革运动——他们始终认为,这会导致一大批的社会旧有的政治精英阶层失去权势。而新生的所谓的改革者所造就出来的一大批新兴势力,会颠覆他们这些守旧势力曾经所有的荣耀和辉煌。 发动机的问题虽然说基本上是解决了,但是无数的难题还是在等着他们去想办法解决。 第三年六月底的一天,江小龙正在东方的塔门岛巡视新建立的东海舰队——说是舰队,也不过是新建造的两艘五千吨级的铁甲战列舰,两艘三千八百吨级的铁甲巡洋舰和六艘一千九百吨级的木质机帆驱逐舰,所组成的一支十分简陋的舰队而已。 对外来说,相比于旧时代的一些木质帆船、武器不过是一些刀枪弓箭强弩等等——这似乎已经是一支规模非常庞大、看起来十分壮观的东海铁甲大型舰队了。但是实际的情况却令人堪忧。江小龙甚至都不认为这是一支舰队。 两艘战列舰都是刚刚下水的,甚至还没有进行过海上演练。它们的主炮口径都只有五英寸,也就是十二点七厘米,这比起当初江小龙指挥过的威龙号的口径还差一大截。 第4章 (三四三)东海舰队 不过这种火炮的作战效率,倒不是这么简单粗暴地以数字的方式来进行比较的。 当初的威龙号从技术上讲是原理非常原始的大炮。它的炮弹呈球形,需要人工手动点火才能发射。威龙号的主炮不仅很多,两边侧舷从头到尾都有,而且口径倒是蛮大的,达到了十八英寸,也就是四十五点七二厘米——再加个几公分就几乎达到半米的惊人口径了。 但是这种大炮射出去的炮弹的射程和杀伤力,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讲,都远比现在装备在铁甲舰上的所谓的五英寸口径的大炮以及炮弹,要差上许多。 目前东海舰队所装备的五英寸大炮,从原理上以及构造上来说,都已经具备了后世近代化火炮的雏形。它的炮弹呈后世现代化的所谓锥体造型,射程几乎是那时候的球形炮弹的差不多两倍以上,而且其杀伤力和破坏力,也比早期威龙号时候的炮弹都要大到一倍以上。 现任的东海舰队司令也是个老熟人,就是当年曾经跟江小龙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位江汇川。 见到了江小龙,江汇川将军显得是非常的高兴。 他现在穿上了花里胡哨的海军上将制服,显得挺威风——当然,在江小龙看来只是觉得挺滑稽的——这是前两个月的时候,在穿越者们的极力撺掇下,对现役的部队进行了改革。 改革具体在编制和军衔上,这两个方面都大致按着后世的方式进行了重新安排——包括军队的服装。这件事儿本来初衷是好的,但是执行下去就有些乱了套。 很多新毕业出来的院校生们跟旧军队里面的军官发生了激烈的竞争——或者说是冲突。 于是军队里就出现了一些争权夺利的各种矛盾。不过江汇川的仕途倒也还算是较为顺利。 他因为在上一次战争中立下的赫赫战功——尤其是在接应江小龙回到青龙国的途中,他所率领的那艘“威龙号”战舰,还没能赶回到国内呢,就在江小龙的指挥下在归国的航程中,接连打出了一连串的胜仗——这一令人全世界都深感震惊的战果,一时间成为了另一个传奇。 其中最惹眼的还是,它只是孤零零的区区一艘战舰,就敢于追杀樱花国的一整支舰队。最后它不仅消灭了这支舰队,而且最终它还居然击沉了比它自身大很多的“大和号”战列舰。这书写了一段世界大海战的传奇故事——而且这一光环璀璨无比,怎么夸耀都不为过。 没有人敢否认、甚至敢质疑它的这一段光辉的历程和伟大的战绩。 在此之后,他又在江大帅的指挥下率领着“威龙号”一路北上,加入了东海舰队的序列,并参加了随后的一系列海战,直至战争的最后结束。 在战争结束之后,江汇川将军还积极参与了青龙国海军的建设。尤其是在新成立的青龙海军大学中他被请为客串教授,多次用自身曾经参与的海战实例,教授学生们海战战术,灌输江小龙的海战作战理念。他的课大受学校师生们的欢迎,每次讲课时教室里都爆堂。 所以,他后来也就当之无愧地被授予了海军上将的军衔,成为了东海舰队的新一任司令。 不过由于在上一场的战争中,整个东海舰队在樱花国舰队、山鹰国舰队和暴风帝国舰队的一再接连残酷的联合打击之下,它们也是伤亡惨重。到了战争结束的时候,这整支舰队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完整的军舰。 而在战后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由于穿越者们所带来的科技的高速发展,世界各国都在加速并且大力地推进铁甲战舰的研究和制造。所以,新的课题严峻地摆在了青龙国海军的面前。 继续沿用原来的木质风帆型老式战舰,显然已经无法适应新时代的要求。在发改部的强硬指令下,在大批受过现代化教育的新式院校毕业生们的强力推动之下,帝国新成立的海军司令部终于决定:放弃老式战舰的维修和新建,大规模研制新式的铁甲战舰。 这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包括穿越者们。本来青龙国的穿越者就少得可怜,天京皇家兵工厂——现在已经扩建成为了天京皇家兵工集团——他们的工作重点仍然还是放在了陆战武器的大力研发上。 为此,青龙帝国海军司令部在塔门岛成立了一个新型的企业——塔门舰船制造厂。 新式战舰的研发和建造说起来简单,其实一开头就困难无数,举步维艰。首先就是他们缺乏相应的技术人才。新式铁甲战舰的制造远比木制战舰的科技含量要高得多,无数细节需要推敲研究、精密计算和多次试验。而在这一点上,青龙国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从零起步。 其次是材料问题。 新的时代需要大量的钢铁、铜、锌、铝材以及其他的各种要求的金属材料。 而青龙国的地质矿产的寻找和开发也是才刚刚起步,不仅天京皇家兵工集团所要求的材料都无法满足,其他的各行各业也都急需这些金属——比如说发电厂、冶炼厂、新的交通运输工具汽车的研发、甚至是飞机的研发工作等等。 别说这些急需研究和开发的项目上,材料的问题捉襟见肘,其他一些民生的问题也摆在了议事日程之上,比如医院的各种设备就是皇上非常关心的问题。所以现在,就连铁路以及火车的建造,也因为材料条件的各种受限,而不得不将这一宏伟的计划暂时束之了高阁。 此外,塑料也是个阻碍发展的大问题。各行各业都需要大量的塑料的原材料供应,为此还催生了一大批新兴的塑料加工厂,许多有先见之明的富商们都在投资,乱哄哄的到处上马建厂,国家还为此处罚了一批生产粗制滥造的塑料原材料加工企业。 其实还有更为严峻的问题就是橡胶。橡胶的应用非常的广泛,小到各种电线绝缘皮的制造,大到无数轮胎的制造需求。而青龙国在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种植橡胶树,直到国家有大量的需求的时候,这方面的种植业才刚刚起步。 问题是适合种植橡胶树的地方很少,而橡胶树的成材又需要相当的一段的时间,另外就是如何制造出合格的各种橡胶成品,又难住了那些穿越者们。他们不得不分出一大部分的精力来,带领大批的新式学校的毕业生们进行各种技术攻关。 武器的研发又是一个难关。战舰所需要的火炮不能只是将陆战上使用的大炮搬上去就完事。它有它的各项条件、指标和技术要求,所有的条件都必须符合海上舰船的需求。 而就在建造新式铁甲战舰乱哄哄地上马的时候,人们这才发现,江小龙之前一直念念叨叨的东西的重要性——蒸汽机真的不能省啊,否则铁甲船的动力从何而来呢? 光靠着汽车上用的发动机是肯定不行的。首先是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油呢?其次是战舰所需要的动力,绝不可能是把汽车发动机的尺寸加大了就行了,那是根本行不通的。 青龙国倒是不缺煤炭,于是蒸汽机的研发又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废弃旧有的木制战舰,建造新型的铁甲战舰,这说起来容易,但是真正地实施起来却是无比的艰难。而且这建造的速度还丝毫都不能慢。因为废弃了旧有的木制战舰,青龙国的东海舰队就等于是什么都没有了。这一旦打起仗来怎么办?海军舰船都归零了。 于是就有人幸灾乐祸地重提木制战舰,并且要求政府加大投资力度,大量建造旧式的木制战舰,甚至还有征用民间大型运输船来改造成炮舰的提案——你总不能让我青龙帝国的堂堂水师,成为连一艘木头战船都没有的可怜虫吧? 新的战舰你们建造不起来,旧的战舰又不让用。那一旦跟别的国家发生冲突,你让我们扔石头去砸人家吗?——别说万一国外入侵,此时就算是来两艘满载倭寇的流浪武士帆船、甚至是来两艘海外的海盗船只,那青龙帝国也还是没有一艘战舰可以派出去抵挡一下的啊! 于是马上也就有人提出了新的主意——既然咱么一时间造不出来,那还不赶紧到国外去,购买他们新建成的战舰,拿来用一用嘛——哪怕人家漫天要价,那也就只有任人宰割了——哪怕贵就贵一点点啦,至少不是现在这个简直是处子一般的裸身无助的样子吧? 但是这个提议马上就被否了。由于最近这些年来,青龙帝国在几次国际间的战争中都取得了胜利,山鹰国、樱花国、红色公牛帝国以及高乐雄鸡帝国等等这些拥有先进战舰的国家,当然不肯会将战舰出卖给青龙帝国了——即便是木制的老式战舰都不可能被允许。 第4章 (三四四)初具规模 不仅如此,这些国家的政府还纷纷出台了对青龙帝国的贸易禁运法案,准备以此来限制青龙帝国的贸易和武器发展步伐,以便争取将来能实现在国家实力上获取更大的优势。 倒是原本铁血神兽帝国的商人们,有几个富豪想要卖一、两艘战舰给青龙帝国的,那是他们较为初级的试验性产品,虽然也是铁甲战舰,但是每艘都只有一千左右吨级的满载排水量,其所装备的火炮的口径最大也就只有三英寸,而且还售价奇高,简直就是抢钱。 但是就算是即便如此,后来还是在以山鹰国为首的西方阵营的巨大政治压力和贸易禁运的威胁之下,他们最后也都打起了退堂鼓,死活不敢再向青龙帝国出售了。 总而言之,要想建立一支新型的现代化海军舰队,在极度缺乏人才、技术以及相应的原材料和设备设施等工业基础之外,还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所有的问题都是从零起步,一点点摸索,用江小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说起来都是泪啊! 这就是目前最为严峻的东海舰队所面临的形势。也正是因为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最为前沿——塔门岛向北没多远就是金达莱帝国,向东则是樱花帝国的广阔的海上势力。 而在金达莱和樱花国两国的正北方,则是强大的暴风帝国的所在。 青龙帝国的正东面,是浩瀚的太平洋。而在太平洋东方那遥远的彼岸就是强大的山鹰国。 正是因为基于这样的一个重要的地理位置,东海舰队也就处在了青龙帝国海防的最前沿。至于国防部所规划中的所谓南海舰队、东南舰队什么的,那都还只是计划和图纸上的构想。连最为急迫的东海舰队还才开始起步,至于说要建设那些舰队,恐怕还非常的遥远。 不过,这两支所谓的南海舰队、东南舰队什么的,也不算是一片空白、啥也没有。至少目前他们还是有一些老式的木制帆船。 只不过它们都是只有几百吨的排水量,搭载的是几门旧式的圆球形炮弹的侧舷小口径火炮,和当初的威龙号都不能相比,权充海岸巡逻艇都嫌非常的破旧,只不过聊胜于无罢了。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海战,这些所谓的战舰,也只不过是一些炮灰罢了,根本就拿不出手去。 这几年国际政坛上是风云震荡激烈,曾经战败于青龙帝国的几个国家,现在都发展势头迅猛。任何国家都一样,只要他们国力强大了,那么在外交上的讲话的口气自然就不一样了,更不要说在国际关系方面的越来越强硬的态度。 虽然说青龙国在前几次的战争中都获得了胜利,战争赔款的条约也都白纸黑字地签订了。但是那都是一些惨胜,就算是胜利,国民经济建设也被严重地拖了后腿。战争都是在自己的国土上打起来的,受到严重影响的是国家本就虚弱的工业底子。 而且由于近两年那些战败国的国力的逐渐强盛,他们每年答应的赔偿款也就逐渐开始拖欠了起来。到了近两年,竟然出现了赖账的趋势。各个战败国不仅不愿意再付出战败赔偿款,甚至还出现了更多的挑衅行为,目的就是想要再次挑起战争,反过来向青龙帝国索赔。 青龙国的国际形势日趋严峻,所以东海舰队的建设就变得时不我待、刻不容缓起来。 好在经过两年多的艰苦努力,塔门舰船制造厂总算是拼凑出了那几艘战舰——由于一切的项目的上马都非常的匆忙,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做下水后的试航,并同时进行各项技术参数的检验,更别提什么官兵们的业务操作培训和海上作战训练了。 塔门舰船制造厂全厂的工人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分昼夜,到现在终于拼凑出的这几艘战舰,有的甚至还没下过水。江小龙今天赶来,就是特地要来主持下水仪式的。 其实新建造的铁甲战舰不过是四艘而已,即:威龙号战列舰、神龙号战列舰、墨南号巡洋舰和西昌号巡洋舰。 两艘姊妹战列舰的排水量都是五千吨级的,被统称为威龙系列战舰。它们的主炮口径都只有五英寸,也就是十二点七厘米。前面两座,后面一座,每座并列三门,即为三联装。 墨南号和西昌号巡洋舰也是所谓的同款同系列的姐妹舰。 因为项目上马得太过匆忙,它们根本就没有自己独自的设计方案,只不过算是威龙级战列舰的缩小版而已。这两艘战舰不仅在体积尺寸、排水量等方面做了相应的缩减以外,主炮也省略了前甲板的一座三联装,改为前后各一座三联装。 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他们只好采取一切从简的方式先拼凑出一支舰队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至少不能让东海舰队长时间处于名存实亡、完全没有舰船的状态吧? 至于在大炮巨舰时代,作为辅助力量的驱逐舰,那就只好先用老式的木制船体来凑合一下了。只不过在动力方面,他们采用了机帆混合动力。有合适的风向和风力的时候采用风帆动力,不行的时候就赶紧收帆,改用燃烧煤炭的蒸汽机的方式,推动船尾螺旋桨来作为动力。 他们的主炮采用的也是五英寸口径的大炮——因为塔门舰船制造厂本身还没有制造大口径舰载火炮的能力,所以只能由天京皇家兵工集团来提供火炮。但是到目前为止,天京皇家兵工集团也只研究出了这么一款适合海上舰船使用的火炮,所以没有别的办法。 驱逐舰只有前甲板的一座二联装五英寸口径火炮,另配有一挺零点五英寸,即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加特林式机枪——这也是皇家兵工集团最新研制出来的产品。 这款机枪本来只是提供给陆军使用的。它拥有恐怖的火力和射速,但是目前来讲,在远距离的射击精度方面,还确实无法恭维。 几艘战舰同时下水,东海舰队这一下子就有些初具规模的样子来了。这让整个国家都有些振奋。江小龙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匆匆忙忙赶去塔门岛,主持下水仪式的。 他一赶到塔门岛,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码头看船,而是先就召开了一次东海舰队的高级军官会议——这是一次有所有东海舰队中校以上军官参加的临时扩大会议。 会议一开始,他就告诉大家,现在的国际形势非常的严峻,大规模的战争随时可能会再一次爆发。不仅是山鹰国和暴风帝国这两个老对手对我们的跃跃欲试,就连距离我们最近的樱花帝国,也都有再次大打一场的准备。 只不过由于他们跟暴风帝国之间的矛盾也很深刻,是否对我们青龙帝国和北面的暴风帝国同时进行两面开战,他们目前还尚无定论。 然而最近,金达莱帝国的政坛剧烈震荡,上一个月——也就是前几天——居然在他们的首都发生了一次军事政变。强硬的军方极左势力夺取了政权,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们现在必须要严阵以待,随时做好再一次应对激烈冲突的准备。 目前我们最紧迫、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咱们这支新的舰队才刚刚成立,其规模还太小,根本无法应对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的能力。更何况我们刚刚成立的这支舰队,甚至连一次下水试航的机会都还没有,简直就是婴幼儿时期,这也正是人家打击我们的大好时机。 樱花国就是一个非常善于搞偷袭的国家。他们现在还欠着我们巨额的战争赔款,一直赖着不肯给。很有可能,最近就是一个非常有利于偷袭咱们的时机。所以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 这次下水试航,我们要随时做好爆发激烈冲突的准备。最重要的是,我们随舰队一起出发的运输补给船队,一定要携带有足够多的弹药,尽量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包括我们的战舰。 他的这番话引发了参加会议的军官们的极大震动。有的军官对江小龙的指示非常的重视,认真地做了会议的记录。但是大部分军官似乎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他们认为不应该小题大做,形势恐怕还没有严峻到这个危言耸听的地步吧。 接下来东海舰队为护国公大人的莅临指导,举行了一个热烈的欢迎仪式。不仅舰队的全体将佐们大吃大喝了一顿,就连普通的海军兵卒也都酒足饭饱了一餐。 江小龙本人对此是颇有微词的。他认为现在国家的军费异常紧张,如此大吃大喝,实属铺张浪费。这些钱财用来多做点实事儿不好吗? 但是江汇川告诉他说,这些都是地方上的捐赠。他们为了我们能拥有初具规模的铁甲舰队,非常的高兴,于是当地的富豪们就纷纷捐资捐款,一定要大家伙儿一起庆祝一下。 第4章 (三四五)崭新的威龙号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嘛,咱们不好拒绝的。 江小龙不好驳大家的喜悦心情,也只好打起精神来,勉强参加了这一场盛宴。 那些捐款的当地富商们也有幸陪同。大家喝到酒酣耳热之际,江小龙忽然来了兴致,讲起了他上辈子曾经的一段真实的历史故事: 在那个并不遥远的时代里,有一个大清王朝,是当时全世界最为富足的国家。其强大的经济财力如果说是全球第二,那就没人敢说自己是世界第一。 但是他们的工业发展相当的落后,完全就是一个落后的小农经济的国家,不要说是造自己的军舰了,就是制造最老式的步枪,也需要其他国家的技术人员前来指导。 不过他们也看到了自己的落后,于是依靠着无比雄厚的财力,他们花巨资从外国购买了许许多多的铁甲战舰,凑出了一整支舰队——就是当时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 钱太多了烧得慌,当朝当政的慈禧太后为了给自己庆祝生日,大肆操办,建立了一座无与伦比的巨大皇家花园——就是赫赫有名的圆明园。它号称万园之园,其辉煌、奢华、宏大的规模,是全球第一的。与此同时她还花费千万巨资,建造了一艘永远开不动的石头大船。 慈禧太后的生活奢侈无比,每顿饭至少都要有一百多道的各式菜肴,其中大部分她连一筷子都不会动一下——因为实在是吃不完。但是就算是如此,她也常常发出感叹和牢骚:“越来越没什么可吃的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燃鹅,与此同时,东邻的小国霓虹国却虎视眈眈地盯上了大清国这个拥有着巨大财富的国家,暗自发誓一定要打败大清王朝。他们也在暗中不遗余力地购买大批的新式战舰。 由于财力有限,霓虹国号召全国节省。天皇甚至宣布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一顿饭只吃一个饭团,直到击败大清国为止。甚至连他们的皇太后也捐出了自己的首饰。 这一举动极大地激发了霓虹国的民族自尊心。无数的民众们纷纷捐款捐物,为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而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就连当时街头巷尾的小孩子,在游戏玩耍的时候都会以打败北洋水师、击沉镇远号、击沉定远号等装甲战列舰为游戏胜利的目的。 最终,霓虹国的舰队终于在黄海大海战中一战成名,一举重创了北洋水师,并在随后完全歼灭了这支号称亚洲最强的舰队——这是一段非常沉痛的历史的教训。 江小龙轻声细语,只字不提眼前的盛宴和花费的钱财,但是其用心却不言而喻。整个宴会的热烈气氛也在这一故事之后,悄然滑落了下来,并且很快就结束了。 其实当时江小龙还打算讲的一个故事,也是曾经发生的真实历史事件。明末时期。李自成率军直逼京城。京城的军费极其紧张,当时的崇祯皇帝为了筹措军资恳求大臣们捐款,结果大臣们纷纷哭穷,你一千我几百的抠抠搜搜,有的大臣甚至只肯拿出几十两银子来糊弄。 崇祯还发动富商巨贾们一起捐钱,结果整个朝廷联同京城巨商们,总共才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后来当李自成打破京城后,发现崇祯把自己的家当都拿出去给当掉了。他不信邪,开始到处搜捕拷打那些朝廷高官,结果随随便便就搜出了七千万两白银。 不过他最终并没有讲这个故事,因为这对那些当时的气氛来讲,太也格格不入,毕竟大家此次举办这个盛大的仪式,出发点还是好的,还是为了庆祝东海舰队的成立的。 他打算等舰队首次下海试航演练之后,再来给大家讲这件事情。 按照流程,宴席过后,接下来就是盛大的下水仪式。闻讯赶来的市民们呜呜泱泱地来了无数,连同东海舰队的全体官兵们一起都来观赏这一热闹非凡的庆典仪式。码头上一时间锣鼓喧天,彩旗飞扬,甚至有小贩在人群中开始贩卖彩色的气球。 气球是一个新的发明——在当时的青龙国,乳胶的生产才刚刚起步,全部用做了军事用途,民间的气球制造还是不被允许的。其实这条法令也是形同虚设,因为还没有人懂得如何制造超薄的乳胶产品,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会生产和制造气球。 穿越者忙着无数令人头疼的大事,乳胶的研发只是天京医学院的一个不太被重视的项目。 这些小摊小贩所售卖的,都是一些从山鹰国走私进来的气球。虽然也是非常的粗糙低劣,但是五彩缤纷的还算好看,所以在当地还是很受欢迎的——当时的政府也曾想打击这些走私贩卖的行径。但是无奈,他们目前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走私在大家的心目中好像很神秘,只有江小龙心底里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他在前世的时候就曾经多次前往东部沿海的渔村,深知许多的走私行为其实一点都不神秘。 大多数情况下的走私都是小打小闹,不外乎就是渔民们出海去打渔的时候的顺带行为。在茫茫的大海上,他们遇到境外的打渔船是相当常见的事情。境外的打渔船在打渔的过程中会夹带一些私货在自己的渔船上,这也是很普遍的事情。 两边的渔船有目的的这么一交流,钱于是就到了对方的船长那里,货就留到了自己的船上。在打渔的过程中,一笔小小的交易就在这不起眼的过程中,顺带着就这么悄悄地完成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江小龙也曾应朋友之邀,作为旅游者到过东大国的东南部沿海的一些渔村。在品尝当地渔民热情的款待之中,他惊讶地发现,他们无一不是偷税漏税的走私犯法之徒。当地的警方一般也睁只眼闭只眼。 在当时来讲,渔民们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房屋里,无一不堆积着许多来自霓虹国的录像机、电视机、电子手表等等在大陆来说,还是相当紧俏的外国电子产品。 由于没有关税,这些东西的售价都相当的便宜。只不过后来随着这种行为的愈加泛滥,国家终于加强了对这种行为的打击力度,这才让渔民们大大收敛。 至于专业的、有组织的大规模的走私犯罪集团,那是另一回事。当时的国家打击走私的重点其实是放在这一方面的。而对于渔民们普遍的这种小打小闹行为,当时管的还不是很严。 现在的青龙国,当然还没有建立起严格的打击走私犯罪的制度。所以走私的情况也相当的猖獗——毕竟是有利可图的事情嘛。不过这个时代的气球,还是属于很新奇的产品,尽管是没有关税的限制,那售价也还是非常的高昂的。 看见这些东西的大肆贩卖,江小龙不由得说道:“码的,民间还是有许多的财富的。尽管我们的发展受到了财力稀缺的严重掣肘,但是如果这些钱能够集中动员起来的话,还是可以干很大的一番事情的……正所谓众志成城啊!” 对于江小龙的感慨,东海舰队的众高级军官们一阵无语。 在无数鞭炮的炸响声中,十个舞狮队很卖力地狂欢乱舞,人们都在欢呼着。 江小龙再次皱起了眉头,问江汇川道:“你们怎么就允许这么大张旗鼓地瞎闹腾的,保密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考虑过?如果都是这样的话,那别的国家的人好像都可以很轻松、很随意地,就知道了咱们舰队的许多的技术细节啊……” 江汇川再次无语。在他的记忆中,曾经一起战斗过的江小龙就是一个吹毛求疵的家伙,到了现在的再次相见,他好像更加的令人厌烦了。 但是江汇川偏生就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似乎江大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令人烦闷甚至痛恨的是:为什么在这之前,咱们的这些人就是想不到呢? 剪彩仪式之后,所有的舰只都终于陆续下水了。江小龙于是就应邀登上了旗舰“威龙号”战列舰——在建造的过程中,江小龙就曾多次视察这里的建造工程,提出了许多的宝贵意见。 现如今登上了崭新的“威龙号”,江小龙还是觉得很兴奋、很满意的,说相比当初的那一艘落后的木制战舰,这现在可真算是特娘的鸟枪换炮了哈——尽管这前后两艘战舰的吨位都差不多的大,但是其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相差之大,显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五寸新式炮弹,直径是一百二十七毫米。虽然还远比不上甲午战争时期北洋水师的定远号、镇远号主力战舰的三百零五毫米口径巨炮,但是在其射程、穿透力和炮弹的爆炸威力方面,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江小龙所乘坐并指挥的那艘木制的威龙号的巨大口径的球形炮弹了。 第4章 (三四六)好饭不怕晚 这对于当初江小龙回国的时候乘坐的威龙号,现在的这艘崭新的“威龙号”铁甲舰,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比别人或许比不了,但是对于江小龙来说,这艘战舰真的已经是确确实实的鸟枪换炮了。 用挑剔的眼光来看待这前后两艘战列舰,当然的确是非常的原始和落后的。但是想到能够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刚一起步就能拥有如此战舰,真的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奇迹了。 从零开始,从无到有,就目前这条件来说,咱也无法再有更多的苛求…… 舰队即将启航,进行第一次的下水试验。江小龙心急如焚,反复交代:所有舰只必须携带有充足的弹药,一定要做好出海就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 还在吃酒席的时候,远没到剪彩仪式开始之前,他就下令:东海舰队全体的官兵都取消原定的轮休假期,立刻返回舰队报到。在舰队下水之前如果还没能够返回岗位的,立刻解除职务,并在舰队返航之后,严厉追究其相关的责任。 随着舰队各舰只一声声的汽笛声响,东海舰队一艘接一艘地集体出发了。 眼看着海岸线的渐渐远离,码头上欢送的人群显得逐渐的渺小,江小龙对江汇川沉声说道:“我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的不用心。这次下水仪式,你有太多的错误需要反思。” “如果咱们这一次的出航,途中真的遇上了一场……不敢说大规模的海战吧,即使是一场中等烈度和规模的战斗,咱们都是不堪一击的。” 江汇川对此默然良久。 他在无数次的海军大学授课的过程中,都以自己是江小龙的得意门生而傲然自居,并且始终认为,自己已经学到了传奇般的江大帅的许多作战思想的精髓。 在稍后整个东海舰队建造的过程里,他在几次接待江小龙大帅亲自前来的视察和指导之中,他也曾备受称赞,自然也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但是这次的一见面,他却感到自己备受打击——简直是糟糕透顶、一无是处了。 很多人跟江大帅相处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这个家伙就像是一个老太婆一样的,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事无巨细地到处挑剔各种细节。但是事后大家又发觉到,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无比正确的,只是当时大家都没有想到而已。 舰队首先进行的是适航性训练,包括整个舰队的列队和保持间距的速度。海上航行不比陆地上的行车驾驶,加速和减速都是有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的,不像是在陆地上开汽车,不过是松松紧紧油门或者是松松紧紧离合跟刹车的区别而已。 但是船在水上航行所受到的水的摩擦力和本身动能的影响,都不是陆地行驶的车辆驾驶员所能体会得到的。所以,想要保持队列的整齐划一,是一套相当复杂的操作过程。 舰队预计要在海上航行七天,其中的训练包括各种队列变换,攻击和防御阵型的相互转换,虚拟攻击以及实弹射击的演练,海上相互救助以及各舰只自身灭火和互助灭火等科目。 为了保持舰队的作战状态,根据江小龙的指示,在舰队出发之后,五艘旧式的风帆式大型运输船满载了煤炭、弹药以及粮食等物资,远远跟随着舰队行动,以便万一在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立刻前来支援和补给——舰上的蒸汽机烧的是煤炭,而每艘舰自身只能携带几百吨。 当时港口的官员们还对此非常的不解和抵触,认为舰队自身所携带的弹药和燃料物资,已经足够七天的使用,何必多此一举? 但是事后证明,江小龙提出的这一措施是非常必要和英明的——尽管运输船是在舰队出发之后的第三天才启航追赶的,但是没关系,用江小龙的话说那叫“好饭不怕晚”。 海上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舰队开到远离渔船和各类客货船只的固定航线及可能的航行区域之后,就开始做队列演练,包括各种阵型的变换。 由于每艘船的航速不一样,起步、加速、减速、转弯和倒车的性能也都大不相同。所以队列操演进行了很长的时间,目的就是要让各舰只的舰长及其下属的官兵们,都能熟悉自己的这艘战舰的各方面性能,并最终能尽量做到如臂使指,完美操控。 也正是由于一开始的大家都还不熟悉,所以整个操演的过程中乱象百出,一塌糊涂,不是出现掉队的情况,就是出现超前的舰只,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发生了舰船相撞的事故。 幸亏那位直冲友舰的舵手倒车及转舵非常的及时,而将要被撞的那艘舰只的舰长也下令顺势摆舵,最后关头大家才擦舷而过,导致大家都虚惊了一场。 在望远镜中观察到这一切的江小龙,立刻对江汇川命令道:“从我观察到的情况看,那艘失控的舰长有问题。最后没有相撞应该是那个舵手的功劳。马上派人上去调查清楚,如果情况属实,舰长就地解除职务,舵手升任舰长——注意,派去的军官一定要正直、公允。” “是!大帅!” 随后他摇了摇头走下了观察台,说道:“这样子不行。搞这大半天了,队列操演都一塌糊涂,看情况根本就不是几天之内就能熟练的,那什么时候能够进行战术演练和实弹射击?” “你这样,江汇川,马上下令各个舰只的炮手们不要都跟特么没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窜了。立刻把这帮家伙都组织起来,甭管舰只怎么活动,他们都要同时进行炮位操演,包括装弹、退弹壳、按口令对各点位的瞄准和虚拟射击等等……” “还有,其他的人也别都闲着,马上进行相互救助、灭火和舰船损害管制,所有的科目都要严格按照我写的教材进行演练——这种演练是所有的人都要参加的,包括厨子……” “那些正在进行舰船操控和火炮操控的水手,也必须参加,救助舰只损害的行为是每个人都要熟知的,只不过要轮流排好班,切实务必做到不漏一人,全都熟悉。” “是,爵爷!” 尽管他的年纪还很小,但是现在的人们,更喜欢当面称呼他为“爵爷”——很多人对发改部或者护国公什么的称谓,都觉得太过麻烦和啰嗦,倒不如简简单单地用一个词——“爵爷”——更来劲,感觉也更为地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了几份保密等级很高的电报,每一份的字数都很多。 他草草看了看内容,就对坐在一起的江汇川简单地介绍道:“告诉你一点不太好的消息:就在上个礼拜,金达莱帝国的军人们发动了一次军事政变。他们把他们的皇帝给赶下了台,对外宣布由一个叫什么金昌勇的将军来组建起一个临时政府。”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江汇川满不在乎地对付着一只烤鸡翅膀。 “樱花国政府立即宣布:他们的侨民遇到了巨大的危险,他们必须出兵保护这些侨民。” “好吧,那就算是对金达莱进行军事介入了……应该也出动不了多少人吧?” “第一批登陆的是一个整编师团,大概一万余人。几天之后,他们又增派到了一个方面军,下辖一共是四个整编师团——其规模大概也就七、八万人吧……” “卧靠!这是准备要全面介入了……意思是要大规模地动武了?”江汇川终于瞪大了眼睛,停下了疯狂啃噬的动作,举着几乎只剩下了骨架子的鸡翅膀说道:“那金达莱帝国一直是我们的保护国……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这意思……是直接冲着咱们来的?” 江小龙放下了电文,转头看着窗外说道:“我们快要进入大东海的水域了……你应该很快就会接到国防部发来的正式命令了,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吧……” 他一边站起身来向外走,一边嘟囔道:“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可是我们现在手头连特么的雨伞都找不到一把……等着瞧吧,够热闹的……” 看着他的背影,江汇川忽然身上一冷,暗想到——江小龙这几天以来的忧虑和看似琐碎的唠叨,是多么的有远见,又是多么的重要,多么的需要紧迫感啊! 他急忙丢掉手上的鸡翅膀架子,跑出去对传令兵吼道:“给我传令各舰:立刻结束午饭和午休,抓紧时间进行训练。所有的人一律不准休息和看热闹,由各级军官负责监督检查,一旦发现闲着没事干和偷懒耍滑、不好好训练的,立即严厉惩处。” 很快,所有的舰只上都传来了大喇叭里发出的一串串严厉的口令声,可以看见每艘战舰的甲板上,有不少的官兵在军官们的督促下,跑来跑去,做着各种实战操演。 第4章 (三四七)皇帝的召唤 各舰上的旗语兵们也没闲着,纷纷挥舞着两只手上的各种颜色的小旗,做出各种标准的动作,发出各舰只协同作战的指令。 在纷纷乱乱的人群里,江小龙赫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原来是林玉东。这家伙现在已经是这整支东海舰队中的旗舰——“威龙号”上的副舰长了——这倒是上次来造船厂视察的时候还没有得到任命的事情。 这家伙现在正在亲自教导自己舰上的旗语兵,如何向各舰只发出各种正确的指令,如何注意各舰的动向,以判断自己的旗语能否被各艘友舰准确快速地领悟。 而作为整支舰队的司令官的江汇川上将,则在亲自指导火炮位上的官兵们如何进行实战射击操作。江小龙则背着手在威龙舰上到处闲逛,不断地指出舰上以及其他各舰的操作上的各种问题。他总是在不耐烦地询问江汇川,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地进行实弹演练。 就在整个下午舰队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训练的时候,江汇川果然接到了国防部和海军司令部同时给他发来的电文,电文的内容一模一样:“金达莱帝国发生叛乱,形势万分危急!” “樱花帝国陆军此前已大举进入到金达莱国境内,并同我国在当地的驻军发生了严重的交火。你舰队务必保持高度警惕,密切注意樱花国海军的动向,以防备他们的偷袭!” 紧接着两部委又再次发来了第二封联合署名的电文:“目前樱花帝国尚未对我国宣战,但在金达莱境内,双方已发生多起严重军事冲突。你舰队应立即北上,靠近金达莱南部海域待命,并做好一切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将要爆发的全面战争。” 这时候已经不用江小龙多说了,江汇川立刻下达了舰队全体北上的命令。他并同时下令,各舰在行进的当中即刻要进行实弹演习——所有科目,均以实战为目的进行严格考核。 在行进的过程中,凡舰队发现远处有过往的船只,全舰队各舰只立刻进行实弹瞄准,虽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发射炮弹打击无辜,但总算是有个目标可以进行瞄准演练了。 这往往把过往的船只都吓得够呛,纷纷竖起各自的国旗和白旗,同时加速逃跑。 如果是舰队发现有什么礁石、小岛或者是沉没废弃的露头或漂浮的船只,整个舰队一定要停下来进行实弹射击训练。并在每次炮击训练之后,派人划船过去评估作战的效果,回来以后根据报告进行点评,并再次组织各舰只进行有针对性的强化训练。 这次不用江小龙多说,在上一次战争中见识过江小龙训练手段的江汇川将军,根本不惜弹药的频繁使用,以加紧强化实弹训练的效果,并以此求得争取能在短时间内,将各舰上的官兵们的射击水平提到更高的水准上来。 舰队各舰只的整体协调阵型变换等演练科目,也在不分昼夜地进行强化练习当中。另外,舰上的损害管理,伤员救助等各项其他的训练科目,也都进行了多次不厌其烦的紧张训练。 每次训练之后,江汇川都要召集各舰的官兵们开会研讨,找出问题,及时纠正和整改。 也正是在舰队出发之后,江小龙要求港口立刻准备五艘大型运输船,满载着舰队所需的物资进行追赶。当时人们还很不理解他的这条命令,现在才发现,这个决定真的是高瞻远瞩。 现在舰队已经在海上运行了十多天了,远远超出当时预计的七天训练计划。但是有了这些运输船的大力协助,舰队的物资、尤其是炮弹及食品淡水的供应,还是得到了有力的保障。 这天晚上,江小龙找来了江汇川,说是他接到了情报局的一封电文,上面有他们最新侦知的樱花国舰只的一些情报。由于只是电报而已,他们无法发送已经搞到的部分樱花国舰只的平面图,只能发送一些非常简单的数据报告过来,但这也足以使江小龙感到事态的严峻。 电文上说:“根据最新情报显示:樱花国重新建造了大和号战列舰。其舰长一百一十三米,宽十八米。满载排水量七千三百八十九吨,主炮口径三百零五毫米,双联装炮塔前四门。后两门都是一百五十毫米双联装,另有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四座。鱼雷发射管两侧各有两具。” 这数据让江汇川看得直咂舌,说道:“天呐!这帮情报局的蠢猪,发送这些数据来是想吓死我们吗?我一直觉得情报局都是一些神经病在掌控。” “我一直觉得:你跟我上次遇到的威龙号舰长江汇川不一样了。”江小龙接口笑道:“你现在讲话的口吻和做事的风格,越来越像是一个非常务实的西方人了。” “真的吗?”江汇川笑道:“大帅你可能不太了解。上次战争结束之后,我到了西方的山鹰帝国去留过学。一去就是一年。” “去了哪个军事院校啊?” “维吉尼亚海军学院。”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接收我们国家送去的学员?” “根据战后战争赔偿中的一项条款:我们国家可以派遣一些学员作为交流生,到他们的国家去进行一些学习或者叫——他们说是进修。” “难怪,这次上舰,我总觉得你不一样了——你让我觉得你这家伙更容易交流了。” “感谢上次的胜利。我也觉得我自己进步了很多了。” “好了,现在言归正传。你对这些大和号战列舰的数据有什么看法?” “这些数据太恐怖了。”江汇川即刻说道:“即使是这个世界最先进的、最发达的山鹰国,至少在我留学期间,他们也没有这样的计划,建造如此庞大而且火力如此凶猛的战列舰。” “这些数据确实,对我们来说是有点恐怖了。”江小龙说道:“我很高兴能跟你进行这个层面上的交流。但是说实话咱们来点现实的:对于这些数据,你还有什么感想?” “我一直觉得:咱们的情报局说出来的一些东西都挺吓人的。我怀疑它们的真实性。” “当然,你说的不错,从这些数据看来,它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巨无霸了。”江小龙说道:“但是我不会怀疑它们的真实性。咱们的情报局,是我见过的最具效率的情报机构。在多伦福德的领导下,它比得上我从前见过的摩萨德、克格勃和中央情报局了。” “那是一些什么东西?” “你不用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知道它们是世界上最一流的情报机构就好了。” “也就是说,你不怀疑这些情报的准确性?” “我直觉里只会认为:现实,可能比这些数据更为残酷。”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是无条件的。”江汇川说道:“自从上次战争之后,直到这次出来训练,我一直觉得你什么时候都是高瞻远瞩的。属下真的很佩服你,大帅!” “不说这些虚的。”江小龙说道:“你在西方留过学,知道咱们都非常的务实。我现在只想知道的是,咱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准备?能应付得了这场战争吗?” “我看这些数据的感觉就是:如果它都是真实的,那我们可能一整支舰队去对付这艘全新的大和号战列舰,我们都是打不赢的。”江汇川这么说了之后,又忽然问道:“卑职想请教一下大帅:这鱼雷发射管是什么东西?我们在维吉尼亚,还真没听教官们说起过。” “鱼雷对于这个新的时代来讲,是一种新式的武器。这东西的优势是在水线以下攻击,不容易防备,缺点是速度稍慢,而且目前来讲肯定没有导航设备。但是如果真的是在从较近的距离之内,发起一波鱼雷攻击的话,被攻击的舰艇在战斗中是不容易躲避的。” 江小龙简略地介绍了一番之后,又转而说道:“咱们现在的战舰还没有装备鱼雷发射设备,无法跟对方进行鱼雷对攻。而且在作战的过程当中,肯定还是要同时分出一部分的精力来,防备对方鱼雷的攻击的。” “鱼雷这东西就现在来讲,还是非常实用的攻击型武器。如果将来的鱼雷有了导航的设备的话,那就更是防不胜防了。总之一个结论:现在的大和号,是我们根本打不过的。” 江汇川也点了点头说道:“单单从它的火炮口径来看,射程一定比我们要远得多。而且火炮数量是如此之多,还有你所说的鱼雷之类,卑职到现在为止还连听都没听说过……” 第二天的早上,江小龙又接到了一封密电:“请护国公大人务必想办法尽快返回天京,商讨出兵金达莱帝国事宜。”电报的后面署有“德隆亲笔”。德隆是当今皇帝的小名,也就是说,这是当今圣上在很诚恳地召唤他回去。 第4章 (三四八)遭遇敌舰队 江小龙知道,此时必是形势非常的急迫,皇上的第一个念头当然希望他能够立刻赶回去,以求心安,而且还很可能会要求他亲自挂帅,统领大军前往金达莱帝国,指挥那里的战事了。 可是,他江小龙有他的难处啊。他们眼下正处在茫茫的大海之中,距离青龙国东方的海岸线最近的也有好几百海里的距离。而东海舰队此时正在奉国防部及海军司令部的紧急命令,全速赶往南部海域之中,这急切之间,他又如何回得去? 他于是发电报回复道:“臣江小龙此时正随东海舰队赶赴金达莱海域途中,急切间难以寻求口岸返回。现正积极寻找合适的方式,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电报发出去以后,许久没有回应。江小龙料想,他们也正在紧急磋商,寻求解决的办法。 金达莱帝国此时必定情况十分复杂,江小龙回去参加商议,跟东海舰队北上待命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哪个也不能耽误,所以,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他所不知道的是:皇帝确实是希望他能早点回京商议现在的乱局。现在樱花国尚未正式对青龙国宣战。但是他们大军已经云集金达莱,而且双方不断地出现了交火事件,这个问题究竟该怎么办,现在的朝堂上说什么的都有,大家都莫衷一是。 长时间以来,金达莱帝国一直是青龙帝国的附属国。它不仅每年给青龙帝国按时上贡,而且政权的更迭,甚至皇帝的登基都需要由青龙国皇帝的来批准。所以他们的皇帝对青龙国的皇帝都非常的谦恭,自称是儿皇帝。 现在金达莱帝国出现了纷争乱局,樱花帝国乘机以保护自己的侨民为由出兵金达莱。借口是没有问题的:我们的侨民当然应当受到保护,你们没有力量保证我们的侨民不受侵害,那我们就只好出兵。但是问题是,你樱花国这么大举出兵,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需要。 这个深层次的目的可就昭然若揭了。可是他们没有公然对任何国家宣战。 樱花国对在金达莱帝国和青龙帝国所发生的多起交火事件,他们都说是误会所致,三方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除了少量的金达莱军队被樱花国的军队包围并集体缴械之外,其余跟青龙国的军队的冲突事件的规模都不算大。 眼下是否要跟樱花帝国全面开战,甚至是否要派兵大举进驻金达莱,这个问题让青龙帝国的朝堂吵翻了天。主和的大臣们说金达莱现在的政权是掌握在叛军将领的手里,他们没有得到我们的承认,却要求我们出兵对付樱花帝国,显得并不合理。 主战的大臣们则认为,樱花国的目的显然是企图利用这次金达莱的叛乱事件,借机出兵吞并整个金达莱半岛。其野心路人皆知,当然应当受到严厉的制止。 也有人认为——这中间甚至包括一些穿越者——目前青龙帝国的科技水平已经是相当地落后。尤其是樱花帝国,这两年的科技和工业水平都在飞速发展,甚至远远超出了我们目前的情况。当下我们应当尽全力发展自己,而不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又去大打一场。 这当中于是就有人认为:作为穿越者们的领袖人物的江小龙,在这种关头,首先最重要的选择就是赶紧想办法先回京,参与商议。如今皇上都亲自发电报召唤他回来了,他老人家倒好,借口正在海上,无法登陆。然后却执意北上。 你说人家还没宣战呢,你就随着刚刚成立的东海舰队一路北上,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要主动跟樱花帝国大打一场吗?那东海舰队尚未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你就想去死磕强大的樱花国海军?这么大的事情你觉得你就一个人说了算么? 他这是妄自尊大的行为! 他这是把自己凌驾于整个朝堂之上,连皇帝的召唤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么? 抱有这些对江小龙十分不利的议论的,当然大多都是朝堂上的守旧势力,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借机对此推波助澜。说得多了,也会对皇帝的想法产生影响。随着这种言论的甚嚣尘上,渐渐的,皇帝也觉得这个江小龙有些太过自大了,你特么的就不能先回来一趟么? 江小龙当然并不知道这些。此时的东海舰队,距离金达莱帝国的最南部,比向西前往青龙帝国的东部港口的距离更近。 于是江小龙就决定。在没有接到新的谕旨之前,自己暂时先随着东海舰队先期抵达金达莱的南部,然后视情况乘坐跟随舰队的运输船,寻找一个合适的港口登陆,再择机返京并取得与皇帝的联系。 由于是在茫茫的大海之上,通讯十分的手段落后,金达莱帝国当下的情况他并不了解,对于双方目前的形势也是完全两眼一抹黑,所以也完全不能跟京城里的人进行任何的讨论。 如今虽然早就拥有了电报机的技术,但是其效率仍还极为的低下,实在是无法进行由多方同时参与那些较为复杂的关于当前形势的讨论。所以,他只能选择继续等待。 但是事情的变化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到了黑夜即将过完,天快要亮的时候,舰队的先锋舰只“西昌号”突然发出了警报,并且开始减速。 很快,威龙号的旗语兵回话说:“他们说,前方发现有微弱的灯光,应该是遇上了舰船。” 江小龙和江汇川都是被紧急叫醒的。他们几乎同时到达了威龙号的驾驶舱。 江汇川沉声对值班的副舰长说道:“这里已经深入了金达莱的南部海域。对于遇到的任何不明船只,哪怕是渔船或者商船,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传我的命令——全舰队减速行驶,熄灭灯光,各岗位加强值班人手。” 江小龙嘟囔道:“现在熄灯已经晚了,既然我们能看得见对方,那对方也应该已经看见我们了——如果是樱花国的舰船的话,他们的水兵素质都很高,不能掉以轻心。” 两个人来到了舰艏甲板上,同时用望远镜看向远方。 黑夜沉沉,带着咸腥的味道的海风刮得很大,吹得两个人的衣角都啪啪直响。由于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所以天上没有什么星光,但是海上的能见度却并不是很高,这不仅是因为光线很差,而且很可能还起了雾。 极目远眺,前方远处的海平面上的确有模糊的暗淡的灯光,但是非常微弱,幽幽地闪烁个不停,除此之外,就是把望远镜调到最大的限度,也看不清更多的状况了。 江汇川转头对主桅杆上的观察哨喊道:“你看到什么情况没有?” “不止一个灯光,应该是有许多的灯……就是距离太远,望远镜也看不清楚。”高高的桅杆上传来了观察哨位上的小伙子的回答,因为风大,声音都分得出时强时弱来。 “许多灯……”江汇川忧郁地嘟囔道:“看来是一支船队……或者是一支舰队……” 江小龙看了他一眼说道:“命令舰队降到最低航速行驶。叫运输船赶紧上来给各舰只补给。补给完了之后就马上全速撤离,远离咱们的舰队。” 运输船赶上来之后一阵热闹忙碌之中,东方的天色就渐渐开始发白了。这时候前方的西昌舰又发来了信号,并同时发报详细介绍道:“可以确认远处的是一支大型舰队。他们本来一直在与我们同方向前进之中,现在忽然掉头,向我们驶来。” 江小龙立刻下令:“各舰只全部停止前进并马上终止补给行动。做好迎战准备。运输船立刻结束补给作业,掉头,全速返航,走远了之后再停下来,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整个舰队的各舰只都警报声大作,所有正在后勤作业的人都停了下来。随后运输船开始后撤,掉头以后全速撤离。舰队各舰只的水手全都进入了战备状态。 江小龙和江汇川再次回到了舰艏,都举着望远镜凝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海域。很快,西昌舰再次发来了电报,进行了详细的报告:“现在已经可以看清,有许多重型炮舰,正在向我舰队全速驶来,但是目前他们的旗帜还分辨不清楚。” 两分钟后,西昌舰再次传来讯息:“已看清敌舰旗帜,悬挂的是樱花帝国海军旗帜!” 江小龙立刻下令:“全舰队起锚,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炮弹入膛。” 江汇川问道:“如果我们现在全速撤退,或许还有机会。” 江小龙瞪了他一眼,立刻下令道:“全舰队所有舰只紧急掉头,立刻全速撤退。” 跟在一边的舰队参谋长曹友金问道:“如果将来朝廷问起,咱们这算不算临阵脱逃啊?” 江小龙瞪了他一眼说道:“只有全速撤离,我们才会有机会打赢他们,你到底明不明白?” 第4章 (三四九)不宣而战 “多跟你们的司令江汇川将军学学吧……”江小龙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这都想不明白,那你这个舰队的参谋长就是很不合格的了……” 说话之间,东海舰队开始集体调转船头,全速撤离,由于各舰的速度并不一致,没多长的时间,舰队的阵型很快就散乱了开来。两艘巡洋舰的速度较快,很快就成为了后撤的先锋。 两艘战列舰紧跟其后,但是由于吨位较大,跟两艘巡洋舰的距离慢慢开始加大。而作为机帆船的几艘驱逐舰,由于动力不够先进,逐渐落在了后面,变成了舰队的两翼。 从舰后尾的甲板上可以观察到,追击他们的舰队的队形也正在逐渐地拉开——这就是江汇川所说的全速后撤所希望产生的效果。通过两支舰队的全速行进,舰队便难以保持原先的阵型,一定会出现散乱的情况,这就给他们东海舰队创造出了各个击破的可能性。 不过,由于樱花舰队一直是在全速地前进,而东海舰队则是因为从静止状态到掉头加速,中间耽误了不少的时间,所以两支舰队此时的距离已经相当的接近了。从威龙号的望远镜上,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尾随他们的樱花舰队的旗帜。 “码的,如此全力突击,他们这是在不宣而战啊……而且来势汹汹……”江汇川咕哝道。 江小龙在望远镜前看到:对方追击队伍处在前锋位置的,也是吨位较小的快速舰只。大吨位的船只显然已经落后了一些。双方继续全速航行了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江小龙忽然下令:“全体舰队就地一百八十度转向,全速冲向尾随我们的舰队。” 这也是借助对方舰队各舰只的速度不一样,有意创造出的拉开它们之间的距离,以便各个击破的战机——但是,这个战机也只是稍纵即逝的,留给他们所能利用的时间可并不多。 东海舰队的战列舰和巡洋舰虽然吨位较大,但是转向还算灵活。整个舰队的各舰只在茫茫的大海上集体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形,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后,它们开始全速反向冲锋。 “这就开战了?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呢……会不会引起国际争端?”曹友金问道。 江小龙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还等着人家先开第一炮吗?我最受不了这个!只要人家逼到你面前了,你就可以先发制人。等到战争结束了,谁还会在乎你是不是开的第一枪?后人们只知道这场战争谁特么才是胜利者……” 他转回头去下令:“各舰注意:稳定舰身,稳定航速,瞄准对方先锋的左翼各舰只,做好开炮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副舰长进来报告说:“各舰已经做好了齐射的准备……” 他的话音未落,江小龙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开火!” 命令急速地由旗语兵传达下去,但是不等其他各舰只做出反应,旗舰威龙号已经率先开火了。只听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炮响,旗舰威龙号前甲板的主炮首先发动了一次齐射。 紧接着随后,各舰也都先后开了火,目标都是对方舰队突前的左翼三艘快速驱逐舰。 东海舰队的齐射打出去之后,对方左翼的三艘舰船这才慌忙开炮反击。江小龙立刻下令道:“马上发电报:我东海舰队在金达莱的南部海域遭遇樱花国主力舰队。他们首先向我们开了火。我舰队被迫还击!” 舰队参谋长曹友金听了以后非常紧张,马上问道:“这么说合适吗?如果将来出现了外交纷争……上面怪罪下来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吗?”江小龙恶声恶气地打断他的话问道:“谁先开火这种事情将来谁特么的说得清楚?而且他们是冲着我们杀来的,你以为是来跟你做朋友、请你喝酒的吗?” 事实证明,江小龙抢先开火的这一时机把握得非常恰当。东海舰队的一次齐射——主要是两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的主炮,正好就在射程范围之内。其他几艘驱逐舰倒是没有开炮,因为它们是机帆船,在转向之后,反而落后了,现在的射程不够。 只见许许多多的水柱当时就在樱花前锋左翼的三艘战舰周围升腾了起来。 紧接着中间那艘战舰轰然一下,驾驶舱的前面就一下子炸开了,可以看见它上面的一座双联主炮的炮座被掀翻。紧接着又发生了几次连续不断的大爆炸,估计是在那里存放的炮弹被引爆了。可以清晰地看见那艘敌战舰的主桅杆从中间断开,上半截飞到了海里去。 然后好像是驾驶舱也被掀飞了半边,但是因为爆炸接二连三地发生,从这边的望远镜看过去,基本上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看见剧烈引发的连环爆炸几乎遮挡了舰上的一切情况,还能看见几名水兵像是破纸片一样地飞向了半空中,然后就迅速地掉落在海里。 随后还可以看到,那三艘战舰中的最左翼也是最前方的一艘战舰也中了一发炮弹,但是被击中部位的只是舰艏左侧的边缘上,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樱花国舰队所发起的仓促反击的炮弹则全部都打空了,只在东海舰队前面几百米的水中升起了许多条巨大的水柱子而已。 双方相距的这个距离超出了他们驱逐舰的主炮射程之外,这也就是对方为什么没能抢在第一时间开火的最重要的原因。只是因为看见东海舰队发射炮弹的火光之后,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打出了一波非常仓促的齐射而已——但是然并卵。 东海舰队仅仅一波首发齐射,就重创了对方一艘战舰,轻伤一艘,这个战果应该是令人满意的。但是江小龙在下令一次齐射之后,立刻大声命令各舰立刻散开。 但是旗语兵还没能把信号发出去,只见对方舰队后方那些庞大的战舰上就闪出了一片火光来。随着空气中传来的短暂而又急促的嘶嘶的撕裂声,无数炮弹携带着可怕的气势,雷霆万钧般地凌空砸了下来。 “轰!轰!轰!”巨大的水柱在东海舰队各舰的四周升起,比它们的桅杆还要高,巨大的浪花四处飞扬,汹涌而至的海水直接盖上了附近舰艇的甲板。虽然炸弹都落在了海里,但是爆炸所引起的巨大震荡还是让各舰船都东摇西晃,起伏不定。 “什么炸弹啊?”江汇川高声叫道:“这是多大的威力啊?” 冲上甲板的巨大的浪头、横飞的弹片以及东倒西歪的人群,都没能让站在舰艏的江小龙移动分毫,就如同他的脚下生根了一样。他举着望远镜的手也是无比的稳定,只是浑身上下都被扑打上来的巨浪湿透了而已。 随后他放下了望远镜,在隆隆的爆炸声中对身边的江汇川吼道:“三百零五毫米大炮……我们面对的是大和号战列舰……这次咱们算是踢在铁板上了……” “天呐!”江汇川几乎惊呆了,喃喃地说道:“他码的光是他这一艘战舰,就能把我们的整支舰队全都给打趴下。” 江小龙不理他,转过身对副舰长吼道:“看看舰队有什么损失吗?” “回禀大人,现在还没发现……” “全速前进,立刻打掉对方左翼的那几条破船!”江小龙没等副舰长报告完,就紧接着大声下令道。 曹友金大声问道:“为什么要全速前进?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江小龙没等他说完就立刻打断他的话,气势汹汹地反问道:“你以为我们跑得了吗?” “那我们应该集中全部力量对付大和号啊……” “你以为你现在这个距离打得着吗?”话没说完,江小龙就已经从舷梯爬上了驾驶舱。江汇川紧跟在他的身后,对下属们吼道:“再打一次齐射,目标还是刚才的那几艘战舰。” “轰!轰!轰!”,东海舰队的两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再次纷纷开火。因为受到刚才大和号炮击的严重影响,这一次的仓促开火,没有能击中任何的目标。 江小龙急了眼了,对江汇川说道:“现在什么都不要管,抢先干掉对方左翼的那三艘战舰——不,是两艘。他们已经着火的那艘不用管……那家伙已经没用了……” 他说的很对,现在他们东海舰队的各艘战舰所能打得着的,就只能是这三艘战舰了。而那艘已经中弹起火的敌舰只,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舰上的前甲板主炮已经被打哑,舰身正在逐渐地倾斜下沉,偶尔,它的腹部还会出现新的爆炸。 他们上面的官兵们都在忙着灭火,另外的那一艘受了轻伤的战舰已经靠近了它,正在用高压水龙头帮助灭火,并准备救助这艘战舰上的官兵。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敌方的大和号与其他重型战舰打过来的又一波炮弹再次来临。 第4章 (三五零)鱼雷!鱼雷! “轰!轰!轰!”,一连串的巨型炮弹凌空落下,其中一颗砸在了威龙号的附近海水中。巨大的爆炸激起的浪头再一次疯狂地扑上了威龙号的甲板。 受到爆炸的剧烈影响, 威龙号的舰身被海水猛然一下子抬起了老高,驾驶舱里的许多官兵都站立不稳,狼狈地东倒西歪。而外面甲板上正在操作和观察的官兵们,则几乎全部摔倒在地,甚至有的水兵被直接掀飞到了海里。 爬起身来的江小龙左顾右盼,大声吼着问道:“有没有什么损失?” 有人高声回应道:“乾州号被击中了……” 乾州号是一艘驱逐舰,木制风帆结构,混合动力,排水量只有一千九百吨。 这艘战舰根本经不起打击,一颗三百零五毫米的炮弹直接砸到了它的前甲板上,几乎整个船头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舰艏五寸主炮的炮塔被整个儿掀飞到了海里,然后,它整个巨大的舰身开始向前下方倾斜,估计是底下被炸穿了,正在大量进水,舰尾逐渐翘了起来。 看来它的沉没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了。江小龙只向那艘乾州号战舰扫了一眼,就顾不上管它的死活了,转头叫道:“所有军舰,再来一次齐射,打掉那两艘船……” 江汇川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其实现在的形势非常紧张,各舰都已经是在自行其是了。而且各舰的舰长也都明白眼前的形势,那就是只能打射程够得着的敌方战舰。其他的你想打也打不着。所以不管旗舰发出什么指令,他们也是在乱哄哄地对着敌方的那两艘战舰开炮。 好在东海舰队虽然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支舰队,但是不管什么吨位,安装的一律全都是五英寸的大炮,在射程和威力上来讲没有什么分别,全都是一样的,所以这反倒使得它们能够做到统一集中的火力打击。 这一波乱哄哄的攻击,效果很明显,对方那艘紧靠着受重创的战舰,企图对友舰实施救援的那艘樱花国驱逐舰,很快就被打中了一发炮弹。 这枚炮弹落在了前甲板的左舷上,整个舰身一阵剧烈的抖动,立刻开始向左大幅度倾斜,并最终撞上了它准备救援的、正燃着大火的那艘驱逐舰上。两艘战舰相互倚靠着,并互相拖拽着,在一阵“叽叽嘎嘎”的声响中,都开始了缓缓的下沉倾向。 在一片乱糟糟当中,另外的那艘原本完好无损的樱花国驱逐舰也中了两发炮弹。其中一发炮弹将其前主甲板上的炮塔给彻底损毁了,开始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另一发炮弹则落在了后甲板上,当时就造成了整个舰身十五度的倾斜。 这艘战舰一看势头不妙,也顾不上去救援另外两艘友舰了,只见它立刻三百六十度调转了舰身,拖着滚滚的浓烟向整个舰队的后方,全速逃跑。 也就是在这个混乱的炮战过程中,墨阳号巡洋舰勇敢地加速前突,挡在了旗舰威龙号的前面。它的用意是想用自己的舰身保护舰队的旗舰。 百忙之中的江小龙对江汇川和曹友金吼道:“墨阳舰的舰长是谁?给他记上一笔,战后可以给他请功……” 他的话音未落,大和号以及其他敌方重型战舰的第三波打击又到了。墨阳舰首当其冲遭到惨烈打击。一发炮弹正中它的指挥驾驶舱。整个舱室被炸得粉碎,里面的人无一幸免。 紧接着又有人高声喊道:“永州舰也被击中啦……” 大家转过头看去,只见那艘驱逐舰居然连续中弹三发,还引发了一连串剧烈的爆炸,舰上的所有建筑物全都被炸得面目全非,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艘战舰就沉入了海底。 江小龙顾不上这些,使劲儿叫道:“全速前冲!” “大帅!”曹友金叫道:“前冲就是找死。咱们现在分散突围,或许还能救出一两艘战舰来,总要为东海舰队留个种子吧,这好不容易才建造起来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正风风火火走向前甲板的江小龙突然转过身来,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叫道:“再他妈的胡说八道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这曹友金的话看似有理,实际根本不值一驳。想从眼前的樱花舰队的鼻子底下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就算是侥幸逃出一两艘战舰来,又有什么用?国家花巨资打造的这支东海舰队,难道就是为了留下两艘再也不敢出战的战舰吗? 在江小龙凶狠的眼神逼视下,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曹友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此时的江小龙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他仰视着这位非常年轻但是非常着名的江大帅,心里很是慌乱。 但是下一秒钟,两个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战场上,因为有个水兵叫道:“大家快看呐,大和号正在转向……” 这在当时的情况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举动——在绝对优势的战场上,大和号居然大幅度向侧方转向了?看到这个情况,有的水兵甚至脱口而出:“他们不会是要跑了吧?” “这怎么可能……”另一个人不可置信地咕哝道。 现在可以清晰地看见,原本正面对冲过来的大和号以及其他看不清舰名的其他重型樱花战舰,全都在缓缓地将船身转向了侧面,而其他较小的舰只,却并没有跟随着他们的转向,而是依然在保持着高速冲过来的行驶状态。 “卧槽!”江小龙嚷道:“他们是想发射鱼雷!” 江小龙根据情报局发来的数据来判断,此时的樱花舰只虽然装备了鱼雷,但还是只能侧向发射。估计有些技术方面的问题无法解决,不能像后世的舰只那样,可以从各种较大的角度——包括正面来发射鱼雷,所以它现在只能是转过身来,从侧面发射。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主炮的攻击,而且安装在后甲板的大炮此时也能同时参与攻击了。 三步并作两步窜回指挥舱的江小龙,干脆直接用大喇叭对整个舰队吼道:“各舰注意!各舰注意!敌舰正在准备发射鱼雷,所有人严密监控水面下的动静,及时规避!及时规避!” 舰上的旗语兵也发出了信号,要求各舰严密监控敌我舰只之间水面下的动静。 其实,当时东海舰队的许多人还不知道有鱼雷这种武器,但是听到旗舰发出的警告之后,许多人就跑上了舰艏,观察海面上的动静。 没过多久,已经调整好战舰姿态的樱花国各重型战舰又打出了一次齐射。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好,所有的炮弹全部都打在了水里,除了激起无数巨大的水柱之外,巨大的浪涛还将一些鱼给送到了甲板上,只不过现在没有人会顾得上去捡而已。 炮弹激起的巨浪还在空中,只听好几艘舰上的水兵纷纷叫嚷着:“快看水里!什么鱼跑得这么飞快?直冲我们来了……” “避开!避开!”江小龙气急败坏地吼道:“那是鱼雷!躲不开就炸死你们这群笨蛋!” 各舰纷纷慌忙躲避!但是显然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许多舰只的动作都做的大了,反而像是要侧过舰身来,迎接这些飞奔而来的鱼雷似的。 江小龙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海上,只见海水中紧贴着海平面下有许多条鱼雷,正在劈波斩浪地高速奔来。 江小龙特工出身,本来对周边东西的数量都是落眼知数的,但是他现在最紧张的就是自己舰队的安危,所以一时间竟也没分辨出到底有多少条鱼类正在前来,只知道它们正在海面上划出了许多条笔直的痕迹。 鱼雷的速度相当的快,江小龙看了一眼自己慌乱的舰队,只来得及高喊了一声:“把舰身都摆直……”他的话音还没落,这一波鱼雷攻击就已经杀到眼前了。 许多人都在紧张注视着鱼雷的到来,无数的声音都在乱纷纷地指挥着舰船:“往左!往左!”、“往右转!往右转!”、“踏马的把舰身摆直!” “轰!轰!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到处都起,江小龙和江汇川等人却顾不上去看,他们都在紧张地注视着最后一道的鱼雷轨迹,因为这条鱼雷是冲着他们这艘威龙号奔来的。 两个人都举着望远镜,嘴里乱纷纷地高声喊着:“向右再偏一点点……” 他们的声音被周围的爆炸声所淹没,谁都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他们其实也没能把话喊完,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整个威龙号似乎震动了一下,那枚鱼雷最终还是撞在了舰艇头部的左舷上。舰上所有的人在那一刹那全都呆住了,等着那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但是什么也没有。这枚鱼雷居然是一枚哑弹。它在撞击了威龙号的舰身之后,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这么突然间就立刻偏转了方向,沿着舰身向后面飞驰而去了…… 第4章 (三五一)还有谁是活着的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所有的人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时候舰上的人员才顾得上去看舰队里其他舰只的情况。只见又有两艘驱逐舰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其中一艘已经开始下沉了,舰上的官兵们都在噗通噗通地往水里跳。 墨阳舰的左舷也中了一颗鱼雷,舰身开始严重倾斜。它上面的旗语兵疯狂挥舞着旗帜,林玉东气急败坏地跑来报告说:“墨阳舰损害严重,吃水线以下被炸个大洞,开始进水……” 江小龙回头问江汇川道:“我们现在进入射程没有?可以打他们哪艘战舰了?” 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得不轻的江汇川这才冷静下来,举着望远镜开始紧张地估算着双方的距离。半分钟后他告诉江小龙说:“再前进几百米,勉强可以打到最大的那艘战舰了。” “那是大和号!”江小龙镇定地说道:“让其他的舰全速撤离吧,我们保持全速前进!” “这是什么道理?”曹友金慌张地问道:“刚才不让撤,现在才撤?” “只有我们向前才能掩护他们的撤退……”江小龙沉声解释道:“刚才我是想集中火力打掉他们的大和号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的损失已经太大了,整个舰队继续前进会被打光的。只有我们往前突进,才有可能打他的大和号。这样我们才能保存残余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大和号所率领的所有重型舰只又打过来了一波齐射。紧接着,第二波鱼雷袭击又来了。这一波樱花舰队的大炮齐射没有打到任何的目标,但是鱼雷的攻击显然威胁更大。人们冒着炮弹炸起的巨浪一起跑上了舰艏,全神贯注地看着来袭鱼雷的轨迹。 每个人都在叫嚷指挥着战舰,喊什么的都有,结果让许多舰上的舵手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江汇川这时候已经有了经验了,他亲自举着带电池的大喇叭,站在船头高声叫嚷指挥:“威龙号舵手听我的指挥,现在舰艏向左十度……偏右五度……” 所有的鱼雷都擦肩而过,大家都出了一身的冷汗。江小龙对江汇川狂吼道:“让他们那些剩余的舰船全部立刻撤退!全速撤退!能跑多远跑多远!” 曹友金还问到:“那些还在水里挣扎的官兵怎么办?那些还在着火的战舰怎么办?……” 江小龙冲他吼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的舰队能逃出几艘算几艘了……” 就在江小龙解释的过程中,林玉东已经不等吩咐,亲自打旗语命令剩下的舰只立刻掉头,全速撤走。那些舰船有的犹豫了片刻,有的一见旗语命令就立刻掉头,没多久,所有的舰只全都高速向来时的方向撤走了,唯有威龙号还在全速前进。 这一分散,显然令对方也有些意外。下一波齐射的时候就显得非常的散乱,部分炮弹是冲着威龙号打过来的,但更多的炮弹是追着那些撤走的舰艇开火的。 这一波齐射可能打得比较仓促,还是没有一发炮弹能打中任何一艘舰船。 威龙号劈波斩浪,奋力前行,终于进入到了可以对“大和号”开火的射程了——这是樱花舰队中,目前距离威龙号最近的一艘舰船——江汇川立刻就下令威龙号打出了一波齐射。但是没有击中大和号的任何部位,只是在它的周围炸起了几朵高高的水柱而已。 樱花舰队立刻还以颜色,又发起了一波攻击,但是弹着点依然非常的散乱。 有些炮弹是追着撤退的东海舰队舰只打的,有的是冲着威龙号打的,看来他们并没有预料到东海舰队的船只会突然地撤走,仅留下威龙号还在一往无前地冲锋,炮火指挥官顿时陷入了慌乱,并没有协调统一好各炮的同一攻击对象。 在所有撤退的舰只中,西昌号的船尾中了一弹,威龙号自己的船尾也中了一弹。两颗炮弹都是一零五毫米口径的,没有造成多大的破坏。西昌号冒着一股浓烟,越跑越远。 威龙号倒是没起多大的烟雾,就是后舷甲板被炸了一个大窟窿。甲板下面的舱室里堆放的都是舰船使用的煤炭,所以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紧接着,威龙号还击了一次,还是没有打中大和号,却有两发炮弹同时击中了它侧后的一艘重型战舰,将它前甲板的主炮塔打哑了,炮管子都飞了起来,落入水中。 但是接下来樱花舰队的反击就厉害了,威龙号连中三弹,前甲板中了一弹,一下子躺倒了十多个官兵,还引发了一场大火,估计是甲板下面的什么油料被引燃了,冒出滚滚的浓烟。 第二颗炮弹击中了舰桥上的建筑物,许多舱房被打飞,包括主桅杆也被拦腰打断,斜斜地飞到了海里去,上面的观察哨也翻着跟头、张牙舞爪地掉进了海里,不知死活。 好在这艘战舰不需要风帆,这个时代也没有电子设备和雷达,主桅杆除了悬挂旗帜、安装观察哨位和安装收发电报用的天线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多的功能和用处。 这些舱房被打飞,导致好几个地方冒起了浓烟。从外表看上去,现在的威龙号显得无比的凄惨。不过对于战舰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非常严重的损失。 最后一发炮弹是打在了后甲板上,将左舷炸飞了一大块。但是由于是在吃水线的上方,所以并没有海水大量的灌入。 许多官兵们涌上甲板来,企图进行救援和损害管制。但是江小龙严厉地喝止了他们。他命令道:“所有的人都返回舱房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任何人都不要到甲板上来。” 官兵们十分不解。甲板上还有血流满面的战友趴在地上呼救,江小龙却命令他们不得救援,全都隐藏起来,着了火的部位也不允许救援灭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江大帅的命令很明确,他们只面面相觑了不到一秒钟就全都散了。 江小龙紧接着就跳上已经被打塌、几乎要露天的驾驶舱,看见那里满地的疮痍,到处是被炸碎的物品,一边舱门全都不见了,另一边仅有一扇门斜吊着,在海风中摇来晃去。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不少的人。看见江小龙走上来,江汇川头上流着血,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江小龙劈头就问道:“船还能掌控吗?” 江汇川迅速检查了一下,说道:“还挺好!” 江小龙就说:“你要跟我下去,这里还有谁能驾驶?” 他转头看见了曹友金。这家伙斜倚在舱室的角落里,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伤,只是裤裆里一大块湿腻。江小龙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已经不中用了——不管受没受伤。 他急忙转头,看见地上一名脸上流着血的水兵爬了起来,吃力地说道:“大帅,我还能操作……”另一名水兵也爬了起来,说道:“我也行!” 江小龙什么安慰也没有,立刻命令道:“向右偏航十五度,保持七成的速度就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拽着江汇川下到了甲板上。 “跟着我爬过去,尽量不要让敌舰的人能看到。”他这么吩咐了一下江汇川,自己立刻就趴在了甲板上。两个人借着阵阵烟雾的掩护,很快就爬到了前甲板的第二座炮塔旁。 几名水兵横七竖八地躺在附近,其中一人还趴在了炮位上。刚刚还有人呼救的现场,现在看起来似乎一个能动弹的都没有了。江小龙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喊道:“还有谁是活着的?” 他连喊了几声,最后一个躺在地上的水兵无力地抬了抬手,应道:“大帅,我还活着!” “你还能操作大炮吗?”江小龙问道。 “不能了……”那人虚弱地应道:“大帅,我快死了……” 江小龙不理睬他,转身爬到甲板被炸了个大窟窿的地方。洞口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下面的状况。江小龙于是就冲着浓烟喊道:“还有谁能操作大炮的?” 下面的浓烟里有好几个声音回答道:“我能!”、“大帅,我也可以!” 江小龙身边的江汇川提醒他道:“大帅,我也能。他们都是我亲自指导的……” 江小龙没理他,继续对下面喊道:“上来几个人帮忙,要能熟练操作大炮的。别走舷梯,会被敌舰看见,想办法就从这里爬上来。” 很快就有人搬来了一架破梯子,然后接二连三地上来了几个人。他们都依从江小龙的命令,从被炸开的甲板破洞里爬了出来,然后借着浓烟的掩护,悄悄地爬到了前甲板两座主炮的旁边,装成死尸一样地潜伏在了炮座的附近。 江小龙呼叫破洞下面的人,想办法加大火势,最重要的是要尽快造成更大的浓烟,加强视觉效果。江小龙还打手势呼叫驾驶舱的人,尽量伏低身子,将战舰控制着缓缓地减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