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 第1页 [现代情感] 《别装》作者：半颗桃【完结】 文案： 七年前，裴然甩了穆柏衍，并发誓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七年后，苍天绕过谁，穆柏衍不但变成了她的房东，还是她的甲方爸爸。 *真斯文败类骨科医生x假高冷傲娇小美人儿 【小剧场】 校友聚会裴然不幸抽中大冒险：约高中的暗恋对象看电影。 免提打开，裴然有些为难地对着手机说：「周末有空一起看个电影吗？」 众人都知道当年裴然追穆柏衍追的轰轰烈烈，可惜少年根本不为所动，都屏住唿吸准备看好戏。 结果听到电话那头穆柏衍笑了一声：「行啊，在你家看还是在我家看？」 裴然捏着电话的手抖了抖：「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众人：？？？ 当晚，裴然刚回家就被人堵在了家门口。 男人从背后掐住她的细腰，贴近她的耳侧，声音微哑性感，「长本事了？准备和谁看电影？」 - *又名：《前男友住我对门》《什么冷淡不冷淡的他就是个狗男人》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然，穆柏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大褂与小妖精 立意：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第1章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四楼会议室，门虚掩着。 屋内中央的长方桌前，分散的坐着几个年轻男女，此刻正看戏似的视线来回的在中间两个人身上流转，并时不时偏头讨论几句。 坐在老闆椅上的男人气得嘴角一个劲发颤，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眼睛小小的眯成一道缝，眉头几道褶拧成一个「川」字，扭曲的表情被那张油腻的胖脸衬得有些滑稽。 裴然靠在一旁，长睫微垂，淡淡地嗤笑一声。 而后长腿缓慢地向外抻了一下，而后翘起腿，暗红色的高跟鞋就挂在她瓷白的趾骨间，随着动作一盪一盪的。 似乎是不满自己被如此轻视，原本坐在转椅上的男人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金属转轮勐地划过木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手边的花瓶也随之摇摇欲坠。 杨鸿叉着腰，举起手在裴然身前上下点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解约是要付十倍违约金的！」 花瓶应声落地，一瞬间会议室里的空气陷入停滞，只能听见墙面上的机械挂钟不停转动，一下一下响得人心烦意乱。 她眉头一皱，微微抬眼，藏在桌下的手十指交叉不耐烦地在膝盖骨上敲了两下。 上周公司安排了一个案子，裴然熬夜肝出来结果突然不让她做，方案便宜了别人不说，杨鸿居然擅自给她的帐号安排了推广，她完全不知情。 而且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 自从一年前她脑子一热把帐号签给了乐越传媒，她感觉浑身上下已经被黑心公司榨的一滴油也没有了。 这合同就是个骗人的幌子。 表面上说会提供广告资源，实际上只为了借她的帐号发广，资源都不经她的手，钱也都进了公司的兜。 伤着她的粉，榨着她的钱，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积压已久的不满连同着她本能地冲动向上翻涌，裴然终于爆发了。 她掌心抵着桌角，放下原本翘着的腿，向后一撑，人站起来。 一米七的个子，脚上踩着八分的细高跟，站直了之后比杨鸿还要高出一寸。 她挑着细长的眼尾，睨着他，语调中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裴然视线在四周环了一圈，拾起桌前的合同手一扬撇到杨鸿跟前，语调缓慢字字清晰，「违约金我付。现在合约关系解除了，少拿领导架子来压我，我不吃那一套。」 纸张轻飘飘的沿着桌角滑落，有一张落在了裴然脚边。 她脚尖踩过那张纸，走到门口慢悠悠地转过头。 对着看热闹看的正欢从来只知道落井下石的几个人勾了勾唇角，明明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丁点笑意。 「承蒙各位一年以来的照顾，祝大家以后工作愉快。」 然后甩上门，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 * 入秋之后，白昼变短。 暮色扩散的很快，像渗透进纸巾里的墨，连着她的眸子也跟着沉了沉。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卷着雨后的水汽向上升腾。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外套里只有一条薄薄的连衣裙，长度勉强到膝盖。 丝丝凉意顺着脖口灌进去，裴然从头到脚都有些麻木。 终于可以解脱了，她想。 只不过这种结局让她觉得有些唏嘘。 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开始兼职做美食博主了，辛辛苦苦自己运营了三年，从最初的几千粉丝一路做到后来的几十万，再到一年前签约了乐越做专职。 她本以为自己是可以一步一步向上爬的。 结果没想到非但没爬起来，兜兜转转到现在还要重新开始。 她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犹豫着拨通了周可琳的电话。 「我和乐越解约了。」 对面沉默了两秒像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惊人的事实一样，拔高音调，「我靠！解约？！裴然你疯了吗？那么多违约金你付完了准备露宿街头吗！」
第2页 裴然皱着眉把手机从耳边拉开一点距离，「我都身心受创这么可怜了你忍心扔我露宿街头？出来陪我喝酒。」 「喝个屁！我在公司加班呢，你把话先说清楚，真跟乐越解约了？怎么回事？」 「骗你干嘛，真的解约了。」 裴然用肩膀和耳侧抵住手机，从马路沿探出手，拦住一辆出租，「大周末的加什么班，我在staff only等你，见面再说。」 * a市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 不同于白天的死气沉沉，天黑之后，灯红酒绿破开茫茫夜幕，光影迷离。 酒吧在很靠里的拐角处，位置有点隐蔽，只有一个小小的绿色灯牌，上面写着「staff only」。 第一次来的时候裴然差点以为那真是员工通道。 「两杯pink cold。」 她对着吧檯前的老闆点点头，脱下针织外套向内折了两道随手搭在椅背。 不知道周可琳什么时候会到，她百无聊赖地托起腮望着台上，长发随着动作垂下，在侧脸打下浅浅的阴影。 左前方迷你舞台前，驻唱调试好肩上背的电吉他，拿起面前的话筒低低地清了嗓，顿时吸引了台下大部分客人的目光。 彩色霓虹灯被打开，光束混杂着空中的烟尘颗粒在头顶上方交错。 裴然注意到把台前坐的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偏着身子，手肘撑在桌沿，只露出一张稜角分明的侧脸。 眉目清冷但动作又带着几分戾气，衬衫领口一丝不苟的繫到锁骨弯，昏黄灯光下可以看见脖颈处隐约的脉络起伏。 裴然愣了一下。 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她刚想收回视线，对方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咬住手里的烟，脑袋微侧，垂着眼皮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烟尾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转而一缕白烟向上拂过。 裴然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调酒师站在吧檯前，手里的调酒壶随着手腕的动作来回翻转，然后从身后的杯架拿出一支小巧精緻的玻璃杯，倒进去。 混合后的浅粉色酒液，有细密泡沫漫上来。 然而，听不到一点气泡升腾，悉数被她忽然加快的心跳声掩盖。 刚好周可琳从门外进来，她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得救似的赶紧错开视线。 「你什么情况啊？」周可琳把包往桌上一撂，捞起桌上的水喝掉大半。 「不想努力，想给周主管当小秘。」 「少来。」周可琳眼珠子翻了翻，「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裴然红唇微挑，笑得冷漠又腥气，「虽然有一点冲动的成分在里面，但这是我想了很久的事情了，在乐越我永远出不了头。」 「唉……那你现在怎么办，自己能行吗？」 「我是谁？我的字典里从来没认怂两个字好不好。」裴然端着酒杯杯沖她眨了眨眼，长睫蝶翼似的扑扇。 周可琳哼笑一声。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 * 周可琳是开车来的，裴然觉得自己喝有点没劲，于是早早结束准备去周可琳家里来第二场。 两人挽着手走到室外停车场。 「不对啊……」 裴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周可琳的肩膀，「刚才说开车我还没反应过来，你不是上个月才拿到驾照吗？」 周可琳拿出手里的车钥匙对着裴然晃了晃，「今天姐姐带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秋名山车神。」 完蛋，她有点慌。 上车之后裴然拉紧了安全带，绷直后背，伸手指了指停在旁边距离贴的有些近的跑车，「看见这辆车了吗？」 周可琳扭头，一脸疑惑。 「法拉利488。」裴然缓缓开口，一脸凝重，「你悠着点，要是碰了，我会马上下车和你撇清关系。」 「放心啦，我能进来，还能出不去？」周可琳调好后视镜，深吸了一口气，发动起车。 引擎声响逐渐加大，裴然的心也跟着不断向上提。 酒吧街这边的停车场很小，车位安排得紧，而且周可琳选的车位刁钻，两边的车都和她贴的很近。 「要不叫代驾吧。」她还是没忍住开口。 「你就相信我一回行不行？」周可琳边一边说一边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揽过副驾的座椅靠背。 一脚油门踩过去，裴然还没反应过来，她勐打方向盘，车头拐了进去，紧接着车尾发出一声闷响。 周可琳懵在原地，脚还踩在油门上，眼看着又要撞上前面的车。 「停啊！你还愣着干嘛！」 周可琳才反应过来又重重地踩了一脚剎车。 「突然打什么方向！你疯了吗？！」裴然立马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黑色跑车安静地停在车位上，完美的流线型后背、高级的封闭车身、锃亮得一批的车漆，看起来依旧高端华丽一流奢侈，只不过车头横着几道刺眼的划痕。 裴然眼皮子跳了跳。 周可琳扶着车门下来，声音发抖，「完了完了。」 裴然看她吓得不轻，也没再责怪，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急，你先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我看看有没有车主联繫方式。」 裴然眉头紧锁，原地踱了几步，又围着车身绕了一圈。
第3页 没有留任何联繫方式。 她心情有点崩溃。 路灯下，风吹树影在晃动。 空气又湿又冷，树梢一滴雨水滑落，刚好滴在她的锁骨弯，裴然把针织衫披在两肩，使劲缩了缩脖子。 有人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面前的碎影被一点一点覆盖，清冷的木质香卷着熟悉的菸草气在她面前停住。 裴然没动。 男人嗓音像指尖捏着冰，擦过她的耳廓，「请问有事吗？」 裴然跟着声音抬起头。 缘，妙不可言。 谁又能想到刚才只是草草看过一眼的人，现在又出现在了她面前。 就好像老天在说。 看吧，你俩这辈子都不可能只是做一对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裴然看着面前的男人慾言又止，最后无奈，慢吞吞地开口，「我刚才……」 她咬着下唇，眼角的泪痣跟着垂了垂，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白的晃眼。 面前的男人长眸扬起，薄唇抿着，漆黑的眸底藏着意晦不明的情绪，直勾勾地看着她，毫无预兆地笑起来。 熟悉又陌生的表情。 像是一种强烈的预感，裴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了？」 果然，面前的人站直了身体，似笑非笑地与她拉开距离，「想问我要联繫方式？」 倏忽眼睛在裴然身上扫了一圈，语气中满是冷漠和嘲意，缓慢而清晰。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 脑子被驴踢了吧他？ 裴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转身，打开车门。 咔哒，车门被关上。 然后踩下油门，十分嚣张地，喷了她一脸汽车尾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点进来的小可爱~喜欢记得收藏一下哦~！啾啾！ 另外下本开《再作一个试试》，在专栏里，跟小可爱们求个预收~开文早知道~！ 陆昭从来没见过像虞若这么烦人的拖油瓶，爱哭、挑食、小姐脾气还能作。 虞若也从来没见过像陆昭这么恶劣的男人，霸道、专横、对她不管不顾还渣。 - *腹黑作精x偏执雅痞 【1】 第一次见到陆昭，是虞若十六岁那年。 她背着画板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开口叫他哥哥。 「谁是你哥哥。」陆昭弯下腰扯着她的背包带子，说：「叫叔叔。」 她当时觉得这个人简直讨厌极了。 后来虞若也觉得自己讨厌极了，她想不到她人生中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居然是陆昭这个渣男。 【2】 都知道陆昭家里养了个会画画的小姑娘。 但凡有人问询，他都不以为然：「就一拖油瓶。」 四年后，拖油瓶从国外回来。 小姑娘肤白貌美，身段妖娆，天天绕在陆昭面前，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朋友调侃他撑不了多久就要投降。 陆昭瞥了他一眼，冷嘲道：「我要是对她有想法，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直到某天，虞若带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陆昭的酒吧里。 少女媚眼轻佻，笑着介绍：「叔叔，这是我男朋友。」 「……」 陆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 当晚，大家都看到一向薄情的陆昭坐在酒吧角落，看着隔壁桌的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小姑娘，菸头留了一地。 朋友：「提头来见？」 陆昭：「滚。」 #她就是个小孩让我怎么下手# #不就年纪小点我下手怎么了# *年龄差八岁，1v1。 *一个伪装成酒吧老闆的金融大佬哄骗（不是）不务正业天才油画少女的故事。 第2章 「你的白月光。」 顿时，裴然那点因为重逢有些动摇的小情绪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为什么七年过去了。 这个人性格还能一如既往的刻薄又讨厌。 在路边和保险公司打完电话的周可琳小跑过来，声音哆哆嗦嗦，「保险公司的人应该一会就来了，说来了之后再……哎？车呢？」 刚才停在这边的法拉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消失了，只有裴然站在原地阴着一张脸。 裴然闷闷地说：「哦，车主刚才来了，我问他要联繫方式，人家没给。」 「有钱人都这么大度的吗？」周可琳眼神有些震惊，转而两只手捂在胸口，舒了口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裴然小幅度的摇摇头，「行了你也别开了，我叫个代驾。」 经歷了这么一遭，她也没有心情再喝酒，把周可琳送到家之后，自己打车回了公寓。 周日又碰上下雨天，一路红灯，她到家之后已经十点半。 裴然脚尖一缩脚跟向后一提，随意的把高跟鞋踢到玄关的台阶上，晃晃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盘坐在电视柜前的地毯上。 脚跟连着小腿绵长的酸胀不断向上蔓延，她两只手握在脚踝处捏了捏，然后把身上的挎包拿下来往沙发上一撂。 包盖半敞着，里面的手机和口红顺势掉出来。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一条简讯，是房东发来的。 裴然捞起来看了一眼，看着看着她撑起手臂坐直身体，有些茫然。
第4页 她按下号码电话拨过去，那边很快接通了电话。 「吴姐，不是说下个月搬出去就行了吗，怎么这么急？ 」她扯过桌上缠成一团的耳机线，拎出一边听筒塞进耳朵，语气带着几分烦躁。 裴然租的房子按理说是上个月到期，原本和房东商量好续租，但是对方突然说准备卖房不能继续租给她了。 房子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于是就让她住到这个月底找到房子为止。 房东有些内疚地说：「真的不好意思啊小裴，我这边急着用钱，结果新房主非要马上交房才付尾款，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裴然一时也没法说什么，应了几声，草草挂断电话，心里低低地骂了周可琳一句乌鸦嘴，索性脱下潮湿的连衣裙去了浴室。 这周再找不到房子，她还真是要露宿街头了。 吹干头髮，她捧着手机坐回床上，给周可琳发了一条信息。 [刚才忘了说，我已经到家了。] 周可琳几乎是秒回:[刚想给你打电话问问呢，像你这种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出门在外太危险了。] 周可琳：[所以说你好端端的把车卖了干嘛，没有车多不方便啊。] 裴然手指在飞快的敲了一句话过去：[你又忘了我的巨额违约金了是不是？对了，你有没有认识的朋友要租房，帮我问问呗。] 周可琳：[你房子住好好的干嘛搬家？] 裴然懒得再打字了，直接发了条语音，大概讲了一下前因后果。 周可琳：[也太惨了吧，我等会就帮你问问。] 裴然给她回了个表情包，然后手机扔在一边。 伸手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褪黑素的小瓶从里面捏出一粒放进嘴里，托着水杯仰脖吞了下去。 然后从枕头下面拿出眼罩，开始酝酿睡意。 翻来覆去好半天，她又认命的拿下眼罩，双目放空盯着天花板。 微弱的亮光从窗帘缝隙照进天花板上，像散开的纸片印上去。 她眼前逐渐浮现出今天在酒吧看到的那个男人的侧脸。 七年过去，男人早已褪去了少年时期的不羁，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性的荷尔蒙。 裴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年她15岁，上初三。 当时学校的高中部有个传奇人物，叫做穆柏衍。 从初中入学开始就一直霸占全年级第一名金榜，而且长得干干净净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深得老师们的喜爱。 当然，对于青春期的少女们而言，其实崇拜他学习好只是一个幌子，更重要的是学霸还长得惊为天人的帅，很难让人不产生幻想。 但裴然不怎么感兴趣，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只知道跟在老师屁股后面跑的书呆子。 那天是期末考成绩公布的日子。 不出意外她又光荣登上年级后十名的白榜被教导主任叫去面谈。 裴然单手插着校服口袋，肩膀上勉强勾着滑落一半的书包，胸前的校服拉链松散地拉了一半，吊儿郎当的站在学校后门的围墙下，准备翻出去。 轻轻踮起脚尖往上一跳，她先把书包扔了过去，余光瞥到前面两栋实验楼中间的树荫下站着一个人。 少年身形挺拔面容清隽，校服穿得一丝不苟，平整得连一道褶都没有，黑色短髮在额前垂下小片阴影，整个人有些慵懒的靠在大理石墙壁。 裴然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眼，捲起舌尖舔了下上牙膛。 这不就是那帮女生天天张口闭口喜欢的不得了的穆柏衍吗。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长睫微掀，撞进她的瞳孔里，眸色漆黑冷漠。 指尖夹了一根烟，火苗舔着烟尾，飘出的烟雾顺着起风时树叶的颤动，漫过灰墙的斑斑缝隙，在裴然的眼前消散不见。 他好像清冷到容不得一点污秽，看一眼，又像是跌进了黑暗的深渊。 墙外篮球场不知是谁用篮球拍着地面，砰砰砰的响，和她的心跳重叠。 裴然有剎那恍惚。 她假想过许多与他重逢的场面，但更多的是想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毕竟两人最后的回忆并不是那么愉快。 也不是那种久别重逢后，可以笑着打招唿的关系。 不知想了多久，迷迷煳煳睡意袭来。 但这一晚裴然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厨房给她做蛋羹的姥姥，在床边给她讲故事的妈妈，淋着雨朝她跑过来的穆柏衍…… 在她的梦里招摇而过，却没有一个留下。 身体不断下坠，意识愈发清晰。 她唰地一下睁开眼，睡意全无。 月光穿过薄纱，房间一半灰白，一半漆黑，光影寂寥。 裴然也没强迫自己再闭眼睡着，伸手扯过床下的外套，披在身上，下了床。 日光透过浴室的窗，扫过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营造出温暖的假象。 她用掌心接住水流，一股又一股从指间流淌去，随意往脸上拍了两把。 她扯下脖子上挂的白色毛巾擦干下巴尖儿流下的水珠，坐到梳妆檯前，打开音响放起摇滚，简单的化了个妆准备出门。 因为睡前看到周可琳给她发的信息，说是启盛传媒的老闆要见她一面。 * 雨后的天气，阳光里带着清丽，完全掩盖了秋季的萧条。
第5页 裴然刚进启盛的大门，就看见周可琳朝她一路小跑过来。 「昨天女魔头找我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她语气还带着喘，拽着裴然的胳膊按下电梯，「还问我要了你的个人资料，明明之前我给过她那么多遍她看都不带看一眼！」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周可琳偏头压低声音，「你说她是不是想签你？」 裴然看看她，又摇了摇头，「不能吧。」 女魔头的办公室在六楼。 一进门先是开放的办公区，里面有几个单独的隔间，在左手边最靠里的那一间。 她看到周可琳给她打了个眼色，就赶紧回到工位上。 裴然曲起手指，在玻璃门上轻叩两下。 「请进。」 坐在里面的女人头也没抬，正在翻看手里厚厚的一摞资料。 「你好，我是裴然。」她站在门口礼貌的笑。 女人这才停下手里的工作，合上笔帽，对上她的目光，「你好，我是启盛的ceo，阮玥。」她伸手指向对面的转椅，「请坐。」 与想像中不同，女人化着淡妆，细细的眉尾弯着，气质优雅大方。 裴然抚着裙角坐下，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桌前几张摊开的资料上，有一张被黑色签字笔做了记号。 她看到自己的名字。 阮玥注意到她的视线，也没再弯绕，单刀直入，「我想签你。」 裴然听完愣了一下，身体微微向后倾斜，靠在椅背，没有立即回答。 她现在刚和前公司解约，还是先违约那种，帐号也一直不温不火。 签约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她忽然觉得自己如同坐在高中年级面谈的校领导跟前，虽然对方面露微笑，却完全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一双看似温雅的眉眼却目光凌厉仿佛将她打量透彻。 甚至怀疑这人以前是不是认识她。 「所以签我的条件是什么？」裴然眯了眯眼，视线飘开停在桌沿某处，慢悠悠地问。 阮玥从手边堆成小山的资料里抽出一叠纸，推到她面前，「我看过你的帐号数据，粉丝活跃度以及内容都做的还不错，但是粉丝太少。」 裴然打开粗略地扫了一眼，眼神微凝。 又回过头仔仔细细的重新看了一遍，她抬起头来，有些讶异。 「我想了几个比较适合你的方案，不过怎么做还是要看你。」 阮玥看着她终于有了点不同的表情，满意地抬手敲了下纸边，「我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时限内你能做到涨粉二十万，启盛就可以签你。」 如果说前几天她和乐越解约算是跌落谷底，那现在这个情况就是有人把她从谷底拉出来并且直接给她抛向了天。 启盛是a市目前规模及实力最强的网红经纪公司，里面运营团队、推广公关团队、内容策划都是现下其他公司无法匹敌的。 它旗下签约的大多都是在微博知名度和影响力非常高的博主。 像她这种十八线小博主想签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这次居然是启盛向她抛出橄榄枝。 「需要考虑一下吗？」 裴然没有丝毫犹豫，「不用，我可以试试的。」 「好，那我期待你的表现。」 看着裴然走出办公室，阮玥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到了吗？」 「我昨天白天两台手术，又值了夜班。」穆柏衍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极力压制着不耐，「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 阮玥嘴角噙着笑，表情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当然是急事才找你，上楼了吗？」 「在等电梯，怎么了？」穆柏衍伸手按下电梯间的按钮，烦躁的松了松束在脖口的领结。 「哦，那马上了。」 他隐隐感觉阮玥是在耍他，脑仁里隐隐泛着痛，「什么马上……」 电梯门缓缓在他面前打开。 微风吹动玻璃墙外的树叶，在大理石墙壁洒下晶莹剔透的光斑。 站在电梯里的裴然捧着手机笑得十分开心，阳光打在她的侧脸，脸颊透着两抹自然的红晕。 她恰好抬眼，来不及收起的笑容挂在脸上，眼睫微微上挑，透出一股子勾魂的味道。 穆柏衍站在原地，放任目光直直的与她撞在一起。 正好阮玥看好戏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看见了吗？你的白月光。」 第3章 「你看我理他吗？」 进到电梯间，裴然翘着唇角，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敲动。 裴然：[女魔头要签我。] 周可琳：[我就说吧！你终于要火了！！] 裴然：[不过给我开了条件，签不签得上还是未知数。] 她捏着阮玥给她的材料，想了想，觉得自己答应的也太快了，涨20万粉可不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 不过先答应了再说，万一狗屎运让她踩上了呢。 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 周可琳：[那也行啊，不然哪来的机会！今晚来我家，姐妹给你开趴庆祝！] 裴然笑了一下，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正要走出电梯。 然而一抬头，就看见穆柏衍站在电梯门外。 身材高挺，表情冷淡，裴然还没来得及收起笑意，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昨晚在酒吧停车场。
第6页 ——怎么了？想问我要联繫方式？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笑容逐渐僵在嘴角，心里一口闷气上蹿下跳。 下意识把手指贴在关门键上，用力按了两下。 本来敞开的电梯门缓慢闭合，关了一半，穆柏衍长腿向前一迈，又按下开门。 裴然像鞋底灌了铅，站在电梯中央不进不退。 清冽的菸草气越靠越近，直到视线完全被他挡住，狭窄的空间顿时连空气都难以流通。 短暂停留了一瞬，穆柏衍错开身体，借着身高优势，垂眸看她。 「几层？」 他不问，裴然差点要忘了自己本来是要下电梯的。 但是现在说要下去，又显得刚才按关门的举动很心虚。 裴然舔了舔唇，下巴微昂，没看他，「六层，谢谢。」 余光瞄到穆柏衍倾身上前，按下六层，收回手，单手插兜，看着她。 裴然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两步。 感受到那人一瞬不瞬的目光，裴然吸了口气，偏过头，挑眉。 意思是——有事吗？ 穆柏衍头微抬，颈部线条拉长，下颌线绷的有点紧，看起来莫名性感。 「蹭了我的车，也不准备赔？」 他的嗓音依旧像冰，尾音却有细微的上挑，像快要融化的颗粒摩擦喉咙。 裴然胸腔一下子感觉涨了起来，她侧过身抱着手臂，扯了扯嘴角，「你仔细回忆回忆，我昨晚站在你车前是要干什么。」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略显尴尬的局面。 穆柏衍先她一步下了电梯，走到前台随手扯过一张便签。 半倚着桌沿，修长的手指捏起笔唰唰地不知道在写什么。 裴然探出头看了一眼，赶紧缩回电梯，按下关门键。 门刚关了一半又被打开。 裴然闭了闭眼，像是在极力忍耐。 下一秒，手心被塞进一张纸条。 她展开，是一串电话号码。 站在面前的穆柏衍唇角若有若无的向上扬，一只手挡住电梯门，「不就是联繫方式吗，给你。」 裴然嗤笑了一声。 她两眼微眯，舌尖卷了卷，两根手指捏起那张纸条垂在面前，声音懒洋洋的，「好，我会转交给保险公司联繫你的。」 然后面无表情的用力按了好几下关门键。 * 下午裴然又跟着中介，绕过大半个市区看完几套出租房，结束之后天都黑了。 去超市随便买了点下酒菜，她直接去了周可琳家。 「然然！你知道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一进门，裴然还没来得及脱鞋，周可琳就一个熊抱挂在她身上。 裴然把手里的袋子搁在地上，拉开周可琳挂在她脖子上的手，弯腰拿出一双拖鞋，「中彩票了？」 周可琳接过地上的袋子，把东西摆到餐桌上，笑得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我帮你找到了房子！牛不牛逼！」 裴然挑挑眉，走到她旁边，膝盖一弯盘坐在长绒地毯上。 「真的假的。」她拎起桌上的冷水壶倒了半杯，喝了一口，「租金多少？太贵的我现在租不起。」 周可琳凑到她耳边，表情神秘的说：「在丽景馨居。」 裴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从桌上抽过一张纸擦了两下，惊讶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a市数一数二的高级精装公寓。 她要是能租得起丽景的房子，还用这么费劲吧啦到处找吗。 「哎呀你听我说完好不好。」周可琳脑袋向后仰了仰，「还记得一直想追我的那个富二代吗？昨天我发朋友圈问，他就来私聊我。」 裴然把水杯放回桌上，抱着手臂转过身看她，开始笑，「然后他以为你要租？」 「是啊，说朋友在那边有房子闲着可以租给我，而且重点是租金！一个月才收三千。」 「确定后面没少个零？」 裴然撕开一包鱿鱼丝，抽出一根放进嘴里。 「说房东就住对面，是个空巢老人。你也懂，老大爷比较孤单，大概租房子只是为了解解闷吧。」 她咬着鱿鱼丝点点头，忽而动作顿了顿，缓缓开口：「不是……他多大年纪，朋友能是个老大爷？」 周可琳眼睛眨巴了两下，「哦，说是忘年交。」 裴然：「……」 两人好久没这么轻松的喝酒聊天了，不知不觉喝了不少，空易拉罐零零散散滚在脚边。 周可琳打了个酒嗝，眯起眼看着裴然，「差点忘了，今天追进电梯找你的人是谁啊？」 裴然：「哪个？」 「你不是下去一次又上来了吗？别以为可以逃过我的眼睛！」周可琳伸出手指点了点裴然的脑门，「那小哥哥长得帅所以我印象很深。」 裴然眼皮子掀了掀，捞过沙发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纸条拍在桌上。 「法拉利。」 周可琳倒吸了一口气，「他是怎么找到公司的？？」 「谁知道，昨天问他要不给，今天又找上门塞联繫方式。」裴然长睫轻眨，笑了一下，「你看我理他吗？」 她盯着放在桌上的纸条，越想越好笑。 明明在酒吧就认出她来了，居然到现在还在装。
第7页 从刚认识他那会，裴然就觉得穆柏衍这个人很能装。 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表面上什么都不关心，冷淡的要命，好像这样就可以压得住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子嚣张劲儿一样。 但是每次这样，又会对她产生一种致命吸引，想凑上去，看他清冷的眸子沾染上本不属于他的情绪，看他在自己面前卸下伪装原形毕露。 裴然胸口跳了跳，把纸条攥在手里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 看房约在了两天后，房东委託富二代全权负责。 估计没想到来租房的不是周可琳，富二代的脸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垮了下去。 房子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怕对方反悔，裴然没再多问，当天上午就签了合同。 然后周五一大早她就收拾好东西，找搬家公司全都搬了过去。 等把所有东西拆完之后，窗外高高挂起的太阳都落了半截。 裴然才想起来自己从上午到现在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过。 她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抻了抻有些发麻的小腿，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准备出门买点吃的。 对门忽然传来密码锁打开的声音。 裴然突然想起来对面住的就是房东，自己连正式的招唿都还没打。 她想了想，从柜子里翻出两罐之前去旅游买来送人的花茶，装进手提袋。 踩了双单鞋，推开门，站在走廊中间犹豫了下，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 她瞥了一眼门旁挂着的可视对讲机，重新挺直了腰板，非常端庄的两手交叉放在身前。 对着门口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大爷？」 她音调又提高了一度，「我是今天搬进来的，想给您送点礼物。」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裴然回想起前两天富二代跟她说的。 ——「我那朋友性格比较差，平时你也不用跟他打交道。」 ——「他不经常在家，但是在家的时候就比较好静，你平时在家动静小点就成。」 脾气差，不常在家，又好静……还想要和别人做邻居解闷？ 这是得多别扭一老大爷。 她摇摇头，刚准备再按最后一次，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然然你在哪呢？」周可琳的声音有些急促。 「昨晚刚跟你说过，我今天搬家，刚收拾好，你晚上要来吗？」她举着手机把手提袋换了一只手拎。 「我靠！你知道我刚才刷富二代朋友圈看到什么了？」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她食指贴在门铃按键上，按了下去。 「我看到富二代和法拉利小哥哥的合照，所以就去问……」 裴然太阳穴没由来的一跳，紧接着周可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然后他说老大爷是开玩笑的，所以你对门住的……」 空气停滞了一瞬。 空荡荡的走廊，裴然只听得到自己的唿吸声和心跳声。 来不及了。 门从里面打开，穆柏衍身穿一身黑色家居服站在门口。 黑髮湿漉漉的，头尾还挂着几滴水，他单手抓着脖颈上的毛巾。 那股洗髮水和沐浴露的味道逐渐清晰。 她手指攥紧了手提袋的拉绳，慢吞吞地抬起头。 面前的人正垂着眼看她。 身体斜斜地靠在门边，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不是要给我礼物吗？」 第4章 忍不了了。 裴然心脏漏跳了一拍，窘迫感铺天盖地的将她覆盖。 她脚尖轻轻向后踢了一下，攥紧的手松了松，硬着头皮从牙缝挤出一句话：「那您还挺显年轻。」 没等穆柏衍说话，她把手里的袋子举到跟前，「一点心意。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有事。」 穆柏衍没接，他脚跟抵着半开的门，向外跨了一步。 两个人距离瞬间拉进，他身上的水汽渐渐瀰漫，本就觉得稀薄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侷促。 视线范围缩减，眼前是黑色衣领的边缘，隐约露出蜿蜒向下的锁骨线条。 裴然目光划过男人修长的颈部线条，再到滚动的喉结。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有一丝闪躲的意味。 而这一剎那的闪躲被穆柏衍捕捉到，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磁卡晃了晃，身体微不可查地向前倾斜。 「水电卡忘了给你。」 「好的谢谢。」 裴然刚要伸手去接，结果他手一扬，又抽了回去。 「？」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裴然愣了一下，忽然很想把手里的茶叶扔到他脸上。 「你准备帮我交电费？」她咬紧牙根，凉凉的目光扫过去。 看到穆柏衍还举着那张卡不准备给她，裴然上前两步，踮起脚尖，用力从他手里抽出那张卡，又转手把袋子拉绳挂在他手腕上。 紧接着头也不回的甩门进了屋。 进屋之后她把水电卡往桌上一撂，半盘着腿窝进沙发，两条手臂抱在胸前盯着面前的墙壁发呆。 说实话，她有些摸不清楚穆柏衍的态度。 最开始在酒吧见到他的时候，裴然基本可以确信他是认出自己了才会那么说。 可是现在她忽然又不能确定了。 因为她认识的穆柏衍，绝不是那种会主动搭话对别人做这种没有意义小动作的人，而且以他的性格，是没办法再和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相处的。
第8页 裴然一头倒进沙发头蒙进抱枕，两只脚反过来翘在沙发垫上，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又勐地坐起来。 人家还没怎么着，她自己在这演什么独角戏？！ 不爽，非常不爽。 连着整间屋子的装修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直接打开淘宝选了一组壁柜，又挑了些零散的装饰，决定把这间屋子里自带的气场改变造一下。 * 一天没吃东西，胃开始隐隐泛着疼。 她从沙发上坐直，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拿出一罐蜂蜜，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个小勺，舀出两勺蜂蜜倒进面前的玻璃杯端着走去厨房。 半开放式的厨房，比之前的面积足足大出一倍，而且室内採光很好。 裴然盯着看了一会，放下杯子小跑去客厅搬出笔记本，放在腿上噼里啪啦的开始敲视频稿。 天黑的悄无声息，房间灯没开，只有屏幕微弱的亮光汇集着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密密麻麻的黑白字看久了有些晃眼，裴然长睫微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瓶眼药水，滴上，眼珠转了两圈，再睁开眼之后，视线清晰了许多。 瞥到电脑微信的图标闪了闪，是之前的甲方爸爸。 林卓：[有个推广给你，接吗？] 裴然马上回过去：[什么广？] 林卓：[最近挺火的那个低卡饼干，不过要求比之前给你的广都要高一些，时间也比较紧。] 想想这阵子也没接过广告，裴然非常爽快的答应。 林卓：[听说你解约的事了，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裴然看着消息突然笑出声。 自己总共在林卓那接过三次广告，被约了四次，裴然每次都拒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她刚准备想一下再怎么拒绝，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林卓：[是这样的，我明天约了个大v一起，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定可以帮帮你。] 林卓：[也顺便聊一下广告的事，那个博主前阵子刚接过。] 裴然眼睛闭了闭，懒得和他逼逼，随手回了个「好」，合上电脑，早早进被窝躺下。 夜灯昏黄的光线洒下来，像金色的流沙，温柔绵长。 她侧过身手肘垫在耳侧，静静地看着它，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少年清晰的脸。 宽大的校服被雨水打湿，雨滴累积顺着窗檐落下，滴若车轴。 他说：「你走吧。」 夜风吹动稀疏的枯叶，那些残存的碎光摇摇欲坠，像他熄灭了所有光亮的眼。 裴然胸口跳了跳，关上灯，拔掉电源，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感官却变得更加清晰敏感。 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响个不停。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外面天都要亮了，还是没有一丁点睡意，拿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一眼，才三点。 裴然无奈的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刷朋友圈。 随手点上几个贊，扫了一眼聊天列表，忽然看到消息99+的高中班级群。 记得这个群从创建了之后，也就热闹了一个暑假。 后来大家上大学的上大学，工作的工作，总之，再也没有人说过话。 现在这个时间点能热闹起来，无非就是班里的某个人混的飞黄腾达，想要攒个局出来吹吹牛逼。 她往上翻了几页，果不其然。 带头的是当时坐在她后座的文艺委员陈珊珊，说下周要搞一个同学聚会。 没劲。 裴然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 手机电量已经不足20%，她扯过身旁的充电线，连上电源，缩进被窝。 * 正午热烈的阳光见缝插针地穿过厚重的纱帘掉进地上，明晃晃地升腾。 但屋子里还是带有丝丝凉意，冷风顺着钻进被窝。 裴然肩膀抖了抖，闭着眼拽过被子蒙着头，蜷在里面伸了个懒腰。 突然一个激灵，勐地睁开眼。 今天中午好像和林卓约好去吃饭。 她着急忙活地跳下床洗漱完，又坐到梳妆檯前简单的抹完防晒顶着素颜涂上口红。 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床头充着电，裴然一把拽下充电线把手机扔进包里合上门。 等她气喘吁吁地刚上到餐厅二楼的包间。 耳边传来了一阵她无比熟悉的，十分做作的，像要刺穿她耳膜的笑声。 她挽起垂在耳侧的髮丝，掌心贴上冰凉的拉门走了进去。 「哎呦！这是谁呀？」 坐在圆桌内侧的女人神色夸张，手指对着门口点了点，「我听林卓说有个小博主要介绍给我认识，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 陈姗姗重重咬着「小博主」三个字，笑吟吟地看向她。 裴然装模作样地愣了一下，视线灼灼的在陈姗姗身上打量过一圈。 从眼底流露出一丝丝怀疑，又像是不确定的开口：「嗯……你是？」 陈姗姗表情明显一僵，很快又换上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抬起眼，「我是陈姗姗啊，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啊……」 裴然这才瞭然地点点头，径直拉开身旁的椅子坐下，「不好意思，变化有点大认不出来了。」 她后背轻轻靠在椅背，手肘随意搭在桌沿脸向前凑了凑，手指比划了两下，压低声音，「效果不错，还挺自然。」
第9页 从进门林卓就觉得两个人气氛不对，他赶紧出来打着圆场，「原来你们认识啊！正好，咱们先把菜点上，边吃边聊。」 裴然笑了笑，目光虚虚地停在某处，没说话。 要说这个陈姗姗，也不是说两个人关系有多差。 只是裴然单方面被她针对而已。 毕竟她上学那会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良少女，从来不会参与女生之间勾心斗角的小打小闹。 裴然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她。 但凡她翘课，逃晚自习，陈姗姗都一次不落的去跟老师告状。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了了。 把陈姗姗堵在女厕门口，揪着她的衣领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 当时陈姗姗说了什么来着？ 哦。 她说：「你学习又差，天天迟到，还老翘课被罚站，除了有张脸，你凭什么能跟穆学长走那么近。」 说完之后又哭着去教导主任那告了一状。 害她写了两千字检讨不说，还让她在周一升旗仪式上被通报批评。 两人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被岔开了话题，裴然也懒得和她你来我往的怼下去，拿起公勺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你可要多吃点，工作再不顺利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身体，看看这气色，都差成什么样了。」 陈姗姗两手托着下巴，把桌上最油腻的几道菜转到裴然跟前，笑吟吟地看她，「你看班级群了没有，下周同学聚会可一定要去哦，班里的人都来。」 从一开始裴然就料到她会说起这个。 都是做网红的，叫上她这个混在底层的，就更能衬托出她的高高在上。 裴然垂着眼端起瓷碗，捏起汤勺喝了一口，没搭腔。 看她的反应似乎陈姗姗忽然觉得底气足了起来，「不过穆学长也要去。」 她扬起下巴，嘴上挂着笑，「你没关系吧？本来不想让他来的，他非要来陪我真是没办法。」 「陪」这个字真是用的妙，只不过裴然懒得拆穿她这种膈应人的小把戏。 「行啊。」她把汤勺扔回碗里，唇角勾了勾，声音绵软又慵懒，「不过……」 她话音稍顿，忽然歪着头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漂亮又恶劣，「你还真放心我去见他？」 第5章 「喂，学霸。」 陈姗姗被她的话钉在原地，嘴巴微张着，指甲重重地掐了一下手心，才能压制脑子里的嗡鸣。 她当然清楚裴然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和穆柏衍两家是世交，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青梅竹马。 但是这种青梅竹马的定义，只是她单方面的。 因为从小到大无论她怎么努力，穆柏衍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他好像对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所以陈姗姗并不在意，穆柏衍就是这种性格，不管什么样的追求者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她可以等。 可是自从裴然出现，一切都变了。 嚣张跋扈，妖艷张扬，明明是他最讨厌的类型，可只要这个人在，他的视线就不会在别人身上停留。 好在裴然七年前转学去了外地，音讯全无。 只要她坚持住，一直等在他身边，总有一天对方会喜欢上自己。 可是没想到裴然居然会重新出现，从林卓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被一种莫大的危机感沖昏了头脑，没办法冷静。 一顿饭闹得不欢而散，陈姗姗中途没打招唿就直接离开了。 * 周末的市中心人群熙来攘往，外面车流鼎沸，混着嘈杂的喇叭声钻进耳朵牵着她的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 裴然饭吃得有些反胃，她头抵住车窗，往下摇了一点点。 冷风拂过眉梢，灌进单薄的衣领，她打了个冷战顿时头脑清醒了一半，突然有些后悔呛陈姗姗的那几句。 也难怪陈姗姗会拿当时的事情来刺挠她。 因为当时裴然喜欢穆柏衍，全校都知道。 七年过去，她都差点忘记自己当初还有过那么热烈喜欢过一个人的时候。 上学那会，她性格是出了名的嚣张，无论教导主任怎么谈话还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悔改。 尤其是在追穆柏衍这件事上，裴然更是把不怕死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那些暗恋穆柏衍女生们的目光是箭，那她一定就是一个活靶子。 还是怎么打都打不穿的那种。 她想起来第一次和穆柏衍告白，是高一期中考试结束。 那天最后一门考的是英语。 相比于第一考场大家的奋笔疾书，最后一个考场气氛安逸得宛若养老院。 缺考的学生占了大半，零零散散能来考试的那么几个，要么睡觉，要么发呆，总之没有一个人是在答卷子。 她偏着头趴在桌子上，三角尺挡在眼睫前，投过圆孔照进的阳光，落在试捲纸上晃动了一下。 试卷上干干净净，只有答题卡上随便涂了几道选择题，还有卷子边上潦草的写着「裴然」两个大字。 裴然抬眼看了看正在打盹的监考老师，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悄摸摸剥开玻璃糖纸扔进嘴里。 窗外实验楼上的巨大挂钟停在差五分三点半的位置，裴然嘴巴一开一合轻轻跟着秒针倒数。
第10页 考试结束的拉铃一响，她拎起桌下空瘪的书包跑出门，特意绕远路穿到高二的教学楼，装模作样的从穆柏衍的教室外经过。 高中三个年纪的考试是分开安排的，所以现在这个时间是高二的下午大课间。 裴然趴在后门窗框，踮起脚尖向教室里张望。 乔思雅远远的看见裴然趴在后窗，她静悄悄地凑上前，勐地拍了她肩膀一下。 「你干什么呢？」 「妈呀！」 裴然被吓一跳，脚尖一软差点坐在地上，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拍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老班来了。」 乔思雅是穆柏衍的同桌，也是她的革命战友，裴然能够得到各种关于穆柏衍的情报可全都靠她。 陪俺四处张望了一圈，拽着乔思雅的手到走廊拐角，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乔思雅咬着饮料吸管也学她压低嗓音：「你要干什么？」 「之前不就跟你讲过了吗。」裴然伸手夺过她手里的饮料吸了一口，然后又塞回她手里，「这个学期我要把穆柏衍搞到手。」 看着裴然有些狡黠的目光，乔思雅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瞪大眼睛，「不是吧……你真要告白？！」 「当然了！」裴然看教室人走的差不多，拉着乔思雅从后面进去，找了两个空位置坐下。 她从书包里一股脑倒出一沓a4纸、半卷透明胶带，还有两根马克笔，又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摊在桌上。 她食指在本子上点了点，「咱俩一人一半，赶紧写完等会贴后面的壁橱上。」 乔思雅看着上面的字愣了两秒，张大嘴巴，一脸震惊：「你疯了吧，等会大家都回来了，下一节课还是我们老班的，被抓到你就死定了！」 「不被抓到不就行了，快点快点！」裴然抓起马克笔塞到她手里。 乔思雅犹豫着接过，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这个小学妹真的疯得无可救药。 窗外的光没有中午刺眼，一道道橙红的光破开云层落下。 操场传来各种球类击打的闷响，广播里放着不知道谁在点的稻香。 穆柏衍在楼下和班里几个男生一起打了会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一行人绕去小卖部买了几瓶冰镇可乐就准备回教室。 走在前边的林远一进门就定在门口，后面的几个人用脚踹了他屁股两下。 「堵在门口不进去，你看什么呢？」 话音刚落，剩下的几个人也跟着一愣，林远吹了个口哨，回头一脸奸笑地看着穆柏衍：「穆柏衍，又有人来给你告白了！」 穆柏衍脚步一顿，拧开手里的冰可乐，薄唇贴上抿了一口。 一踏进门就瞥见教室后排每人一格的壁柜上，被白纸贴满，白纸上用黑色的马克笔写着： 「亲爱的穆学长，今天我要对你说：我对你的爱就像拖拉机上山轰轰烈烈！我对你的情就像龙捲风上岛风风火火！要问我爱你有多深？」 他眉头皱了一下。 「咳咳……」 学校的广播室突然传出声响，紧接着响起裴然独特绵软慵懒的嗓音。 「下面为大家播放高一二班裴然同学为高二七班穆柏同学点播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希望他天天开心，」她声音难得有种温柔的感觉，「然后能每天喜欢我多一点。」 顿时真箇楼层都沸腾了，全是欢唿起闹的声音。 刚进门的班主任又气急败坏地拿着直板尺冲出教室，气得脖子都红了，边走边嘟囔：「小兔崽子别让我逮到！」 手里开了瓶的汽水，新鲜碳酸顺着塑料瓶身向上攀爬，沸腾的感觉涌上胸腔。 穆柏衍站在讲台下面，盯着后面歪歪扭扭的黑字看了一会，把手里的可乐往林远身前一推，也出了教室。 「哎！快上课了你去哪？！」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穆柏衍就已经从走廊拐角消失了。 「谢了。」 裴然把插在主机上的u盘拔下来揣进口袋，对着广播室里的面如土色的两个同学挥了挥手，挑着眼角笑的明媚，「等会教导主任来了说我名就行。」 少女一边哼着歌一边脚步飞快地跑下楼梯，裙摆兜起风，摇曳的像水纹。 刚下到一楼就远远看见从外面走来的级部主任，裴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手腕被人扣住，勐地往前一拽。 裴然身体踉跄了几步，又被拖着一直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实验楼后面的花坛停下。 视线被一道黑影挡住，紧接着嗅觉也被一股洗衣粉混合淡淡菸草的气味覆盖。 她站在原地，微张着嘴大口喘息，被夺走的神经终于也一点一点装回身体。 裴然眼睫微颤，手腕还被他握在手里，甚至能感受到他清晰分明的骨节，一点一点把她圈住，他掌心温热略带潮湿的触感，快要灼伤她的皮肤。 她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不断加快，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 然而还没来得及爆炸，穆柏衍先松开了她的手，挡在面前的身体也挪开，大片阳光争先恐后地扑进地上。 穆柏衍低垂着眼睫，罕见的没有穿校服，简单的白色t恤深蓝色的运动长裤，头髮被阳光刷成褐色，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喂，学霸。」 裴然眉眼轻挑，唇角肆无忌惮地向上翘，扬起手腕对着他懒懒地开口，「你怎么占我便宜啊。」
第11页 少年嗓音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眉头轻皱压制住自己的薄怒，「又想升旗仪式的时候被通报批评？」 显然裴然并不怕他，反而笑得更欢了。 「不想让我被通报，那就……」她嘴角有浅浅的笑窝，眼睛亮得像只猫，「答应我的告白呀。」 窗外云层压低，暗了一瞬。云走，视线内又亮起来。 她眉飞扬一併浸在秋日的五光十色里，明艷动人。 穆柏衍听完，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眼睛有光。 好像有什么答案就要脱口而出，裴然不禁屏住唿吸。 面前的少年唇角也跟着一点点上扬，光影在他肩上轻微跳动，他笑了一声，说：「好。」 「我答应你。」 第6章 「你微信号多少？」 不到五公里的车程，硬生生堵了将近一个小时。 终于，在裴然觉得自己晕车晕得快要嗝屁的时候，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缓缓从后座探出头，「师傅，多少钱？」 「三十五。」 「好嘞，我直接微信付给您吧。」 裴然从包里掏出手机，对准后座的二维码，拇指按下解锁，结果屏幕漆黑一片。 她又长按开机，上面出现了电量不足的图标。 昨晚明明充电了怎么会没电？ 突然想起来昨晚房间插座的电源被她拔了，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拎起挎包翻了个底朝天。 很久没用过现金，别说三十五了，她连个零头都没有。 裴然有些窘迫地凑上前，「师傅，那个……我手机没电了，也没带现金，您能不能先等我一会，我上去充个电再下来付钱？」 司机皱着眉为难地开口：「我这刚接上别的单子急着赶过去……要不你下去看看有没有邻居能帮你先垫上？」 裴然脑子一懵，她才搬过来一天，上哪认识邻居。 她手按在车门把，往四周看了看，正准备下车问门口的保安借点。 视线扫过穿着运动装经过的男人，她愣了一下，勐地松开把手后背弹回座椅上。 男人脚步也停了停，站定在那，看着她。 黑色运动衫勾勒出流畅又硬朗的肩部线条，周身散发出一种凌厉的侵略感，像在面前划上泾渭分明的界限。 刚才都已经看到了，好像再装没看见有点刻意，裴然沉了口气，两眼一闭挣扎地打开车门，从车前绕到保安室，敲了敲玻璃窗。 「大叔，能借我点现金吗？等会下来还您。」 坐在里头的保安大叔拉开窗，摸了摸口袋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小姑娘，身上没带现金。」 裴然想了想，指着旁边的计程车，「那您能用手机帮我付个车费吗？我是刚搬进三栋1802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瞥见穆柏衍走了过来，站到车前，拉开上衣口袋，拿出一个黑色钱夹，从里面抽了一张一百的弯腰递了进去。 司机找出零钱递给他，笑眯眯地朝裴然的方向看了一眼，「认识？」 穆柏衍接过钱，没说话。 司机师傅眼神十分八卦的在他们中间转了两圈，看这两个人的气氛绝对是认识。 小伙子二话不说上来就帮着掏钱，但小姑娘宁愿去问保安借钱也不愿意麻烦他，八成又是小情侣吵架闹别扭。 师傅摇了摇头，问他：「吵架了？」 穆柏衍被问的一怔，刚想说不是，那师傅又从车窗探出头来，语重心长，「这姑娘啊，还是得哄着。」 穆柏衍回头看了裴然一眼，笑了笑，「知道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之后师傅终于笑眯眯地摇上车窗，一熘烟儿开出小区。 * 进到电梯，两人并排站着，密闭的空间里，安静到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裴然垂头看着鞋面，低低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穆柏衍也没什么情绪的回应她。 空气再一次变得无比安静，耳边只有穆柏衍因为运动起伏微微加快的唿吸声。 她抬手摸了摸鼻尖，缓缓开口：「给你转支付宝吧。」 穆柏衍转身垂头扫了她一眼：「我不用支付宝。」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他瞳孔被照成浅浅的棕，剔透平静的颜色。 裴然抿着嘴，仰头看他：「那给你现金？」 穆柏衍：「我也不用现金。」 「……」 那刚才他从钱包里逃出来的是什么，白纸吗？ 她吸了口气，又说：「微信给你转帐吧。」 她手指捏着包带，指甲轻轻在暗扣上打圈，语气中带着十足的不情愿。 穆柏衍眸底划过一丝笑意，淡淡道：「好。」 裴然死死盯着电梯里的电子屏，看楼层一点一点升高。 她从来没觉得从一层到十八层的时间有这么久，甚至胸口传来了一阵闷堵的感觉。 终于数字在「18」停顿，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电梯门一开，就赶紧走出去。 她手半遮住密码锁，按下几个数字，「等我一下，充个电。」 穆柏衍点点头，插兜站在过道中间。 裴然打开门，把手机连上电源，回头问他：「你微信号多少？」 「和上次给你那个手机号一样。」
第12页 穆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前走了两步，裴然下意识地抓起手机朝向门口，想到在周可琳家垃圾桶里躺着的小纸条，她睫毛动了动。 「我不小心给弄丢了，再说一遍吧，我记得住。」 穆柏衍长腿一迈，在距离她家大门不到半米地方停住，开口：「139xxxxxxxx」 他声音又轻又快，中间还有两个数字读音连在一起，裴然根本听不清。 她拔下手机，挡在门前，用腿弯抵住门框半合上。 长发松垮的在脑后绑着，微风拂动，有几缕细软的髮丝垂在胸前，一盪一盪的。 穆柏衍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 裴然勾住髮丝拢到耳后，看着他，「多少？」 穆柏衍眼睛扫过她握在手机上葱白的指节，低头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他忽然凑近的唿吸拂过耳际，耳朵像被火燎过。 她攥紧衣袖，不动声色地向后拉开距离，退到门边，「好了，等会我就把钱转你。」 关上门之后，裴然用指尖捏了捏耳垂，打开微信添加好友。 刚发送过去申请，对方就已经同意。 她点开穆柏衍的头像，是一张深灰色块，名字也是简单的「穆」。 朋友圈空空如也。 个人风格这么明显，是他本人没错了。 * 等他收完钱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说过话，聊天记录干干净净就像门口正对的大白墙。 而且之后的一周也完全和富二代讲的一样，穆柏衍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家，在家的话对面也非常安静，要不是偶尔从阳台看到隔壁亮灯，她都要忘记对门还住着一个大活人。 短时间涨粉这个事情裴然压力很大，晚上想创意白天拍视频，但是发出去的效果并不好。 熬了几个大夜之后，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先把出门把攒在驿站的快递取回家。 杂七杂八买的东西堆成了小山，问物业借了个小推车才全部把东西抬回家。 裴然把快递铺在地上，拿出手机拨通周可琳的号码，按下免提放在一边，从抽屉拿出一把剪刀坐在地上开始拆。 「下班了没？来我家给你煮火锅吃。」 「行啊，正好今天不用加班，要不要我买点东西过去？」 听到裴然那边一直传来「哧啦哧啦」的声响，周可琳惊了，「你到底买了多少东西拆快递要拆这么久？」 「买的室内装饰，想把房子收拾收拾，现在这个风格不是很喜欢。」她把纸箱叠起来堆到一旁，又捞过一个纸箱继续拆。 周可琳笑着说，「还火锅，我看你是想让我过去帮你干活吧。行了，我一会就过去，勉强照顾一下你这个孤寡老人。」 终于把所有快递拆完，裴然叉着腰扫了一圈地上的东西，决定先装个壁柜。 她随手把头髮挽成一个丸子别在脑后，弯起袖口卷了两道，从门后搬出人字梯支在地上，踩着去在墙上用尺子打出标记，然后侧身弯腰去够下面的木板。 手指刚刚碰到木板的边缘，踩在梯子上的一只脚突然打滑，她赶紧伸手向前把住梯子，结果用力过勐梯子整个失去平衡斜斜地向后倒去。 「咯嘣。」 她好像听到自己的脚腕发出一声脆响。 她手撑着地板想站起来，却发现右脚完全使不上力气，脚踝处不断传来钻心的痛，没一会就出了一身冷汗。 手机被她扔在沙发没办法给周可琳打电话，裴然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 急诊科外的长椅上，周可琳手里接着挂号单紧张兮兮的看着裴然。 「我真是被你吓死了，是不是还疼得厉害？」 裴然脚尖虚点着地面，抬起来高高肿起的脚背晃了晃，从小腿下方开始泛出的青紫，在凝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就是扭了一下，我真没事。」 在外面椅子上等了没一会，护士就出来叫他们进去。 裴然依着周可琳的手臂走到诊室门口，曲起手指在虚掩的门上敲了两下，推开，看了一眼，又几乎没有停顿的把门合上。 「？」 周可琳转过来看她，眼里全是疑惑。 裴然扶着墙向后退了两步，抿了抿嘴，「我觉得回去热敷一下应该就可以了，医生夜班这么忙，还是不要麻烦他们了。」 周可琳眼珠子翻了翻，她直接驾住裴然的胳膊推门走进去，「我们交过钱挂了号，而且你都疼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诊室门敞开的瞬间，周可琳脚步也顿了顿。 坐在里面的男人一丝不苟地穿着白大褂伏在桌前，手里捏着钢笔唰唰地写着东西。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声音无波无澜：「请进。」 裴然拉开转椅坐下，回头和周可琳对视了一眼，拿过她手里的病历本推过去，视线虚虚的停在某处。 男人写完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抬手接过裴然的挂号单和病例，摊开。 他低垂着眼睫，扫过上面几行字，然后语调像是刻意放缓，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上面的挂号信息，「二十六号患者，脚踝扭伤。」 「患者姓名——」他语气停顿了下。 裴然周身一僵。 接着面前的人缓缓抬起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尾音轻挑，「裴然？」
第13页 第7章 「脸红什么？」 穆柏衍眼睫低垂，有浅浅的阴影覆盖在眼睑，他唇角勾着笑，但这个笑容根本谈不上友好。 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在裴然的脸上扫过一圈。 好像在说——我看你还想怎么装？ 裴然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倾了倾，有种心虚的感觉。 转念想了想，又不是她先开始装的，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她抬起眼，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一个目光闪烁，一个冷静到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停顿了几秒，穆柏衍抽出片子贴到照灯前。 他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薄薄的镜片被打上细碎的反光，看不清表情。 白大褂里深灰色衬衫，黑色暗纹领带服帖的覆在脖口。 裴然当时脑子里只想到了四个字——斯文败类。 「踝关节扭伤，伴有轻度韧带损伤。」穆柏衍抬手在片子上点了两下，「等会做个加压包扎，注意患肢走路的时候轻点地，卧床休息要高抬。」 说完他转头看向呆在一边的周可琳，「家属去缴费吧。」 「啊……好的好的。」周可琳上前接过缴费单，非常同情地看了裴然一眼，猫着腰关上门。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裴然手指拽着卫衣抽绳，一圈一圈卷上去，身后的窗框闪了一道缝，抽出来的冷空气流淌得很慢，又安静得出奇，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穆柏衍站起来走到另一侧的玻璃柜前，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一卷绷带放在检查床上，又转到她身边，弯下腰，手臂在椅子两边一撑，推着到检查床跟前。 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裴然下意识向后闪，却忘记小转椅没有靠背，背部失去支撑直直的往后倒。 她落在地上的左脚往后一蹬，赶紧伸手胡乱抓了一把，才稳住没有仰下去。 心神定下的同时她松了口气，却看见面前的阴影还杵着没动。 她刚准备抬眼，结果看到自己手里抓的是什么之后，刚平復下的心跳又开始咚咚的加速。 「不好意思。」 她佯装镇静地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默默别开头，理了理耳边的髮丝。 穆柏衍抓起手边的绷带，身体整个蹲下去，拉起她的右脚搭在自己膝盖上，他动作很快，丝毫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顿时距离拉近，狭小的空间里周身环绕的几乎全是他的气息。 裴然低垂着眼睫，余光瞥到刚才被她扯歪的领带，温莎结随着唿吸一下下起伏，她唿吸也不禁跟着收紧。 纤细的小腿从下方开始泛出的青紫，在凝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穆柏衍眉头皱了皱，手环住她的踝骨掌心压住绷带的末端，将绷带从脚外侧绕过内侧，然后到脚底。 尽管他动作放得很轻，还是不免要挪动她的脚踝，每动一下就能感受到裴然脚尖带着向后缩，抓在床板的指骨隐隐泛白。 「回家记得冷敷，48小时之后转热敷。」他抬眼叮嘱道。 裴然点点头，没说话，垂眼看着穆柏衍手指下滑，又扯着绷带灵活地转了几圈。 他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手掌看起来很大很薄，手背上有许多凸起的青色血管。 微凉的指尖在她皮肤短暂停留，带着灼热火苗一路上窜。 虽然是非常正经的包扎，可是医生变成穆柏衍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裴然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好像很难顺畅地唿出来。 没一会，绷带已经紧紧地包住了她整个脚踝，穆柏衍抬手要拿起旁边的固定叉，发现裴然脸颊绯红，紧抿着嘴唇正看着他出神。 他挑了挑眉，捏着绷带的最后一段拉长了一点，固定好边缘，声音平淡：「脸红什么？」 「嗯？」裴然被他问的一懵。 穆柏衍托着她的脚踝，缓缓从自己的膝盖上拿下来，站直身体，笼罩的黑影打在她身上，声音带着笑：「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薄？」 「……」 说得好像她以前脸皮很厚似的。 裴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看到穆柏衍垂下来的目光，她眼睛眨巴了两下，慢悠悠地说：「我这是热的。」 冷风从窗外吹进来，鼓动着窗帘微微起伏，她只穿了一件短款休闲卫衣，还露出一小截腰，右边裤腿卷到膝盖弯，风一吹凉风直接窜进大腿根。 裴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低头揉揉鼻子，有点尴尬。 穆柏衍眼角弯了一瞬，又马上面无表情地合上手边的橱门。 他坐回到电脑桌前填好电子病歷，把照灯上的x光片取下来装进袋子，「每天松开两次让脚部血液循环一下，一周后来找我复查。」 裴然两手把着圆凳边，一只脚蹬在地上向前滑了两步，接过袋子，「一定要来复查吗？我平时上班很忙的。」 「忙什么？」穆柏衍眉梢微挑，椅子侧转视线落回她身上。 「嗯……」裴然停顿了几秒，一本正经地开口：「其实我是做模特的，特别厉害的那种，秀场离了我一天都不行。」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不对，然后看见穆柏衍的视线逐渐下移到她包成粽子的右脚上，随即唇角翘了一下，「走秀？」 他合上手里的病历本，隔着半个桌子看她，「那你还真是身残志坚。」
第14页 * 志不志坚裴然不知道，但是她现在觉得脑门都往外冒烟。 「你给我说实话。」周可琳掀开裴然盖在头顶上的抱枕，坐在她旁边，「你和那法拉利是什么关系？」 裴然转过脸，髮丝乱蓬蓬的从睡衣里面钻出几缕，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就是非常纯洁的高中校友。」 「装，你再给我装！」 周可琳一把拍在她的大腿上，「从一进门之后法拉利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又惊又喜又担心，还纯洁的高中校友？骗鬼啊！」 裴然从沙发上翻了个个儿，腿往旁边一侧，坐起来，非常认真地看着周可琳诚心发问：「你是怎么从那张脸上看出这么复杂的神情的？」 「算了，不跟你扯，我一点都不好奇。」周可琳从电视柜上捞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又从抽屉里拿出两瓶酸奶，随手递给裴然一瓶。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上半身向裴然的方向滑了小半截，又问：「你们以前不会是好过吧？还是你暗恋他？或者他暗恋你？」 裴然懒懒地接过，拆开吸管的塑料膜插进酸奶里，她咬住透明的吸管，「像我这种学霸，是不会早恋的。」 「切。」周可琳瞥了她一眼。 她们两个是在高三的时候认识的，裴然是转校生，一入校就霸占了级部第一名的位置。 那时候的裴然确实是学霸，像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也不怎么讲话，性格有点古怪，所以高中那会两人并不算亲近。 直到后来她们恰巧上了同一所大学又报的相同专业这才慢慢熟悉起来。 「你不是在之前的学校还当过校霸吗？」周可琳偏过头手肘抵在沙发上托住下巴，「正好校霸强抢医生小哥哥，多么完美。」 「你喜欢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算了，我不喜欢那种款。」周可琳手在脸上比划了两下，「帅是帅，但是整个人冷冰冰的看起来太没人情味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都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 裴然没忍住笑了一声，又听见周可琳接着说：「不过你们俩倒是很配，妖艷贱货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之类的，你要不要去试试？」 她直接捞起一个抱枕丢过去。 「对了。」周可琳眼睛突然转了转，犹豫着开口，「我和富二代在一起了。」 裴然震惊：「你们不是上个月才认识吗？」 「是啊，一个月还不久吗？」周可琳挑挑眉，「多亏了你房子的事，他说下次要请你吃个饭。」 裴然把空瘪的酸奶瓶放在桌上，身子一软又窝进了沙发，「房子的事是我要谢谢他，不过吃饭就免了。」 「不过要我说，」周可琳抻着脑袋凑到她耳边，声音贱兮兮的，「房子最该谢的是你对门那位。」 「……」 要是知道房东是穆柏衍，就算房租三百她也不会来。 裴然长睫低垂，松散地倚在沙发沿上，没说话。 周可琳见她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也没再多说。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看了会综艺，不知道过了多久，裴然觉得自己眼皮都开始打架了，身旁的周可琳忽然坐直身体，看着墙上的挂钟倒数。 「10，9，8，7……」 「——3，2，1！」 她转过头一下子抱住裴然，「生日快乐然然！」 裴然一怔，回头看了一眼日历，随即笑了起来，「谢谢，我自己都给忘了。」 周可琳对她眨眨眼，扯下身上的毛毯，伸了个懒腰按掉电视，「困死了，我今天就在你这睡啦，晚上下班等带你去吃火锅。」 「好。你先去洗漱，我在这收拾收拾。」裴然揉揉肩膀，抽出一张纸巾按在眼角擦掉刚才打哈欠彪出的眼泪。 忽然看到抽纸盒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半眯着眼睛点开消息，紧接着眉心一跳，手指停在原地。 是她和穆柏衍的对话框。 孤零零的收款消息下面，又多了孤零零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第8章 纯洁的校友关系。 她和周可琳约在一家常去的火锅店。 市中心的夜晚繁华不减，车流在夜幕里交错穿梭，晚风吹起一地纸醉金迷，跌落进夜幕里。 而这家店却与周围的繁华格格不入，门外简单地挂了一幅草书牌匾，门口坐着一对高大威严的石狮。 一进门，满眼的红木方桌长凳，非常古朴的中式风格，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正值饭点，店里座位坐的满满当当，礼宾身穿红色旗袍，身段娉娉裊裊在大堂中间来回穿梭。 门口还摆了几张桌子用来等位，收银台前挂了两只大灯笼，木头和红纸的搭配，衬得店里气氛更加喧闹。 火锅就要在这种热闹的环境里吃，才有味道。 裴然脱下外套向内折了一道放在腿旁的竹篓里，随意拢起头髮扎了两圈，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水杯，给周可琳唿了个语音。 「到哪了？」 「在停车场停车呢，一会就进去。」周可琳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 一听她在停车，裴然习惯性的手一抖，「大姐，你停车还敢接我电话？行了我挂了你慢点。」 「不是我停，我男朋友也来了。」周可琳音量逐渐减小，「过生日人多不是热闹嘛，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让他回去等会结束他再来接我就好啦……」
第15页 裴然眼睛闭了闭，随便翻开彩菜单大致扫了两眼，「没事，一起过来吧。」 挂断之后，她视线在消息列表里停了几秒，点开穆柏衍的头像，消息还停留在昨天凌晨的那条生日快乐。 她在对话框里敲了几个字，想了想又按下删除退出了界面，托着腮看向窗外。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正经的庆祝过生日了。 其实小时候她也和其他小孩一样，每到生日都会收到爸爸妈妈准备的礼物，还能叫上班上的其他小朋友一起办生日派对，神气得不行。 只不过长大之后，生日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她没想到穆柏衍还会记得。 裴然垂着头，端起桌上的水杯。 温热顺着玻璃杯壁渗透出来，一点点熨烫过掌心，顺着指尖一路攀升，胸口悄无声息的发胀。 没一会周可琳就挽着富二代一脸甜蜜地走进来。 男人还是和上次见面一样的风格，穿了一身k家今年秋季限量款外套，骚包的莫西干头上面 不知道抓了多少髮胶，非常典型的纨绔。 富二代叫贺明宇，除了专职做富二代之外，好像还开了一家私厨店又投资了几家画廊。 虽然人长得痞气，但给人的感觉却又介于吊儿郎当与礼貌之间，说话幽默风趣，有种莫名的亲和力。 不知不觉几个人聊了挺多，没一会就熟络了起来。 「你朋友怎么还不来啊？」周可琳手肘戳了贺明宇一下小声嘀咕道。 「应该在路上了。」贺明宇拿过桌上的手机对着裴然晃了晃，「你们先聊，我出去打个电话。」 等到贺明宇走出去之后，裴然抱起手臂，长睫微眯盯着周可琳，「朋友？」 「就……」 周可琳目光闪躲了一下，有些心虚，「反正大家都认识，而且又是你房东还是你纯洁的高中校友，一起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听到纯洁的高中校友几个字之后，裴然泄了气似的靠回椅背。 不出半小时，菜品摆了满满一桌。 方盘里鲜红的肉片一卷卷叠成个井字，铜锅里飘满红油的汤滚了起来。 热气顺着锅沿一路攀爬，辛辣的气味窜入鼻腔，裴然被腾起的热气呛了一下，低头咳到两颊泛红。 她抬起头，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沾着嘴唇随便抹了两把，团成一个纸球弯腰丢进身前的垃圾桶里。 正好看到穆柏衍和贺明宇一前一后的朝她的方向走过来，裴然刚要起身，旁边的端着餐盘正要上菜的服务生，被她的动作挡了一下，手掌一滑，餐盘顿时倾斜下去。 搁在上边的玻璃瓶随之朝着裴然的方向歪倒，冰凉的酸梅汁顺着着她的右肩浇下去，薄薄的纱质连衣裙被寒意浸透，粘着肩头的皮肤，她倒吸了一口气。 服务生被吓了一跳，连声道歉。 「你怎么回事啊！」周可琳皱着眉，生气地瞪向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服务生。 裴然眉头紧锁，捏住肩膀处湿透的布料，把手帕贴上去吸干水分，用力搓了搓，连着锁骨的露出的大片白皙也染上了红。 穆柏衍站在一旁，视线在她领口停了片刻，视线又转向她的脸。 「我去下洗手间。」 她回头，目光不经意的和他交汇了一瞬。 * 洗手间在二楼包间走廊的尽头，裴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个餐厅洗手间要安排在这么隐蔽的位置。 她曲起右脚弯腰站在洗手池边，扯住衣袖对着水流沖了一会，但是褐色的酸梅汁已经浸染到里面去了，很难洗掉，她两手撑在洗手台上不知所措。 二楼的木质楼梯由于年头过长有些松动，只要有人上楼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她听到走廊处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闻到一股烟味儿。 裴然顺着往外看，看到一个穿黑色西装外套的男人隐匿在阴暗的楼梯拐角。 他嘴里咬着一根烟，脑袋抵住墙面，下颌微扬，看着她的眼神意晦不明。 她把手里的方巾叠成豆腐块攥在掌心里，从全身镜的反光里打量着穆柏衍。 她忽然觉得这人不应该是个骨科医生，应该去做个法医，呆在冷冰冰的解剖室眼神泛寒光的那种。 再或者，去杀猪场当个刽子手也行。 想到这裴然唇角跟着翘了翘，慢悠悠直起身体，扭过头回看他。 「给你发消息也不回？」穆柏衍掐灭了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 哗啦啦的水流声充斥在空气中，裴然一顿，抬手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这不是忙着身残志坚的去走秀吗。」 她声音懒洋洋的，扶着墙脚尖虚点着地面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经过穆柏衍旁边的时候看他还站在原地没动，裴然挑眉，「你准备在这站岗？」 穆柏衍没回答，手指抬到胸前，对着她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 裴然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对着自己脱衣服，就眼前一黑。 紧接着还残留着温热的外套从她头顶罩了下来，清冽的木质香混合着淡淡的菸草气息在她的周身覆盖。 她一把拽下衣服，堂皇地抬头看向穆柏衍，却发现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裙摆，然后缓缓向上移，直到和她对视。
第16页 裙摆浸湿的地方黏在大腿上，有顺着腿形滑下的水迹。 裴然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两步，两只手捏着外套往里裹了裹，手心微微发热。 穆柏衍面不改色：「不想穿就还给我。」 面前的女人两颊肉眼可见的一直红到了耳朵根，然后两眼带着羞怯薄怒瞪着他。 穆柏衍没忍住掩唇笑了一下。 裴然仰起头，抬脚用力在跺在地上想趾高气昂的从他面前走过，却忘记自己暂时是个残疾人。 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弯腰抱着小腿低唿了一声，咬着牙扶着楼梯把手一阶一阶的往下走。 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裴然咬紧牙根，简直想回头把这个人扔下去。 * 裴然回来的时候，周可琳正在和贺明宇摆弄生日蛋糕上的小插牌，一抬眼就看见裴然红着一张脸，身上披着穆柏衍刚才穿的外套，闷头坐在对面一个劲喝水。 紧跟在后面的穆柏衍，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子，唇角若有若无的勾着，视线停在裴然身上暧昧不明。 「正好回来了，我们先吹蜡烛吧。」贺明宇笑了笑，拿出打火机点燃上面「18」样式的蜡烛牌，周可琳也跟着拍手唱起了生日歌，「祝裴然18岁生日快乐！」 裴然双手合十闭上眼，橙黄色的烛光打下暗影，在她的眼睫上摇曳跳动，店员也十分应景的切了一首生日歌给她们。 她听见混杂在歌曲与喧闹嘈杂中穆柏衍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她睫毛难以察觉的颤了颤，睁开眼睛，笑着拿过塑料刀叉，在蛋糕上划过一刀。 裴然喜欢吃辣，尤其爱吃火锅，她夹起一片肉在滚沸的红汤里烫了几秒，蘸过油碟送进嘴里，眉头满意地舒了舒。 「裴然你真的变态，这次锅底你是不是又点的加辣？！」周可琳嘴唇被辣的泛红一个劲张嘴向里吸气。 裴然晃着脑袋端起手旁的酸梅汁，「最变态的坐我旁边，他没有味觉，多么辣的东西都没感觉。」 她歪过头看了穆柏衍一眼，又咬住筷子尖儿转了回去。 穆柏衍余光瞥到她的小动作，上半身向后依，绕过她的肩膀，像短暂搂过一瞬，然后拿过放在她手边的陈醋，往面前的小碗里倒了一点。 裴然咬着筷子的嘴巴一松，褐色的竹筷从她嘴边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刚要弯腰去捡，看着穆柏衍先她一步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副新的递到她手中，又弯下身子捡起桌下的筷子放在旁边的菜架上。 整一套动作做的比对面真正的情侣还要自然。 裴然怔了半晌，手指在鼻尖上摸了摸，拎起面前的啤酒瓶，熟练地打开倒进玻璃杯。 淡黄色的清透酒液顶着雪白升腾的泡沫，玻璃杯壁挂上晶莹的水珠，飘出淡淡酒味。 她刚要端起杯子，穆柏衍手臂一抬，从她嘴里夺下来，直接推到贺明宇面前。 「？」 裴然一脸懵逼地扭过头，看着穆柏衍眼睛垂在她右脚上。 「还喝酒？脚不想好了？」 「……」 不是，崴脚和喝酒有什么必然联繫吗？ 坐在对面撑头看了好一会戏的周可琳，表情八卦地对着穆柏衍开口：「听说你和然然是高中时候的校友？」 穆柏衍抬起头应了一声，「嗯，我比她大一届。」 「我看你们关系这么好还以为是同级呢。」 周可琳直接无视掉裴然瞪过来的目光，接着问：「然然一直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高中没人追她吗？她一直单身到现在我觉得挺神奇的。」 穆柏衍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旁边逐渐安静下来的裴然，突然笑了一声，「没喜欢的人？」 第9章 「许愿了吗？」 裴然一口酒闷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抬手拍了拍胸口，咳了两下。 这句话可以从任何人口中问出来，唯独从穆柏衍口中说出来，简直充满了讽刺。 难道要让她说，她从初三就开始喜欢他，然后追了整整两年，后来又拍拍屁股走人了吗？ 她仰脖把玻璃杯里的酒一股脑的倒进嘴里，抿抿嘴巴，神情十分复杂地看了穆柏衍一眼，又拎起啤酒瓶倒上满满一杯。 穆柏衍看了她一会儿，表情淡淡地：「是没有，她谁都不喜欢。」 裴然没说话，只是垂着头喝酒。 贺明宇一看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除了穆柏衍这个明天要坐诊的医生，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不少，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唉，你们是不知道穆柏衍性格有多别扭！」贺明宇酒喝的有点上脸，举着酒杯点着穆柏衍的方向，「他之前一直有一个……」 穆柏衍从盘子里夹了一块红糖糍粑直接塞到他嘴里，「少喝点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谈画展吗？」 穆柏衍和周可琳第二天都要上班，几个人也没再多留。 临走的时候本来裴然要去结帐，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贺明宇抢着已经把帐结完，周可琳叫了个代驾，坐着贺明宇的车一道往回走了。 自然而然的留下裴然和穆柏衍两个人。 初秋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长驱直入的风干燥冰凉，她一路僵着骨头走到穆柏衍侧车前。
第17页 「等我两分钟，抽根烟。」 他站在车门外对她说，风一吹，他身上单薄的衣料贴紧皮肤，缱绻又慵懒。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撒下来，照着他的侧脸，与他指尖跳跃的火星一样，忽明忽暗。 恍惚间她想起来刚认识穆柏衍那会，他菸瘾很大，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菸草味，不过和之前她闻到过别人身上刺鼻的烟味不同，是一种干干净净的会让人觉得舒心的味道。 她看着穆柏衍的侧影，缓缓开口：「你好歹是个医生。」 穆柏衍回过头，抬眼。 女人斜斜地靠在副驾的座椅背上，路灯照在她头顶，髮丝被晕染成柔软的昏黄，两颊带着酒后上脸的微红。 「医生菸瘾还这么大，不知道吸菸有害健康吗？」她声线被酒精浸过，带着黏软的哑，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眼角勾起带着泪痣上扬有一丝妩媚。 半晌，穆柏衍喉间溢出轻笑，把剩下小半根烟掐灭，从口袋拿出一小管薄荷糖，在手心敲出一颗放进嘴里，打开车门。 他坐进来也没着急发动车，上半身微微往前倾了倾，人凑近她。 空气中有她唿出浅浅的酒气，与他身上带来微凉的晚风交缠在一起，卷着周身的温度不断升高。 穆柏衍眯起眼，看着她，距离近到能清晰的能看清她瞳孔里他的影子，「那你刚才许愿了吗？许我戒菸。」 他声音放得很轻，轻到像是她的幻觉。 裴然怔了怔，记忆一瞬间与七年前重叠。 是18岁生日那天。 她逃课去三中和小混混打架，穆柏衍翘了晚自习去找她。 胡同里面错落着好几家网吧，虚掩的木门里乌烟瘴气，吵闹声夹杂着刺鼻的气味向外冒，还有几家开着门的电玩铺，里面坐着三三两两穿校服的学生。 穆柏衍转了几圈，没找到人，他脑仁开始突突的跳，从口袋拿出手机，拨通裴然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唿叫的用户……」 对面响起冷冰冰的女声，穆柏衍眉心拧在一起，他摸了摸裤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烟盒，里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他有些烦躁地走到垃圾桶前丢进去。 天黑得像破了油墨，晚风穿堂拂过，忽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路口有车经过，前灯洒下光亮，细密的余雨滴在灯下轻飘飘的浮沉。 他看见坐在尽头楼道下的裴然，单薄的校服被雨水浸湿一半贴在身上，衣袖撸到胳膊肘，露出的手臂上有几块淤青，放在手边的书包也破了一个口，敞着拉链。 远远看见他，少女愣了一下，手背到身后拉下衣袖遮到腕口，把书包藏在脚下，这才仰起脸对着他挥了挥手，笑着说：「学霸，你怎么逃晚自习啊。」 她脸正过来，两颊上也有泛红的伤痕，对比着白皙的皮肤格外显眼。 穆柏衍紧抿着唇，站定在她面前，一边是昏黄的灯光，一边是阴暗的破路，水汽笼罩着他的眉眼。 「为什么打架？」 他声音带着嘶哑，眼眶发红，看起来很兇。 裴然脑袋缩了缩没说话，低下头看着湿透的鞋尖。 穆柏衍向前迈了一步，不算温柔地拉过她的手臂，袖子推上去，胳膊上全是淤青还布着几道血痕，他眸子沉了几分。 「我不疼。」 她掌心一转，反手扯住穆柏衍的手臂，手掌细细软软的触感贴在皮肤，晶亮的眼睛看着他，仰起脸轻轻晃了晃，「真的。」 穆柏衍无奈垂下眼睫，「我去给你买药。」 没一会儿，穆柏衍拎着一个塑胶袋走过来，在裴然旁边坐下，捏住袋子角一股脑的倒在腿上，打开一瓶双氧水抽出一根棉签，下巴扬了扬：「胳膊伸出来。」 裴然乖乖地伸出手。 蘸了药水的棉签贴上去，干涸的血痂晕染开顺着纤细的小臂向下淌，冰凉的触感划过带着刺痛，裴然咬着下唇向后缩了一下。 看到穆柏衍抹药的动作一顿，她又把手往前伸了伸：「不疼，就是有点凉。」 然后她没再动，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穆柏衍给她消完毒，又用棉签仔仔细细的把伤口周边的药水蘸干净，拿出创可贴。 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上都是水，顺着发梢滴在校裤上，变成一个个深蓝色的小圆点。 裴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手帕纸，抽出来一张递过去，穆柏衍抬头看了一眼，两只手捏着创可贴的胶纸，没接。 她舔舔唇，凑上前，纸巾按住穆柏衍的头恶作剧似地揉了两下，「你好像只狗啊。」 穆柏衍抬起头，用手指把创可贴抚平，「吃不吃东西？」 「我不饿。」 裴然收回手，捏住穆柏衍的一绺头髮绕在指尖拧出一个漩儿，对面便利店的自动门一开一合飘出关东煮的味道，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穆柏衍把桌上的垃圾收了收，对她说：「等我一会。」 过了一会，穆柏衍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关东煮递到她手里。 他肩膀斜靠着墙壁，风灌进领口。 他微微侧身顺着外侧撕开包裹烟盒的玻璃纸，扯掉铝箔叩出一根，咬住烟尾，一手挡着打火机，擦了几次才点燃。 瞬间青白色的烟雾瀰漫，笼罩过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第18页 裴然扭头看了穆柏衍一眼，捏起竹籤，吹了吹，讨好似的举到他面前：「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穆柏衍摇摇头，表情淡淡的只给她留了一个侧脸。 「你在生我的气吗？」裴然把插着鱼丸的竹籤放回碗里，捏着竹籤的指节微微泛白。 「裴然。」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捏着竹籤的手收紧了一瞬。 「为什么打架？」穆柏衍转过头来看她。 竹籤「啪」的一声折断，裴然紧绷着嘴唇，没应。 冷风拂面而来，穿过薄薄的校服外套，尖锐刺骨。 「穆柏衍。」少女慢慢敛起脸上的笑，轻声唤他，「今天是我生日。」 她眼睛黑沉沉的，甚至有些空洞，毫无生气，「可是没有人会为我庆祝，他们都希望我要是没有生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在外面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关心。」 她自嘲似的摇摇头，全然没有了平时嚣张桀骜的模样，低垂着的眼睫微微泛红。 穆柏衍弯下腰，单膝蹲在裴然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会。」 裴然听到他坚定地声音，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喉咙有些发痒。 楼道里风很大，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冷气，但是眼睛却是暖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孤身一人，即使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也无所谓。 但是这句话，就像一根绳子，把她拉上了岸，胸口开始有不知名的情绪向上翻涌。 头往前凑了一点，也对她笑，「有什么愿望，我帮你实现。」 裴然突然抿着嘴唇笑了，她弯了弯眼角，两只手摊开伸到他面前，「那我的生日礼物呢？」 穆柏衍 裴然扫了眼地上还冒着火星的半截菸蒂，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非常认真地开口：「那就希望穆柏衍可以戒菸，然后再喜欢我多一点。」 路灯下光线昏暗，夜色寂静朦胧，远处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穆柏衍借着微光，安静的看着她细长上挑的眼睫垂下的细小阴影，恬静温柔。 他跨进一步，脖颈一低，吻了下来。 覆盖下来的衣领遮住了裴然颤动到毫无章法的睫毛，微凉的掌心紧贴她的耳侧，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像要嵌进掌心。 十八岁，少年和卷着菸草叶的初吻，在她心里抵死缠绵。 第10章 「你看什么？」 关于许愿这件事，周可琳是那种特别有仪式感的人。 每年过生日就算只有她们两个人，她都会特意定好餐厅，选好礼物和蛋糕为自己庆生。 吹蜡烛的时候也一定会要她许愿，每次裴然总是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世界和平然后吹灭蜡烛。 她差点都忘了自己还许过这样的愿望。 裴然别过脸，手肘撑在车窗框，往车门缩了缩。 狭小的空间里几乎全被他的气息覆盖，兴许是酒的后劲开始上头，她竟然觉得头重脚轻有点晕乎乎的。 「许了。」她想了想，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哑。 穆柏衍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抵在她脸侧的靠背上，眼神毫不掩饰的注视着她的脸，「许了什么？」 裴然眼皮子一闭，轻飘飘地扔出四个字。 「世界和平。」 车内气氛突然凝固了一瞬。 穆柏衍放在方向盘上的拇指不自觉叩了两下，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转过头目视前方，一脚油门踩下去。 旁边没系安全带毫无防备的裴然一个趔趄差点滑到车底。 几个意思？就他会踩油门？？ 她抓着安全带慢慢直起身，余光偷瞟了穆柏衍一眼，看到他冷着一张脸，紧抿嘴唇。 明明是生气还要装作毫无情绪的样子，仿佛心里正想着要怎么算这笔帐的神情，她竟然有些怀念。 裴然也没生气，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说：「放音乐听吧。」 穆柏衍垂眼，伸手打开车载音响。 电台里放着摇滚，闹市区车流如织，五光十色的霓虹透过车窗，有细小的光点在玻璃上跳动。 他微微偏头，看到裴然手肘搭在窗框头向后枕着座椅，低声哼着歌，搭在座椅下的脚轻轻跟着音乐打节拍，唇角翘着，眼角也弯起好看的弧度。 隐隐约约能闻到她发尾淡淡的香水味，绕在他鼻尖，有些痒。 他嘴角翘了翘，抬手按下一点车窗。 夜风不小，穆柏衍又玩命似的踩油门车开得飞快，窗一开，外面的风就唿啦唿啦的一个劲往里涌。 裴然原本垂在肩膀上的头髮突然飞起来煳了一脸，她连忙揽过脑后的长髮用皮筋缠了两道，还没等反应过来，穆柏衍又先她一步关上了窗。 她两手捂住额头，转过头瞪了穆柏衍一眼，而始作俑者此时此刻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开车开得无比认真。 她腮帮子鼓了鼓，看向窗外。 车窗上映着穆柏衍的脸。 她在想，刚才穆柏衍为什么会提起来许愿的事情。 她一直觉得在他们俩的相处中，过去的事是一个禁忌，就像一开始见面两个人下意识的反应也是装作不认识。 但是现在穆柏衍对她的态度又和之前不同，更像是一种试探。
第19页 裴然手挡在脸侧，悄悄转过头，想看他的表情，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眼睛眨巴了两下，抬手摸了摸鼻尖转过头，发现车已经开进了停车场，四周安静的出奇。 「看什么？」穆柏衍单手打着方向盘，脑袋微侧看着斜后方向里倒库。 裴然手指缠过挎包的带子，在食指上绕了个圈，舔了舔嘴唇开口道：「看你能不能一把进。」 穆柏衍笑了一声，他把着方向往回一正，一脚油门，车稳稳地倒了进去。 停车场微弱的灯光打在下来，能看见他侧脸到下颌稜角分明的线条和脖颈出的脉络起伏。 紧接着他头偏侧，目光落下来。 车里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裴然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卧槽。 她想起来当时和周可琳搭她公司男同事的便车回家，男同事一个单手倒库把周可琳迷得七荤八素一个劲跟她说帅。 裴然不屑一顾，还嘲笑周可琳幼稚，就倒个车哪有什么帅的。 可是现在也是这么个动作，但是换成穆柏衍，感觉就完全变了。 她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 一直进到电梯间，裴然还是觉得唿吸不太顺畅，她死死盯住显示屏上一格一格跳动的数字，快要对电梯还有车这两样东西有阴影了。 穆柏衍与她并排站着，中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声音压得有些低，「我的衣服好穿吗？」 裴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她连忙解开扣子把衣服脱下来递过去，想了想手又停在半空中。 「我回去干洗一下过两天再给你吧，怕里面沾到酸梅汁。」 电梯门正好打开，楼道里一阵冷风吹进来，穿透她身上薄薄的连衣裙，寒意瞬间从头到脚覆盖。 「阿嚏！」她鼻尖一颤，打了个喷嚏。 穆柏衍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外套又给她披回肩膀上，「穿着吧，我不急着要。」 「柏衍？」 拎着手提袋站在过道的陈姗姗，笑容在看到裴然从电梯间走出来的时候，一点一点凝固在了脸上。 她向前走了两步，视线停留在裴然穿着的外套上，「你怎么在这？」 极度不善的语气听的裴然眉头一皱，她眯起眼扫了陈姗姗一眼，没理，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被无视的陈姗姗又提高音量对着裴然的背影问：「为什么不回答我？」 裴然脚步顿了顿，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弯起唇角嗤笑了一声，「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 「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陈姗姗穿着高跟鞋还是比裴然矮上一截，她头微仰着，表情有些难看。 「我住1802。」裴然看了穆柏衍一眼，慢悠悠地说：「房东就在这。」 穆柏衍视看了眼手錶，已经快十点了。 他对着陈姗姗淡声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陈姗姗眼角一垂，嗓音软了下来，把手里的便当盒举在身前，「你不是今天值夜班吗，我想去医院给你送点吃的结果你不在，打电话也没接，就过来等你了。」 「嗯，串了个班。」 穆柏衍没接，手插在口袋，视线越过她看向正背对着走廊按密码的裴然。 「我先回去了，你们慢聊。」 裴然打开门之后半倚在一边，回头懒懒地笑了笑，然后合上门。 楼道的通风口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抽出的冷空气一寸一寸侵入，陈姗姗肩膀微不可查地向下塌了一下，放在身前的手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她扫了一眼旁边紧闭的门，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你忘了当时……」 「没什么事的话，早点回去吧。」穆柏衍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眸色幽深，没什么情绪。 陈姗姗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点点头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把手提袋轻轻放在地上。 「那我先回去了。」 * 裴然背靠在门板上，没一会就听见对面关门的声音，她挑了挑眉把包往衣帽架上一扔，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走去厨房。 她有预感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 陈姗姗可不是那种怼一两句就会轻易放弃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执着于贴着穆柏衍这座冰山。 从冰箱拿出仅剩的一桶橙汁，她手臂夹着杯子单手撕开纸盒，倒了半杯，边喝边打开电脑，又看起租房网站。 桌上的手机突然滴滴两声，她顺手拿起来看。 周可琳：[怎么样，到家了吗？] 后面跟了一个坏笑的表情包。 裴然懒得理她，发了个微笑过去。 周可琳：[经过一晚上的观察，我几乎可以确信一个事情。] 周可琳：[穆柏衍绝对是想泡你！] 裴然眼皮子跳了跳，敲了一行字过去。 裴然：[在今天一起吃饭之前，我们俩话都没说过几句，您老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可琳：[来自一个情场老手的直觉。] 裴然没忍住盯着手机笑出了声，她抬起手指点在屏幕刚想嘲笑她两句，却看到有一条新消息提示。 发来消息的是之前在乐越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小姑娘。 [裴然姐，你看微博了吗？卢曼发了个长文，说的人好像是你……]
第20页 紧接着周可琳那边也发来了消息。 周可琳：[我靠卢曼那个不要脸的在微博阴阳你呢！] 裴然舌尖微蜷扫过上颌，退出微信，动作几乎没有停顿的点开卢曼的微博。 上面停着半小时前发的一篇长文。 虽然整段文章语句不通逻辑不顺，但是大概的几个点都对应到了裴然身上。 说在公司的时候私接广告恰烂钱，抢同事资源，和公司解约也是因为傍上某某公司的负责人才会这样之类的。 而且卢曼之前和她是绑定营销，突然取关发这种文，情况对她很不利。 裴然眸子沉了沉，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杨鸿那边搞的鬼。 她知道乐越一向不要脸，但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干这种噁心人的事，点开自己的微博主页，最近几条下面全是卢曼粉丝还有一些路人跟风的恶评。 【哪来的十八线，都煳到地底下了还想着踩别人？】 【别的不敢说，就违约金这个事，我不相信一个小网红能付得起十倍，说没被包养我才不信。】 【同意楼上。不过她这么久从来都不敢露脸，会不会长得很丑哈哈哈！】 …… 一条一条看得裴然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了几行字，编辑成了一条博文，拇指轻点，按下发送。 第11章 「还有没有点良心？」…… 穆柏衍回到家之后，把手提袋往玄关一搁就去浴室洗澡。 洗完之后脖子上挂着条毛巾一边擦着发尾的水珠，一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有了电视节目的背景音，空荡荡的房间才充斥着一点人气儿。 嗡——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过手机瞅了一眼，然后把电视声音调小，接起来：「怎么了？」 「你的白月光遇到麻烦了。」阮玥那边很安静，周围还有键盘敲打的声音，应该是还在公司。 穆柏衍眉头皱了皱，把头顶的毛巾扯下来，「怎么了？」 「她前公司的人在微博发帖抹黑她，虽然她第一时间做出回应，但是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这个事情可不利于她涨粉。」 阮玥键盘打字的声音停了下来，「要不我直接签了她算了，省的乐越那边看她好欺负一直搞事。」 穆柏衍抬手揉了揉眉心，表情有些烦躁，「谁发的帖？」 「发帖是谁不重要，裴然当时解约闹得两边不愉快，杨鸿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只要裴然还想再起来，杨鸿肯定会想方设法压着她。」 穆柏衍手机放着免提，打开微博，点开唯一一个关注的头像。 她最新的发的博文不长，短短几段，但是条理清晰的把卢曼列出来的几个黑点逐个击破，并承诺之后会有详细的回应。 下面有不少真爱粉在帮着裴然说话，奈何粉丝基数不多，评论里还是骂声一片。 穆柏衍毛巾拿在手里，沉着目光看了好一会，电话那头阮玥听他一直没说话，以为他没听见，「餵」了好几声。 「嗯，听着呢。」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你手底下不是有很多博主吗。」 阮玥笑了起来：「想让我帮她可以，」她语气缓了缓，「这周回家一趟吧，爸有事情要和你谈。」 穆柏衍沉默了下，后仰着靠进沙发里，从烟盒里抖出来一根烟咬在唇边：「知道了。」 挂断电话。 他坐在沙发里抽完一支烟，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 裴然举着手机，躺在床上面对天花板，长长地嘆了口气。 说不生气是假的，签了乐越这一年的时间，公司给她安排的资源少之又少，除了三无广告就是大号带小号，如果不是她靠着自己的人脉接广维持内容输出，她的帐号早就凉了。 现在居然说什么，私接广告恰烂钱抢资源？她要是能榜上公司老闆，还会留着卢曼在微博上胡言乱语吗。 博文发出去有一会了，下面评论不少，但大多还是骂她的。 【我看你还准备怎么洗，粉丝一百万都不到的小网红在这博什么存在感？】 【网际网路都没有记忆吗，从去年她推三无维生素的时候我就脱粉了，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应就代表实锤呗，要是清白的干嘛在意。】 …… 裴然手指滑动着下面的评论，每一个骯脏的字眼都在她眼里无限放大，她把手机反过来往床上一扣，关上灯。 顿时房间里只剩下从窗帘里探进来的细微光线，她睁着眼，视线逐渐失焦，放空了一会，胃一阵火烧似的痛，她捞起床头柜上剩下的半杯冰橙汁，一股脑喝下去。 凉意顺着喉咙一路窜下去，身体也跟着发冷，她捏过被子一角，钻了进去，闭起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突然响了。 想了想能来这里的只有周可琳，她掀开被子，拿着手机走到门口。 顺着猫眼看过去，看清外面站的人之后，她一怔，紧接着手机弹出一条微信。 穆柏衍：[开门。] 裴然咬下唇，犹豫了一会，把着门打开一道缝。 穆柏衍站在门外，一手拎着购物袋，另一边手肘抵在门边。 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还有股清冽的木质香一併瀰漫开来。 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他漆黑的眸子锁在她身上，像摄人心魂的旋涡。
第21页 裴然攥紧衣袖，「干什么？」 穆柏衍抬手晃了晃袋子，「送你生日礼物。」 「谢谢。」 她接过袋子，往后退了一步就要关门，手还没碰到门把手，结果穆柏衍屈膝一挡，把门向外拉开。 「不好意思，我家进不了男人。」裴然抱起手臂挡在他面前，弯着唇角，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 身上的吊带睡衣因为前倾的动作，肩带滑下去一点。 领口边缘处的布料柔软垂坠，大片瓷白细腻的肌肤露在外面，挺翘的锁骨脖颈白皙的皮肤宛若透着光。 穆柏衍眉梢轻挑，视线一点点延展，眸光渐深，「能不能先好好穿个衣服？」 裴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之后，她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脚尖一软差点撞到玄关的鞋柜。 她把裙子往上拉了拉，随手扯过衣帽架上的外套手忙脚乱穿上。 穆柏衍笑了一下，长腿一迈直接拎着袋子走进去，利落地脱下外套搭在椅背，袖口卷了几道拢在小臂处，进到厨房。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穆柏衍从购物袋里拿出一袋速食拉面，还有一捆青菜，两个蛋，把青菜拆开放进洗菜池，低头慢条斯理地拿水沖洗。 一时有点懵逼。 虽然他是房东没错，但房子已经租出去了，他怎么还能自然到像在自己家一样呢？？？ 裴然疑惑道：「你要做饭？」 穆柏衍又弯腰从下面的橱柜里拿出一个深口锅架在炉灶上，「嗯。」 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别告诉我礼物就是送我一顿宵夜。」 「不是还少了一样吗。」穆柏衍把控好水的青菜放进盘子里，回头看她，「长寿面。」 厨房的灯泡忘记换，微弱的灯光打在他肩上，忽明忽暗。 他黑色碎发凌乱遮住额角，男人漆黑眸子里带着浅浅笑意，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借着背光，裴然肆无忌惮与他对视，一时间思绪像断了线，忘记要开口说的话。 「过去坐着吧。」他单手拿着一个鸡蛋，磕了一下，打进滚沸的水里，又拿出一小把干面竖着丢了进去，动作干净利落。 裴然一直觉得像穆柏衍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是生活常识上的白痴，结果这人不光很会做菜，家务做的也很顺手。 高中那会她自己住，经常因为懒得做饭饿肚子，有一次急性肠胃炎发作去了医院之后，穆柏衍就经常去她家里给她做上几顿饭放在冰箱里，然后顺便帮她收拾家务、洗衣服。 像个保姆一样。 裴然嘴角弯了弯，移开了目光。 * 穆柏衍端着两个碗出来的时候，裴然人正坐在餐桌前的吧檯椅上，包成粽子的右脚轻轻点地，另一只脚尖挂着拖鞋在空中打着晃。 他把碗放在桌上，「吃面。」 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上面窝了一个溏心荷包蛋，周围还飘着几根青菜。 裴然用筷子挑起几根刚送进嘴里，听见对面的穆柏衍说：「长寿面要一口吃完不能咬断。」 好像确实是这样，小时候她的姥姥也讲过同样的话，裴然低头嘴巴一努，没有咬断的把一筷子面吸了进去。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房间里只能听见挂钟「咔哒咔哒」的声响。 和穆柏衍面对面吃饭，她有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索性拿起手机又点开微博。 手指刚点上微博的图标，手机就冷不防地被穆柏衍抽走，她抬起头。 他视线不经意的在屏幕上扫过一眼，接着关掉屏幕反扣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容易积食。」 裴然静默地盯了他几秒，「我这样和你面对面吃饭更容易积食。」 穆柏衍没说话，但也没把手机还给她，继续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的汤面。 裴然眼睛眯了眯，也没再要手机，正好不用看到帐号里的那些恶评。 她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热乎乎的汤水带着暖流一下子涌进胃里，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胃痛轻了不少。 没一会，两个人都吃完了面，穆柏衍端过她面前的空碗又去厨房洗碗。 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穆柏衍是在家摔坏了脑子。 专门过来给她做长寿面，怼他也不还嘴。 这不正常。 趁着穆柏衍洗碗的功夫，她撑着桌子拿过那头的手机，结果看到屏幕亮了一下，是一串没有备註的号码发来的简讯。 189xxxxxxx：[然然，生日快乐。] 她唇瓣颤了下，看着手机的眼神有点空。 虽然是每年都会收到的祝福，但是从这个女人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充满讽刺意味。 裴然嗤笑了一声，把简讯删除。 厨房不断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点一点把她的意识拉回来，她抿着嘴唇，看向在厨房洗碗的穆柏衍。 譁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在酒吧看到穆柏衍的时候，他只是无波无澜地看了自己一眼，眉宇间尽是疏离。 裴然以为这辈子他们都只能做陌生人了。 没想到现在两个人居然可以在一个房间里吃长寿面。 她觉得有些神奇。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 穆柏衍把洗好的碗筷摆在橱柜上，用干巾擦干手，从厨房出来拉开椅子坐到她侧面，「看什么？」
第22页 头顶的光线是暖调的橙黄，似乎将覆在他眉眼间的清冷驱散了。 他的声音听着比平时稍低了点，扫得裴然心口一阵发痒。 两人中间明明隔着一段距离，裴然却觉得周身都变得侷促了起来。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她抬起头，淡定道：「看你怎么还不走。」 穆柏衍突然笑了起来，身体向她的方向倾了几分，有轻微的气流在她耳廓擦过。 「吃完了就撵我走，还有没有点良心？」 裴然脸别过去躲了一下。 说话就说话，突然靠这么近干嘛？ 她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 滴答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周可琳拎着一个黑色的塑胶袋一边举在跟前一边喊了一声：「裴然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接我电……」 话还没说完，她停住了。 客厅中间的餐桌前，裴然侧对着门口，穆柏衍坐在她右手边，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距离贴得很近。 一个脸颊微红，一个嘴角还挂着来不及收起的笑。 周可琳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咔哒」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第12章 「他就是想泡你。」…… 「你们俩可真够纯洁的。」 周可琳坐在裴然对面，双手抱着手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晚上十一点一起在家里吃面，牛逼。」 裴然半趴在桌子上，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又不是我叫他来的。」 「所以我说他就是想泡你啊！」 周可琳顿时眼睛放了光，上半身向裴然的方向滑了小半截，开始笑：「不过我觉得他挺好的，长得帅。」 裴然支着下巴，视线停在另一只手所有所思的在玻璃桌板上轻叩了两下。 「我泡个屁。」 长得帅这点她还是认同的。 无论七年前还是现在，穆柏衍的身材长相都是自己的取向狙击。 好像只要他靠近，身体就会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想到这里她耳廓又有些发烫，她点在桌子上的手指蓦地停住。 疯了吧，她到底在想什么？ 裴然翘着脚从吧檯椅上下来，拎起一个抱枕，蜷着双腿在沙发上坐下，头歪歪地靠着，「我 现在根本没有闲心想别的，被黑成这样，还怎么涨粉。」 她嘴角撇了撇，自嘲道：「谁现在能把杨鸿揪出来给我打一顿，我立马以身相许。」 「行嘞，我这就告诉对门去。」 周可琳站起来作势要开门，裴然拿起抱枕扔过去，「我都这么惨了你还闹！」 「这不过来帮你想办法了吗。」周可琳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我刚才找了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博主，让她用小号转了一下。」 「小号？」裴然连忙打开微博，看到半个小时前，正好是穆柏衍在的那会儿，有个博主转发了她的微博，上面写着一句——「理性吃瓜。」 虽然非常中立，谈不上站在哪一边，但是毕竟正主是个大v，突然在小号转发这个，果然下面的评论开始有人质疑卢曼。 裴然举着手机揽过周可琳的脖子，眼睛亮了亮，「周可琳你要是个男的，我现在就跟你去民政局领证！」 周可琳笑着哼了声，又有些沮丧地垂下眼，「我虽然人在启盛，手底下很多博主，但是你也知道公司资源我没法……」 裴然抱了抱她，「这是我和乐越的个人恩怨，当时我和杨鸿闹得那么僵，他不搞事我才觉得奇怪。」 像这种口说无凭的抹黑，对于她帐号的打击只是暂时的，解释过了就可以，信的人自然会信。 只不过依照她现在的情况，单靠她自己没有专业的运营，未来的资源路子也很窄。 之前在乐越耽误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她现在再不突破，不光签不上启盛，想要被别的公司签都很难。 过了好一会儿，裴然缓缓开口，「我想给帐号转型。」 「转型？」 「单一的测评类早就爆不起来了，我想出镜做生活视频类。」 裴然以前一直以为她这种类型的博主，出不出镜相对于其他领域来讲没有那么重要。 期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只要形象出现在了公众面前，就要面临许多额外的问题，这也是她一直犹豫的原因。 听完她说的话，周可琳情绪立马激动了起来，手掌摊开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两下，「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讲，有这么一张脸要是早点出镜，还至于煳到现在吗？！」 裴然一时竟然有些分不清周可琳是不是在夸她。 不过确实是这样的，高三第一次见到裴然的时候，周可琳就被惊艷到了。 裴然站在讲台简单的自我介绍了几句，明明身上穿的是和大家一样的校服，却像自带光一样，她还以为是哪个组合的练习生来学校挂个学籍。 周可琳一直觉得裴然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就算当博主也是美妆时尚类能靠脸发家致富的那种，结果她却选择当了个不露脸的美食测评博主。 「现在做视频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周可琳嘆了口气，又接着说：「光有想法没有那么吸引人的创意也不太行，你有想好做什么样的吗？」 裴然撑着沙发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 周可琳看她认真的样子也莫名跟着紧张了起来。
第23页 过了好半天，听到她一本正经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 好，很好，不愧是她。 * 竖日，还不到五点钟，天色渐沉入墨。 接诊完手头的最后一位病人，穆柏衍抬手看了看腕錶，合上眼往椅背上一靠。 没过两分钟，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闭着眼接通。 「下班没？」 「没。」他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 「我今晚回家，你也回来一趟吧。」 阮玥听他声音不对，问道：「怎么了？」 穆柏衍拿起桌上的钢笔绕着手指转了一圈，「等会要开研讨会，你们不用等我，我晚点回去。」 挂断电话之后他直接走去值班休息室。 不知睡了多久，枕头旁边的手机又响起来，穆柏衍撑着木板床坐起来，偏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 他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拿过一旁的车钥匙，出了门。 穆柏衍刚进家门的时候，晚饭时间已经过了。 「爸，妈。」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正在喝茶的穆承和阮谷兰，然后把手里的外套往衣帽架上一搭，人坐进沙发里。 看他这个样子穆承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几个月也不回家一次，回来就是这个死样子！你干脆滚出去再也别回来了！」 坐在一旁的穆柏衍头也没抬，干脆合上眼。 眼看着穆承就要发脾气，阮谷兰连忙出来缓和气氛：「行了，你们父子俩怎么见面就闹别扭。」 她倒了一杯清茶放在穆柏衍面前：「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我看你都瘦了一圈，要不让张嫂过去给你做饭吧？」 穆柏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事儿，就是最近科室事情有点多，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闻言穆承胸口的火烧得更旺了，扶在椅背上的手都有些颤抖，「好好的公司不管非要耗在医院，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今年赶紧把工作辞了，回公司……」 「爸！」阮玥看着穆柏衍逐渐沉下去的脸色，轻声打断穆承。 「我不会辞职的，也不会继承公司，这话我跟您说过很多遍了。」 穆柏衍语气无波无澜，但是眉头微微拧起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如果是要聊这个，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先走了。」 说完他直接起身拿起衣服就要往外走，阮玥上前拉住他的胳疯狂使眼色，要他坐下。 穆承气得从脖子向上泛着红，怒道：「好！那不聊公司！我问你，丽景馨居的房子你租给谁了？」 穆柏衍脚步顿了顿，没说话。 「姗姗都来找我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我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和对门的女人在一起，马上给我处理干净！」 客厅久久的沉默, 连空气似乎都停滞不动。 穆柏衍舔着唇无声的笑了下，缓缓开口：「要是处理不干净呢？」 他转过头，眉头轻挑，眼神中却满是坚定：「我要是喜欢的不得了可怎么办？」 * 裴然昏昏沉沉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 昨晚和周可琳说完要拍短视频之后，她熬了个大夜外加一个上午，终于想出一个初步的视频方案来，下午实在困得顶不住回房间睡了一会。 没有拉窗帘，窗外的高楼明亮璀璨折射着冷白色的月光，一束束掉进房间里。 裴然伸手拿过旁边的手机，解开锁屏，被屏幕亮起的光刺地眯了一下眼睛，看到上面12个未接来电的时候整个人直接清醒了。 她晚上约了周可琳吃饭，居然忘记定闹钟睡过了！！ 电话接通，传来周可琳有些焦急的声音：「裴然你什么情况啊？」 「我忘定闹钟……」 她手忙脚乱地拆开盘在头顶的丸子头，踩上拖鞋就下了床，「我这就出门，今晚我全请！」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周可琳松了口气，「没事不用着急，我和谢泽深已经到你家楼下了。」 裴然举着手机跟周可琳一顿道歉，挂断之后连忙翘着脚走到衣橱前换下睡衣。 刚出单元楼，就看见周可琳的车横在楼下。 谢泽深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裴大小姐，你可真是把我们俩吓坏了。」 谢泽深是裴然同系的学长，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经常混在一起玩，关系很亲，只不过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德国研修，上次见面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这次刚好他回国，三个人就早早约好一起聚一聚。 「好久不见啊深爷。」裴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简单的寒暄了两句。 「带你们去吃我之前探店的深夜食堂吧，我先打个电话预约……」 她顺着外套口袋摸了摸，突然想起来被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手机落在家里了，我要再上去一趟。」 谢泽深视线扫过她凉拖外面露出的白色绷带，摇了摇头，「行了你这个残疾人就别动了，几楼？我帮你去拿。」 谢泽深虽然面上吊儿郎当的，但是平时相处的时候心思还是很细，裴然笑着把钥匙递给他，坐在车里和周可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没一会儿，谢泽深拿着她的手机走了出来，边拉车门边回头往身后看，「住你对门那人他妈谁啊？」
第24页 周可琳有些幸灾乐祸的从前面转过脸来：「怎么了？」 「我出来的时候对门刚好回来，」他捏着手机递给裴然，拧着眉，「居然问我怎么从你家出来，看我那眼神就像下一秒就要过来揍我一样。」 裴然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 又听见谢泽深继续说：「你不是刚搬进来没多久吗，注意着点，我看他不正常。」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说我也在那住。」 他咧着嘴笑了一声，瞭然地拍拍她的肩膀，「明天我就给你买双男士拖鞋摆门口。」 裴然：「……」 第13章 「他管不着。」 车窗紧闭着，狭小的空间里安静了两秒，顿时被周可琳槓铃般的笑声填满。 「深爷，你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当代活雷锋！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出手对着谢泽深比了个大拇指。 谢泽深一脸懵逼：「什么情况，他俩认识？」 「何止认识。」周可琳话音一顿，转过头来看裴然。 裴然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 她挑挑眉，「那是我房东，签合同的时候又没说不准男人来住，他管不着。」 周可琳顿时没了兴致，耸了耸肩，「你这人真的很没劲，正经恋爱也没见你谈过，和谢泽深一个德行，我看你俩凑一对过得了。」 「哪儿操那么多心。」裴然白了她一眼，低头在手机上输入一个地址，递给前座的谢泽深。 谢泽深把手机放到支架上，发动起车，余光从后视镜看到裴然笑着和周可琳闹腾的样子，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对于裴然，他的第一印象其实很肤浅，就是单纯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可是接触的时间越长，他越发现裴然身上好像带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张漂亮的脸开始在他眼里熠熠发光，以至于从那之后的任何人与她相比都黯然失色。 只不过在她眼里，自己和周可琳没什么不同，只是朋友。 仅此而已。 * 裴然选了一家新开的日料，不久前她还在微博写过探店攻略。 店面不大，装修却很精緻。 拉开木质推门，映入眼帘的一整面摆着各色酒瓶的展示墙，四周的墙面上也贴着花花绿绿的旧海报，这个时间正是酒馆热闹的时候。 三个人找了位置落座，裴然去吧檯点好菜，直接拎了瓶梅酒过来。 斜前方的拉门被敞开，顿时捲起热风拂面而来，站在门口的一行人，只顾着聊天却迟迟没有关门。 裴然眉头皱了皱，终于没忍住转过头，「能麻烦把门关上吗？」 靠近她旁边的女人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扭过身子，「裴然？」 听到熟悉的声音，裴然也跟着一怔，看着面前的女人眼里不知不觉浮上久别重逢的欢喜。 高中虽然裴然转学去了外地，但中间一直也乔思雅有联繫，只不过裴然在a市，乔思雅大学毕业之后留在了k市。 还没来得及反应，乔思雅一个熊抱上去，「天吶，这都多久没见了，你也不知道联繫我！」 两个人许久没见聊起来就停不下来，在坐的人也都是自来熟的性格，乔思雅坐在这边聊了一会，索性直接招唿两边的人凑了一桌。 一帮人边吃边聊，气氛嗨得不行，不知不觉桌上已经摆了一排空瓶。 几杯梅酒下肚，裴然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她从手边的小桶里夹出两个冰块丢进杯子里，浅黄色的梅酒顺着杯壁滑下去，空气里顿时瀰漫着沁人心脾的酸甜。 「我准备回到a市发展了。」乔思雅打了个酒嗝，有些口齿不清，「其实当时留在k市也是因为男朋友，分手之后也没有留的意义了。」 裴然调侃道：「那我介绍小鲜肉给你认识？」 乔思雅摆摆手：「算了吧，我的心已经死了，因为那个狗男人，真是元气大伤。」 「啊对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凑到裴然耳边，压低声音：「之后你和穆柏衍见过面吗？」 裴然垂着眼摇摇头：「没有。」 乔思雅顿了顿，突然道：「你走之后，其实穆柏衍一直在找你。」 和穆柏衍同桌三年，乔思雅一直觉得他这个人毫无生气，对身边各种追求的女孩子都视而不见，整个人像一潭死水。 所以裴然追他的时候，她以为又一个不知死活来追求高岭之花的勇士。 结果不然，因为她的出现，穆柏衍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起来，再也不是以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只不过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坠入凡间，始作俑者却跑了。 裴然那高二那年直接连招唿都没打转学去了新城。 她想了想，犹豫着开口：「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裴然抬眼：「什么？」 乔思雅：「你当时为什么转学？」 裴然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原地，目光闪烁了两下：「因为姑姑在那边。」 乔思雅皱着眉头，脱口而出：「姑姑？你爸不是……」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她立马收了声，本来飘在头上的酒劲瞬间全醒了。 认识这么久，乔思雅也隐约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但裴然很少说起自己家事，她没有父亲，也几乎不会提起来关于母亲的事情。
第25页 乔思雅抱歉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裴然笑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没关系，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头顶的音箱里放着不知哪个乐队的摇滚，低沉的架子鼓伴奏闷闷地传穿过耳膜。 许是后劲上了头，她盯着酒杯的视线逐渐失焦。 基本从上小学开始，裴然就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虽然和妈妈住在一起，但是何宛初一直在外面拍戏，从来都不会管她，也很少回家。 裴然上学比别人晚了一年，理由有些好笑，因为要上小学那会何宛初一直在外地都没空回来给她在学校报名。 当时转学这件事，她并不知情。 到现在她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天，是转学前一周的傍晚。 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夜幕捲走了天边最后一丝光亮, 厚重的暗色窗帘挡住了路灯所有光亮，客厅里一片昏暗。 裴然站在玄关看着面前画着精緻妆容的年轻女人，余光瞥见镜子里那双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十分厌恶得别过头。 何宛初穿着一条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墨绿色连衣裙，站在客厅的一片狼藉里，声音听起来非常尖锐：「你再说一遍？！」 裴然缓缓开口：「我不要转学。」 仿佛是难以置信，何宛初瞪大眼睛：「我给你钱花，供你读书，你还想怎么样？」 裴然嘴唇紧抿，头顶的风扇开着，不断向下抽出的冷空气，像在一丝丝分离她的唿吸。 过了许久，何宛初表情忽然软了下来，她上前拉住裴然的手臂，脸上挂着鲜有的笑容。 「听妈妈的话去姑姑那里好不好？你在那边好好读书好好生活，我会经常去看你的，嗯？」 裴然吸了吸鼻子，手臂向后一抽，后退了两步，看着她：「我不去。」 啪—— 何宛初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整个甩到墙上，粉碎的玻璃碴带着飞溅的水滴擦过裴然的手臂，有暗红色的血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滑下来。 「你爸不要你，留下我养你这么个拖油瓶！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何宛初漂亮的面容此时此刻变得异常狰狞，胸口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都是因为你，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你还想怎么拖累我？！」 来之前，她居然还抱有一丝丝幻想，何宛初想起来她还有这么个女儿，想要回来看看她，所以裴然接到信息早早翘了晚自习回家，没想到听到的居然是这种话。 裴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脑子里像有个巨大的水球在滚动，意识却是清醒着。 她抬起头，反而十分平静地看着何宛初，声音沙哑：「那么痛苦的话，去死好了。」 * 外面在下雨。 何宛初走之后，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雨声。 裴然抱着手臂缩在茶几后面，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一道被利器划伤的血痕，不断向外渗透着血珠。 自己终于要被抛弃了啊，她想。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紧紧的掐住她的大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勐地把她绷紧的神经拉回来。 裴然以为是何宛初又回来了，她抬手摸了一把眼睛，起身打开门。 看清门口站的人之后，她怔住。 「你怎么……」 「怎么不接电话？」穆柏衍表情绷着，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胸口因为跑过而不断起伏着。 裴然垂下眼，没有说话。 脚底踩到细碎的玻璃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地面一片狼藉，上面散落着玻璃碎片和零散的书本衣服。 借着楼道的灯光，穆柏衍看清裴然的脸，两颊还挂着没干透的泪痕，露出来的小臂上有一条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他声音带着沙哑和几分怒气，扶住她的肩膀，逼迫她抬起头，眼神很兇。 裴然偏过脑袋缩了缩，把受伤的手肘藏到身后。 穆柏衍沉默了一会，无奈拉着她进屋，帮她处理好伤口，贴上纱布，然后又把地面打扫干净，去厨房煮了一碗面。 像是败下阵似的，少年声音软了下来，连同刚才凌厉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他把碗放在茶几上：「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让我这么担心。」 裴然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眼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心底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填满。 好像忽然之间，她有了捨不得的东西。 不想转学，不想离开他，她突然有种很自私的想法，想要自私的把穆柏衍圈在自己身边。 裴然主动倾身上前，扑进他的胸膛，紧紧搂住，轻声道：「穆柏衍，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少年愣了一下，轻轻地按着她的背嵴贴向自己，弯了弯唇角：「好。」 可是到头来，穆柏衍从未食言。 先走的人是她。 第14章 藏了个男人同居。 时间不早了，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相继离店。 乔思雅先招唿了同行的朋友打车回去，谢泽深也在门口接电话，留下裴然和周可琳百无聊赖的坐在酒馆里。 裴然托着腮望向窗外，不知道风吹响了哪家店门口挂的风铃，伴着晚风轻轻滑过耳畔。 「卧槽！」
第26页 她被周可琳吓得一个激灵，撑着桌板的手肘滑了一下，差点怼到下巴，「你能不能别整天一惊一乍的？」 周可琳一脸震惊地拍了拍桌子：「你什么时候和洋梨认识的？！」 裴然：「？」 周可琳把手机举到她跟前，「洋梨居然出来发帖子锤乐越！」 洋梨这个名字她倒是不陌生，最近很火的美妆博主，粉丝将近五百万，是启盛旗下的签约大v。 裴然拿过手机大致看了看博文内容。 洋梨之前也签过乐越传媒，后来合同到期就没再续约，她放出了一些之前在乐越的一些霸王条款，以及公司负责人未经允许擅自发广的内容截图。 顿时，乐越的官博下面骂声一片。 不过按照她写的时间线，明明已经解约很久了，为什么突然又在这个时间点引战？ 裴然想了想，开口：「洋梨是启盛的人，会不会是阮玥让她发的？」 周可琳眉头皱了皱，又摆摆手，「女魔头？她这种利益至上的人，你没和公司签约的话，她不可能帮你。」 她点着评论不停向下滑，「虽然下面都是在骂乐越，但是这只是针对乐越和洋梨之间的矛盾，我们要想个办法引过来才行。」 裴然手指点在手机上停顿了几秒，转手把洋梨的博文转发到了自己主页，然后打开直播。 周可琳侧身抻着脑袋看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裴然弯着唇角，有些狡黠的对她她眨了眨眼睛：「卖惨。」 无论洋梨这篇澄清的目的是什么，她只需要利用好，把自己拉入阵营，这篇博文也就间接帮她做了澄清，而且靠着洋梨的热度，说不定可以博一波同情。 没一会儿，直播间里已经将近一万人在观看了。 下面的留言区仿佛炸开了锅。 【卧槽？？我以为我关注了一个糙汉，没想到居然是个神仙？！】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阿然居然会开直播？】 【当时是谁说我们阿然丑的不敢露脸的，给我出来！】 …… 看着满屏的彩虹屁，之前被杨鸿和卢曼噁心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 她和粉丝闲聊了一会，讲了讲最近在做的事，还有她之后在微博发vlog的想法，粉丝反映出乎意料的热烈。 直播时间不长，更像是一个很随意的聊天，但是周可琳却在旁边看的嘆为观止。 整个过程里，裴然只字未提乐越，反而说起了自己和卢曼的事情，告诉粉丝不要因为这件事去卢曼那里开战，她还当卢曼是朋友。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周可琳差点都要为她精湛的演技鼓掌了。 也就播了不到半小时，裴然和粉丝打好招唿刚准备关掉直播，乔思雅从门外进来了。 看到裴然背对着她，举着手机像在自拍一样，乔思雅从背后揽过她的肩膀，一下凑到跟前：「你干嘛呢？」 还没等裴然说话，评论又一次炸开了锅。 【我没看错吧？这不是思雅吗？！】 【次元壁破了！我最喜欢的美食博主居然和我最喜欢的时尚博主认识！】 【果然漂亮小姐姐只会和漂亮小姐姐一起玩tat】 【我我我……我甚至想粉她们两个的cp！】 …… ？？？ 周可琳一脸懵逼地看着屏幕，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乔思雅这张脸有点眼熟，她扫了眼自己的点赞列表。 果然，翻到自己上个周还点赞过乔思雅的穿搭视频，没想到居然是裴然之前的同学。 又是开法拉利的医生房东，又是粉丝几百万的时尚博主。 她突然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 直播结束之后已经十一点了，大家都喝了酒，谢泽深直接叫的代驾，把乔思雅送回住处后又顺道把裴然送到丽景馨居。 刚进小区门，裴然手机就震了起来。 周可琳：[你这个渣女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周可琳：[法拉利小哥哥，还有乔思雅，居然都没告诉过我！] 周可琳：[看看你周围的大腿，你是不是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还混得这么惨。] 被周可琳的连环轰炸逗笑，裴然站在花坛前面回起了消息。 裴然：[万千大腿，我只取周总一条。周总什么时候发达了给我傍一下，真的不想努力了。] 照灯下面聚集了一团飞舞的蚊虫，她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绕开。 小区里面绿化做的很好，可能是追求设计感，照明基本靠地上的彩色小射灯，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视野里显得有些刺眼。 她把亮度调低一点，又弹出一条消息。 周可琳：[傍大腿请移步你对门，谢谢。] 裴然手指动了动，面无表情地敲了一个字：[哦。] 她把手机丢进包里，余光瞥到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身后有人不断向她靠近，她听到了后方传来有些浓重的唿吸声。 裴然心里一惊，转念想这是高档小区进门都是有通行卡的，应该是小区里的人。 不过她也没敢转头，加快步伐向单元楼的方向走。 结果背后的人也加快了步伐，越贴越近，地面投射出的影子几乎与她重叠到一起，裴然攥紧手里的包带，转了个方向径直走向保安室。 忽然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她下意识拔腿就要往前跑，脚踝用力踩了一下传来的钻心疼痛，她来不及喊痛直接想都没想举起手里的包就挥了出去。
第27页 包还没碰到反而被对方抓住手往前一带，她踉跄两步险些跌进那人怀里。 花园里的窄道黑漆漆一片，视觉以外的感官被放大，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 男人身上的味道不由分说的包围着她，一瞬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安稳地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惊吓过后的火气也一股脑窜了上来，裴然舔舔唇，仰头瞪他：「你有病？」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小区里晃悠？ 还尾随在身后一声不吭？ 她真以为自己碰上了跟踪狂，连明天的新闻头条标题都想好了。 穆柏衍身体没动，松了些力道，抓着她的手攥在胸前，视线低垂在她身上，整个人向外散发着低气压。 两个人站在原地僵持着，他嗅到裴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酒气。 「喝酒了？」嗓音冷冰冰的，甚至带上了一丝质问的语气。 哦，喝了。 但是喝酒关你屁事。 裴然更坚信了穆柏衍是在犯病，她眼里的火苗慢慢烧了起来：「放手。」 「又想动手？」 「刚才动手是以为你是变态。」裴然语气顿了顿：「现在动手是因为你就是个变态。」 她手臂挣扎了两下，扯不出来手，索性曲起膝盖直接对准他的下腹撞了过去，却被察觉到动机，反而被先发制人的抵住小腿。 十月的晚风带着透骨的凉意，女人针织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吊带裙，衣料被风吹的向后扬，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贴着他的膝弯。 小区门口有车驶进来，灯光打在她的侧脸，能够清晰看见她浅棕色眼影闪烁的淡淡珠光，眼睫又长又蝉翼似的扑扇，唇瓣也涂着水红色唇膏。 妆容非常精緻，穿得也很漂亮。 穆柏衍皱了皱眉，手掌的力道又收紧几分，联想傍晚从对门走出来的男人，他胸口像被火燎过似的。 裴然两只手被钳住，几乎用一种被圈在他怀里的方式站着，微微抬眼，鼻尖就能擦过他稜角分明的下颌。 明亮的车灯消失在停车场入口，唿吸声和心跳声盖住了耳边树叶被风撩过的声响。 穆柏衍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神色难辨。 空气里压抑的气息掺杂某些诡异的情绪在中间此起彼伏。 裴然刚平復下来的唿吸又开始收紧，掌心逐渐发烫，腕骨传来的钝痛也后知后觉的涌上来。 「嘶——」 她吃痛地低唿一声，直接抬腿跺了穆柏衍一脚，趁他分神的空挡收回手，几乎小跑似的进了单元楼。 *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玄学叫做——窘迫的时候所有事情都会与你作对。 裴然看着全部在10层以上停着的电梯绝望地闭上眼。 她希望穆柏衍在外面多转一会，不要和她同乘一架电梯，不然早晚有一天她要因为精神过度紧张命丧于穆柏衍的脚下。 没一会儿，穆柏衍手插口袋慢悠悠地走进电梯间，瞥了一眼她脚上的绷带，唇角讥讽地向上勾：「腿脚倒是挺麻利。」 裴然挑眉，十分嫌弃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怎么捨得回家了，不用继续在外面梦游吗？」 穆柏衍淡声：「我在夜跑。」 裴然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 收脚运动长裤搭配略紧身的t恤，从里透出一层薄汗衣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的肌肉线条劲瘦有力，向外散发着十足的荷尔蒙气息。 她眼皮子又不争气地跳了跳。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在电梯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电梯门打开那一剎那她解脱似的快步走到家门口，正准备按密码，发现穆柏衍还站在她身后。 裴然用手遮挡住密码屏：「你不回家？」 「什么时候藏了个男人在家里同居？」 穆柏衍脑袋偏了偏，单手撑着墙壁，「不是家里进不了男人吗？」 裴然被他问的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 忽然想起来谢泽深跟她说的事，她语气一顿，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不过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划清界限。 裴然舌尖抵着腮帮鼓了鼓，那句「和你有什么关系」就要滚出嘴边。 穆柏衍先她一步开口：「不用解释，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什么时候要解释了？ 她解释个毛线啊？！ 裴然无语的抱起手臂，撇了撇嘴角，脑子里已经迅速编排好怼他的八百字小作文。 结果穆柏衍只是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她一眼，好像根本不屑于听她要说什么一样，慢条斯理地打开自己家的大门。 然后面无表情的，「咣」地一下在她面前合上。 「……」 （公-主-号：嗑 书 少 女） 第15章 对门。 第二天早，裴然是被杨鸿的电话吵醒的。 她睡眠一直不太好，平时睡前都会吃褪黑素助眠，最近因为帐号的事情搞的心烦意乱，所以这几天的起床气极重。 手机在枕头下面一遍又一遍震动，脑袋像被东西罩住一样嗡嗡作响，裴然闭着眼睛挣扎着拿出手机，按下接通。 「裴然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快就投到启盛那边去，你真是好手段。」 电话那头传来杨鸿阴阳怪气的声音，她皱了皱眉。
第28页 「不过你以为这么点负面就能对乐越产生影响吗？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点，跟我斗你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 杨鸿的音调高的有些变音，裴然甚至都能想像得出他现在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这人向来不爱计较，之前在乐越的时候，杨鸿动的那些手脚她看在眼里也懒得深究，包括后来闹解约的时候，也是给了钱一走了之也没想再怎么样，因为她一直觉得麻烦。 没想到这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战她的底线。 顿时一股火直直的窜了上来，裴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捞过水杯压了一口冷水，像是在极力保持冷静，「之前在公司我不愿意吭声，你就觉得我好欺负了是吗？」 「还是觉得我现在自己一个人，为了想在圈子里混下去，不会轻易跟你一个公司作对？」 「或者以为随随便便来威胁两句我就会害怕？」 裴然把水杯放回桌子上，眼睛眯了眯，嗓音压得很低，「我一直都觉得，虽然我们不欢而散了，但是念着你当时签我的旧情，不愿意做的太难看。」 她眸色很沉，吐字缓慢却句句气势逼人，「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你要是想玩，我可以奉陪到底。」 「好啊，那你给我等着！」杨鸿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听得裴然一阵生理噁心。 「没什么事的话就别再换号给我打电话了，毕竟一遍遍拉黑挺累的。」 她完全没给对方回应的时间，直接挂掉把号码拖进黑名单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缩回被子里。 闹腾完这一出，睡意早就消磨的干干净净，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阵子，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七点钟。 这杨鸿也真的是个疯子。 听到对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裴然没再硬躺着，随手扯过昨晚搭在床头的针织衫披在身上爬出被窝。 昨天一场直播，洋梨和乔思雅同时关注了她，裴然的微博跟炸号了一样疯狂涨粉，连着之前的各种测评视频的播放量都涨了上去。 因为洋梨博文里面发的乐越三无广告的事情，甚至有细心的粉丝扒出来了她前阵子双向取关的博主，挂出来让大家取关。 不出意外的话，乐越旗下博主的一些大牌广告也会被紧急叫停。 怪不得杨鸿这一大早的就来咬人。 裴然在自己的主页刷了一会，随便揪了几条彩虹屁回復完，搁下手机走去洗手间洗漱。 和乔思雅约好的见面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全部收拾完时间还很宽裕，她随手扯过昨晚扔在沙发上的针织外套穿上，想去楼下买个早餐。 * 暖色的阳光从天边刷下来一层薄薄的金色，染透了脚下的石砖。 昨天酒喝的不少，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像要蹦出来似的，大脑有些空。 从单元门走出来不免经过中央花坛，裴然手插在口袋里，靠着窄道边儿小步挪着，没留神被脚下的石砖绊了一下，她随手扶住手边的洋槐树。 和昨晚漆黑一片的光景不同，天大亮着，映入眼帘的场景极为清晰，到了特定的位置身体好像在不自觉的开始回忆。 抬眼就是昨天穆柏衍抓住她手腕站住的石阶。 突然回想起手腕被圈住那一瞬的触感，近在咫尺的距离，周身环绕的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微微抬眼，鼻尖就能轻易擦过他的下巴，她气息变快，如鼓擂般的心跳也和昨晚如出一辙。 连着之前几次不经意间的接触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飞快闪过。 原本空荡荡的意识里，几乎被穆柏衍一个人占领。 裴然两只手抱住手臂，赶紧小跑了两步离开。 太可怕了。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在她身边阴魂不散的。 * 吃完早餐，肚子被填满，也一同带走了她从醒来到现在的怒气。 昨天气也出过了，粉也涨过了，也看到杨鸿跳脚的样子了，心情久违的舒畅。 昨晚乔思雅随口提到自己准备开一家私厨店在找合伙人，正好裴然也挺感兴趣的，就决定今天见面好好聊一下。 店面在距离市区不远的欧式风情街里，是一个两层小洋楼，店内保留了前店主的装修设计。 阳光透过水晶吊灯垂下来，在墙面打上斑斑点点的稀松光圈，与復古壁纸的浓重色彩有条不紊的融合在一起。 裴然站在木质扶梯边，手轻轻抚过墙壁凸起的花纹石膏边，问道：「前店主是设计师吗？」 「是个富二代，但是出乎意料的有才华。除了开店以外，人家还开了好几个画廊承办艺术展。」 乔思雅眼睛亮了亮，「他又是房东又是店主，因为忙不过来所以想直接转手给别人只是单纯的做房东了……」 富二代、私厨店、画展…… 这几个词在裴然脑内疯狂排列组合，最后她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房东名字叫什么？」 「只知道英文名，不过听说姓贺。」 看着裴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乔思雅试探性地问：「认识？」 「嗯，应该是。」裴然点头，「穆柏衍的朋友。」 「啊……」听到这三个字乔思雅条件反射的面色一僵，连忙解释道：「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 「那么紧张干吗？」裴然嘆了口气，也不想瞒下去了，「其实他住我家对门。」
第29页 乔思雅惊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所以你们？？」 「有那么点原因，总之就是暂时变成了邻居，就这样。」 她看着乔思雅一脸期待的表情，又补充道：「我们面没见过几次，话也没说过几句，你别误会。」 说这话的时候，裴然莫名心虚了一下。 虽是这么说，回想起来他们两个人最近的相处，又有点怪怪的。 明明之前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是缓和了那么一点点，但是直觉告诉她穆柏衍昨天的各种行为是在生气。 至于生气的原因，有一个细微的念头在她脑海里萌芽，但始终不敢确定。 想到这里裴然更心虚了，抬手摸了摸后颈。 「等等。」 乔思雅突然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分明是有什么事吧？」她凑上前挽住裴然的手臂，低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裴然：「喜欢我会就那么走了吗？」 乔思雅：「但是你们当时也没说分手啊。」 她话说到一半看着裴然的脸色，语气顿住。 穆柏衍和裴然在一起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像穆柏衍这种生性凉薄不食人间烟火的高粱之花，最讨厌的类型大概就是裴然这种张扬到骨子里的妖艷贱货。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在裴然走之后，穆柏衍曾红着眼睛坐在她之前住过的小胡同里，等着那个根本不会回来的人。 一双漆黑的眸子沉得像看不见尽头的夜幕，一丁点亮光都透不出来。 从那时候开始，乔思雅才意识到，哪有什么生性凉薄，只不过是所有的热烈只给那一个人而已。 正午的阳光，争先恐后的从窗外扑进来，裴然头转向一边眯了眯眼，没接茬。 乔思雅看着这个一到关键时刻就撬不开嘴的闷葫芦，心想也没法继续聊下去，话锋一转又说起了餐厅的事。 * 好不容易不忙出来约一趟，两个人简单的吃完午饭，一整个下午都在陪疯一样的逛街买衣服，等到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 裴然拎着手提袋下了计程车，慢悠悠的往小区里面走。 余光瞥见小区对面停的深蓝色轿车，她觉得有些眼熟，不过也没有在意。 晚风卷着凉气一个劲顺着领口往下灌，裴然稍微加快了步伐，走进电梯间，左手边的电梯刚好停在18楼。 她眼睛在数字屏上停留片刻，指腹贴着提绳摩挲了两下。 居然这个点了才下班回家。 她又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出门夜跑了。 裴然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晃了晃脑袋。 他干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叮—— 一声轻响，把她飞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电梯门缓缓打开。 裴然刚要抬脚走进去，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影，还没来的及看清来人的脸，耳边先传来早上刚刚噁心过她的那个声音。 「哟，裴小姐。」 杨鸿咧着嘴角，连着脸上油腻的横肉都挤到一起，「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第16章 「胆儿挺肥？」…… 裴然从来没有印象公司里的哪个同事是住在丽景馨居的，而且刚才停的18层只有她和穆柏衍住。 所以杨鸿是连她住哪一户都知道了特意来堵她。裴然脚步一顿向后退了几步，停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捏在手里。 似乎是她闪躲的动作让杨鸿觉得占据上风，他咧嘴笑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 「知不知道公司今天因为你解约了多少广告？」 杨鸿走出电梯，金属门在他身后合上，「为了见你一面我可真是费尽心思，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裴然抱着手臂靠在电梯间玻璃门边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底冷冰冰的，满是遮不住的厌恶。 「你怎么进来的？」 「好歹合作了一年的时间，怎么一见面敌意就这么重？」杨鸿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没别的意思，想跟你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 裴然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夜晚的凉风不断吹进来，却也没捲走她眉间攒的那缕烦躁。 裴然舌尖卷了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别绕弯子了，想干什么？」 杨鸿见状也没再周旋，收起了脸上生硬的假笑，开口道：「发一个澄清，然后把帐号卖给我。」 裴然一下笑出声，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我说您这齣门再着急也不能忘带脑子啊，我凭什么把帐号卖给你？」 杨鸿表情绷了下，马上又恢復成原来的样子：「还以为你已经傍上启盛才这么嚣张，合着连合约都没签。」 他刻意放低语气像是好心相劝一般，「我劝你认清现实，把帐号卖了赚一笔钱就收手吧，像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小博主怎么可能在圈子里出头。」 她一边听一边觉得自己平时太给杨鸿面子了。 无论娱乐圈还是她们这种网红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各种想不到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 杨鸿仗着自己是乐越的老闆有点资源，同时和几个小网红都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但是裴然一早就清楚，他能坐上这个位子，背后支撑的还是他那个有钱的老婆，所以这些事情要是被爆出去，不光公司会闹得鸡飞狗跳，杨鸿恐怕是要净身出户。
第30页 裴然眉眼轻挑，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了几分，「那我也好心劝你一句，我在公司的时间虽然不久，但眼力见还是可以的，杨总在公司里的那些……」 她语气顿了顿，「好像还有照片来着？不知杨总夫人看到会作何感想。」 她声音软，却带着说不上来的压迫，「有些事我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一直以来，杨鸿都以为裴然不过是只有脾气的小白兔而已，只要用点手段打压一下，就能灭了她的气焰， 但是万万没想到，那些低调顺从都只是表面上的，这完全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狐狸。 席捲而来的慌张感像是掐住了杨鸿的七寸，他脸色顿时变得异彩纷呈，怒瞪着裴然：「裴然我看你是疯了！你他妈要是敢这么干，看我不找人弄死你！」 裴然启唇笑了一下，根本没有理会，从前面绕过重新按下电梯，完全把杨鸿当作空气。 看她毫不在乎的表情，杨鸿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勐地向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向后拽，「你给我站住！」 空荡的电梯间充斥着他的吼声，裴然踉跄两步，抬头瞥了一眼斜上方的摄像头，心思微动。 她脚尖一软，接着杨鸿的力气把自己甩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到电梯中间的金属杂物箱发出一声闷响。 「嘶。」 裴然倒吸了口气，来自疼痛本能的生理反应，有眼泪从眼眶里不断涌出。 杨鸿站在原地愣了愣。 本来只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还没用力裴然就自己摔了出去。 装的，她绝对是装的。 杨鸿把手里的文件夹扔到地上，上前就要把她从地上揪起来，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让人按住手腕向后一折，紧接着被一拳打倒在了地上。 拳风擦着裴然的耳际滚了过去，她惊唿一声，看清冲过来的那个人之后，整个人怔住。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从领口到手腕的纽扣系的一丝不苟，袖扣却因为刚才的动作直接飞到地上，衣袖向上扬起露出布满淡青色筋络的小臂。 他揉了揉泛红的指节，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杨鸿，眸子里全是戾气。 杨鸿抹了一下嘴角渗出来的血，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刚撑着地面想要起身，那人直挺而下又是一拳——杨鸿整个人倒下去差点一头撞到大理石墙壁的稜角。 裴然眼皮子抖了抖，顾不上后背钻心似的疼连忙上前拦住穆柏衍。 她脸颊上还挂着没干透的泪痕，散开在地上的白色裙摆沾染上灰尘，眼里满是神魂未定的惊恐。 穆柏衍动作一顿，眸底的阴郁又重了几分，表面的清冷表象被撕毁，像是沉伏的野兽不断甦醒。 他卡着杨鸿的肩把他从地上带起来，一个过肩摔又把他摔进地面，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每一下都像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裴然耳边全都是拳头撞进身体发出的声响，眼看着男人的单手扯住杨鸿的衣领，对着他的太阳穴又扬起了拳头。 这一拳怕不是要打出人命。 「别打了！」 她颤抖着上前用力拉开了穆柏衍抓住杨鸿衣领的手，两只手抱住他的胳膊向后拖。 穆柏衍一把甩开她的手，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怒意，眼眶猩红看得裴然胸口一颤。 「他打你你都不会躲的吗？！」 他好像被气得不行，散发出来的气场凶得骇人。 裴然手指下意识的扯住他的衬衫，犹豫着想开口说，其实她没什么事，刚才杨鸿准备动手的时候是她自己故意摔出去的。 然而还没来得及，身后的杨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手里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捞过来的玻璃菸灰缸。 啪—— 玻璃应声而碎，白色的石英砂连着飞溅的血液顺着衣领向下落。 眼前的画面随之勐烈一盪，穆柏衍抿着嘴唇，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人却没动，生怕溅出的玻璃碴不小心伤到裴然。 听到这边的动静，保安边报警边招唿值班室的人也一同赶了过来。 * 等警察来了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几个人挨个问话。 杨鸿一口咬定自己是单方面被穆柏衍殴打。 但是调出电梯间的视频监控里，非常清晰的拍到杨鸿把裴然整个人推到一边，然后还企图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再次施暴，这时候穆柏衍才过去动手制止，还因此受了伤。 裴然事先有手机录音，杨鸿所有威胁她的话全部录的一清二楚。 既然已经闹到这一步，裴然就没打算和解，她承诺会给杨鸿受伤的赔偿，同时也会追究穆柏衍受伤的赔偿，并会在微博爆出这件事情。 杨鸿本来还想继续纠缠下去，但是碍于警察在场只好作罢。 处理结束之后已经快十点，裴然和穆柏衍并肩从监控室走出来，她偏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低垂着眼眸，脖颈后伤口渗出来的血珠一点点往前爬，粘稠的血液一点点晕染开的颜色格外触目惊心，他却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似的插着口袋继续往前走。 如果说刚才单独和杨鸿在电梯间她没有一点害怕，肯定是假的。 就算想到了监控都能拍到，保安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但是这短短的时间能发生什么事情，谁都说不准。
第31页 裴然视线停在穆柏衍身上，胸口后知后觉的开始萦绕起难以名状的情绪，有慌乱，又内疚，还有一丝丝心疼。 她匆匆收回视线，拽住前面的人，囔囔道：「去医院。」 穆柏衍脚步一顿，回过头垂着眼看她，眉头挑了挑：「我就是医生去什么医院。」 周围一片黑暗的环境，头顶处有路灯微弱的光把他的伤口照的更为清晰。 殷红的血沾染了脖后大片衬衫布料，因为是黑色的，所以她刚才都没看清，裴然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不行！必须要去。」她抓着穆柏衍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体，「就去你在的医院吧，离着最近……」 她刚点上预约，手机就被穆柏衍抽走给关掉了屏幕：「说了不去。」 「你能不能别倔！」 裴然扬起脸，她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穆柏衍，那股子后怕又内疚的劲儿在她心里疯狂发酵。 眼眶里的水雾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两颊因为情绪波动也都泛着红。 穆柏衍喉间微滚，捏着手机微微俯身揣进裴然的兜里，手臂揽住她的后背，安抚似的拍了拍，「你没事就行，我回家可以自己处理，别再担心了。」 裴然肩膀动了动，垂下眼，又扬起头来欲言又止。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却又永远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刻。 心底像被温水浸泡过的海绵球，源源不断的温暖拉着她不断下陷。 裴然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开口：「我怕房东嗝屁，没人租给我那么便宜的房子了。」 她抓着穆柏衍手腕的手没松开，继续拉着他往单元楼那边走，「走吧，我帮你。」 穆柏衍听完，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勾起一瞬，反手把裴然的两只手攥在胸前，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空气静谧，距离近到唿吸都紧贴着一动不动。 裴然下意识屏住唿吸，缩在掌心的手指在慢慢收紧，她看到穆柏衍渐深的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得幽黑。 他突然看着裴然笑了起来，薄唇贴着她的耳侧，嗓音低哑有热气燎过。 「胆儿挺肥，敢去我家？」 第17章 「你真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事实证明，裴然胆儿还不是一般的肥。 不仅登堂入室进了穆柏衍家的大门，此时此刻还一脸严肃的单腿盘坐沙发上，按住主人的肩膀摁在扶手边上。 她捏着碘酒瓶倒出一点沾湿纱布，在他伤口周围擦拭了一圈，又从医药箱里拿出小镊子，仔仔细细的把伤口里混着的玻璃碴和白色的细沙挑干净。 其中有几片扎的得有点深，尖锐的玻璃片埋进皮肤，外面干掉的血迹混杂着新冒出的粘稠血珠，看得裴然眼皮子一个劲痉挛。 杨鸿下手很重，现在想起来那个场面还心有余悸。 她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指尖，屏住唿吸，小心翼翼的攥着镊子尖端把碎片摘出去。 好不容易都清理完，茶几上全是沾满血的纱布和消毒棉，看着都疼得不行，她额头早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而面前的穆柏衍弯着腰轻轻把脑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声没吭，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这都能睡着。 这人是没有痛觉神经吗？ 裴然歪着头伸出手绕到他面前晃了晃。 没有任何反应。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只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唿吸声。 男人双眼紧闭，寂静光线透过吊顶暗灰色的灯罩悉数渗透出来，灯光把他的睫毛照得更长，看起来毛茸茸的，垂在眼睑，削弱了他眉眼间原本的凌厉感。 裴然手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他的轮廓。 视线从眉眼一路顺着鼻樑扫过，目光向下划过稜角分明的下颌线，再到颈下凸起的喉结。 灯光照得他皮肤冷白，修长的脖颈上有淡青色的经络蔓延，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领口趴下来一点，靠近锁骨前端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看起来莫名性感。 裴然换了个姿势跪坐在沙发上，身子倾过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 耳边的碎发随着动作垂下来，带着淡淡的柑橘香味，混合着她不经意间唿出的热气羽毛似的扫过他的耳廓。 穆柏衍闭着眼，清晰的感受到她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的从他皮肤上划过，火烧一般的触感。 气息越贴越近，不到一尺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她皮肤向外散发出的热气。 明明只是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裴然居然产生了一种偷香窃玉的感觉。 莫名的紧张感涌上来，她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以至于都没察觉到男人原本平稳的唿吸，有些重了起来。 裴然晃了晃神，赶紧缩回手指，生怕被他发现。 结果面前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两个人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撞在一起。 他眼底全然没有刚睡醒的迷离，清亮的黑眸里隐藏着危险的光，像深不见底的旋涡。 裴然盯着他的眼睛，胸口「咚咚」的仿佛要跳出胸腔。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下意识向后闪了一下，眼看腰间就要失去支撑倒下去。 穆柏衍大手一带贴上她的腰：「你在干什么？」 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温度从腰间一路向上，烧得她耳根泛红。
第32页 在干什么？ 难道要说我在偷看你还忍不住上了手吗？！ 裴然咬了咬嘴唇，眼睫蝉翼似的颤动，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强行解释：「在处理伤口。」 空气十分应景的沉默了半秒，穆柏衍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不信。 哦。那不信我也办法。 打死我也不会承认是在吃你豆腐就是了。 裴然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而且说吃豆腐也太牵强了，就那么碰了一下。 硬要说吃豆腐的话，穆柏衍又是在医院摸她脚腕又是在花园里抓她手腕，现在手还放在她腰上，她也根本没计较。 想到这里，她逐渐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穆柏衍松开手，直起腰向后拉开距离，黑色的碎发松散的搭在额前，他目光垂下来，打量着裴然的表情，「我记得脖子前面没有伤。」 「看错了。」 她装模作样地眯了眯眼，「出门忘戴隐形眼镜。」 灯光在她在瞳孔外侧打下的光圈，浅蓝色的美瞳边缘十分明显。 「我简单给你包扎了一下，明天上班的时候让同事给你好好处理下吧，别再留疤。」 看见穆柏衍探究的眼神，裴然一阵心虚，赶紧别过脸，缩着小腿向后挪。 她上半身穿着一条单薄的吊带，肩带随着动作向下滑了一点，露出细嫩的肩头。 本来在脑后竖着的马尾松散在耳边，耳朵红红的，细密的汗珠从额头爬上脖颈，连领口露出的皮肤都染着淡淡的粉。 鼻尖还萦绕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儿，拉着他的意识一点点往下沉。 他喉间微滚，「弄完了还不走？」 似乎是不满自己被下了逐客令，裴然撇了撇嘴，学着那天他说过的话，「刚包扎完就撵我走，还有没有点良心？」 穆柏衍眉宇抬着，散发出来的气压无形的包裹着她，「你现在在我家。」 他嘴角噙着意晦不明笑，语调放缓一字一顿磨得人耳根发麻。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 裴然眨巴着眼睛反应了一会，明白他什么意思之后，整张脸腾地一下涨红。 「那我走了。」 她大脑当机了一秒，把手里的纱布和医用胶带往茶几上一丢，撂下一句话，就要往门口的方向走。 刚才在沙发上一个姿势呆久了，脚尖踩到地上，两条腿麻的根本使不上力气，她咬着牙又重新坐回沙发上。 穆柏衍没忍住笑了一声，「开玩笑的。」 他把桌上的纱布收进垃圾桶，拎着去走廊，再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两杯水。 「喝水吗？」 裴然没说话，从穆柏衍手里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完小半杯。 晚上因为杨鸿的事，精神过度紧张，胃一直隐隐发疼，温水下肚，顿时舒服了不少。 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正经的跟他道谢，裴然清了清嗓子，「今天谢谢你，当欠你个人情，改天还你。」 前半句是真心，后半句的客套意味过于明显。 穆柏衍点点头，「后背疼不疼了？」 她本来都要忘了这件事，被穆柏衍一提醒，又开始觉得嵴椎骨那里开始疼，虽然没伤到什么，淤青肯定是免不了的。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憋屈，越想越气，连今晚回去要发的长文标题都想好了。 「是我故意摔出去的，不过是他跟踪我在先，我想留下他施暴的监控证据。」 穆柏衍把手里的水杯放回茶几上，视线漫不经心地垂着：「嗯，我知道。」 裴然有些惊讶：「那你怎么都不问我？」 穆柏衍：「问了你就会说？」 裴然：「……」 被前公司骗走高额违约金，现在变成一个连车都卖掉穷光蛋，做了三年多还是圈子底层的小透明，现在又被前公司老闆威胁还跟踪到了家里。 这种丢脸的事情，裴然确实不想告诉他。 更何况在医院那次她为了不去复查，还骗穆柏衍说自己是个模特来着。 她目光闪烁，偏过头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一直想问你来着，怎么做医生了？」 穆柏衍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没什么情绪，声音淡淡的：「你问了我就要说？」 裴然：「……」 这天儿真的没法聊。 她腮帮子鼓了鼓，咬紧后槽牙摩擦了一下，「你大学的时候一定在工地实习过吧？」 不然怎么这么会抬槓呢。 穆柏衍人靠近椅背，头侧着，大半眉眼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他语气缓缓道：「想救死扶伤，当个好人。」 顶灯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眼，他站起来把灯关掉，开了一盏暗黄色的落地灯，浓雾消散下的夜幕有斑斑光点扑进来，柔和静谧。 裴然整个人怔在原地。 记忆被一下子剥离开，零散的片段像杂乱无章的拼图，一点一点凑成一副模煳的画面。 画面定格在裴然高中住的小单间里，房间黑漆漆的，窗外月朗星稀，夜空无边无际。 她坐在飘窗的书桌前，扬起脸，笑嘻嘻的凑到穆柏衍耳边，「我听说高三要开始报考志愿了。」 穆柏衍伸手打开檯灯，摊开她的作业本，随口应了一声。
第33页 她两手撑着脑袋，突然转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想到自己的志愿早就被穆承安排好了，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笑了一下，反而问裴然，「你呢，想做什么？」 她抿着嘴唇很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道，「我想做个医生。」 出乎意料的答案，穆柏衍抬起头，又听到她接着说，「想救死扶伤，当个好人。」 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没想到有一颗稻草把她拉上了岸。 所以她也想，也想做别人的稻草，也想成为和他一样耀眼的人。 记忆在脑海中恍惚浮现，所有心口的缺失、迷恋、慌乱失常的情绪像无头苍蝇一样毫无目的的乱撞。 转眼对上穆柏衍灼灼的目光，她下意识捏紧衣袖躲开他的视线。 穆柏衍站在门口没动，斜斜的依靠在墙边，浅黄色的光晕悬在他脸侧，他表情淡，幽黑的眸子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裴然。」 他唇一弯，唇角向上勾起一条浅浅的弧线，声音也染上了几分缱绻。 「别装了行不行。」 第18章 上当。 初春的傍晚，天气不好，地面湿漉漉的，在下小雨。 「我要转学。」 少女站在胡同口，眉眼间尽是冷漠和疏离，「不要再来找我了。」 灯光画出的光圈里有飞舞的白蚁不断撞进去，细密的雨滴打湿他的校服，晕染开大片深蓝。 没有任何预告，没有任何解释。 近在咫尺的距离，好像一切挽留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好。」 半晌，穆柏衍目光随着那双在雨水里浸泡过的眼睛后退，收回了所有留恋。 他说：「你走吧。」 那瞬间，所有过往的回忆，一幕幕倒退。 学校后门的围墙，广播室狭窄的楼梯口，胡同里的便利店，透过她窗台看到的月光，和少女含着星光一併撞进他心口的眼。 雨停的无声无息，仿佛没下过一般。 第二天，她转学了。 连住过的房子都已经搬空，消失的干净彻底。 穆柏衍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先招惹了自己，肆无忌惮的闯进他的生活，可是到最后她却可以云淡风轻走的潇洒。 直到再次见面，还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跟他玩陌生人的游戏。 从头到尾疯的人只有他一个。 「那时候为什么转学？」 他语气不算好，一如既往的冷淡，没什么情绪。 裴然抿着嘴唇，没说话。 穆柏衍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等，他的目光仿佛凝滞，绷成了一根锋利的线。 寂静的房间里，墙上的木质挂钟咔哒咔哒的转动，时针指向十一。 嗡—— 「……」 裴然话还没滚到嘴边，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一接起电话，周可琳的大嗓门隔着听筒传了出来，「你不会是睡了吧？！」 裴然两只手捂住听筒，把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周可琳那边声音有些空旷，「开门啊，我都敲半天了。」 裴然这才听到门外隐约传来的敲门声，她犹豫着抬头看了穆柏衍一眼，「这么这个点过来？」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早上刚和你说过，快开门我只穿了一条裙子要冻死了！」 裴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舔了舔唇。 今天启盛在附近有酒会，结束时间比较晚，周可琳又没办法开车回家，于是说好在她家留宿一晚。 本来记得清清楚楚，出门前还刻意给她收拾好客房，结果因为杨鸿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转而又快速低下去，放在膝盖上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微微泛白。 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样子。 穆柏衍没由来的一阵懊恼，他抬手抓了抓额前的头髮，听着门外的动静，无奈的直接走过去打开门。 听到声音，周可琳搓着胳膊小跑到裴然门口，却发现是身后的门被打开。 转过眼对上穆柏衍那张冷冰冰的脸，只瞟了一下，周可琳就觉得四周的温度急速下降，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想到刚才自己大概是吵到他休息了，周可琳抱歉的笑了下，「不好意思，我过来找然然。」 「嗯。」穆柏衍点点头，对着屋里的人说：「出来吧。」 ？？？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周可琳先是愣了一下，眼睛在玄关处提熘了一圈，直到看见从他身后畏畏缩缩走出来的裴然之后，她瞪大了眼睛。 生怕周可琳在这种情况下语出惊人，裴然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扯着她的手臂就往屋里拽。 「咣」的一声，门被合上。 楼道又安静了下来。 玄关还残存着一带而过的风，像锋利的剑梢划过带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穆柏衍视线扫过房间，沙发上有她短暂停留过的褶皱，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晶莹剔透的杯口上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红。 他低垂着眼，突然笑了起来，有种难以形容的挫败感，带着些许令人厌弃的无奈。 看吧，就算给她无数次机会。 也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34页 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 「杨鸿疯了吧他！」 听裴然讲完晚上发生的事情，周可琳愣了好久才回过神。 她把手包往沙发上一扔，叉腰对着空气噼头盖脸一顿骂，用上了脑海里所有能想到的脏话贬义词，听得裴然摁着太阳穴直皱眉。 「不行！我再找人去打他一顿吧，你前公司有没有人知道他地址的？」 裴然拉着周可琳坐下，「好啦，今晚我也算解气了。」她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现在我们要用脑力解决问题。」 周可琳原本以为裴然会被杨鸿影响到，结果看着她没什么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忍不住开起玩笑说：「是啊，武力有人帮你解决了，准备什么时候以身相许啊？」 裴然皱眉：「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周可琳神色暧昧地看她：「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说的『谁能把杨鸿揪出来打一顿，我立马以身相许。』」 突然回忆起卢曼发微博那天自己说过的话，她太阳穴跳了跳，一记眼神甩去。 周可琳没在意，嬉皮笑脸的用食指点了点裴然的脖子，「那伤口，我看着都疼，你也不好好关心关心人家。」 她捞过身侧的抱枕抱在怀里，「人家三番两次救你于水火之中，你真的要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裴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偏过头撑着脑袋，好笑似的问了一句，「怎么表达？」 「太简单了。」周可琳说到一半，屁股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两下，「就比如……什么以身相许啊。」 裴然沉默了两秒，直接抽出抱枕扔到她身上。 * 把一身酒气的周可琳赶去洗澡之后，裴然坐在电脑前，开始整理今晚事情的经过。 她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最后盯着空荡荡的屏幕发起了呆。 当时杨鸿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穆柏衍明明可以躲开，却站在那里替她挡住了那一下。 脑子里一帧帧地闪过在监控室门口的画面。 他插着口袋站在消防通道边等她，单手插着口袋，指尖夹着一根烟。 见她出来，男人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火苗舔着烟尾，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微弱的火光。 空气中残留的烟雾在两个人之间瀰漫，那股他身上特有的气味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深夜，一个人，被杨鸿堵在电梯口威胁。 经歷完这种事情之后，裴然觉得自己应该要怕的不行，但是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想的居然全是穆柏衍。 裴然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她低头咬了咬手指甲，又从沙发上捞过抱枕，按住胸口，试图给自己转移注意力。 她唿了一口气，翻身，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眼。 也不知道这个人明天会不会乖乖去医院包扎。 烦死了！ 裴然转过身趴在沙发上，脚跟用力扑腾了两下。 半晌，她打开聊天框，还是给穆柏衍发了条微信过去——[睡了吗？] 没一会儿，手机提示音响起。 回得倒挺快，她点开屏幕。 穆柏衍:[嗯。] 「……」 睡了你还回个屁。 她又抬起手指敲了一行字发过去。 裴然：[伤口别沾水，明天记得包扎。] 穆柏衍：[嗯。] …… 多说一个字难道会死吗？ 裴然气急败坏的把手机用力扔了出去，一头栽进沙发里。 周可琳正好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裴然的手机顺着手机掉到下面的拖鞋上，又被弹了一下飞到电视柜前，差点砸到她的脚。 「怎么了？」 周可琳弯腰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余光瞥到手机的聊天页面。 她举着手机，笑得肩膀都在抖，「法拉利也太高冷了吧！」 「周可琳！」裴然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把手机还给我！」 「姐姐来帮你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周可琳拿着她的手机，一边往客房跑，一边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打字。 裴然倒吸一口凉气，从沙发背面直接翻过去夺过手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她眼皮子抖了抖，光速把两条消息撤回，怒瞪了周可琳一眼。 过了好半天，穆柏衍都没有再回消息。 应该是睡了，裴然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收到消息的时候，穆柏衍刚洗漱完准备上床休息。 卧室灯没开，只有落地窗稀疏的月光照进来，手指屏幕的光亮显得格外刺眼。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裴然发来的消息，随手回了个嗯。 回完之后，他把手机放在枕边，两手垫在脑后，仰头看着天花板。 没一会，手机又震了起来。 他睁开眼，划开屏幕。 裴然：[明天有空吗？为了表达一下谢意，我想请你吃个饭。] 刚才和他坐在房间里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现在又要请他吃饭。 穆柏衍看了一会，刚准备把「没有」这两个字发出去。 屏幕上的字突然变成了一行浅灰色的小字。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闭了闭眼，把手机扔到床上，下床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苏打水。 半瓶冰水下肚，胸口的火苗非但没有灭下去，反而人更烦躁了。
第35页 他重新拿起手机，把留在输入框上的字删掉，发了个问号过去。 对方像是一直守着手机，立马回了消息。 裴然：[不好意思。] 裴然：[发错了。] 发错了。 还真当他没看见。 穆柏衍手捏着水瓶，不爽的眯起眼睛，敲了两个字过去。 手机安静下来，他看着在界面上一直停留了足足五分钟的「正在输入」，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第19章 「你很担心我？」 裴然坐在床上，看着屏幕上明晃晃的「可以」两个大字，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什么意思？ 是说她发错了消息嘲讽她这都可以，还是看到了请吃饭的消息回答可以？？ 他一个上学年年考第一的人怎么连个话都说不明白啊！ 不过隔了这么久才回，估计是没看到。 她躺着床上翻来覆去，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划动又不停的按下退格，最后还是决定装傻到底。 裴然：[什么？] 穆柏衍：[不是要请我吃饭？] 哦，他果然看见了。 裴然突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噼里啪啦地敲了几个字上去。 裴然：[但是想了一下你那么忙，还是算了吧。] 穆柏衍：[是挺忙的，明晚要值班。] 她眼睛亮了亮，刚想发个晚安的表情包直接结束话题，他消息又发来。 [那就明天中午吧。] * 第二天，裴然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从被窝里爬起来。 昨晚熬夜整理长文一直到凌晨才睡，她有些睁不开眼睛，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起床。 因为中午要和她的人情债一起吃饭。 想到这件事，她又忍不住想要骂周可琳一顿。 裴然拔下正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给穆柏衍发了条消息问今天中午在哪见面，又给周可琳发过去一个拿着菜刀的表情，披上衣服下了床。 她站在衣柜前，手指在一排连衣裙中扫过。 好像最近每次见面都穿着裙子，想了想又打开另一边的橱门，选了几件衬衫和牛仔裤扔到床上。 全部试穿过一遍仍旧拿不定主意，她站在镜子面前纠结了一会，突然愣住。 她才没有打扮！ 才没有！ 裴然一股脑的把床上的衣服塞进橱柜里，随便扯出两件衣服往身上一套，然后大力合上橱门，两三步跨进客厅，人往沙发里一躺，百无聊赖的玩起游戏。 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就要拐向十一点，穆柏衍还是没有回覆她的消息。 她又发了一条。 ——在忙吗？忙的话不用勉强。 适当放她个鸽子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事情从来不能如她所愿， 没出五分钟，对方回了消息。 穆柏衍：[嗯。] 裴然心口悬了一下。 穆柏衍：[估计没法出去，辛苦你去医院对面打包来我办公室吧。] 裴然一时语塞，她虽然想要快点把人情还上。 倒也不必这么勉强。 * 临近中午，走廊里医生病人来来往往，连平时安静的住院部都嘈杂了起来。 医生办公室里其余几个人都去了食堂，孙兆林拖着转椅滑到他旁边，「下去吃饭吗？」 穆柏衍合上手里的笔记本，按着肩膀脖子拉伸了两下，「你去吧，我今天中午有点事。」 孙兆林看着他的脖子，眯了眯眼睛。 上午他就发现穆柏衍的伤了，而且不止脖子一处，连着手指的骨节都有轻微的擦伤。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打架受的伤。 从上大学到现在认识这么久，他也了解穆柏衍是个什么样的人，性子淡的要命，别说打架了，连和人吵架他都没见过。 孙兆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什么事？」 穆柏衍没说话，抬脚踩住他转椅的滑轮往门口的方向一踢，「多吃点。」 「切。」 见他不想接茬，孙兆林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手机揣进兜里走了出去。 门一打开，他差点迎面撞上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柔软的衣料掐过纤细的腰线扎进裤子里。 浅蓝色的牛仔长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部线条，脚下还踩了一双细高跟，显得尤为高挑。 再向上看，脸比身材还要惊艷。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是细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瞳仁里像含着光一样。 孙兆林的小心脏结结实实的漏跳了两拍， 他脸上漾起笑意，问道：「几号床的家属？」 裴然垫着脚尖，视线绕过他的头顶，往办公室里扫了一圈。 里面的几个位子都空着，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穆柏衍。 穿着干净笔挺的白大褂，幽黑的眸子藏在镜片微弱的反光后，面无表情的看向她，丝毫没有要请她进去的样子。 明明几分钟前还在发消息使唤她点菜的人，现在又开始装大尾巴狼。 目光短暂交汇，视线缓慢错开，裴然对着面前的笑眼医生礼貌地弯了弯唇，「我来找穆医生。」 孙兆林原本扬起的笑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 他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两眼裴然手里拎的外卖，又十分幽怨的转头看了穆柏衍一眼。
第36页 怪不得有事。 原来是要和漂亮妹妹共进午餐。 不过兄弟把妹，两肋插刀也要给他创造机会。 孙兆林笑眯眯的侧身给裴然做了个「请」的姿势，十分贴心的给他们关上了门，临走还意味深长的对穆柏衍眨了眨眼。 裴然走过去把外卖袋子举到他面前，扬起下巴眯着眼，「外卖到了。」 「怎么这么晚？」 穆柏衍椅子侧转了一点，屈起食指往桌面上敲了敲。 「你说呢。」 裴然翻了个白眼，说还人情他还真的使唤上了。 中午这个时段刚好是用餐外卖的高峰期，对面的餐馆地方又小，裴然踩着一双高跟鞋站在门口，头顶烈日，足足等了快三十分钟。 她没好气的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搁，两只手拽住袋子上的结扣用力扯了两下，结果不小心把结扣拉成了一个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 裴然腮帮子鼓了股，叉腰站在原地，眼睛四处寻找有没有剪刀可以用。 穆柏衍摇摇头，把白大褂脱下来往椅背上一搭，解开袖扣，从旁边拖了把椅子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他沉默着上前，三下两下解开死结，把里面的小盒一个个整齐的摆在桌上。 又从袋子里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其中一双递给她。 动作很快，却有种慢条斯理的感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全部收拾完之后，穆柏衍挨着裴然的身侧坐下，衬衫袖口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 他把粥往裴然的方向推了推，「趁热吃。」 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 听得裴然胸口的位置忽然痒了一下。 窗外的阳光顺着玻璃大片大片地洒进来，匀染过的碎光映在穆柏衍脸上。 他白大褂搭在身后，脖子上挂的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向下松垮了一点，眉目垂着，看起来有些疲惫。 裴然看着她领子后面露出一点点白色的纱布边缘，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大概是忙了一上午纱布连换都没有换，隐约有一点点红色透出来，他也根本没当回事，还把伤口闷在衣服里面。 顿时，被使唤的那点怨气全都消散不见，胸口反而涌上一股酸胀，闷闷的充斥在身体里，难以流通。 感受到她的目光，穆柏衍偏头看向她。 「怎么了？」 裴然连忙收回视线，装模作样的低头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含煳不清地说：「没事。」 穆柏衍见状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翘了一瞬，微微俯身，凑到她面前，沉声道：「很担心我？」 他暗哑的嗓音咬着这几个字，像在她耳边细细的厮磨，唿出来的热气染红了她的耳廓。 裴然唿吸滞了一下，立即说道：「当然了，你是因为我受的伤。」 「哦。」穆柏衍垂眼看她，「没有点别的原因？」 裴然抬头：「还能有什么原因？」 穆柏衍鼻腔轻哼一声，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这要问你。」 走廊里的嘈杂声不断，隔着门穿进来，伴随着穆柏衍的唿吸声传进裴然耳朵里。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种难以名状的暗流涌动，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两个人距离极近，能看见对方瞳孔里倒映的自己。 她嘴巴里咬着汤勺，眼神虚晃的停在桌子边缘，丝毫没察觉到勺子里的粥顺着嘴角向外溢出了一点。 穆柏衍视线在她唇瓣上停留了一秒，从身后抽了一张纸巾，直接抵在她唇角，柔软的唇瓣有一瞬间贴着他的拇指擦过。 他喉咙微滚，眼神忽地黯了几分，松开手。 「擦擦。」 裴然接过纸巾低低的「哦」了一声，在嘴巴上胡乱抹了两把。 意识不自觉的发散开来，逐渐变得不受控制，一些毫无逻辑的情绪在脑子里上蹿下跳。 好在周可琳的消息像及时雨一样出现。 周可琳：[晚上staff only约不约？] 裴然放下汤勺，两只手回起了消息。 裴然：[你怎么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 周可琳：[别提了，刚才因为方案的事被女魔头骂了个狗血淋头，我需要一个人陪我借酒消愁。] 裴然抿着唇角笑了笑，回了个表情包过去，余光瞥到穆柏衍头歪着，手肘撑着下巴看着她。 好像两个人面对面吃饭她一个劲儿玩手机显得不太礼貌，裴然把手机往桌上一扣，解释道：「朋友找我。」 穆柏衍盯着她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淡淡的开口：「你朋友可真不少。」 挺正常的语气裴然却听出了一丝丝阴阳怪气的感觉。 裴然：「你也见过的。」 穆柏衍听完，掀了掀眼帘，语调微微上挑，「哦？是陪你过生日那个，还是和你同居那个？」 「……」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这人就是在阴阳怪气。 从那天她喝完酒回来，穆柏衍就三番两次的用这个事刺挠她。 裴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嘴巴先脑子一步把话说了出来：「我就算和别人同居和你有什么关系？」 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密闭的空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穆柏衍沉了口气，神色收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又笑了。
第37页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心里没数？」 第20章 直线球。 从窗外照进的光影，落在穆柏衍的眸子里晃动了下。 两人坐在桌沿的两端，静默无言。 那双漆黑的眼睛，正看着她，没留一丁点儿迴旋的余地。 裴然放下筷子，两只手抱着手臂，无奈开口：「他是我的朋友，至于同居的事情，是看我独居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才那么说的。」 她腰背挺得很直，眉头皱着，看起来有些苦恼的样子。 「不过我觉得，虽然你是房东，但这种事情我不需要一一和你报备。」 房东。 穆柏衍靠在椅背上，琢磨着她说的这两个字。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段时间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所以一行一动他甚至不介意表现的更明显一点，就像刚才那样打出直线球让她无处可逃，她总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是他发现他想错了。 裴然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 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撇清关系，说着这种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那就如她所愿。 「行。」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语速很慢，甚至带着一点莫名嘲讽的意味，「你随意。」 穆柏衍抬手看了眼腕錶，把面前的餐盒的盖子合上，问道：「吃完了吗？我就不送你出去了，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下颌微扬，唇线绷的很直，又变回了那个平时那副没什么人情味的冷淡模样。 裴然心里忽而浮现出一种无力感，她动作顿了顿，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 秋日的午后，阳光晒得人直犯迷煳。 没想到这顿人情饭这么快就结束了，距离周可琳的下班时间还早，她也不想再回家折腾，想起上午乔思雅还问她有没有空出来聊聊店铺的事，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乔思雅在工作室拍广告，于是裴然就直接在大厦楼下的咖啡厅找了个角落，点了一杯冰美式和一块芝士蛋糕，坐在那边刷微博边等她。 店里环境很好，因为楼上传媒公司聚集，有不少帅哥美女坐在大厅里喝下午茶。 她视线环了一圈，不经意间瞥到斜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几乎是同时，陈姗姗也注意到了她，她放下手里的咖啡和身边的人打过招唿，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了过来。 「你来这儿干什么？」 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但是语气里的不善听得裴然眉头一皱。 裴然靠进椅背，视线轻飘飘的在她身上落了一秒，手指搭在膝盖骨上敲了敲，「关你什么事？」 她拖着腔调，话语中驱逐意味明显，陈姗姗却没听懂似的，直接坐到她对面。 虽然前一阵子裴然的因为洋梨的和乔思雅涨了点粉，但是她依旧没有把这种十八线小博主放在眼里，像她这种没有公司运营又有违约记录的人，大公司根本不可能签。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点裴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变得显而易见。 无非就是带着自己的资源找小网红公司签约再或者是直接放弃了全职博主的工作，想要找一份差不多性质的后台运营工作。 「啊……」陈姗姗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瞭然地笑起来，「难不成你是来面试的？」 陈姗姗强忍住脸上的笑意，佯装关心道：「应该不容易吧，我们公司最近好像在招主播呢，要我去推荐你试一下吗？」 她顿了顿，看着裴然微微一笑，又接着开口，「正好可以卖卖脸赚点钱，不至于过得这么惨。」 裴然抱起手臂，翘起的脚尖挂住凉鞋的前端盪了两下，看着她没说话。 她觉得陈姗姗真是有点本事，怎么能每次都碰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又刚好踩到她的尾巴。 从昨晚到现在她几乎是汤米未进，中午粥也只喝了几口，本来想安静的坐在这边吃点东西，但是陈姗姗坐在她对面就像只苍蝇一样，看的她直犯噁心。 她眼皮子抬了抬，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两下，慢悠悠地开口：「你认识杨鸿吗？」 陈姗姗表情僵了一瞬，转而又笑着说：「那不是你前公司的老闆吗。」 「他昨天去了我家，你说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的呢？」 丽景馨居裴然刚搬过去不久，知道她住址的人总共没几个人。 她在乐越的那段时间隐约有听说陈姗姗和杨鸿是有点交情的，所以昨天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姗姗这么个人。 因为那天穆柏衍送她回家的时候，陈姗姗也在。 但是昨晚一下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无暇顾及这些，现在倒好，这人居然主动跳出来提醒她。 陈姗姗脸僵了一瞬，很快面色又恢復平静，「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告诉杨鸿的？」 「那不然呢？」裴然嗤笑了一声，「如果你是因为穆柏衍的事情来针对我，那你就是在做无用功，因为你和他的问题和我没有关系。」 她眼尾上翘，舌尖抵着牙膛舔了下，「很多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不要一次一次来挑战我。」 她声音低软却字字清晰，原本就带有攻击性的眉眼此时此刻不断向外散发出一股锐利的压迫感。
第38页 话音刚落，陈姗姗的脸色果然变得异彩纷呈。 自从上次知道穆柏衍把房子租给裴然之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 又看到裴然因为解约的事情帐号反而比之前要做的好，她更觉得心里不爽，于是就找了杨鸿，想要借杨鸿的手吓唬吓唬裴然。 可她没想到杨鸿会直接去裴然家里堵她，还跟穆柏衍发生了冲突。 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的穆柏衍，却一次又一次的对裴然破例，就好像一根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指甲掐进掌心，恶狠狠地瞪着裴然，「别以为现在缠在穆柏衍身边他就可以一直给你撑腰！你觉得他知道了你爸以前做的事还会接受你吗？」 听完，裴然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笑了起来。 「十五年前他抛妻弃子的时候我就当他已经死了，他做了什么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她长睫倏地扬起，看着陈姗姗的眼睛，缓缓开口：「你也不要觉得是我从你手里抢走了穆柏衍，如果你认为这件事是我和穆柏衍中间的阻碍的话，那你就彻头彻尾的错了。」 「感情这件事从来都与这些无关，就算我刚认识他，也轮不到你。」 陈姗姗脸「唰」的一下白了，愣在原地张着嘴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裴然看着她的表情，满意地舔舔唇，把桌子上原封不动的咖啡和蛋糕推到她面前，「先走了，咖啡蛋糕就当请你的，不谢。」 窗外有大片阳光扑到地上，落叶在风里轻飘飘的浮沉，灼烈的光斑映在枯叶上，下一秒就要在秋风里燃烧成灰烬消散不见。 胸口原本沉寂许久的火种，像被重新点燃，静不下来。 * 周可琳坐在吧檯边，发现裴然好像从见了面开始情绪就有点不对劲儿。 话也和少说，只顾着一个人闷头灌酒。 「你怎么了？」 耳边的音乐声和吵闹声混杂到一起，震的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裴然捏着杯子仰起脖子，「没事，最近事有点多，累了。」 眼看着一杯酒又要下肚，周可琳连忙按着她的手臂拦下来，「来陪我喝闷酒的，怎么感觉你比我还闷啊。」 她突然想起来裴然要发文的事，又问道：「今天太忙了我还没看呢，你长文发了吗？」 「发了，下午去见了乔思雅一面，她还找了洋梨一起帮我转发。」 「我靠！喜闻乐见大快人心啊！」周可琳兴奋地瞪大了眼睛，抬手对吧檯的调酒小哥招了招手，「来，今天姐姐请客，我们不醉不归！」 裴然撑着下巴眯起眼睛笑了笑，「那我要点贵的了，你可别后悔啊。」 两人相视一笑，举着酒杯碰了一下。 表演台上绚丽的光影闪烁在酒吧里，晃了晃她的眼，裴然转过头向舞台的方向看过去。 发文和店铺的事情都算顺利，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但是她却提不起一点兴趣，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闷的她喘不过气。 她举着酒杯抿了一口，浓烈的橡木味道在口腔中炸开，划过喉腔带起一阵辛麻。 不知不觉几杯下肚，头有些昏沉，两颊火烧一样的烫。 裴然虽然经常陪周可琳这个酒鬼一起喝酒，但是很少会像今天一样喝这么多，没过一会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这才想起来自己喝酒之前连点东西都没吃过，难怪觉得噁心的不行。 都怪那个狗男人，饭没吃几口就要撵她走。 想到这儿裴然突然委屈了起来，而且那点委屈越想越慢慢的开始放大。 大脑几乎是放弃思考似的，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穆柏衍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裴然：[都怪你，我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委屈.jpg] * 值班室冷白色的灯光打下来，穆柏衍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看着手机上裴然发来的表情包，人有些烦躁。 孙兆林从外面进来看见他坐在那发呆，有点诧异，「干嘛呢你？」 穆柏衍把手机屏幕扣在桌子上，抬起头，「今天你又不值班，这个点来干什么？」 孙兆林把外套往衣帽架上一挂，「别提了，和媳妇刚吵完，让我滚出去，我就滚这来凑活一晚了。」他看穆柏衍无精打采的样子，开口道：「要不你回家休息吧，我给你顶个班。」 「不用。」穆柏衍摇摇头，脖颈往椅背上一靠，合上眼。 没过一会，手机又响了。 裴然：[狗男人。] 裴然：[周扒皮。] 他猜裴然今晚应该是约了朋友喝酒。 上午还忙不迭的和他划清界限，现在喝多了又开始找他耍酒疯。 他把手机的震动按掉放到一边。 打开面前的笔记本开始写临床记录，写了没几句，他又合上电脑，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裴然：[我好难受啊。] 裴然：[想回家。] 穆柏衍眼睫一颤，指尖停在屏幕上，迟迟没动，眸子里有晦涩的情绪涌动。 半晌，他认命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捞过身后地外套站了起来。 「我有点事，帮我顶个班。」 第21章 酒是个好东西。 裴然和周可琳坐在舞台下的小阶梯上，迷迷煳煳的跟着周围的人一起随着音乐摆动手臂。
第39页 都说酒是好东西，还真是有点道理。 虽然胃里翻江倒海，但是胸口郁结的那股气，被酒精短暂的释放了出来，那些她自以为藏进瓶子沉落海底的东西，像是触了礁似的一股脑往外冒。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煳，混沌间，意识好像浪潮，一下一下被推动到更遥远的地方。 眼前回闪过她小时候住过的那座带着庭院的小洋楼。 那时候她也有一个温暖的家，也和别的孩子一样，有深爱她的爸爸妈妈。 爸爸是公司高管，妈妈息影前是在荧幕上闪闪发光的女演员，她也曾像温室里的花朵，被呵护着长大。 可是那段幸福的记忆很短暂，没过多久就被无休止的争吵所冲散。 他们会因为爸爸公司的事情争执，会因为妈妈想要工作争执，甚至会因为谁应该抚养孩子而发生争执…… 于是爸爸开始整天整天的不回家，妈妈的脸上也逐渐没有了笑容。 再后来，爸爸再也没有回来过。 偶然从妈妈的电话里听到帐目、判罚之类晦涩难懂的字眼，裴然终于隐约知道了点什么。 不久后她们搬离来了原来的大房子，挤进学区的单间出租屋，何宛初勉强用之前的存款来支付她重点中学昂贵的学费。 她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献给了她的家庭，却没想到换来的是一片支离破碎。 所有的悔恨、委屈、从高处跌落的失意，一天天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终于把何宛初逼疯了。 裴然变成了一个找不到理由的宣洩口，而那个温柔的妈妈，死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被关在巨大的牢笼，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出口。 直到遇见穆柏衍，她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有了一束光，而那微弱的光，足够让她走出阴霾。 就算爸妈不要她，就算她想要得到什么要比别人走更多的弯路付出更多的努力，但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陪着她，无条件的对她好。 她差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桎梏，如果那天何宛初没有看到她和穆柏衍在一起的话。 ——「你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吗？你爸十五年前就是因为捲走了穆承公司的钱才去坐牢的！」 ——「你是觉得我们遭人唾弃的还不够吗？！当年我们倾家荡产还清了罚金，你爸出狱之后人间蒸发，现在我好不容易復出接了新戏，可以重新开始。 ——「算我求求你，你就安稳的去新城好好生活，放过我行不行？」 那个她好不容易逃脱出去的牢笼，又重新把她圈了进去。 巨大的无力感紧紧掐着她的大脑，带着她不断向下坠落。 裴然看着何宛初，眼里蒙了一层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不停地顺着下巴尖儿往下掉。 那是她哭过最凶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穆柏衍越对她好，那种自尊作祟混杂着自卑又愧疚的矛盾情绪就越拼了命的腐蚀着她。 不想解释，不想被他知道，不想他因为这些对自己哪怕有一点点怜悯。 这种狼狈不堪的样子，永远都不想被他看到。 * 台上的歌手不知道在翻唱着哪个乐队的摇滚，低沉的架子鼓伴奏闷闷地传穿过耳膜。 鼻腔向上泛起一股酸意，裴然吸了吸鼻子，伸手拿过放在身旁的威士忌酒瓶，却发现已经空了。 她眉头一皱，手撑着台阶站起来，「老闆，这里再要一瓶！」 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精在胃里点了一把火，夜晚的冷气又包裹在身上让她忍不住打哆嗦。 她举着酒瓶子晃晃悠悠地走到吧檯，那股头重脚轻的感觉变得更加明显。 裴然脑子几乎放弃运作，眼皮沉得不行，她低着头，手撑着桌沿缓了一会儿。 穆柏衍一进酒吧，就看见裴然举着酒瓶子软绵绵的倚在吧檯边，身上还穿着中午的那件白色衬衫，胸前有被冰块浸透的水渍，皱巴巴的贴在皮肤上，隐隐透出一点黑色的边缘。 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喝得烂醉一个人在酒吧里，难免被周围形形色色的人觊觎。 要是被图谋不轨的人盯上捡尸带走，后果想都不敢想。 他压着胸口的火气，让贺明宇去把坐在舞台下面摇头晃脑的周可琳带走，自己三步两步走向吧檯。 裴然正垂着头髮呆，忽然面前有一道黑影笼罩下来，她慢吞吞地抬起头，分散的视线重新聚焦。 直到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她愣了几秒。 穆柏衍。 难道她已经断片在床上做梦了吗，不然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然用力闭上眼睛又使劲睁开，眼前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回家。」 他声音沉沉的，很快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覆盖，裴然脑袋偏了偏，没有反应。 在她愣神的片刻，穆柏衍从她手里抽走酒瓶。 四周忽然被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覆盖，裴然还没来得及反应，穆柏衍就抬起她的胳膊往脖子上一环，直接把她打横扛了起来。 脚底瞬间腾空，她头靠在穆柏衍肩膀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哎！你干嘛！！」 她蹬着腿一阵乱踢，但穆柏衍力气很大反而把她箍得很紧，低声道：「你能不能老实点儿。」
第40页 语气听起来很兇，裴然安静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反应过来，凭什么他说老实她就要乖乖听话啊！ 「我要和周可琳一起回去！」 「她已经被贺明宇接走了。」 「单还没买！」 「我已经买过了。」 「你先放我下来！」 「那你倒是走个直线给我看看？」 「……」 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室外停车场，穆柏衍单手打开车门，俯身把她塞进副驾驶，手撑在她耳侧，按下座椅靠背向下放。 「睡一觉，一会就回去了。」 裴然仰着脸半躺在座椅上，脑子依旧晕乎乎的，她视线在车里扫了一圈，问：「你的法拉利呢？」 她声音软软的，长睫扑扇，说话间有唿出浅浅的酒气打在他颈间。 「上班的时候不方便开。」 穆柏衍喉间微滚，身体向前倾了几分，很快的从她身边拉出安全带，手臂从她的腰腹间绕过，利落地扣上。 裴然被他压在身前的气息笼罩的动弹不得，后背紧贴在座椅靠背上，看到他领口垂下来的领带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她脑子一懵，下意识伸手抓住。 穆柏衍动作停了一瞬，视线定在她拽住领带的手上，脖颈间凸起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地跳了两下。 他身体挡住了所有从车门外钻进来的晚凉风，狭小的空间里，连鼻尖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 穆柏衍一把抓住裴然的手腕，垂眼看着她，眼里的警告意味明显。 裴然有些委屈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胸前起伏的唿吸有点急促，她感觉穆柏衍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你说实话。」 裴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眸子晶亮湿润，像只猫。 穆柏衍甚至难以分辨她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 可是下一秒，却又听她到她继续说：「上次那辆法拉利其实是你租的吧？」 「……」 * 喝醉了的裴然话变得非常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磨人。 不知道哄了多久才安稳地躺在座位上睡着，穆柏衍觉得自己大半辈子的耐性都在今晚耗光了。 他轻轻关上车门，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根咬在嘴里，火机咔哒一声响，火苗窜出来。 晚风拂过头顶的梧桐，树叶在耳边窸窣作响。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车里睡得正香的裴然。 大概是睡得舒服了，她整个人安静地蜷缩在毛毯里只露出小半张脸，黑色的长髮垂在脸侧，有浅浅的阴影打下来。 平时侵略性十足的眉眼，被路灯笼罩下的暖黄色镀上一层柔光，显得恬静又温柔。 那些白天积攒下来的对于她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随着指尖青白色的烟雾一併消散在空气里。 他甚至希望时间可以短暂停留，只要她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穆柏衍自嘲地笑了一声，把手里燃尽的菸头掐灭，上了车。 一路通畅，车开得飞快，没一会就到了小区。 穆柏衍站在裴然的家门口，想了想还是把怀里的人叫醒，「密码多少？」 似乎是不满被吵醒，裴然缩着脑袋闷哼了声，直接把头埋进了他的臂弯里，任他怎么叫都不愿意再出来。 穆柏衍站在原地，思想斗争了好半天，才转过身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他用毛毯把裴然整个人裹住放到客厅的沙发椅上，去洗手间洗了一条热毛巾给她擦脸。 带着温热湿气的毛巾顺着额头擦过，大概是觉得热得难受，裴然在毛毯里扭了两下，伸出两条手臂隔着空气拍了拍。 穆柏衍又重新摁着她的手塞了回去。 毛毯里的人不乐意了，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腮帮子鼓了股，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把毛毯压在身下。 衬衫松散的领口随着动作向下敞开，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细腻的肌肤，挺翘的锁骨线条顺着胸口处轻薄的衣料一路延伸，没入尽头的阴影里。 穆柏衍别过眼，手指捏着毛巾，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下涌。 他敛起眉，压抑住眼底的异动，扯过毛毯重新盖到她身上，用力向四周压了压。 确认包裹严实之后，他单手抱着裴然，另一只手打开房间门，把她扔进了主卧的大床上。 第22章 「这是我家。」 他打开床头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果然，没过一会，裴然又从被子侧面伸出一只手臂，下面探出半截小腿，整个人压住被子。 外面气温很低，屋里也有些凉，要是放任她这么睡肯定会着凉。 穆柏衍认命似的上前又把被子给她拉上去。 怀里的人却突然醒了似的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穆柏衍动作停在那。 她眼里带着朦胧的雾气，缓缓凑上前，还没等穆柏衍说话，她展开手臂，环上了他的腰。 腰间顿时传来的温热起伏的电流，他人僵在原地静止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始作俑者脑袋紧贴在他怀里，长睫紧闭，唿吸均匀，睡得很香。 室内昏黄的光线，打在她头顶，毛茸茸的。 穆柏衍深吸了一口气，却好像很难唿出来。
第41页 刚认识裴然那会儿，穆柏衍就觉得这姑娘真的很能折腾人。 好像无论哪个学校哪个年纪，都总会有那么一个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学生。 裴然就是个例子，虽然除了学习和学校安排的东西之外，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怎么在意，但是这个名字他实在是听了太多遍。 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在学校后门看到她的画面。 下午的体育课，他站在墙角的阴凉处。 打火机刚擦出火花，一个书包呈着抛物线飞出围墙，几片树叶顺势掉落。 他愣了愣，下意识抬头。 风吹来，她也愣住。 午后的阳光刺眼，逼他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散漫又嚣张的少女。 黑色的长髮垂在胸前，发梢还是打着几个弯儿，校服穿得吊儿郎当，还明晃晃的别着一个校牌，上面写着——裴然。 随即她回过神来，急忙爬上墙头，坐在围栏上对他笑了一下，说：「拜託能当做没看到我吗？」 穆柏衍微微仰头，眼前是一条被她改过的裙子，及膝长裙被裁去一半，露出一条细长的退，白得晃眼。 他视线只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淡淡开口：「不能。」 少女笑容没变，眉眼弯得像磊满果实的树梢，她脑袋向下低了低，顺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句，「那你有女朋友吗？」 穆柏衍没说话，捏着打火机的手心，在出汗。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转身走掉，没有回答。 但是裴然并没有当这是拒绝，反而当成了机会，开始追他。 在别的女生连送个情书都脸红胆怯的时候，她的追求和她这个人一样明目张胆。 她肆无忌惮，她胡搅蛮缠，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他原本按部就班的平静里掀起风浪。 他甚至不敢再想，不然那种沸腾的感觉涌上胸腔，连同消亡的灰烬，又要叫嚣着燎原。 * 翌日清晨，裴然是被头痛给疼醒的。 阳光穿过纱质窗帘打在脸上，她伸出手臂把被子拉过头顶，窝在里面翻了个身。 紧接着脑仁子里头传来一跳一跳的钝痛，身体里的各个感官开始慢慢復甦，她半眯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意识给拉回来。 昨晚她居然梦了一晚上穆柏衍这个狗男人。 而且还是在他家里，梦到自己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手里环着他的窄腰，鼻腔里环绕的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男人冷着脸把她拉开，她又整个人挂上去，紧紧贴着他，挣都挣不开。 裴然两眼一闭，脑子里仍旧是梦里旖旎的画面。 她蹬了蹬腿，蒙在被子里像只蚕一样往床边挪动了几下，膝盖突然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裴然手隔着被子摸索了一会，形状好像是一条腿…… 等等，腿？？ 她勐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条深灰色的运动裤，眼睛一点点扫上去，看到穆柏衍正坐在床边的长椅上，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你怎么在……」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已经干到有些嘶哑。 没等她话说完，穆柏衍先开了口：「这是我家。」 裴然这才从床上坐起来环绕四周。 浅灰色墙壁，几件冷色调的家具摆在偌大的房间里，吊顶垂下来一组条形射灯，简约又不失设计感。 她房间里差不多的装修，却莫名带着几分空荡荡的感觉。 所以她为什么会在穆柏衍的房间里啊？！ 坐在对面的人幽幽地开口：「你昨晚喝多了，我带你回来的。」 哦对。 昨天她和周可琳在酒吧喝酒，好像喝得有点多，本来还想继续，结果碰到了穆柏衍，那人二话没说就把她扛走带上了车。 上了车之后…… 之后干嘛了来着？ 回忆像在这里按了暂停，再往后的事情一片空白，但是思来想去，她就算喝到断片也绝不会找穆柏衍去酒吧接她。 这人莫名其妙的把她劫走带回家，居然还在这理直气壮的，反倒像他吃了什么亏似的。 裴然后槽牙抵在一起摩擦了下，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我喝多了你就能把我带回家？酒吧那么多人呢你怎么不都带回家？」 穆柏衍鼻腔轻哼了声，懒洋洋地靠进椅背，视线停在裴然身上，指尖贴着手肘轻敲着，仿佛是无声的凌迟。 「自己看手机。」 她狐疑的从床头捞过手机，解锁屏幕，正正好好还停留在和穆柏衍的聊天界面。 裴然倒吸了一口气。 按理说她酒品还算好，只是喝多了比较闹腾还会有点粘人，但是大学毕业之后克制了很多，就算喝也只是一杯两杯，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 或许是因为昨天陈姗姗说的话刺激到她了，亦或是穆柏衍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让她觉得空落落的。 夜晚把她积攒下来所有细小的情绪无限放大，想拼命用酒精麻痹自己。 联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裴然忽然心虚又丢脸，但是还是故作淡定的说道：「不好意思，昨晚喝太多断片了。」 她微微抬眼，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穆柏衍的表情。 他依旧神色淡淡的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裴然也没法断定昨晚她是不是真的缠着穆柏衍干了些什么丢脸的事，内心有些忐忑。
第42页 「以后在外面少喝点酒。」 穆柏衍站起身，手指在自己肩膀处对着裴然比划了两下，然后走了出去。 裴然一脸懵逼的顺着穆柏衍的视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的衬衫被她压的皱巴巴，领口那里大开着，黑色的内衣肩带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她连忙抱住双臂，警惕的看着门口的位置。 穆柏衍脚步停了一下，背对着她，「洗手间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洗漱一下出来吧。」 合上门之后，裴然松了一口气，僵直的后背也明显软了下来。 她十分嫌弃的捏起衣领嗅了嗅，浓烈的菸酒味夹杂着她身上残留的香水味不断散发出来，味道难以言喻。 简单洗漱完，她走出房间。 穆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下了居家服，白色衬衫穿的一丝不苟，前襟顺延到腰线被笔挺的西装裤收住，只是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给他清冷的气质上平添了几分随性。 他手上拿着蜂蜜罐，往杯子里舀了几勺，倒了半杯冷水进去搅拌了两下，又兑上半杯热水。 看裴然出来，他走过去把杯子递到她跟前。 「谢谢。」 裴然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清甜的蜂蜜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温度一路暖进胃里，悄无声息的蔓延至全身。 大概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她有些心虚，主动问道：「你要出门吗？」 「嗯。」 穆柏衍从沙发背上拿过领带，竖起衣领，往脖子上绕了一圈。 裴然眨了眨眼，「去哪？」 「医院。」 她抬头看了眼挂钟，「这个点上班？」 穆柏衍系领带的动作一停，「你今天问题不少。」 他没回答裴然的问题，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喝完了就回去睡觉。」 看他懒得搭话也没在多说，裴然仰头把手里的蜂蜜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感觉胃里舒服多了，她放下杯子刚想开熘，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阮玥。 「喂，你好。」 阮玥一向单刀直入，「今天有空来启盛一趟吗？想跟你谈一下签约的事情。」 几乎是一瞬间，裴然那点残存的酒劲全都醒了，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好，那我一会就过去。」 从镜子里看到裴然不断上扬的唇角，穆柏衍转过头，「怎么了？」 裴然关掉屏幕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收了收，「有事要出去一趟。」 「要顺路捎你一程吗？」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穆柏衍也没再多说，直接走进厨房，开始给自己沖咖啡。 回到家之后，裴然急急忙忙换下衣服洗了个澡，也顾不上妆是不是没画好，踩上高跟鞋就出了门。 她一手抵着门，一手拿着手机叫网约车。 估计是周六的缘故，前面排队的人已经五十个以上，预计等待时间超过一小时。 裴然有些绝望的倚在门框边，正斟词酌句的想着给阮玥发条信息说一下自己可能要晚一点到。 对面的门刚好打开，穆柏衍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 裴然在骨气和现实中间徘徊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向现实屈服，慢吞吞的开口：「那个……要不你还是捎我一程吧。」 穆柏衍没说话，只是举着钥匙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裴然就当他默认了，赶紧小跑了两步跟上。 一路沉默，电梯到达负一层，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走到地下停车场。 裴然坐上副驾驶，低头系好安全带，「你的法拉利呢？」 穆柏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扣上安全带，轻轻「咔哒」一声的同时，车子也发动了起来。 他扭头淡淡的看了裴然一眼：「租的。」 裴然只当这是他不想回答信口拈来的胡话，腮帮子鼓了鼓，别过脸靠上车窗。 相同的场景相同的语境，她眼前忽然闪过几个不清晰的画面，回忆又重新按下了开始键。 昨晚断片的零散记忆又断断续续重新装回了脑子里。 完了……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裴然机械般的转过头，发现穆柏衍正在看着她。 「记起来了？」 第23章 「看来豆腐吃的还不够尽兴…… 车缓缓在红灯前停下，裴然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直接对上男人的眼。 窗外的阳光零星地洒在他脸上，平日里漆黑幽邃的眸子被映照成琥珀的颜色。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来昨晚，穆柏衍被迫俯在她身前。 灯光影影绰绰映出他难得看起来深情的眉眼，像点燃的火，一寸寸绕过她的皮肤，炙热又交缠。 一种难以名状的暧昧情绪悄借着醉意悄无声息的蔓延到全身。 所以她才觉得是梦，根本不想醒过来。 车停在人行道前面，红灯倒数的数字不断闪烁，裴然的沉默在穆柏衍眼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穆柏衍余光瞥到她眉头轻皱的纠结模样，勾唇笑了下，「看来豆腐吃的还不够尽兴？」 他一身正装，整个人气质严肃正经，语气却是不经意的轻佻。 此时此刻她觉得穆柏衍的语气就好像在控诉一个昨晚吃抹干净，今天又衣服一穿就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第43页 裴然原本绯红的两颊愈发变得烫了起来，她内心崩溃了一小下，手指着前面，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在前面公交站停一下可以吗？」 「怎么？吃的不满意，连顺风车都不想坐了？」 「……」 不知什么时候红灯的倒计时已经结束，身后不停传来鸣笛的声音，穆柏衍头转过去，没再说话。 裴然摸了摸鼻子，偏过脑袋看着窗外，安静了好一会儿。 硬要说的话，那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穆柏衍长着一张祸水的脸，身材也…… 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不可描述的画面上发展，裴然撇着嘴，转过身缩进座椅靠背里。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顺着动作滑了下去，裴然嘆了口气，弯腰下去捡。 前面的车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急剎，穆柏衍余光瞥见裴然的动作，一脚踩下剎车，几乎是同时伸出手臂在她额前挡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急剎，裴然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前倾，她眼睛一闭，「咚」的一声撞到前面。 额头却不是想像中的疼痛，抬眼，看见穆柏衍的手臂正挡在自己面前，她怔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密闭的空间，车窗隔绝了外面嘈杂的汽车低鸣声。 裴然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小心点儿。」 前面车流又重新动了起来，穆柏衍收回手臂，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路。 「哦。」裴然低低的应了一声，视线有意无意的飘向他的手臂，白色的衬衫袖口上，明晃晃地沾着她的口红印。 脸颊的温度不自觉的升高，裴然伸出手背在唇角上轻轻蹭了一下，索性闭上眼把头抵在车窗上装死。 穆柏衍踩下油门，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唇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 从丽景到启盛的距离并不近，就算一路避开拥堵的路段，也用了将近四十分钟。 眼看着还有不到一百米就到地方了，她指着前面的办公楼，「在这儿停一下吧。」 穆柏衍点点头，降下车速，向路边靠了过去。 她解开安全带，想了想还是扭过头道谢，「麻烦你了。」 穆柏衍「嗯」了一声，视线又转迴路前方，「顺路。」 裴然关好车门之后，站在路边目送他的车离开，才转身往大楼里走去。 办公楼里挂着工作牌的员工来去匆匆，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里面人挤满之后又「叮」的一声合上。 如果不是出门看了眼日历，裴然差点以为今天是工作日。 想起来周可琳天天跟自己吐槽加班，吐槽女魔头有多么恐怖，这下她终于可以感同身受了。 裴然提了提气，检查好自己的仪容仪表，大步流星的赶在关门前迈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在眼前合上，裴然突然想起来上次在电梯间碰到穆柏衍的时候。 当时因为某种不可控的慌张上头，导致她一时忘记思考穆柏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来。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周可琳发了一条消息。 裴然：[醒了没？问你个事。] 周可琳那边像是刚睡醒，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周可琳：[说。] 裴然：[你之前有在公司见过穆柏衍吗？] 周可琳：[见过啊。] 裴然心里一惊，紧接着她又发来一条。 周可琳：[上次不是我蹭了他的车人家来这边找你吗？] 也对，周可琳要是见过，怎么可能会不跟她讲。 转眼六层到了，裴然没来得及回消息，直接收起手机走了出去。 前台登记完，助理直接带她去了阮玥的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阮玥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裴然本来想在外面迴避一下，结果阮玥对她招了招手，让她直接坐在旁边的沙发里等一会儿。 裴然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视线虚无的飘在墙角的绿植上，耳边是阮玥字正腔圆干净利落的普通话。 她尽量礼貌的不去听她打电话的内容，但是言语间重复率极高的「竞标」、「商铺」这几个词彙不免在她脑子里环绕。 貌似她除了本公司外还有别的公司的事情需要一併处理。 等了将近五分钟，这通电话才结束，阮玥转过椅子，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好意思，刚才突然有急事要处理。」 「没关系的。」裴然弯起唇角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 虽然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和上次情况不同，这次阮玥是作为甲方坐在这里和她谈签约的事情，所以裴然自然有些小心翼翼。 本以为对方至少会再问她一些问题，没想到阮玥直接把拟好的合同推到她面前。 「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分成方面不用担心，上面有详细的比例说明。后期的广告拍摄方案包括视频剪辑等事情，也都会有团队帮你。」 阮玥大概给她说了一下特别需要注意的条款。 比如要参与公司的部分营销会议，还要配合公司内网红矩阵的热度管理，以及一些接广告的注意事项。 都是一般的经纪公司条款，裴然从头到尾来回翻看了几遍，合同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这个签约签的比她想像中容易了太多。
第44页 看她迟迟没有回应，阮玥两手交叉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倾了倾：「怎么了？后悔了？」 「啊……没有。」裴然摆了摆手，拿起手中的签字笔，开始在乙方的横线上面签字。 对方好像猜到她的顾虑一样，开口：「我一向都说话算数，你按照约定完成了目标，我按照约定跟你签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语气稍顿，又补充道：「启盛和乐越不一样，你可以放心。」 启盛的名气在网红圈里根本都不用多说，光是这两个字摆在面前，就充满了信服力。 裴然没再犹豫，利落的签完所有的字，把签好的合同递给阮玥，「我相信阮总，合作愉快。」 * 入秋之后，连绵的阴雨天早已过去。 午后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有些刺眼，穆柏衍不耐烦的眯起眼睛。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坪，空旷的绿地上散落着几个零星的白色小球，尽头是修建豪华的休息区，有几个人穿着矜贵的人坐在躺椅上，正聊得热络。 穆柏衍把车钥匙交给度假区的佣人，径直向他们走了过去。 在闲聊的几个人都是穆柏衍从小认识的朋友，许久未见，正好最近天气也不错，刚从国外回来的顾磊就在自家高尔夫球场里攒了个局，三两朋友凑在一起小聚。 贺明宇眼尖，看到穆柏衍往这走，远远地朝他吆喝道：「都几点了，你怎么才来？」 「去医院取了个东西，路上耽搁了。」穆柏衍跟朋友们打了招唿，拿过一瓶矿泉水，自顾自的坐下灌了两口。 上午送过裴然之后，绕了一大圈回医院，他路上堵了将近两个小时，嗓子都躁的冒烟了。 几个人好像在聊家里安排的各种相亲，穆柏衍也没着急去更衣室换衣服，就闭着眼睛，靠在躺椅上养神。 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引到了穆柏衍身上。 「之前我爸不是介绍度假酒店刘总的女儿给他认识吗，阿衍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见面五分钟，他就和人家说了三句话，然后说有紧急手术要提前离开，直接把人家姑娘给气回家了。」 有人打趣道：「你什么时候见阿衍喜欢过女人？医院劳模不需要爱情。」 一直默不作声的贺明宇笑吟吟地开口：「谁说我们穆医生不喜欢女人了，他眼光可高着呢。」 穆柏衍只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否认。 众人一看事情没那么简单，纷纷凑上去问。 「什么情况？阿衍交女朋友了？」 「我印象可还停留在之前高中那会把他甩了的渣女身上呢！」 几个朋友关系比较熟悉，没什么好避讳的，贺明宇就把裴然的事情讲了出来。 最后还忍不住对着穆柏衍语重心长道：「你平时也别老端着架子，有什么感情上的问题可以多问问我们，不然你自己干着急也没个进展，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回家？」 穆柏衍抱着手臂在一旁安静听着他没完没了逼逼半天，听到这句，才抬起眼笑了一声，「谁说我没进展了。」 第24章 口红印。 他们这帮公子哥从小一起长大，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是几个人之间像有张紧密的信息网似的，基本没什么秘密。 几个兄弟身边女人流水一样的换，只有穆柏衍的感情经歷一片空白，只停留在高中那会，而且后来还不了了之，这种不愉快的记忆就再也没有人不识相的提起来。 他们早就习惯穆柏衍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所以贺明宇说起裴然事情多半也是调侃，在场没有人当真。 贺明宇耸了耸肩，信誓旦旦地说：「你要是能追的上，我就跟你姓。」 穆柏衍没搭腔，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往他身上一丢，活动活动手腕，去了更衣室。 剩下的人交换了几个眼色，闹笑着进到球场。 今天球场不对外营业，偌大的更衣室里只有穆柏衍一个人，光线顺着落地窗打进来，带着些许慵懒。 他解开西装最下面的扣子，脱下来搭在藤椅上，抬手松了松领结。 阳光下，袖口上残留的口红印泛着淡淡珠光。 他指尖贴上去蹭了一下，又捻起手指摩挲了两下，朱红在指腹上晕染开来，视觉上的再现瞬间带来感官上的回忆。 穆柏衍又回想起上午在车里，裴然唇角不经意间擦过衣料的温热触感，还有髮丝微动环绕在鼻尖她常用的香水味儿。 大概是男人的本能，胸口那股从昨晚积攒到现在的燥气在脑子里疯狂冲撞，静不下来。 他眼睛闭了闭，三下两下把身上的衬衫脱掉往旁边一丢，换上备好的运动装。 时间久了没打球有些生疏，好在开了几杆之后又找回了手感，胸口浮躁的情绪也逐渐沉了下来。 贺明宇站在发球檯上挥起球桿又开了一球，扭过头和穆柏衍闲聊，「月底我在和文公馆办了一场画展，你去不去？」 虽然知道穆柏衍大概率会拒绝，他还是象徵性的过问了一嘴。 「看情况吧。」他提着球桿向后退了两步，给贺明宇腾出位置。 「哦对了，有个很巧的事儿。」贺明宇想起什么似的，「你的网红妹妹要和人合伙开店，我居然又变成了房东。」 这个「又」字听的穆柏衍眉头一皱，「丽景那又不是你的房子，自己给租出去还有理了。」
第45页 贺明宇轻哼了一声，「要不是我你能和裴然认识吗？」 仔细想想，倒也没错， 穆柏衍眯了眯眼，淡声道：「嗯，那我谢谢您。」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天南海北的聊，没一会已经快五点钟，头顶的太阳像蒙上了一层雾，抹了刺眼的光芒。 顾磊提议等会打完球去新开的私房菜馆尝尝鲜，正好大家都没有额外的安排，准备再玩一会就收拾出发。 贺明宇被晒了一下午觉得眼冒金星，于是先离开场地去了更衣室沖凉。 浴室在更衣室里面的隔间。 一进门就看到穆柏衍的外套搭在门口十分显眼的藤椅上，下面还压着一件起了皱的衬衣。 按理说他那种强迫症是不会这么随意的把衣服丢在那，贺明宇又拎起西装外套仔细看了一眼，是穆柏衍没错。 他按下内线电话，刚准备找人来把压皱的衣服拿去熨一下，视线不经意扫过垂在桌角的衣袖。 上面居然有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随即更衣室的门被打开，穆柏衍拎着球桿走了进来，看了眼贺明宇满脸震惊的表情，又扫了一眼他手里拿的衣服。 穆柏衍把球桿放在旁边的架子上，难得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但是衬得这抹笑有些恶劣，他轻飘飘地开口：「穆明宇，你有什么问题吗？」 「……」 * 签完合同之后，裴然又和阮玥聊了一会自己关于帐号营销的一点想法，包括她和乔思雅准备直播店铺装修的初步思路，怎么能最大程度的制造持续性话题固粉，所以这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 等裴然回过神来，外面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那没什么问题的话，我等下会安排几个大v来转发你昨天发的长文，你可以出面回復公司里博主的评论，但是关于乐越那边的回应你一律不要理。」 昨天下午发文之后，并没有博取很多关注，裴然也很清楚是自己的影响力不够，微博又是一个忘性很大的地方，洋梨的热度过去自己就很难再博得眼球了。 听完阮玥的话，她觉得有些意外，「不太好吧，这样不就变成公司之间的矛盾了吗？」 「本来是没什么矛盾的，但是现在有了。」阮玥指尖把玩着钢笔，轻轻转了一圈，「你是启盛的人，他背后搞事，不就是针对我吗。」 虽然裴然知道她这句话是站在公司角度上说的，但是这种无条件维护的语气，让阮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直到走出办公室那一刻，裴然还觉得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她居然和启盛签约了！ 启盛啊！！ 她终于可以有机会可以从煳穿地心的十八线小网红变成顶尖大v了呀！！！ 裴然拼命压住嘴角的笑意，小跑到楼梯拐角给周可琳打了个电话。 「什么情况啊你，发消息不回现在才打电话？」 「今天上午我干了一件大事。」 周可琳仿佛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什么事？和法拉利在一起了？」 裴然懒得理她的玩笑，嘴角向上翘了翘，「周主管以后可要小心点说话，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人。」 「你酒还没醒吗说什么胡……」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语调勐地拔高，「你去找阮玥签约了？！」 「嗯，刚从她办公室出来。」 周可琳连蹦带跳的从床上滚下来，「回家等着我啊，我现在就去找你，我们见面说！」 正好裴然也想找个人一起庆祝，挂断电话之后，直接去了办公楼对面的生活超市，准备晚上和她在家涮火锅。 周可琳早早就到了裴然家，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把食材摆在客厅的小方桌前，码了满满一桌，就快要摆不下。 锅里的红汤很快滚了起来，蒸汽顺着锅沿一股股地向上腾起，看得人食指大动。 裴然也饿了，先烫了几个肉菜解馋，味蕾得到了基本的满足，两个人才开始慢悠悠的边吃边聊。 周可琳夹起几片青菜丢进锅里，又端起手边的可乐和裴然碰了一下。 「恭喜你，我的新同事！」她仰脖喝了几口，转而揉揉肚子半倚在沙发上皱眉摇头，「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女魔头手底下的难兄难弟了。」 裴然吹着一颗鱼丸，笑眯眯地看她：「我觉得阮玥还挺好的。」 周可琳有些难以置信的举着饮料瓶在她眼前晃，「昨天的酒今天还没醒啊？抽什么风，我天天被她揪着加班有多惨你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天天被周可琳洗脑，裴然也一度觉得阮玥有些咄咄逼人，而且由于她的穿着和自带的冷冻气场，她总觉得阮玥年纪应该比她大很多。 但是今天聊过之后才知道，人家只比她大了两岁而已，年轻有为，还长得很漂亮。 只不过那种看似温柔的五官组合到一起，眉眼间却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凌厉，有些难以亲近。 裴然甚至越看越觉得这张面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咬着筷子尖，耳边环绕着周可琳喋喋不休吐槽的立体音。 正说到激动的点子上，周可琳放下手里的易拉罐，两只手比划着名，都没注意到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第46页 裴然从锅里捞出几片烫好的牛肉，夹到周可琳的碗里，下巴对着手机扬了扬，「来电话了。」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来电显示备註末尾的爱心emoji，紧接着周可琳抽了张纸巾擦手，拿过手机划开屏幕。 「你在干嘛啊，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声音腻得简直要掐出水来，裴然一口可乐呛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周可琳瞪了她一眼，举着手机跑到卧室。 电话粥一煲就是半小时，出来的时候，裴然坐在地毯上托着下巴看她，「嗓子还好吗，用不用给你去医院挂个号？」 「他和法拉利还有几个朋友在吃饭呢。」周可琳在她身边坐下，「好像下午还一起打了高尔夫。」 裴然嚼着嘴里的青菜，没有说话。 心想穆柏衍这种无情的工作机器，原来也会有和朋友一起出去放松的时候。 「对了，月底有个慈善画展，好像会有高忆的新作品特别展出，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家里之前还摆着她的画。」 周可琳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已经和贺明宇打过招唿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啊。」 裴然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说了个「好」。 * 裴然觉得最近自己忙得像一支停不下来的陀螺。 自从上次她的长文被许多大v转发之后，粉丝连杨鸿的个人帐号都扒了出来，直接骂到註销，连着几个已知的乐越大v也都受到影响，近期不敢活跃。 阮玥为了能让她在段时间内利用好上升期的热度，压根就没想让她闲着，一天除了想方案写广告还要拍店铺装修的视频vlog，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的所剩无几。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粉丝数几乎翻了一倍。 为了腾出时间和周可琳去画展，她白天窝在公司拍视频写文案终于赶在傍晚前忙完，去附近的美容院打扮了一番。 秋意渐浓，气温骤降。 路上的行人纷纷换下轻薄的单衣，裹上外套。 不过裴然穿衣服向来不看季节，而且今天的场合又比较特殊。 她单薄的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长及小腿的红色缎制连衣裙，裙摆被风吹起，纤细的腿部线条若隐若现。 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周可琳和贺明宇已经等在门口。 裴然小跑两步上前，「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夜晚的和文公馆灯光明亮璀璨，热闹非凡。 今天不是一场对外公开的普通画展，里面受邀的都是各界的精英人士，裴然视线在会场里面大致扫了一圈，还看到了几个眼熟的明星。 她把邀请函递给大厅里的负责人登记，刚准备收回手，忽然看到下方名册上白底黑墨的三个字——何宛初。 一瞬间，裴然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忘记唿吸。 第25章 「还要我餵你喝？」…… 像是一种强烈的预感，她缓缓抬眼。 前面站着的女人，只隐隐露出一个侧脸，面容盘发精緻温婉。 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暗花旗袍，虽然看起来有些年纪，但是保养的很好。 她前脚刚踏进会场，余光扫到站在后面的裴然，脚步也顿了一下，看过来。 视线相对。 冷风顺着自动门拂面而来，顺着腿上薄薄的布料渗透。 凉意没有尽头似的往骨缝里钻，连指尖都变得冰冷。 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裴然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甚至都已经记不上次和何宛初见面是什么时候。 去新城之后，何宛初找过她几次，但是裴然直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一直等到她走为止。 大学期间她把所有的联繫方式都换掉，一个人在b市，再也没回过新城。 后来何宛初从姑姑那里打听到了她的联繫方式，偶尔也会联繫她，但是裴然回復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不想额外耗费精力去拉黑或者删除，这串数字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手机列表。 中间无数次她也很想知道，何宛初离开她之后是不是真的重新找回了自我，过得幸福。 是不是因为抛弃她之后有一点点后悔，才会想要联繫她。 不过现在看起来，她确实过得很幸福，至于后不后悔，已经不重要了。 空中有尘埃，轻飘飘的浮沉。 何宛初站在原地目光闪烁，表情似乎有些侷促，唇瓣蠕动了下，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来。 身边的中年男人看她迟迟没动，向后退了一步拉开手肘示意她挽上去。 裴然嘴角垂着，自嘲似的弯了弯。 「我身体不太舒服先走了，替我跟贺明宇说声抱歉。」 她对周可琳扔下一句话，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周可琳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看着中年女人和裴然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 瞬间了解了个大概，顾不得和贺明宇打招唿，连忙追赶上去。 和文公馆所在的位置比较偏，附近很少有计程车经过。 裴然用手机约了一辆专车，司机还要不过距离司机来还有一会。 她一路走得飞快，甚至无暇注意追在她身后喘着粗气的周可琳。 「裴然！」 周可琳踩着细高跟，踉跄的在她后面停下，手撑着膝盖喘了一会。
第47页 「你怎么出来了？」裴然伸手搀住她。 「你没事吧？」 裴然摇摇头，嗓音有些闷，但还是笑着说：「没事，估计是最近熬夜熬太多，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周可琳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下来。 认识裴然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裴然的脾气。 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她总是比别人更加独立，很多负面情绪也总喜欢憋在心里一个人慢慢消化。 但是这种情绪积累的久了，总有一天人会垮掉。 周可琳觉得心疼，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伸手帮裴然理了理头髮，「到家告诉我，今晚早点睡。」 直到看着裴然上了车，周可琳才转身朝会场走去。 车窗开了一条缝隙，耳边是夜风划过的喧嚣。 手机屏幕反覆亮起又熄灭，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打来的，裴然理都没理，直接关了机。 * 到家之后，已经快晚上九点。 房间灯没开，关上门之后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进了那间被她当做储物室用的书房。 刚打开门，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她伸手打开门边上的小夜灯。 地上躺着一幅画，就是上次周可琳在她家看到的那一幅。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她大学毕业那一年回新城，何宛初给她留下来的礼物。 画中有两个影子，拿着玩具熊小女孩牵着长发女人的手，暖色调的光影，看起来无比温馨。 就像记忆里，何宛初拉着她的手，一起去公园，去海边。 她把画从地上捡起来，脑海里一个个破碎的场景，毫无逻辑的像走马灯似的从她面前闪过。 所有温暖的瞬间和那些见不得光的阴郁交织杂糅，仿佛阴暗滋生的沼泽，全力拖着她下坠。 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装作一副没良心永远不会受伤的样子。 但她记的比谁都清楚。 正是因为那些伪装，所以她才会更加痛苦。 裴然手里抱着画，贴着墙边坐了下去，胸口窒感像潮水一样翻涌上涨。 融热的感觉在眼眶里打转，她仰着头不端深唿吸，试图把它们逼回去，却越攒越多，遮挡住视线。 她抬手关上身后的灯。 等四周变成密不透风的黑暗，眼眶里一个劲打转的眼泪。 终于开了闸似的一股脑掉了下来。 裴然紧抿着嘴唇，指甲掐进掌心，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后来忍着忍着，她索性把脸埋进膝盖，开始放声大哭。 满腔的委屈、压抑、难以名状的无力，都随着泪腺沖了个干净。 不知道哭了多久，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情绪放空之后，全身的感官开始重新运作，喉咙干的像要冒火。 裴然肿着两只眼，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客厅，抽了两张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 看着全身镜里被她搞的脏兮兮的连衣裙，她还是忍不住肉痛了一下。 白瞎了五千大洋。 然后又打开冰箱，空荡荡的储物格里只有几盒面膜。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现在连瓶塞牙的凉水都没有。 她认命地捞起沙发上的手机和钱包，蹬掉脚上的高跟，换了双单鞋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吃的。 门顺势向里打开，她差点撞上面前的人。 裴然那抬眼，看到穆柏衍正站在外面，单手撑着门边，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穆柏衍视线在她身上迴转了一圈，问道：「要去哪里？」 裴然怔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她鼻尖红彤彤的，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嗓音里带着哭过的鼻音和沙哑。 穆柏衍感觉胸口被人揪了一下。 走廊的灯光影影绰绰的照映着他的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然居然觉得穆柏衍看她的眼神有些温柔。 「等我一下。」他把塑胶袋我那往裴然手里一塞，转头进了自己家门。 裴然被弄的莫名其妙，人站在门口，都忘记了自己本来要去做什么。 没出半分钟的时间，他又从房间里出来，手里多了一支开了瓶的红酒。 男人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很浅：「想去天台喝酒吗？」 然而这个问题只是象徵性的提问，并没有要等她的回答。 穆柏衍向前了一步，伸手圈住她的手腕，径直带着她向拐角的安全通道走去。 * 爬上几层楼梯，推开安全门，里面居然是一个扇形的小露台。 露台外圈是一层玻璃围墙，鞦韆椅上垂着长长的灯串，面前还有一个原木色的小方桌。 穆柏衍伸手按下椅子旁边的开关。 彩灯骤然亮起，星星点点，好像万家灯火，点亮漆黑无尽的夜。 「你怎么知道这种地方啊？」裴然绕着来迴转了两圈，「不会被天台的主人发现吗？」 穆柏衍把酒瓶放到小桌上，坐了下来，「房主人就在你面前，放心吧，不赶你走。」 「？？？」 这人到底还有几套房子？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当时不把这套租给她啊！ 裴然哼了声，跟着在鞦韆椅前坐了下来，打开刚才穆柏衍递给自己的纸袋，里面有两块奶油泡芙。 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能短暂麻痹大脑的酒精，也只有甜食才能抚慰人心。
第48页 她掰开一个咬上一口，随即又拿出另一个递给穆柏衍。 软绵绵的奶油从外皮里溢出来，裴然伸出舌尖绕着下唇舔了一圈。 穆柏衍视线落在她的下唇上，眸色沉了沉，「我不吃，都是你的。」 「哦。」裴然收回手，把泡芙放进袋子里，又转手指着桌上的酒瓶，「没有杯子。」 「嗯，这一瓶都是你的，我明天要去医院，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还带她来喝个屁啊！ 裴然直接懒得再问了，小口小口把手里的泡芙吃完，倚在鞦韆椅里，看着夜色对瓶吹。 四下静悄悄的，没有只言片语，身边的男人只是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两个人距离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菸草味儿。 裴然忽然觉得人其实挺奇怪的。 明明刚才铺天盖地淹没她的情绪，就这么被一瓶红酒两个泡芙给抚平了。 灯光下，穆柏衍侧脸的轮廓落入她眼中，该是清冷到见不得火光的冰山，却在人间烟火里一点点融化。 被盯着看了半晌，穆柏衍转过头，问她：「看什么？」 裴然愣着没动，手里捧着还剩了大半的红酒，任由酒气在周身蔓延。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不然怎么穆柏衍什么都没做，她的脸就烫了起来。 裴然缓缓挪开眼，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把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憋了回去，随口道：「就是觉得自己喝挺没意思的。」 穆柏衍沉默了片刻，双眼微眯，伸出手顺势覆上她的指尖握住红酒瓶，唇角带了些笑意。 「怎么？还要我餵你喝？」 第26章 「我忍不住。」…… 她后背抵在木质椅背上，从指尖开始急剧上升的热气驱散了那不足为提的凉意，男人的气息不由分说的包裹住她。 她掌心用力，托住酒瓶向后拽了一下，没拽动。 接着手里的酒瓶被穆柏衍轻而易举的抽走。 穆柏衍拿起瓶子，仰脖抿了一口，双眼却紧紧盯着她，喉结轻轻滚动。 想到那是自己刚刚对嘴喝过的酒，裴然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倏地别过脸，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抓起桌上的纸袋胡乱揉了两下。 穆柏衍端详着她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的酒，喝一口还不行了？」 那没让你直接对嘴喝啊。 裴然手臂抱着膝盖往上蜷了蜷，「是谁刚才说明天要去医院不能喝酒来着？」 「刚才也有人说自己喝很没意思。」 「……」 算了，她选择闭嘴。 穆柏衍眉梢微抬，打开桌子下面的小抽屉，拎出两支高脚杯放在桌子上。 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剔透的杯壁蜿蜒而下，有细小的反光点映照在他的下颌。 印象里她好像没见过穆柏衍喝酒。 就算上次在酒吧碰见他，面前摆的也是气泡水。 像是在人前刻意维持的假面，需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不得松懈。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看他喝醉的样子。 想听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厮磨，想看他清冷的眸子在酒精的蛊惑氤氲下的雾气。 玻璃杯「叮」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神思。 裴然怔了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接过穆柏衍递过来的酒杯，低头咬着杯沿唇角碰了碰，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带我来喝酒？」 「心情不好。」 他低垂着眼角，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温度。 裴然试探性的开口：「怎么了？」 穆柏衍喉间微滚，合上眼。 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接到了贺明宇的电话。 因为害怕她像以前一样窝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哭。 所以他顾不得别的，直接从医院赶了回来，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按下门铃。 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没有底线，就应该晾着她，不要管她。 七年前她一走了之，七年后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跟她装陌生人，上别的男人的车，在朋友面前装不熟。 好像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 明明所有事情都应该由他来掌控节奏，可以因为她却一次又一次的破例，偏离轨道。 烦躁，真的很烦躁。 但是却又控制不住，没法扔下她。 直到看到她红着眼眶打开门，脸上挂着泪痕，哑着声音装作无事发生，他脑子里的弦彻底崩坏了。 想冲上去抱住她，安慰她，轻吻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不要哭了。 可是他只能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生怕再向前走一步，她又会逃跑。 静默了片刻，穆柏衍缓缓睁开眼, 几乎用的气音：「没什么。」 额前的碎发打下小片阴影，灯光把他的眼睫照的更长。 裴然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一时竟然分不清夜幕和它哪一个更沉一点儿。 呆在一起的两个人，情绪总是会传染。 她托着腮，转而望向远处高架上穿行交错的车流，也发起了呆。 不知不觉，一瓶红酒见了底。 夜风一阵阵抚过她的脸侧，酒精随着凉风后知后觉的贴着她的末梢神经一路向上攀爬。
第49页 「阿嚏！」 大概是一边喝酒一边吹风，酒劲上的特别快，打了一个喷嚏，她就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 穆柏衍看了她一眼，起身往门口走。 裴然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你去哪？」 她目光有些分散，眼角垂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可怜。 穆柏衍听的心口一软，语气也跟着放缓，「去给你拿毛毯，怕你冷。」 「哦。」她松开手，又缩着脑袋坐回去。 穆柏衍把毛毯塞进她怀里，「还要继续坐吗？要不要回去？」 她两只手把毛毯捧在胸前，抬了抬眼皮子，又「嗯」了一声。 裴然酒量真的不小，尤其是喝红酒的时候她会格外小心，实在是因为第一次喝酒的经歷过于难忘。 去新城不久后，有天晚上她偷了一瓶红酒躲到院子里喝。 第一次喝酒，没有任何经验，只顾着往下灌，都不知道喝下去苦苦的到底是酒还是眼泪，一个人吐的昏天黑地。 后来酒喝多了，酒量也逐渐大了，也学会适度的保护自己。 所以半瓶红酒根本不至于喝醉，甚至还觉得挺清醒的。 只不过今天哭了那么一场加上熬夜的疲倦，困意充斥着身体，反应变得有些迟缓。 穆柏衍靠在鞦韆椅旁边，就这么看着她。 裴然蜷着膝盖坐在鞦韆椅里，身上的红色连衣裙柔软的贴着身体线条，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凝白。 脚背上一条条凸起的趾骨收进一双看起来和衣服并不搭调的平底鞋里。 她脸颊有些泛红，眼睛半眯着，唿出的鼻息都带着柔软的酒气。 裴然手里的毛毯扯了半天，也没往身上盖，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前面，活生生一个醉鬼。 穆柏衍无奈的走到她面前蹲下，抓过她手里的毛毯，展开，把她整个人罩住。 晚风穿过灯串，轻微碰撞发出声响。 裴然看着他忽然贴近的脸，忘记眨眼。 她忽然有些庆幸，如果没有这些声音。 穆柏衍一定会听到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 理智告诉她，她要把两个人的关系摆的明明白白，不可以再动摇。 冲动又蛊惑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无法拒绝他的吸引。 那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酵的情绪，或者说自己对于他从未消失过的依赖，全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但是藏得时间越久，那些曾经无法说出口的话一点点腐烂，早就变得不堪入目。 她要保持理智。 「穆柏衍。」裴然吸了吸鼻子，叫着他的名字，「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穆柏衍看着她的眼睛，向前凑近了一分，手掌虚按在她肩膀上，指尖很凉，到掌心才有点热度。 大概是觉得裴然喝醉了，说过的话到了明天又会全都忘。 他垂着眼睫，自暴自弃的弯了弯唇角：「我忍不住。」 低沉的嗓音划过耳际，同时也带走了她的理智。 那就当她喝醉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裴然动作停了两秒，忽然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毛毯向后一掀。 倾身靠上去，钻进了他怀里。 * 直到穆柏衍把她从回家看她安稳的在床上躺好之后，她一路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再多一会，她怕自己就要演不下去了。 她眼睛一动不动的顶着天花板，大脑清醒的都没法用喝醉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疯了。 对于这种行为，她只能这么解释。 裴然把被子拉高的胸口，用力闭上眼睛，努力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开始认真数羊。 然而在翻来覆去将近两个小时，非但没酝酿出一点睡意，反而变得更亢奋。 裴然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五。 她打开自己的小号，发了一条微博。 [@然然然：失眠。] 下面还配了一张小熊嘆气的图片。 算了，反正睡不着，她翻了个身，刷起了微博。 看了一圈最近的热点事件，她编辑了几条微博放在草稿箱里，准备明天抽空发出去。 注意力被工作短暂转移了出去，终于有了一点睡意，她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合上眼。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一切又恢復了平静。 但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裴然总觉得很心虚，连续几天都错开穆柏衍会出门的时间，生怕和他碰上。 昨晚没有听到他回家的声音，估计是值了夜班，而且每次下夜他好像都会晚一点再回家。 所以裴然特意起了个大早，约上乔思雅一起去家装市场拍素材。 结果门刚打开一条缝，她就看到穆柏衍从电梯间里走了出来。 一瞬间，她扶在门把上的手不上不下。 想了想，反而刻意躲着他会显得更奇怪，裴然心一横，理直气壮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早啊。」 「早。」穆柏衍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 从裴然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眉眼垂着，看起来很累。 门锁密码按了一半，穆柏衍突然转过头，问她：「你最近好像挺忙？」 他语气和往常无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裴然总觉的他话里有话。
第50页 她目光闪烁了两下，「嗯，每天早上都要去公司开会。」 剩下的密码输完，门锁打开，穆柏衍转身道：「我先进去了。」 裴然连忙点头，「好，你好好休息。」 关上门之后，外面高跟鞋的声音越走越远，穆柏衍人往沙发里一坐，拨通了阮玥的电话。 「喂，怎么了？」 阮玥电话接的很快，声音听起来有些喘。 穆柏衍揉了揉眉心，「你还没去公司？」 阮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不是每天这个点都在健身房吗？」 「我听说你最近每天早上都在公司开会。」 阮玥笑了：「谁说的啊，除非特殊情况我不一直都是下午才去公司的吗。怎么了，有事找我？」 「没事了。」 居然在躲着他。 穆柏衍把手机扔到一边，人靠回沙发里，冷笑了一声。 第27章 狗男人。 和乔思雅逛完家装市场，头顶的太阳已经落了一半。 原本定装修风格的时候，她们想保留店里的设计。 但是后来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重新翻新，里面做成色彩比较鲜艷的復古风格。 于是室内装饰和色彩搭配变成了大头，好在两个人的审美还都在线。 而且乔思雅大学的时候专业是视觉传达，整个装修的过程比较顺利。 在偌大的商场里逛了一整天，两人都饿的不行，就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川菜馆，准备先填饱肚子。 点好菜之后，乔思雅皱着眉，一脸苦兮兮地揉着脚跟，「我的脚要断了。」 裴然从包里拿出两个创可贴递给她，「我们俩真的绝了，出来当民工还要穿高跟鞋。」 「你懂个屁，我们现在是辣妹老闆人设，万一碰到粉丝怎么办，灰头土脸绝对不能够！」 裴然十分敷衍的点点头，「嗯嗯，毕竟我已经是距离千万粉丝还差九百万的微博大v了呢。」 乔思雅懒得听她做作，脚跟微抬，一边贴着创可贴一边嘴巴也没停着：「不过你现在粉涨的有点太快了，小心有人红眼病盯着你，你要不要考虑弄个小号多发发日常固固粉啊。」 乔思雅又继续说：「你的小号先和我的小号互粉，然后粉丝就可以顺着摸过去，这样比较自然。」 她现在的大号后面粉丝要是越来越多，肯定不适合发太多日常。 仔细想想，确实需要一个小号来和粉丝维护关系。 「那就用我之前自己的号吧，正好上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常。」 没一会儿，服务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菜品一道一道全都摆在了桌上。 两个人都没急着吃，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博就能用得上。 但是服务生上完菜之后却迟迟没有离开，视线在裴然身上来迴转。 而且从刚才她们在餐厅里坐下开始，也是这个人，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瞄。 裴然收起手机，抬眼看他，语气有些不善：「有什么事吗？」 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两只手交叠在身前神情有些紧张，「请、请问你是阿然吗？」 还没等裴然说话，他又接着说：「我关注你微博很久了，特别特别喜欢你！能和我合张影吗？」 说完之后又怕她觉得被冒犯，连忙补充道：「不方便合影的话也没关系的！」 刚才乔思雅说怕在路上灰头土脸遇到粉丝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什么感觉。 虽然开直播录vlog已经有段时间了，最近粉丝涨的也很快，周可琳老说她马上就要红了红了。 但是她除了钱包没那么空了之外，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变化。 直到今天，居然有粉丝认出她，她终于有了一种实感。 原来之前所有的忙碌和失意，都是在为以后做铺垫。 裴然弯唇笑了笑，不光和男生合了影，还点赞了他发的微博。 饭吃了一半，她唇边的笑意还没褪下去。 乔思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笑着说：「哎呦！有这么开心吗？」 「你不懂我这种十八线的心情。」裴然咬着汤勺，笑眯眯的，「就是有种老娘终于混出头的感觉。」 毕竟乔思雅也是这么走过来的，这种心情她能体会到。 过了一会，她想到什么，抻出脖子向四周看了看，身体往桌前倾了倾，压低声音：「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过来合影的那个小男生挺帅的？」 裴然转过头瞥了一眼，刚才都没注意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男生长得干干净净，五官大方，是那种阳光大男孩的长相。 长得还行，帅倒不至于，也可能是没长在她的审美上。 她夹了一块辣子鸡放进嘴里，「还好吧。」 乔思雅皱眉：「你眼光可真够高的，那你跟我说说你觉得什么样的帅？」 听到这话的时候，裴然面前突然闪过穆柏衍的脸，咀嚼的动作停了下。 又忍不住想起来早上碰见穆柏衍的场景，顿时嘴里的辣子鸡不香了。 她放下筷子，抓起桌上的可乐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她一个平时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人，怎么现在连个基本的装淡定都这么难。 「我问你个问题。」 乔思雅正舀起一勺麻婆豆腐往嘴里送，声音有些含煳：「什么问题？」
第51页 「我有个朋友，和她一个男性朋友喝酒，但是喝醉之后她不小心抱了那男的一下，而且之后她就开始躲着他，但是现在对方好像察觉到了。」 她语气顿了顿，「你说这种情况之下她该怎么做啊？」 乔思雅把嘴里的豆腐咽了下去，问道：「他喜欢你朋友吗？」 「算是吧。」 「那你朋友喜欢他吗？」 「……」 乔思雅一副瞭然的样子挑了挑眉：「我换个问法，那个不小心的拥抱是真的不小心还是装作不小心？」 裴然犹豫了两秒：「一半一半吧……」 乔思雅轻嗤一声，「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还装喝醉吃人家豆腐，吃完又跑了不想负责，你朋友还挺渣的。」 渣。 裴然一时想不出该说点什么，只觉得冷冷的豆腐在脸上胡乱地拍。 ——「记起来了？」 ——「看来豆腐吃的还不够尽兴？」 ——「怎么，吃的不满意，连顺风车都不想做了？」 穆柏衍的声音就像音响立体环绕一样在她耳边不停循环播放。 乔思雅坐在对面托腮看着裴然，嘴角的笑就要憋不住了。 果然爱情让人智商全失。 她蜷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们住对门，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心里要是没有鬼的话，正常相处不就好了。」 裴然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看着乔思雅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脑子忽然清醒了。 她是傻逼吗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她和穆柏衍吗！！！ 后悔，当事人非常后悔。 然而因为她这个愚蠢的问题，裴然一整个晚上都在被乔思雅缠着问来问去。 最后乔思雅提议买酒去她家继续聊的时候，裴然连忙拒绝了。 别说喝酒了，至少一个星期内。 她连「酒」这个字都不想再看到了。 * 难得轮休，穆柏衍补觉补到傍晚才起床。 刚起床就接到阮玥的夺命连环call，软磨硬泡叫他回家。 耐不住她搬出阮谷兰压他，穆柏衍只能认命出了门。 等到家的时候，晚霞已经被深蓝的夜色沖刷了一半，雾气浓重的弥散在空气中。 他家在靠近郊区的独栋洋楼，周围依山傍水，院里的花园种着枝繁叶茂的花草，还有几座供欣赏的假山拱桥。 刚进门，就看到阮谷兰急急忙忙从楼上下来，「臭小子！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一通！」 穆柏衍无奈的笑：「妈，我太忙了。」 阮谷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忙也要多回来看看知道吗？都在一个城市，搞得像在国外回不来一样。」 穆柏衍应了一声，又问：「爸呢？」 「和阮玥在楼上谈事情呢，前阵子不是度假酒店的楼盘中标了吗。」 话说了一半，阮谷兰语气顿了顿，「算了，不说这个，妈妈给你泡点花茶去，晚上我让张姨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穆柏衍抬手松了松领带，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手指一划，点开，是一条微博特别关注的消息。 [aran日记：装修终于要完成了，感天动地。] 下面配了九宫格的室内装饰半成品图。 再向下是一条点赞微博，三张合照配了一段文字。 [阿然真人真的太好看了！而且人超级好，临走的时候还请我喝了奶茶，感动哭了！] 照片里的女人笑得十分开心，雪肤红唇，精緻的眉眼向上翘起好看的弧度。 和身旁的男人因为角度前后错开，恰巧在视觉上构成了一种脸贴的很近的画面。 忙，她可真是太忙了。 穆柏衍点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顿，太阳穴的青筋十分清晰地蹦了两蹦，胸口向上窜起一股火。 他打开那条粉丝的微博，直接转发给了裴然。 回家洗漱完，裴然敷了一张面膜躺在床上玩手机。 刚才的装修图发出去没多久，就已经有不少评论了，她美滋滋刷着评论，突然横幅飘出一条微信消息。 [穆柏衍：照片拍得不错。] ？？？ 什么照片？ 裴然点开对话框，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她下午点赞的那条微博。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面膜「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对面又慢悠悠的发来一条消息。 [穆柏衍：你这个小粉丝长得也挺不错。] 这个骗子！ 知道她是博主还陪她演戏装不知道，居然还视奸她的微博！ 顿时裴然觉得又羞又恼，耳根发烫。 [裴然：你怎么知道的？] [穆柏衍：天天又热搜又直播的，我又不是用的老人机。] 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穆柏衍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 裴然丢开手机，整个人绝望的趴到在床上。 狗男人！ 第28章 「带你去个地方。」…… 其实做博主这件事，裴然原本也没想隐瞒。 但是碰上穆柏衍那会，她实在是觉得自己境遇丢人，话赶话赶到那，她就随口胡诌了过去。 之后再想说，已经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她索性就瞒了下去，反正穆柏衍根本不会关心网上的这些事情，到时候露馅了再圆。
第52页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而且照这么想，上次生日给她做长寿面是知道了她在微博被黑的事情来帮她分散注意力。 还有出手收拾杨鸿也是因为知道她解约的事情在帮她出气。 那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开口问？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她？ 裴然想不明白。 她忽然觉得穆柏衍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 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生活不说，连她的脑子也一併给搅乱了。 而且她现在完完全全占了下风，情绪都是被穆柏衍牵着鼻子走的。 胸口像有只猫在张牙舞爪的扑腾，裴然甚至都没有心思去理解这两句阴阳怪气的话。 她重新拿起手机，自暴自弃的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然后两眼一闭，仰脖躺回床上。 阮玥刚从楼上下来，就看到穆柏衍拧着眉，一下一下按着手机锁屏泄愤。 她在旁边坐下，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车厘子放进嘴里，「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穆柏衍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扣，没吭声。 阮玥嗤笑了一声，调侃他：「就你这种性子裴然要是和你在一起就闷死了。」她把核吐进面前的玻璃小碗里，又突然好奇，「追到了吗？」 「吃你的。」穆柏衍把果盘推到她面前。 阮玥抓了几颗放在手心：「不过最近她确实忙坏了，除了公司的系列视频，她自己还弄了个装修的vlog，今天又跟我说要做小号。你这个白月光，野心不小。」 「小号？」 前面阮玥说的一堆穆柏衍根本没仔细听，后半句这两个字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说是之前的个人号。」阮玥语气一顿，而后笑了，「想知道？」 穆柏衍敛着眉，眼睛眯了眯。 看他的样子，阮玥没再逗他，把手里的车厘子一股脑塞进嘴里，从口袋抽出手机打开微博，含煳道：「这个。」 穆柏衍接过手机扫了一眼。 [@然然然：这么爱吃辣椒，我上辈子可真是个辣妹。] [@然然然：这个月再喝一滴酒，我就是狗。] 想起来上次她又在天台喝了个烂醉，穆柏衍失笑。 他目光突然停在屏幕下面的那一条上。 十一月三日，凌晨两点四十分。 [@然然然：失眠。] 是在天台喝酒那天。 当时他是看裴然躺下睡着之后才离开的。 一瓶红酒被她喝了大半，喝完的时候她整个人醉的不行，回家的时候一路上闭着眼，走路都踉踉跄跄。 上次喝醉把她带回家，她一晚上睡的很沉，中间连醒都没醒。 这次喝醉，居然两小时后发了一条微博说失眠？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她根本没喝醉，还装作喝醉，抱着他。 穆柏衍唇角不自觉的向上勾了一瞬，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厨房里不断向外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味儿，阮玥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嘱咐道：「等会吃饭的时候，你可别再和爸顶嘴了，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要是说让你去参加下周荔湾的开盘仪式，你就先应着，到时候再说。」 她知道穆柏衍向来不喜欢参与这种场合，但穆承一直当穆柏衍之后是会回来接手公司的。 所以这父子俩十次见面，有八次都会不欢而散。 话音刚落，穆柏衍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笑着应了声，「嗯，知道了。」 阮玥懵逼了。 上一秒还一副谁欠了他钱的模样，现在又突然跟中彩票了似的。 她大眼盯着穆柏衍，转了一圈。 脑子里忍不住在想，她这个弟弟怕不是精神分裂吧。 * 荔湾的开盘仪式定在了周五。 天气越来越冷，阳光穿过薄雾打到地上，却丝毫没有抵挡住夹杂着湿气袭来的冷风。 会场内人山人海，耳边环绕着各种嘈杂，台上的主持人正拿着话筒介绍到场的几位重要嘉宾。 穆柏衍和阮玥对于这种仪式并不感兴趣，就没坐的太靠前。 阮玥虽然人来参加仪式了，但是工作一点没停，在旁边捧着手机忙得天昏地暗。 穆柏衍坐在旁边，手撑着眉骨，闭目养神。 仪式漫长且有些无聊，坚持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决定起身去外面透透气。 穆柏衍站在门厅入口，摸出烟盒，敲了根烟出来。 斜后方断断续续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 在场的大多都是和世承地产有点关系的熟人，他也无意偷听别人的对话，咬着烟准备换个地方抽。 转过身恍了一眼，看到正在打电话的中年女人，穆柏衍点火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长得实在是很像一个人。 不过他也没多想，又继续往另一侧走去。 贺明宇又在他们几个朋友的小群里攒局喝酒，穆柏衍上下翻了翻聊天记录，没在群里说话。 没一会儿，手里的烟快烧完了，他低头吸完最后一口，吐出一口薄烟，回到会场。 正好轮到合作方的陈总在台上讲话，台下终于安静下来，穆柏衍弯着腰坐进座位。 刚坐下，坐在斜前方的女人似乎是察觉到后面的动静，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第53页 随即视线在穆柏衍身上定住。 视线只相对了一瞬，女人便立刻转回了头。 过了几秒，穆柏衍问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阮玥抬眼：「哪个？」 「第二排中间，红色连衣裙。」 「哦，她啊。」阮玥下巴朝台上扬了扬，「陈总的现任妻子。」 穆柏衍缓声开口：「陈总眼光倒是挺高。」 「何宛初啊，息影了好多年又出来拍戏的，童颜不老。」 阮玥把手机收进包里，「不过我听说她是裴文舟的前妻，他们俩还有个孩子，不过从来没再媒体面前出现过。」 穆柏衍抿唇：「裴文舟？」 「你可能不知道，是我们小时候的事了。裴文舟当时是世承的高管，也相当于几个初创人之一，只不过后来鬼迷心窍私吞了公司的一笔巨额项目款，被判了刑。」 阮玥清了清嗓子，又压低声音继续说：「咱爸念旧情，他其实也没有被重罚，还清项目款之后关了一年就出来了，但是从那之后人间蒸发，再也没出现过。」 「何宛初挺可怜的，当初结婚之后一门心思全放在家庭上，结果出了这种事……」 穆柏衍忽然涌上来一种模煳又笃定，令人后怕的猜想。 他点开贺明宇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上次你说裴然在画展碰见的那个女人，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没过一会，对方就回过了一条消息。 阮玥的声音的在继续，穆柏衍垂着眼，看着手机上的三个字，许久未动。 他认识的裴然，从来都是一副张扬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在外面大家受了伤，也会笑着说没关系。 自己住在学校附近狭小的学区房里，也从来不提父母的事情。 她看起来很独立，又很洒脱。 所以这种假象蒙蔽了他的眼睛。 他想起来少女轻声唤他，往日明亮的眸子里黯淡的毫无生气，说她是所有人的拖累，说没有人会关心她。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就算她不愿意开口，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可以了，总有一天她会对自己敞开心扉。 但是他从来不知道，他甚至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裴然这个人。 那么自信，那么骄傲的她，怎么可能把自己丑陋的伤疤露出来。 他埋怨她曾经的不告而别，也恨她的决绝无情。 却从来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一个人到底承受了什么。 什么坚强，什么洒脱，都是假的。 他难以想像。 也根本不敢去想。 胸口像被敲开一个洞，凛冽的寒风一个劲的往里灌，拉着他不断跌坠。 演讲结束，场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穆柏衍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阮玥自说自话半天，穆柏衍在旁边都没有任何回应，她转过脸刚准备再说点什么，穆柏衍却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喂！你去哪？！」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穆柏衍人已经消失在会场里了。 * 裴然一大早就和乔思雅去了店里。 最近店铺的装修马上就要完成，需要开始进行最后的菜单包括各种运营事项的敲定。 刚和新来的主厨沟通完，裴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按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接通。 从穆柏衍知道自己是博主那天之后，虽然尴尬，但是她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反正都已经知道了，她也不用再装下去。 翻篇过后，两个人最近的相处还算和谐。 但是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就没法控制和他的距离了。 放任铃声响了很久，她才慢吞吞地接起来，「餵」了一声。 然而却没有回应。 她又等了几秒，对面还是没有说话。 裴然闷闷地说：「再不说话我挂了。」 「你在哪？」 裴然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下，「不是看我微博了吗，最近我都在店里啊。」 「嗯，等我。」 裴然举着电话愣了两秒，问道：「等你干嘛？」 电话那头，安静的只有树叶摩擦路面发出的细小声响。 她听见穆柏衍暗哑的嗓音顺着电话那头轻颤她的耳膜。 「带你去个地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明今天八十斤 2瓶；废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你喜欢吗？ 裴然觉得她和穆柏衍两个人中间，一定有一个人脑子坏了。 要么就是突然打电话来店里拉她去游乐园的穆柏衍，要么就是别人拉着去就脑子一热真的乖乖跟着的她。 但是裴然并不想承认自己脑子坏掉了。 她举着门票跟在穆柏衍身后，一边随着人流挪动，一边开始分析他这种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 思来想去，裴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天挺冷的。」 穆柏衍转过头，问她：「你冷？」 「我不冷，但是我觉得你冷。」她弯着眼睛眨了眨，「而且好像还有点发烧。」 要不然怎么脑子这么不正常，大白天的翘班，然后二话不说拉她来游乐园。
第54页 这是正常人该干的事吗？ 队伍一点一点挪到了尽头，穆柏衍垂眸瞥了她一眼，没接话。 他抽走裴然手里的门票，侧身把她拉到身前，通过门口的闸机。 外面天气阴沉沉的，浓云捲走了仅有的几丝光线，道路两边的枯枝盘错而上。 然而从进到星乐港的大门开始，就像与外面的世界短暂的画上分界线。 巨大的卡通拱门下，像进到了与世隔绝的童话世界。 园区里人山人海，连门外都支起了一个个兜售小物件的摊位，中心广场的位置有一颗巨大的许愿树，上面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彩绳。 裴然跟着人群停下了脚步。 看她停下，穆柏衍也跟在她旁边停住。 「想要这个？」 裴然连连摇头，向后退了两步，「随便在树上绑根绳就能实现愿望，这是个不可能事件。」 穆柏衍看了眼三三两两聚集在登记台前的人，没否认。 旁边一对刚系完彩绳的小情侣，打闹着从裴然身后经过，眼看男生肩膀就要撞到裴然。 穆柏衍伸手拉过她的手臂向自己的方向一带，隔着略带厚度的风衣外套，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只一秒，手松开，温度转瞬即逝。 「啊……不好意思。」男生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撞到人，连忙转过身跟她道歉。 「没关系。」 裴然小幅度的摇摇头，又继续和穆柏衍顺着主干道向前走。 星乐港是a市最大的综合游乐场，许多游客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所以一年365天里，园区里永远都热闹非凡。 而且因为每天晚上八点都有唯美的烟火秀，所以来游玩的情侣非常多。 裴然和穆柏衍并肩走在星星集市里。 周围人很多，两个人距离靠得很近，肩膀的衣料会不经意间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 微微抬起头，入眼的是穆柏衍稜角分明的下颌，与身后雾蒙蒙的光晕重合。 裴然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手臂的衣料，仿佛上面还有他掌心残留的余温，她又触电似的收回手。 园区贩售纪念品的摊位错落，小桌上摆的物件琳琅满目。 迎面走来的女生头上戴着毛绒发箍，亲昵的挽着男生的臂弯，一脸浓情蜜意。 男生手里拿着一个彩色的小猪气球。 她没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裴然手指向着气球的方向点了点，开口：「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来游乐园，那时候还没有这么漂亮的气球，只有那种打气做的丑丑的小气球人。」 她突然笑了起来，「当时我开开心心地背着气球人，结果还没走过路口就摔了一跤，把气球『嘭』的一下给压坏了，我蹲在地上整整哭了半个小时。是不是很好笑？」 穆柏衍低笑了声，「那你还挺爱哭的。」 裴然瞪他：「放在你小时候你哭不哭？」 穆柏衍沉默了下，又慢悠悠地开口：「我小时候从来不玩这种东西。」 「……」 裴然偷摸摸翻了个白眼，快走了两步把穆柏衍甩在了身后。 她视线被前面排着长队的项目吸引。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装饰成花园样子的入口，花园周围的布置非常漂亮，缠绕的蔓藤前还树了一个电子屏标牌。 上面写着——魔法森林小矿车，预计等待时间六十分钟。 算了，来都来了，总不能一个项目都不玩一直在外面压马路。 「我们玩这个吧。」 她指着前面，刚要抬脚跟着前面的人群排队，穆柏衍又捏着她的胳膊把她扯了回来。 他手指拽了拽她手腕上的橙色手环，「有没有发现你和别人的门票颜色不一样？」 裴然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又探出头看了看别人的，周围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是橙色的。 「vip票有单独入口，不用在这里排队。」 穆柏衍话音刚落，前面还在苦苦排队等待的人投过来一阵阵阴恻恻的目光。 于是她和穆柏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另一边的单独通道，一路非常顺畅的坐上了可爱的小矿车。 矿车是两个人一排，裴然贴着穆柏衍的左侧坐下。 四周是黑漆漆的矿洞场景，矿石上会有一些会发光的宝石金币之类的。 好像和她想像中的魔法森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直到小矿车开始发动，一下一下从矿洞里面向上攀爬出去，眼前到了魔法森林星光璀璨的洞口。 裴然才反应过来。 哪有什么小矿车！ 这他妈是个过山车啊！！！ 几乎是一瞬间，裴然的脸色唰得一下变白。 穆柏衍在旁边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淡声问：「害怕？」 裴然弯了弯唇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怎、怎么可能。」 穆柏衍看着她颤抖的不像话的睫毛，轻笑着转过脸。 转眼间，过山车已经升到了垂直的最顶端，裴然两只手牢牢抓住胸前的把手，闭上眼。 就在提速的前一秒，穆柏衍忽然拿过下她放在把手上的的左手，牵住的同时手指顺势穿过她的指缝，紧紧扣住。 「别怕，有我在。」 他低头，与她脸颊的距离，不过几厘米。 来不及睁眼，穆柏衍略带低沉的声音与强烈的失重感一起跌进了她心头。
第55页 风声喧嚣，冷风直直的顺着衣领灌下去，而她却因为掌心不断汇入的暖流，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唿吸逐渐边的不受控制，胸口也跟着剧烈起伏，连耳边肆意的尖叫声她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勐烈的心跳声。 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快要冲出胸口的心跳，不是因为过山车。 而是此时此刻，与她十指相扣的这个人。 * 从过山车上下来之后，裴然两条腿轻飘飘的，走路像踩在棉花上。 喝进去不少冷风，胃里开始后知后觉的疼，她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歇了一会儿。 而那个被她拉去坐过山车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好像刚才去坐过山车的只有她一个人。 太变态了，简直不是人。 被过山车坑过一次之后，每次在玩新项目的时候，裴然都要反覆跟工作人员确认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圈下来，除了几个比较刺激的项目裴然不敢尝试以外，剩下的基本都玩了个遍。 而且，每一个项目，穆柏衍都有陪她去。 她觉得穆柏衍今天不光举动反常，连脾气也好的反常。 看完花车巡演之后，两个人又转回中心广场。 头顶的浓云退散，天空逐渐染上一片深蓝。 路两旁的彩灯照亮整个园区，主楼建筑上星空投影闪烁，连游乐设施也亮起了灯。 裴然蹲在售卖小发箍的地毯前，歪着脖子回头看了穆柏衍一眼，又对面前的小贩说：「我要这个米奇耳朵的，谢谢。」 扫码付完款之后，她单手举着大红色的米奇发箍在穆柏衍面前晃了晃：「送你个礼物。」 她两颊因为吹风有些泛红，连着鼻尖也红彤彤的，眼睑下细碎亮片在彩灯下，与她明亮的眸子交相辉映。 穆柏衍感觉心尖儿最软的地方，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 他拽着红色耳朵的一角，从她手里扯过发箍勾在指尖，嘴角也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她的眼神和身边擦肩而过的情侣无异。 他手里拿的红色发箍，和身上穿的笔挺的西装并不相配，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裴然怔在原地，眼睛眨巴了两下，脸上不自觉的开始发烫。 买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好玩，想送给穆柏衍看看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没想到最后她好像才是被套路的那个。 前方中心广场的位置突然热闹了起来，人群越聚越多，自发的聚集在树下，跟着电子屏上的数字倒数。 后面不断有人推搡着向前拥挤，穆柏衍修长的手臂揽过她的肩膀，掌心扣住她的肩头。 隔着人声鼎沸，她的肩背与他身前重合，仿佛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在背后共震，鼻间全是他身上特有的清冽。 头顶上方的烟火，几乎是同一时间燃向天空。 所有人都在惊唿和拍照。 就在这一瞬间，好像时光倒流。 裴然想起来高二那年秋天，她和穆柏衍约好一起去的元旦烟火大会。 那个她期待已久，却被搁置道无法实现的愿望。 眼前无数烟火上升，点亮夜幕。 骤灭，夜空又陷入沉寂。 周围哄闹一片，欢笑声伴着叫嚷灌入耳膜，耳边像坠入海底一样的轰鸣。 裴然看到穆柏衍近在咫尺的脸，烟火在他眸中明灭，倒映着她的影子。 她看到穆柏衍唇瓣一开一合，说了几个字。 听不清声音，她只能勉强看到他的口型在说——你喜欢吗？ 你喜欢吗。 火树银花，人潮汹涌。 腾空而上的烟花，怦然在她心底炸开。 裴然怔怔地看着他，眼眶莫名其妙的酸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下一秒，穆柏衍脖颈低下，凑近她耳边。 「许愿树没法实现的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第30章 出于本能的闭上眼。 从星乐港回到市区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虽然天气变冷，但是小吃街的生意依旧红火，街道两旁的宵夜店相继张罗起来，烧烤的香气顺着窗缝飘了进来。 中午急急忙忙从店里出来，下午在园区里只吃了一块手掌大小的华夫饼，闻到这种味道，裴然的肚子非常诚实的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穆柏衍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方向一打，直接掉头向路边停过去。 裴然慢吞吞的扶着安全带从座位上直起腰：「干嘛？」 穆柏衍：「去吃东西。」 虽然很饿，但是这么晚吃烧烤，实在是太罪恶了。 裴然摇摇头：「没事，我不饿。」 话音刚落，她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巨响。 尴尬了一秒，她又补充道：「不过还是可以吃点儿的。」 在附近停下车之后，裴然随便找了一家附近比较有名的苍蝇馆子。 店面很小，狭小的门头里，只容纳了四张方正的小桌。 两个人在靠近门口的小桌前坐下。 她点了两个小菜，又让老闆烤了些烤串，转过头问穆柏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穆柏衍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桌子，「吃你点的这些就行。」 裴然合上菜单递给老闆，「那就这些吧，烤串麻烦多加点辣，谢谢。」
第56页 等菜的功夫，她打开微信看了一下攒大半天的未读消息。 第一个就是乔思雅的，29条未读。 乔思雅：[穆柏衍带你去哪了？？？] 乔思雅：[卧槽，不会是要跟你去告白吧？！但是这大白天的，直男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啊。] 乔思雅：[三个小时过去，你的微信步数多了五千步，请问您是去爬山了吗？] …… 裴然还没来得及把她的消息翻完，又弹出来一条。 乔思雅：[北京时间九点半，我今天晚上不睡了，坐等。] 现在要是回她估计又免不了一顿轰炸，裴然把手机放到一边，决定先好好吃个饭。 没一会儿，桌上的菜上齐了，穆柏衍对服务生淡声道谢，从旁边的筷架里抽出一副木筷递给她。 暖黄的灯光下，让人很有食慾，也显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想到晚上在星乐港看烟火的画面，裴然还没有勇气直视他，她垂着脑袋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里嵴，掩饰性的掏出手机边吃边刷微博。 虽说肚子很饿，但毕竟时间太晚，她对于这种高热量的食物有种本能上的克制，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侧脸上，唇瓣上的口红被她吃掉一部分，原本张扬的红色变成留在下唇边缘的一点浅粉。 穆柏衍把她手里的手机抽出来，反扣到桌子上，夹了两块牛柳放到她碗里，「好好吃饭。」 裴然抗议：「我这是在工作。」 穆柏衍视线扫在她脸上，语气淡然的讽刺她，「下午在星乐港也没见你脑子里有工作。」 「……」 确实，一个下午她玩得太开心，手机一直放在包里看都没看一眼。 裴然眼睛转了转，戏瘾一下子上来了，她垂着眼轻轻嘆了口气，「我最近又和经纪公司签约了。」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家公司比上一家还要坑，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最近忙得连家都没时间回，每天全是工作工作。」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控诉，「这个女老闆简直就是当代周扒皮黑心女魔头，压榨百姓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你信不信我现在不工作，等会她又要打电话来找我。」 穆柏衍：「……」 旁边的手机非常应景的响了一声，裴然顺势拿过来看了一眼。 阮玥：[明天上午来公司一趟，有点事找你。] 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桌子底下。 阮玥这是在她身后长了眼吗？ 她腮帮子鼓了股，老老实实把手机放了回去，重新拿起筷子。 穆柏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又低头喝自己碗里的汤。 晚上十一点，车内静谧无声，窗外点点灯火。 裴然坐在副驾驶，头靠在车窗上哈欠连天，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她撑着眼皮子停了一会，终于没忍住开口，「放音乐听吧？」 穆柏衍垂眼，伸手帮她打开车载音响。 连上蓝牙，裴然特意选了一首摇滚，重金属乐器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内环绕，很快就驱散了她的睡意。 晚上车少，一路碰上的几乎都是绿灯，只有快到丽景的时候，碰到的这一个红灯。 裴然把音乐暂停，看到悬浮框里乔思雅的消息。 乔思雅：[十一点了！你居然真的要让我等一夜，我们友尽了！！！] 当代年轻人的耐心真是个谜，刚刚还说要等她一晚上，现在就吆喝着要和她友尽。 裴然头靠在椅背上，两只手飞快的给她回过去。 ——[下午去了趟星乐港，刚回来。]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对面一个语音唿了过来。 裴然手指还没反应过来，反射性按下接听，她手忙脚乱的抓起手机，结果不小心掉到了车座下面。 紧接着乔思雅高八度的声音从车内音响里穿出来在车内立体环绕。 「游乐场八点半就关门了，现在才回来？骗谁呢？！快给我如实招来你是不是瞒着我有了什么不一样的进展……」 裴然头皮一阵发麻，拼命伸直手臂够到手机，光速锁屏。 语音被挂断，车里再次陷入沉寂。 裴然直起身，正好对上了穆柏衍饶有兴致的目光。 正前方红灯打下来的光，掩盖住了她红到耳根的脸。 「进展？」 穆柏衍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尾调微微上挑，一瞬不瞬的看她。 裴然捏着手机，随即心跳很快，又故作轻松的装傻：「什么进展？你听错了。」 穆柏衍沉默了片刻，「啊」了一声，又接着说：「那我们从游乐园出来这么久都干什么了？」 裴然慢吞吞地说：「就……吃饭啊。」 穆柏衍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咔哒」一声解开了手边的安全带，倾身向前，两只手撑在她背后的靠椅上。 「那照这么说，确实少了点进展。」 他声音放的很轻，像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裴然伸出手抵着他的肩向外推了一下，反而被他钳住手腕动弹不得。 红灯的倒计时一下一下的闪烁，仿佛两个人交缠在一起越发急促的唿吸。 裴然被他摁在车门边，被迫仰头与他对视。 他眸色很深，长睫乌压压的在眼睑下覆盖过黑色的暗影。
第57页 逐渐变得直接又滚烫的眼神，像无形的气场铺天盖地的包裹住她，拉着她的意识一点点被抽离。 差一点就唇齿交缠的距离，鼻尖就快要碰到一起，心跳像落在心里的鼓点，密密匝匝。 裴然清楚的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做的是什么。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闭上了眼睛。 突然，后方传来刺耳的喇叭声穿过了他们之间的缝隙，前方不断闪烁的红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绿色。 裴然被吓得一抖，瞬间清醒，两只手用力推着他，手在前面胡乱指了几下。 「绿灯绿灯绿灯！」 穆柏衍没动，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车，眼里夹杂着难以压制的戾气还有几分没退散的慾念。 裴然的脸又腾的一下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根。 到家之后，裴然靠在门板上半天没有回过神。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确定不是在做梦之后，三步两步跨进客厅，一头栽进了沙发里。 微信一个劲儿的弹出新消息提示，裴然翻了个身躺下，随便搪塞了乔思雅两句，放下手机跑去浴室。 经过洗漱台的时候，她看了眼镜子，瞥见自己红得不像话的脸颊心又哐哐的跳了起来。 就好像穆柏衍温热的气息还环绕在她身边。 当晚，裴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穆柏衍慢条斯理的打开车门，从后备箱拿出一根球棍，直接一棍甩在了后面那辆车的车灯上。 更要命的是，她甚至觉得如果条件允许，确实很像穆柏衍会做出来的事。 * 清晨，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裴然晚上没睡好，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头脑风暴的会议结束之后，阮玥递给她一杯美式。 「身体不舒服？」 裴然接过咖啡轻声道谢，「没事，就是睡的晚了点。」 「行，那你准备一下。」阮玥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会和我一起去自媒体分享会。」 裴然知道今天在卓越大厦举办的分享会，各个媒体平台的流量大v都会到场，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去。 距离十点半的开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裴然没敢耽误，回工位上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就准备好出发了。 卓越大厦其实离的很近，步行过去也不过十分钟，但是外面雨势逐渐大了起来，阮玥还是决定开车过去。 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地面有些潮湿，裴然低头看了一眼不小心溅上泥点的鞋尖，又抬脚跟上阮玥的步伐。 她在一辆黑色跑车面前停住。 裴然视线顺着看过去，等看清面前的跑车之后，她唿吸收紧了一瞬。 法拉利488。 而且，车前头还有一道没来及修復的，明晃晃的划痕。 一个非常荒谬的猜想在裴然的脑海里疯狂滋长。 她目光在车身上扫过一圈，不经意地问了阮玥一句，「这是你的车？」 阮玥按开门锁，扭过头，「算是吧，怎么了？」 裴然抬眼笑了一下，「没什么，就觉得不像是你会开的车。」 上车之后，阮玥从包里拿出驾驶证扔到手边的置物盒里，黑色的皮质夹碰到盒子边缘，掉落到地上。 裴然弯腰，顺手帮她捡了起来。 起身的一瞬间，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她捏着驾驶证本轻轻错开了一点，不动声色地打眼从证件信息上扫过去。 看到姓名的那一刻，她捏着纸张的手指骤然收紧，肺叶里的空气被一点一点抽干，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的窒息感像要把她淹没。 果然。 和她猜的一模一样。 第31章 「你为什么会在那？」…… 裴然不知道她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从阮玥突然找她谈签约条件那天，穆柏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启盛大楼，再到杨鸿在门口堵她的那天穆柏衍帮她出头，再到后来她的微博被发现。 还有阮玥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原本杂乱的拼图好像一下子全部归位，所有难以解释的巧合到现在终于可以说得通了。 因为她是穆阮玥。 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居然现在才发现。 裴然伸手把驾驶证的黑皮本放进置物盒里，没再说话。 车开出停车场，雨滴顺着车窗滑下，连接成延绵不绝的雨线。 冷风沿街拂过，捲走了摇摇欲坠的枯叶，也捲走了她身体的温度。 沉默了许久，裴然垂着眼，突然开口。 「当时为什么会想要签我？」 雨天路上格外拥堵，远远看过去路上车尾灯亮起一片红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向前挪动一步。 阮玥索性把车熄了火，转过头，「这个问题记得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回答过你了。」 她想了想，又接着说：「因为觉得你有能力，懂营销，很有潜力，只是缺少资源。」 裴然扬起眼，也跟着弯了唇角，「那我还挺幸运的。」她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温度，「在最低谷的时候，却变成了被启盛选中的幸运儿。」 外面灰白色的亮光，透过被雨水浸湿的车窗落在她脸上，显得她人很苍白。 阮玥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没搭腔。
第58页 从上车开始，阮玥就能感觉的到她情绪的不对劲，而且这种不对劲的源头，好像还是因为她。 阮玥知道她一直以来的顾虑。 于各个方面的条件来讲，裴然确实不是启盛的签约人选。 而最开始让她想要签下裴然的原因，也不单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裴然这么个人。 硬要往前推的话，大概是她大学毕业那会偶然在穆柏衍手机里看到的照片。 照片里的小姑娘穿着蓝白相间的宽大校服，束着高马尾，在镜头里笑得明艷动人。 之后她问过穆柏衍很多次，但穆柏衍的反应，冷漠的反常。 那时候她隐约明白，这个白月光，好像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也许是因为这样一个存在，不管阮谷兰怎么催促，穆柏衍一直都没有谈过女朋友。 直到两年前，周可琳在启盛入职后的某天，递给她了一份简歷。 她又看到了那张令她记忆深刻的面孔。 忽然之间，她对裴然这个人产生了一种好奇。 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她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弟弟，足足惦记了七年。 她定下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签约条件，想要看看裴然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也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穆柏衍对裴然的态度。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接触裴然的目的并不磊落，包含了一些个人感情。 但是到现在相处下来，阮玥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对于公司来讲，签裴然，不是因为某个人。 而是因为她的确有能力，并且值得这些资源。 只不过这些话，并不适合摆到檯面上，当然她也不会跟裴然解释这些。 前面的车流终于动了起来，后面响起一阵鸣笛声。 她看了裴然一眼，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你脸色不太好，稍微闭眼休息一下吧。」 说完，阮玥转过头去，重新发动起引擎。 * 雨越下越大。 乔思雅坐在店里和主厨大眼瞪小眼。 原本定好今天一起来餐厅试菜，结果裴然上午突然去参加了分享会，一直到下午都没回来。 找了一圈小姐妹们，不就是在外地就是没空，总之没有一个可以来。 她思来想去，试探性的给贺明宇发了条信息，没想到对方非常痛快的就答应了。 不出一个小时，楼下门铃响了，乔思雅连忙从二楼下来。 看到站在贺明宇身后的穆柏衍，她表情僵了一瞬。 两个人坐同桌好几年，她对于穆柏衍那副冷漠的模样实在是见得太多。 而且后来又因为裴然的事情，见到穆柏衍的时候她总会有种莫名的心虚和侷促感。 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上学的时候，本来说好英语老师来家访。 结果她兴高采烈的打开门，发现英语老师身后站着班主任。 而且现在，班主任还要检查她的作业。 啊不。 检查她的菜。 乔思雅托着腮坐在桌子对面，小心翼翼的看着满满一桌菜。 「味道怎么样？」 「我觉得都挺好吃的。」贺明宇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尤其是这个黑松露奶油烩饭，我很喜欢。」 穆柏衍听完，慢悠悠地抬眼，「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这种人猪饲料都觉得好吃。」 乔思雅心里咯噔一下。 穆柏衍没理会贺明宇投过来幽怨的目光，又接着问道：「菜单是你和裴然定的？」 生怕他再挑出什么毛病，开始语言暴力输出，乔思雅点头如捣蒜，「几个主打菜都是裴然定的。」 他放下叉子，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挺不错的。」 得到了认可，乔思雅也放松了下来，「是啊，谁又能想到高中连个饭都不会做的人，现在都会和厨师研究菜单了。」 她笑着说：「还记得高一那会她给你做便当，连着做了两天都失败了，最后还是去便利店买的装进便当盒……」 在旁边大口小口吃着烩饭的贺明宇听完后半句，好像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重点，一脸震惊：「你们三个早就认识？！」 乔思雅反问：「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贺明宇咬牙切齿的盯着穆柏衍看了两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整个人恍然大悟，「是那个吧，你上高中的那个。」 穆柏衍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没打算解释。 乔思雅看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刚准备去后厨拿甜品过来，门铃就响了。 她以为是裴然回来了，嘟囔了两句，蹬蹬地跑下楼梯，眼也没抬直接向内拉开玻璃门，「你怎么这么晚……」 话说到一半，她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还没说出的话直接咽了回去。 女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高定套装，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虽然看起来有些年纪，但是气质看起来与同年龄段的人截然不同。 她抬起脸，礼貌的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新店还没开始营业。」 女人笑了一下，摘下墨镜，问她：「裴然在店里吗？我是来找裴然的。」 近距离的凝视，乔思雅忽然有片刻恍神。
第59页 因为从她的眉眼间，居然看到了裴然的影子。 乔思雅正犹豫着外面下雨要不要让她先进来等，结果从楼梯上下来的穆柏衍先开了口。 「她不在。」 何宛初顺着声音看向楼梯口，直到看清是穆柏衍的时候，她目光颤动了一下。 四周像是以玻璃门为半径，画上了一个封闭的圈。 两个人站在对面，中间隔着一道玻璃门，瀰漫着微妙的僵持气氛。 半晌，穆柏衍弯唇笑了一下，打破沉默。 「阿姨要进来坐一坐吗？」 只不过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明明是一句邀请，语气却像在下逐客令。 不用多说，何宛初也清楚的知道穆柏衍这种态度是因为什么。 她垂着眼向后退了一步，撑开手里的雨伞，转而又看向他，「然然不在的话，你能跟阿姨去前面的咖啡店聊聊吗？」 穆柏衍表情变都没变，淡声道：「好。」 * 从卓越大厦出来之后，裴然直接回了家，衣服都没换直接闷进被子里。 被雨水淋湿的裙子湿哒哒地黏在身上，身上又冷又热，脑仁里一下一下跳着疼。 裴然蜷缩在床上半天没动，床头的手机响了好几遍，她挣扎了一会，还是爬起来打开手机。 全是乔思雅的消息，问她在哪，怎么还没到。 裴然这才想起来昨天就和乔思雅约好今天一起去店里试菜。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两片止痛片，兑着凉水吞下去，重新换了套衣服出门。 店在步行街里面的位置，两边道路很窄，恰巧左侧停了一辆车，司机没法开到里面。 裴然看前面距离不远，就直接下了车。 打开车门，雨水扑面而来。 她撑开伞，脚踩到地上有种轻飘飘的感觉，没走几步人已经开始冒虚汗。 迎面吹来一阵风，伞骨整个被吹得翻折上去，她被带的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裴然收了伞，倒退到身后咖啡厅的屋檐下，准备让乔思雅出来接一下自己。 从包里拿出手机，抬眼的时候她不经意往咖啡厅里扫过。 几乎是一眼，她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两个人。 从那次和何宛初见面之后，她自以为已经消化了那种近乎失控的负面情绪，至少已经维持好了表面上的冷静。 但是现在看到她和穆柏衍面对面坐在咖啡厅这一刻。 就好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那些她好不容易维持的理智，全数崩塌。 裴然紧紧攥起来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抿着唇，从通讯里找出穆柏衍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方很快接起电话，裴然目光虚无的停在玻璃窗上，声音有些嘶哑。 「你在哪？」 似乎是感受到她语气的不自然，穆柏衍下意识抬头。 正好对上了裴然的眼睛。 对视片刻。 穆柏衍吸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轻声叫着她的名字，「然然。」 裴然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举在耳边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你为什么会在那？」 第32章 求你。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所有不想被穆柏衍看到的样子。 如今全都被人撕开遮羞布，□□裸的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她以为她藏得很好，结果他什么都知道。 从都到尾都知道。 那些对她的关心，对她的照顾，所有对她的好。 全都变成一根隐形的刺，扎在她胸口，刀绞似的痛。 想拔掉，却根本无从下手。 雨水肆无忌惮的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浑身烫得要命，可她又觉得冷。 直到穆柏衍撑着伞站到她跟前，裴然举在耳边忘记收回的手还是抖个不停。 她垂着头，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那。」 雨滴顺着伞沿不停的往下滚，穆柏衍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伞下，却被一把甩开。 裴然扬起眼看着他笑了起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你总说要我坦诚。」 「可是从都到尾没坦诚的人是你。」 「我和乐越解约之后，你让穆阮玥签了我，现在你知道我家里的事了，又要找何宛初来收留我。」 她眼眶红了一片，眸子黑洞洞的，「穆柏衍，你是在可怜我吗？」 穆柏衍忽然想起多年前，少女沉着一双眼睛，对他说「我要是没有生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当时她的无助，她的绝望，他根本没有真的理解。 所以在听完何宛初的事情之后，他全都明白了。 对她的心疼就像荒原野草，在他的身体末梢开始不断向上恣意疯长。 他希望那个他所认识的裴然是真的活得潇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一遍一遍把痛苦咽进肚子里，再佯装成一副平静的样子。 他不想让她再受到一丁点伤害。 穆柏衍嘴巴张了张，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有难以名状的情绪在翻涌。 何宛初上前拉住裴然的手，「然然，你误会了。」 「你别碰我！」裴然用力挣开她的手，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妈妈是来找你的，我和……」
第60页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裴然睫毛勐地颤动了下，垂着眼打断她。 「从你求我放过你，把我送到新城去的那一天起，你就再也不是我妈了。」 她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现在我也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眼泪毫无徵兆的滚下来，混杂着雨水，落在地面，悄无声息。 整条街安静到有些空旷，所有细小的声音都被雨声所覆盖。 裴然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就走。 雨天路上计程车少得可怜，她连走了几个路口都没有打到车。 浑身轻飘飘的，连眼前的画面都有点模煳，裴然在拐角处停下脚步，顺着墙根坐在路边。 头顶的黑色雨伞替她挡住了外面的水汽，裴然没有抬头，视线垂在被雨水浸湿的裙角上。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她说。 穆柏衍问她：「你去哪？」 「我去哪和你有关系吗？」裴然抬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穆柏衍，够了吧。」 男人发梢湿漉漉地向下滴着水，哑着嗓子开口：「你又准备从我身边逃跑了？」 裴然肩膀微不可查地塌了一下。 她不敢想像现在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狼狈。 那些她喜欢着穆柏衍的瞬间，在一起时的悸动与依赖，那些曾经疯了一般想回到他身边的心情。 一切的一切，却基于那个怜悯她的理由，全部变成一阵阵暗流滚滚翻腾而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就是胆小，就是自私，就是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心。 她就是懦弱到只想逃。 裴然转过身，背对着穆柏衍：「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你身边待过，哪来的逃跑？」 余光看到前面有车经过，裴然直接向前走去。 穆柏衍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冰凉的手腕，掰过她的肩膀，逼她与自己对视。 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很用力，滚烫的掌心想要嵌入她的骨骼，摩得生疼。 「你为什么都不能相信我？」 穆柏衍看着她：「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没等他说完，裴然先开了口，「你昨天说，许愿树没法帮我实现的愿望，你可以帮我实现。」 裴然垂头看着穆柏衍的手，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穆柏衍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捏着她肩膀的手指无意识地松了下去。 少女眉眼一如七年前离开的那天，尽是冷漠和疏离。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求你。」 * 周可琳下班之后，顺道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刚出电梯间，就看到自己家门口蹲了一个人影，她怔了一下，顿时身上吓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蹲在门口的人听到声响，缓缓转过头，开口唤她：「你怎么这么晚。」 看清面前的人是裴然之后，周可琳松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边开门锁边唠叨，「你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呀，早知道多买点吃的回来。」 裴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屋。 虽然裴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周可琳隐约感觉到裴然的心情不好。 于是她把手里的塑胶袋往厨房一搁，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随手按开客厅的灯。 瞬间漆黑的房间被暖黄色的光线填满，周可琳这才看清裴然的脸。 「然然你怎么了？」 周可琳坐到她旁边，看她脸色惨白，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连忙伸出手背贴在她额头。 「天，再烧你就要熟透了！」周可琳从电视柜下面翻出药箱，开始找退烧药。 裴然盯着手里的黑色雨伞，突然陷入沉默。 找到退烧药之后，周可琳跑到厨房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把药吃了，先睡一觉，要是过一会还没退烧我带你去医院。」 话音刚落，周可琳就看见裴然眼眶里豆大的泪珠突然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 「怎么办……」 她抬眼看着周可琳，眼睛全是红的，整个人都在抖，「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我不知道他会怎么看我……」 「我又逃跑了。」 「我又把他推开了。」 「我是不是再也没法回到他身边了。」 周可琳从来没见过裴然像这样，眼圈也不自觉的跟着红了，她伸出胳膊，抱了抱裴然。 似乎是觉得再压抑下去整个人都会崩溃，亦或是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总之这个拥抱，变成了一个情绪的宣洩口，裴然断断续续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周可琳讲了，从家里的事情再到她和穆柏衍之间发生的事。 因为情绪的崩溃，裴然几度语言组织都有些混乱。 但是周可琳大致听明白了。 裴然喜欢穆柏衍。 因为对他从未削减过的喜欢，就像织布了一张网。 所以在何宛初跟她说完那些话之后。 那些胆怯、自卑、狼狈不堪的情绪，随着时间，在她心里变成无法挣脱的茧。 但周可琳知道，其实所谓的茧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因为她自己无法鼓起勇气走出那一步，才会像现在一样寸步难行。 * 是夜。 清冷的夜空下，是城市寂寥的星星灯火。 穆柏衍坐在沙发角落，手边放着几只空了的酒瓶，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第61页 「嘶」的一声，打火机的火光舔上烟尾，微弱的火光，在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很快，只剩下一点火星，和空气中消散到看不清的薄雾。 面前的菸灰缸已经累满了菸头。穆柏衍把空掉的烟盒扔到桌上，起身走到酒柜。 贺明宇看他又要拿酒，伸手拦住，「还喝？你不要命了？」 「不要。」 穆柏衍没什么表情，索性拿过贺明宇面前的酒瓶，没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 猩红的酒液顺着脖颈往下，埋进衣领。 他看着手里的酒瓶，面前逐渐浮现出那双迎着夜色微醺的眼，突然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裴然要强，需要用更多的耐心去让她接受，但是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真正的走进她的心。 和七年前没什么不同。 她甚至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就这么轻易的，又放弃了他。 穆柏衍又灌了几口酒，晃了晃已经空掉的瓶子，拎在手上。 下一秒，他把酒瓶狠狠的摔在墙上，酒瓶迸裂的瞬间，飞溅的玻璃碴刺进他的手背，清脆的声响在屋子里迴荡。 贺明宇觉得他确实喝多了。 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好多年前。 平时他们哥几个熘出去喝酒到处玩，穆柏衍从来不会参加，唯独那一次，他跟着去了。 热闹的包厢里，同行的人把着麦克风在台上鬼哭狼嚎。 穆柏衍就与世隔绝的在一边闷头喝酒，桌上零散的洋酒都被他喝去了大半。 大概对于他来讲，除了这种无端的情绪发泄，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排解。 他当时也会感嘆，一直以来看起来冷淡薄情的穆柏衍，也会以为一个人变得这样歇斯底里。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人居然是裴然。 周可琳微信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贺明宇看了许久，还是开了口：「她在周可琳家，发烧烧得厉害。」 「你要去吗？」 穆柏衍闭上眼，沉默了半晌，好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 「不去。」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ps:只虐一下下，糖马上就回来啦！！ 第33章 想的快疯掉了。 在周可琳的监督下吃完退烧药之后，没过一会困意上头，裴然就在次卧睡下了。 即便吃过了药，这一觉她睡得也并不安稳。 她被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困住。 梦里的场景像走马观花一般的画面拼接，在她脑海中飞快的闪过。 其中停留最久的一个画面，是当时她急性肠胃炎住在医院。 裴然向来生病都不爱吃药，也最讨厌去医院。 那天班主任把她送到医院去之后，联繫了何宛初，但是何宛初在外面拍戏根本赶都赶不回来。 反正也没有陪床照顾她，当天在医院打完点滴，她就偷偷的想从医院熘出去。 没想到刚出病房门，她就直面碰上了穆柏衍。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保温瓶，推着她的肩膀把她重新按到病床上，还要逼她喝保温瓶里她不爱喝的白粥。 裴然紧抿着嘴唇，十分抗拒：「我不喝。」 穆柏衍看了她一眼，把肩上的书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二话不说拧开保温瓶的盖子，直接塞到她手里。 裴然玩心忽然上来，她上半身向着穆柏衍的方向斜了斜，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语气轻软，尾调拖长像在撒娇一样，「那你能餵我吗？」 穆柏衍眉头一皱，「你病还想不想好了？」 「想啊，「裴然干脆转过身体，面朝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看他，「但是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力气，没法自己吃饭的。」 穆柏衍冷笑了一下，抱起手臂缓缓开口：「哦，那刚才鬼鬼祟祟要往门外跑的人是谁？」 「……」 裴然话被堵住，她撇了撇嘴，头别到一边，誓死要和这碗粥抗争到底。 穆柏衍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勺，小心翼翼的从瓶子里舀出一勺来。 轻轻吹了两下，举到裴然唇边。 没想到他真的会餵自己，裴然怔了一下，然后在穆柏衍的注视下机械地张开嘴，咬住勺子。 紧接着听见穆柏衍在她耳边说：「吃饱了赶紧好起来，你今天作业还没写。」 嘴里那勺本来就没味的粥，甚至还带上了那么一丢丢苦涩。 当然穆柏衍也没有真的强迫她这个病号在医院里写作业。 夏日蝉鸣，夜晚凉风习习。 穆柏衍坐在床边，听她讲着各种奇奇怪怪有趣的事。 讲到开心的地方裴然会拍他的胳膊，一脸兴奋地看着他，那时候穆柏衍也会偶尔笑着回应两句。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裴然望着漆黑一片的夜幕，再转头看看穆柏衍，突然觉得一阵低落。 她闷声道：「我不困。」 穆柏衍扫了一眼手錶，拒绝：「不行。」 他起身绕到前面把病床摇下来，又从旁边的空位把椅子搬来，对着她的床头坐下。 「睡吧，我陪着你。」穆柏衍帮她把被子拉上去，轻声说。 病房里冷白色的灯悬在他发顶，笼罩过他的脸。
第62页 一边是摆的灯光，一边是灰的暗影，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晰。 她分不清他的眼神里究竟是温柔，还是她沖昏头脑所产生的错觉。 但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之后的每次生病，她都会想起这个瞬间。 那个清冷的少年竭尽自己所有的温柔，陪了她整夜。 梦境总是过于真实，裴然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他掌心拂过她额头温热的触感。 昏昏沉沉之间，身体上的不适逐渐消散了下去，她终于安稳的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是黑的。 裴然半眯着杨静仰看天花板，有些恍惚，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居然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身上的湿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睡衣，只不过在被子里闷久了，又被汗水濡湿，贴在身上有点难受。 隐约听到周可琳在客厅倒腾冰箱的声音，她掀开被角，踩着拖鞋下床。 睡得时间太久，身体很虚，脚跟刚碰到地板她腿软了一下，差点跪坐在地毯上。 裴然手撑着地毯站起来，掌心忽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 是一个打火机。 周可琳不抽菸，所以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的。 不是梦境真实，而是因为他真的来过。 裴然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出了神。 * 之后的几天，裴然又恢復了正常，好像那天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在店里忙开业前的准备，就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忙。 只不过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周可琳家里，没有回过丽景那边。 周可琳反正也是自己住，甚至想说要不然直接先搬到她家住算了，反正她爸妈最近也不会来这边。 但是到第五天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刷微博的时候，终于觉得哪不对劲了。 裴然的微博已经五天没有更新过了。 从她做帐号开始，几年的时间里，无论多忙她都会保证每天有几条日常或者随手录的视频更新。 但是现在，不光vlog和广告断了，连日常都再也没有更新过。 那天每天晚上闷在房间里到底在干什么？ 周可琳把手机扔到一边，跑到次卧门口，曲起手指敲了敲。 「然然？」 没有回应。 周可琳又抬高了一点音量：「然然，你在剪视频吗？」 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屋里非常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联繫起来这阵子裴然有些反常的举动，周可琳生怕她再闷出个好歹，连忙从柜子里翻出备用钥匙。 钥匙刚碰到锁眼，门从里面打开。 房间灯没开，黑漆漆的。裴然穿着睡衣，眯着一双眼，声音听起来像没睡醒似的，「怎么了？」 周可琳愣了一下：「你在睡觉？」 裴然垂着眼睛「嗯」了一声。 周可琳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时针刚刚指向九点，她捏着钥匙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没去公司，连微博都没有更新。」 裴然吸了口气，睁开眼睛淡声道：「想休息一下，明天我会去公司的。」大概是怕周可琳担心，她弯唇笑了笑，「我没事的。」 「哦，那你好好休息。」周可琳看她眼眶下面泛着一圈淡淡的乌青，满脸疲倦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 合上门，裴然脸上的表情消失，她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 手机屏幕微弱的闪烁，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她又看了一眼穆柏衍前天发来的消息。 胸口难以名状的酸涩顺着末梢神经一路向上攀爬，不断侵蚀着她。 逃避现实的方法就是用睡眠来剥夺自己残留的意识，只要睡着，就可以短暂忘却那些情绪。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 屏幕的光线逐渐变弱，然后没过一会连着上面孤零零的两行字一同被吞没进黑暗里。 ——「我要出差一个月，回来之后就搬家。」 ——「你要是愿意就回去住，另外找房子也可以，随你。」 * 连着一周灰濛濛的天，终于放晴了一回。 只不过温度下降了不少，路边的绿植都凝上了霜。 裴然起床梳洗了一下，久违的化上妆，跟着周可琳的车一起去了启盛。 昨天和阮玥约好了今天见面，刚上六楼，就看到阮玥早早敞开办公室的门等着她。 等她坐下之后，阮玥缓缓开了口。 「休息够了？」 裴然人坐下，低垂着眼睫懒散地看她：「没有。」 阮玥笑了，搭在桌沿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你现在是在用自己的前途在跟我抗议？」 「就因为我是穆柏衍的姐姐？」 裴然静静地看着她，反问：「那你签我难道不是因为他吗？」 其实那天穆柏衍问过她何宛初的事情之后，阮玥就找人查了一下。 想要知道何宛初的事情并不难，只不过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她觉得那没什么可关心的，也没有过多的了解。 现在所有事情都在一条线上梳理下来之后，阮玥只能说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巧了。
第63页 她舌尖抵了一下上颌，有些无奈：「我认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如果你觉得你的能力和之前所做的努力都这么不值钱的话，那随你怎么理解。」 「但我希望你可以知道一件事。你和穆柏衍的关系，取决于你们两个人，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混为一谈，总是把自己缩得像个刺猬一样，谁能把你救出来？」 谁能把她救出来。 裴然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摇摇欲坠，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想法，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做些什么。 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力感紧紧掐住她大大脑，根本思考不了。 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她很难受。 身体和心理上的同频率的难受。 她以为拼命的睡觉就可以麻痹的情绪，反而变成了恶性循环，根本走不出来。 从启盛出来之后，裴然收拾好东西，重新回到丽景那边。 安静如常的18层，整个走廊空荡荡的，只有电梯间电机轻微的嗡鸣声。 她合上门，又把自己关进屋子。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泼了墨一样沉了下来。 她蜷坐在客厅里，灯没开，胸口那种愈发闷堵的感觉，让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找不到安放之处。 直到听见门外电梯间传来的声响，裴然的心口突然涌上来一阵剧烈下坠的感觉。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撑着茶几站了起来，连膝盖撞到桌角的膝盖短暂的痛觉都消失了。 打开门。 外面空空如也。 裴然盯着对门的位置出了一会神，楼下透过飘窗压进来的灯光，亮了一瞬。 转眼车流穿过，视线又暗了下来。 她突然很想喝酒。 却再也没有人会拎着酒瓶，问她：「想去天台喝酒吗？」 那些蔓延在全身她找不到理由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源头。 不是因为何宛初，不是因为阮玥，更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误会。 只是因为那个无时不刻可看穿她的伪装，她的脆弱，安慰她，庇护她，永远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可以让她肆无忌惮依赖着的那个少年。 却被她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推开。 开门的那一剎那，她甚至抱着一丝丝期待，或许可以见到他。 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要用什么表情再去面对他。 可是希望落空，她想见的人并没有出现。 裴然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任由眼泪顺着下巴尖儿往下滚。 好想他。 想的快要疯掉了。 第34章 喜欢就追啊。 店铺还有不到一个礼拜就要开张了。 最近这几天裴然和乔思雅几乎是泡在店里，反覆确认各个细节，以确保开业当天尽量不要出现任何问题。 店员培训结束之后，乔思雅坐在吧檯上一边清点手绘菜单，一边唉声嘆气，「开业之前天天盼着开业，现在快开业了，我怎么突然慌了呢。」 她把手里的菜单整理好搁进旁边的柜子里，扭头看着裴然，「你说我们的店要是凉了怎么办？」 裴然走到吧檯前面，拿过冷水壶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冷水，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办，一起露宿街头呗。」 「切。」乔思雅靠在椅背向旁边一转，随即贼兮兮地问她：「下周开业的时候，穆柏衍来吗？」 裴然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怎么可能。」 「天，这么久了你们俩还没和好吗？」 那天何宛初来的事情，裴然只给她讲了个大概，虽然整件事情的信息量很大，但是她讲的时候非常平静，而且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 乔思雅以为他们俩早就和好了。 裴然手里捧着玻璃杯，杯子冰凉的温度一点一点剥夺她掌心残留的温热。 「他在出差，这个月都不会回来，而且……」她摇了摇头，「我们又没好过，哪有什么和不和好的。」 「又来了又来了！」 乔思雅拍了一下桌子，单脚点地从高脚椅上跳了下来，嗓门有点大：「就算现在没好过，高中总在一起过吧，这个你别想骗我，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接着说：「而且要说现在，那你解释解释大晚上的一起在天台喝酒，然后又一起去游乐场看烟火，这算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裴然沉默了两秒，和乔思雅四目相对，心里没忍住咯噔一下。 她咬了咬下唇，最后攥着袖口，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现在怎么办？」 乔思雅：「追啊，穆柏衍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你都能搞到手，现在有什么难的。」她撇了撇嘴，嘟囔道：「我发现你怎么现在变这么怂，根本就不像你。」 裴然把水杯放到桌子上，眉头拧着，「那时候和现在怎么能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多么不要脸，现在能那样吗，能吗能吗？」 从他发来要搬家的那条消息过后，穆柏衍就在也没有和她联繫过。 她无数次打开手机想要发些什么过去，最后都是把编辑好长长的信息全部删掉，又留下空白的聊天界面。 文字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说出去的话，也没办法收回。 当时她没有给穆柏衍任何解释机会就离开，现在穆柏衍也完全有权利用同样的方式对她。
第64页 裴然没说话，闭上眼睛长长地嘆了口气。 乔思雅看她表情逐渐逐渐阴了下来，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你真的喜欢他吗？」 喜欢。 裴然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毛衣的袖口，脑子里面早就有了答案。 看着裴然正拿着玻璃杯愣神，表情看上去有了变化。 乔思雅又继续说：「我觉得如果真的喜欢，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喜欢他就说，有误会就解开。」 「而且你们两个的关系，肯定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在努力向前走啊，你一直缩在壳里，这样拖下去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乔思雅嘆了口气：「他不可能永远等着你吧。」 * 临近十二月，外面天气越来越冷。 越是寒冷的天气，就越需要像火锅这种能够让人从胃向外暖到身体的食物。 周可琳和谢泽深早早就在火锅店点好了菜，裴然和乔思雅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两个人坐在座位上闷头打游戏。 自从上次在居酒屋见过面之后，这三个人就快速熟络了起来。 恰巧裴然最近心情不太好，周可琳就把他们叫出来一起聊聊天开心一下。 点的菜都上的差不多，人也来齐了，裴然倒了四杯橙汁推到桌子中央，四个人一人拿过一杯，举到中间的鸳鸯锅上方碰了一下。 桌上堆满了肉卷砌成的小山，滚沸的汤不断向上冒着阵阵热气，被冻僵的身体开始慢慢復甦。 酒足饭饱之后，开始聊天，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是话少的，只要聚在一起就能滔滔不绝的聊上一晚。 周可琳拎起啤酒瓶，熟练的用酒起子拔开瓶盖，把乔思雅的杯子咕嘟咕嘟倒满，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裴然之前是学校倒数第一？！」 乔思雅接过杯子，仰脖闷了一口：「不光倒数第一，我跟你讲那时候她就是个校霸！你是不知道当时教导主任被她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我觉得她活到今天也是个本事。」 谢泽深用漏勺筛出几片牛肉拨进裴然碗里，又抬头看周可琳：「但是我怎么记得你当时说裴然是学霸来着？」 周可琳：「是啊，我还有她级部第一的成绩单呢。」她用胳膊肘戳了戳裴然，「你是故意装学渣吗？」 裴然靠在座位里，人有些犯困，她把吃了一半的糍粑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拖腔拖调地说：「这样才能显出我牛逼。」 「……」 周可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拿起筷子把她碗里的肉夹走。 话题转眼翻了个篇，裴然有些心不在焉地撑着脑袋看他们热火朝天的聊。 忽然想起来今天吃饭还没有拍照片，她随手拍了几张，准备再从周可琳发的朋友圈里拿几张图准备发微博。 保存好照片之后，她随便向下刷了几条，手指在一张照片上停住。 半个小时之前穆柏衍发的动态。 是一张别人拍的照片，虽然背景漆黑一片，只照到他站在建筑物下的剪影，但看起来比上次见他的时候瘦了一些，整个背影看起来很单薄。 裴然两个手指点着屏幕放大了图片，身后那座大楼她简直不能再熟悉。 b市的最高的国贸大厦，大四她还和周可琳在里面的一家杂志社实习过。 她耳边里突然响起下午乔思雅说过的话。 ——喜欢就说，有误会就解开。 ——追啊。 一但某种想法在脑子里萌芽之后，那点躁动因子就会随着逐渐清晰起来的意识，像滚雪球似的成倍增长。 她摸了摸鼻子，指尖点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很久。 直到几个人吃完了火锅，准备收拾东西去下一场的时候。 裴然终于动了动手指，定了一张明天早上飞去b市的机票。 * 入冬之后，刚到傍晚天就黑了。 从科室出来之后，穆柏衍和孙兆林先去更衣室换了衣服。 这次来b市，算是一次短暂的进修，一起去的出了本院的几名医生，分院不少熟悉的面孔也跟着来了。 这阵子每天白天在院区学习，整理临床记录，晚上一帮人回公寓，或者三三两两组团出来聚餐，孙兆林忽然有种回到了大学时代的感觉。 他把身上的白大褂换下来，背对着穆柏衍问：「等会赵医生说要一起去吃日料，你去吗？」 穆柏衍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不去。」 孙兆林转过头看他：「你别这样，赵医生专门托我来邀请你，你不去的话多不给人家面子啊。」 他把白褂叠起来放进更衣橱里，又继续自说自话，「赵医生算是我们的同期吧，从入院开始就一直喜欢你。按理说她长得也不错，听说追求者不少，你怎么就不喜欢呢……哎？你人呢？」 看穆柏衍直接推门出去了，孙兆林连忙小跑了两步跟上。 最近这阵子穆柏衍浑身上下一直散发这一种持续性的沉默和低气压，他想了想，就没再多说，「算了，不去也行，等会打包点牛肉面回去吃吧。」 没想到刚走出医院的大门，就直面碰上了赵青禾。 「穆医生。」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行的医生，「我们今晚一起去附近吃日料，你要去吗？」 穆柏衍抬眼看她，眸子里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抱歉，我吃不了生的。」
第65页 孙兆林在一旁挑了挑眉，要不是和穆柏衍这么熟，他差点就信了这一本正经的藉口了。 然而赵青禾并没有死心，「啊……那要不我们去吃别的？火锅？烧烤？或者你喜欢吃点什么？」 她跟在穆柏衍身后，偏着脑袋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表情看起来像在撒娇一样。 穆柏衍依旧没什么反应，连脚步都没停，径直往公寓的方向走。 赵青禾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委屈，眼睫垂了垂，「穆医生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话音刚落，穆柏衍脚步停了一瞬。 他视线停在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身上，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 压抑了半个月的情绪，却在看到这个和裴然极度相似的身影的时候，变本加厉的向上翻涌，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他眼底黑沉沉的，十分烦躁的伸手扯了扯领带，准备换个方向走。 赵青禾以为穆柏衍改变主意，连忙小步跟在穆柏衍身后，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那我们去哪呀？」 路灯昏黄的灯光刷暖路面，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有人叫住了他。 「穆柏衍。」 他人一怔，停在原地。 赵青禾看穆柏衍似乎在发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路灯下站了一个女人。 天气很冷，她却像活在另外的季节一样，单薄的长裙外罩着一件大衣，风一吹裙角跟着向上扬，露出高跟鞋上方一截纤细的脚踝。 她长得很漂亮，极其富有侵略性的眉眼，连着嘴角上扬起的弧度浸透在街边嘈杂的霓虹里，嚣张又夺目，让人挪不开视线。 穆柏衍站在原地没动，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赵青禾清晰的从他眼睛里看到。 似乎有光，正在一点一点变得现鲜活了起来。 赵青禾下意识的错过身体，挡在穆柏衍的身前，想要再开口说点什么。 「我今晚有约了。」 他甚至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他，径直向前走去。 第35章 扯腰带。 为了这个临时起意去b市的决定，从昨晚开始简直把裴然累了个够呛。 晚上订完机票之后先和乔思雅商量完开业的事情之后，一早去把公司把之前罢工没拍的几个广告视频全都拍完，下午结束往机场赶的路上遇上堵车，还差点误机。 虽然乔思雅让她放心大胆的去，店里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她一个人，但是裴然也不好意思真的这么做，返程的机票定在了明天晚上。 只是因为看了一张照片就飞过来，她大概是真的疯了。 好在国贸大厦附近的医院只有这一家，她只能赌穆柏衍也许会在这个医院进修，所以整个下午她都在医院附近徘徊，生怕错过。 南方城市虽然不像北方温度那么低，但是湿冷的天气更要命。 裴然坐在医院门口不远处的长椅上，揉了揉脚踝，微信上一个劲弹出来乔思雅发来的消息。 乔思雅：[见到了吗？] 乔思雅：[记住！今天你的脸皮是放在家里的！] 乔思雅：[要是搞不定，你就别回来了！！] …… 人都还没见着，她要怎么搞定啊。 裴然随手回了个表情包过去，抬起头环顾四周。 几年没回来，周围的环境倒是变了不少，她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周可琳。 手指的发送还没点出去，就听到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从医院门口走出来几个人里，走在最前面的人有些面熟。 裴然仔细想了想，忽然记起来是那天去医院找穆柏衍的时候碰到的笑眼医生。 她赌对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后面一定有穆柏衍。 喉咙没由来的一紧，她两只手不自觉的抓住斜跨的包带。 没过多久，裴然就看见了穆柏衍——以及他身后的女人。 此时此刻那个穿着粉色外套的女人，正像个尾巴一样的粘在穆柏衍身后，上半身前倾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 不知道正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脸上扬起的酒窝看起来十分扎眼。 一瞬间，裴然悬在胸口的紧张全都变成了一股不断上蹿的无名火，甚至还有种莫名的委屈。 她来这么一趟，费劲千辛万苦，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画着精緻的妆容大冬天的穿着新买的露脚踝的裙子站在风口。 就为了看这个？ 行。 裴然活了25年的人生字典里都没有「认怂」这两个字。 不就是会笑吗？ 她可最会了。 高中那会她天天缠着穆柏衍屁股后面的时候根本就没别人的份好吗！ 裴然舔了舔唇角，深吸一口气，把裹紧的大衣腰带解开。 刺骨的冷风顺着敞开的外套灌进去，轻飘飘的裙角随着风向上卷，然后她抬起手把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缓缓扬起嘴角对着穆柏衍的方向喊了一声。 空气短暂停滞，其余同行的几个人都回了头。 但她脸上的笑意没减，直到穆柏衍如她所愿停下脚步，然后朝她的方向走来。 穆柏衍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丝丝的打量着，鼻樑上十分罕见的架着那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镜片后深邃的眸子穿过细碎的光影，打到她身上，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第66页 脚步在不到不到半米的距离停下。 裴然突然觉得有些唿吸不稳。 被冲动短暂支配的理智一点点装回身体，她开始后悔自己这么草率的连声招唿都不打就来找他。 而且上次见面最后变成那样的不欢而散，现在她居然还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站在这里。 好不容易攒到满格的勇气，在这一刻被放了个干干净净。 裴然垂着脑袋，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的不见，表情反而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紧接着属于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夹着冷风钻了进来，垂在手臂两侧的腰带被人收紧，从她腰腹间绕过，十分利落地打了一个结。 与她视线垂直的角度，微微抬眼，就能看到他衬衫领口系的一丝不苟的木质纽扣。 距离短暂地贴近，在耳边拂过温热的唿吸，随即消散在夜风里。 裴然怔在原地，站了一下午酸软的小腿像被抽空了力气，踩在地上轻飘飘的。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就在她觉得两条腿软得快要站不住的时候。 男人低磁的声音缓缓在她头顶响起。 「跑够了，现在准备自投罗网了？」 裴然整个后背都僵住，眼神躲闪，虚无地停在前方的花坛上。 穆柏衍见状又扯着她的腰带向前拉了一点，低着眼睫看她，垂下来的防滑链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他低声道：「说话。」 虽然穆柏衍挡在她身前，别人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但是医院门口的那几个医生都十分好奇地踮起脚尖抻着头，一个劲儿往他们这边看。 唿吸间交缠的热气在不断盘升，裴然掌心都开始往外冒汗，她微微偏过头。 「我们换个地方说好不好？」 「行。」 穆柏衍抿着唇角，松开抓着她腰带的手，「不说就算了，我当你没来过。」 他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宛若刚才眼底的灼热是幻觉一样，直接从她身边绕开继续往前走。 裴然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怎么还说翻脸就翻脸啊！ * 医生临时住的酒店公寓就在医院附近，步行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穆柏衍一路走得不算快，但是裴然踩着高跟鞋依旧追的很辛苦。 而且说完那句话之后，穆柏衍就好像把她当成空气，一路上都冷着脸没理她。 裴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两个人就沉默着一路走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刚才一直在神游没考虑别的，直到站在房间门外，她终于反应过来。 现在跟到了房间门口，那么她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裴然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正想着，站在她前面穆柏衍已经打开了门。 接着二话没说，「咣」的一声合上门。 ？ ？？ ？？？ 空气，她真的是空气。 裴然站在原地腮帮子鼓了鼓，顺着门边半蹲下来。 不行，要转换战略。 她开始仔细回忆当年追穆柏衍的时候她做过什么。 送早餐午餐晚餐，班门口校门口堵他，五颜六色的情书。 这都是小意思。 还有在班里告白，用广播室告白，在校门口用小喇叭告白…… 裴然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她当时脸皮是用城墙做的吗这么厚。 她看了眼时间，正好是晚饭点，穆柏衍直接从医院出来的肯定没有吃过晚饭。 那就从最经典的送饭开始好了。 裴然撑着膝盖站起来，结果小腿蹲麻了一下子没站稳坐在走廊的地毯上，斜对面电梯间的们缓缓打开，刚才在医院门口的那帮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 孙兆林远远地看见裴然坐在那，又想起来这阵子穆柏衍反常的样子，加上刚才在医院门口那副情形，他的猜想逐渐在脑海中成型。 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扶了裴然一把，小声问道：「吵架了？」 裴然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没有没有，我正要下去买吃的呢。」 孙兆林瞭然，心里默默骂了穆柏衍几句不懂怜香惜玉，又说：「要不我顺道帮你下去买吧？」 「不用，谢谢。」 裴然对他笑了一下，拿着手机就往楼梯间走，经过走廊的时候，刚好碰到刚刚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医生。 擦肩而过的时候，女人仰起头，睨了她一眼，眼睛里是丝毫没有掩饰过的鄙夷。 裴然虽然面无表情看似波澜不惊。 但是藏在口袋里的拳头却硬了。 谁又能想到她作为靠颜值走红美食圈的博主，现在却变成一个勾引失败还蹲在人家门口恋恋不捨的女变态。 本来应该放在家里的脸皮，现在被她丢的到处都是了。 * 看外面的天气像要下雨，裴然凭记忆找到了附近家那家有名的云吞面馆。 店开在巷子的小角落里，正值饭点，狭小的空间里人头攒动。 裴然点了两碗蟹籽云吞面打包，付过钱之后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等餐。 没想到面还没做好，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她盯着外面的雨看了一会，忽然想起来那天在咖啡店门口。
第67页 穆柏衍那双被雨水浇熄的眸子。 裴然忽然觉得鼻腔酸了一下。 是啊，他凭什么原谅她。 明明没留余地的人是她，现在自私来求原谅的也是她。 她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乔思雅发了一条信息。 [我觉得我没戏了。] 来自内心深处的胆怯情绪又重新包裹住她。 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裴然抬手抹了一把，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屋檐里躲。 她决定改签机票，今晚回去。 刚点开修改页面，面前忽然被黑影笼罩住，头顶零星滴下来的雨滴也被雨伞隔断。 她手腕被人拽住。 「又想去哪？」 听到穆柏衍声音的那一刻，她有些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压根没想到穆柏衍会来找她。 抬头看到穆柏衍正盯着她的手机屏幕，裴然下意识地抽回手。 她小声说：「没有，我在给你买面吃。」 「面呢？」 裴然指了指出餐檯，带了一点点鼻音，「在前面。」 穆柏衍看着她冻得微红的鼻尖，沉着眼没说话，把伞递到她手里。 没过一会，他拎着打包袋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发呆的裴然，「走了。」 「回去吃面。」 不纯洁的男女关系又要凑在一起吃面了呢。 第36章 吃了你。 穆柏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 只是半个月没见过面而已，他却在医院门口看到她的那一刻，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远远的目光相撞，她在笑。 那双无数次她在身边含笑看着自己时清澈的眼眸。 几乎用尽了所有残存的理智，才抑制住想要把她揽过来揉进怀里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就算剩下的九十九步都可以由他来走，但是总有一步是需要裴然自己走出来的。 只要她还在逃避着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那么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那就是一根刺。 一根想拔却无从下手的刺。 可是就在门关起来的那一刻。 他又动摇了。 他想起来之前裴然一个人窝在巷子里的模样。 心就好像突然被揪住，胸口生出缓慢攀爬的藤蔓，一寸寸缠绕收紧，无法唿吸。 明明所有事情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之内，可是他却因为同一个人一次又一次的破例失控。 到现在，他甚至变得毫无底线。 他一路跟了出去，看到她坐在小吃店的门口，头髮被雨淋湿，眼睫垂着可怜巴巴的模样。 穆柏衍摇了摇头，失笑。 欠她的。 上辈子欠她的。 自己走出来也好，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也罢。 都无所谓。 无论她怎么样，他都喜欢。 喜欢到就算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逃走，他也愿意心甘情愿的接受。 喜欢到连命都可以给她。 这场博弈还没有开始。 他就先认输了。 * 四周的雨声越来越大，被雨淋湿的裙角湿漉漉的贴在小腿上。 穆柏衍侧身站在她身前，声音很轻，刚说出口的话就被雨声淹没其中。 裴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又问了一遍：「什么？」 穆柏衍目光淡淡地停在她脸上，腾出一只手，顺着她的手指握住伞柄。 伞下的仄逼的空间密不透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能感受到身后男人胸膛的起伏。 「回去吃面。」 「回哪？」 穆柏衍低下头，温热的唿吸拂过她的发顶，「你说呢？」 低磁的声音环绕在耳廓，她甚至能感受到后背贴紧的地方有细微共震的酥麻感。 裴然微微抬起头，手指抠着伞柄上的金属扣，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委屈，「不是把我当空气吗。」 穆柏衍捏住她的手指，炙热的掌心熨烫过她的指尖，顺着她的指缝，牢牢地牵住，声音像含着笑，「哪有这么重的空气？」 头顶店铺灯牌打下来的灯光温柔，耳边的嘈杂逐渐被不断加重的唿吸声和心跳声遮盖。 穆柏衍表情没变，看似平静地望着她，但是指尖故意用力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 顿时裴然脑子里原本乱七八糟的烦躁情绪全部清空，还十分不争气的脸红了。 她甩开穆柏衍的手，夺过他手里拎的袋子。 「不准抢我的面。」 穆柏衍举着伞走在她身后，给她挡着外面细密的雨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肩膀已经湿掉一半。 「哦，那刚才是谁说的在给我买面吃？」 「……」 一坨很重的空气。 * 和穆柏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吃饭这件事，裴然确实没少干。 但是这次的气氛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同。 酒店式公寓的装修和普通公寓不一样，虽说厨房卧室客厅一应俱全，只不过它们全都在一个空间里。 裴然坐在客厅中间的小沙发上，一抬眼就能看到隔断后面铺着深灰色床单的大床。 床头上随意带着一条黑色的领带。 着实有些刺激。 手机从刚才开始微信就一直响个不停，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
第68页 裴然关掉声音打开屏幕，一只手举着筷子，一只手拿着手机看消息。 乔思雅：[什么没戏？] 乔思雅：[你怎么回事，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 乔思雅：[没找到？你带的手机又不是个板砖，没找到就打电话问，真的你搞不定不要回来了！] 她摇了摇头，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了两行字。 裴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裴然：[我跟着他回公寓了，现在在一起吃东西。] 消息回过去之后，等了一会乔思雅没有回覆，裴然又托着腮心不在焉的搅和着碗里的面。 穆柏衍余光瞥到她一直在神游，夹起来的一筷子面已经全部滑到碗里面。 他忽然开口：「不好吃？」 裴然还没回过神，下意识回了句「没有啊」，然后把空着的筷子送进嘴里。 「咯嘣」一声，牙齿咬到筷子尖，神经的疼痛感后知后觉的涌上来，她眼角差点彪泪。 低头看了眼自己搅得乱七八糟的面，反正胃口也一般，她把筷子架空在面盒上，缓缓开口。 「上大学那会我最爱吃这个了，当时我和周可琳就在你昨天拍照片的地方实习，三天两头过来吃，老闆都认识我。」 穆柏衍放下筷子，从手边抽了张纸擦擦嘴巴，「照片？」 裴然：「你昨晚发的朋友圈啊。」 要不是因为那张照片，她现在怎么可能在这。 她脑袋歪了歪，上半身微微倾斜过去，半仰着头看他，「不是吧，你自己的发的还能不记得。」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裴然打开朋友圈找到穆柏衍昨天发的那张照片，举到他面前。 「这个。」 穆柏衍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是昨天在国贸大厦孙兆林随手给他拍的那张。 他后背靠会椅背里，随口道：「昨天聚餐那帮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发的。」 刚准备收回视线，屏幕上方的横幅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穆柏衍目光不经意到过，眼底微动。 裴然收回手，心里忍不住感嘆医生的生活到底要无聊成什么样，聚餐的时候连发这种没味的朋友圈都能变成大冒险来用。 她又退回到消息列表扫了一眼，看到乔思雅发来的那条消息的时候，她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乔思雅：[都回公寓了还吃什么饭啊！让他快点吃你！！]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连忙抬头看了穆柏衍一眼。 他正慢条斯理的收拾桌上的餐盒，全部规整到一个袋子里系上口放到垃圾桶旁边，然后又抽出一张除菌湿巾递给她。 应该是没看到吧。 裴然接过湿巾，擦了擦手，赶紧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问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非常愚蠢。 裴然干脆闭嘴，把手里的湿巾团成团，弯腰扔进前面的垃圾桶里。 身边的沙发突然凹陷下去，她转过头，看到穆柏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她脸上，抬手松了松领口，幽幽道：「不休息。」 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息在两个人中间悄无声息的蔓延。 面前的男人交叠着双腿随意靠在那，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纤长的颈部线条，顺着喉结弧度一路向下，蜿蜒的锁骨埋进衣领。 裴然眼睛开始不受控制的飘向隔断后面，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点点，衣服在沙发上摩擦过发出窸窣的碎响。 穆柏衍突然笑了一下，非常自然地伸开靠近她身侧的那只胳膊，轻轻搭在了沙发后方。 从背后看起来好像在搂着她一样。 「还有件事没做。」 「？」 裴然眼睛眨巴了两下，又听见穆柏衍接着说。 「饭吃完了，」他语调刻意拖长，气息交缠在她的鼻尖，「现在不是要让我吃你吗？」 「……」 如果脸的温度可以用来烧水的话，那她现在脸上的温度足够持续烧上好几壶了。 裴然人生第一次这么迫切渴望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红着一张脸，反覆深唿吸了好几次，扔出两个非常没有威慑力的字。 「吃屁。」 穆柏衍看她鼓着腮帮子恼羞成怒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 但是时间也不早了，没再继续逗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给你在隔壁定了房间，回去睡觉。」 裴然睁着眼睛愣了一会，然后二话没说捞起沙发上的包直接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地毯绊了一跤。 穆柏衍站在门口，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连眼角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 一进公寓，裴然哪也没去直接先跑去浴室。 身上的长裙被雨淋湿湿漉漉的黏在身上，脱下来之后皮肤上还冷冰冰的。 她打开淋雨，站在下面沖了一会才觉得被冻僵的身体逐渐復甦过来。 浴室里雾气蒸腾，水蒸气凝聚成细小的水滴顺着镜子滑下，她抬手对着镜子抹了两把。 红了一个晚上的脸颊终于恢復正常。 虽然她过来找穆柏衍的动机不纯，但是真正想到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她又突然怂了。 她低头咬着手指甲，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第69页 明天穆柏衍去上班，下午她飞回a市。 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他搬走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又要回到原点。 明明人就在隔壁，却让她觉得有些无力，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在房间里多呆一会。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穆柏衍整个人变得特别有侵略性，说要吃了她的时候，眼睛里的慾念色彩灼灼又直接。 和当时从醒了刚回来在车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思绪忍不住一路越开越远，直到她上完护肤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出门太着急。 她好像忘记带睡衣了。 裴然看了眼挂在置物架上皱巴巴还被淋雨浇湿滴着水的连衣裙，心思微动。 她重新套上潮湿的连衣裙，敲响了穆柏衍的门。 过了一会，穆柏衍才从里面打开门。 就看见裴然站在门口，穿着刚才那条连衣裙，只不过裙子上有大片水迹，湿透的地方紧紧贴在身上，隐隐透出淡淡的肉色。 她长发湿漉漉的垂在两肩，脖颈上还挂着滑下来的水珠，周身环绕的全都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裴然垂着头往前走了一步，小声问：「能借我件衣服穿吗？我忘记带换洗的了。」 越靠近那股香味就变得更明显起来。 穆柏衍手把着门框，喉咙微滚。 他没说话，直接进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衣服，出来塞到她手上。 裴然展开一看——是一件白衬衫。 白的晃眼的衬衫加上穆柏衍黑沉沉的眸底，突然之间就变了味。 她皱了皱眉，抬起眼，「还有别的吗？」 穆柏衍眼睛眯了下，视线从她身上扫过，侧过脸对屋里扬了扬。 「自己进去找。」 第37章 「你躲什么？」 裴然站在门口没动。 她穿着酒店里的拖鞋比穆柏衍矮上了一大截，只能仰头与他对视。 穆柏衍还穿着刚才那身衣服，领口松垮垮的，只不过原本架在鼻樑上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 没有镜片的遮挡，他的视线明晃晃地落在她身上。 「怎么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脚尖几乎碰到一起，「不敢进？」 「敢这样来敲我的门，有什么不敢进的。」他脸微微侧开，靠在她耳边，耳廓传来温热的唿吸，从耳尖的一小片皮肤逐渐蔓延到全身。 裴然觉得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她知道穆柏衍是笃定她不敢进去才说这种话激她。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淡定，要重新占领高地扳回局面。 裴然盯着穆柏衍看了半晌，舔了舔下唇，伸出手来抵着穆柏衍的胸膛推了一下。 没推动。 但是面前的男人明显怔了一下。 他黑眸敛起，眼神带上了些许警告的意味，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在这等着我帮你去拿。」 裴然表面上应了一声，结果趁他不注意，直接弯腰从他胳膊肘下面拱了进去。 带着湿度的发尾扫过他腰间轻薄的衣料，明明是冰凉的触感，却像被火燎过一样。 穆柏衍手撑在门框上，舌尖抵着上颚转了一圈。 刚才说两句话就一个劲儿脸红的小怂包不怂了。 现在居然直接登堂入室，还站在衣柜前嬉皮笑脸的对着他眨眼睛。 当年那个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子底下晃的小姑娘又重新回来了。 大概是出于荷尔蒙的本能，脑海里压抑已久的躁意如今像枯草被人点了一把火一样在他身体里疯狂燃烧，穆柏衍闭了闭眼，反手关上门。 再睁开眼的时候，裴然正背对着他，手指扫过衣柜里排列整齐的衣服，还拿出了一件放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两下。 卧室里只开了一个落地灯，光线有些昏暗，看穆柏衍一直站在门口没动，裴然捧着居家服转过身，曲起膝盖跪坐在他床上，人向前凑了凑。 「我要这件可以……」 穆柏衍盯着床单上被她小腿碾出的褶皱，还没等她说完，直接走上前把她手里的衣服扔到床上。 单手钳住她的手腕，长腿前抵直接把人摁到墙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颈往上抬。 裴然眼睁睁看着他靠上来，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后背勐地顶上冰凉的衣柜发出一声闷响。 听着就疼。 穆柏衍的动作停了一下。 贴近的距离被短暂拉开，他大手一伸扶住她的腰收到身前，垂眼看她，「你躲什么？」 他唿吸很重，起伏不断的喘气声环绕在耳边，仿佛要一寸一寸剥离着她的神经。 滚沸的感觉从身体各处直线爬升，甚至分不清此时此刻以不正常频率急速跳动的心跳声来自于谁。 裴然觉得头很晕。 是真的很晕。 她脚底发软，只能紧紧攥住他的手臂维持平衡。 穆柏衍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眼神逐渐失去焦距，身体向外散发的温度格外烫，终于察觉出她的异样。 他扶住裴然的脑袋，垂额贴上她的额头。 烫得要命。 穆柏衍闭上眼睛，顿时泄了气。 他换了个姿势把裴然抱到床上，轻声道：「我出去买药，等我。」
第70页 裴然坐在床边，十分乖巧地点点头。 门锁「咔哒」一声合上，裴然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安静下来之后，浑身上下的酸痛感开始后知后觉地冒出来。 上次的重感冒刚好，这次淋了一点雨居然又发烧了。 她摸了摸发烫的手臂，站起来把身上的裙子脱掉，捞过刚才被穆柏衍丢到一边去的睡衣，随便往身上一套。 衣服很大，她把袖口往上卷了几道，裤腿也向上挽了挽。 宽大的裤腿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裤脚在小腿两边打着晃。 裴然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穿衣镜。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她穿着穆柏衍的睡衣站在衣柜前，刚刚两个人还差点在这里接吻。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浑身上下灼热的感觉是因为发烧还是同样被点燃的慾念。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她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脖口，只露出一张脸，仰脖看着天花板。 或许是夜幕让人放松，也可能是感冒带来的疲倦，裴然的眼皮逐渐沉了下来。 她鼻尖环绕着被单上属于他的味道，终于撑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 穆柏衍回来的时候，裴然已经安静的躺在床上睡着。 全身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白净的脸上因为发热有些泛红，额头还往外冒着薄汗。 他把药盒放到桌子上，拿来一条热毛巾给她擦掉脸上的汗，又去浸了一条冷毛巾覆在她头上。 房间里很安静，耳边只有小姑娘鼻息间浅浅的唿吸声。 穆柏衍弯腰把她随手丢在床头的裙子捡起来，搭到旁边的沙发上，坐到她旁边。 大概是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很舒服，裴然原来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她嘤咛了两声，从被窝里伸出两条手臂搭在外面。 居家服的袖口很宽，随着动作被拉到胳膊肘上方，露出细白的小臂，带着淡淡沐浴露的味道。 穆柏衍额头上的青筋蹦了两蹦，抓起她的手腕给她塞回被子里。 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像火炉一样，烫得吓人。 他从抽屉翻出体温枪给她测了一下。 三十八度二。 还是要先吃药。 去厨房接了半杯温水，他从药盒里扣出一粒白色的小药片放在手心，轻轻拍了拍裴然的肩膀，「起来吃药。」 被窝里的人睫毛动了两下，没反应。 他捏着被角掀开了一点，又叫了她一声。 裴然眼睛紧闭，接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虽然不忍心叫醒她，但药也必须要吃。 穆柏衍沉了口气，扶着她的胳膊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把药塞进她手心里。 睡的迷迷煳煳被人吵醒，裴然眯着眼，十分抗拒地扭着胳膊又沉头想躺下。 宽大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下左边倾斜，露出一段白嫩的肩头，穆柏衍拉起被子把她整个人裹起来，然后一手拿着药片，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送进去。 舌尖苦涩的感觉蔓延，裴然连连皱眉，睡意也清醒了大半，她睁开眼睛四处找水喝。 穆柏衍把手里的温水递过去，低声道：「吃过药了之后再睡。」 他声音里是难得的温柔，裴然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身后的窗帘开着，男人的身影融入夜色，只能借着月光渗透进来的光线看清他的轮廓。 月光把他的眼睫照得更长，那双眼睛得发亮。 她神情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他好像变了很多，却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清隽的少年如今长成成熟沉稳的男人，却还如同八年前那般，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一个人。 一个个间断的、不连续的产生温暖的微小瞬间，汇集成了源源不断的暖流，填满了她心底所有的空缺，停止了她逃避的欲望。 裴然呆了好一会儿，眼神直愣愣的，就这杯子里的水把药片吞了下去。 看她乖乖吃完了药，穆柏衍捏着被角又要扶着她躺下。 忽然间，手腕被抓住。 「对不起。」她轻声开口。 穆柏衍一怔，抬眼看她。 裴然垂着头，没敢看他的眼睛，一股脑的自言自语。 「七年前和现在，都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了根本没顾忌你的感受，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是我没有勇气说出口。」 「还有你和何宛初见面，无论什么原因，我都应该相信你。」 「可是我……我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下意识的又想逃避。」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圈也红了。 「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我的气，但不是想要你这么轻易的就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 裴然顿了顿，吸吸鼻子，有些小心翼翼地抓着穆柏衍的衣角，正努力酝酿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穆柏衍轻轻牵住她的手。 能感受到她掌心贴合上来的薄汗，裴然眼睫低垂着，额前的碎发被濡湿，贴在脸颊。 这些愧疚也好，不安也罢，都是裴然逐渐开始对他流露出的真实情绪。 他曾经千百遍想要听到的话，如今从裴然嘴里说出来之后，他胸口像被浸泡在酸水里，酸涩地发疼。 这些话，不知道她是鼓起了大的勇气才决定说出口。
第71页 穆柏衍静静地听着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话，抬手把她额头前垂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 那些年她独自承担的痛苦，从小到大对于爱的缺失，他都想全部弥补给她。 「我知道。」 他哑着嗓子，一把将她将她清瘦的身体圈入怀抱。 从胸膛里传来轻微的震动，他微微低下头，碰着她的发顶，就像亲吻。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穆柏衍下巴拉离了些，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略微湿润的眼角，俯身凑近了些，唇瓣轻轻贴在她颤动的眼睫上。 「我也喜欢你。」 第38章 友谊的小床。 雨后晴天，清丽的阳光完全掩盖了冬日的萧条。 大片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钻进来，裴然窝在柔软的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吃过退烧药之后一夜好眠，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完整的一觉，身上酸痛无力的感觉也全部消失。 她闭着眼睛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时间——十点整。 距离航班值机的时间还早，她索性想睡到中午再出门。 裴然又重新把手机塞回去，人钻回被子里。 刚准备闭上安静，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她从被窝里探出头。 「哗啦」一声，窗帘被拉开。 丝丝缕缕的光线照射进来，直直地撞进她眸子里，眼睛酸得差点落泪。 「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 眼前的光短暂的被一片黑影挡住，她寻着声音的源头抬眼一路向上看，看到穆柏衍正站在床前抱着手臂看她。 裴然眼睛眨巴了两下，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慢吞吞地开口：「你不用上班吗？」 「请假了。」他从沙发上拿起她昨天的那件连衣裙，扔到她枕边，「换好衣服起来吃早饭。」 带着洗衣液味道的轻薄布料罩在她额头上，挡住了面前刺眼的阳光。 裴然把衣服从头顶上拽下来，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我是病人，你要温柔一点。」 她声音带着睏倦的软糯沙哑，尾调拖的很长，听起来像在撒娇一样。 穆柏衍舔着唇笑了一下，突然很想逗她。 他附身凑上前，两只手撑在她脸侧，然后一点点越贴越近，被阳光照成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 裴然喉咙不自觉地往下吞咽了一下。 昨晚相同场景下的回忆又重新涌上脑海，眼睫上仿佛还残留着穆柏衍唇瓣的余温。 「大清早的……这样不好吧。」 穆柏衍薄唇贴在她耳边蹭了一下，轻声说：「有什么不好？」 灼热战慄的感觉顺着头皮向下蔓延，裴然抓在被单上的手指收紧，她闭上眼睛。 纤长的眼睫抖得跟蝉翼似的，穆柏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单手撑着身体往上抬了抬，蜷起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顺手掀开她的被子。 「大清早的，不吃饭你还想干什么？」 「……」 哦。 说的是吃饭。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裴然睁开眼，没好气地鼓了股腮帮子，从床上坐起来推了他一把，「你走开，我要穿衣服了。」 穆柏衍嘴角噙着笑，眉眼弯着，清冷的气质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抬手揉了揉裴然的发顶，这才起身往厨房里走。 窗外市中心川流不息的喧闹，屋内是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微弱声响。 裴然瞥了一眼穆柏衍的背影，捧着手里的衣服，开始傻笑。 换好衣服简单的洗漱完，她懒得回房间找护肤品，就在置物架上扫了一圈，拿起穆柏衍的爽肤水和润肤乳随便在脸上擦了擦。 味道很好闻。 淡淡的古龙水味儿，和刚才在他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把长发挽成一个丸子顶在头上，然后乐颠颠地跑到客厅的小沙发上坐等投餵。 没一会儿，穆柏衍就端着两个盘子摆在桌上，又从茶几上拿出两个玻璃杯倒牛奶。 裴然捻起盘子里的烤吐司咬了一口，想了想说道：「我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嗯。」穆柏衍把倒满的牛奶推到她面前。 她嘴里叼着面包，继续等着穆柏衍要说的下文。 结果等了半天他都没再继续说话，一直垂着眼专心致志地吃早餐。 嗯？ 好不容易抽空过来找他一趟，昨天又淋雨又生病的，今天见过一面之后下次见面等他回去是半个月之后。 现在她说她下午就要回去了。 居然只有一个「嗯」！ 他既然假都请了，难道不应该是吃完早饭一起去逛街压马路约个小会吗？！ 顿时裴然的表情带上了一股恼意，她把杯子推回去，「你自己喝吧。」 穆柏衍没理会她的小脾气，喝了一口牛奶，慢条斯理地拿起手边的纸巾在嘴唇上沾了两下，「吃完带你去逛街，晚上有人请客吃饭，你也一起。」 裴然一愣，「可是我下午就要回去啊。」 穆柏衍：「给你买了明天的机票，晚一天回去。」 「啊？」裴然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简讯提示栏果然有航空公司发来的信息，而且微信里还有乔思雅昨晚发来的消息。 她点开。
第72页 乔思雅：[我靠……穆柏衍给我打电话说你会晚一天回去，你们什么情况啊！] 乔思雅：[难道你们现在已经爬上了友谊的小床？！姐妹你这个进度赶的神了！] 乔思雅：[算了不打扰你们了，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 昨晚吃完退烧药之后没一会，她就睡了过去。 客厅里的小沙发坐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拥挤，更何况在上面睡觉，整个房间能睡觉的地方找不到第二个，穆柏衍也不放心扔下生病的她去隔壁睡。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非常单纯地盖着棉被纯睡觉了。 但是她知道乔思雅指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的脑子里的小车又忍不住开始往前开，边开脸上的温度也跟着往上爬。 裴然端起手边的牛奶掩饰性地喝了两口，说：「可是我跟阮玥说今天会回去。」 穆柏衍放下叉子，看着她笑了，「我在这，你还需要跟她请假？」 哦。 差点忘了她是个关系户了。 * 本来想的是随便收拾一下就出门，但是想到晚上要跟着他一起去聚餐，裴然还是回房间化了个妆。 除了一些必要的物品，她包里也没装多少东西。 裴然坐在梳妆檯前，把桌上摆着的几样东西物尽其用的极致，总算化好了一个精緻的全妆。 她对着镜子，无名指在口红上磨了两下，然后点涂到嘴唇上。 原本还有些苍白的气色，顿时饱满了起来。 她手里捏着口红，转头看向倚在门边等她穆柏衍，问道：「好看吗？」 边说她还抿着唇轻轻地「啵」了一下。 穆柏衍迎着阳光仔细的端详她的脸。 本就白皙透亮的脸颊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看上去软软滑滑的被阳光一照还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狭长的眼睛上面涂了浅棕色带着细微珠光的眼影，睫毛很长，忽闪忽闪的。 目光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她涂着红色唇膏的唇瓣上。 不知道吃起来会不会比这样看着更甜。 穆柏衍向前走了两步，抽走她手里的口红，说：「好看。」 他凑上前，抬起她的下巴，粗粝的指腹不小心从她的唇角划过，指尖染着一抹明艷的红。 「好看到不想带出去给别人看。」 「……」 这还是她认识的穆柏衍吗？ 裴然心跳勐地漏跳了几拍，嘴巴张了张，一时忘记自己刚才要说的话是什么。 她别过头，没吭声，装模作样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穆柏衍手臂撑在她椅背后面，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下巴尖上还有他手指抚过的酥痒感，裴然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很像某个动物。 就是那种，毫无反抗能力战斗力基本为零的——菜鸡。 *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原本高高挂起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点红。 中午吃过饭之后，穆柏衍陪着她在商场里转。 他实在是佩服女人在商场里的战斗力，明明前一天晚上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今天就能踩着八分的高跟鞋在商场里健步如飞。 把买的东西放回公寓里之后，裴然换上下午新买的衣服，两个人重新出了门。 请客的人是穆柏衍和孙兆林实习时期的前辈林峰，林峰虽然年纪稍大一点，但是几个人聊得来，关系自然亲近。 只不过实习结束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回a市了，正巧这次进修重新回来，林峰就早早定了日子叫上了科里其他人小聚一下。 约的地方是在老城区的一个餐厅。与其说是餐厅，更像是一个私人会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拱门。 从小院进去，里面别有洞天，分成几件单独隔开的别院，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下，假山后面的石灯向外透出幽暗的光束。 看到裴然在身后走走停停好像在拍摄素材，穆柏衍转头跟她说：「我先进去和他们打个招唿，拍完给我发个信息我接你进去。」 正好裴然也想好好拍点素材发微博，点点头又跑到后院去了。 包间在假山的左手边，除了值班的几个人会晚到之外，其余人基本都到了。 穆柏衍拉开虚掩着的门，里面的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看到他进来之后坐在门边儿的人向里挪了位置，腾出一个空位。 孙兆林先起闹，直接满上一杯酒横在他面前，「来吧，最后一名一口闷！」 穆柏衍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仰脖把面前的酒干了。 「哎不对啊，不是说还要带一个人吗，怎么一个人来了？」林峰突然问道。 话一问出口，大家齐刷刷的看着穆柏衍。 其实穆柏衍来之前，大家就在议论昨晚在医院的那个那人是谁，今天穆柏衍又请假，晚上还要再带一个人过来，看起来确实是有情况。 奈何看起来知道最多的孙兆林一直不开口，这下终于有人把这个最重要的问题问了出来。 想到昨晚在公寓门口看到的画面，孙兆林摇着头啧啧两声，问他：「人带不来了？」 穆柏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更笃定了孙兆林的猜想，他语重心长的揽过穆柏衍的脖颈，「就说你平时别脑子里全是工作，偶尔也要来点凡间生活是不是？」
第73页 「别老是端着面子，在座的这么多兄弟们你随便问问，也不至于到手的妹妹就这么飞了。」 屋里的人看穆柏衍没反驳，于是议论开了。 穆柏衍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闹腾，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扫了眼，然后扯了扯领口偏过头，突然指着角落里的一箱酒朝孙兆林开口。 第39章 我停不了。 一进门，裴然就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注目礼。 偌大的包间里，装修古香古色，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圆木桌，围着桌子坐了满满一圈。 她虽然知道是朋友聚餐，但是没人告诉她有这么多人啊！ 裴然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情处理耽误了。」 空气沉寂了两秒，众人脸上住进挂起热情洋溢的笑容，林峰连忙对她招招手，「我们还有人没到呢，不着急。」 他又伸手指挥着孙兆林：「愣着干嘛！你先腾出位置给人家姑娘坐下！」 落座后，她视线不动声色的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圈，在场的除了一些昨天在医院门口见过的面孔之外，还有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裴然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前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化妆，还十分明智的换了一套新衣服。 昨天丢在外面的脸有捡回一点点。 她接过穆柏衍递过来的茶水，抬眼的瞬间，看到了昨天那个穿粉红外套的女医生。 而且那个女医生此时此刻眼睛正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感受到裴然看过来的视线之后，赵青禾藏在桌下的手指攥了攥。 她并不想承认裴然这张脸的辨识度实在是太高，昨天见过一次之后，今天她进门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昨晚看到穆柏衍跟她一起走了之后，赵青禾的心里就像踹了个兔子一样不安。 就算昨天看她被穆柏衍甩在门外一副碰壁的模样，但照今天这么看，他们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赵青禾也清楚，穆柏衍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只不过出于本能的嫉妒她对于裴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敌意。 她扬起下巴，露出一个看似温柔无害的笑容，「还以为我们穆医生带谁过来了呢，原来是个漂亮小姐姐。」 她眉眼都弯着，两颊的酒窝很深，转而又对裴然说：「不用觉得拘束，大家都很好相处的。哦对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要不要找人来再加点？」 裴然垂着眼，脑子里在重复赵青禾着重音节说的那几个字。 我们穆医生。 看似玩笑似的称唿，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熟稔，无形中把裴然和穆柏衍划开了距离。 想不到小绿茶的茶艺还挺精湛。 不过这种伎俩当真她可就输了。 「不用了。」 裴然眼睫稍微抬了抬，勾着唇角笑了下，声音轻软：「我们中午吃的比较晚，现在还不是很饿，随大家就好。」 从对面打过来的暗拳被裴然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她眸色幽深，懒洋洋地靠在椅背里，目光若有若无地朝着穆柏衍的方向飘像是在等他附和一样。 果不其然，穆柏衍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对赵青禾说：「不用单独点。」 赵青禾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难看。 在场的明白人都知道找医生对穆柏衍的那点心思，奈何人家正牌妹妹在这她就敢当着人家的面挑衅，孙兆林见状连忙带头转椅话题，重新活络气氛。 裴然倒是没撒谎，十点多吃过早饭之后，下午快一点的时候她又和穆柏衍去小吃街吃了她以前上学那会最爱吃的一家川菜。 她现在确实不怎么饿。 不过菜确实好吃，如果没有斜对面一直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可能用餐体验会更好。 一个陈姗姗不够，这下又来了个女医生。 裴然盛了一碗美龄粥摆在面前，又气鼓鼓地扭头瞪了穆柏衍一眼。 穆柏衍被她瞪的莫名其妙，好笑似的摇摇头，他拿过手边的烟盒，偏过头跟她说了声，「我去外面抽根烟。」 饭局其实比她想像的有趣很多，本来以为这些医生基本都是和穆柏衍差不多类型的闷葫芦，结果个个风趣幽默能说会道。 她一边小口喝着碗里的美龄粥，一边听着这一帮医生从临床试验讲到各种奇怪的病例，时不时的她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凑进去聊两句。 刚好林峰说起来当时穆柏衍刚开始实习时候的事。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柏衍刚来b市那会，水土不服天天又发烧又吃不下饭的，有一次晚上值夜班的时候晕倒，幸亏是在医院里，一起值班的同事直接给他送进住院部。」 裴然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问：「在b市实习？」 「柏衍没和你讲过吗？」林峰笑呵呵地说：「他当时在a市的医大读书，本来要分配的实习医院和我们中心医院有合作，正好有名额可以让实习生来这边实习，这俩小子是抢着报名来的。」 孙兆林手里举着啤酒杯，有些含煳道：「我当时要是知道这个实习那么辛苦，打死我都不可能来！谁知道当时穆柏衍脑子有什么病，我也不清不楚的跟风。」 坐在门边的男人起闹道：「哎哟！老师，孙兆林这是在说他后悔当您徒弟呢！是不是该罚酒了？」
第74页 包间里顿时又闹腾了起来，裴然撑着下巴在位子上若有所思。 想了一会，她和林峰打了声招唿，拿着手机出了包间。 * 夜色已经沉下来了，亮着灯光的院落中，树枝映照在地面上的暗影茕茕。 夜风迎面吹来，裴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穆柏衍没走远，就站在包间外的拐角处，身后紧闭着窗帘的玻璃窗隔着，传来里面一片笑闹声。 裴然踩着脚下的十字路走过去。 远远飘过来的尼古丁味道有些呛人，眼尾橙黄色的火星在黑夜里明明灭灭，男人轮廓分明的脸若隐若现。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站在外面，领带松垮地挂在领口。 他好像很适合黑色，衬衫被他穿的一丝不苟，衬着他冷白的肤色，禁慾的气质里莫名有带上了几分侵略性。 穆柏衍背靠着石砖墙，长眸微敛，身形高挑，一只手插进裤兜，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向他走过来的裴然。 她冷着一张脸反覆打量他，这种仿佛在打着小算盘跟他算帐的可爱神情，许久未见，居然有些令人怀念。 穆柏衍别过头，低头，刚咬住手里的烟准备吸完最后一口。 裴然看着他眯了眯眼，身体往前凑，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从他鼻尖扫过。 然后，香菸被一双纤细的手指，捏着从他唇间抽离。 裴然把菸蒂顺手熄在了细小的石米上，碾了碾，按灭菸头的火星。 「我愿都许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戒菸？」 穆柏衍笑了，「不是许的世界和平吗？」 「你的医生小姐姐都快要骑到我头顶上了，和平不了了。」裴然故作生气地白了他一眼，作势要出拳打他。 穆柏衍伸手拉过她的手臂，顺势搂过她的腰收进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吃什么醋，我又不喜欢她。」 他忽然低下头，轻咬了一下她的唇角。 湿软的触感仿佛电流一样烫过她的神经，裴然睁大眼睛眨了两下，突如其来亲密的举动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红着一张脸，小声说：「你吃我豆腐。」 穆柏衍垂眼看她，「我亲我女朋友怎么能叫吃豆腐。」 「谁是你女朋友。」裴然抬手推了他一下，声音低软，眼眸里像有水雾朦胧。 脸颊上不知是腮红还是害羞的红晕，和唇瓣上浓烈的红勾勒出一种娇憨的醉态。 穆柏衍觉得他再也忍不住了，那件从很早开始他就想做的事。 他动作干净利落地箍住她的下颌，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了下去。 是带着些许酒气和浓重菸草味的一个吻。 是并非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他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粗鲁，舌尖顺着紧贴的唇瓣长驱直入，勾着她的舌尖吮吸舔舐，像要捲走她体内所有的氧气。 裴然呜咽了几声，软绵绵的嗓音却变成了无意的催化剂，全数被他吞下肚。 夜风很凉，静悄悄的四周穿过，却被两个人中间似岩浆一般冲撞的火悉数掩埋。 属于男人身上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一股脑灌入，她脚下发软，伸出手臂环绕上他的脖颈，开始回应。 理智和慾念在这一刻同时坠落。 就在她觉得像被人扔进海里，全身缺氧快要溺死的瞬间，穆柏衍的唇短暂离开了一瞬。 然而只有一瞬。 他大手掐住裴然的细腰，手掌垫在她身后转了个方向把她压在墙壁，指尖和她柔软的髮丝交缠，又贴上来。 裴然哪也去不了，只能仰着头承受。 身后劝酒吵闹的声音清晰的穿过身后的玻璃窗绕在耳边，密不透风的角落里是两个人唇齿交缠的暧昧声响。 紧张和羞耻的感觉席捲而来，裴然心跳快得不行，她试图推开穆柏衍喘口气，然而却被剪住双手摁在身后的玻璃窗上。 腕骨擦过窗框发出轻微的脆响，裴然只觉得悬着的心脏马上就要跳出喉咙。 「停、停一下……」 她抓住短暂喘息的空挡，掌心抵在他胸前，嘴巴微张着，连视线都有些迷离。 穆柏衍动作停了一下，额头在她的鼻尖轻蹭。转而又流连在她的唇角，辗转贴合间，他眸子沉得像暗流喧涌的夜。 他舌尖绞着她，就想要把她整个人吃掉，带着浓重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喷洒在两个人的鼻息间。 第40章 「慢一点。」 静谧的夜晚，再凉的风还是吹散不了唇齿交缠十指相扣的悸动。 不知道吻了多久，穆柏衍终于抬起脸，把下颌轻轻搁置在裴然的颈窝。 额前的碎发扫过她的耳廓，裴然觉得有些痒。 两个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没有缝隙。 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随着唿吸蜿蜒起伏的腰腹，唿出的热气把所有压抑的理智埋没，无法归于沉寂。 裴然睁开眼睛，伸出手轻轻环住他，把脸埋进他胸口。 半晌，她闷闷地开口：「里面的人会不会看到？」 「看到又怎么样。」穆柏衍手指抚着她的髮丝，掌心稍稍用力揉了揉，「还不许人出来接个吻？」 接个吻倒是可以。 只不过聚餐的人都在里面，他们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点。 「我发现一个事情。」裴然从他怀里探出头，小声说：「你比之前会太多了。」
第75页 她嘴唇上的口红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饱满的唇瓣上在灯光下是自然的粉色，上面挂着一些晶莹。 穆柏衍克制住自己又想要吻下去的冲动，耐着性子问：「什么会太多？」 「就……各种。」 后半句话裴然觉得有些害羞还是没有说出口。 高中短暂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也有过亲吻和拥抱，但是那种蜻蜓点水的程度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菜一碟。 她当时还真以为穆柏衍就是那种清冷的老干部挂，一个无欲无求的性冷淡。 今天总算见识到了，果然表面上再冷淡的男人骨子里还是住着一个禽兽。 穆柏衍笑了声，手指缠着她的长髮转了两圈，眸子里都带上了笑意，「你那时候太小，怕把你吓跑了。」 裴然并不贊同，「说的好像你很大一样，我那时候成年了好吗！」 穆柏衍听完轻哼了声，又低下头故意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圈着她的手臂收紧了点，「我大不大，你怎么知道？」 裴然：「……」 虽然现在黑灯瞎火的周围也没有别人，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裴然直接愣在原地好几秒，半天没缓过神。 从昨天开始，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像被摁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开始在禽兽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而她就是禽兽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但裴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个被火笼住的纸袋子，只要风吹一下就能燃成灰。 总之，和穆柏衍在一起的时候，她基本可以告别腮红这种东西了。 而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种话的男人还用一种非常清澈的眼神看着她，好像是她想歪了一样。 裴然别开眼，胸口的唿吸还是很乱，她只能一下一下深唿吸调整节奏，让自己不至于连脑子都懵的无法转动。 穆柏衍圈在她腰间的手，曲起手指颳了她鼻尖一下。 「好了不闹了，该进去了。」 裴然站在原地没动，看了他一会，然后突然伸手拍了他一巴掌，低低地骂了一句「臭流氓」跺着脚就往前走。 力道很轻，拍在肩膀上就像被小猫抓了一下。 穆柏衍看着她的走在前面的背影，拇指在唇角蹭了一下。 是残留下浅浅的红。 片刻后，他低头笑了下，跟了上去。 * 刚进包间的时候，正好碰见赵青禾和另外的一个女同事先走。 虽然裴然觉得这个女医生挺讨厌的，但她也没想计较，就象徵性打了声招唿。 在场的女同事走了，一桌男人终于开始放开了闹，第一个开刀的当然就是孙兆林。 满屋人举着酒杯挨个灌他，见穆柏衍来了，他跟见了救星似的连忙往门口窜。 「阿衍他们简直不是人！全都怼着我一个人灌，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穆柏衍瞥了他一眼，伸手拨开他搭在肩膀上的爪子，指着地上的酒筐，「慢慢喝，还有你欠我的那一箱。」 林峰也跟着附和，「在座的人明天都能顶你那半天班，你就喝吧。」 裴然被他们逗笑，拿过桌上的玻璃杯举到他跟前，「来，敬我们孙医生。」 「你们情侣档联合起来欺负单身狗啊，还有没有人性了！」孙兆林抱着酒瓶子一个劲哀嚎。 显然情侣这个词取悦到了穆柏衍，他拉着裴然坐下，也没有避讳顺势牵上她的手，嘴角挂着笑。 孙兆林眼尖，眼珠子在穆柏衍和裴然两个人中间来回提熘了两圈立马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着穆柏衍嘴角下面沾的一点红还有裴然出去一趟嘴巴上消失的一干二净的口红，笑眯眯地开口：「说吧，你们俩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穆柏衍冷淡地斜了他一眼，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掰到一边儿去。 「不说就罚酒三杯，你选吧。」 孙兆林嗓门大，桌上的人听到之后都齐刷刷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穆柏衍手背擦过下唇，抹掉残留的口红印，动作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然后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利落地干了三杯。 这下所有人都沸腾了，火力对象成功转移。 穆柏衍也十分罕见的没恼，一杯一杯的照单全收，眼睛时不时的落在裴然身上，眸子里全是温柔。 孙兆林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对于一个人如此热烈怎么都没法遮掩住的那种喜欢。 什么冷淡，什么漠不关心。 只不过不是那个人而已。 就好像再坚固的冰山，总有一天也要融进人间烟火里。 * 穆柏衍真的喝了很多。 好在他的酒量很大，就算全身上下像被酒浸过一样，他还能像平时一样冷着张脸，基本看不出醉态。 裴然站在房间门口，接过他手里的房卡打开房门，嘱咐道：「洗个澡好好休息，要是宿醉不舒服的话，明天请个假别硬撑。」 说完之后，她向后退了一步作势要把门关上。 「你要去哪？」穆柏衍手臂在门框上挡了一下，向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回房间啊。」 穆柏衍拉着她的手臂把她重新拽进怀里，「你的房间已经退了。」 「？」 裴然怔怔地扬起脸，又听见穆柏衍接着说，「你又不睡，浪费。」
第76页 房门被风吹的「咔哒」一声关上。 「我昨天……」 裴然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身体向前一倾，靠在她身上，「你昨天生病了，我照顾了你一晚上。」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醉意，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无法掩盖，滚烫的掌心贴在她微凉的手臂上，温度灼人。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裴然的眼睛，低声说：「今天换你照顾我了。」 屋里灯没开，微弱的月光从窗外打进来，影影绰绰地映出他眼里的醉意。 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哑，眼睫垂着像在诚恳的挽留她。 裴然突然有些后悔看到他这幅模样。 简直乖得不像话。 明明被灌酒的人是穆柏衍，但是裴然却感觉喝醉的人是她自己。 就忽然很想吻他。 顺应着最本能的冲动，裴然缓缓踮起脚尖，环绕住他的脖颈，仰脖吻了上去。 她动作有些生涩，可以说得上是毫无章法，只是生硬的啃咬，让人有些急躁。 穆柏衍难耐地抿着唇，看她拧着眉想撬开的他的领地却迟迟不得要领。 他按住裴然的肩膀，托着她的腰拉开距离，把人抱到沙发上。 「慢一点。」 裴然被他指引着，翻身跨坐在他腿上，然后慢慢地捧住他的脸。 舌尖柔软，连淡淡的酒精味都变的清甜。 卡在她腰间的掌心炙热又带着男人的粗粝，似乎是上头的酒精此时此刻变成了一种无法自持的冲动。 裴然看见他喉结滚了一下，紧接着两个人的位置颠倒。 她整个人被压进沙发的凹陷里，细密的吻顺着她的额头一路向下，缓慢地划过脖颈，停留。 轻微的刺痛感断断续续的传来。 房间越安静，浓重的唿吸声就越明显。 裴然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胸口起伏不断。 空气中萦绕着暧昧的酒气，和交缠在一起的唿吸在中间温柔碰撞。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一起蔓延，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炙热中慢慢活了过来。 窗外的高楼折射着细碎的额光，穿过窗棂，打在地上，像铺开的画。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柏衍才放开她。 裴然整个人趴在他的怀里软得一塌煳涂。 耳边响着他胸腔震颤有力的心跳，裴然静静地靠在上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晚上林峰说完她就很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你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来b市实习？」 过了很久，穆柏衍才撑着身体坐起来，半阖着眼，枕在沙发背上。 沉沉地开口：「因为乔思雅说你在。」 「就算知道见不到你，但我还是想握住那一点点希望，想离你更近一点。」 「我一直都在等你，就算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真的喝醉了。 连这种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他都想一点一点都告诉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穆柏衍轻笑了声，拉过裴然的手，唇瓣轻轻落在她的手心，与掌心的肌肤柔软贴合。 「还好。」他仰起头，近乎虔诚望着裴然的眼睛，「我等到了。」 七年的时间里。 裴然曾经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穆柏衍这个人。 是好奇，是胜负欲，亦或是来自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某种冲动。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 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对于他的喜欢，是无论相隔多么漫长的时间，也从未减少过一分一毫，席捲而来无法克服的本能。 而不是因为某个理由喜欢上，随着理由的消失之后，心也跟着变。 她喜欢，只是因为他是穆柏衍。 沉默了半晌，裴然张开手臂，往前一靠，抱住了他。 「我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 穆柏衍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薄唇轻启，声音低缓带着酒气轻飘飘地盪在房间里。 「没关系，只要回来了，晚一点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话。 喜欢啊，是清风，是朝露，是脸颊红红。 是千万万人里再也装不下其他。 好甜好甜，送给甜甜的你们。感谢在2020-07-12 15:24:15~2020-07-13 15:2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茶半糖不加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床上躺了个妹妹。 清晨五点，天还没亮。 穆柏衍醒得早，手肘垫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环在他腰间的手还在不安分的动来动去，穆柏衍倒吸了一口气，翻过身，侧着头看向贴在他怀里的裴然。 浅浅的鼻息轻轻打在他脸上，长睫紧闭眼尾下垂，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不知道她有没有睡好，反正穆柏衍是被折磨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隔壁的房间其实没退。 因为他不想刚确认关系就控制不好速度，所有的进度他都想一点一点慢慢让裴然去接受。 只不过是那会酒劲上头，想让她留下来，多和她呆一会，没想到小姑娘居然真的要陪他睡。 前一天生病的特殊情况也就算了。 但是现在。
第77页 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并且刚和女朋友确认关系，还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进展，现在两个人躺在床上。 被窝里时不时的飘出来她身上甜软的沐浴露香味儿，腰间还有她绵软手臂缠上来的温热。 有那么一瞬间，穆柏衍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对劲，身体里的躁意止不住的直冲而上。 理智在逐渐消失。 什么进度不进度的，这他妈是我女朋友。 似乎是感觉到了穆柏衍唿吸剧烈起伏的变化，裴然皱了皱眉，头又往下钻了钻。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巴还嘟起来。 穆柏衍无奈的重新把她拥进怀里，俯身亲了她鼻尖一下，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 安静了半晌，他轻轻把把手臂从她脖颈下抽出来，下了床。 换上运动装，然后极轻地关门离开。 * 窗外蒙蒙亮的阳光照在被单上，虽然看起来很暖，但是冷风还是顺着被角的缝隙往里钻。 床上飘着一股洗衣液的清新味道，裴然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过被子蒙住脸，翻了个身，伸出手寻找热源。 摸了半天，别说昨天晚上睡在旁边的男人了，就连身旁的床单都冰凉的甚至连点残留的余热都没有。 裴然唰地一下睁开眼，从被窝里探出头，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 床的另一头收拾得很整齐，被单和枕头上平整的连条褶子都没有。 有点恐怖。 昨天晚上她抱着睡的那个男人凭空消失了。 而且现在的时间，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不到六点。 她睁着眼睛呆了一会，可是耐不住困意袭来，又重新滑进被子里，缩成一团。 连着两天不用吃药就能安稳的睡下，裴然的觉也变得多了起来。 再醒来过来，天已经大亮。 丝丝暖意透过虚掩的窗帘填满整间屋子，昏昏沉沉之间，她能感受的到床垫轻微下陷的感觉，紧接着面前一黑，有笼罩着热气的阴影罩在她头顶上方。 「起床了。」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裴然眼皮子动了动，没有反应。 穆柏衍舔着唇笑了一下，故意朝她眼睫上吹了口气。 果不其然，裴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 她睁着眼睛定定地愣了一会，表情逐渐变得幽怨了起来。 「你晚上去哪了？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别的狗了。」 穆柏衍直起腰，在旁边坐下。 「没有，只有你一条。」 「……」 说谁是狗呢这个狗男人。 裴然睡意消了大半，撑着床板坐起来，抽出枕头扔在他身上。 空气里，他身上沐浴露带着薄荷的香味儿很明显。 她抬起鼻子凑近嗅了嗅，「你洗澡了。」 「嗯，去晨跑了。」 裴然眯着眼睛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扔下床上的妹妹不要，早上五点出去晨跑？」 穆柏衍倚在床头，睨着她淡声道：「就是因为床上躺了个妹妹，才要出去跑步醒醒酒。」 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衣冠楚楚地靠在一边，面不改色地说着不正经的话：「要不然指不定要对妹妹做出点什么事儿。」 裴然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故作镇静的回他：「那你倒是做啊，嘴上说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穆柏衍身体向前倾了倾，抬手拂开她贴在脸边的头髮，「我不介意再请一天假，就是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直到穆柏衍的身体又贴过来的时候，裴然连忙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跑。 临走到门口的时候脚底一滑还差点摔倒。 裴然站在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试图用冰凉的水流浇灭莫名的躁意，结果不经意间瞥到镜子，她一怔。 脖颈侧面，横着一道明晃晃的吻痕。 旖旎的红色痕迹像是在不断提醒她，昨晚在沙发上和穆柏衍都做了什么暧昧的事情。 要死了要死了！ 这么明显她又没有高领毛衣等下要怎么出门啊！！ 穆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洗手间门口，探进去瞟了一眼，「怎么了？」 他视线扫过镜子里她白皙纤长的脖颈，上面停着的那块草莓，忍住笑：「要不要穿我的毛衣？」 裴然没说话，捂着脖子瞪了他一眼。 换好衣服之后，裴然坐在沙发上对着全身镜整理脖口的衣领。 本来打算今天穿昨天在商场里新买的针织衫，现在却只能穿着穆柏衍宽大的黑色高领。 她看着衣冠楚楚站在门边系领带的穆柏衍，闷闷地开口：「你怎么又请假？」 「女朋友要走，我要去机场送她。」 他转过身体，修长的指尖在脖颈前绕了两圈系好领结，然后扯过沙发背上的外套搭在手臂弯，对裴然伸出手。 「走吧，我的女朋友。」 听到这三个字，裴然还是下意识的恍惚了一下，但是很快这句灌了蜜一样的话，直接把她胸口原本绕着的小脾气消了个一干二净。 她扬起嘴角，连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好呀，我的男朋友。」 无论工作日或者假期，机场总是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路上有点堵，到机场的时候距离登机时间已经很近了，穆柏衍把她送进航站楼之后，就让裴然赶紧去排队安检。
第78页 裴然来b市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有见他一面。 结果人总是贪婪的。 见过面，和了好，想到接下来的半个月又见不到他。 裴然垂眼看着手里的机票，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来的路上，她甚至希望航班延误，那样她就可以再多和穆柏衍呆一会了。 一波又一波的乘客从门口涌进来，机场的广播音环绕在大厅里。 穆柏衍抚了抚她的后背，「注意安全，落地记得给我电话。」 「嗯。」裴然点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她挥挥手才往安检的通道口走去。 穆柏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往前走。 她的长髮有部分缠进黑色的衣领里，宽大的褐色大衣把她整个纤瘦的身体包住。 有一种冲动，想要几步跨上前，把她重新按进怀里。 像是一种心电感应，走在前面的裴然突然停了脚步，转过身面向他。 黑色的毛衣衬着她皮肤更加雪白，张扬的红唇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挑眉笑着，忽然张开手臂。 他知道她要飞奔过来，所以他也张开了手臂，看着小姑娘穿过人群扑向他怀里，带着香味的重量抱了个满怀。 「穆柏衍，你要记得想我。」 如今对于她的感情不需要再克制，穆柏衍抱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嗯，全部时间都用来想你。」 * 临近年底，各个品牌的广告扎堆在各个平台上推，阮玥自然没让她闲着，在她出去这两天，接的广告都够她拍到下个月。 所以回到a市之后，裴然的生活就开始三点一线的奔波。 每天晚上在家拍视频剪片子，上午去阮玥那里报导，下午再回店里和乔思雅一起处理要开业的事情。 像个陀螺一样的跑了几天，终于距离开业就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上午在公司开完会，接着谢泽深的车就停在楼下等她。 「裴老闆日理万机，辛苦了。」他转到副驾驶给裴然打开车门，递了一杯咖啡过去。 最近乔思雅那边也忙了起来，周可琳在公司坐班没空去店里帮忙，于是谢泽深就无条件的变成了她们三个人的苦力。 「谢了，深爷。」裴然接过咖啡，弯腰钻进车里。 这段时间因为装修的vlog在微博上的热度很高，所以店铺前期的宣传情况还算不错。 只不过越是这样，她越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千万不能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 她正在微博回着私信，乔思雅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然然你在哪呢？」还没等她说话，乔思雅先急匆匆的开口。 「在深爷车上，要回店里，怎么了？」 车上的音乐声有点大，谢泽深伸手把音箱关掉。 电话里清晰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乔思雅在那头欲言又止，「要不然你先别回来了。」 「怎么了？昨天不是还要我回去。」 「哎呀……反正就是你先等等，晚点再来也行。」 一种无形的预感，裴然抬手抚了抚眉心，缓缓开口：「是不是何宛初去了？」 「……」 此刻的沉默等于既定的事实。 「行，我知道了。」 裴然挂断电话，靠在椅背里盯着车窗外发呆。 虽然裴然没有跟他讲过，但是他多少也从乔思雅那边听来了一点，看裴然情绪不太好的样子，他贴着路沿把车停了下来。 「要不要先送你回家？或者出去逛逛？」 「不用。」裴然把手机收进包里，笑了下，「去店里吧。」 第42章 「是挺般配的。」…… 何宛初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等她。 见裴然从楼梯上上来，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头叫她的名字。 「然然。」 裴然没应，走到她面前拉开凳子直接坐下，「找我有什么事？」 「路过老房子那边，顺便买了点米糕给你吃。」她从手边拿出一个褐色的纸袋递到裴然面前。 裴然没接，转手拿起桌上的冷水壶倒了半杯摆在面前，「你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语气中的疏离和冷漠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两个人间隔开来。 何宛初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店不是快开业了吗，我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裴然笑了，「帮忙？」 「我知道其他的我也做不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裴然面前，「之前每年给你打的钱不知道还够不够用，这个给你，不够再跟妈妈讲。」 黑色的长方形卡片摆在白色的木质桌板上，格外显眼。 裴然看着那张卡，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手提袋里翻出一个卡包，然后找出一张卡扔在桌上，「你打过来的钱，上学那会用了些，但是现在连着利息都还上去了。 「给你。」 同样的卡片轻飘飘地叠在上面，却像是一颗无形的□□，丢在了何宛初心里。 从一开始她就阻止过裴文舟，因为公司的事情他们吵过无数次，到后期两人甚至都谈到了离婚。 何宛初难以想像当初那么爱她的男人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是还没来得及离婚，裴文舟就被调查抓了进去，一年的时间，倾家荡产还清债务，那个男人却人间蒸发。
第79页 何宛初的人生仿佛坠落进地狱。 无尽的压抑、痛苦、压力，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宣洩口，那些对裴文舟的恨意，从高处坠落的落差感，让她做了一件让她后半辈子一直无比后悔的选择。 她居然把这种情绪强加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本该天真烂漫的少女，却因为她承受了数不尽的痛苦。 一想到这七年的时间里，本该在掌心被宠爱着长大的少女，却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连她的钱都不愿意花一分，在那些她看不见的地方为了生存而拼命。 她的心像被攫住了一样，痛的无法唿吸。 她的女儿，做了博主，在网上有了粉丝，还开了自己的店铺。 真的很优秀。 可是越这样，何宛初越觉得内疚。 她痛恨自己，也想弥补裴然。 何宛初红着眼睛，看着裴然的脸，积压了许多年的情绪最后变成了一句话。 「然然，你能原谅我吗？」 窗外的阳光没有正午那么刺眼。 一束束橙黄，破开厚重的云层落下。 裴然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对视了一会，何宛初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来回摩挲，掌心冒出晶莹的汗珠。 她看着裴然，收回腿端正的坐在位子上，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那哪里，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裴然静静地看着她。 没想到这种小心翼翼的表情，也会出现在何宛初的脸上。 从那天在店里见过何宛初之后，何宛初又联繫过她几次。 确切的说，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尝试联繫自己，只不过裴然不想见她。 既然抛弃了她，那就不要再联繫她，她想。 用温柔浇灌她长大，给予她母爱的温暖，给她了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时光。 再用无比绝情的话，浇灭她的希望，把她烂漫的年少时光拉进深不见底的牢笼。 既然这样，那就真的像当年说的那样，一个人潇洒下去，重新开始。 而不是像现在，在那张漂亮高傲的脸上，对她露出这种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表情。 她没有见过比何宛初更加狠心的女人。 「凭什么？」 裴然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连眸子里都没有什么波动。 「是你说要我放过你，是你说要我离开，我都照做了。」 「现在你又要我原谅你接受你。」 她看着何宛初的眼睛，「我问你，凭什么？」 何宛初愣在那里，嘴巴开合了几下，最后舔了舔唇，摇着头苦笑。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我也没有立场要求你重新接受我。」她伸出手，握住了裴然搭在桌上的手，轻声说：「是妈妈做错了，是妈妈错了。」 她冰凉的指尖有些颤抖，垂着眼，眼眶红着。 「你应该讨厌我，应该恨我，我都知道，全是我的错。是妈妈太自私了，当时妈妈不应该放弃你。」 「但是你知道吗，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很后悔……」 何宛初还在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着什么，裴然靠在木椅上，突然有些恍惚，盯着桌上的米糕出了神。 她好几年没吃过这家米糕了。 就在当时那套学区房的小胡同里，往里走的一家小摊子里，每天下午两点出摊，卖完就走。 裴然要上课，总是吃不到，那时候何宛初偶尔会买来给她带回去。 这份米糕，是那会她对于何宛初唯一温暖的记忆。 微不足道，却又给她关于母爱的最后一点点希望。 裴然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直到后来去新城，离开何宛初。 那段漫长又孤独的时光，除了怨恨何宛初，她也时常回想起之前那些温暖的瞬间。 甚至就连这一刻，看到何宛初在她面前哭，看到那双和自己像到极致的眉眼之间，也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她心口一阵酸胀。 「好了。」裴然收回手，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手里。 何宛初坐在对面，还没从情绪中走出来，肩膀耸动着接过纸巾。 「不说了。」 裴然垂下眼轻嘆了口气，淡声道。 不带半点感情的一句话，听得何宛初心里一颤。 她可以想到裴然对她的态度冷淡，甚至连骂她埋怨她，她都可以接受。 却唯独没想到裴然是这种反应。 平静到像毫无波澜的死水。 「然然，你还记得当时我送你的那副画吗，这个系列我都有，就等着有一天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 「还有，我重新买回了我们原来的房子，你的房间我原封不动的装修回去了。」 她语气突然变得很急促，迫不及待的跟裴然解释着这七年来她到底都做了什么，一度哽咽的连声音都变了调。 「你根本不知道这七年里面我有多想你……」 从窗外照进来的光影，落在裴然的脸上，轻微晃动。 要说现在她是不是还怨恨何宛初。 裴然也不知道。 似乎也不重要。 「对，我不知道。」裴然笑着开口：「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感动的只有你自己。」 她顿了顿，缓缓说：「你觉得后悔觉得对不起我，为了弥补对于我的亏欠你做了这一切，但是这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这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事实，并不会消磨掉过去七年甚至更久以来的痛苦。」
第80页 「我知道的只有，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抛弃了我，然后又在我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要我回忆那段我不想记起来的时光。」 她平静的看着何宛初：「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可以原谅你，可以接受你。我们的关系就会回到以前吗？」 「你觉得可能吗？」 * 何宛初走之后，裴然下了楼，看到乔思雅和谢泽深坐在楼下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好得很。」她轻笑了声，「该说的都说了，短期内应该不会来找我了。」 「而且都过去的事了，抓着不放没有任何意义，把握住现在比较重要。」 「哇，去了一趟b市，怎么连心态都变了啊。」乔思雅歪过头一脸贼兮兮的看着裴然，压低声音，「看来恋爱谈得不错？」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谢泽深看她们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倾着身子靠过来，却被乔思雅一巴掌拍到一边去，「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你不需要知道。」 她看了眼手机，「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去二楼开播吧？」 最近的几天，她们俩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开直播一边吃点东西一边跟粉丝聊聊天，刚才被何宛初耽误了一会，现在距离开播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 几个人上了二楼架起手机，摆好桌子急急忙忙开了播。 两个人的粉丝都不少，刚开播没一会观看人数就破了万。 裴然手里举着酸奶戚风杯，刚准备拿到镜头前面展示，结果杯子装太满，她手腕倾斜了一下，紧接着浓稠的酸奶顺着手腕往下滴，眼看就要沾到衣服上。 站在对面盯着摄像机的谢泽深连忙过去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顺手接过了裴然手里的玻璃杯。 好好的直播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男人的手，紧接着露出小半张脸。 直播间顿时炸了。 [@鱿大大鱼：天吶我没看错吧！哪里来的小哥哥！] [lama：有点帅，想看全脸！] [@王kk：虽然但是，我居然觉得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阿了陈：是阿然的男朋友吗？好般配呀！] 裴然有点尴尬，刚准备解释下，就看到屏幕下面一条最新的留言。 [@穆m：是挺般配的。] …… 这熟悉的id，熟悉的语气。 男朋友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他酸了好几次。 第43章 私奔还是约会？ 下播之后，裴然赶紧躲到阳台去给穆柏衍打电话。 第一遍，没接。 第二遍，没接。 第三遍，还是没接。 裴然靠在玻璃窗前泄了气，刚准备下楼的时候，弹出来一条消息。 穆柏衍：[在忙，等一下。] 行吧，那就等一下。 店里的事情基本忙完了，她先让乔思雅和谢泽深回去了，自己坐在店里刷微博等电话。 结果这一下直接等了她两个小时，接起电话的时候，裴然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怨气。 「你在忙什么？」 他好像在医院的走廊，里面的声音很嘈杂，还有推车轮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 「在上班。」 裴然笑：「上班还看直播？」 穆柏衍：「我要是不看，能知道你和别的男人般配吗？」 裴然：「……」 她小声解释道：「那是谢泽深，平时直播时候录的视频素材都是他帮忙盯着。」 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传来金属门合上的声响，顿时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安静了下来。 安全通道里没有人，空荡荡的，穆柏衍的声音也放低了一点，「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 虽然是怕他误会想赶紧解释才给他电话，但是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很忙，能联繫的时间少之又少。 像现在这样听到他的声音，裴然就觉得所有地疲惫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她靠在栏杆外面，探出一只手捏着缠绕在把手上的假花藤。 「就是有点无聊，有点想你。」 「哦，无聊了才想我？」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话筒挠过耳膜，裴然觉得心口有点痒，她嘴角向上翘了翘。 「对啊，无聊了才想你，不知道穆医生无聊的时候会不会想我呢？」 穆柏衍语气淡淡的，带着笑意：「我很忙，没空觉得无聊。」 「……」 正好电话那头有人推开门叫穆柏衍过去，裴然直接挂了电话。 没出一分钟，穆柏衍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一天都忙着想你，不会无聊。] 裴然捧着手机笑了一会，也敲了一行字过去。 [少刷微博，土味情话不适合你。] * 五颜六色彩带向空中拉出绚丽的丝线。 地上散落的彩带落在了裴然的白色短靴上，谢泽深又「砰」地拉响一个彩喷，吓得她先后趔趄两步差点踩爆脚边的气球。 乔思雅从门后的拿出来上午刚取回来的定制木牌立在店门口，然后把休息中的小牌子一翻。 上午十点半，leben正式开业。 开业全场七折活动还有前期各种宣传，还不到十点半的时候，门口就已经来了好多人。 当然也不乏有些熟人过来捧场，门口摆了很多朋友粉丝送的花篮。
第81页 裴然和刚来的粉丝合过影之后，又从快递员手里接过一捧浅蓝色的风信子。 她余光瞥了一眼上面的留言牌，表情没什么变化，直接插进放在前台装饰的花瓶里。 「裴然！」身后有人叫她。 裴然转过头，看到了一张非常脸熟的面孔，但是她记不起来这个人在哪见过也更没法叫出名字。 对方也看到她有些犹豫的样子，干脆直接自我介绍，「我是田静啊，上学那会我们还坐过前后桌，不记得啦？」 啊，想起来了。 是她的初中同学兼高中同学。 只不过关系普通，加上田静那会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又人如其名的恬静，像裴然这种吊车尾自然是和她没什么交集。 「怎么可能不记得。」裴然笑道：「谢谢捧场，要不我们先上楼，然后慢慢聊？」 田静是带着男朋友来的，裴然特意给她俺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顺便拖了把椅子过去礼貌性地寒暄两句。 「装修真的太棒了，裴老闆的店一定会大火的！」 她坐下之后两只眼睛就一直在店里来迴转，眼睛好像放光一样，「不过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做了博主，还和乔学姐一起开了餐厅，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是真的没想到。 裴然高二转学之后，虽然人在同学群里，但是从来也没有过她的消息。 大家好奇她过得怎么样，却也没有一个人敢问。 两个月前陈姗姗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说好约了裴然，但是最后裴然也没去，陈姗姗也含煳其辞也没解释出什么来。 没想到在班上有人居然在微博上看到了裴然的消息，那个全校出名的小霸王裴然，现在不但是个美食博主还当上了餐厅老闆。 田静觉得神奇，同时也觉得裴然应该是这样令人惊喜的。 虽然上学那会顶撞老师倒追校草干了一些在学生时代算是恶劣的事情，但是她一直觉得裴然长得漂亮而且还很聪明，活出了她想要却没有勇气去做的样子。 「我和乔思雅都没什么经验，店才刚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裴然招唿着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给田静推荐了几个招牌菜，「等会吃完可别着急走啊，记得给我点意见反馈。」 「放心吧，而且你这段时间的直播我都有看，那些菜真的感觉都不错！」 田静两只手托在下巴上仰着脸，眼睛弯弯的表情像个迷妹，裴然觉得有点好笑：「我的直播你也有看？」 「对啊，你的直播，还有和学姐一起的vlog我全都有看。」 果然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田静比七年前话多了好多。 好像不知不觉间打开了她的话匣子一样，桌上的菜都开始上来了，田静还在一个劲的跟她聊。 裴然看了眼楼下还在等位的客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不我们俩加个微信？」 「好啊！之前你在同学群里我都不敢加你……」下意识的把实话说出口，田静楞了一下然后音量越变越小直到把最后几个字咽进肚子里。 裴然确定自己没听错那两个字，她眉心抽了抽。 果然她的恶霸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加完好友之后，田静突然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啊对了正好见到你，这不马上年底了嘛，咱们这届好多年没联繫过了，上次陈姗姗单独出来组了个局，这次班长想着大家再叫上班主任一起聚一聚，你要去吗？」 聚会这种事情，裴然一向不爱凑热闹。 但是听到陈姗姗的名字，她忽然心思微动，搁在膝盖骨上的手指敲了两下。 「这样吧，你说联繫过我了，我没空去。」裴然舔了舔唇，「但是聚会的那天咱俩一起去，当给他们个惊喜。」 田静被她说的有点发懵，但还是点点头。 也不知道裴然真的去了，对大家来说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 从leben走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傍晚的时候周可琳下了班也来店里一起凑了个热闹，晚市结束之后几个人简单吃过晚饭，想到明天一天还要泡在店里，就麻熘的各回各家了。 坐着周可琳的顺风车回家，刚进门她就直接扑到沙发上。 精神亢奋一整天，突然放松下来之后，身上开始不断往上涌出疲惫的感觉。 裴然刷了一会店铺的点评，挨个回復完，然后锁屏把手机扔到边上。 累。 真的好累。 趴着休息了好一会，才感觉缓过来一点。 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又捧着手机选出几张开业时候拍的图，想发给穆柏衍，结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今天穆柏衍好像很忙，一天下来跟她说过的话不过寥寥几句，而且今天还值了夜班，现在这个时间大概正是晚上查夜的时候。 她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会，突然重新穿起外套出了门。 上了几层楼梯推开安全门，露台上面黑漆漆的一片。 裴然寻着之前的记忆打开鞦韆椅旁边的开关，顿时上面的彩灯陆续亮起来。 灯串微弱的昏黄，总算赢过入夜的漆黑。 和b市不同，一到冬天，这边所有梧桐树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的枝桠不再摆动，只能听见高楼下川流不息，寂静的迴荡在夜空。 她站在围栏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穆柏衍。
第82页 裴然：[今晚月亮真美，你选私奔还是约会？] 过了半晌，穆柏衍的消息过来。 穆柏衍：[私奔。] 裴然：[你知道我选什么吗？] 穆柏衍：[？] 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之后，裴然拼命压住嘴角的笑意回过去。 裴然：[我哪个都不会选。] 裴然：[因为我就是月亮，挂在天上，我真美。] 消息刚发过去，穆柏衍的电话打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裴然坐在椅子上，垂下来的小腿盪了几盪，「我是月亮，月亮晚上怎么会睡觉呢。」 穆柏衍知道裴然此时此刻想听到的话，他无声地笑了下，开口道：「恭喜裴老闆，今天辛苦了。」 「哇，谢谢我们穆医生。」 穆柏衍又问她：「怎么一个人去露台了，在喝酒吗？」 裴然摇头：「又没人陪我喝，我就是睡不着上来看看，再说了我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喝醉了，又没人送我回去。」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极轻地笑了一声，「上次装醉抱我抱的开心吗？」 裴然被这句话搞得莫名心虚，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问了个「什么」。 然后穆柏衍的声音幽幽的从听筒里传来。 「我好像记得有个人发微博说失眠。」 「……」 穆医生：什么？ 裴然：是我想你辣！ （来自穆医生和然然的土味情话教学时间） 第44章 收拾你。 这条失眠的微博裴然的印象可太深了。 现在重新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紧张心悸的感觉还仿佛停留在身体里。 如果在半个月前，被穆柏衍发现自己的小号她可能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现在已经在一起了，裴然没否认，她拿过手边的毛毯盖在腿上，嘟囔道：「不开心，酒都被你抢走一半。」 穆柏衍顿了一会，突然开口：「弯下腰，橱子下面第二格抽屉。」 电话那头有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裴然跟着他的指示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瓶红酒和一个开瓶器。 「然后再拉开第三格抽屉。」 裴然又从里面拎了两只玻璃杯出来，她索性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一边起酒瓶一边问他：「你经常来上面喝酒？」 穆柏衍：「没有，给你准备的。」 她把两只杯子对着放在一起，各倒了一点儿，然后举起其中一个对着另一支杯肚碰了一下，说：「干杯。」 穆柏衍笑了一声，没说话。 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从电话这头传到电话那头，所有思念的情绪都变成一些日常中琐碎的寄託，无声无息，却又无比默契。 几杯酒下肚，全身的寒气都被从里到外排了个干净。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何宛初：[然然，我送的花你收到了吗？] 裴然弯腰把手机从桌上拿起来，回了一句：[收到了。] 何宛初喜欢花，一起住的时候，只要她在，家里总是会摆上各色各样的鲜花。 她想起来上午收到的那束风信子，留言卡上只写了「祝兴隆」三个字，然而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何宛初的字。 酒精作祟，细小的情绪重新被唤醒，裴然盯着对面的高楼，冷不丁地开了口。 「昨天她来找我了。」 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穆柏衍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给我买了以前爱吃的那家米糕。」裴然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说：「可是她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爱吃那个东西了。」 裴然看着玻璃杯里的酒笑了笑，「你知道吗？我想过无数次，等到某一天何宛初回来找我，我也要像她当年一样决绝，把那时候她给我的痛苦成倍的还给她，看她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我希望她过得幸福同时扭曲着希望她可以永远活在对于我的愧疚自责中度过余生。我以为看到她那副可怜的模样我会很开心，直到真的见到她这副模样，我却完全没觉得痛快。」 夜色深深，听筒里微弱的电流声，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再枯燥的沉默，也会变得有些意境。 裴然拿出酒瓶，又倒了一点儿在杯子里，她没喝，只是把玻璃杯捧在手里，「我理解她当时的苦衷，包括她对我不管不顾的冷暴力还有最后选择抛弃我那些我都可以理解。」 「但是那些伤害也是我确确实实经歷过的，我没办法忘记。她说想要弥补我，要我重新接受她和她一起生活。」 「我真的做不到，我拒绝了。」 裴然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这样做对吗？」 穆柏衍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她当初做了自己想要的选择，现在你也只是做了你想要的选择而已，所以没有什么对错。」 「就算错了，你还有我。」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面显得格外温柔，带着莫名让人安心的力量萦绕在她耳边。 堵在胸口郁结的情绪，在这一刻全被释放。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谈起何宛初的事情她会觉得这么轻松。 那些曾经她羞于见人的伤疤，都被他一点点抚平，就像一束光，照亮了蒙蔽在她眼前所有的黑暗。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她再也不会逃避了。
第83页 裴然听着他的声音，喉咙发痒。 露台上风很凉，连腿上盖着的毛毯都透着一股冷气，但她的手心却是暖的。 裴然吸了吸鼻子，关了免提把手机举到耳边，「我以为你会教育我。」 穆柏衍在电话那头好笑似的摇摇头：「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人，不然你以为上次我和你妈妈见面说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裴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都不跟我讲。」 「你给机会了吗？」 「……」 想起来那天自己对穆柏衍说的那些话，裴然决定先暂时性的略过这个话题，她舔了舔嘴唇：「我们的异地恋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穆柏衍听出来她的心虚，没拆穿，告诉她：「留着没喝完的半瓶酒，下周和我一起到天台喝。」 「顺便再讨论一下谁和谁比较般配的问题。」 「……」 * 傍晚，值班室。 进修是刚好到周五结束的，医院给定的机票是周六下午。 同组几个进修的医生正商量着在b市的最后一天晚上要再玩点什么，结果看到穆柏衍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就直奔回来开始收拾行李。 「不是明天走吗，这么着急收拾行李干嘛？」一起的同事看了他一眼，又把探究的目光投向孙兆林。 「看我干嘛，他自己改签机票了呗。」孙兆林脱了白大褂挂在衣帽架上，看着穆柏衍把桌上的资料一股放进背包，然后绕过他把橱子里的行李箱拖出来。 孙兆林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拿着水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跟对面的人吐槽。 「你看他急的，自从裴然走了之后，上个班一天要去八百次楼梯口不知道盯着手机看什么。」 他仰起脸对着穆柏衍的方向，「谈个恋爱就这么了不起啊？」 穆柏衍拿外套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漠，「那你倒是谈个看看。」 孙兆林一噎，十分嫌弃地对他摆摆手，「收拾完了快走吧，连着一个月天天看见你真是够了，赶紧回去找你的然然去吧。」 穆柏衍没说话，但是唇角还是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瞬。 办公室里的医生接连着起闹，穆柏衍收拾好东西之后叫了个网约车和他们打过招唿之后就拖着箱子出了门。 等电梯的空挡，他给裴然发了个消息问她在哪。 等了半天没动静，穆柏衍打开微博看了眼，一个小时之前刚更新过vlog。 他又给阮玥发了条消息：[裴然在公司吗？] 那边很快回过来。 阮玥：[刚走。] 阮玥：[怎么了，你已经回来了？] 穆柏衍：[没，等会的飞机。] 阮玥：[不是今天才结束进修吗？] 穆柏衍：[嗯。] 阮玥：[哦对，刚才忘跟你说，她是被一个男人接走的。] 阮玥：[就，网友说和她挺般配的那个她。] 接着裴然的消息也弹出来——[对呀，在家里和朋友吃饭呢。] 好。 很好。 穆柏衍面无表情的拿着手机，但是脑门上的青筋非常清晰地蹦了两蹦。 * 裴然看着屏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又仔细确认了一下穆柏衍之前给她发的航班时间，是明天下午四点没错。 那现在问她在哪干嘛？ 消息回过去之后那边再也没动静，她没在意，把手机扔回沙发里。 距离leben开业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周了，今天晚上终于腾出空来四个人一起聚餐。 周可琳坐在对面手里举着易拉罐指了指她，「穆医生找你啊？」 裴然点点头，掌心按住鱿鱼干，撕下一条丢进嘴里，「问我在哪。」 「他回来了？」 「没，明天下午。」 听她们在讨论穆柏衍的事情，谢泽深放下手里的易拉罐，起身要去厨房，「喝太多酒了，我去煮个热乎的汤圆，你们吃吗？」 「吃！」乔思雅从沙发上做起来，举着两只手含煳的应道。 等到谢泽深走过去，乔思雅坐在地毯上，盘着腿往周可琳的方向挪了挪，小声凑到她耳边问道：「每次说穆柏衍深爷都不搭茬，我觉得深爷应该是喜欢然然。」 周可琳歪着脑袋，挑着眼角笑了声，「自信点儿，把『应该』俩字去掉。」 听她说完乔思雅像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捂住嘴巴，接着又嘆了口气，「可是我……唉，算了。」 三个女生凑在一起热闹了就喜欢喝酒，兴致一但上来，越喝就越没了度。 没出几个小时，桌子上，桌子下面都是散落的酒瓶。 酒喝得差不多，裴然又点开外卖软体准备再点几瓶。 谢泽深看她们几个女生喝得都上了脸，赶紧按住她的手机，「哎哎哎，你们好歹做网红要上镜的能不能有点自制力，别喝了。」 越是有人拦着，反而越想对着干，裴然没理他，把酒加进购物车准备下单。 结果钱还没付上，门铃响了。 ？ 她还没点呢，怎么就送来了？ 乔思雅坐的离门口近，撑着地毯爬起来跑去开门。 正好趁裴然发呆的功夫，谢泽深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谢泽深！你给我手机！」 裴然越过沙发伸手去抢，刚抓到手机壳上面垂下来的带子，就听见乔思雅站在门口倒抽气的声音。
第84页 她顺着看过去。 也跟着倒抽了一口气。 穆柏衍正站在门口，身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他整个人被笼罩在玄关处表情有些模煳。 他在笑，但是眼睛里分明写着：我很生气。 裴然下意识松开抓住带子的手，只觉得自己周身被一股没由来的凉意包围。 完了完了，她凉了。 穆医生：我看你一天天很充实，根本没有无聊，也没有想我。 某然：不敢动不敢动.jpg 第45章 陪你睡觉。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 几个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还是周可琳先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解释道：「那个，我们今天这不新店开业庆祝正好一起吃个饭，正好要走呢。」 她三下两下拎走地毯上散落的包，拉着谢泽深和乔思雅赶紧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还对屋里的裴然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哄哄。 裴然坐在地毯上，手腕还挂着刚才抢回来的手机，看见穆柏衍慢悠悠的把行李箱从屋外拖进来。 箱子的轱辘一点一点从玄关滚到客厅，然后再到她面前停下。 她刚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穆柏衍压根就没看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弯折了两道搭在椅背上，撸起袖子开始收垃圾。 气压太低，她只能安静的坐在那像个鹌鹑似的不敢吱声。 等到散落在房间里的垃圾全部都收拾干净打包到黑色的塑胶袋，然后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门外。 穆柏衍终于开口说话了。 「玩的挺开心？」 裴然摇摇头。 刚才挺开心的，但是现在有点不开心。 她上前去抓穆柏衍的手，「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啊？」 蠢蠢欲动的小手还没碰到他，就先被攥住了手腕。 穆柏衍周看着她，薄唇扬了扬，缓缓道：「再不回来女朋友就要跑了。」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裴然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短裤藏在衣摆里，纤细白皙的四肢都露在外面，还因为喝酒有些微微泛红。 她皱着眉头，手腕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放弃直接跪在地毯上身体向前挪了挪靠近沙发，然后把头埋进他怀里。 温热的脑袋抵在腰腹间，微微低头还能闻见她发尾洗髮露散发出来的淡淡柑橘味儿。 「没跑，我自投罗网了。」 带着酒气的软糯嗓音擦过他的耳廓，把从飞机上就憋在胸口里的那股子气全都散得无疑无踪。 没听到穆柏衍的回应，裴然从他怀里探出头看他，「你生气啦？」 「没有。」他依旧面色冷淡，薄唇紧抿着。 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毯上，裴然手臂还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视他。 裴然有些委屈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眸子黑亮亮的，带上了一层水雾，「我想你。」 穆柏衍淡声：「想我还天天跟别的男人混在一起。」 这句话的语气实在是太不像他了，裴然看他一直冷着张脸，眉头拧在一起跟她算帐的表情。 觉得实在是太可爱了。 只不过她这个男朋友，身上的醋味着实是浓了点儿。 确实需要好好哄哄。 她咬了下唇角，撑着沙发垫站起来，顺势跨坐在了他腿上。然后俯下身贴到他耳边轻声说：「谁说的，我只想和你混在一起。」 怀里的人很轻，柔软的肌肤隔着布料一点点渗透出灼热的温度，像是一点一点烧断他的神经。 她两只手环住穆柏衍的腰，下巴搁在他的颈窝，软绵绵的声音里向外吐息酒气，「之前直播那个真的是失误，而且这次开业的时候他们帮了好多忙，我就想着今天好不容易清闲点，就叫他们几个来家里吃个饭。」 她鼻尖蹭了蹭穆柏衍的发梢，又继续说：「怎么不告诉我今天会回来，我一直以为是明天呢，都准备好去接你了。」 穆柏衍闭上眼，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 「想早点回来，早点见你。」 落地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映照着他稜角清晰的轮廓，温柔缱绻。 裴然眼睛一路到过他的眉眼、鼻樑、嘴唇再到凸起的喉结。 然后俯下身，顺着他的五官一路吻下去，她轻轻亲了下穆柏衍下巴上还没来得及剃的胡茬，「那你别生气好不好？我……」 怀里是小姑娘软的像没骨头似的身体，耳边是她低软讨好的声音。 他不想思考。 还没等她说完，穆柏衍就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开。 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一手顺势向前一揽，吻了上去。 和之前略带克制的吻不太一样。 他大手勾住她细软的腰，用力按着往自己怀里贴，舌尖扫荡进她的城池，灼热滚烫的气息毫不犹豫的攻城略地。 她软着身体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酒气在两个人中间瀰漫升温，再被搅散打破。 几乎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寸一寸地，仿佛把身体里所有滚烫全都餵给她。 舌根都被吮的生疼，裴然眼眶逐渐有了湿意，她睁开眼，正好对上了穆柏衍的眼睛。 眼里浓重的慾念像要把她拆吃入腹。 越安静，空气中暧昧的细微声响越明显。
第85页 穆柏衍低下头，唇瓣划过她的耳廓，一路向下亲吻到下颌，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纤长的脖颈。 然后伸手按掉了落地灯的开关。 视觉被掠夺，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刺激的感觉瞬间传达到中枢神经，带起一阵颤慄，裴然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穆柏衍掌心抵着她的后背往前带，哑声说：「别动。」 t恤领口因为动作向一边滑下去，露挺翘的锁骨线条，他薄唇贴上轻咬。 微弱的刺痛感伴随着深吻后的湿热席捲而来，她像被颳了下神经，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穆柏衍的唿吸很重，贴合在她腰窝的力道像要把她整个人揉碎，朦胧间，他的滚烫的掌心贴着肌肤一路往上，酥麻的感觉不断向上蔓延。 裴然明显的感觉到贴着她大腿的地方，有东西顶着她。 如果能照镜子的话，她的脸现在肯定已经红透了。 裴然整个人僵住一样，捏住穆柏衍衬衫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跪坐在他身上，仰着头，眸子里全是朦胧到没有焦距的雾气，唇角还挂着晶莹的银线。 躁意一点点顺应本能地往下窜。 穆柏衍闭了闭眼，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就快要消失殆尽。 怀里的小姑娘浑身抖得厉害，他垂下头安抚似的轻吻着她的鼻尖。 距离微微撤开一点，裴然捏着他衣袖的手指没松，微眯着眼唿吸急促，声音带上了一点沙哑，「不继续吗？」 何止是想继续。 他甚至就想把她摁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做完梦里他梦过无数次的场景，看她红着眼睛在他身下一遍又一遍的求饶。 磨人。 太磨人了。 但是太快了，会吓到她。 而且现在两个人家里肯定都没有东西。 穆柏衍肩膀塌了塌，扣住她的后脑勺，再次回到她唇边，含住，动作终于变得轻柔了些。 从激烈的掠夺到温柔的舔舐，两个人的气息交缠互换，仅有的意识像在一片汪洋中轻飘飘的沉浮。 不知道亲吻了多久，裴然真箇人软得像块豆腐一样趴在穆柏衍怀里，起伏的胸口像再也沉寂不下来。 穆柏衍没再进行下一步，只不过这种缠绵的亲吻都都变得让人难以自持，他托着裴然把她抱坐在沙发上，胡茬轻轻擦过裴然的下巴，有些扎，「先放你一马。」 接着洗手间的门关上，水声响起。 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耗尽，她盘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开始慢慢往下滑，刚才的画面又重新在脑子里倒涌。 洗手间里微弱的光线透过磨砂玻璃映照在地面上，裴然垂眼看着地板，听着耳边环绕的阵阵水声，唿吸又没由来地收紧。 她不敢想穆柏衍亲吻她时，无法自制的动情模样，像是一点即燃的烟火，在她身体里叫嚣着燎原。 夜幕沉沦，月亮搁浅。 他是唯一的火种，一点点把她烧了个寸草不生。 * 穆柏衍洗完澡出来之后，裴然人已经不在客厅了。 他脑袋上搭着毛巾，推开主卧的门。 「你已经洗完了吗？」 裴然正弯腰站在床头换新床单，见穆柏衍走过来，她看了一眼摆在椅子上的男士睡衣，「我还想给你送换洗的衣服呢。」 穆柏衍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擦了擦发尾的水珠，「你怎么会有男士睡衣。」 他身上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睡衣，和平时他总穿的深色系不同，显得整个人有些慵懒。 锁骨处的扣子敞开着，还挂着发尾滴下来的水珠。 裴然忍不住又回想起来刚才的旖旎，她别过脸，把床单上的褶皱用掌心抚平，没回答。 穆柏衍上前两步走过去，拿过睡衣看了一眼。 崭新的套装，上面还残有些许柔顺剂的味道，他唇角忍不住上扬。 「早就准备好了？」 「……」 「想让我在你家过夜？」 睡衣确实是裴然早就准备好的，因为在b市的时候，虽然还没突破最后一层关系，但是两个人已经解锁了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这个选项。 所以她就自然而然的在家里备好了睡衣、牙刷还有一些临时急需的东西。 只不过这种小心思被人直戳戳的点破，裴然脸跟着红了起来。 「你家就在对面干嘛要在我这过夜。」 穆柏衍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故意用湿发蹭了她脸颊一下，「那你现在换什么床单？」 裴然抻着脖子躲开，从他怀里钻出来，然后转头爬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闷声说：「我洁癖。」 穆柏衍忍住笑，绕到另一边，拉开被子躺进去，顺手关掉床头灯。 裴然看他上来，于是裹着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身后轻微凹陷下去，紧接着一股男人身上独特的气味混合着和她一样清甜的沐浴露味儿钻进鼻腔。 压在身下的被子被掀开，随即腰间被一双手臂环住，脖颈间萦绕着从他鼻息里唿出的热气。 裴然闭着眼，声音不自觉带上了颤，「你干嘛？」 穆柏衍微哑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 「陪你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穆医生实在是太那个了，啧啧啧。 另外下本开《再作一个试试》，在专栏里，跟小可爱们求个预收~开文早知道~！
第86页 陆昭从来没见过像虞若这么烦人的拖油瓶，爱哭、挑食、小姐脾气还能作。 虞若也从来没见过像陆昭这么恶劣的男人，霸道、专横、对她不管不顾还渣。 - *腹黑作精x偏执雅痞 【1】 第一次见到陆昭，是虞若十六岁那年。 她背着画板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开口叫他哥哥。 「谁是你哥哥。」陆昭弯下腰扯着她的背包带子，说：「叫叔叔。」 她当时觉得这个人简直讨厌极了。 后来虞若也觉得自己讨厌极了，她想不到她人生中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居然是陆昭这个渣男。 【2】 都知道陆昭家里养了个会画画的小姑娘。 但凡有人问询，他都不以为然：「就一拖油瓶。」 四年后，拖油瓶从国外回来。 小姑娘肤白貌美，身段妖娆，天天绕在陆昭面前，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朋友调侃他撑不了多久就要投降。 陆昭瞥了他一眼，冷嘲道：「我要是对她有想法，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直到某天，虞若带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陆昭的酒吧里。 少女媚眼轻佻，笑着介绍：「叔叔，这是我男朋友。」 「……」 陆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 当晚，大家都看到一向薄情的陆昭坐在酒吧角落，看着隔壁桌的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小姑娘，菸头留了一地。 朋友：「提头来见？」 陆昭：「滚。」 #她就是个小孩让我怎么下手# #不就年纪小点我下手怎么了# *年龄差八岁，1v1。 第46章 「订婚？」 裴然后背紧贴着穆柏衍的胸膛。 体温在紧密贴合的姿势里交融攀升，她心脏结结实实地漏跳了两拍，唿吸节奏有些乱。 她不是个小孩，也十分清楚两个确定了情侣关系的成年男女躺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 而且和穆柏衍认识那么久，这种事情也是自然而然。 虽然想起来还是有点紧张，但是她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 裴然没吭声，默默攥紧了床单。 身后环着她的男人先是凑到她耳边轻吻了一下，然后又俯身唇角碰了碰她的额头，说了一句晚安。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裴然僵直着身体等了很久，直到安静的房间里不断传来均匀的唿吸声，靠在她颈窝的脑袋越来越沉。 她转过头去，看到穆柏衍紧闭着双眼，睡着了。 明明刚才在客厅一副随时都想要把她吃干抹净的模样，他现在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窗帘中间有一块没拉紧，微弱的月光顺着缝隙打进来，掉在他脸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平静又温柔的气场。 但是裴然不平静，她红着一张脸，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累了，大概是累了吧。 可是刚才在客厅也没见他累啊！ 于是裴然躺在被窝里，一边攥着胸前的小被单一边疯狂分析。 窗外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抵不住睡意，终于迷迷煳煳的睡着。 似乎每次和穆柏衍一起睡的时候，睡眠质量都特别高。 一夜无梦，直接到了天亮。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轻飘飘地洒在屋子里，柔和了冬日透骨的寒意。 裴然头一次醒的比穆柏衍早。 她揉了揉眼睛，轻轻地把他垫在她脑后的手臂抽出来，然后侧过身体，胳膊肘撑着脑袋看他。 整晚任由她怎么翻腾，穆柏衍好像都没换过姿势，连睡觉他都整个人崩得笔直，姿势也没换。 光线亮了点儿，裴然看到了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其实昨天回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穆柏衍的脸色有点差，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她原以为他们医生的进修会稍微轻松一点，不用天天在医院泡着，没想到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拼命。 心疼他。 甚至想直接把他放在家里，她赚钱养他就好了。 裴然伸手想把他额前塌下来的碎发撩上去，手刚抬起来，面前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看够了吗？」 他眸底清黑，全然没有刚睡醒时的那种朦胧，只是嗓音还有些沙。 「……」 居然装睡。 裴然收回视线，顺便把停在半空中的手也藏进了被窝，「没看你。」 「那我看你。」 穆柏衍眼睛眯了眯，伸手把准备卷着被子转身的裴然捞进怀里，「抱会儿。」 他声音里带着睏倦的慵懒腔调，听得人心口也跟着轻颤。 裴然没挣脱，还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低下头蹭了蹭，问他：「你今天还上班吗？」 「不上。」 「那你今天要做什么？」 「陪你上班。」 * 有穆柏衍在的好处就是，早饭从来不用自己准备。 裴然洗漱护肤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满是饭菜的香味了。 她坐餐桌前，边喝小米粥边和周可琳聊天。 周可琳：[昨晚怎么样？] 裴然：[什么怎么样？] 周可琳：[你少跟我在这装，我们走了之后你们睡了没？]
第87页 裴然仔细想了想昨天的状况，非常诚实的回答：[睡了。] 周可琳:[卧槽？！] 裴然：[字面意思，只是睡觉，不要思维发散。] 周可琳：[你们在一张床上，然后就只是睡觉？会不会是有什么状况啊，你来大姨妈了还是家里没有那个？] 裴然：[都不是。] 穆柏衍端着刚蒸好的烧麦放到桌子上，瞥了她一眼。 裴然手指动了动，立马给和周可琳发过去一条。 裴然：[好了我要吃早饭了，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不玩手机。] 周可琳：[……] 回完之后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舀了一勺小米粥送进嘴里，一脸求表扬地看着穆柏衍。 穆柏衍把烧麦推到她面前：「好好吃饭，别看我。」 哦。 刚才在被窝里还你看我我看你的，现在在餐桌上又不是刚才那个你了。 裴然在心里小声吐槽了两句，低下头用筷子戳烧麦泄愤。 安静的上午，安静的客厅，她脑子里想的却还是昨晚的事。 明明车都已经开了一半怎么就突然一脚给剎住了？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难不成做医生的都要有点洁癖障碍什么的，只能停留在表面上的情感交流不能深入？？？ 裴然脑子里警铃大作，紧接着脑子里的铃声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跑了出来，铃铃的声音在屋子里环绕不断。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门铃响了，而且还不是自己家的。 裴然抬起头指了指门口：「大周末的，哪个妹妹找上门了？」 穆柏衍低头喝着粥眼皮子都没抬，「我只有你这个妹妹。」 裴然并不相信，偏着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勺子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果然有个妹妹站在穆柏衍家门口。 啊不，是姐姐。 听见身后的动静，阮玥转过头，刚好看见裴然穿着居家服站在门口。 「早。」 看见裴然，她没惊讶，笑着打了声招唿，「穆柏衍不在家？」 「他……」裴然眼睛尴尬地眨巴了两下，侧过身体让出玄关的空位，「在我家。」 阮玥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看到坐在客厅吃早餐的穆柏衍，没忍住问了出口：「你们在同居？」 裴然差点呛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就是来吃个早餐。」 行李箱还躺在玄关，这个解释实在欲盖弥彰。 「进来，外面冷。」 穆柏衍走过来揽过裴然的肩膀把她推进屋里，又转头对阮玥说，「怎么没提前联繫我？」 「我昨晚回家了一趟，妈让我给你带些补品。」 阮玥站在门口，人只是向前走了一小步，「再就是，有点事跟你说。」 裴然屁股刚贴上椅子，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又非常有眼色地站起来，「我等会要去店里一趟，先去卧室收拾收拾，你们慢聊。」 卧室的门被关上。 穆柏衍扫了一眼阮玥手里拎的袋子，接过来放在茶几上，在餐桌对面坐下来。 「又安排你来劝我？」 他开门见闪山，阮玥也没想隐瞒：「嗯，爸想让你早点辞职。」 穆柏衍淡声道：「说过很多遍了，我不会辞职。」 阮玥无奈：「但他现在年纪大了，公司总有一天是要交给出去的，启盛你都能参与管理为什么世承不行？」 「这不是一码事。」 他揉了揉眉心，「启盛我也只是投资而已，但是世承不一样，你大学时期专门学的管理，毕业之后就接管了公司的大部分事务，一直到现在荔湾的项目也都是你谈下来的，你辛辛苦苦管理下来的公司为什么现在还要帮爸一起劝我接手呢？」 「就因为我是儿子，必须要继承这些东西？」 从小到大，穆承对他和阮玥的要求就非常严格，在别的小朋友玩耍的年纪，他和阮玥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被安排满了学习各种东西。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一切都被安排的顺理成章，未来要做的就是接管公司，帮穆承把公司延续下去。 他有些麻木，反正没什么想做的事情，那就按照理所应当铺设好的道路走下去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他有了真正想做的事情。 做个医生，救死扶伤。 他开始享受那种在手术台上的成就感，获得了治癒别人的那种满足感。 医生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热爱，而不是像穆承口中所说的他只是跟家里作对。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非常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阮玥也一样，那些他觉得完全枯燥、麻木的领域，她正在其中闪闪发光。 穆柏衍语气软了下来，看着阮玥，「当医生也好，不接管公司也好，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在公司这件事上，你放心去做，没必要顾及我，」 他倒了杯温水推到阮玥面前，「过一阵子我会去和爸谈，你就不用担心了。」 阮玥怔了怔，过了一会又垂着眼笑了一下。 卸下顾虑，她情绪也放松下来：凑上前看着穆柏衍：「裴然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老成。」 「不是我老成，是你很幼稚。」 穆柏衍低头喝着碗里的粥，又听见阮玥继续说：「对了，那陈姗姗你准备怎么办？」
第88页 他反问：「什么怎么办？」 「你别在这装傻，她不是一直喜欢你吗？上次都找到家里去了。」 阮玥其实一直对这个从小时候就天天缠在穆柏衍身边刷存在感的小姑娘挺无奈的。 明明穆柏衍根本理都不理她，她还跟感觉不到似的硬往上贴，只不过穆承碍于她父亲的旧情，也没法说什么，只能任着陈姗姗闹腾。 前一阵子穆承甚至还许诺陈姗姗，要叫穆柏衍回家商量订婚的事情。 想想陈姗姗马上就要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无情的拒绝，阮玥在心里偷偷同情了她两秒钟。 穆柏衍面无表情地开口：「她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卧室里传来衣柜门开合的声音，阮玥舔了舔唇角，玩心突然上来，故意抬高了一点音调。 「人家小姑娘下周就要到家里跟你谈订婚的事情了，还没关系吶？」 果然，卧室的方向安静下来。 接着裴然从里面打开了门。 她刚换好衣服，抱着手臂靠在门口。 对着穆柏衍的背影，唇角缓缓扬起，充满玩味般的重复着两个字。 「订婚？」 （公-主-号：嗑 书 少 女） 第47章 甜的。 裴然本来没打算偷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但是都在一个房间里，就算隔着门，也大概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不过关于公司的事情，她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听到陈姗姗名字时候，她也习惯性的一阵恶寒又把耳朵关上了。 直到订婚这两个字无比清晰的从客厅传进来，裴然笑了。 订婚？ 当她是死的吗？？ 卧室门开着，她斜斜地靠在一边，红唇漫不经心地扬着。 「啊。」 阮玥看她出来，看了眼手錶，拎过手边的挎包，「我要去公司开个会，先走了。」 穆柏衍眯着眼睛看向门口，阮玥不以为然地挑挑眉，还伸出拇指对着他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咔哒」一声，门被带上。 裴然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她指甲挑出一撮头髮捻在手里转了两圈。 「解释一下？」 穆柏衍放下手里的碗，抽了张纸巾在嘴唇上沾了沾，然后转过脸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裴然。 也就和阮玥说话那会，她已经换好了衣服。 宽大的红色毛衣，长及大腿上方，两条白皙的长腿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中，线条纤细，笔直优美。 脚踝的线条向下延伸，光裸脚背上凸起的趾骨末端收进毛绒拖鞋的鞋边儿。 裴然皮肤白，很适合穿这种显眼的颜色，红唇妖冶，眼尾上挑，活像个妖精。 看他眼神扫过来，圆润的脚趾还勾着鞋尖点了点。 穆柏衍想起来在当时在医院，她脚踝上触目惊心的淤青，还有他掌心短暂触碰过她皮肤火烧一般的触感。 胸口没由来的涌上一股燥意。 裴然看着他愣着没说话，腮帮子鼓了鼓，继续说：「都要订婚的人了，现在还在别的女人家里，不太好吧。」 她故意拖长的语调里酸味十足，穆柏衍盯着她看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笑意。 不止是亲密的接触，就连现在这样看着她吃醋跟他闹小脾气的可爱模样。 都会让本来已经熄灭的慾念被不自觉的点燃，一点一点再把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穆柏衍掌心抵在桌角，指尖摩挲了两下，突然那站起身向她走过去。 看他径直走过来，裴然连忙站直身体，伸出一只手挡在他胸前，「好好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手掌顺势被握住，男人找准指缝，掉了个方向和她十指相扣。 距离突然拉近，他垂着头，长睫乌压压的在眼睑下覆盖过一小片阴影，弯下腰亲了她唇角一下。 「吃醋了？」 唇间灼热的气息在她颈间摩擦，抬眼是穆柏衍凝白的脖颈，上面凸起的淡青色的筋络清晰可见。 裴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咬了一口。 「嘶——」 穆柏衍眉头皱了一下，低头警告似的看着裴然。 阳光明晃晃地打在她脸上，皮肤白得发亮，嘴巴微张着，红唇上还有细小的珠光闪动。 脖颈间隐隐约约还停留着她刚才轻咬过的刺痛和湿软触感。 房间里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 裴然唿吸不自觉的收紧，因为她看到穆柏衍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灼人了起来。 穆柏衍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拼命克制住自己想直接把她推进屋里，扔到床上的那种想法。 可是控制他理智的开关已经失灵了。 他向前贴了一步，直接俯下身，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裴然后背勐地抵在门板上，被硌得生疼，她挣扎了一下人向后缩，想要把穆柏衍推开。 又瞬间被掐住腰窝揽了回去，她被动仰起头，吃痛地呜咽了几声。 却没想到正好被他得逞，舌尖顺着张开的齿缝进去侵占她口腔中的每一寸，连同那些细微的反抗声全都被他全数吞下。 裴然脚底发软，只能勾住他的脖颈维持平衡。 身体像带上了电流，在两个人中间成倍的翻滚升温。 嘴巴里的空气一点一点被剥夺的干干净净，裴然眼角全是氤氲的雾气。
第89页 半晌，穆柏衍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眼眸垂着，目光锁在裴然身上，抬起指腹轻轻擦过下唇，抹掉了残留的口红印。 然后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低磁性感的气音掺着笑意，「甜的。」 裴然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开花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脸也跟着炸开花了。 如果说这是穆柏衍对她使的美男计。 那真是太成功了。 好不容易造出来的气势板着脸要跟算帐，结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全部打乱。 什么订婚，什么陈姗姗的。 魂都要被勾飞了，哪还有空想那么多。 「你……」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穆柏衍的吻又从她的鼻尖流连到唇角，他侧过脸亲了亲裴然的耳垂。 声音凑在她耳际，低哑道：「是阮玥乱说的，更何况要订婚也是和你订。」 裴然被他唿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撩拨得找不到方向，反应都迟钝起来。 「谁要跟你订婚。」她喃喃道。 穆柏衍抚着她脑后的长髮，轻笑了一声，「你只有我这一个选择。」 最温柔的声线，却是最不容质疑的语气。 裴然觉得自己彻底完了，栽他手里了。 * 周末leben用餐的人不少，由于刚开业的粉丝效应，在场的大半顾客都是冲着她和乔思雅去的。 所以这段时间她和乔思雅基本都是轮流在店里，会和粉丝进行一些互动，录录vlog之类的。 虽然穆柏衍说是陪她上班，但是裴然也没真的要他一起，毕竟店里人不少，她不想给穆柏衍带来麻烦。 距离午市还有段时间，裴然在楼下的店长打好招唿之后，先上了二楼。 服务生都在楼下，二楼只有乔思雅一个人。 一看见她，乔思雅立马放下手机，十分八卦地转头对她喊：「哟，这谁来了。」 裴然懒得理她，人往沙发里一靠，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昨天我都没敢发消息问你，怎么样啊？」乔思雅从吧檯椅上跳下来，坐到她旁边。 「我发现你和周可琳真的很八卦，连问的问题都一样。」 裴然白了她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那能怪我们吗？换谁都好奇啊！而且昨天开门的时候吓死我了你知道吗，穆柏衍整个人都阴森森的，好可怕。」 裴然没忍住笑出声，「怕他干嘛。」 一说起穆柏衍的名字，裴然表情立马变了，翘起的嘴角快要压不下去。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乔思雅觉得自己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嘴狗粮。 「算了我不想听了，你现在身上瀰漫着恋爱的酸臭，不要污染我。」她摆了摆手，弯腰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过来，「不过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你知道陈姗姗的小号吗？」 「小号？」 「嗯，」她点开微博递到裴然面前，「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找来给你看看。」 裴然接过手机。大概扫了几页。 帐号大概是三年前申请的，里面基本都是一些平时的碎碎念，更新频率不算高。 但是这个内容，真的非常奇怪。 在小号里面，记录了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和男朋友的恋爱日常。 这个男朋友从来没露过脸，具体能暴露出身份的信息都被她小心翼翼的规避，名字也用小m代替。 几乎是一瞬间裴然就察觉出来小m身上这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坐在一边，又继续往下刷了一会，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有点意思。」她舔了舔唇角，把手机还给乔思雅。 乔思雅皱着眉头，不停地摇头，「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平时臆想和哪个明星谈恋爱就算了，怎么还有人把别人的正牌男友臆想成自己的啊？」 「说明她不是一般人呗。」 裴然表情淡淡的，毫不在乎的样子。 乔思雅觉得奇怪，「你都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但是裴然话刚说出口，乔思雅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冷飕飕的。 果然两个人在一起是会相互传染的。 至少现在来说，裴然比昨天的穆柏衍看起来恐怖多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裴然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桌角上，指尖抵在膝盖骨上敲了两下，「午市结束陪我逛街吧。」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听到逛街这两个字，乔思雅条件反射地点了头，才想起来问：「怎么突然要逛街？」 「明天要和高中那帮人聚餐。」 「毕业这么多年，连校庆都没见你去过，怎么要去这个啊？」 裴然托着腮笑：「突然想去了呗。」 「啊对，」乔思雅反应过来，「陈姗姗会去吧？」 裴然点点头，「但凡能吹牛逼的场合她绝对不会错过。」 她们不对付，连乔思雅这个高她们一级的学姐都知道。 只不过乔思雅是没想到陈姗姗居然这么锲而不捨的坚持到现在还在跟裴然作对。 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真的姐妹，这你要是不去给她上一课，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社会险恶。」
第90页 裴然一顿，皱了皱眉：「低调，你看我什么时候和她计较过。」 乔思雅笑了，「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堵在女厕所揪领子被全校通报批评。」 裴然：「……」 乔思雅表情收敛了下，转过脸正经地问她：「你真能咽下去这口气啊？」 裴然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不急。」 第48章 酒喝得有点多。 聚餐地点选在a市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 这次叫上了班主任，人难得一见来得齐全，除了几个在外地实在赶不回去的，基本都会来。 约定的时间是六点半，只不过还不到六点，大家都陆续到了。 路上有点堵车，田静差不多是最后一波到的。 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班长和几个同学站在外面边抽菸边等后来的同学。 见她过来，班长掐了烟，对她招招手：「这边！」 上学那会看起来瘦弱又好欺负的学霸班长，上了大学之后沉迷健身，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阳光大男孩。 每次见到他，都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田静小跑过去打了声招唿，转过脸看到靠在门口扎堆聊天的小团体。 这几个人就是当时和陈姗姗关系好的女生，田静从一开始对陈姗姗的印象就不怎么样，于是她礼貌地笑了笑，决定赶紧熘上去等裴然。 结果刚要走就被人拦下。 「裴然今天真的不来啊？」站在左边的黄头髮拉住她问。 田静脚步顿了顿，「我不是很清楚。」 黄头髮继续问：「班长不是说让你去问了吗？」 「班长不是说过了吗，她不来。」 见状，站在旁边的高个子女生拉着她，对田静摆摆手。 「再说了，人家现在忙着当网红赚钱呢，哪有时间参加我们这种低级活动。」 她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周围站的几个人都能听清。 高二转学之后，裴然一直都是人间蒸发的状态。 虽然留着班上几个人的微信，但是她很少发朋友圈，也从来不会在群里说话。 更别说参加这种同学聚会了。 在她们小团体中，是很看不惯裴然这个人的，明明上学的时候坏事没少干，现在反倒装起清高。 所以当时班长说要组织的时候，她们还怂恿着班长去问裴然要不要来，不来正好有个理由可以放到檯面上议论她几句。 没想到话音刚落，周围反而安静了下来。 连站在她面前的黄头髮都选择性地闭上嘴，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庄漩察觉到气氛不对，转过身，略微讶异地看着站在她身后的裴然。 她有些慌张，没过脑子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深冬的天气里，面前的女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驼色大衣，浅蓝色的牛仔裤露出纤细的脚踝，脚下踩着细高跟比她还高上一些。 再往上看，就是裴然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唇红齿白尖下巴，眼睛尤其好看，特别是向上扬起的时候会有种说不上来的侵略性。 此时此刻那双带有极强侵略性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觑她，「同样都被邀请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绵软慵懒的声线，语气中却火.药味十足。 因为刚才那些话，裴然一字不落的全听进了耳朵里。 本来看着这么几个人，她还想着自己一个名都叫不上来是不是会有些尴尬。 这下正好，连招唿都免得打了。 班长生怕女人的战场硝烟瀰漫，连忙上前缓和道：「你之前跟田静说有事，我还以为你不能来了。」 他回过头又对同行的另一个男生说：「我先带她们上去，要是有别人来了你记得接一下啊。」 - 包间定在三楼，一进门就是一个能容纳二十个人的大圆桌。 一行人落座，裴然坐在靠窗的位置，田静跟着坐在了她左手边。 往往最闹心的学生，反而是老师印象最深的，这句话真的没错。 这么多年没见，班主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裴然。 由于还有人没来，大家等在包间里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以裴然为话题围绕着聊开了。 然而裴然也和之前给大家的印象截然不同，没一会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聊得火热。 班长正打趣问她店铺的事，包间门被打开。 陈姗姗站在门口，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 料到她的小跟班们肯定第一时间给她通风报信，裴然只是淡淡地扫过她一眼，继续转过头和班长聊天。 这种场合里都是以大局为重，自然没人会在意其中一个人情绪的好坏。 三两同学聊得热闹，裴然跟着喝了不少，脸颊都有些微微泛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又引到了她身上。 「你高中转学那会，我们还以为你要偷偷出道当明星了。」班长打了个酒嗝，「不过现在也差不多，在微博看到你视频的时候我真的吓一跳。」 他话锋一转，又吹起彩虹屁，「我原来以为你高中那会已经够好看了，谁知道现在居然比那时候还要漂亮！」 裴然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擦掉嘴角溢出来的啤酒沫，「有点夸张。」 「哎，那你现在这不就是和姗姗变成同行了吗？」桌上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第91页 从饭局开开始就沉默到现在的陈姗姗终于抬起眼，往裴然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垂下眼微微一笑。 「是啊，以后我可能还需要裴老闆照顾了。」 「要我说，你有那么好的男朋友，博主什么的就当成爱好呗。」 班长举着酒杯环过身边几个男生，顺道看了裴然一眼，「这种不要命的努力可是是我们单身狗的专有名词。」 裴然对于单身狗这个词没有否认，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眼睛眨巴了两下问道：「男朋友？」 班长顿时嬉皮笑脸凑过来：「害，你之前几次都没来。姗姗有个贼牛逼的男朋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家里是搞……搞什么来着？哦对，地产！一标准富二代！」 余光瞥到陈姗姗面色铁青的坐在座位上，裴然收回视线，十分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示意他继续说。 「光富二代还不算完，人家还是个医生，对姗姗那叫一个好啊！」 想起来陈姗姗之前骗她去同学聚会的蹩脚谎话，她没忍住笑，故意说：「我还以为珊珊追到穆柏衍了呢。」 话音刚落，包间里安静了一瞬。 「咳，咳咳……」班长掩唇尴尬的干咳两声。 这个众所周知的禁忌人物，他实在是不想点起来两个女人中间的战火。 班长挠了挠后脑勺：「那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早就翻篇了是不是？」 裴然点头，又继续问：「那等会吃完饭，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们姗姗的模范男友来接她了啊？」 听完裴然的话，班长突然愣了一下。 光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好像这人从来都没出现过，上次聚餐喝了酒陈姗姗还是找代驾送回家的。 他正想开口问陈姗姗，结果她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着解释道：「他平时都太忙，这种事我不会麻烦他的。」 转而她眉头轻轻皱起，扶着太阳穴视线在包间内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裴然身上，定了两秒，对着她开口：「我酒好像喝的有点多，然然你能陪我去趟洗手间吗？」 裴然单手托着腮偏头，缓缓抬头瞥了眼她手边动都没动的酒杯。 半晌，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好啊。」 *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裴然知道去洗手间只是个藉口，那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转而又锁屏放进兜里，不急不慢地跟着。 三楼分散着几个偌大的包间，相对的包间中间隔着一条细长的走廊。 洗手间在走廊左侧的拐角，而拐角右侧延伸的尽头是一个半开放露台，给食客专用的吸菸区。 果然，陈姗姗脚步都没有停顿的直接转向右边。 楼上的其他包间好像都空着，整条走廊空荡荡的，半掩的玻璃墙隔绝了包间里的嘈杂。 陈姗姗转过身站在台阶上，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睨着裴然：「我不跟你兜圈子，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她嘴角轻蔑地向上勾起，好像刚才那副柔弱的样子与她无关。 「我劝你早点放弃。」 裴然眼睫抬了抬：「什么？」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马上就要和穆柏衍订婚了。」 裴然舌尖抵着上牙膛转了一圈，垂着视线没搭腔。 看裴然迟迟没有回应她，陈姗姗愈发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裴然一定还没有跟穆柏衍摊牌。 她两只手攥在身前，垂下眼帘，语气一改刚才的跋扈。 「我和穆柏衍从小就在一起，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不管怎么样，我和他都不会动摇。」 她酝酿着情绪，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受尽委屈却还要苦苦哀求她一样：「拜託你不要再纠缠他了，放过我们两个好吗？」 露台上静悄悄的，晚风捲走了天边最后一丝光亮。 裴然眉尾挑了挑，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脚底的细高跟在栈道上踩出清脆的响声，陈姗姗抬眼对上裴然的视线。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把两只手背到身后，转而又快速恢復平静。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 两个人站在同等高度的台阶上，裴然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上一大截，气势压人。 陈姗姗脚尖微动想要向后退，却被一把抓住手臂。 裴然身体前倾，拉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拽，趁她没法应过来，用力掰开她紧紧攥到一起的掌心。 「我倒要问问你呢。」 裴然捏着手里的开着录音的手机，嘴角的笑意缓缓敛了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色沉得骇人。 「你想干什么？」 第49章 少和野男人说话。 陈姗姗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虽然之前穆柏衍对她也很冷漠，但是自从裴然出现之后，她甚至连穆柏衍的面都见不到了。 而且和乐越解约之后，裴然非但没有如她所愿煳穿地心，反而粉丝越长越多，只要打开微博，到处都是她的视频直播推荐。 最让她不平衡的是启盛居然签了裴然。 明明当时她想签到启盛，阮玥根本连机会都不给她。 是裴然抢走了她的一切。 成倍累积的嫉妒和铺天盖地的危机感，每天每天折磨着她。 所以她只能赌，赌裴然不敢拿以前的事情跟穆柏衍摊牌，甚至不惜动用家里的关系让穆承许诺她和穆柏衍的婚事。
第92页 因为这是她最后一张牌，她要占据上风，让裴然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她忘了，裴然从来都不是会忍气吞声的那种人。 原本心里建设好的底气在这一刻全数崩塌，被她压制的窒息感捲土重来。 「你还给我！」 陈姗姗涨红了脸，甚至连嗓音都变了调子，她疯一样冲过去，企图把手机抢回来。 裴然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手臂抬起，身体微侧。 向前的力量没掌控好，陈姗姗整个人扑过去，顺着台阶踩空摔倒在地上。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鞋跟却卡在栈道的缝隙里拔不出来，原本卷过精緻的头髮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裴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陈姗姗，从台阶上慢悠悠地走下来。 她一直觉得都这么多年过去，大家也不是小孩。 有些面上的事儿她不乐意做得太难看。 包括陈姗姗喜欢穆柏衍这件事，她也清楚多年累积下来的感情放弃很难，所以她几次都说的很清楚。 管好自己，不要来挑战她的底线，其余的事情她不想计较。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良苦用心都是徒劳。 陈姗姗这种人就不应该用正常人的思路去理解。 裴然抚着衣角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开口问她：「想录音发给谁？」 陈姗姗咬着下唇，肩膀微颤：「我怕你对我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想留证据而已。」 「故意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激怒我。但凡我说出什么过激的话，这段录音都会被你刻意剪辑，然后发到网上来咬我是吗？」 裴然歪着头笑起来，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明显：「陈姗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一字一句听的陈姗姗脸色煞白，被人拆穿的羞怯沖昏头脑，她连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僵在原地甚至忘记站起来。 裴然看着她，「既然今天说到这，那我就跟你把话讲明白。」 「我喜欢穆柏衍，穆柏衍也喜欢我。虽然中间的七年我和他分开了，但是好在我们解除了误会重新在一起，现在过得很幸福。」 裴然拿着手机，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删除刚才的音频，把手机重新塞进陈姗姗的口袋里。 「上高中那会我确实是不喜欢你，但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想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所以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走出来，毕竟假象不能陪你走一辈子的，不是你的不要强求。」 陈姗姗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掉下来。 「我喜欢了他十二年！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二年？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抢走，明明一直在他身边从来没离开过的是我！」 她哽咽着，情绪一度崩溃：「穆柏衍因为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你走之后他找你都找疯了！大学的时候去b市实习，也是为了找你，投资阮玥的传媒公司也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就你这样的人，凭什么？你凭什么？！」 露台上的夜风像打开闸门的洪流，冷得人浑身有些麻木。 裴然就这么看着她，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她才明白，她和穆柏衍根本没有久别重逢这么一说。 因为从头到尾，穆柏衍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她。 在她自以为孤独成长的那七年里，在所有她看不见的地方。 他一直都在。 过了许久，裴然才缓缓开口。 「喜欢的程度从来和时间的长短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分离的这七年里，我们都还是疯了一样的喜欢着对方，只要他在，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而且恰巧因为我们经歷过的那些分别，都会促使我们比之前更加珍惜，更加爱着对方。」她挑眉，声音很轻：「至于凭什么是我，这个答案你也知道。没有为什么，因为那个人是我，所以从头到尾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 回到包间，几个喝嗨了的同学正吆喝着去ktv再来第二场。 于是除了班主任和身体不适提前离席的陈姗姗之外，剩下的人都跟着一起去了。 夜晚温度很低，加上刚才在露台吹过风，裴然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幸好ktv就在附近，没走几步就到了。 最近这段时间休息和情绪各方面都不稳定，连生理期都变得紊乱。 她在洗手间里盯着裤子上的那点红，有些绝望。 包里空空的连个准备都没有。 在洗手间呆了好一会，裴然终于想起来给田静发了条消息。 没过一会，就有人过来敲门。 「我还以为你去哪了，怎么不早点找我啊？」田静透过门缝把棉条递过去，又从包里拿出两张湿巾给她。 「谢谢你呀小田田。」 快速换好棉条清理干净之后她一边洗手一边跟田静道谢。 听起来略显亲近的称唿，田静嘴角翘了翘，凑到她旁边也顺道用热水洗个手取暖。 「班长他们喝多了在里面唱歌呢。」 她还特意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压低声音，「简直是鬼哭狼嚎，太难听了，要不我们直接走吧？」 裴然以为她在开玩笑，弯着眼角点点头，挎着田静的手臂一起往包厢那边走。 刚推门进去，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更要命的是不知道谁声嘶力竭的声音顺着敞开的门缝一个劲往耳朵里钻。
第93页 裴然捏着门把手的手指顿了顿，十分艰难地开口：「要不我们先走吧？」 「你俩在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啊！」 坐在小舞台中央的班长一眼就看到她，连忙招手让她进来。 算了，躲不过去。 她硬着头皮进去，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 头痛和肚子痛都敌不过此时此刻她耳朵受得折磨。 刚才在饭局上安安静静还绷着的同学，进了ktv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个个围在上面抢麦。 裴然靠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骚扰穆柏衍。 裴然：[你在干嘛？]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玩了一天终于想起我了？] 裴然：[没，一直都很想。] 穆柏衍：[刚从医院出来，要去接你吗？] 裴然：[还没结束，在ktv。] 穆柏衍：[早点回家。] 穆柏衍：[少和野男人说话。] 看着最后一句，裴然没忍住笑出声。 包厢里音乐震耳欲聋，田静凑过来边比划边问她，「笑什么？」 她暂时不想让班上的人知道她和穆柏衍的事情，这种时机说出来解释起来太麻烦。 裴然摇摇头，把手机揣进兜里。 等班长喊完麦，包厢里短暂的安静了几秒，终于有人受不了主动提议：「我看大家都唱累了，休息休息玩个游戏怎么样？」 好，当然好。 大家点头如捣蒜。 啤酒瓶绕着长方桌码了整整两排，中间放着一个蓝色的小盒，里面是收集来的大冒险小纸条。 在大家的起闹声中，游戏正式开始。 逢「3」必过。 大家围坐在一起，从1开始报数，到3或者3的倍数时拍一下桌子过掉，如果谁把数字喊出来，就需要接受惩罚。 游戏本身没有难度，但是大家都喝了酒，多多少少都会反应迟钝。 于是一个接一个的连环翻车，裴然也没倖免。 「21。」 她话音刚落，愣了一下。 「裴然！裴然！裴然！」 顿时大家都摇着手铃起闹，「来来来，酒后真心话和大冒险选一个吧！」 她知道大家往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因为刚才连她自己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然毫不犹豫：「我选真心话。」 刚说完，旁边的男生酒瓶就递了过来，裴然手背碰了一下冰凉的玻璃瓶，有些犹豫。 田静把酒瓶揽过来，「然然今天喝了不少，就别让她喝了吧。」 「愿赌服输，刚才都喝了，怎么到你着就要搞特殊？」坐在对面的庄漩重新拿了一瓶摆到裴然面前。 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肯定躲不过，裴然没推脱，拿起酒起子开瓶。 「她真身体不舒服。」田静有点急了，又想上去拦。 「哎！我帮然然喝！」 班长站起来，随手拿了一瓶咕嘟咕嘟灌下去。 「顶酒要喝双倍！」 班长二话没说，又抄起一瓶。 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交换眼神。 从刚才的饭局到现在，班长眼睛就没从裴然身上拿下来过，那点心思现在是个人都能猜的出来。 既然帮忙顶了酒，那真心话的提问权就顺理成章落到班长头上。 他清清嗓子，有些紧张。 「你有男朋友吗？」 问题一出口，起闹声差点炸了包厢房顶，几个男生冲上前揽住班长的脖子，「哈哈哈哈哈！可以啊班长，这么直接！」 班长垂下眼，包厢里昏暗的灯光都盖不住泛红的脸颊。 偏偏这个情况下，无论回答有或者没有，气氛都会变得很奇怪。 裴然笑着，没说话，从桌上的小方盒里拿出一张纸条。 「我还是选大冒险吧，毕竟刚才游戏玩输的人都是喝了酒，我不能搞特殊。」 大家一愣，然后看着裴然把纸条展开摆在桌上——约高中的暗恋对象看电影。 …… 躲过了一个坑又把自己送到另外一个坑。 这下大家的起闹声更热烈了，连刚才兴致缺缺的几个女生那边都热闹了起来。 高中她和穆柏衍那点事谁能不知道，都迫不及待想看裴然在这堵墙上碰壁。 「我这还有校庆时候留的穆学长的电话。」生怕她想出什么理由反悔，庄璇手指一点把电话发到班级群里。 手机停在拨号页面，她盯着那串数字迟迟没有下手。 终于还是心一横，按下拨通。 过了很久他才接起电话，裴然点开免提。 「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在外面，周围有汽车的鸣笛声，像是一种错觉，她听到穆柏衍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好。」 裴然有些为难地对着手机：「我是裴然。」 「嗯，怎么了？」 出乎意料的配合。 她又继续问：「周末有空一起看个电影吗？」 没有任何铺垫就问出这句话，围在长方桌前的一帮人此时此刻全都屏住唿吸，甚至都有人悄悄拿出手机录起视频。 「行啊，在你家看还是在我家看？」 这下不是错觉，因为穆柏衍确确实实地笑了，而且嗓音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裴然：「……」 众人：「？？？」
第94页 等等！这不是常规的套路啊！！ 感谢在2020-07-22 22:42:01~2020-07-23 16: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son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长本事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裴然似乎能感受到包厢内的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一脸呆滞，班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她按掉免提，举在耳边的手抖了抖，却又面色平静地说：「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没等对方回答裴然就挂断了电话。 「不是……什么情况啊？」 最先起闹的男生向裴然投去探究的目光。 眼看周围的人蠢蠢欲动想要发问，裴然一本正经地抬眼：「可以了吗？我们继续游戏吧。」 围在旁边的人疯狂交换眼色。 并不想继续游戏好吗？！ 到底什么情况啊！！！ 原来不是裴然死缠烂打追穆柏衍，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吗？？？ 奈何裴然一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挑战翻篇之后，大家碍于这是她的隐私问题也没法再开口。 由于这个插曲，之后所有的真心话和大冒险全都变得索然无味，于是游戏环节草草结束。 正好时间不早了，在场的还有上班族不能久留，大家就从ktv解散，约好以后有时间再聚。 田静和裴然去到的方向相同，两人打了一辆车。 一路上田静安安静静的和裴然并排坐着，聊着班上同学这几年的各种八卦，还有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她说话声音很轻，语气软软的，看起来非常想和她接近却又小心翼翼寻找话题的模样。 裴然觉得她很可爱，偏过头看她，「和我在一起不用这么紧张，当我是朋友随便聊天就好了。」 田静摸摸刘海，试探性地抬头：「今天那个电话……」 「想问我和穆柏衍什么关系吗？」 「不是不是，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田静连连摆手，「我是觉得他们那些人拿这种事情为难你挺过分的，我也没想到穆学长会是这种人，既然听出来我们在玩游戏不理就好了，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裴然：「？」 这个理解方式好像有点清奇。 「当时你追他的时候，他拒绝的多过分啊。好歹是女孩子一点情面都不留，刚才也是，明知道你在玩游戏还要当中调侃你让你难堪，什么人啊！」 田静越说越气，半个身子向她转过来。 这下换裴然懵逼了，她以为田静是想问她和是不是和穆柏衍在一起了，谁知道这个姑娘居然能思维发散到，觉得穆柏衍是在说垃圾话调戏她。 裴然一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是，他不是那个意思。」 田静嘆了口气，看她的眼神像看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到现在还喜欢穆学长啊？」 「……」 裴然舔了舔唇，突然说：「我们俩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们俩……你和穆柏衍？在一起？！」 她声音瞬间拔高几个音调，前面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从后视镜里看她们。 田静捂住嘴，放低音量：「什么时候的事啊？」 「高中那会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来分开了，现在又重新在一起了。」 田静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震碎了，他们两个人居然在一起，而且高中就在一起过？！ 「当时他不是特别不喜欢你吗？那会你天天写情书给他，从来没收到过回信，后来还托人告诉你信里有错别字。还有还有，你在学校食堂堵他，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你。还有……」 再说下去上学那会的黑歷史全都要被扒干净了，裴然赶紧喊停。 「真的在一起了，没骗你。」 虽然仍旧难以置信，但是看裴然认真的样子也不像在骗她，「不是，他怎么喜欢上你的啊？」 裴然转过头，对着田静眨眨眼，「因为沉迷我的美色，无法自拔。」 田静：「……」 * 从计程车上下来，夜色朦胧。 裴然裹紧大衣，穿过小花坛往单元楼的方向走去。 地上的小照灯向上投射出暗黄色的微弱光线，再往前是上次喝酒穆柏衍把她截下的那颗梧桐。 田静不相信她很穆柏衍在一起也不是没有道理。 裴然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她在食堂门口问穆柏衍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周围人很多，好多人停下来看。 穆柏衍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破天荒地勾起唇角对她笑：「我喜欢不打架，不翘课，校服穿的整整齐齐，能拿年纪第一的那种。」 虽然知道这种答案是在告诉她，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但是裴然还是嬉皮笑脸的把校服拉链拉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谁知道这个狗男人又来了一句，「总之，不是你这种。」 幸亏她大人有大量，要不然穆柏衍的生命就在那天画上圆满的小句号了。 久违的和老同学见面，上学那会的记忆一点点重新拾起，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 楼上的声控照明应该是发生了故障，走廊里黑漆漆的，只有外面微弱的光线照进来。
第95页 她抻脖往对门看了一眼，没开灯。 裴然有些失望的撇撇嘴，转身凑到密码屏前面准备也回家洗洗睡。 触控萤幕刚亮起蓝光，她眼前突然一黑。 一只手从身后绕过，覆住了她的视线，另一只手紧紧锢住她的腰身把她抵在门板上。 紧接着熟悉的菸草味儿铺天盖地的席捲来。 她从外面回来，身上凉，温热的掌心一点点灼烧着她的神经。 「长本事了？准备和谁看电影？」 穆柏衍声音微哑性感，有热气喷洒进耳廓。 触电般的感觉一瞬间击向全身，裴然被撩拨的浑身发软，「我没有。」 穆柏衍鼻子凑近她脸侧，嗅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在外面玩到这么晚，还喝酒？」 「吃饭的时候喝了一点儿，去ktv的时候就没喝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自己在外面不要喝那么多酒？」 「我喝的很少。」裴然声音闷闷的，嗓音还有被酒精浸泡过的沙。 实际上是根本没少喝。 穆柏衍目光沉了沉，想到她喝过酒之后的可爱模样被别人看到，胸口就没由来的烧起一阵火。 接过那个恶作剧电话之后，他在家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然后这个小没良心的电话也不知道给他打一通。 怎么想怎么欠收拾。 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僵持了一会，裴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因为她身后的穆柏衍好像在生气。 手臂开始酸了，穆柏衍终于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 「开门。」 「啊？」裴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他。 他似乎是刚到家不久，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只不过领带勉强挂在脖口。 微弱的光线落在他冷冰冰的镜片上，明明长相斯文，此时此刻却看起来像个十足的痞子。 穆柏衍手撑在她身后的门板上，视线落在密码锁屏幕上，又重复一遍。 「开门。」 领带垂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裴然的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大脑放弃思考，机械般的按下密码。 滴滴—— 门锁打开。 穆柏衍顺手一推，把她人带进去，然后「咣」的一声甩上门。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被迷迷煳煳地摁在门上，下巴被捏起，带着淡淡菸草味儿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来。 他动作很重，有轻微牙齿磕碰的细小声响在紧闭的空间里迴荡。 浑身上下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裴然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舌尖被吮得生疼，几次她缩着唇角往后躲，穆柏衍的动作就会变得更加粗鲁，后来裴然放弃挣扎，仰起头讨好似的回应他。 唇齿交缠的空隙，她甚至有些恍惚，现在的穆柏衍和最开始她认识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要是同一个人的话，这种程度该是人格分裂了吧。 看她眼神开始飘忽，穆柏衍手指穿过她的脑后的髮丝，用力吮着她的唇瓣，强行把她的意识拉回来。 直到口腔里瀰漫出淡淡的铁锈味，裴然疼得低呜了声，用手扯他袖口：「疼……」 他才微微和她拉开距离，垂眼看着她，语气冷冰冰的还有点凶。 「以后老实点儿。」 裴然嘴巴张了张，下意识反抗：「要是不老实怎么办？」 「你可以试试。」 「……」 狗男人居然还威胁她。 她眯着眼睛，松开勾着他脖颈的手，转而扯住他的领带，凑上去，「今天在ktv，还有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呢。」 「你对我好点，要不然……」 穆柏衍眸底黑沉，也没心思在意她说的话了，视线全部锁在拽着他领带的手上。 手指纤细，软得像没骨头似的，指尖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勾人魂魄的媚态。 他轻笑了声，捏着裴然的手攥在胸前。 「我看是我对你太好了。」 几乎没给她任何反应的余地，穆柏衍单手把她捞起来，直接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唔……」 裴然低唿了一声，整个人被他扔到床上。 卧室里静谧无声。 穆柏衍俯身单膝跪在她身侧，手臂撑在两边，眼神里甚至带上了几分戾气。 距离极近，热度不停的在两个人中间攀升，裴然不会不知道他现在想做什么。 她掌心撑着向后退，却又被拽住脚踝拖了回去。 穆柏衍握她的手扣在头顶，指尖顺着毛衣探上去，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不断向上。 他薄唇贴近她耳侧，声音低沉：「不老实？嗯？」 第51章 欲求不满。 夜色正浓。 窗外刮过一阵风，窸窣敲在窗棂。 然而微不足道的声响，却被两个人彼此交缠凌乱的唿吸吞没，归于沉寂。 毛衣凌乱的堆在腰间，恍惚间她下意识向后缩着想起身，却又被按着肩膀推回去。 捏着她手腕的大手又收紧了些，耳尖传来一阵阵濡湿的刺痛感，裴然颤着声音求饶：「错了，我错了，你别……」 「哪错了？」 她讨好似的凑上前，亲了亲穆柏衍的唇角，嗓音软绵绵地哄他，「我以后只在你面前喝酒，我不和野男人说话，我也不随便给别人联繫方式……」
第96页 微弱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她眼睛湿漉漉的，眉尾垂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穆柏衍喉咙微滚，又低头吻上去。 落下的吻比刚才还要炙热，一寸寸燎过皮肤。 裴然闭着眼睛，难以自持的掐住他的肩膀，本能快要战胜理智的瞬间，她还是贴在穆柏衍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今天不行……我那个来了……」 「……」 本来还在她身上肆意流连的手，突然停了动作。 裴然看着他，有些艰难地开口：「真的，不信我给你看。」 再不行，浴血奋战的觉悟她狠狠心也是可以有的。 沉默了半晌。 穆柏衍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停了一会。 终于认输似的撤开身体，打开檯灯。 顿时房间被光线填满。 他十分烦躁的把领带扯下来扔在床上，起身坐进对面的懒人沙发上，垂下头去，抚了抚眉心。 深夜，两个人，一间卧室。 他从来没觉得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难熬。 余光瞥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裴然，好像再待下去会变得更难熬。 穆柏衍站起来要往外走。 裴然连忙坐起来，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哪？」 他脸色很沉，眉宇间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阴郁。 她感觉穆柏衍又生气了。 而且这种生气的源头，大概是欲求不满。 裴然偷偷在心里嘆了口气。 为什么她的小车总是开得如此艰难啊啊啊！ 她索性整个人上前抱住穆柏衍，头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做什么？」 穆柏衍在他头顶长长地舒了口气，声音传下来，「肚子疼吗？」 裴然眼睛闭着，小声说：「疼，头也疼，肚子也疼，哪都疼。」 她声音还带着喘，绵软的卷着发音，像是在撒娇。 穆柏衍紧绷的表情软下来，穆手指按在她发顶轻柔了两下，「我是要去给你煮红糖水。」 裴然皱眉；「我不想喝。」 穆柏衍又板起脸：「不行。」 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然点点头，等他出去之后随便换了套睡衣，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厨房像个挂件一样黏在他身上。 其实痛经和头痛并没有很严重，只是她想要他留下的藉口。 穆柏衍也十分清楚她的意图，耐心的听裴然站在旁边一个劲嘀咕去同学会发生的事。 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她有点饿了，敞开一包薯片放在料理台上咔嚓咔嚓地吃着。 「今天一起去聚餐的人里面，有好几个孩子都有了。」她拍拍手指又捏起一片放进嘴里，「太恐怖了。」 锅里的水滚开，穆柏衍抬眼，丢了几片生姜进去，「都二十五岁了，结婚生子很正常。」 「也对，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样永远十八岁。」 「嗯，是我老牛吃嫩草了。」 穆柏衍敷衍地点点头，从壁柜的玻璃瓶里又夹出两块手工红糖放进去。 想起来今天田静听说他们俩在恋爱的反应，裴然没忍住笑出声。 「他们都不相信我和你在一起了，你的人设在他们心里简直根深蒂固。」 暗红色的糖块在沸水里融成糖水，滚着姜片的辛辣扑面而来。 穆柏衍拿起一个小碗，把锅里的汤水倒进去，推到裴然面前，「我什么人设？」 裴然十分乖巧的端着碗喝了一口，「说话不会超过三个句的禁慾冰山性冷淡。」 话音刚落，她看到穆柏衍好笑似的弯唇看她。 想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相处方式，好像这些形容词都和他这个人不搭边。 裴然吐吐舌头，继续说：「反正就是看起来和我不可能在一起的类型。」 说完她又眯着眼睛瞪他，「毕竟你当时拒绝我的时候也那么说的。」 穆柏衍靠着料理台笑：「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哇！你没少拒绝好不好！」说起这个裴然就来劲了，她放下手里的小碗，拉开架势要跟他好好算一帐。 她掰着手指头：「情书我就不说了，数都数不清。还有送饭，还有学校门口表白，还有……」 穆柏衍重新把小碗端起来塞到她手里，打断她：「我的拒绝你又从来没当真过。」 「……」 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光没当真，她还习惯性把那些拒绝当成她得寸进尺的通行证。 裴然鼓着腮帮子，想不出反驳的话。 看她没接，穆柏衍端着碗舀了一勺在唇边吹了两下，举着汤勺餵进她嘴里。 裴然故意咬住汤勺不撒口，穆柏衍人也没动，捏着勺柄的手指左右晃了两下：「而且我也没真的拒绝过你。」 她松了口：「你怎么没有？！」 「你仔细想想。」穆柏衍把汤勺放回碗里，低头看她：「除了你，我给过别人纠缠我的机会吗？」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裴然居然听的有些脸红。 她又听见穆柏衍继续说，「早就喜欢你了，只是你不知道。」 裴然抬眼：「有多早？」 她长睫扬着，小口喝着手里的红糖水，认真道：「不要骗我说什么一见钟情，我才不会信。」
第97页 有多早。 穆柏衍其实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裴然的。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十分无趣的人。 从小按部就班的顺着父亲的意愿学习，生活，好像无论去哪见到什么人，他都会觉得无聊。 这种平淡的流逝大概就是生活的常态，他一度这么认为。 直到有一天。 少女在学校后门少女从天而降，散漫又嚣张的坐在围墙上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她带着盛夏所有最美好的色彩，势不可挡的掉进他的生活。 从那一刻开始，他原本生活里的灰白，好像一点点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开始不甘于既定世界里的黯淡，他开始渴望这种色彩。 每次看见她出现，他都无法抑制浑身上下那种拼命沸腾的感觉。 他抗拒着，却又被无法自拔的吸引。 所以他分辨不清这种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无数次收到的还带着错别字的粉红色情书还有小女孩爱吃的零嘴的时候。 或者是看着她永远无拘无束在他面前明媚又灿烂笑着的时候。 亦或是她哭着鼻子却硬生生抹掉眼泪逞强跟他说没关系的时候。 重要吗？ 不重要。 现在这一刻无法自拔的喜欢，已经是所有答案。 裴然站在他面前，认真地仰脖等着答案。 厨房昏黄的灯光打在她侧脸上，随意挽在脑后的头髮毛茸茸的，垂下一小撮在耳边来迴荡。 穆柏衍心思微动，顺手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不是一见钟情，是每一见都钟情。」 他嘴唇湿软，微凉。 裴然怔了怔，然后缓缓扬起嘴角，在他颈间蹭了蹭。 她身上混合着些许红糖味儿的香软气息随着动作一下一下扫过他鼻尖。 裴然对上他的视线，「那学霸，有空和我一起看个电影吗？」 穆柏衍唇角也跟着翘起来，轻声应她：「好。」 * 本来裴然觉得两个人一起看电影这项活动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地点在客厅，纯洁无比。 她捣鼓了一会调试好投影，然后拉紧遮光帘，关上灯。 房间最后一丝光线被墙面上浅蓝色的投影光替代，散漫地洒下来。 她转过头看了眼和她一起随意的坐在长绒地毯上的穆柏衍。 他已经换上宽松的居家服，发尾上还带着刚洗过澡的湿气，正认真盯着投影屏幕，眼下晃动着细碎的光影。 这个男人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表情严肃的像下一秒就可以站在手术台前比划手术刀的程度。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偏头看过来。 「看什么？」 他近视度数不高，平时除了在医院之外基本不会戴眼镜。 房间的光线比较暗，他上半身微微倾斜过去，眼睛微眯着。 距离瞬间被拉进，唿吸不经意间缠到了一起。 不知不觉间，气氛开始有些不对劲。 裴然轻咳一声，错开目光，两只手抹黑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乱摸。 「选频道的遥控器找不到了。」 上次和周可琳他们聚餐用过一次，不知道周可琳随手给她扔到哪里，裴然摸了半天也没找到。 「上次用的时候放哪了记得吗？」 穆柏衍拿过桌上的眼镜戴上，开始帮她一起找。 「啊，可能在柜子里。」裴然手指点了点穆柏衍身后的小柜子。 穆柏衍点头，半个身子转过去拉开抽屉。 几乎是一瞬间，裴然突然想起来抽屉里放了什么，她连忙站起来往穆柏衍的方向扑过去。 「等等！」 然而没来得及，抽屉已经敞开，房间里微弱的光线照进去，虽然模煳但是也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东西。 那盒上次她上次去超市偷偷买来的套套。 沉默了两秒。 裴然脸腾的一下红了，抓起身边的枕头埋进去。 她听到穆柏衍笑了一声，然后她整个人顺势被捞过去。 穆柏衍凑近，伸手抽掉了挡在两个人中间的枕头。 「这是什么？」 裴然觉得羞耻，抿着嘴唇没说话。 穆柏衍把她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又捏着她的下巴逼她偏过头看抽屉里放着的东西。 她伸手推着他的胸膛，嘤咛道：「我这不是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在一起之后不都是……」 话还没说完，裴然已经感受到他身体上非常直接的反应。 四目相对，穆柏衍的气息无形的包裹住她，眼神逐渐变得热烈又直接。 她心口勐跳了一下。 结果只是剎那间，穆柏衍的神色又恢復正常。 他额角的青筋绷着，低头用额头轻蹭了她的鼻尖一下，无可奈何般的松开手，「看电影吧。」 裴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没说话，直接环着他的脖颈吻上去。 温柔地舔舐，轻咬，带着些许安抚意味，「下周就可以了。」 穆柏衍被动地闭眼含着她的唇，再开口时嗓子都有些暗哑。 「裴然，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第98页 第52章 「穆柏衍你真的不做人！！…… 穆柏衍有没有被她弄死，裴然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快被穆柏衍给弄死了。 房间灯没开，投影的洒下来的光亮透过眼皮感知，随着她手臂的动作，有规律的晃着。 裴然眼睛紧闭，耳边是男人浓重的喘息声。 刚才穆柏衍隐忍着开口问她，能不能「帮帮他」。 她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穆柏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鬼迷心窍地点了头，谁知道居然是…… 「穆柏衍你这个狗男人……」 裴然哑着嗓子，感觉手腕酸的已经不像自己的。 穆柏衍轻唿了口气，低头吻了下她露在外面的后，掌心按着她的手背又贴上去。 「再等一会儿。」 裴然跪坐在地毯上，涨红的脸颊靠在穆柏衍的肩膀上，耳边的炙热的唿吸声清晰可闻。 两个人身上沐浴露的气味交融，更像是一种催化剂，一点点厮磨神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 裴然掌心已经开始有点麻了，她皱着眉头，羞耻的带上了哭腔，「你怎么还不好啊，我的手快痛死了……」 说完，穆柏衍终于把她身体拉开，十分心疼的揉了揉她纤细的手腕。 然后捏住她的肩膀给她翻了个身。 ？？？ 「穆柏衍你真的不做人！！！」 这样折磨她还不如直接浴血奋战得了！！ 裴然趴在沙发上，大腿间的皮肤被摩红了一片，眼角还挂着氤氲的湿意。 热气肆无忌惮的在中间环绕无法消散。 数不清折腾了多久，穆柏衍环着她的腰，喉间轻吟，额角滑下细密的汗珠。 裴然整个人都在抖，明明没有突破那一道线，但是她脑子里却像炸开烟花一样，全身的感官都不自觉的往一个地方涌。 她怔在原地，连视线都变得模煳起来。 终于穆柏衍松开手，绕到桌前，抽了两张纸巾递到裴然手里，「擦擦。」 接过纸巾的一瞬间，意识被拉回来。 对上穆柏衍依旧有些灼热的目光，那种难以形容的电流又重新涌入脑海。 她身体勐地向后仰，后背差点撞到电视柜。 穆柏衍伸手替她挡了一下，裴然后背刚碰到他的指尖，接着就蜷起腿往旁边挪。 她用纸巾一点点擦拭手上的粘稠，嘟囔道：「渣男。」 穆柏衍身体刚靠回沙发边舒了口气，又听见她继续小声喃喃自语。 「狗男人，欺负人，不要脸……」 「什么？」 他眼睛眯着，凑上前想把裴然揽过来，却被一巴掌拍开。 裴然咬着下唇瞪他：「还混蛋。」 空气中似乎还瀰漫着刚刚旖旎的气味，她挪到沙发角，直接关掉投影打开灯。 大片光亮袭来。 裴然不适地眨了眨眼，看向沙发那头的男人。 穆柏衍神色还未恢復，两颊看起来有些泛红。 平整的睡衣因为刚才的动作压出褶皱，睡裤有些松垮的挂在腰间。 …… 裴然定睛看了一眼。 刚平復了一点的心跳，又咕咚咕咚跳了起来。 什么禁慾冰山性冷淡。 果然都是放屁。 她脸再一次涨红，连耳尖都是粉色的。 穆柏衍站起身，重新整理好衣服，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去洗澡，回屋等我。」 「谁要等你，洗完自己回家吧！」 裴然的脸更红了，她把手里抓着的抱枕往他怀里一丢，飞奔进卧室关上门。 穆柏衍看着她小跑进去的背影，轻笑了声。 被轻易点起的慾念并不会轻易消退，他站在淋浴下面沖了好久才平復下来。 推门进到卧室的时候，裴然已经窝在被子里快要睡着。 听到外面的声响，她皱着眉把被子拉高盖过头顶，缩成一只蚕。 穆柏衍从另一侧躺过去，隔着被子从背后圈住她，低低地问了一句。 「睡了？」 「嗯。」被子里的头小幅度扭动了一下。 穆柏衍舔唇笑着，故意掐住她腰间的痒痒肉，「睡了还能说话？」 「啊！」 怀里的人勐地向旁边弹过去，接着从被角里钻出一个头，「你干嘛！」 「想看看你。」 他唇角轻柔的触碰她垂在枕边的髮丝，一点一点覆上她的眼睫。 每次到这种时候，穆柏衍都温柔的不像话。 而她是最受不了这种勾引的。 她沉溺于穆柏衍只对她一个人的极致温柔，沉溺于亲密时他无法自持的动情模样。 那双眼睛就像一个明知道会掉进去无法自拔她却还心甘情愿往下坠落的旋涡。 她拉开被子把他放进来，头枕在他手臂：「你是不是这几年背着我谈过好多恋爱？」 穆柏衍：「？」 裴然略微遗憾地摇头：「你那么有经验，和你一比我好弱。」 穆柏衍脸凑近了些，两个人目光对上。 「确实有个前女友。」 他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像是在努力回忆，「在一起的时候被她影响着改变了不少。」 啧。 随口说一句，他还真回忆上了。 裴然眯起眼睛看他，「余情未了啊？」
第99页 穆柏衍点点头：「嗯，余情未了。」 裴然二话没说抄起拳头就朝他肚子招唿上去。 穆柏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放在嘴边亲了亲，「分手之后我也从来都没忘记过，直到后来我们见面，我死缠烂打。」 「终于又把她骗到手了。」 顿时刚才还扑棱着的裴然安静了下来，她小声嘟囔：「你哪有死缠烂打。」 穆柏衍声线低沉，含着笑意，过了几秒，他又补了句：「我只喜欢过她一个人，硬要说经验的话，大概是肖想过太多次，所以真正碰到的时候就变得自然而然了。」 两个人躺在一起，明明是有些暧昧的气氛。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纯净，没有夹杂一丝别的想法，就是非常单纯的表达自己对她的喜欢。 裴然觉得胸口涨涨的，好像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暖流持续不断地填满。 她只是想紧紧抱着他。 裴然低下头钻进他怀里，用力环着他的腰，鼻腔里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感受到腰间的力道收紧，穆柏衍张开手臂，任由她贴近。 他低缓的声音从头顶的方向传下来，「所有的，我都给你一个人。」 * 论有个医生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体验。 大概就是两个人见面基本靠缘分。 裴然起床的时候，穆柏衍已经出门去上班了，等穆柏衍下班回家的时候，她又刚好在店里忙得昏天黑地。 这么算下来，两个人居然已经四天没见面了。 裴然坐在吧檯前面，收起直播的手机支架，把桌上的空盘递给乔思雅，然后长长地嘆了口气。 「怎么了？从早上来了就唉声嘆气的。」 「我好久没见过我的男朋友了。」 「……」 乔思雅翻了个白眼，「你们不是上周末才见过吗？」 「对啊，这还不久吗。」 「……」 乔思雅不想理她。 从谈恋爱之后，裴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准确的来说是又变回了当时和穆柏衍在一起那副德行。 「停停停，单身狗并不想听你们的恋爱日常ok？」 她从桌子下面的橱柜里找出一块干净的抹布递给裴然，转身把盘子放进洗碗机。 「反正今天是店休，怎么不直接去找他。」 裴然把桌上的水渍擦干净，「店休店休，是店在休息又不是我们休息，最近网上的热度过去客流比之前少很多，要赶紧想噱头营销才行。」 这点乔思雅倒是不能否认，本来运营店铺这种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她和裴然都属于好胜心极强的那种，既然做就做到最好，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她们两个亲力亲为。 两人一边打扫一边闲聊了会，准备接着出门去探店。 刚走出店门，看到不过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乔思雅扫了一眼，随口说：「车不错。」 话音刚落，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向她们走了过来。 裴然转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下巴朝那一扬：「找你的？」 「开玩笑，要是有这种男人找我，我还用在这跟你开店洗盘子？」 「裴小姐。」 男人在她面前停住。 裴然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探究地看着他。 「您好，我是穆先生的助理。」 乔思雅没忍住说了句：「卧槽，穆柏衍还有助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穆先生，应该就是她现在脑子里想到的那一个。 裴然面不改色，「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两手交叉放在身前，缓声道：「是这样的，穆先生想约您聊一聊，您看现在方便吗？」 「我要是说不方便，就可以不去了吗？」 助理脸上的笑容没变，又接着说：「他已经在等着您了。」 话说到这，乔思雅也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穆先生是谁了，她站在裴然身后小声嘀咕。 「所以现在你们俩的剧情已经进展到，甩银行卡逼你离开他儿子那一步了吗？」 虽然知道她的穆柏衍在一起的话，托陈姗姗的福，就算没有裴文舟那层关系，也会有场硬仗要打。 但是她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裴然舔着唇笑了下，「要是给我钱，大不了我拿了钱带着穆柏衍跑路呗。」 第53章 「叫老公。」 裴然在后排正襟危坐。 看着窗外的光景从繁华的市区，经过闲散的老城区，再到空旷的郊区…… ？？？ 车子越开越偏，在她差点以为这是什么新型骗局，自己要被稀里煳涂给卖了的时候。 它终于在一个古朴的小院门口停下。 助理一路弯弯绕绕指引她到里面的房间门口，就先行离开了。 古朴的原木拉门，扶手上还雕刻着精细的花纹。 裴然站在门外提了口气，推门进去。 穆承坐在中间的红木长桌前沏茶，见她进来，他伸手指着对面的位置朝裴然开口：「来。」 裴然垂眼打过招唿，人坐下。 面前小巧的紫砂茶碗里装着滚烫的茶水，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她两只手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怎么样？」穆承视线落在茶杯上，问她。
第100页 面前的男人身穿着一身白色麻料太极服，身板硬朗，肩背挺直，虽然看起来有些年纪，但是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好。 而且仔细看，眉眼间和穆柏衍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眼角遮盖不住的细纹柔和了原本的凌厉。 裴然收回视线，反倒是直接开口：「叔叔找我就只是为了请我喝茶？」 穆承倒茶的动作一顿，笑看着她：「喝茶聊聊天，不用拘谨。」 他随手把茶杯放到桌上，「听说你和穆柏衍在一起？」 意料之中的问题，裴然应了声，静静地坐在那等待他的下文。 对于她表露出来的明显防备，穆承也没在意，「是柏衍告诉我的，这么多年来你是他第一个主动跟家里人说起来的女孩，所以就想和你聊聊。」 其实来之前，裴然做足了准备。 说是喝茶聊天，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而且之前裴文舟的事情穆承肯定知道，如果穆承真的阻拦，她连回绝的说辞都想好了。 结果千算万算，她没想到今天是真的在喝茶聊天。 穆承完全没摆出长辈压人的架势，反倒像是对着自己家里人一样，讲了很多穆柏衍童年时候的事情。 言语间，他抛开了所有外在身份，只是一个单纯的父亲而已。 裴然也逐渐放松下来，坐在一边认真听他讲。 「柏衍是个优秀的孩子，所以我对于他的要求比同龄的孩子要求高得多，但是在培养他这件事上，有我的私心。」 「世承是我的私心，是我强压到他头上的期许，所以在他闹着要做医生这件事上，我们就产生了矛盾。」 说到这的时候穆承嘆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为了和我作对，所以搬出去也好，再也不和我交心也好，我只当他在置气，总有一天稜角被挫平一点他自己就会回来。」 「直到那天他主动来找我。」 穆承苦笑，「十年来第一次，他跟我说让我成全他的梦想。我才发现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公司是我的人生，但不是他的，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想要什么，包括阮玥也是。对于公司来讲我可能是一个好的老闆，但是对于他们来讲我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 穆承拎起小壶，把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满，又抬手给裴然倒了一杯，「年纪上来了，人就开始变得唠叨。」 裴然摇头，「没有关系的叔叔。」 「我找你来聊这些没有别的，我们父子俩性子太像，这么多年了谁也不肯让步，这种话我更不可能当着柏衍的面去说。所以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些，和柏衍相互扶持，真正过得幸福，也算是我对他的弥补。」 「至于珊珊那边……」 话还没说完，包间的门被推开。 裴然和穆承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门口。 穆柏衍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三步做两步走过来，直接拉住裴然的手腕把她藏到自己身后。 他紧握裴然的手，直视着穆承。 「你找她做什么？」 「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什么公司什么陈姗姗都不要再硬塞给我了！」 他语气很沖，连眉头都拧在一起，不耐全写在脸上，「非要彻底把我逼走你才开心吗？！」 穆承被他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气得不轻，搭在桌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混帐！你再说一遍？！」 「穆柏衍！」 裴然连忙拉住穆柏衍，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戾气很重，再待下去这两个人估计又要吵起来，她拽着穆柏衍的胳膊往外走。 「滚！」 茶杯应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穆承头也没回直接进了里屋。 * 车厢里很安静，密闭的玻璃隔绝了外面一切琐碎的声响。 穆柏衍坐在驾驶座里，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表情阴沉，情绪再多的波动却找不到合理的宣洩口。 他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因为他不知道刚才穆承跟裴然都说了些什么。 如果裴然因为那些话受伤了，是不是又要再次把他推开。 明明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才和好。 沉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裴然没忍住先开了口：「你今天不是在上班吗？」 穆柏衍取下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下午休息想去店里找你，乔思雅说你被带走了。」 「……」 她几乎能想到乔思雅绘声绘色的跟穆柏衍夸张了些什么，他才会这么气势汹汹的找过来把她带走。 「怎么不告诉我？」 裴然半个身子转过去，手肘撑在身后的靠垫上，「就和长辈喝个茶聊聊天，找你干嘛？」 知道裴然喜欢藏事性格，穆柏衍有些懊恼，「你不用帮他说话，我知道他找你要干什么，这些事情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他伸出手前住裴然，声音放得很低，「他今天要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不要往心里记，我们俩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想起来刚才他二话不说冲上去维护自己的模样，裴然忍不住翘起嘴角。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样一面啊，就这么怕我被欺负？」 「嗯。」 穆柏衍没否认，垂眼看着十指相扣的手掌，「我不想再让这种事情耽误我们了。」
第101页 裴然心口没由来的一跳，突然涌上来一股异样的感觉，像羽毛轻飘飘的由内向外扫过。 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指节，脸半藏进座椅，拼命压下翘起的嘴角。 「唉，我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真的太难了。」 浑身上下涌上来的恐慌感让他觉得烦躁，穆柏衍刚想开口，又听见她继续说。 「刚才我们俩聊天聊得好好的，我好不容易在未来公公那里积累了一点好感，你这么一来，全毁了。」 裴然突然抬起脸，声音委屈：「你说现在怎么办？」 「……」 穆柏衍先是怔了一下，又后知后觉地捕捉到「未来公公」这几个字眼。 刚才还紧紧束缚住他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他手臂撑着裴然脑后的靠垫，凑上去，神色不明。 「未来公公？」 刚才说的时候想的是逗他一下，现在被穆柏衍一问，她有些害羞，捂着别过头，「随口一说，不要当真。」 穆柏衍攥着她的手腕，逼她把脸露出来，「我爸是你未来公公，那我是你的什么？」 未来老公。 不行不行太羞耻了。 光是想着这几个字，裴然心脏又开始咚咚跳了起来。 「叫一声听听？」 穆柏衍朝她紧闭的眼睫上吹了口气，裴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穆柏衍深邃的眸子。 「我不要。」 穆柏衍没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直接放平了她的座椅，不由分说地压上去，抬起她的脖颈就开始亲。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裴然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揽住他的脖子一点点回应他勐烈的攻势。 唇齿交缠间，腰间的衣料忽然被掀起，沾染着凉意的指尖顺势向上攀爬。 她吓得一颤，用力把穆柏衍往外推。 好不容易得到空隙，裴然怒嗔他：「穆柏衍你疯了！这是在外面啊！」 而且正对着茶馆，穆承还在里面，万一被看到就尴尬死了。 穆柏衍动作没停，剪住她的双手压向头顶，薄唇唿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畔：「那你快点叫。」 「叫什么啊！」 他含住裴然的耳垂舌尖绕着舔了一圈，「叫老公。」 「……」 裴然没说话。 紧接着肆无忌惮的手指更加放肆的探上去，裴然急得眼眶都起了雾，连忙凑到他耳边呢喃着叫了一声。 然后，穆柏衍直起身，把车子发动起来。 开进了后面的小树林。 裴然：？？？ * 本来想一起去逛街或者看个电影，结果在车里被穆柏衍弄了那么一出，裴然气鼓鼓地要回leben直播。 临近傍晚乔思雅已经走了，店里没有别人。 裴然从柜子里找出来直播设备，找了个一个光线稍微好点的桌子，架起来。 并且全程没理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看的穆柏衍。 她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刚准备按开始，穆柏衍突然指着自己的锁骨比划了两下。 裴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一眼。 颈窝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明晃晃地横着几个草莓印儿。 都怪刚才在车里，穆柏衍抱着她一个劲儿咬来咬去，不光脖颈上有乱七八糟的痕迹，就连…… 令人脸红心跳的回忆一遍一遍在脑海中闪现。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瞪了他一眼，连忙扭头走进员工的更衣间，拿了一套新的店服套在身上。 裴然坐回椅子上先点了开始，一边把直播分享到粉丝群里，一边繫着靠近脖口的最后两颗扣子。 系了半天，最后一颗死活扣不上，她用力扯着衣襟，掌心都燥得出了薄汗。 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穆柏衍突然朝她走过来。 「哎……」 裴然话还没滚到嘴边，他已经蹲下来，手指覆上她的衣领，慢条斯理的系好。 「……」 抬头对上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穆柏衍挑眉：「怎么了？」 裴然眼睛眨巴了两下，看着满屏飞起来的弹幕有些绝望。 「我开着直播呢。」 第54章 「毕竟是他的情债。」…… 昨天的直播虽然草草结束，但是有手快的粉丝早就截了屏。 而且拿穆柏衍露出的侧脸和之前谢泽深的做比较，很明显看出来不是同一个人。 于是裴然三个月换两个男朋友这件事就这么传开了。 网红圈子虽然比不上娱乐圈，但各种博主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八卦也不少，出现这种情况公司里的人都见怪不怪。 只不过她又不是和什么明星在一起，普通人正常谈个恋爱而已，掀不起多大水花。 裴然根本没在意，一大早跟着周可琳来公司又开始新一轮的广告图拍摄。 拍完已经临近中午，定的外卖还没到，她索性坐在电脑前开始整理之前欠下的粉丝问答。 周可琳懒洋洋地靠在转椅上，滑到她跟前，贼兮兮地问：「最近恋爱谈的可好？」 裴然敲键盘的动作没停，只是回头瞥了她一眼。 「没有周主管的甜蜜。」 周可琳没接茬，捏着手机一个角绕在指间打转，「不过网友真的好牛逼啊，居然有人在扒深爷。」 听到谢泽深的名字，裴然有些无语，「谢泽深有什么好扒的？而且上次他不小心出镜也没有粉丝出来说啊。」
第102页 「之前他不是和一个小明星合伙过潮牌店吗，有人扒出来他们的合照，估计现在已经有人在扒穆柏衍了吧。」 「这个架势，我真以为自己是明星了。」 裴然彻底没有继续工作下去的兴致，她合上电脑打开微博。 「我分析了一波，为什么他们对于这件事情的关注度这么高。」 周可琳人坐在转椅里，微微偏头看着裴然，「因为你一下钓着两个帅哥，这帮人在嫉妒你吧？」 裴然挑眉：「那我发个微博解释下，说他俩才是一对，我们是姐妹？」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猜谁先过来把你打死。」 周可琳边笑边瞥了眼阮玥办公室的方向，悄悄拿出手机和她一起刷微博。 各种帖子和评论区简直不能再热闹，三个月换两个男朋友的故事甚至被她们脑补出各种版本。 饭还是吃得太饱。 两个人一边刷一边吐槽，结果刷着刷着，发现有些帖子的评论好像不太对劲。 ——粉丝别洗什么恋爱自由了，再自由也不能抢别人男朋友啊。 ——真的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小三还能脚踩两只船？？ ——当时就觉得她帐号内容这么差，怎么还能莫名其妙的火了，现在我懂了，牛逼。 ——指路@这里是册册，抢人家男朋友实锤，别再出来噁心人了行不行？ 甚至连「阿然小三」这个话题都冒出来。 一看到粉丝@的帐号，裴然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陈姗姗的小号。 「操，这个陈姗姗有毒吧？！」 周可琳搜索关键词找出来她粉丝微博的截图，里面是陈姗姗在自己的粉丝小群里和粉丝的对话，「她还要脸吗？」 裴然点开图片扫了一圈，盯着手机笑。 也难为她费尽心思的编造出来这么一段根本不存在的故事。 先是不经意间在粉丝群透露出和男朋友的关系出现裂痕，求助粉丝们该怎么解决。 虽然她这么做的初衷大概是知道裴已经发现她这个小号，为停更做准备。 直到昨天直播的截图被粉丝髮出来。 没过多久她就在小号发出一张穆柏衍侧脸的照片，虽然很模煳，但是脖子上那颗痣和穆柏衍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粉丝在群里问起这件事，陈姗姗没有否认，还不经意间透露裴然背后有关系，让粉丝不要找过去。 怪不得讨论的帖子这么多，怪不得开始有人扒视频里的男人是谁。 裴然忍不住要对她这波天衣无缝的表演献上热烈的掌声。 所以说陈姗姗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她就是一个南墙撞烂都不会收手的疯子。 就算知道全都是假的，还拥有谜一样的自信用这种方式不停挑衅她。 「裴然，你过来下。」 看着从门外飘进去的阮玥，裴然把手机还给周可琳，小跑两步跟上去。 阮玥最近变得特别忙，除了必要的会议她会露个脸，其他时间都看不到人。 裴然也知道她最近在逐渐接管世承的各种事务，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她个人的失误引起麻烦，她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 「陈姗姗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阮玥手指抵在桌上，敲了两下，问她：「怎么解决？」 裴然拿出手机飞快地敲下一段文字，发给阮玥，「我准备先这么发。」 阮玥大概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整段文字既没有反驳证据，也没有特别针对性的回应，不痛不痒。 不出意外的话，这种东西发出去，她会被喷的更惨。 大概是猜到阮玥在想什么，裴然缓缓开口：「我了解陈姗姗这个人，她现在既然这么做，也就是铁了心要和我刚到底。她估计想等热度上去之后再爆出来点什么，我现在发出来这种东西，正好可以带起节奏她的粉丝肯定会一窝蜂的来攻击我，我想等等看。」 这种虚张声势，当然是要等她把势完全造起来再一下击垮才解气。 阮玥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可以，不过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担心，再不行的话就直接找穆柏衍去给她治治病。」 她挑眉，又笑着补充道：「毕竟是他的情债。」 * 在公司发完微博处理好工作再出门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裴然打上车，直接去到leben。 明明是工作日，今天店里的客人却格外多。 她一进去，店里的食客视线纷纷聚集过来，偷瞄着她小声议论。 乔思雅远远看见她，连忙拉她走到后厨拐角，「天，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发微信告诉你今天先不要过来吗？」 「我晚上正好也没事。」 「现在不是有没有事的问题，你不知道现在大家在议论你什么吗？」 裴然笑了声，「我干嘛要偷偷摸摸的，做错的人又不是我。」 她撩开帘子正要往外走，听见门帘外面传来的交谈声。 「今天吃瓜真是撑死我了，她脸皮怎么那么厚抢别人男朋友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有，你看她写的澄清了吗？简直笑死。」 「是啊，亏我之前还喜欢思雅，能和那种人当朋友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说不定伺候的金主都是同一个。」 另外一个女生开口问道：「那你们还约我在这里吃饭？」
第103页 「看热闹呗，正好拍拍照片回去给她店里刷差评。」 她手指停在那里，半天没动。 对于外面的人怎么议论自己，她倒是不在意。 挨骂而已，也都不是事实，她知道该怎么对付陈姗姗，所以可以沉得住气。 但是现在陈姗姗针对的已经不单是她一个人。 与这件事无关的人，莫名其妙也跟着她挨骂，还要为了维护她对着那些恶语相向的人挂上笑脸。 裴然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了了。 「这两天我们先关店吧。」裴然看着乔思雅抿了抿唇，又说：「我先出去一趟。」 * 她去了陈姗姗的工作室。 虽然连个联繫方式都没有，但其实找到她的公司很容易。 之前她和田静说到启盛的时候，田静顺便跟她提了一嘴陈姗姗公司的事情，说她自己和别人开了一家工作室，就在卓越大厦那边。 恰巧上次裴然也在那碰见过陈姗姗。 陈姗姗站在工作室门口看到来人是裴然的时候，一惊，下意识要把门关上。 裴然横腿伸过去挡住，然后直接把门拉开走进去。 「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屋子里还有几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围着电脑看什么东西。 裴然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她低呵一声，目光锁在电脑屏幕上，「倒是准备的很充分。」 屏幕上是上次同学会他们两个在露台上的监控画面。 监控镜头正对着裴然，而且视频经过剪辑只保留了陈姗姗摔倒那段，看起来就像是裴然故意把她推到在地上一样。 聚在桌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个机灵的小姑娘飞快的把电脑屏幕合上。 虽然裴然直接找上了门，但是陈姗姗也完全没怕。 她清楚在现在这种压倒性的局面里，裴然就算找上门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少来这撒泼。」 陈姗姗就站在门口的位置，人没动，仰着下巴，一副得志的模样，「现在过来求我也没用，等我视频先发出去，再考虑让你怎么道歉的问题。」 裴然没打算废话，「陈姗姗，我懒得计较你还真以为我不会来跟你算帐了是吧？」 「上次我认为自己说的很清楚，那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她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手机，「但是我忘了，你是听不懂人话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角翘着，唇角的笑容有些讥讽。 陈姗姗顿时恼意上来，「你给我滚出去！」 裴然没理她，面无表情地点开手机的语音备忘录，按下开始键。 「是，我写的恋爱日常是假的，和穆柏衍在一起只是我的意淫，但是你不要想着你和穆柏衍在一起之后我就会放手！不可能！我会一直……」 是同学会那天。 她没想到裴然也在录音。 陈姗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知道，在穆柏衍这件事上，她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喜欢了穆柏衍那么久，到最后什么都被抢走，她真的不甘心。 看到穆柏衍在她直播出现，用那种温柔的神情看着裴然的时候，嫉妒直接掐住了她的大脑。 陈姗姗觉得自己彻底疯了。 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已经放弃了自己所有退路。 那天歇斯底里说出口的话，在整个房间里环绕，每一个字都想钉子一颗一颗把她扎的千疮百孔。 用谎话堆砌的自信总有一天会轻易崩塌。 就像现在。 她马上就要一无所有。 听着听着陈姗姗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扭曲到有些变形。 她手背到身后在从柜子上摸出一支钢笔，突然毫无徵兆地朝裴然的方向过去。 她脚步飞快，旁边的人也跟着动静看过去，然后看到她目的性极强地举起钢笔，就要往裴然的脸上划。 来不及闪躲，裴然抬起小臂挡了一下。 划下去的力道很重，锋利的笔尖刺进肉里，顿时血珠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嘶——」 裴然皱眉倒吸一口气，没有多作反应直接反手拧过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她的头髮把她的脸扬起来。 啪的一声。 耳光干净利落。 她拽着陈姗姗头髮的手没松，表情看上去无波无澜，但是声音压得很低。 「你别逼我。」 感谢在2020-07-27 22:52:10~2020-07-28 22: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sona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疼。」 事情还是以工作室的某个同事报警结束的。 在微博上的恶意诽谤加上对裴然造成的实质性伤害，陈姗姗没有辩解的余地。 陈姗姗的粉丝基数不小，阮玥知道之后第一时间就让公司里的人写好稿，直接把她送上了热搜。 抛开意淫别人男朋友这件事不说，光故意伤害被拘留五天这一条，她的形象算是全完了。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时针已经快要往九点上靠。 工作室一同跟来的两个人联繫完陈姗姗的家人之后就先行离开。 裴然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让乔思雅来接她。 值班的两个警察正站在印表机前面列印资料。
第104页 外面的玻璃拉门中间透出一道缝，不断往里面抽着凉风，轻微的机电声响迴荡在空气中，显得有些冷清。 裴然捂着胳膊换了个角度坐着。 刚才在那边来不及包扎伤口，只是随便找了两块纱布缠在胳膊上，还是警察小哥给她简单处理了下。 几乎半个巴掌长的一道伤口，有红色的血印顺着白色的纱布透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没法想像刚才那一下要是真的招唿到脸上现在会是怎么样。 紧绷的神经松垮下来，思维也开始随之放缓，裴然半合上眼对着门口的方向放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垂着脸的陈姗姗红着眼眶抬起头，冷不丁开口。 「满意了吗？」 裴然眼皮子掀了掀，没说话。 冷白的灯光打在她侧脸上，上面红肿的掌印显得格外明显，但她表情依旧极力绷紧，佯装最后的平静，「也是，我变成这样，你心里一定很爽吧。」 裴然没想到陈姗姗真的是对她恨之入骨。 在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就像是她的梦魇，无时不刻折磨着她，她永远没法从中间走出来。 忽然之间，她觉得这样的陈姗姗很可怜。 到头来只是自己画了一个牢笼把自己囚了起来。 「我想告诉你的是。」她揉了揉眉心，后背靠上椅子，「走到今天结果无论是对是错，都是你自己选的，不能怪任何人。」 剩下多余的话，裴然不想多说，直接别过脸看向门口。 视线刚收回去，正对着的玻璃拉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径直走过来。 看清那人的脸之后，她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 紧接着夹带着冷风和清冽气息的怀抱瞬间包裹住她。 裴然昂头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愣住：「你怎么来了？」 穆柏衍轻声「嗯」了下，下巴搭在她颈窝边蹭了蹭，又想起什么似的松开，看向裴然垂在一边的手臂。 他薄唇紧抿着，声音很哑：「疼吗？我带你去医院。」 一整天压抑在心里的怨气在见到穆柏衍的那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裴然消失了，委屈巴巴的小可怜上线了。 她瘪着嘴，抬起胳膊看了一眼，「疼。」 穆柏衍看着她胳膊上渗出来的血痕，眉头一颤，「阮玥也在外面，你先进车里等我一会。」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裴然的手臂，把她送车里，然后又转头重新进到派出所。 陈姗姗不敢抬头看。 她不敢看穆柏衍面对裴然时，满眼的温柔心疼，而那种柔声细语低哄的声音，她更是听都没听过。 门打开的瞬间，寒风卷着轻微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打在地面上。 直到看见漆黑的鞋尖在自己面前停住，她指甲掐进掌心，缓缓抬头。 穆柏衍正看着她，表情褪掉了刚才短暂的温柔，冷漠如初。 「念在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看似平静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语气，实际上却是对她□□裸的警告。 再后来的话，陈姗姗已经完全听不清。 好像就在听到那句话的一剎那，十几年来所有的坚持全部崩塌的烟消云散。 那些她用幻想自我麻痹的海市蜃楼，被全数击垮。 她终于醒了。 和裴然说的一样，从头到尾都和她没关系。 不是裴然抢走了他。 而是穆柏衍从来。 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施捨过她。 * 市医院急诊部。 孙兆林正坐在长椅上玩手机，见穆柏衍进来，他先是惊了一下，又笑着直起腰。 「刚才走的时候火急火燎怎么又……」 话还没说完他视线扫过随后进来的裴然——还有她手臂上横着的一道伤。 孙兆林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怎么了这是？」 穆柏衍把身上的外套一脱，袖子向上挽了两道，「帮我去拿工具，我来处理。」 只愣了一秒，孙兆林点点头，快步走出去。 穆柏衍拉开椅子让裴然坐下。 没过一会，孙兆林拿着托盘进来递给他，问道：「你可以吗？」 「嗯。」 穆柏衍拉过她的手臂，看了一眼，从托盘里拿出镊子和消毒棉。 手臂上的伤口过得时间有点久，暗红色的血珠在伤口外侧凝结，混杂着新冒出来的鲜血，纱布中间的部分已经牢牢黏在皮肤上。 他用镊子牵着纱布一角，小心翼翼地往上掀。 伤口黏连的皮肤被拉扯，又开始往外渗出血珠，裴然皱着眉倒抽了一口气。 感受到她向后缩的动作，穆柏衍力道放得更轻了，额头逐渐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指尖甚至都有些颤抖。 他松开镊子，转了转手腕，又凑上去。 取了半天也没取下来，孙兆林实在看不下去了。 「给我吧。」 裴然也能感受到穆柏衍的过度紧张，导致两个人一起紧张，她感觉自己的后背也已经开始冒汗。 她扬起脸摇摇他的胳膊：「你出去坐着休息会儿吧。」 穆柏衍犹豫了下，还是把镊子递过去，出了门。 值班室里只剩孙兆林和裴然两个人。
第105页 孙兆林一边说些有的没的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遍干净利落的帮她处理好伤口。 伤口周边的血水被处理干净，又进行完简单的包扎，裴然痛得脸色都变得苍白。 孙兆林把托盘上全是血的纱布和消毒棉扔掉，然后到旁边的洗手池边洗手边边说道：「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穆柏衍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这阵子他和穆柏衍被安排轮流到急诊这边值夜班，今天巧了，正好是他俩排到了一起。 俩人好好在值班室里呆着，穆柏衍突然接了个电话。 然后整个人就疯了。 两眼猩红，眸色里戾气极重，二话没说直接走人了。 他甚至觉得那种场面下，穆柏衍手里拿的衣服不是衣服，是一根闷棍。 孙兆林手在毛巾上抹了两把，笑了笑，「幸亏你伤得不重，要是严重点儿，我看他那架势能去把人给打死。」 想起来刚才穆柏衍薄唇抿着，整张脸毫无血色的模样，好像受伤的是他一样。 裴然眼睫垂了垂，低声开口：「所以我本来不想让他知道来着。」 孙兆林动作一顿，又弯着眼睛笑，「我觉得他和你在一起之后变得有人情味儿多了，要不然你知道，和他这种冷漠的工作机器打交道是很累的。」 裴然没忍住笑出声，又和孙兆林扯了会儿，她刚准备打电话问问穆柏衍在哪，他就进来了。 孙兆林看他进来，识相的退出去找护士站的妹妹聊天。 虽然已经包扎好，但是胳膊还一个劲往上泛疼，裴然站起来走到穆柏衍跟前撒娇。 「你抱抱我。」 说完之后裴然突然觉得有点害羞，她抬手摸摸鼻子，低下头。 片刻，腰间被大手揽过，紧接着整个人贴紧一个滚烫的怀抱，他胸腔微微颤动，「怪我。」 鼻腔里全是浓烈的菸草气，裴然皱着鼻子，头靠在他肩膀上闷声说，「对，都怪你。」 穆柏衍眸子沉着，眸底有说不清的情绪涌动，轻声唤她，「然然。」 被烟雾浸过低哑的嗓音，语气微颤。 裴然知道他情绪上的不对劲，仰头开玩笑，「我都受伤了，你是不是要想点办法弥补一下我？」 穆柏衍看她。 裴然舔唇对他笑，「请我吃火锅吧。」 除了早上吃了穆柏衍留给她的早饭，整个白天她几乎都没吃过东西，气都要气饱了。 撒气之后，肚子也空下来，就特别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 结果穆柏衍想都没想直接给她拒绝了。 「打完针你还想吃火锅？」 「……」 「也行，吃清汤。」 「……」 不辣的火锅它没有灵魂啊！！！ *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于是裴然十分倔强又毫无原则的一边对着清汤骂骂咧咧，一边用筷子夹起牛肉片美滋滋地蘸上麻酱送进嘴里。 她吃得小脸红扑扑的，柔软的长髮一股脑被她束在脑后，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上面还隐约挂上了晶莹的汗珠。 穆柏衍看着她喉尖微滚，烫熟一勺牛肉，捞起来全部拨进裴然碗里。 虽然在家里吃火锅没有在店里的那种热闹氛围，但是现在坐在客厅里一一边追剧一边热气腾腾地吃着也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全程连烫菜都不用她动手，只要坐等投餵就好。 一顿饭吃完，裴然心满意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穆柏衍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洗完收拾餐具。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放在一旁的火锅还有淡淡的白气升腾，朦胧间，给人一种平淡又温柔的感觉。 裴然踮着脚尖悄悄走过去，伸出两个手臂从背后环住穆柏衍的腰。 「我帮你一起吧。」她低声开口。 穆柏衍却被吓一跳，下意识躲了一下，又想起来她受伤的手臂，动作立刻停住。 裴然有些不满他的反应，人绕到他身前，「抱你一下都不行？」 穆柏衍摘下手套，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往外拉，「乖，坐着去。」 她没松手，反倒贴的更上前，身体扭了两下小声吐槽：「我就伤了个胳膊，你还准备把我供起来了是不是？」 她脚下踩着拖鞋，人比他矮了一截，衣领随着动作低垂下来，露出里面大片白皙。 穆柏衍眼睛眯起来，盯了一会儿，又淡淡地开口。 「不然呢，想让我把你绑起来？」 第56章 「你是流氓吗？」…… 细碎的光影交错，透过镜片落在他眸子里，穆柏衍直勾勾地盯着她。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语气，但是唇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出卖了他。 直觉告诉她这个绑起来。 绝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绑。 手腕被攥住的地方，像是点燃了的导火索，贴着皮肤向上，一路炸上去。 热气顺着脖颈向上涌，裴然皱着眉头瞪他：「你是流氓吗？」 也许是已经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穆柏衍轻笑出声，下颌微微收敛着，连肩膀都在颤动着，眸子里都带上笑。 「我的意思是，加压包扎那种绑。」 他还抬起她的胳膊，用手比划了两下。 「……」 裴然撤出手臂，从他怀里钻出来，嗔怒道：「你怎么还不回家？」
第106页 穆柏衍顺势两只手撑着洗碗台，不紧不慢开口：「嗯，时间不早了，那我回去了。」 说完他捞过旁边的毛巾，把手擦干净，作势就要走人。 不爽。 非常不爽。 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要撵走他，没想到穆柏衍这么快就答应了。 而且她今天还受伤了，这个狗男人居然就要这么回家把她扔在家里不管。 乱七八糟的不满情绪化到嘴边却变成一句软绵绵的：「我胳膊好像又疼了。」 裴然眼睛眨巴了两下，也没看穆柏衍的表情，迳自走到沙发前坐下。 坐下之后，那边并没有任何动静。 她舔了舔嘴唇，悄摸摸地转过头瞄了一眼，结果发现穆柏衍也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 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裴然终于又意识到自己被涮了，鼓起腮帮子直接甩门进到卧室洗澡。 因为手臂上的伤口不能沾水，裴然全程都是举着手臂半个身子站到淋浴下面，十分小心。 沐浴露打完之后，准备洗头的时候，她发现好像一只手洗起来好像太艰难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洗，把身上的泡沫沖干净之后就裹着浴巾走出来了。 干湿分离浴室的外侧，其实相当于她的化妆和简易更衣间了，墙壁直接做成一面壁橱。 里面放着睡衣还有护肤品的存货。 裴然站着看了好半天，保守的选择了一套真丝的法式睡衣套。 她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散着已经沾湿一半的长髮，推开卧室门。 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已经轻车熟路的在外面的洗手间洗过澡，换上睡衣，正安静地靠在一边看书。 裴然故意问:「你不是要回家吗？」 见她出来，穆柏衍合上书，朝她走过来，「因为有人不想让我走。」 他顺手把裴然的袖口撸上去，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溅上水，然后视线落在她半干的头髮上：「怎么不叫我帮忙？」 吃完火锅之后，头顶上隐隐向下飘着一股子火锅味。 「那你帮帮我吧。」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裴然脑子里就不受控制的因为「帮帮我」这三个字无限发散。 一直到坐在浴缸前，水流顺着头髮丝儿往下淌，也没能冲掉她脑子里的那些画面。 穆柏衍坐在旁边，掌心挤上洗髮露，揉搓成绵密的泡沫一点点给她抹到髮丝上。 再拉下花洒帮她把泡沫沖洗干净。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米粉色的小板凳上，身上穿着墨绿色的真丝睡衣，衬得她皮肤又白又亮。 水蒸气在浴室中间蔓延，她脸颊有些泛红，水珠不小心顺着她的下巴尖滑下去，没入衣领。 领口的布料被濡湿，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弧线。 穆柏衍忽然觉得喉咙发干，他闭了闭眼，选择不看她。 裴然闭着眼睛享受髮廊的vip洗护待遇，结果本来还在头顶的上的水流突然变了方向，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进衣服里面。 她转头看了眼，却发现穆柏衍连眼睛都闭起来了。 ？？？ 这都行？！ 裴然十分幽怨的低声叫他。 男人睁开眼睛，黑眸探究地对上她湿漉漉的目光。 「穆柏衍，你真的很可以。」 她撇撇嘴，语调软软的带着些许抱怨的拉长：「给女朋友洗澡都能睡着。」 穆柏衍：「……」 折腾完吹头髮护肤这一套，早已经过了十二点。 裴然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玩得正欢，穆柏衍上来之后突然把床头灯关掉，紧接着手机被抽走，胳膊被按着塞进被子里。 她在被子里扭了两下，掀开一点，两只手顺着她的手臂摸上去，想要把手机拿回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视觉陷入短暂的迷失。 掌心不小心贴上他的胸膛，裴然动作停住，却又心思微动。 她整个身子侧过来，手指贴着睡衣布料一路向下，柔软的热度覆上他腰腹带着硬度的肌肉线条。 黑暗中，穆柏衍皱了皱眉，唿吸节奏逐渐重了起来。 他撑起上半身摁住她为非作歹的小手，垂眼警告她：「睡觉。」 「可是我还不困。」 穆柏衍突然扶着她的后背向前带，压低着声音，在她耳侧说了句，「不睡我就要让你陪我做点别的事情了。」 他体温比平时烫很多，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际擦过，裴然红了脸，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胸前，「那给我讲故事吧。憋屈了一天，你要哄哄我的。」 他笑了声，十分少见的在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上顺着她的意：「想听什么？」 「想听小仙女吃红汤火锅的故事。」 穆柏衍半天都没说话，就在裴然放弃挣扎准备乖乖睡觉的时候。 他淡淡地开口：「从前有一个小仙女，不听话，爱吃辣，吃着吃着伤口感染，手臂留下一条很丑的疤……」 听着听着裴然皱起眉头，手臂上的伤口都被他讲的开始隐隐作痛，她在被窝里锤了穆柏衍一拳，闷闷地说：「哪儿有你这样哄人的。」 「你不是要听吗？」 裴然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几缕髮丝缠绕哦在他颈间，有些痒。 「我真的太好哄了，一顿火锅就屁颠屁颠的跟没事人似的，而且在一起也是，你都没跟我告白我就稀里煳涂跟你跑了。」
第107页 她想着想着突然来了劲，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颌，条条框框的开始列举：「私人飞机去国外纸醉金迷要有吧，再不济游轮烟火玫瑰来一套，或者偶像剧情节，在公园里摆个蜡烛，不行不行……」 裴然捏着被子，肩膀笑得抖一抖的：「这个绝对不行，想想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她自己逼逼叨说了半天，穆柏衍也没吱声。 裴然戳了戳他的脸，隔了好一会穆柏衍才开口。 「把眼睛闭上。」 虽然不知道没穆柏衍要做什么，她还是非常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伸手轻抚裴然脑后的长髮，低声说：「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 狗男人能不能去死啊！！ * 早上醒来的时候，不出意料的，穆柏衍并不在家。 裴然躺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在上面横着打了个滚，然后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进行每天早上的例行发呆。 缓了几分钟，意识逐渐清醒。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穆柏衍：[我去医院了，早餐在厨房的保温瓶里。] 他起床的声音极轻，像裴然这种睡眠浅的人都听不到什么声响，她抱着手机又缩回杯子里。 鼻尖还残留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裴然撑着床板坐起来，慢吞吞踩上拖鞋走到厨房，打开了她的早餐。 一碗白到不能再白的白粥。 她捧着保温杯哼了一声，打开冰箱准备从里面拿出辣椒酱就这吃，结果一打开冰箱门，别说辣椒酱了，凡是带点辣味重口的东西都给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靠近冰箱中央的位置上面还有一张黄色的小纸条。 上面是穆柏衍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听话。 虽然阮玥告诉她可以先休息休息调整两天，但是裴然依旧闲不下来，吃完早餐之后就坐在客厅里开始工作。 平时一些简单的剪辑她都是自己完成的，她做起来也非常熟练，不知不觉已经激情剪辑了好几个小时。 喝水的功夫周可琳电话打进来。 「手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去陪你换药？」 裴然用肩膀把手机夹在耳侧，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热水，「对门就是医生，这种小事还去医院干嘛。」 「我没想到陈姗姗居然真是个疯子，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进局子里拘留五天是少的。」 周可琳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把人全家问候了一遍之后又疯狂辱骂了快半个小时才消停。 正好下午有广告图要回公司拍，裴然就赶着午休时间去公司和周可琳一起吃个午饭。 刚进办公区的大门，她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注视。 不是对于她受伤同情关怀的那种，而是那种崇拜又带着探究意味的注视。 裴然在周可琳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低声问；「我身上又有什么瓜？」 周可琳轻咳了一声，拿过桌上的文档挡住半个脸，「昨晚你和陈姗姗出了那个事之后，阮玥直接安排营销组的同事加班写稿买热搜，还亲自去警局接你。」 「嗯，然后呢？」 裴然点点头，又听见周可琳接着说：「都在猜你和阮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大概是最近在微博看多了关于自己恋爱的帖子，裴然下意识说了句：「怎么了，又以为我和阮玥谈恋爱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身后小声议论的声音。 同事a：「她说什么？」 同事b：「她说她在和阮玥在谈恋爱。」 裴然：「……」 感谢在2020-07-29 22:27:00~2020-07-30 17:5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桃咕咕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现在可以把你给我了吗？ 平安夜。 外面节日氛围很浓，商场门口早就摆上了各色各样的圣诞树，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而裴然却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闷头加班。 除了惨，她不知道该用点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自己。 而且短短几天，她真实的感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 在公司里被同事行注目礼，在店里被顾客行注目礼，回到家里刷刷微博也都是各种同行蹭她热度发的帖子。 连着她之前自己做的料理视频也跟着火了起来。 这一系列的后果就是，广告快要接吐了。 于是她和穆柏衍两个人，成功的把一层楼的恋爱谈成了异地恋。 发完圣诞的开箱视频，她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才想起来给穆柏衍发消息。 刚解开锁屏，就看到未接来电，裴然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接起电话：「还在公司？」 「嗯，不过已经忙完了准备回去，你今晚回家吗？」 「不回。」 穆柏衍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 她缩在转椅里，脑袋无力地向下垂了垂：「好吧。」 「收拾完了赶紧下来。」 裴然闭着眼对着空气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怔了一下。 下去？？？ 再想问的时候，电话里已经响起忙音。 居然挂她电话。
第108页 裴然鼓了股腮帮子，转眼又拿着手机笑个不停。 她对着镜子补好口红，又把原本盘在头顶的丸子头拆开，重新打理了一下，才锁上门下楼。 最近来公司都是蹭周可琳的车，她都没注意到大厦门口也摆上了小型圣诞树。 闪闪发光的灯串上绑着几个小铃铛，风一吹，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正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十分骚包的黑色跑车。 她放慢脚步。 站在车门旁边的那个男人，身材高挑，一身暗色西装，后背抵在车门，指尖夹着烟，猩红的火光绕在他指尖明明灭灭。 裴然隔着满街灯火看了他一眼。 似乎察觉到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有视线，穆柏衍直起身子，看了过来。 隔着几个人目光相对。 他微偏着头，在霓虹下，对她轻笑。 胸口的咚咚声被一点一点放大，逐渐盖过不绝于耳的圣诞歌，盖过面前无尽穿梭的车流，直直落入心底。 裴然小跑过去，黑色长靴在离他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停住。 她扬起脸，眼睫上翘勾得像只狐狸，「帅哥，一个人吗？」 穆柏衍唇边儿带笑，顺着她的话：「不好意思，在等女朋友。」 「那好可惜啊。」裴然惋惜地摇头，作势要识相地离开。 穆柏衍手肘往车门上一撑，不动声色地挡到她面前，「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他眼神带笑，上下打量着裴然，手指按下身旁的车门按钮向上一抬，车门应声开启。 「上车吗？」 裴然舔唇，对他眨眨眼，「好啊。」 街道上经过的路人很多，她顶着灼灼的注视，坐进副驾驶。 等穆柏衍上车之后，裴然歪头问他：「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穆柏衍没说话，倾身过来帮她繫紧安全带，然后收回手利落的系好自己的。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微微侧过来，继而唇角弯了弯，口型比划了三个字——「一夜情」。 裴然「啊」了一声。 「一夜情。」 穆柏衍转过头目视前方，低声重复了一遍，「紧张吗？」 裴然：「……」 嗯？ 这莫名熟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裴然：「你果然学坏了。」 穆柏衍打着方向，一脚油门开出去。 「等会就让你看看我都坏在哪儿。」 清冽砂砾般的嗓音，却像热浪一般滚过裴然的耳朵。 车速加快，尾灯融入不息的车流，顺着宽阔的主干道，蜿蜒过狭长的海岸线。 最后到达海边的一家游轮餐厅的时候，裴然在原地怔了一下，没给她犹豫的机会，穆柏衍直接牵住她的手走进去。 顺着长梯，映入眼帘的是吊顶垂下富丽堂皇的水晶灯，暖黄的灯光从中间穿过，细小的光晕落在米白墙面。 顺着服务生的指引，两人在窗边的位子落座。 叮—— 透明的玻璃杯相碰。 玻璃隔绝了海翻涌的声音，却能看到深蓝的浪花随着红酒杯里沉浮的酒液一下一下拍打上来。 「一夜情还能有这种待遇啊？」 裴然两只手拖着下巴，顺着玻璃窗看出去，嘴角翘起的弧度藏都藏不住。 穆柏衍身体向后拉开，挑眉看她，语气里有些许不正经，「因为妹妹长得漂亮。」 裴然叉了一小口甜品放进嘴里，舌尖抿了下。 「你都不告诉我要来这种地方，早知道穿的好看点。」 「已经够好看了。」 他自然而然的说出这种话，反倒让裴然觉得脸颊发烫，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脖颈，视线环绕过四周。 装修精緻的游轮餐厅，顺着前方看过去，能看到对岸凸起的海岛屿和闪烁信号的灯塔。 虽然是冬季，但是平安夜的海边并不冷清，岸这边的沙滩上举行了限定的篝火晚会。 尤其是今天这种日子里，很适合情侣一起坐在餐厅里，点两杯酒，看着外面的热闹非凡，附在耳边细说情话。 但是偌大的餐厅里面却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虽然觉得应该不会，但她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不会把餐厅给包了吧？」 「嗯。」 语气像极了回答「你吃过晚饭了吗」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裴然一噎，刚咽下去的芦笋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捏过酒杯抿了一口。 「你好败家。」 穆柏衍把面前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轻笑，「骗你的。」 「？」 「我包了整个游轮。」 「……」 * 酒足饭饱之后，裴然非要去沙滩上的篝火晚会凑热闹。 抬头是云捲云舒的夜幕，低头是脚下绵软的细沙，她弯着穆柏衍的手臂，步子放得极缓，像要把流逝的时间用这种方式无线延长。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海边了。 小时候何宛初和裴文舟经常带她来这边，而后的每一次来，她都会想起那段时光，算不上美好的回忆。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没有什么时候会比现在更加安心了。 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感受到无尽的放松与强烈的包裹住她的安全感。 她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些在漫长时光里折磨着她的褶皱，都被他一点点抚平了。
第109页 她抬眼看过穆柏衍的侧脸，胸口一阵酸胀，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沙滩中央的位置突然热闹了起来，原本闲散在四处的人群聚集。 于是他们也被人群推着，走到中间。 礁石边有几个年轻男人围坐在沙滩上抱着吉他和手鼓即兴演奏着圣诞歌曲串烧。 人群拥挤，穆柏衍把裴然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垂在腰间。 唱到歌曲高潮的时候，她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拍手起闹，脸颊被篝火燃起一簇簇橙红色的火光映照升上两团粉红。 绕在她颈间的围巾随着动作滑下来。 穆柏衍扶住她的肩膀转过身，凑近，重新帮她把围巾系好。 裴然顺势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圣诞快乐。」 她眸子里潋滟的光，随着上扬的唇角一起点亮星空。 穆柏衍心思微动，嘴角也跟着带上了笑意。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条纤细的银链，轻轻扣在裴然手腕。 微凉的触感贴上腕骨，裴然低头，看着那串闪耀着细碎光芒的手鍊，微怔。 紧接着掌心被摊开，穆柏衍拉着她的手，低头放在唇边轻碰了下，近乎虔诚地开口。 「我喜欢你。」 鼻尖快要碰到一起的距离，视线失焦，他声音像蛊惑人心的毒.药，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一瞬间，她心跳差点停掉，连唿吸都停滞了半秒。 她没想到一句随口的玩笑话，穆柏衍真的记在心里。 夜幕清朗，月明星稀，心跳像密密匝匝落下的鼓点，不容置疑。 无论是多么迟来的告白，她都无法拒绝。 只不过没等她的回答，下巴就被人抬起，微凉的唇瓣沿着唇线贴合，轻柔厮磨。 稍纵即逝，却好像抽空了所有氧气。 他扶着她的后颈拉开距离。 胸口的酸胀马上就要溢出胸腔，她眼眶红了一下，视线落在他被灯火笼罩过的眉眼间。 静谧而温柔。 裴然唇角微动，胸口随着唿吸起伏着，「我的烟火和玫瑰呢？」 穆柏衍垂眼看了她几秒，没有回答，忽然牵着她的手拨开人群带她跑了出去。 鞋跟在游轮里的木质盘梯上蹬蹬作响，裴然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转了几圈，终于在顶层的套间门口停下脚步。 他从衣侧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贴上去。 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腕被他攥住，往房间里一拉，她人刚贴上墙壁还没来得及站稳，穆柏衍就吻了上来。 他力气很重，贴在她腰间的大手仿佛要把她掐断。 裴然脚尖虚点在地上，只能勾住他的脖颈维持平衡。 唿吸间氤氲的热气和外套沾染的寒气轻微碰撞，推杯交盏的感受着彼此身上的体温。 地上散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好的玫瑰花瓣，窗台细碎的烛光闪烁。 她整个人被穆柏衍拦腰抱起，转身放到桌上，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只能任由他把她的外套剥落抛开，细密的吻唇角落下，一寸寸掠夺。 烟火透过落地窗在夜空变换形状，浓稠的夜幕被绚烂瞬间点亮。 意识涣散之间，他唇瓣贴着裴然的耳侧，唿吸随着不断上升的烟火浅浅起伏。 声音低缓微沙，「你要的我都给了，现在可以把你给我了吗？」 第58章 你可以选择不穿。 光束顶着空气迅速上升，再噼里啪啦的炸开声响。 沙滩上聚集的人群不约而同的抬头仰望，高升欢唿。 而房间内一片寂静。 越安静，缠绵而暧昧的声响就越明显。 穆柏衍抬着她的后颈，一点点的掠夺她口腔里残留的空气。 舌尖柔软，气息清甜，髮丝顺着白皙的后背宛若瀑布一样散落。 冷空气瞬间附着在皮肤上，裴然下意识贴上穆柏衍的身体寻找热源。 眼前的白色衬衫前襟松弛，顺延收进笔挺的西装裤，脖口的领带勉强挂住，她微眯着眼，眸色有些迷离，伸手把他的领带扯落到地上。 房间里仅存的冷气全都被炙热交织的气息覆盖。 她紧咬着下唇，甚至都找不回自己原本的嗓音，「窗帘……」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缓缓合上，遮住了房间里大半光线。 昏暗中，薄唇带着轻微的刺痛感贴上脖颈，她几度屏住唿吸，浑身绷紧。 穆柏衍额前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到她肩膀，他垂头，唇瓣轻轻贴上她的额头，带着安抚意味轻唤她的名字。 「然然。」 面前的落地窗映照出斑驳的虚影，夜空上方的五彩斑斓在她眼前肆意闪过。 裴然整个人缩在穆柏衍怀里动弹不得，掐在他肩膀上的指尖不知觉得收紧。 他声音越温柔，压上来的力道就越重一分。 慾念像浪潮，一下一下向上拍打，越热烈越渴望。 直到酥麻的电流滚过全身，所有意识都溃不成军。 ……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烟火早已结束，海滩上又恢復了冬日该有的冷清。 她侧身陷在被子里，紧闭着眼睛，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颊边，热度久久不能散去。 穆柏衍揽过她的肩膀，掌心抵在她脑后，轻吻她的眉心拂过眼睫。 裴然累得不行，根本没有精力做出反应，只是没骨头似的窝在他怀里。
第110页 他半撑起身体撩过她颊边的碎发，目光一寸寸落下来。 裴然别过脸，一巴掌拍在他浸着薄汗的肩膀上，「脏死了，去洗澡啊……」 耳边水声不断，隔着磨砂玻璃透出虚晃的人影。 裴然仰面躺在床上，刚才的场景不用回忆就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想起来就浑身发麻。 所有的渴望、占有欲，再也藏不住。 他越是动情的无法自拔，她就越是不能自控的深陷其中。 像是两块相吸的磁铁，一但贴紧就无法轻易分离。 只能拼命承受。 * 半晌，浴室门被打开，裴然半眯着眼向里偷瞄。 男人站在门口，脖子上随意搭着一条深色毛巾，身上的白色浴袍领口大开，露出里面硬挺的肌肉线条，皮肤上面还挂着没来得及擦干的晶莹水珠。 穆柏衍抬头，视线撞到一起，裴然把被子往头顶的方向拉了拉，缩在里面伸出半截手臂指着他。 「禽兽。」 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随手搭在椅背，走过去贴着床边坐下，饶有兴致地看她。 「我要是禽兽，你现在根本不会有力气骂我禽兽。」 裴然被他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穆柏衍又笑着拉过她的手臂亲了亲，「要我帮你洗澡吗？」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又补充了句：「这次不会睡着了。」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翘起的嘴角半天都没垂下来过，全然没有了平时那种清冷的模样，反倒看起来痞气十足。 所以现在穆柏衍无论说什么，裴然都觉得好像是在故意逗她。 「你走开，我自己去。」 她推开穆柏衍的手，撑着床边站起来，红着一张脸小就跑进浴室。 手撑着洗漱台站了好久，意识才逐渐甦醒。 划开被水雾瀰漫的半身镜，里面映照着潮.红的脸颊，羞耻的记忆又开始一遍一遍提醒着她。 浴室里还残留着他刚洗完澡的热气和浅浅沐浴露的香味儿，裴然连忙转过身打开花洒站在中间。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水流冲散。 她在浴缸里放好水，进去泡了一会。 全身没入温水，刚才散架般的疼痛，被一点点舒缓。 虽然没泡太久，但是精神逐渐恢復了个差不多，她轻哼着歌，拿出吹风机开始吹头髮。 浴室很大，里面各种洗护用品一应俱全，她坐在梳妆檯前把头髮吹了个半干，简单上好护肤，准备早早上床睡觉。 结果站到衣柜前的时候，她愣了一下，里面除了毛巾，空空如也。 ？？？ 可是穆柏衍刚才明明是穿着浴袍出来的啊！ 她重新裹上浴巾，拉开浴室门探出半个脑袋。 穆柏衍正弯腰收拾散落的满地狼藉，看她出来，转头问：「怎么了？」 裴然让开半个身体往浴室里面指了指：「浴袍只有一件。」 穆柏衍点点头，「嗯。」 「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浴巾吗？」 「裹着浴巾我要怎么睡觉啊！」 裴然个字高，看起来宽大的浴巾真正裹到她身上的时候，下摆简直不能再短。 她一手提着胸前的边缘，另一只手下拽着大腿根部的边缘，感觉哪里都遮不住。 他视线在在她身上滑了一圈，眉尾轻抬，「那你可以选择不穿。」 「或者，」他语气停顿，直起腰从落地窗旁白的立柜里拿出一件崭新的白衬衫，「穿这个。」 似曾相识的画面。 本来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豪华的酒店里怎么连个浴袍都少一件。 原来！ 故意的！！ 这个狗男人故意的！！！ 她捏着手里的白衬衫，站在浴室门口用眼神疯狂辱骂了穆柏衍十秒钟，然后转过身用脚把门勾上。 穆柏衍靠在立柜旁，看着里面专门给她准备好的睡衣，轻笑了一声。 没过一会，浴室门打开。 裴然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 衬衫宽大，松垮地挂在她身上，领口散开两颗纽扣，下摆遮住半截大腿，凝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半湿的发尾在布料上殷出水迹，透出浅浅的粉。 房间里突然又陷入了某种沉寂。 唿吸加快的声音明显，她看到穆柏衍盯着她的目光，逐渐沉了下来。 里面像是沾染着无法克制的□□一般，却忍住没有任何动作。 裴然眸底亮了亮，突然起了玩心。 她几步走到床边，手撑着他的肩膀，长腿从他身侧迈过。 衣摆随着动作抬起，落下。 她舌尖顺着下颌滑下去，绕过微微凸起的喉结轻咬。 手指不安分的去解他腰间的系带。 穆柏衍眉心一跳，刚起身要捞过她的腰调换方向。 结果裴然直接两腿一撤，从他身上下来，顺势裹上被子缩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轻声说了句。 「晚安。」 穆柏衍动作停在原地，喉间滚了滚。 晚安？ 听到身后半天都没有动静，裴然忍不住把头埋在被子里偷笑。 虽然过火的她不敢做，但是稍微皮一下就很开心。 她正笑着，突然周身一凉，被子被人勐地掀开，紧接着整个人被拦腰抬起，鼻尖一下子撞上柔软的枕头。
第111页 鼻腔内酸痛上涌，她刚准备直起腰反抗，就被穆柏衍摁着肩膀按了回去。 他声音压在耳后，低哑厮磨：「我本来都打算放过你了。」 裴然感受到覆上来不一样的气场，赶紧求饶，「我累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穆柏衍没说话，但是手上的动作已经回答了她。 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 原本归于沉寂的房间，又迴荡起裴然断断续续的嘤咛。 这一晚上裴然终于意识到男人绝对不会有禁慾这种属性。 尤其是穆柏衍这个狗男人。 于是从床上，到沙发，最后裴然被他像拎着一只小虾米一样摁在浴室里。 穆柏衍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向镜子，声音低沉，「嗯？想睡觉？」 花洒的水流顺着她的小腿往下流，裴然掌心抵在墙壁上，扣紧的指尖都微微泛白。 「穆柏衍你是畜生吗！！！」 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能给点掌声嘛！！ 第59章 跟我回家。 清晨的碎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掉进地板，有些刺眼。 裴然想要把窗帘关紧，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空气中瀰漫着些许凉意，昏昏沉沉之间，穆柏衍把圈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了些。 裴然也无意识地向他怀里贴近，软绵绵地直往他身上蹭。 身体一动，酸痛的感觉遍布全身。 昨晚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穆柏衍才彻底放过她。 裴然嗓子都快喊哑了，最后只能一动不动的瘫着床上，真的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命要交代在这了。 甦醒过来的意识又沉了下去，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 厚重的丝绒窗帘被打开一半，窗外阳光大好，水面波光粼粼向上反射出细小的光晕。 她伸出手臂向旁边抱过去，却扑了个空。 裴然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视线恍惚着，在身侧被单凌乱的褶皱上停留了一会儿，开始疯狂寻找穆柏衍的踪迹。 房间里没有，浴室里没有，套间外的阳台上也没有。 晚上出现，一到早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男朋友大概是个辛德瑞拉。 看到他的钱包和外套还在桌上放着，裴然揉揉眼睛，决定先去洗漱。 洗面奶的泡沫刚涂到脸上，「咔哒」一声，响起开门的声音。 她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看到穆柏衍推着餐车走进来。 她连忙把脸上的泡沫冲掉，扯过毛巾擦了两把，小跑上去抱住他的腰。 「你去哪了。」 穆柏衍把餐车推到一边，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去拿早餐了。」 「唔，」裴然声音含煳，「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好像她骨子里的粘人本质，在两个人突破最后一层关系之后愈发严重了起来，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处。 一股子淡淡的菸草气。 她鼻子吸了吸，又踮起脚尖凑到穆柏衍面前嗅了一下，「什么拿早餐，你是想出去吸菸吧？」 「早上醒来就看到漂亮妹妹躺在怀里，要出去冷静一下。」 穆柏衍抬手抹去她脸颊滴下来的水珠，下巴凑上去轻磨。 新长出来的胡茬扎得她痒痒的，裴然缩着后颈向后躲。 穆柏衍又搂着她的腰拉回来，「往哪跑？」 他身上穿着黑色衬衫，随意解开了两颗扣子，下颌到脖颈的线条流畅，侧脸稜角分明。 明亮的阳光打在上面，显出淡淡的青色，有种慵懒的感觉。 裴然盯着看了几秒，喉咙有些干，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我帮你刮鬍子吧。」 「嗯？」 「帮你刮鬍子。」 她手指点了点他的下巴，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进浴室。 桌上还散落着她刚才用过的洗漱用品，裴然把东西推到一边去，直接踮起脚尖斜坐在洗漱台的大理石檯面上。 掌心挤满白色的泡沫，指尖点着泡沫，一点点均匀地涂抹在他脸侧。 穆柏衍手撑在她身体两边，下颌线绷紧微微上扬，方便她动作。 虽然平时看过好几次，而且动作上好像也没有什么难度。 但是实际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似乎是找不到准确的发力点生怕不小心伤到他，裴然捏着剃鬚刀有点无从下手。 穆柏衍看着她轻笑，抬手覆上她的手背，指引着她一点点推上去。 绵密的泡沫被刀片推着聚集向上带走细小的胡茬。 「哇，我好厉害。」 裴然拿着一条面巾把他脸上残留的泡沫擦干净，仰头看他，「以后可以帮你颳了。」 以后这两个字听起来极度顺耳，穆柏衍松开撑在桌边的手，改环上她的腰，「那以后都留给你。」 裴然把手里的毛巾往脏衣篓里一丢，「你想得美。」 她垂着两条腿，拖鞋在趾骨上荡来荡去。 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白色衬衫，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素面朝天眉眼间全是温柔。 不知名的情绪软绵绵地扫过胸口，穆柏衍脖颈一低，忽然吻了下来。 一个带着些许菸草气的吻。 他的唇触感温热，动作很轻，唿吸间有灼热的气流喷散在鼻间。
第112页 裴然并没有闪躲，手臂绕柱他的背嵴，勾住他的肩膀，仔细感受着舌尖气息交换的热度。 暧昧的晶莹从唇间拉出，落在唇角。 吻着吻着，不知道是谁的唿吸先乱掉了，接着全都乱了。 穆柏衍隔着她衬衫的布料一路向上，燎人的温度熨烫着她的皮肤。 手上的力道随着唿吸加重，裴然吃痛得低唿一声，手臂稍稍用力在他胸前推了下。 「你干嘛！」 穆柏衍唇角依旧没离开她，沿着她的唇线细细啃咬着，「晨练。」 「什么晨……」 话说到一半，裴然声音收回肚子里，眼睛眨巴了两下，两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大白天的，怎么能做……」 穆柏衍黑眸沉着，估计凑近她，「做什么？」 裴然恼羞成怒的用力捏向他的腰。 穆柏衍反应极快，不仅没掐到，反而被捉住手腕拉过去，摁在桌面上又亲了起来。 实在招架不住他的攻势，裴然闭上眼睛，全身的感官都不自觉的涌向他。 后背刚贴上冰凉的桌面，她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 铃声划破空气中的旖旎。 两个人动作停住，裴然有些挣扎地抬起头，指着手机。 穆柏衍附在她身前，没动。 裴然又推了推他：「电话。」 穆柏衍吸了口气，认命地直起腰，帮她把手机拿过来。 他视线垂下，扫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阮玥」。 「怎么了？」 他手肘撑在桌沿，直接接起了电话。 听到电话这头是穆柏衍的声音，阮玥突然笑起来，「我说怎么昨晚连个消息都不回了，原来是在约会。」 穆柏衍捏着电话没出声。 「贺明宇说你包下了整个游轮，没想到我弟弟居然这么浪漫。」 没耐心听她调侃，他语气沉了沉，「有事说事。」 「哦，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 额角的青筋蹦了两蹦，穆柏衍直接把电话挂断，并且按了静音。 再次四目相对，空气逐渐变得热烈。 然后。 桌上的手机没动静了，但是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穆柏衍喘着粗气，看了裴然一会，才撤出身体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跟你闹了，我真的有事找裴然。」 他侧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最好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 裴然撑着洗手台跳下来，背过身接起电话，还刻意清了清嗓子生怕被阮玥听出异样。 穆柏衍就靠在旁边看着她打电话。 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 而且到后面的时候，穆柏衍看到裴然嘴角的弧度压不住地向上翘。 他抱着手臂，听完一整通电话。 挂掉前裴然还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隔空飞吻了一口。 他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鼻间轻哼了一声，「你亲她？」 「我要上网综了！」 裴然两只手环住他的腰，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原来的嘉宾临时去不了，我作为飞行嘉宾过去，要是效果好的话可以多做几期。」 浴室里原本暧昧的气氛被这通电话冲散的干干净净。 穆柏衍无奈，垂眼看她，「接个网综就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涨粉接更多广告赚钱养你啊。」 他失笑，抬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髮丝，「角色好像反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吧？」她突然抬起头问。 「今天调休。」 「那我们等下出去玩吧。」裴然从他怀里钻出来，边从包里翻化妆品边说，「元旦之后就出发去日本，从明天开始估计就要泡在公司里，至少大半个月见不到了……」 穆柏衍动作一顿：「多久？」 裴然眨眨眼，又认真地想了想，「半个月吧，也有可能更久一点，怎么了？」 穆柏衍没回答，沉眼看着站在镜子面前涂涂抹抹的裴然，沉默了半晌。 桌边的手机响起来，阮玥发来一张行程截图。 阮玥：[女朋友马上就要飞走了，这几天记得好好陪一下。] 穆柏衍没回。 面无表情地点开她的头像，拉黑，一气呵成。 * 圣诞节，第一场雪。 细密的雪花像白色的粉沙飞舞在空中，雪被风吹了又散，在白茫茫的城市里摇曳而过。 正值周末，街市如昼，道路两旁的霓虹灯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银色的小灯球。 一眼望去，尽是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从市中心的商场出来，两个人并肩走在广场的圣诞集市里。 裴然随手拿起小摊上的毛线帽在头上比划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说：「要是按照告白的日子来算，那我们的纪念日就是圣诞节吧。」 穆柏衍挑眉看她，继续等着她的下文。 「你说实话，」她歪头舔舔唇，「挑圣诞节是不是为了少记一个纪念日。」 穆柏衍嘴角跟着弯了一瞬，「被发现了。」 裴然把手里的帽子放回去，抬手就要向他的肩膀打过去，却被摊开掌心用十指交叉的方式牵住。 他从另一边口袋拿出一个小巧的绿色包装盒，放到她手心里。
第113页 风一吹，盒子上的红色飘带跟着晃动。 「圣诞快乐。」 他的声音和雪花一起轻柔的落下，在她胸口处下陷。 本来也没想到可以和他一起出来过圣诞节，准备好的礼物也放在家里根本没带出来。 裴然看着手心里亮晶晶的雪人胸针，鼓了鼓腮帮子，「可是我现在没有礼物送给你。」 她抿着嘴唇，想了半天，又开口：「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帮你实现。」 穆柏衍仔细思考了下，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倒是有个事。」 裴然被他牵着手小步跟着人群向前挪，「什么？」 穆柏衍轻轻捏着她的指骨，缓声道：「元旦跟我回家。」 裴然愣住：「回家？」 穆柏衍弯起嘴角，偏头与她对上视线，又重复了一遍，「跟我回家，我爸妈想见见你。」 另外…… 第60章 我的小祖宗。 即使最近裴然忙到精神恍惚，但是见家长这件事还是不敢怠慢。 于是元旦当天上午，她就拉着乔思雅和周可琳一起去了美容院。 美肤化妆髮型一条龙下来，周可琳没忍住在旁边感嘆，「知道的你是去见家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晚要走红毯。」 「你懂个屁。」裴然一眼白过去，「我这是要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 乔思雅转过头：「阮玥你熟，他爸你也见过，就剩他妈妈应该不会那么难搞吧。」 裴然摇摇头，半开玩笑地开口：「我在穆柏衍家夺印象分的难度全是被他一个人提高的。」 她对着镜子摆弄了两下头髮，又长长地嘆了口气。 「而且这次和之前的见面可能不一样啊，我现在突然有种大学刚毕业第一份工作面试的那种感觉。」 乔思雅靠在按摩椅上，半合着眼睛，「这点小场面就紧张，我发现你怎么还越活越倒退了？」 周可琳在旁边附和：「被网友骂上热搜表情变都不变一下的人，现在见个家长就跑我们面前嘤嘤嘤，啧。」 裴然：「……」 她哪里嘤嘤嘤了？？？ 话题逐渐从见家长又引到裴然在微博被骂的事情，一说起这个，两个人突然来了兴致，又摁着陈姗姗一顿喷。 裴然在旁白听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伸手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在眼角按了按。 余光瞥到镜子里妆发精緻的一张脸。 她突然陷入沉默。 今晚的见面，其实没有什么难搞不难搞的问题。 出来精心打扮这么一圈，不是为了什么第一印象，只是裴然单纯的想放松一下自己的紧张情绪。 因为真正过不去的，是她心里的那道坎。 穆柏衍家境优渥，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优秀到像传奇般的存在。 相比之下，她不但连个完整的家庭都没有，裴文舟当年还做过那种事情。 她没有信心觉得穆柏衍的家人真的会不在意。 所以她每天都在拼命想变得更好一点。 变得更配得上他一点。 * 在美容院收拾完之后，三个人去了附近的商场。 临近圣诞元旦这段时间，无论去哪里人都很多，尤其对于商场而言，就相当于一次大型的促销活动。 只要打折就四捨五入不要钱。 单单逛了一层，每人手里都拎上了好几个纸袋。 刚准备上扶梯去二楼，走到扶梯拐角的时候，裴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过去。 是谢泽深。 旁边还跟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几乎同一瞬间乔思雅也看到了那个人影，她连招唿都没打直接挡着脸就进到反方向的咖啡店里去。 和商场内其他地方热闹的氛围不同，咖啡店里面相对冷清，诺大的店面里面只要零散的几桌客人。 乔思雅心事重重地捏着咖啡勺搅拌着面前的咖啡。 裴然和周可琳抱着手臂一脸审视地坐在她对面。 她伸手把她面前的咖啡端走，「说吧，怎么回事。」 乔思雅低下头，眼睛眨了眨，心不在焉的咬着手指，「渴了，想来喝咖啡。」 「那刚才在外面怎么回事？」 乔思雅脱口而出：「我没看见他。」 裴然笑了：「我说什么了吗，你就没看见。」 乔思雅：「……」 想了想，也瞒不过他们两个人，乔思雅两眼一闭。 「我圣诞节的时候跟谢泽深表白了。」 然而还没等之对面两个人做出反应，乔思雅又闷闷地开口：「然后被拒绝了。」 「我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要是知道我才不干不会去，真的尴尬死我了。」 「……」 虽然裴然隐隐约约感觉出来乔思雅喜欢谢泽深。 刚才原本也是抱着调侃的心态八卦一下他们，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她也有些尴尬。 良久的沉默后，裴然清清嗓子，把咖啡又重新推到乔思雅面前，还十分贴心地给她夹了一块方糖。 「不过我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消息告诉你。」 乔思雅抬头，「我们俩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啊。」 裴然缓缓开口：「那个人不是女朋友。是她妹妹，一个妈生的那种。」
第114页 乔思雅眼睛亮了亮，没过一会又黯淡下去，「可是他真的不喜欢我。」 「你想想她和穆柏衍。」 在旁边没说话的周可琳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下脸皮，一切皆有可能。」 裴然：「……」 虽然话是这样讲没错。 但是突然的人身攻击是什么意思？？ * 傍晚，商场里面更是人满为患。 穆柏衍在室外停车上把车停好之后，给裴然发完消息，就站在商场门口等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敲了一根递到唇边，刚要点火，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姑娘在他面前停住。 穆柏衍动作停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刚才只是看到一个侧脸，现在看清了男人的全貌，女生的脸直接红了起来。 她两只手攥着手机，支支吾吾的，「那个……」 见她半天没说出话来，穆柏衍有些不耐烦，把嘴边的烟拿下来夹在手里，「有事吗？」 面前的人单是没什么表情的站在那里，就莫名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向颜值屈服。 她鼓起勇气：「能给我个联繫方式吗？」 穆柏衍眼皮子掀了掀，突然看着她笑了。 这个笑容让女生有些懵，她愣了半秒，马上反应过来拿出手机，「那你的微信号是多少我加你吧。」 身后突然想起来一阵高跟鞋的声响，转过头，看到一个长发美人走过来。 美人没说话，抱着手臂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距离。 女生抿了抿唇，视线转回来一鼓作气赶紧又说：「我看你也一个人，有空的话要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穆柏衍眉宇轻挑，眼睛隔着面前的女生停在斜后方，扫了一圈，转眼开口。 「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直接，女生尴尬了下，下意识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穆柏衍下巴朝前面一抬，「那种。」 正好一直站在后面的裴然走上前，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他晃了晃。 「加个微信？」 「好。」 穆柏衍索性把手里的烟按进细沙里，对她伸出手，神色都柔和了下来，「不过手机在车上，方便和我一起去取一下顺便喝杯咖啡吗？」 再神经大条也能察觉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当着人家女朋友的面又要联繫方式又约喝咖啡的。 女生脸唰得一下红了个透顶，连忙头也不抬的道歉离开了。 人走之后，裴然原本扬着的笑脸沉了下来，她绕过穆柏衍，跺着脚径直往停车场里走。 走了没两步，手腕被抓住，微凉的指尖落入温暖的掌心。 穆柏衍垂眼看她：「怎么了？」 裴然没好气的回应：「什么怎么了？」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随意一抬胳膊，不远处的跑车应声。 「突然生什么气？」穆柏衍边说边牵着她向前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一个「请」的手势。 裴然气鼓鼓地上车，安全带都都还没系，就偏过身体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我去做个牌子挂在你身上吧。」 看她极为不悦的表情，穆柏衍觉得好笑，他掌心抵在方向盘上也转过头来看她，「上面写已婚吗？」 裴然摇头：「不是。」 穆柏衍：「？」 她定定地说：「裴然的家养犬。」 「……」 穆柏衍打开车里的暖风，看着裴然一个人在那又皱眉又撇嘴的。 半晌又开口，声音里满是细碎的笑声：「吃醋了？」 裴然没否认，她扬起脸；「你刚才为什么对她笑。」 穆柏衍：「我从一开始就拒绝她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刚才那句拒绝的话，裴然就想起来当时在酒吧门口穆柏衍一脸嘲讽地看着她，也说了同样的话。 她没有来觉得一阵上火，冷声道：「你当时也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话音落下，穆柏衍偏了偏头，视线轻轻在她脸上扫过，「我有多喜欢你，你自己不知道？」 无比自然说出口的话。 裴然一怔，顿时在胸口的那股子火烟消云散。 甚至冒出来的火变成了一股暖流，从内向外不断蔓延。 她把手腕上套着的小皮筋拿下来，凑上前拉过穆柏衍的手腕，套上。 然后满意地弯起唇角，「知道这是什么吗？」 没等他回答，裴然就笑着说：「这代表你已经有小祖宗了。」 穆柏衍垂下眼，没说话。 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眸子里，灼人又缠绵的热气不断拉着周围的温度持续攀升。 他顺势俯下身，长臂绕过裴然的肩膀，「咔哒」一下帮她繫上安全带。 明明没做什么，却像在车里做了什么脸红心跳的事一样，她唿吸都不自觉的加重。 似乎是不满意穆柏衍给出来的反应，裴然戳他肩膀。 「说话呀。」 黄昏将至，夕阳依着透明的玻璃窗，街边的霓虹招牌接连亮起。 交叉的红绿灯下，穆柏衍目视前方，眼神带笑，「那我的小祖宗准备好跟我回家了吗？」 感谢在2020-08-03 23:20:04~2020-08-05 00:4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15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草的老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想带你去干点别的。 城郊离市中心的距离不算近，单车程就将近一个小时。 车程的前半段她还嬉皮笑脸的跟穆柏衍打两句嘴炮。 眼看着导航上显示的距离越来越近，裴然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话也不说了，一脸严肃的望着窗外发呆。 穿过别墅区，最后在一个独栋小洋楼前面停下。 穆柏衍把车子熄了火，刚准备打开车门。 「等一下！」 裴然三下两下解开安全带，从包里翻出镜子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粉饼，看着镜子在脸上反覆拍几下，拿纸巾把唇瓣上原本正红色的唇膏擦掉，换上温柔的豆沙色。 又把垂在脑后的头髮用手抓了两把捋顺在两肩膀，她转过头，唇瓣贴着抿了几下，「好看吗？」 和平时张扬的风格不同，她今天妆容很淡。 瞳仁漆黑眼睫卷翘，眼角刻意用眼线下压，两颊不知道是扫了腮红还是热的，泛着微微的粉红。 饱满的唇瓣上闪着亮晶晶的珠光。 只不过妆容压不住人的气质，明明该是乖巧可爱，组合到她身上却意外有种清妍妩媚的感觉。 穆柏衍靠在座椅里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眼摇了摇头。 看他的反应，裴然又赶紧抬头照照镜子，神情紧张地开口：「是不是和我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很奇怪吗？」 穆柏衍微眯着眼，倾身上去把她不小心晕到外面的口红用指腹抹掉。 「是有点奇怪，」他手指缠绕进她的发间，唇角在她耳边碰了碰，「因为现在不想带你回家，想带你去干点别的。」 「……」 裴然没心情理会他，绷着脸把化妆品放进包里，转身就要下车。 穆柏衍忍着笑，先她一步打开车门绕到副驾旁，手背替她挡住车沿拉她下车。 感受到裴然掌心渗出的薄汗，穆柏衍捏捏她的指骨，「我爸妈都很好的，不用紧张。」 裴然余光瞄向旁前边的洋楼，喉咙疯狂吞咽了两下，「我没紧张。」 话音刚落，她小腿一软，差点一屁股摔在石阶上。 身后传来穆柏衍低低的笑声，裴然转头瞪他。 「不许笑！」 * 刚好是元旦，洋楼的大门口也应景的挂上红灯笼，虽然与欧式外墙的风格并不和谐，但也平添热闹。 早听到外面的动静，阮谷兰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 远远看到她，裴然连忙小跑两步上前，「阿姨好。」 「然然来啦。」阮谷兰笑眯眯地看着她，直接把穆柏衍的手拉开，然后无比自然地挽上去带着她往里走。 前阵子见过穆承后，本来以为阮谷兰的性格也会差不多，裴然做好了正经又严肃见家长的准备。 但现实和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阮谷兰年轻漂亮，说她只是三十几岁也毫无违和感，而且性格张扬活泼，两个人没几句就聊到一起。 好像她是女儿，穆柏衍才是来见家长的那个。 「早就听阿衍说起过你了，我也在网上看过你的视频。」 刚在沙发上坐下，阮谷兰就从抽屉里的拿出一个小方盒兴沖沖地递给她，「前几天逛街看到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我就赶紧买下来了，快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裴然双手接过，有点受宠若惊，捧着盒子半天没动。 阮谷兰直接在她身边坐下，打开替她戴上。 金色细链中间垂下一片红色四叶草形状的玛瑙坠，小巧的落在锁骨下方，衬得裴然皮肤更为白皙。 「我儿媳妇气质就是不一般，也太美了！」 看阮玥从楼上下来，阮谷兰赶紧招唿她过来，「玥儿，你快看看妈妈的眼光是不是很棒。」 阮玥把手里的杂志放在桌上，在对面坐下，「妈，人家才第一次来家里，小心别把你儿子好不容易拐回来的媳妇给吓跑了。」 「胡说什么呢你！」 阮谷兰一个眼神杀过去，阮玥还是选择闭麦起身去厨房泡茶。 没过一会儿，穆承也从楼上下来，几个人一起坐在客厅闲聊。 穆柏衍撑着脑袋在一边看裴然把老两口逗得合不拢嘴，唇角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扬起来。 「阿衍这孩子是不是特别无聊。」阮谷兰边剥桔子边看向穆柏衍，「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找的女朋友，我本来都打算好他会打一辈子光棍了。」 裴然随声附和：「刚认识他那会，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觉得我隔着珠穆朗玛峰。」 阮谷兰瞪大眼睛：「是你先追的？」 裴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阮谷兰：「孩子，你是多想不开？」 穆柏衍：「……」 阮谷兰没理会穆柏衍投过来的眼神，转过半个身体，把手里的橘子掰开一半放到裴然手里。 「唉，说起来我当年也和你一样被他爸那张脸迷惑，谁知道掉坑里了，年纪轻轻活得像个孤寡老人。」 穆承被她呛了一句，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手背掩在唇边轻咳。 余光瞥到旁边小桌上摆的围棋盘，裴然眼睛眨巴了两下，「叔叔喜欢围棋吗？」
第116页 听到这个穆承来了兴趣，然而还没等他说话，阮谷兰先替他回答：「围棋是他的小老婆。」 裴然：「我记得穆柏衍也会。」 阮谷兰：「他爸教他的，不过都是很早的事了。」 听到这个，裴然心思微动，思索了一下缓缓对着穆柏衍开口：「正好今天有空，你陪叔叔下一盘？」 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陷入安静。 平时他们父子俩像现在这样在一间屋子里呆着不吵架都是奇蹟，更别说一起下棋。 知道这句话的用意所在，穆柏衍没说话，起身拿出穆承的围棋摆在桌上。 他薄唇抿着笑了一下：「做师傅的可别输给我。」 穆承先是一愣，转而也笑了：「你小子别光说大话。」 * 客厅里不断传来黑白子扣在棋盘上的细微声响，厨房里隐隐向外飘出饭菜的香味。 天空泼了墨似的沉下来，逐渐亮起星星灯火。 裴然跟着阮玥上楼去到穆柏衍的房间。 虽然已经好多年没人住过了，里面的装修还保留着原有的样子。 浅灰色墙壁，没几件家具，也没有多余的杂物， 书桌，床铺，衣柜，还有一个占据整面墙的落地书柜，全都黑色的，有些冷清。 很难想像这是一个十几岁男孩的房间。 「我弟弟是不是有点无聊。」 阮玥随意坐在床边和她闲聊，「不过没办法，他没时间和同龄人一样去玩耍拥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在那个时候小男孩们都追球星追动漫的时候，他除了学习唯一的兴趣爱好大概就是闷在家里看书了。」 「对了，给你看个东西。」她弯腰从床下拖出一个泛黄的纸盒。 裴然一愣：「这是什么？」 阮玥笑道：「偷偷看，被他知道了可能要生气。」 她把盒子递到裴然手里，食指竖在唇间对她眨眨眼，「我先出去，你慢慢看，千万别说给我找给你的。」 裴然一脸木讷地点点头，看着阮玥轻手轻脚地替她合上门，盯着手里的盒子看了半天才动手把盖子打开。 结果刚瞥到盒子里的东西，她怔住。 里面整整齐齐堆叠着各色长方形的信封。 是她写的情书。 甚至按照时间排列的清清楚楚，还有几张连裴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小纸条夹杂其中。 她把盒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摊开在地上，挑出一个手绘外皮的打开。 这一封她记得很清楚，是那次穆柏衍在食堂门口拒绝她之后，过了没两天她托乔思雅带去的。 当时乔思雅告诉她穆柏衍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丢到垃圾桶，裴然还因为这个沮丧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穆柏衍居然留下了。 裴然垂头看着手里的米白色信纸，边缘有些微微泛黄，整张纸都变的皱巴巴的。 她甚至都能想到穆柏衍面无表情展开，然后扫过一眼，在手心里揉成球皱着眉丢进垃圾桶的样子。 冷风拂过光秃秃的树梢，在房间里打下虚影。 裴然看着信纸下面潦草的铅笔画，鼻腔一酸。 画中穿着校服短裙的少女坐在围墙上面，长发飞扬，明艷动人。 是她。 是穆柏衍画的她。 剎那间，年少时期的种种回忆全部浮现在眼前。 那些她疯狂喜欢着穆柏衍的瞬间，那种火燎过心脏的感觉，她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并且记忆犹新。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 曾经她自以为坠入海底的暗恋，却冥冥之中有着从未间断过的回应。 这些轻飘飘的纸张，却像是一张张千丝万缕无法忘却的时光缩影，紧密串联。 眼前的信纸逐渐变模煳，她捏着信纸的指尖用力收紧。 回忆着这些零碎的小事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穆柏衍进来了。 他视线扫过裴然手里拿的东西，「阮玥给你看的？」 他的声音顿时把裴然从失神中拉回来，裴然仰起脸，下意识摇头。 眼泪随着动作滚下来，她低下头用袖子蹭了一下。 穆柏衍绕到她身后，两只手环着她的身体，像抱小孩子一样把她抱到床上。 他伸手抽走她面前的信纸，长腿交叠手撑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读起来。 「穆学长，我一直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昨天晚上失眠整夜终于想起来，原来是长得像我未来的男朋友……」 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顿时被自己写的土味情话生生憋了回去。 裴然伸手夺过信纸，藏进口袋。 「本来就是送给我的还不让我读？」男人懒散地坐着，手臂越过她背后，手腕拐着，指腹贴上她的脸颊轻柔摩挲。 裴然微侧过脸，刚好枕进他的颈窝，她缓缓开口：「我以为这些东西你早就扔掉了。」 房间里吊灯打下来的碎光在她侧脸上跳跃，穆柏衍垂下眼，看着她轻颤的眼睫。 「我以为你说的早就喜欢我是在安慰我。」裴然头顶贴着他的下巴蹭了蹭，「其实当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什么安全感，我老觉得你是个被强扭的瓜。」 穆柏衍搂着她的手一僵，有些哭笑不得的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发尾向外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味儿，柔软的垂在耳边。
第117页 穆柏衍薄唇贴上去亲了下，托住她脑后按进怀里，「早就说过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远比你想的，要更喜欢。」 口是心非的男人。 第62章 「你做个人吧。」…… 灯光下，穆柏衍的侧脸藏进光影里，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本该是清冷得容不得烟火气的高岭之花，此时此刻看着她的眸子里却满是炙热。 如此令人心动的告白，又怎么能没有一点表示。 裴然盯着他看了几秒，放下手里的信封，伸手拉住他的领带往前一扯，唇瓣凑近，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周围的空气却像点燃了火把一样瞬间灼烧了起来。 穆柏衍被她拽的半个身体都倾斜过去，他微怔，气息忽然变得重了起来。 「我也比你想的，要更喜欢。」裴然眼睛垂着，额头抵在他胸前闷声开口。 「光嘴上说说可不行。」 穆柏衍身体转过来，单手撑在她身后抬起她的脖颈，顺势擒住她的唇角，低沉的嗓音附着下来，「要用行动证明。」 他含住她的下唇，胸膛贴着她下压。 裴然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头，她仰头：「阮玥还在外面……」 穆柏衍并没有理会，按住她乱动的手臂，舌尖轻挑撬开贝齿，一点点扫过她口腔里的软肉，掠夺柔软的清甜。 不容拒绝的气场把她整个人覆盖，裴然只能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探出舌尖试探着回应。 感受到她的主动，穆柏衍更像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摁着她的后脑勺，更加深了这个吻。 气息交缠湿重，细碎的呜咽溢出唇间再被悉数吞下。 夜晚寂静无声。 房间外传出走动的声音，紧接着阮谷兰和阮玥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 听到声响之后裴然紧张的偏头向门口看了一眼。 穆柏衍咬着她的唇角，捏着下巴尖儿把她的脸转了过来，「看什么？」 喘息起伏着分离，裴然眼角还氤氲着雾气，唇瓣上的口红已经被吃的所剩无几，剩下嘴巴原本的浅粉色上面挂着亮晶晶的银线。 脚步声在门口的位置停住，裴然攥着他衣角的指尖收紧，心跳骤然加快，咕咚咕咚就快要跳出胸口。 她松开手，扶着床柱要坐起来，却被穆柏衍长腿抵住膝盖，掐着她的腰把人重新按到床上。 裴然低唿一声，软着身体抬手把他往外推，眼角都急红了，「外面有人！」 穆柏衍根本没在乎，大手顺着她的裙摆探上去，掌心熨烫过细腻的皮肤，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裴然直接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嘶。」 下口力道很重，穆柏衍眉头皱了一下，「你是小狗吗？」 「……你才是狗！」说完身下的人又张牙舞爪地伸出手臂挠他。 穆柏衍动作停住，直起腰来看着她低低地笑，「我这是给你刚才的主动同等的回应。」 裴然对着他腹肌锤了下，「我刚才只是亲了你一下而已。」 穆柏衍挑眉：「我也只是亲了你而已。」 裴然：「……」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外面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阮谷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然然你在里面吗？" 穆柏衍从她身上坐起来，身体侧到旁边方便裴然起身，回应了句，「在。」 门外突然没了动静，似乎还有一种无形的尴尬隔着门相互传递。 感觉好像。 他们刚才真的在里面做了什么羞耻的事情一样。 裴然红着脸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髮丝，推着穆柏衍的肩膀让他先出去。 门一打开，把附身贴在门口的阮谷兰吓了一跳。 穆柏衍站在前面，身体正好挡住后面的裴然，眼神中还有些不悦，「怎么了？」 阮谷兰：「……」 穆柏衍冷着一张脸，身上的衬衫穿的一丝不苟，只有挂在脖颈间的暗纹领带稍微歪了一点。 而从他身后探出头的小姑娘眼角却红着，唇瓣有些肿，髮丝凌乱的垂在两肩。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 「要吃饭了吗？」裴然先开口问了一句。 阮谷兰面不改色地对她笑，「张嫂做了好多好吃的，快点下来吧。」 裴然十分乖巧地点点头，走在前面先下了楼。 穆柏衍紧跟在后面关上卧室的门，阮谷兰突然拍了他肩膀一下，十分严肃地开口：「穆柏衍。」 他脚步一停，转过头。 阮谷兰眼神十分嫌弃，指着他唇角残留的口红印儿，「你做个人吧。」 * 饭菜码了满满一桌，阮谷兰知道她喜辣，还特意安排张嫂做了几道川菜。 像元旦这种节日，在很长一段时间对裴然来说只是待在家里看着电视吃着外面，然后顺手换上新日历的概念。 她已经快忘记和家人一起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前，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饭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张嫂煲的汤很好喝，尝尝。」 穆柏衍盛了一碗汤，推到她面前。 裴然接过来，捏着汤勺尝了一口，瞬间眉头舒展，忍不住跟着赞嘆。 阮谷兰坐在旁边端着碗：「我也想喝汤。」
第118页 穆柏衍头偏过去，人没动：「那你碗里的是什么。」 阮谷兰眼神杀过去：「也没见你给我盛一碗。」 「……」 「娶了媳妇忘了娘。」 「……」 「等我有了儿媳妇，就把你扫地出门。」 「……」 「咳咳。」 裴然汤刚送进嘴里，就被勐地呛了一口。 穆柏衍抬手在她后背轻拍了两下，又继续说：「行啊，你看她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跟你留下来。」 虽然是句玩笑话，顿时也激起了阮谷兰的胜负欲。 她扬起脸一脸期待地转过头，「然然，我和阿衍你选一个吧」 裴然愣住。 这难道不是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救谁的变形公式吗？？？ 她慢吞吞地把汤勺放进碗里，有些绝望地抬起头，「我……」 看她犹豫了半天，穆柏衍垂眼低低笑了一声，脸侧过去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这就开始想着当儿媳妇的事了？」 裴然：「……」 是谁！ 是谁先挑起来的！！ 怎么又变成她在想了！！！ * 吃完晚餐之后，距离零点跨年的时间还早。 聊起公司的话题，裴然没办法参与，只是托着腮在一边静静地听。 她觉得穆柏衍大概是全能的，除了当医生之外，关于世承的运作细节甚至到启盛的运营，没有他不懂的。 听了半天天书，她觉得有点困。 哈欠打到一半，在玄关那捣腾花花草草的阮谷兰对她招了招手。 「然然，帮我一起把这个花盆抬到楼上吧。」 穿过客厅顺着楼梯上二楼，最靠里面那间是穆承的书房。 把盆栽摆在走廊边，阮谷兰直接带她往书房里走。 一看到黑白系列的装修，她瞬间明白穆柏衍是像谁了。 不光眉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俩居然连生活习惯也都极其相近。 阮谷兰站在书柜前，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 裴然上前两步，「要我帮忙吗？」 「啊，找到了。」阮谷兰弯腰从最下面一层抽出一本书，拉着她的手在在书柜前的长椅上坐下。 「阿姨想和你聊聊。」 能猜到她想要聊的是什么，裴然安静地坐着，点点头。 阮谷兰打开手里的书，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到不能再黄的老照片。 几乎是一眼，裴然就看到照片上的人，她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是穆承和裴文舟的合影。 「当年认识文舟的时候，他连婚都没还没结呢。」 阮谷兰手里拿着照片，她语气温和，却和之前一直开玩笑时的神情截然不同，「我们和文舟认识那么多年，谁都不希望走到最后是这种结果。但是没办法，他选择了错误的道路，我们必须纠正。」 「可能你不记得，在文舟入狱之后我还去看过你，直到后来他出狱人间正反再到你妈妈重新改嫁。说实话我的心情很复杂，当年的事情明明都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一个无辜的孩子却要跟着一起受牵连。」 她看着照片轻笑了一声，「你知道阿衍告诉我你是他女儿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裴然没回答，她垂下眼，视线虚无地垂在她手上拿的那本书上。 没等到她的回答，阮谷兰继续低声说：「我在想，幸好幸好，你能平安的长大成人还变得这么优秀。」 她怕穆柏衍的家人不接受她，她怕到万一不被接受，所有压力又重新要穆柏衍一个人抗。 所以当阮谷兰这么问的时候，她喉咙一阵发紧，大脑里的弦绷着好像随时都可能崩塌。 可是这么一句话，却又在无形中把她拉上了岸。 阮谷兰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但是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同情你或者别的，我想告诉你的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并且和你无关，你也不是以某某女儿的身份活着，你是裴然，这就足够了。」 「可能是我内心戏比较丰富想的多，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传统的家长，只要你和阿衍相爱能够过得幸福，我真的做梦都能笑醒了。」 她挽过裴然的手臂，声音又恢復了刚才的活泼，「要是以后你不喜欢阿衍了，就把他踹了来给我当女儿吧。」 悬在胸口的心安全回落，裴然点了点头，也跟着笑起来。 闲聊热闹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没一会儿距离新年倒计时就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了。 出于某种仪式感，裴然硬裹着外套站在阳台外面新年倒数。 穆柏衍站在她身后，圈住她纤细的手臂垂在她腰间，问道：「刚才我妈找你说什么了？」 裴然转头装傻：「什么？」 穆柏衍眯了眯眼，绷着一张脸等她回应。 裴然垂下头肩膀笑得肩膀都开始耸动，眼看身后的男人松开准备松开手转身就走。 「你妈妈说很喜欢我。」裴然捏着他的手臂开口，「说我要是不喜欢你了，就可以把你踹了过去给她当女儿。」 穆柏衍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用力向下压了两下，「不喜欢我？」 裴然故作忧愁地摇摇头，「可惜，没有机会给阿姨当女儿了，」 显然回答让他很满意。 穆柏衍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但是就算不当女儿，也有机会叫她妈妈。」
第119页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裴然脸颊烫了一下，别过眼认真的看着窗外。 玻璃门内电视机节目的声音喧闹，玻璃门外冷风窸窣。 但是两个人的体温交叠靠近在一起，冷风都找不到合适的钻进来，只能盘旋在地上打转。 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不到半分钟。 远处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点缀着漆黑如墨的夜幕。 窗外忽然烟火绽放，新的一年悄然将至。 裴然看着满天的绚烂，闭上眼睛。 如果虔诚的许愿真的可以实现。 那就希望，她可以永远陪在穆柏衍身边吧。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倦爷爷 2个；奶茶半糖不加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倦爷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老闆好像是我男朋友。 元旦假期的第一天，裴然在奔波中度过。 白天跟着综艺团队敲定完最后的合作细节，抵达东京已经是深夜。 短暂休息过后，第二天一早，《食行记2》正式开机。 作为一档集美食与旅行为一体的网络真人秀，由于上一季播出的反响不错，这一季嘉宾刚刚公布，热度就很高。 裴然这个飞行嘉宾，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是平时直播做的不少，反应和综艺感都还不错。 傍晚时分，今天的拍摄到了收尾工作。 导演临时决定请大家去附近的居酒屋聚餐。 新年是不分国度的节日，大片红云被深蓝的夜色沖刷掉一半，街边人头攒动。 路边的夜灯已经亮起，寒风冻得人骨头都发僵，裴然和助理回酒店放下东西之后，先去商业街帮大家买热饮。 等单的空隙，她出去穆柏衍打了个电话，但是忙音很久都没有接通，她索性在周边的中古店里逛了起来。 玻璃货架上全是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完一圈，挑中一副小巧的珍珠耳坠，她拿着耳坠刚要过去付钱，穆柏衍的电话就打进来。 她接起来，边拿着耳环向前走，「穆医生下班了？」 穆柏衍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似乎带着疲倦，「第一天拍摄还顺利吗？」 收银台前排了两个人，裴然安静地跟在后面，「挺顺利的，大家也很照顾我，等下还要一起聚餐。」 穆柏衍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他音量稍微提高了一点，「不许喝酒。」 「知道啦。」 没一会队伍排到自己，裴然把耳坠放在收银台上，对着手机说了句「等一下」，正要点开付款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这是日本。 刚才回酒店的时候习惯性把钱包丢在房间，现在她身上除了一部手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裴然有些窘迫地对着店员笑了一下，想要先把东西放在这里拿回钱包再回来付款。 她英语很好基本的交流不成问题，可是店员除了能听懂几个单词之外，并不能准确理解她的意思。 两个人用手比划了半天也没把话说明白，后面排队的几个顾客开始不耐烦。 裴然作罢，刚准备侧身让出位置给后面的人。 排在她身后带着黑色渔夫帽的女生突然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耳坠一起放到桌上，用流利的日语跟店员交流了片刻。 店员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并且对着裴然报以歉意的微笑，替她把东西包好又说了些什么，把手提袋递给她。 裴然怔了一下，接过袋子，刚才帮她解围的女生已经拿好自己的东西先一步离开。 她小跑了两步追出去，下意识用中文叫住她。 结果听到声音女生脚步一顿，转过头， 中国人？ 裴然赶紧上前道谢：「刚才谢谢你。」 「举手之劳。」女生摇摇头，又继续迈开步子向前走。 虽然整张脸被帽檐遮住一半，却不难看出来是个美女。 出于异国他乡遇见同胞的亲切感，裴然和她并肩走出中古店，「加个联繫方式我把钱转给你吧。」 「不用，送给你的。」女生摘下头顶的帽子，顺手从门口停的摩托上拿起一个头盔套上。 「新年快乐。」 她长腿跨上眼前的摩托，对裴然眨了下眼睛，然后伴随着摩托车引擎的一阵轰鸣，「嗖」的一下从她眼前消失。 裴然：「……」 她又重新给穆柏衍拨回去，没等他说话，裴然先开口：「我刚才被撩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什么？」 裴然嘴角翘着：「有漂亮小姐姐给我送新年礼物，好心动。」 穆柏衍语气很淡：「嗯，和别人搭讪挂我电话，现在还要跟我说心动。」 听着语气里的酸味，裴然的嘴角的弧度快翘到天上去了。 「都怪我男女通吃，太受欢迎。」 穆柏衍在那头轻笑了声，估计是还在医院里，推车车轮划过瓷砖的特殊声响不断隔着话筒传进来，紧接着远远传出来一道声音在叫着穆医生。 裴然怕耽误了他的工作，「你是不是还在医院忙啊？」 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下班的穆医生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柜子上轻叩两下，：「我在机场。」 裴然一愣：「啊？」 穆柏衍：「准备买机票去日本捉姦。」
第120页 裴然：「……」 * 转眼间元旦假期结束。 午休时间，孙兆林躺在长椅上正刷着微博，看到穆柏衍从门外进来，他转椅向侧面转了个角度，两只划着名挪到他的座位旁边。 「饿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慢？」 「对面本来就要排队，不想吃自己去食堂。」穆柏衍看了他一眼，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松了松领口坐下。 孙兆林习惯了他这幅样子，嬉皮笑脸地打开袋子，「裴然在的时候一天天嘴巴翘的压都压不下来，现在人家不在你就天天拉着张脸，我算是看透你了。」 穆柏衍把外卖盒往他面前推了推，「吃你的。」 孙兆林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粥，又继续说：「今天的微博你是不是还没看，要是没看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看，我怕你看了……算了。」 见穆柏衍真的丝毫没有好奇，一脸淡定地打开面前的病历本，他坐不住了，掏出手机把刚才的微博点给穆柏衍看。 穆柏衍视线在上面随意扫过，紧接着手里的动作一顿。 里面是裴然和一个小明星进行单线任务的片段截图，博主和下面评论的网友疯狂嚎着磕到了。 看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孙兆林急了，「你都没点危机感啊？裴然现在人气可越来越高，连综艺都上了，万一哪天真的看上某个小明星你后悔都……哎哎哎！」 他话还在嘴边没秃噜利索，穆柏衍直接把他面前的粥端走，然后脚尖抵住垃圾桶的下端一踩，手指一松，落进垃圾桶。 「……」 孙兆林看着垃圾桶里的那一盒他只喝过一口的粥，抬起头来对穆柏衍的背影。 「穆柏衍！你大爷的！！！」 * 《食行记》已经连续录制一周，播出之前会放一些在录制过程中工作人员随手记录的vlog作为预热。 这种旅行类的综艺最需要的就是队友之间的默契，所以导演在第一天拍摄之后请大家一起聚餐迅速熟悉起来，自然的熟络节目效果会更好。 这一季还邀请了明星坐镇，而且里面的几个常驻嘉宾都是经常活跃于各个综艺里的老手，其中一个还是同公司的前辈。 于是vlog一发出去，裴然这个陌生的面孔自然成为议论的焦点。 好在她有粉丝基础和之前陈姗姗那件事的热度留存，再加上长相加分，路人缘不错。 很快，第一期开播。 连同之前网友的cp剪辑也被一起顶了上去。 只不过这种东西没过多久就在网友的嘴里变了味。 【这女的谁啊？非要搞出一副自己是团宠的样子几个意思？】 【这不是当小三的那个博主吗，节目组省省吧，不想看十八线煳逼谢谢。】 【小三这个事情有澄清，她才是正牌女朋友。小姐姐低调人也有趣，请大家嘴下留情。】 【当没当小三不好说，但是金主肯定是有的，最近微博天天看到她，现在居然连综艺都能上，牛逼！】 …… 裴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只不过这些没影响她的心情，既然她选择做公众人物，就已经做好被骂到没脾气的准备了。 更何况自己是个网红，不被大家接受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今天的拍摄是晚上才开始的，裴然正窝在在酒店里写文案，周可琳一个视频唿过来。 裴然换了个光线好的地方接通。 「你今天不上班？」 周可琳那边的背景像是天台的休息室，她贼兮兮地笑：「和明星传绯闻，姐妹你真是出息了。」 裴然无语：「我都懵了，单线任务的时候我已经尽量少说话降低存在感了。」 看完整集的周可琳也觉得这点互动真的没什么好嗑的，她跟着笑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正题。 「有个事要告诉你。」周可琳表情神秘，「阮玥说公司的另一个老闆已经定了机票，傍晚就到日本。」 裴然：「？」 周可琳：「说去慰问你一下。」 裴然：「因为热搜这个事吗？不至于吧……」 这不就真的像背后有个金主了吗？？？ 一整个下午裴然都因为这个事心不在焉，广告文案也没写完，瘫在床上刷热搜。 微博上骂她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不想看了给自己找气受，准备录完最后几天就收拾东西回国。 这阵子穆柏衍好像比之前更忙了，两个人空闲的时间总对不到一起，甚至连抽空视频一下的时间都照不出来。 裴然仰面躺在床上，恨不得现在直接撂了挑子会回国找他。 可是现实情况并不能够，助理已经在敲门提醒她收拾准备出发了。 晚上录制的是大家在海边木屋里的烧烤聊天的部分。 拍摄的过程很顺利，裴然随意的穿着卫衣牛仔裤，淡妆丸子头，拖着下巴看其他人几个人斗嘴。 一直坐在前面盯着摄像机的导演短暂离开了下，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裴然顺势转过头扫了一眼。 紧接着动作停在原地。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带着口罩，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也抬头看过去。 目光相对的那一秒，裴然心脏直接停掉了。 她视线停住抿起嘴角，然后男人只是伸出手点了点摄像机的位置，示意她转过头好好工作。
第121页 裴然动作有些机械的把头转过去。 好在冷静了一会之后，她又重新进入状态。 拍摄结束后已经是深夜，开始进来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没过一会导演走过来，玩笑道：「你面子可真够大的，听说过男朋友来探班，还真没听说过公司老闆来探班的。」 裴然抬起头欲言又止：「……」 虽然难以置信。 但是这个老闆好像就是她的男朋友。 穆柏衍：兼职。 第64章 「还想盖着棉被纯聊天？」…… 穆柏衍和导演算是熟识，除了这次的综艺，之前还有过几次合作。 裴然站在一边看着他和导演还有公司前辈寒暄了一会，然后又跟着大家一起坐保姆车回到酒店。 本来网上传的东西半真半假，大家虽然明面上没说，但还是忍不住猜测穆柏衍和裴然的关系。 结果这一路上，算是彻底打消了大家的这种想法。 人家不过是来日本有别的事情顺便过来看一眼。 而且穆柏衍坐在车里，甚至连句话都没和裴然说过，就好像她真的是在公司里面都没见过几次的艺人而已。 酒店就在附近，没一会车在门口停下。 节目组定的房间都在15层，穆柏衍的房间在19层。 出于礼貌，裴然一进到电梯就主动站在后边靠边的位置，穆柏衍则站在斜前方和导演交谈着什么。 他口罩没摘，从头到脚的衣服都是黑色，眸色深邃不由的向外散发出一种带有冷漠又疏离的气场。 裴然视线停留了一会。 像是有感应一般，穆柏衍微微偏过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继续回应着对方的话。 电梯里有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只有裴然知道，穆柏衍在看她。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在一起之后又很少看到他这副翻脸不认人的陌生模样，她居然不自觉的心跳加快。 裴然犹豫了一会，舔舔唇，从背包里找出备用房卡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向前凑近了两步。 借着旁边人的遮挡，顺势把房卡放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正在说话的穆柏衍只是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和导演聊天。 电梯在15层先行停下，裴然装模作样的和他打过招唿随着同行的人一起下了电梯。 一直到进房间之后，狂跳的心脏依旧无法恢復平静。 她靠在门板上等了一会，外面静悄悄的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裴然开始怀疑穆柏衍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把房卡塞进了他的口袋，还是自己刚才太紧张塞错了人。 越想这种可能性好像越大，要是真的塞错人闹了乌龙，十米的地缝可能都不够她钻。 她刚准备把门反锁就感受到门把手处轻微的震动，伴着「滴滴」两声，门顺势从外面向里推开。 随后一个人挤了进来，夹杂着外面的些许寒气环绕在她身前，大手揽住她的腰线抵在玄关。 「房卡都给了还想锁门？」 房间没开灯，仅有的光线来自窗外依稀透进来的月光。 半晌，裴然眨了眨眼睛：「给了之后有点后悔。」 穆柏衍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没说话。 裴然沉默了一会，「你不觉得你需要解释点什么吗？」 刚才拍摄的时候喝了一点点米酒，她身上带着一股甜甜的酒气，唇瓣上透着唇膏晶莹的光泽，看得人胸口直发痒。 穆柏衍垂眼，视线挪开，「解释什么？」 「公司是怎么回事？」裴然看着他，「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穆柏衍不咸不淡地说，「一开始就是我和阮玥开的。」 大学毕业阮玥从家里独立，启盛前期所有筹备都是穆柏衍帮她一起做的，所以他自然是作为合伙人的身份参与分成，只不过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他这的存在而已。 想了想，他又补充：「对外事务都是她处理，我基本不插手。」 裴然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穆柏衍唇角向上勾了勾，「我以为像你这么聪明是可以猜到的。」 但是现在仔细回想一下细节，确实是这样。 上次去他家里听穆柏衍和阮玥聊天的时候，关于圈子的里事情他显得过于专业。 她仰头瞪他，身体前倾想从他怀里钻出来。 「现在换你了。」穆柏衍手臂下挪没让她动，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尖儿晃了两下，「解释一下？」 裴然没好气地回他：「什么？」 「cp。」 穆柏衍又不紧不慢地开口：「搭讪。」 「……」 「还心动。」 「……」 他说这些的时候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薄唇紧抿，语气中甚至带上了某种控诉的意味。 裴然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微博上的那些新闻他都有看，那天她随口说的搭讪他也一直记得。 可是穆柏衍并不是那种对她不信任的人。 裴然忽然觉得胸口一痒，「所以你是因为吃醋，专门来找我算帐吗？」 「还是，」她垂眸笑了下，人向前一步，手臂轻轻贴上去环住他的腰，「还是因为想见我，找了这么个藉口啊？」
第122页 穆柏衍没说话，只是停在原地，任由她动作。 他眼睑下方落着淡淡的乌青，玄关的光打在他侧脸上，整张脸看上去好像瘦了一圈。 不知道是调了几天的班才请下来的假期。 看得人心疼。 裴然定定地盯了他一会，突然松开环在他腰部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想你了。」 淡淡的酒精味扫过鼻尖，她眼睛黑亮，剔透的像透光的琉璃珠。 他脑海里闪过之前无数次停留在他的眼前的画面。 少女扬着眼角，站在他面前，眉眼飞扬，漆黑色瞳仁里只有他一个人。 沸腾的感觉不断上涌，像刚开瓶的汽水，一瞬间溢出胸腔。 穆柏衍喉间微滚，松开手臂把她拥进怀里，亲吻她的耳垂。 夜晚寂静无声，却也暗流涌动。 穆柏衍托着裴然的腰臀把她放在床上，随即俯身上去，细密的吻落下来，唇齿缠绕发出浅浅的声音。 裴然环着他脖颈的手没松，一遍又一遍热烈主动地回应。 触手可及的想念再也不需要克制，积累已久的情绪不断叫嚣。 房间里的交缠的气温越升越高，裴然突然伸手推了他的肩膀一下。 「房间里没有那个……」 穆柏衍动作没停，边咬着她的脖颈边从裤子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扔到枕边。 裴然有些惊讶地睁眼，「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啊。」 穆柏衍觉得好笑，「房卡都给我了，我过来跟你盖着棉被纯聊天？」 「……」 身上的卫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褪落在地，布料柔软落在地毯上轻飘飘的，悄无声息。 耳边响起来塑料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恍惚间裴然又想起来节目组的房间都是挨在一起的。 她身体向后缩着从他的唇角拉开一点距离。 穆柏衍眼底黑沉，有些不悦被打断，「又怎么了？」 「可是导演他们都在隔壁，万一被听到……」 「嗯，」显而面前的男人并不在意，仍贴在她唇角意犹未尽的舔舐，「那我们小点声。」 「……」 然而事实证明穆柏衍狗男人的属性并不会改变。 裴然脸埋在他颈窝里，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要让自己发出任何羞耻的声音。 可是穆柏衍却故意找寻着她敏感的部位，偏要看她红着一张脸，拼命忍耐着不要让自己喉间溢出轻吟的模样。 深夜整条走廊都安静的出奇，只有房间内响声不断。 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裴然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肩头，求饶似的喊他。 细软的嗓音却变成放肆的催化剂，却拉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沉沦。 终于摇摇欲坠的神经骤然绷断，裴然也抵不住困意汹涌，窝在穆柏衍怀里睡着。 整个房间才恢復了深夜应有的安稳静谧。 * 穆柏衍只在日本留了两天。 然而裴然白天要跟着节目组，只能晚上偷偷摸摸的跑去他房间，第二天一早再鬼鬼祟祟装作无事发生的回到自己房间。 连着两晚，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金屋藏娇的感觉。 转眼，在日本的录制结束。 回国当天，正好是第二期播出后的后一天，她再一次被送上了热搜。 原因是当时她和阮玥在警局门口的照片又被人翻了出来。 之前陈姗姗故意伤害的事情，正好有粉丝在周围拍下了照片，但是当时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她和陈姗姗身上，并没有在意去警局接她的人是谁。 现在照片被重新扒出来，里面除了有阮玥和裴然，还有只露出一个背影的穆柏衍。 于是之前的那些猜测一瞬间像实锤一样，裴然背后有关系、勾引男明星的帖子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连带着不清楚状况的人也一起在食行记的官博下面骂开了。 虽然启盛在第一时间就发了澄清，但是根本没有用。 节目组也没有办法，只能临时决定把要播出的第三期里面裴然的所有镜头全部剪掉。 而且因为这些影响，本来年底接的几个大牌广告也全部要求换人。 裴然下午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上空白的文档发呆。 她不是个会吃哑巴亏的人，可是现在却突然涌上来一种无力感。 这一年，经歷完起起伏伏她终于伏地不起了。 看她整个人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周可琳偷摸摸翘了个班，陪她一起回家。 临近年关，马路上的人少了许多。 去附近的超市买完食材，到家的时候外面天还是亮的。 周可琳直接没收裴然的手机和电脑，准备用火锅来抚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对了，你家穆医生呢？\"周可琳在客厅的小桌上架起锅子，顺势坐在地毯上。 「他在忙。」裴然嘆气，「今天三台手术，估计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她抬手竖起大拇指，「你们俩真是绝了，谈恋爱都是靠意念交流吗？」 锅里的红汤翻滚起来，周可琳刚准备拿起香油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差点手一滑把瓶子丢进锅里。 不是吧。 人生中仅此一次的早退怎么正好被抓到。 周可琳有些绝望的接过电话，「阮总。」
第123页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有在意她翘班的事情，「你和裴然在一起吗？我联繫不到她。」 裴然伸手接过电话，从柜子下面拿出来刚才被周可琳放进去的手机。 全是未接来电。 房间安静，阮玥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格外清晰。 「你妈妈帮你发了澄清，上去看看吧。」 第65章 「宝贝？」 这顿火锅终究是没吃成。 何宛初约她在老房子见面。 自从小时候离开这里之后，裴然再也没有回来过。 别墅的外观除了陈旧了些，连里院的装饰都几乎和十年前无异，印象最深的是侧边裴文舟和何宛初一起给她做的鞦韆椅。 隆冬的风，用尖锐比用凛冽形容更合适。 裴然站在门口有些恍惚，贴在金属门上的手指都冻得泛红，却固执的一动没动。 「然然。」何宛初试探性的上前拉住她的手，「外面冷，进来吧。」 房间里没有别人，客厅的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裴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走进去在餐桌一旁坐下。 何宛初没说别的，从桌上拿起一个碗，替她盛了碗汤。 「我刚煲的，喝点暖暖身子。」 碗的边缘很烫，她贴在碗壁的手指被热气熏得有些红，裴然扫过一眼，伸手接过又推到一边。 「为什么要发澄清？」 浅黄色的鸡汤随着动作向外溢出一点，何宛初犹豫了下，放下来手里本来要递给她的汤勺。 「我不想看着我的女儿被人这么诋毁。」 何宛初在对面坐下，闭上眼睛沉了口气，又抬眼她商量道：「妈妈完全有经济实力养你，你想开个工作室或者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支持你，不要再做博主了行吗？」 裴然抿唇拒绝：「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听着她冷淡的语气，何宛初觉得胸口一阵刀绞似的痛。 这么多年里，裴然从来都没麻烦过她什么事情。 可是今天一打开微博，铺天盖地的都是骂裴然的帖子，就因为无理无据猜测的一句话就否定了裴然所有的努力。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都不配做一个母亲。 何宛初情绪上来，语调有些激动，「我是你妈妈，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再坐视不管？」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裴然胸口突然涌上来一股无名火，她看了何宛初一眼，刚想爆发出去。 可视线扫过她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又硬生生把火压了下去。 她无奈，语气稍微软了几分，「十年前你都没承认过我是你的女儿，现在出来承认就是在帮我了吗？」 「你现在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庭，大可不必为了我这么做，而且你这样，」她垂眸笑了声，「让我觉得很有负担。」 可是何宛初完全会错了意，以为裴然怕现在的家庭不接受她的存在，连忙站起来解释。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我先生说过了，他完全没有意见而且很乐意接受你的，这个房子我买回来就是要给你……」 像是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她情绪激动说的话都开始语无伦次。 裴然摇摇头，顺手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既然你有了你的家庭，我现在自己一个人过得也很好，我们之间就不要再有这种牵扯了，你能明白吗？」 何宛初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桌上饭菜的热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偌大的房间里，暖气开得再大也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暖意。 客厅的柜子上摆着很多玩具摆件，全都是小时候她和裴然一起做的。 吊灯打下的碎光落在上面，就好像无数次母女俩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相视一笑眼里闪烁的橙光。 她们本该坐在同一个餐桌上，其乐融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明明是亲近到不能再亲近的人，却像疏远到不能再疏远的陌生人。 何宛初用近乎哀求地目光看着她的眼睛，哽咽着开口：「然然，你恨我吗？」 裴然低下头看着鞋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恨吗？ 她想，她大概是恨的。 不然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不是否认而是犹豫。 她恨，可她也爱。 并且她相信何宛初也是爱她的。 因为这间房子，房子里的所有东西，所有回忆，全都是真实的存在。 只不过需要这份爱的，是年幼失去父亲无依无靠，迫切需要母亲怀抱的那个裴然。 并不是现在的她。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裴然抬眼，语调很轻，「以前的事就过去吧，不要再内疚了。我会好好生活，你不要担心。」 她终究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何宛初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半晌，手里被人塞进一条浅蓝色的手帕，裴然站在她身后，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她红着眼眶抬头，看向那个和她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 鼻腔的酸胀不断蔓延至胸口，一下一下的钝痛。 一直到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再到裴然帮她整理好刚刚弄乱的桌面，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第124页 既是温柔，也是疏离。 何宛初知道。 裴然的答案，其实早就给过她了。 * 托何宛初的福，她在网上的风评一下子从谷底又被推到塔尖。 顿时十八线小网红傍金主抢资源，变成七零代女神之女处事低调奋斗不息。 除了原先看得上她看不上她的广告商纷纷过来联繫，连食行记都找上门来直接和她签了一整季的合同。 于是那天过后，裴然成功的变成了一个披星戴月的小陀螺，忙得连阮玥这个老闆都见不到她的人。 除夕当天，阮玥正好有事回了一趟公司。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眼光真的很好。」裴然翘着二郎腿倚在她办公室的长椅上，「是不是后悔只签了我一年？」 阮玥摊开手边的资料，随口提议，「那我再签你几年？」 裴然舔舔唇，「算了吧，还是等我也开起来工作室，我们当对头吧。」 阮玥笑了，抬眼看她，「那趁着你还在公司，我要多榨点油。」 裴然怕了，「您行行好，除夕我都在工作已经无油可榨了。」 她看了眼手錶，「你们不是下午的飞机去三亚吗？」 「嗯。」阮玥把面前的的资料合上，放进手边的电脑包里，「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前阵子阮谷兰突然决定大家一起去三亚过新年，可是大年初二裴然就要去网综那边参与录制，没办法一起去。 广告拍摄早早收工，掐准飞机起飞前，她给穆柏衍打了一通电话。 「忙完了？」穆柏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刚拍完，等会收拾一下就可以回家迎接我短暂的假期了。」 听出来她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上的委屈，穆柏衍在电话那头弯了弯唇角，「早点回家，在家里乖乖等我。」 「……」 裴然鼓起腮帮子，靠在转椅里脚尖点地转了个圈，「你大年初四才回来，现在让我早点回家乖乖等你？我是望夫石吗？」 显然这句话取悦到他，穆柏衍轻笑：「怎么，不想见我？」 裴然没骨气地回：「想。」 可是想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自己一个人过年。 除夕傍晚，大部分商铺大门紧闭，大街小巷里的人都少得可怜。 到家之后，她充满仪式感的从柜子里找出周可琳非要塞给她的福字，贴在门口。 想了想又回到房间，在落地窗前贴起窗花。 窗外十分应景的下起了雪，小区下面围了几个在堆雪人的小朋友。 裴然打开电视机，坐在地毯上对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耳边是春晚排练节目的热闹音乐，手机一个劲的弹出各种朋友发来的新春祝福。 明明这么多年，一个人过年对她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裴然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小时候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也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骄纵过、任性过。 后来家里出事。 像是创伤过后的防御反应，她把自己包进了密不透风的保护壳里，只要躲进去，不再接受外面的一切，就不会再被伤害。 她小心翼翼，佯装坚强。 她亲手给自己圈上了高墙，并且深陷其中寸步难行。 直到穆柏衍出现。 他像是墙外唯一的光源，如同七年前一样。 带着光的少年，用他有力的双手，把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从此她的世界里有了光。 她也不再是一个人。 天色渐沉入墨。 想念作祟，细微的情绪随之缓慢发酵，人也变得矫情起来。 她拿过桌上的手机，准备看点什么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上「穆柏衍」三个字，她愣了一下。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飞机上才对。 裴然接起电话：「你怎么……」 「开门。」 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的人打断了她的话。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反应了两秒连拖鞋都来不及踩上，光着脚就跑去打开门。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随意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口处向上捲起，手里的还端着一盘冒着白烟的饺子。 他眉眼垂着，玄关处的声控灯是暖色调，与他深邃的眸底相融，尽是温柔。 裴然攥紧手心，那些见到他短暂的惊讶在这一刻被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胸口不断向上蔓延的酸胀。 看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穆柏衍开口：「不认识我了？」 「你怎么来了？」 「不是跟你说过吗，」穆柏衍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进房间，顺势把门带上，「让你等我回家。」 他走进客厅，刚把手上端着的饺子放到餐桌上。 忽然腰间一沉，紧接一双手臂把他环住，紧接着带着温热的鼻息轻软的打在他耳边。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就只想冲上去抱住他。 裴然胸口的情绪不断翻涌，她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木质香，凑上去把头埋在他脖颈间，用力圈住他。 半晌，穆柏衍扣住她的手腕转过身，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第125页 「你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她细软的手臂环在男人腰间，扬起脸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开口：「你骗我。」 穆柏衍抬起手指轻抚她柔软的髮丝，唇瓣凑上去磨了磨，「捨不得把我宝贝一个人留在家。」 裴然头埋在他胸口，他一说话，能感受到整个胸腔的微颤。 那句「宝贝儿」带着低沉的磁性穿过来，她整个人僵了一下，心跳开始不自觉的加快。 似乎是感受到她异样的反应，穆柏衍低低地笑了一声，垂下头叫她：「宝贝？」 裴然红着脸把他推开，转过头用两只手贴在脸上试图降温。 她害羞的表情看起来特别可爱。 穆柏衍反手撑在桌沿，视线锁在她身上，唇角微扬：「你怎么了宝……」 裴然连忙上前手指拍到他嘴巴上：「我饿了！」 「吃饭！」 * 好歹是年夜饭，一盘饺子显得很没有排面。 裴然打开冰箱从冷冻层里面拿出一些半成品速食，准备搞一桌低配版的满汉全席。 穆柏衍十分嫌弃地看着摆了一桌子的冷冻食品，皱眉，「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准备吃这些？」 「……」 实不相瞒，要不是他突然袭击，她本来连饭都不打算吃的。 裴然合上冰箱门，「外面没有超市开门了，上哪找新鲜的蔬菜啊？」 穆柏衍又反手打开，慢条斯理地把她刚才拿出来的东西一样不落地放了回去，然后转身往门外走。 裴然站在原地懵逼了几秒，听见对面响起开门声。 没过一会儿，穆柏衍拎着两个袋子进来，放到桌台上。 她踮起脚尖瞅了一眼，里面不但有新鲜蔬菜，还有一些鲜肉，甚至连新鲜水果都有。 一小时后。 穆柏衍还真的给她做了一桌小型满汉全席。 裴然斜斜地倚在冰箱门边，手里端着一盘车厘子，捏起一颗丢进嘴里，含煳不清地说：「我感觉我快把你家给搬空了。」 穆柏衍把水龙头关上，抽了两张纸巾把手擦干，回头看着她。 「我也觉得这样来回挺累的。」他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接下她手里的盘子放到一边，微微附身，张口咬住了她嘴里的半颗车厘子。 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炸开，殷红的果浆沿着唇边溢出来。 裴然下意识张嘴，怔怔地看着穆柏衍。 「所以，」穆柏衍直起腰，伸出拇指抹掉她唇边沾染的果汁，视线凝在她身上，「要不要搬来我家住？」 第66章 结局（上） 好像有点快。 裴然楞在原地，半天都没做出反应。 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啊？」 她把嘴里的车厘子咽下去，眼睛对着他眨巴了两下。 穆柏衍人继续向前，把她整个人摁到厨房的桌台上，大手扣住她脑后，又贴在她唇角轻吻，「搬到我家住好不好？」 同居。 好像有点快。 但是本来两个人就住在对门，自从在一起之后穆柏衍就天天往她这边跑。 以他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好像确实没什么好矜持的。 只不过想到「同居」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出很多画面。 然而表露在外面的反应就是，她的脸又十分不争气的红了。 穆柏衍打定主意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长睫乌压压的覆盖下来，薄唇轻启，气音撩过她耳侧，「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心跳被他鼻间一下一下打上来的热气扫的找不到节奏。 裴然背在身后的手指紧扣住冰箱的把手，她提了口气缓缓抬起头，「那你要把房租退给我。」 她尽量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端起果盘就要往外走，结果掌心有汗，手一滑差点把盘子摔到地上。 穆柏衍没忍住笑了一声，扶住她的手腕，善解人意的开口：「不用这么急，先吃饭。」 「……」 谁急了！！ 她本来就是准备要去吃饭的好吗！！！ * 大年初三。 穆柏衍早早去医院值班，裴然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摆弄地上的纸箱。 整理好之后，她站在卧室的落地柜前，看着衣柜里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被她一个人霸占，终于露满意的微笑。 裴然人躺进沙发里，顺手给周可琳唿了个视频。 周可琳正在新城老家，客厅里亲戚朋友都围成一桌搓麻将，音量不自觉抬高，「大过年的你忙什么呢，找你人都找不到。」 裴然被她吓一跳，按着音量键往下调，「我搬家了。」 「你吃错药啦？！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又搬家？」 裴然举着手机「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搬到对门而已。」 「卧槽？！」周可琳音调又拔高了好几度，「你们这么快就同居！」 「快什么啊。」裴然手指缠绕在发尾打了个圈儿，「我们俩都认识快十年了。」 说出口的时候，裴然自己也吓了一跳。 放在十年前，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和穆柏衍走到现在这一步。 彼此依赖，彼此了解，好像只要对方在身边就无比安心。 好像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 两个人在视频里闲聊了会，挂电话前，周可琳又顺便问了一句，「贺明宇和高忆女儿的画廊搞了一个合作画展，就在下周，你想去吗？」
第126页 余光瞥到地上收纳箱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画，裴然语气停顿了一下，「嗯，去吧。」 回想起来上次在画展不愉快的经歷，前一天晚上周可琳还是小心翼翼的又和裴然确认了一遍。 第二天的广告拍摄安排在下午，一早裴然就开着穆柏衍的骚包跑车去接周可琳。 「谁又能想到我当时那么一撞，直接把你们俩的姻缘给撞出来了。」上车之后，周可琳边系安全带边说，「你当时还跟我装。」 裴然从收纳篮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实不相瞒，一开始我觉得那是孽缘。」 车子打着方向开出去，她又继续说，「现在仔细想想确实多亏了你。」 周可琳马上挂起来得意的表情，「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裴然转过脸，红唇扬起来对她眨眨眼：「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周可琳连忙摇头：「别别别，要是让你家穆医生知道，估计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春节期间，一路上并不是很顺畅。 到地方的时候，画展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画廊位于老城区的一个废弃的的德式建筑，破旧的外墙被重新修补过，上面还装饰着一些抽象涂鸦。 进到室内，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白色的墙壁，上面绘着色彩鲜艷的向日葵。 四方的空间被石膏墙间隔成迷宫状的回形，外侧是打通的玻璃墙，大片光线照进来，地面被阳光刷成橙黄色。 整个空间带上一股充满朝气的暖色调。 周可琳没什么艺术细胞，来这里只不过是看个热闹，顺便支持一下男朋友。 好在是油画作品展，就算看不出什么门道，光这些色彩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贺明宇正站在前面和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交谈，裴然胳膊肘碰了碰周可琳，「挺帅的。」 周可琳捂住嘴笑：「我男朋友当然帅！」 「不是，」她下巴朝高个男人的方向扬了下，「我说那个。」 周可琳一个白眼翻过去，结果看到贺明宇对面的男人之后，又把剩下的一半白眼收了回去。 确实，还挺帅的。 在春节开展的画廊并不多见，好处是平时没机会看展的爱好者，都可以趁着假期过来看展。 这家画廊因为独特的装修风格和之前承办的几次展览，知名度很高，它极具特色的外墙甚至成为了新晋的网红打卡点。 所以里面不乏打扮精緻拉着朋友一起来拍照的女生。 而且要是能在这种浪漫的地方有浪漫的邂逅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裴然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一个红衣服的女生被同伴怂恿着靠近，似乎是想和前面站着的两个男人搭话。 周可琳脸色马上就变了，松开裴然的手就要往那边走。 然而有人比她们更快。 面前像闪过一阵风，一个拿着调色板的身影飘了过去。 「阿姨，您找我叔叔有事吗？」 面前的年轻女人身材纤瘦，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柔软的下摆随意束进裤子，长发随意用两支画笔挽在脑后。 虽然只露出一个侧脸，但是鼻樑高挺，五官小巧，不难看出来是个美人。 被叫阿姨的红衣服瞪大了眼睛，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但是碍于公共场所不好发作，咬着嘴唇瞪了一眼，又忙不迭的走开了。 男人沉着脸转过头，冷声警告：「虞若。」 她十分敷衍地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两步，「打扰了。」 从这个角度裴然正好看清她的脸，「哎，你不是？」 虞若也惊讶了一下，随即笑着打招唿，「好巧。」 没想到在日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居然又会在在这里遇见。 上次帮她解围的事情，裴然实在过意不去，可是虞若依旧坚持不要她的钱。 除了展厅之外，还有一间出售作品的展示间。 裴然准备在这边选一幅，还掉人情。 用来售卖作品的展示间和外面的展厅布局不同，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个长廊，走廊的两边都摆着不同风格的作品。 一幅幅看过去，最后她视线在一副油画上停下来。 画面里少女站在海边，长发飞扬，眉眼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回头望向身后慈祥的女人。 女人回望着她，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几乎是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何宛初的影子。 回忆里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像杂乱的拼图一样从她眼前闪过。 当她牙牙学语懵懂地跟着叫「妈妈」，当她抱着玩具熊听着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当她在还海边踮起脚尖牵住身边温暖的手。 她想起来无数次何宛初这样望着她的瞬间。 何宛初爱着她。 她亦是如此。 「喜欢这幅？」见她沉默，虞若把手里的调色板放到旁边，「是我画的，算是致敬我妈妈之前的作品。」 裴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点点头。 「不过还想请你帮我个忙。」她从前台扯过一张便签，写下一串地址，「帮我寄到这个地址吧。」 看到收件人上「何宛初」三个字的时候，裴然忽然觉得释然了。 就算时光不能倒流，她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也想让何宛初从无尽的自责与忏悔中走出来。
第127页 因为这份爱不能是束缚。 而是顺其自然，给彼此真正的自由。 * 拍摄结束，已经是晚上。 回到家之后，裴然洗了个澡躺着沙发上敷面膜，顺便拨通了穆柏衍的电话。 忙音响了半天对面也没有人接，直到人工提示音响起她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她点进微信看了眼，上面还停留八点的时候穆柏衍发来的消息——[有紧急手术要做，早点睡，不用等我。] 好像同居之后，见面的时间变得更少了。 裴然长长地嘆了口气是，从抽屉里拿出遥控，打开电视。 由于高架上发生车祸，市医院的急诊联合外科一起忙得不可开交。 做完手术之后已经是凌晨。 同科室的同事基本都在值班室凑活一晚，只有穆柏衍收拾东西直接回了家。 打开门不是想像中的黑暗，客厅里亮着微弱的灯光，还有电视机的声音充斥在房间里。 电视柜上摆着裴然新买的香薰，白色的烟雾飘散在空气里，很像她身上好闻的柑橘味。 视线扫过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裴然，他不禁失笑。 明明都告诉她不要等。 穆柏衍把身上的外要脱下来搭在椅背，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手臂穿过她的腰线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 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踢到茶几，上面的卡通摆件倒在桌面发出脆响，怀里的人被惊了一下皱着眉头往他怀里缩。 他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各个角落都被她零零散散摆上了一些小物件。 虽然整个房间的风格依旧灰白单调，但是却莫名多了一丝温馨的感觉。 在沙发上蜷到僵硬的身体沾到柔软的床垫，裴然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穆柏衍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换下身上还带着消毒水味的衣服，去洗了澡。 从浴室出来，外面天蒙蒙亮。 穆柏衍撑着床沿，动作缓慢地躺进去。 似乎是感受到身后贴上来的热源，裴然无意识地转过身，伸出手臂就环上他的腰。 细软的髮丝绕在颈间，有些痒。 穆柏衍伸手把垂下来的髮丝替她挽到耳后，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迷迷煳煳裴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男人，身体又往前贴了贴，「你回来啦。」 她长睫在眼睑压下细碎的阴影，唇角翘着，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沙哑，轻飘飘的落进他胸口。 穆柏衍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她拉着下陷。 「结婚吧。」他轻声说。 裴然没听清，抬头看他。 穆柏衍笑了笑，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没事，我说晚安。」 半晌，怀里不断传来均匀平稳的唿吸声。 穆柏衍闭着眼，唇角徐徐勾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完结啦，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会有第二更~！ 后面会写几篇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评论告诉我哦！ 有没有小可爱猜出来画廊的老闆是谁哈哈哈。 今天拉着新文的小虞出来熘熘啦~ 下本开《再作一个试试》，在专栏里，跟小可爱们求个预收~开文早知道~！ 文案： 陆昭从来没见过像虞若这么烦人的拖油瓶，爱哭、挑食、小姐脾气还能作。 虞若也从来没见过像陆昭这么恶劣的男人，霸道、专横、对她不管不顾还渣。 - *腹黑作精x偏执雅痞 【1】 第一次见到陆昭，是虞若十六岁那年。 她背着画板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开口叫他哥哥。 「谁是你哥哥。」陆昭弯下腰扯着她的背包带子，说：「叫叔叔。」 她当时觉得这个人简直讨厌极了。 后来虞若也觉得自己讨厌极了，她想不到她人生中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居然是陆昭这个渣男。 【2】 都知道陆昭家里养了个会画画的小姑娘。 但凡有人问询，他都不以为然：「就一拖油瓶。」 四年后，拖油瓶从国外回来。 小姑娘肤白貌美，身段妖娆，天天绕在陆昭面前，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朋友调侃他撑不了多久就要投降。 陆昭瞥了他一眼，冷嘲道：「我要是对她有想法，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直到某天，虞若带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陆昭的酒吧里。 少女媚眼轻佻，笑着介绍：「叔叔，这是我男朋友。」 「……」 陆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 当晚，大家都看到一向薄情的陆昭坐在酒吧角落，看着隔壁桌的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小姑娘，菸头留了一地。 朋友：「提头来见？」 陆昭：「滚。」 *年龄差八岁，1v1。 *一个伪装成酒吧老闆的金融大佬哄骗（不是）不务正业天才油画少女的故事。 第67章 结局（下） 我会赌上一切，钟你一生。…… 忙完整个二月，看到三月的日程安排，裴然差点晕厥。 食行记的播出接近尾声，在网络上热度高居不下。 她从开始的全网黑，到后来有了路人粉，一直到现在裴然突然发现自己连超话话题都有了。 在综艺中露脸，粉丝量暴涨，只做一个单一领域的博主显然不能满足。
第128页 公司决定让裴然偏向网综的方向发展。 于是食行记的拍摄结束之后，阮玥又帮她接了一个同类型的网综。 但是这次需要一下子把整季录完，并且拍摄地点在山村与世隔绝，一走就是一个月。 时间很紧，距离出发已经没几天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穆柏衍又把刚放出来不久的阮玥拖进了黑名单。 本来两个人的工作就很忙，虽然在一起住，但是算下来能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这下裴然一走就是一个月，穆柏衍恨不得天天把她绑在身边。 出发前一天晚上穆柏衍又疯了一样折腾她，像是要把未来一个的份全都取干净，后果就是出发当天她腰酸背痛地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机场。 中途有粉丝认出她过来合照，都十分同情地叮嘱让她记得好好休息。 三月底，断网许久的裴然从山里出来。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谢泽深帮助乔思雅一起经营店铺，上个月的销售额爆高已经是之前的总和。 于是在几个人的反覆斟酌考虑下，经过三个月的筹备，leben二店也正式开放试营业。 第一天试营业结束后，几个人一起在天台摆上酒桌庆功。 夏日夜晚，蝉鸣蛙噪。 夜风拂过树梢，犹如打过蜡似的油绿树叶发出阵阵声响。 玻璃杯里升腾着白色泡沫的冰凉酒液一杯一杯见了底，连人都跟着微风吹得醉醺醺的。 看着时间差不多，桌上的三位男士十分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达成共识。 把凑在一起张牙舞爪吆喝再来一场的女人拉开，各回各家。 喝了酒之后裴然变得很磨人这点穆柏衍深有体会。 尤其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她更是变得肆无忌惮，一路上要亲要抱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一直到进家门都没消停过。 帮她换衣服的时候，裴然有意无意的伸出白嫩的手臂缓缓攀着他的肩膀，身体有一点一点贴上去。 大腿还贴在他的腰线扭了两下。 极致静谧的房间，布料摩擦的细微响声格外明显，穆柏衍唿吸突然乱了。 他毫不犹豫把刚给她换下来的t恤往旁边一扔，俯身下去，灼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裙摆就往上撩。 唇齿交缠之间，裴然忽然皱着眉头把他推开。 「我想吐。」 「……」 穆柏衍动作一顿，然后闭了闭眼睛，又扶着她坐起来，去厨房沖蜂蜜水。 等安顿好磨人的小祖宗之后，他后背的衣料都被汗水打湿了。 其实喝醉倒不至于，裴然只是喝得有点嗨，刚才喝过蜂蜜水之后，酒劲醒了不少，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鬼鬼祟祟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准备再拿一罐啤酒解解馋，结果刚关上冰箱门就看到穆柏衍站在门口。 她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一脸心虚地看着他。 穆柏衍垂眸警告：「裴然。」 连语气都冷冰冰的听起来很兇，裴然莫名觉得委屈起来，「我们这个月在一起的时间连一个周都不到。」 她低着头，两颊还挂着喝过酒红晕，唇角向下垂着可怜巴巴，「现在好不容易能见面你还凶我。」 裴然把易拉罐往桌子上一拍，「我去睡觉了。」 还没等她往卧室的方向走，穆柏衍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裴然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带进怀里。 抬头对上穆柏衍黑沉的眼，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慾念看的她身体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却又瞬间被扯回去，双脚腾空被抱到桌子上。 紧接着唇瓣上传来温热又酥麻的触感，穆柏衍按着她脑后，贴上去沿着她的唇线一点点啃咬。 房间里充斥的香薰气味夹杂着他身上淡淡的菸草气，莫名好闻。 她睡裙外裸露的肌肤冰凉，与男人贴上来的炙热温度交织在一起，只觉得酒劲后知后觉觉的汹涌来袭。 良久后，穆柏衍松开她的唇瓣，开口的声音很沙哑，「十月我要去进修，今天下午刚定的。」 裴然怔了一下，浑身上下残留的那点酒劲一下子被沖得一干二净，「去多久？」 穆柏衍：「一年。」 他抬手抚了抚眉心，周围的气压很沉，「外科只给了一个名额，比较重要。」 虽然不想让他去，但是这种事情没办法任性，裴然吸了口气，转而扬起唇角笑看着他，「怎么啦？怕我跑了？」 「嗯，」穆柏衍没否认，「怕你跑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十分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裴然身体向前凑了凑，两只手环上他的脖颈，仰着头用力在他唇瓣印上一吻。 「跑不了，我永远是你的。」 * 八月，正值盛夏。 空气中瀰漫着消散不掉的湿热，沥青地面都被头顶灼热的太阳烤得仿佛在颤动。 进校门之前，裴然又勐地停住脚步，从包里拿出镜子上下看了看，「有脱妆吗？」 「你半个小时之前刚补过一次。」穆柏衍上前朝她伸出手，「那么美让别人怎么办。」 裴然轻哼了一声，手指搭进他手心，一起往会场里走。 今天是市实验中学五十周年举办大型校庆的日子，穆柏衍作为优秀毕业生被邀请来发表演讲。
第129页 然而裴然也收到了同样的邀请。 虽然不知道之前认识她的那些老师怎么看，反正裴然是觉得挺奇妙的。 报告厅里座无虚席，校领导和等会要登台演讲的校友坐在前面几排，后排清一色是穿着整齐校服的学生，正躲避着教导主任的目光窃窃私语。 演讲台上的聚光灯亮起，主持人正端庄的站在前面念着激情澎湃的开场词。 裴然坐在台下，看似毫无波动，实际上搭在膝盖骨上的掌心已经渗透出细密的汗珠。 上一个人的发言已经结束马上轮到裴然。 穆柏衍视线落在台上，却不动声色的拉过她的手，手指穿过指缝，紧紧扣住。 「接下来有请我校11级校友——裴然，大家欢迎！」 起身的一瞬间，整个会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刚才那个紧张兮兮的裴然消失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笑着走向台前，自信又张扬，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 裴然走到台中间对着所有人鞠躬，抬头的瞬间她眼神疯狂寻找坐在台下的穆柏衍。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她唇边顿时绽开笑容。 隔着人群，隔着耀眼的聚光灯。 眼里流淌的星河，只有那一个人。 * 演讲过后，裴然无心在里面听着校领导换汤不换药的发言稿，她拉着穆柏衍从后门熘出去闲逛。 上学的时候这种事情干多了没什么感觉，反而时间久了没做现在还真有种翘课出去玩的感觉。 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从空调房走出去热浪扑面而来，连喉咙也开始后知后觉的干燥。 传达室旁边的小卖部并没有开门，无奈之下只能去走出校门去学校后门那边的巷子里找冷饮店。 果不其然，巷口的冷饮店里坐着几个同样偷偷熘出来的学生，看到他们进来之后连忙别过头生怕被抓到。 店里的冰块用完了，新的冰块还要十分钟才能来，裴然坐在前面的吧檯上百无聊赖地对着门口发呆。 她看到路过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串卡通气球，裴然故意点了点穆柏衍的胳膊，「我也想要。」 结果身旁的男人二话没说，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干嘛？」 穆柏衍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去给你买气球。」 「……」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求必应了？ 不过出去正好，店里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从刚才就开始一个劲的往穆柏衍的方向偷瞄，看得裴然一阵来气。 没过一会儿，店员拉着一大箱冰块进来。 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冰沙，丝丝凉意入口，瞬间带走了身上湿热的气流。 手里的冰沙快见了底都没见穆柏衍回来，她刚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从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女孩拿着信封递给她。 「外面的哥哥让我进来送给里面最漂亮的姐姐。」 裴然不禁笑出声，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那你知道哥哥去哪了吗？」 小女孩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哥哥说你打开这个信封就知道了。」 她站在冷饮店门口，拆开信封。 里面放着一张白色卡片，上面是一个简易地图并且用马克笔画着不同的箭头。 出门左转，直走，再右转直走…… 她半信半疑地跟着卡片上的指示往前走，快走到终点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洋槐树。 地图上最后指示的地点是学校后门靠近实验楼的围墙。 是她和穆柏衍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像是一种强烈的预感，裴然怔在原地，连唿吸都停滞住。 不知道是谁把气球系在树枝上，影子落在地上，随风晃动。 走进一看，上面绑着的纸条写着——你擅长的。 她心头勐地跳了跳。 擅长，确实很擅长。 因为那是她翘课时无数次翻过的围墙。 几乎到肩膀一样高度向来难不倒她，可是今天裴然却觉得有点紧张。 她伸手撑住墙壁的一端，脚底踩到旁边的树干上借力，轻而易举地坐到了围墙上。 几乎是一眼，她就看到站在图实验楼后方阴影处的身影。 男人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蓝白校服，穿的一丝不苟平整的连道褶都没有。 他单手背在身后，却有些慵懒地倚靠在大理石墙壁上。 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他抬眼，漆黑的眸子撞进她的瞳孔里。 与记忆里的少年完全重叠。 裴然眼睛眨了眨，胸口有不断膨胀的情绪向上翻涌。 她垂下头，转而抬眼顺着他的方向喊：「学霸，你在等人吗？」 穆柏衍目光落在她身上，迈开步子往前走：「嗯。」 裴然表情没变，眉眼上扬，弯着唇角对着他笑：「女朋友？」 穆柏衍也跟着她笑，摇了摇头：「不是。」 头顶上的云层压低，暗了一瞬。转眼云走，阳光又倾洒下来。 穆柏衍就站在她身前，看着她的眼睛。 裴然低垂着视线，看到他藏在背后的手里躺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她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是什么，也清楚地预测到接下来他会说什么样的话。
第130页 可是当穆柏衍真的把盒子举到她面前打开来的时候。 那一刻。 除了心跳声，她什么都听不见。 「然然。」穆柏衍微仰着视线，「你知道的，我真的等了你很久。」 他喉结轻滚了下，自嘲似的弯着唇笑：「可是现在我等不了了。」 裴然鼻腔一酸，抬手要捂住眼睛，穆柏衍上前牵住她的手。 他指尖微凉，掌心还覆着薄汗，看到他难得紧张的样子，裴然又忍不住想笑。 穆柏衍从盒子里拿出钻戒，一点一点，缓慢地，圈上她的无名指。 「嫁给我吗？」他问。 裴然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回答。 忽然抬臂，直接扑进他怀里，唤他：「穆柏衍。」 穆柏衍抱着她，手臂收紧，用行动无声回应着。 「穆柏衍。」 裴然把脸颊埋在他颈窝，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穆柏衍。」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爱你。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那句话：「我本可以忍受孤独，如果不曾遇见过你。」 我没能拥有完整的家庭，也曾想要放弃一切，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 直到遇见你，如同救赎我的神明。 在我漫长而孤独的岁月里，唯独你是永远不灭的光源。 从此，我愿意赌上生命和一切，钟你一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