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师兄为明月[重生]》 第1页 《我以师兄为明月[重生]》作者：灯小黑【完结+番外】 文案： 衍塘被师尊亲手挖出了灵骨，不敢置信，满心绝望的死了。 但他回来了。 他为了避开上一世必死的结局而努力。 但似乎……过了头。 当他被浑身鬼气的男人抱住时，他才知道—— 有一个人早在上一世，就为他成鬼，为他堕入地狱。 为他沾满鲜血。 命运早就交织成了错综复杂的根结，理不清，斩不断。 总结来说：这就是个等待师兄恢復前世记忆，然后带着师弟翻天覆地的故事。 最后：你的心里充满爱，分一点给作者好不好（星星眼） ps： 1、双重生。 2、师兄毒舌，外冷内热，暗恋师弟好多年。 3、，师兄前期没有前世记忆，恢復记忆在中期。 内容标籤： 强强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衍塘 ┃ 配角：可怜预收《硝烟味恋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此生乘风破浪，为你而生 立意：在生的长河中找到可以勇往直前的方向，为此满怀希望，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 第一章 衍塘，十二岁的时候到了莫长山，迈入了修道之路。 他成了凌陕尊上最宠爱的小弟子，受尽宠爱，修为飞涨。 在他即将迈入元婴的时候，他视为父亲一般的凌陕尊上，亲手挖出了他的灵骨，丢入了炼丹炉里。 说到底，他对于凌陕尊上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那一根骨头。 有了灵骨，凌陕尊上才能跨过最后的门槛，迈入飞升大道。 在那青蓝色的火焰中，他看到了凌陕尊上记忆的碎片。 然后他才知道。 早就有一个人，甘愿为了保全他，献出了性命。 那个不染纤尘，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的霁长意。 被谎称为下山修行的霁长意。 早在几年前，亲手挖出了自己的灵骨，献给了凌陕尊上。 只为了代替自己，保全自己。 可惜…… 他没能保住自己。 霁长意死了，自己也要死了。 浸在鲜血里的青年看着炼丹炉里青色的火焰，缓缓闭上了眼。 那一刻，似有一阵清风，抚过了青年的脸侧，似乎是想要将他脸上沾染的鲜血拭去。 * 莫长山内。 踏过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仙阶，便可到了莫长山的山门。 入眼处就是两个打扫的小童。 一小童看了一眼头顶的烈日，「这衍塘师兄都昏迷了三日了，怎的还没醒，眼瞧着凌陕尊上都跟着没睡好。」 另一小童语气不乏羡慕，「是啊，能拜入凌陕尊上座下是一件幸事，更何况衍塘师兄可是尊上最宠的弟子。」 想当日，那脏兮兮的小孩儿爬上了这仙阶，瘦的连骨头的形状都依稀可见。 一介凡人，却入了凌陕尊上的眼，一举成了凌陕尊上最宠的小弟子。 简直就是麻雀变凤凰的典例。 日头更盛了。 远远的见有人御剑而来，两个小童被日光刺的眼睛疼，眯了眯眼，等人到了近处，才看清了来人，连忙行礼。 「师兄安好！」 「师兄好！」 来人一袭白衣，风光霁月，面容冰冷，单手提着一只妖兽的脑袋，鲜血还未干涸，看上去十分骇人。 等到人走远了，两个小童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不管这人多么俊美如画，清隽如玉，那样子也不会有人敢在背后妄议他。 那可是一刀能将妖兽噼成两半的霁长意师兄！ 妄议他？ 怕是不要命了。 此刻，卧在榻上的少年指尖微动。 鼻尖的鲜血味道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雅的竹香。 梦里闪过了无数的场景。 对他温柔笑意的凌陕师尊。 挖出他灵骨，满手鲜血的凌陕师尊。 掐住他下巴，对他温柔低语的凌陕师尊。 还有—— 曾经护着他，背着他离开风雪之地的霁长意。 少年喉头涌上了一股腥甜，勐地偏头，吐出了一口血。 一旁传来了一声惊唿，「衍塘师兄！」 少年悠悠睁开眼，目光落在了对面窗外的绿竹上，听到了旁边的声音，僵硬的移开眸子，看了过去。 他记得这人，是莫长山内的医童。 衍塘声音嘶哑，「你……」 小医童已经倒了水来，顺便帮着衍塘顺了口气，「师兄可算醒了，快先喝口水，最近好好养伤，很快就能无碍。」 衍塘喝了两口水，逐渐回神，一把抓住小医童的手腕，语气急切，「这里是莫长山内？」 医童被掐的手痛，嗷嗷叫了两声，连忙点头，「是是是，师兄快松手，这里当然是莫长山！」 衍塘瞳孔一阵紧缩，怔怔的松开了医童的手。 小医童甩了甩自己的手腕，龇牙咧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劝道：「凌陕尊上最近可也没有睡好，每天傍晚都会来看看您，师兄醒了，尊上一定高兴。」 这个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衍塘苍白着脸色，看了看自己的手。
第2页 他不是死了吗？ 不是被他的师尊穿透心脏，挖了灵骨吗？ 衍塘缓缓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心脏还在跳动，灵骨也好好地待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还活着。 小医童端了药来，递给衍塘，「师兄，先喝药吧。」 衍塘抬眸，看着面前的小医童，突然伸手掐住了小医童的脸。 小医童脸上的小嫩肉被掐住，一脸怔愣，「师、师兄？！」 衍塘看着小医童，「痛吗？」 小医童一愣：？？ 衍塘没有得到回应，似乎是急了，手上力气加大。 小医童一声惨叫，捂着自己被掐红的脸，眼泪汪汪地看着衍塘，「师兄，你做什么？！！」 衍塘：「……」 是真的！ 这不是在做梦！ 衍塘眼中迸发出光芒，桃花眼里波光涟漪，因为激动，脸上出现了一抹薄红。 像是想到了什么，衍塘几乎是从床上翻下来的，吓得小医童连忙伸手去扶，又被衍塘抓住了衣服。 「霁长意呢？！」 小医童一愣，「啊？」 「啊什么啊！」衍塘满脸急迫，声音里甚至多了一丝颤抖，「我问你，霁长意呢？！」 衍塘从来都是不羁跳脱，骄矜高傲，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 小医童被吓傻了，「这、长意师兄下山除妖，还未归来……」 衍塘浑身一抖，顾不得自己只穿了里衣，勐地推开门沖了出去。 空气里是熟悉的竹香，他跑的甚至快要飞起来。 白色的衣角翻飞起来，衍塘忍着喉咙深处不断涌出来的腥甜味道，踉踉跄跄的往山门口跑。 一旁有小童看见了衍塘，惊得连手头的事情都忘了，只看见那个白影跑过去。 衍塘心乱如麻，顾不得自己最在意的形象。 上一世，霁长意就是在一次下山的任务后，再也没有回到山里来。 所谓的下山除妖，也都是幌子。 霁长意早就已经成了凌陕尊上飞升的踏脚石。 这一世，不管怎么说，他都要阻止这一切。 他要护着霁长意。 他欠霁长意的，太多了。 衍塘疯跑着，衣衫早已凌乱，却在一个拐角时，见到了那个提着妖兽的脑袋，正要去凌陕尊上处復命的人时，心跳骤然加速。 霁长意—— 那一袭白衣一步一步走着，面无表情。 墨发用一条白色丝带随手束起，披散下来，更显得高山冰寒。 和上一世一样的木头脸，和上一世同样的翩翩如玉。 「霁长意！！！」 少年的声音让那人的脚步微微一顿，刚转过头，便看到了朝着他冲过来的少年。 霁长意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训斥两句，便被少年的举动惊得愣住了。 少年一个勐扑，直接跳进了他的怀里，用力的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缠着他，温热的唿吸就落在他的耳旁。 霁长意惊得连手里妖兽的头都丢了，连忙抱住了怀里的少年，「你……」 少年轻轻颤抖，死死的搂着他，一声一声的叫着他，「霁长意，霁长意……」 霁长意浑身有些僵硬，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块烫手山芋。 不过短短三个月不见，这少爷脾气的小师弟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性子？ 少年只穿着里衣，薄薄的一层，霁长意搁在衍塘背上的手能够感受到从衍塘身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由于刚才跑的太急，衣衫滑落了一些，霁长意垂眸就能看见少年露在外面的一小截圆润的肩头，还有精緻的锁骨。 霁长意扯了扯衍塘，声音有些哑，「你先下来。」 衍塘死死地扒着他，「不要！」 霁长意：「……」 一旁已经有不少人瞪大眼睛看过来，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衍塘和霁长意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要知道，这两人一向水火不容，以往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没打起来都算好的，哪里有这么亲密的拥抱过？ 这简直比凌陕尊上有了道侣还不可能！ 可是这偏偏还成了事实！ 霁长意浑身愈发僵硬，深吸一口气，语气严厉，「给我下来！」 衍塘扒着霁长意，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用力摇头。 他怕自己一松手，一切都会消失。 霁长意咬牙，目光从衍塘半露的肩头瞥过，一把将少年从身上撕下来，「你！」 心头燃起的小火苗在看清楚衍塘的神情后，「噗」的一声灭了。 往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少年，此刻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兽，红着眼眶，眼里还带着水光，唇色苍白，就这么看着他。 霁长意手一抖，差点崩了自己高山雪莲的形象。 「你……怎么回事？」霁长意憋了半天，只问了这么一句。 衍塘看着霁长意，动了动唇，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从一开始的咬唇呜咽，到嚎啕大哭，看得人嘆为观止。 砍过妖兽脑袋，面对过死生一线的霁长意，此刻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师弟。 手足无措了。 霁长意迟疑半晌，伸出手，打算拍一拍衍塘的脑袋，却还没有碰到少年柔软的髮丝，便看到面前的少年哭声戛然而止。
第3页 霁长意手上一僵，以为衍塘哭够了，调整神情，打算板着脸骂他两句，就看到衍塘勐地吐出一口血，两眼一闭，朝着他倒下来。 霁长意手上动作很快，捞住了身形瘦弱的少年，在感受到了衍塘体内错乱的内息后，一把将衍塘抱起来，脸色阴沉的仿佛刚刚吃了小孩儿。 「叫医童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第一、第一次写这种题材，紧张忐忑瑟瑟发抖（发出无助的咕咕声） 感谢洛洛投出的手榴弹1，地雷2. 让大家久等了！ 推荐预收《硝烟味恋爱》！ 可怜可怜我小儿子吧！ 第二章 房内寒气阵阵，医童面色僵硬，正在给床上的少年号脉，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一旁穿着白衣的罪魁祸首却不自知，只是见到衍塘消瘦的身形，目光更冷了几分。 「他这是怎么回事？」 医童转过头来，清了清嗓子，「衍塘师兄没有大碍，只是醒来之后跑得太急，所以牵扯到了伤口而已，过一会儿就能醒了。」 霁长意眉头紧皱，「他怎么受的伤？」 他去山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在下山之前，还和衍塘吵了一架，结果回来就看到少年苍白消瘦的模样，心头竟有些烦躁。 医童迅速抬眼看了一眼霁长意，又低下头，心头嘀咕。 都说这霁长意师兄和衍塘师兄不对付，可是今日一看好像也不像传闻那样。 瞧瞧衍塘师兄听见霁长意师兄回来，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去了。 霁长意师兄看到衍塘师兄受伤，也是一脸担忧，亲自抱了回来。 医童暗自骂了那些传了谣言的人，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些道听途说的话了。 心头嘀咕归嘀咕，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前些日子衍塘师兄不小心闯入了关押妖兽的结界当中，受了些伤，还是凌陕尊上亲自救了师兄出来。」 霁长意上挑的眼角冷意更重，医童一抖，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床上的少年眼角还带着红，霁长意想到了刚才少年扑过来的模样。 墨发翻飞，面若皎月。 霁长意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郁气压下，「一会儿他醒了，告我一声。」 医童连忙点头，正要应声，便听得床上少年轻哼一声，似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唇瓣血色尽失。 医童感受到了霁长意递过来的视线，冷汗涔涔，「怕、怕是梦魇了……」 霁长意走到床边，拍了拍衍塘的脸，「醒醒。」 衍塘没醒，睡得十分不安稳，近看，霁长意才发现衍塘的身体竟在微微发抖。 霁长意心头更为烦躁。 从进入莫长山开始，衍塘便从来是骄矜傲慢，就算受了伤，也从来不会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能让衍塘抖成这样，那这梦该有多可怕。 霁长意手中凝聚灵力，单手按在衍塘胸口，用温和的灵力滋养衍塘的筋脉。 少年眉头逐渐舒缓开来，脸色也好了不少，眼下鸦羽微微颤动，随即缓缓掀开，露出了里头黑珍珠一般的瞳孔。 「霁长意……」 见衍塘醒了，霁长意收回手，瞥了一眼衍塘，嗤了一声，「连关押妖兽的结界都敢闯，居然还会被梦魇住，怎的，梦见自己被妖兽撕碎了？」 衍塘眨了眨眼，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调子，往日里最让人厌烦的话。 此刻衍塘却只觉得鼻头一酸。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些话了。 梦里他寻来寻去，寻不到的人。 此刻就在眼前。 衍塘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不是被妖兽撕碎了。」 霁长意一愣。 衍塘却没有说下去。 在梦里撕碎他的，不是妖兽。 是师尊。 霁长意看惯了衍塘没皮没脸，骄纵无礼的样子，乍一看这么乖巧的衍塘，心里到底有些别扭。 还有些说不出的郁闷。 「你……」 霁长意刚一张口，却听得门口传来了声响，一皱眉，那唇又合上了。 衍塘听得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门被推开了，紫色长袍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霁长意早有准备，站起身来，规矩的行礼，「师尊。」 男人面容俊朗，身形高大，笑容也是爽朗的，朝着霁长意点头，然后便将目光移到了床上，语气关切，「衍三，身体可好些了？」 衍塘早在看清男人的那一瞬间，浑身血液倒流，如坠冰窖。 凌陕尊上…… 他的师尊。 上一世将他推入地狱，狰狞可怕的凌陕尊上。 他知道自己早晚会再见到他，只是这一刻，他才明白。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他却再没了那孺慕之情。 当年他爬上了莫长山的天阶，爬到了这个男人面前。 是凌陕带着笑，不在意他身上的污秽，温柔笑着，将他拉起来，然后对他说—— 你以后就是我的徒弟。 当时他觉得，这天上的太阳也没有凌陕尊上的笑容来的明亮。 凌陕手把手的教他引气入体，教他结出金丹，教他练剑，在他受伤的时候，体贴的帮他疗伤。
第4页 他的世界，是以凌陕为中心的。 他将凌陕当成了父亲一般的人物，敬他，爱他。 他们会一同在月下饮酒，凌陕也会带着他到山下四处游玩。 只是—— 这个父亲一般的人物，却只是为了他纯白无瑕的灵骨。 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这么一根骨头。 那只曾经抚摸自己的头髮的手，亲手穿透了他的胸口。 那些温柔善良，慈爱体贴。 却只让衍塘噁心的想吐。 他不但傻，还眼瞎。 一瞎就是一辈子。 眼看衍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凌陕尊上愣了愣，随即就慌了，「衍三，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陕尊上大步走到床边，正打算伸手去扶衍塘，便看到衍塘勐地捂住嘴，浑身颤抖，像是遇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梦中的血腥味道，被穿透胸口的剧痛。 还有过去的一幕幕善意，全部化成了张牙舞爪的黑雾。 撕心裂肺。 凌陕尊上动作一顿，眼中多了一丝暗色。 就在这时，一旁伸出一只手，伴随着熟悉的冷冽气息，扶住了衍塘，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他的体内。 衍塘浑身的血液才慢慢开始重新流淌起来。 霁长意垂眸看了一眼衍塘，目光不屑，依旧刻薄，「真是没用。」 衍塘被这么一声叱骂，倒是清醒了不少。 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霁长意没有为他挖出灵骨。 自己也没有傻乎乎的成了凌陕尊上飞升的台阶。 一切都还有转机。 衍塘用力的喘了两口气，低着头，「弟子失礼了，还请师尊饶恕。」 凌陕尊上又笑了起来，坦荡率直的模样，「无妨无妨，你好好休息吧，只是好了之后别到处乱跑了，下次要还闯入了什么禁地，我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救你。」 衍塘放下手，唇角带着一抹血色，垂着眸子，只能看见他颤抖的眼睫，仍旧恭敬，「弟子不会了。」 霁长意坐在衍塘身旁，看到的更多。 弯曲成漂亮弧度的白皙脖颈，还有紧紧抿着的唇。 心头觉得有些奇怪。 衍塘一向最喜欢凌陕师尊，总是乖巧懂事，笑意盈盈。 虽说此刻衍塘的表现也算乖巧，却总觉得少了几分—— 亲近。 凌陕尊上嘆气，「行了，我也不会骂你，你醒了就好，我也得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让人把灵药送来，你好得也快些。」 衍塘点头，「是。」 霁长意站起身来，翩翩有礼，却正好站在了衍塘面前，挡了凌陕尊上的视线。 「弟子已经将山下妖兽除去，还有些具体事宜需要同师尊商量。」 凌陕尊上像是才想起了有这么一件事，看向霁长意，神情满意，「嗯，我就知晓这事情交给你定不会有错，走吧，同我去大厅内商量。」 霁长意拱手，「是。」 凌陕尊上又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往旁边挪了一步，看向床上的衍塘，「那衍三，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衍塘轻轻颔首。 凌陕尊上率先走出门去，霁长意正转身要走，衣角却被勐地抓住了。 霁长意低头看去，便看见少年清透眸子正定定看着自己，薄唇微颤，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霁长意皱眉，「你好歹也是个大人了，别扭扭捏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了个未开心智的师弟。」 嚯，拐弯抹角的骂衍塘是个傻子。 偏偏衍塘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傻乎乎的歪头，「啊？」 霁长意：「……」 他真的开始怀疑衍塘伤的是脑子。 霁长意眼角一跳，将自己的衣角用力扯出来，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衍塘呆呆的看着霁长意离开的背影，一旁的医童看到了衍塘的神情，小心翼翼的端了药，「师兄，先喝药吧。」 衍塘哦了一声，神情木然，接过药，一饮而尽。 医童将空空的药碗拿回来，又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衍塘，心头想着，下次估计还得帮衍塘瞧瞧脑子。 怕不是被结界里的妖兽给吓傻了。 要知道衍塘师兄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苦药，每次喝药都跟饮毒一样。 衍塘看着门口，心头百转千回。 他依稀记得，上一世的霁长意也是在即将迈入元婴之时，从莫长山消失的。 那个时候自己似乎才满二十不久。 想到这里，衍塘回头看向药童，「我今年多大了？」 药童：？？ 衍塘以为自己声音太小，药童没听见，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问了一句，「我今年多大了？」 药童：「……十、十五。」 看来明天得让师父来看看衍塘师兄。 这脑子估计是真的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霁长意冷漠吗？ 不，他就是个死傲娇。感谢在2020-08-03 00:00:00~2020-08-04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章 霁长意发现，自从衍塘这一次醒来过后，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有些奇怪。
第5页 不论自己走到哪里，都能在身后找到一个偷偷摸摸跟着自己的少年。 霁长意有些不自在，又觉得这样的感觉有些熟悉。 他揪住跟着自己的少年，一开口就习惯性的斥责衍塘几句，按照衍塘以往的脾气，肯定会暴跳如雷，然后不甘示弱的骂回来。 可是这几天，衍塘就算被骂了，还是笑嘻嘻的模样。 除非骂狠了，少年才会反驳几句，但丝毫没有要发火的迹象。 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光彩。 ……诡异至极。 池塘边，桃花盛放。 池中锦鲤绕着水面的花瓣打着转儿。 男人墨髮披肩，白色衣衫散开，半倚在池边的石头上，单手拿着酒罈，闭着眼，鼻樑坚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道阴影。 一袭白色的衣角浸润在了池水之中，主人却似乎毫不在意。 好一副美人饮酒图。 一朵桃花悠悠落在了男人的发间。 男人睁开眼，伸手将桃花拿起，却听见墙头传来了声响。 睁开眼看过去，便看见少年单手撑在墙头，轻巧越过墙头的身影。 髮丝飞扬，目光灼灼。 比自己手中的桃花更为明艷。 「霁长意！」 霁长意微微晃神，便看到少年已经到了自己面前，顺手将自己手中的酒罈拿了过去，仰头便喝了一口。 霁长意看着衍塘喝酒的模样，微微坐直身子，皱眉，「没有规矩！哪有人□□过来的，放着好好的门不去走。」 衍塘喟嘆一声，盘腿坐下来，打量了一下霁长意，哼了一声，「那你还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去坐，坐在这儿呢。」 霁长意一噎，将酒罈夺了回来，「伤好全了吗就喝酒，给你的灵药都是浪费。」 衍塘诶了一声，伸出手巴巴的朝着酒罈的方向，对上霁长意冷飕飕的眸子，又讪讪的收回了手，「我伤好了。」 霁长意皱眉，「既然好了，那便让师尊带你修行。」 衍塘一听这话，垂眸看着地上的草，「不想去。」 霁长意看着衍塘，总觉得衍塘低着头的模样，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刚要开口，衍塘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霁长意：「……做什么？」 衍塘微微前倾，「你最近有接到什么委託吗？」 霁长意眸子微微一动，「嗯？」 衍塘轻咳一声，挪了挪屁股，又凑近了一些，「就是什么除妖，补结界，或者解决诡秘事件什么的，实在不行，找找猫猫狗狗，种花栽树也行。」 离得太近，霁长意甚至能够看到衍塘脸上细小的绒毛，少年眼中带着光芒，离近了，似乎能灼烧到人。 霁长意伸出手，冷着脸，一把推开了少年凑过来的脑袋。 衍塘哎哟一声，向后一倒，捂着脑袋气愤道：「你做什么？」 霁长意垂眸看着衍塘，「你问这些做什么？」 衍塘眨了眨眼，瞬间忘了刚才被推倒的事情，又坐直了身子，眼睛很亮，「当然是下山修行啊！」 霁长意沉默了下来。 衍塘一脸期待，「我已经许久没有接过委託了，你这有没有什么好的，带我一个吧。」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突然勾了勾唇角。 霁长意这么一笑，倒是有了冰雪初融之感，陪着身后的池水桃花，让人眼前一亮。 衍塘也有些怔愣。 却看见面前的人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欠揍至极。 「你太累赘。」 衍塘回过神来，瞬间就不服气了，「我修为虽然比不上你，但是也差不了太多，脑子也比你好使，怎么就累赘了！」 霁长意悠悠站起身来，白衣翩然，冰山雪寒，低头看了一眼炸毛的少年，语气嘲讽，「你确定你脑子好使？」 衍塘：「……」 「你！」衍塘气唿唿的看过去，霁长意却已经拿着酒罈，悠然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背影。 衍塘咬牙切齿，踹了一脚池水，惊得里面的锦鲤纷纷沉下了池塘。 衍塘无功而返，刚走进自己的院子，却撞上了过来探望的凌陕尊上。 衍塘神情微微一僵，这几日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郁气。 凌陕尊上看到了衍塘，倒是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圈衍塘，「衍三，伤好了？」 已经小心翼翼避开凌陕好几天的衍塘，「……是。」 凌陕尊上笑了起来，「好了就好，我今日下山的时候瞧见了一些品质不错的灵石，你拿去吧。」 说着，凌陕尊上拿下了系在腰间的芥子袋，递给了衍塘。 衍塘抿了抿唇，低头接了过来，「多谢师尊。」 凌陕尊上感受到了衍塘明显有些冷淡的表现，挑眉，「这几天见你总是无精打采，莫不是师尊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了？」 衍塘顿了顿，摇头，「没有，只是刚才去见了霁长意。」 一说起霁长意，凌陕果然就放下了疑虑。 衍塘只要一见到霁长意，总是吵架，所以心情不好也是常理之中。 凌陕笑了，拍了拍衍塘的肩膀，「行了，你长意师兄就是那么个脾气，你也不要和他争了，师兄弟之间，还是要和睦相处。」
第6页 衍塘点头，「弟子知道。」 凌陕果然不再询问衍塘的态度问题，只多提了几句，让衍塘自己照顾好身体，就离开了。 留下衍塘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握着手里的芥子袋有些发呆。 前一世，他总是会因为凌陕尊上这些言语和动作而感到喜悦。 就算只是一根没有用的烧火棍，只要是师尊给的，他都高兴。 却不知道，凌陕给他灵药，帮他提高修为，都是为了等灵骨完全成长，才能变成制药的最好材料。 衍塘回过神来，咬了咬唇，浑身打了个激灵，想到刚才凌陕拍了自己的肩膀，就觉得自己肩膀上像是沾满了噁心的东西。 走进房间，立刻捏了一个清身咒，这才觉得舒服了。 衍塘伸手打开芥子袋，里面果然放了不少品质不错的灵石，五颜六色，看上去色彩斑斓，十分好看。 不管凌陕尊上怎么样，灵石是无辜的，既然都已经送到了手里，不用白不用。 衍塘将芥子袋封上，然后随手丢到了一旁。 衍塘翘着腿坐下，抓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刚咬了一口，就看到外面一只纸鹤悠悠的飞了过来。 衍塘啃着苹果，一边伸出手，有些意外的将纸鹤抓到了手心，含含煳煳的问了一句， 「这什么？」 莫长山内就这么几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根本不用纸鹤传话。 纸鹤化成了一道光芒，在空中出现了一行字。 『林家村妖邪,明日卯时。』 衍塘愣了愣，然后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差点将手里的苹果笑掉了。 这熟悉的语调，熟悉的风格，这莫长山内，除了霁长意，没人这么说话。 如果不是早就明白霁长意，怕是这么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没人能看懂。 衍塘笑够了，又有些心闷。 霁长意这人总是这样。 看上去清冷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就是面冷心热。 对着你的时候能骂得你狗血淋头，背地里却又在偷偷帮你。 算是个表里不一的肉馅包子！ 上一世也是这样。 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霁长意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 衍塘嘆气，撑着下巴有些惆怅。 若是霁长意能够改改这个脾气就好了。 要不然自己明明知道霁长意是对自己好，但他这么一开口，自己就忍不住想手撕了他。 衍塘撇了撇嘴，捏了个诀，在里面画了个小人吃包子的样子，然后化了一只纸鹤，又飞了出去。 衍塘乐呵呵的啃完了整个苹果，这才慢悠悠的去找了具体的消息来看。 林家村，算是离莫长山不算太远的一个小村子，一向平和无事。 只是在最近这半年，只要年轻俊美的男子进入村子，就一定会在村子里遇见一个美貌女子，一见钟情，迅速定下终身大事。 然后在举办婚宴，进入洞房后，男子就会莫名失踪，不见踪影。 只剩下一段红绸。 最奇怪的是，问起村子里的人，却没有人记得新娘子是谁，长什么样子。 这事情让人背后发毛，于是村里人就找了道士来看，却没找到什么不对之处，直到前些日子，一男子半夜出来出恭的时候，却瞧见一女子穿着红色嫁衣，站在树下。 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男子也是睡迷煳了，竟还想上前去细看，只是还没走过去，便看见那女子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狐狸脸。 红色的眼珠子就这么盯着他瞧。 这男子顿时便被吓晕了过去。 衍塘看到这里，忍不住眼角一跳。 他这人不怕神鬼，看到这事情，就如同看话本子一样，倒觉得有些荒唐。 这要真是有邪祟，还真是够缺德的。 骗了年轻俊秀的优秀男子，让人家一片痴心餵了狗。 还专挑着洞房的时候把人拐走…… 啧啧。 想来这邪祟一定是个好色的，没准还是个愁嫁的。 要不然怎的就拐好看的男子，还非要和人家成亲呢？ 不就是想把自己嫁出去吗！ 衍塘这么想着，大致都已经给这故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还是个毫无新意，恶俗的故事。 不过能够离开莫长山一段时间，不用见到凌陕，也是件好事。 衍塘满意的定下了计划。 第二天，天刚亮，衍塘便直奔山门口而去。 果然看到了站在晨光下的霁长意。 第四章 衍塘很少会和霁长意一同接受委託。 就算是上一世，也只有仅仅一次。 还是迫于无奈巧合。 林家村并不算富裕，但是风景秀丽，又是通往逸都的必经之地，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并不算少。 不过因为出了人口失踪的事情之后，来的人就少了。 就连村子里的人都开始想方设法的想要往外跑。 只是今日，两个衣着不凡的人却站在了村门口。 少年穿着一身华服，头戴金冠，唇红齿白，漂亮非凡，一看便像是偷偷跑出来的富家公子。 而另一人，却是一身白衣，眉眼中带着万年不化的冰寒，让人不敢轻易对视。 衍塘将手中摺扇展开，大步走了进去，「走吧！」 霁长意看着脑门上都写着「我很有钱」的衍塘，嘴角一抽，「我们是来除妖，又不是来招贼的。」
第7页 衍塘摺扇遮住唇，只露出明亮的眸子，略微挑眉，「你不懂，我这样子，不仅招贼，什么都能招来，金光闪闪的多显眼，妖怪一眼就能看到我。」 霁长意，「……」 别人生怕妖怪找上门，衍塘是生怕妖怪看不到他。 衍塘一脸张狂，径直走进了一家客栈。 从他们走进这个村子开始，就有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有年轻妙龄女子红着脸偷看，还有惊异这种时候还会有人过来的眼神，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幸灾乐祸的眼神。 衍塘通通无视这些人，走进客栈，挑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翘起腿，露出了脚下的缠着金线的小黑靴，配上少年眉眼处飞扬的神采，让人挪不开视线。 「小二！」 衍塘看着霁长意一脸冷意，磨磨蹭蹭的坐在了他对面，觉得好笑。 不用问都知道霁长意肯定是在嫌弃自己的打扮。 「一壶酒，两个小菜。」 小二应了一声，目光从两人脸上打量而过，迟疑一会儿，「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 衍塘点头，一副骄纵小公子的样子，「是啊，怎么？」 小二有些迟疑的说道：「两位若是没什么事，还是赶紧从村子离开吧。」 衍塘一皱眉，「怎的？莫不成这村子还不欢迎我们不成？」 小二嘆气，看了看周边，低声说道：「当然不是，只是咱们村子最近发生了些怪事，只要是好看的外乡男子一进村，恐怕就会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衍塘听到这话，倒是露出了几丝兴味，「哦？还有这种事？」 小二面色犹疑，「对，瞧两位这样的身姿，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要是遇上了那个妖怪，怕是就会被掳走的。」 衍塘哈哈笑了两声，显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若是真有妖怪，我倒是想要瞧瞧她的模样，要知道，本公子就没怕过什么！」 小二见自己一番好话并没有被听取，嘆气，摇了摇头，也不多说，转身走了。 衍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笑看对面霁长意，「怎么样，我表现不错吧。」 霁长意瞥了一眼对面的衍塘，嗤笑一声，「就你这模样，倒像是街头的赖皮，哪里像什么公子……」 说动这里，霁长意却是一顿，没能说下去。 他也听闻过一些关于衍塘上山之前的事情。 据说衍塘在上山之前，乃是首富衍家的公子，受尽宠爱。 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公子居然流落街头，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爬上了莫长山。 霁长意顿了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掩饰自己未尽之言。 衍塘却眨了眨眼，撑着下巴看着霁长意，带着调侃的笑意，「怎么？」 霁长意没有说话，一副不想搭理衍塘的样子。 衍塘撇了撇嘴，靠在椅背上，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欲言又止的看了两人一眼，像是无奈，又长嘆一口气走了。 衍塘夹了一口菜，笑了，「这小哥儿一定觉得我们两个是不要命的。」 霁长意没有动桌上的饭菜，听到这话，冷淡抬眸，「你不要命，我可是要的。」 衍塘笑了，「是是是，你是要命的，放心吧，我会护着你这条小命的。」 衍塘说这话的时候，就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来，也就错过了霁长意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和亮色。 衍塘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他这人嘴刁，对饭菜的味道挑剔得很。 这几个小菜实在是不怎么样。 衍塘一脸嫌弃，「这饭菜还没有我自己做的好吃。」 霁长意：「原来你喜欢吃黑炭。」 衍塘：「……」 衍塘嘴角一抽，想起了自己在莫长山上做过的那一次饭菜。 虽然卖相是难看了些，但也不至于是黑炭吧！ 衍塘瞪了一眼霁长意，「那也比你做的毒药好！」 霁长意冷哼，「你又没吃过。」 衍塘不甘示弱，「那你也没吃过我做的！」 两人对视一眼，火光四溅，最终双双别开脸。 衍塘看向窗外，深吸两口气，心头暗自压着火气。 忍一忍，忍一忍—— 别和肉馅包子斗气。 衍塘气唿唿的想着，却突然嗅到空气中突然飘来了一阵淡淡的香气。 香味悠长，带着勾人的缱绻味道。 衍塘抽了抽鼻子，正打算细细辨认，一旁便伸出一只手，勐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衍塘愣了愣，含含煳煳的问，「你干什么？」 热气喷洒到了掌心，霁长意微微一僵，然后就差没把「你是傻子吗」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这香味有古怪，你居然察觉不到？」 衍塘反应过来，屏住气息。 霁长意这才将手收了回来，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轻轻摩挲了一下掌心。 却听见楼下传来了争吵声。 衍塘看了一眼霁长意，站起身来，从窗口看下去。 只瞧见一个女子正摔在地上，脸色苍白，秀眉微微蹙起，我见犹怜的模样。 一旁还有洒落的香粉胭脂。 但奇怪的是，周边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过去半分，像是刻意在躲避什么一样。
第8页 衍塘挑眉，语气里带着笑意，「长得挺好看的。」 霁长意没有开口，目光沉沉，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衍塘调侃道：「这么一个美人摔倒，你不打算去扶一把？」 霁长意眼眸微微一转，看向眼衍塘，「你怎的不去？」 衍塘耸了耸肩，「她没我长得好看，去什么去。」 霁长意：「……」 霁长意张口想要嘲讽两句，可是看到少年精緻的侧脸时，莫名哽住了。 衍塘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不过——」 话音还未落，霁长意就看见少年扔出手中摺扇，正好落在了那女子面前。 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扔东西下来，女子一愣，然后怔怔抬眸。 衍塘靠在窗边，勾起唇角，一副风流模样，「扇子不小心掉了，姑娘可否帮我拿上来？」 对视之间，女子脸上一红，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公子对着自己笑，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也有路人抬头看了一眼衍塘，目光复杂，但是很快就跑开了。 像是怕沾染什么脏东西一样。 衍塘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不等霁长意开口，衍塘又笑了，「可能是自卑吧。」 霁长意：「……」 就在这时，一旁跑出了一个相貌清隽的男子，一脸焦急的将女子扶了起来，神情担忧，「阿常，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 女子脸上更红了，手中还握着衍塘丢下去的摺扇，轻声说道：「钰郎，我没事，只是这摺扇……」 衍塘低头看去，看到这一幕，瞬间心头一突。 这被叫做钰郎的年轻人正好抬头看过来，衍塘对上了对方的视线，笑着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唿。 钰郎一拱手，不卑不亢，「我这就将摺扇送上来。」 衍塘笑了一声，「那就有劳了。」 衍塘坐了回去，和霁长意对视一眼。 衍塘撑着下巴，「那个女子是妖吗？」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你觉得呢？」 衍塘伸出一根手指，「十之八九吧。」 霁长意将衍塘的手指推了回去，「希望你不要撞上那十之一二。」 衍塘：「……」 衍塘正要发作，就听见了脚步声，想来是那钰郎过来还扇子了。 衍塘清了清嗓子，将神情调整好，果真看到那钰郎风度翩翩走了过来，一旁还扶着身形窈窕的阿常姑娘。 钰郎将扇子递了过来，不卑不亢，「物归原主。」 衍塘接了过来，眼眸一转，捂唇轻咳，「既然都已经上来了，那就坐下来一同说说话吧。」 钰郎看了一眼衍塘，「不必了，多谢公子好意。」 衍塘见他转身要走，伸手虚虚一拦，见对方神情一变，连忙解释，「兄台不要误会，我和朋友第一次到了村子，还有许多事情不太了解，所以也是想要交个朋友。」 钰郎还有些迟疑，一旁的阿常却扯了扯他的衣袖，笑容温婉，「钰郎，我刚刚好像扭到了脚腕，休息一会儿也好。」 钰郎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衍塘给两人倒了酒，便开始攀谈起来。 衍塘看上去年纪不大，长相漂亮，笑起来眉眼弯弯，好好说起话来，总是能让人轻易放下戒心。 这钰郎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高兴，说了一会儿下来，神情倒是好了不少，时不时还会主动说上两句。 这也让衍塘知道了。 这钰郎原名齐昌钰，也是前些日子到了村子里来的外乡人。 而这阿常姑娘，是村子里的孤女。 两人一见钟情。 已经定了婚期，正是情深似海的时候。 衍塘听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已然一言难尽。 衍塘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问道：「我见刚才其他人对你们态度有些奇怪，难不成你们得罪了村里人？」 说道这里，齐昌钰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又压了下去，露出些无奈，「还不是因为村子里的那些传言，他们硬说阿常就是那个妖，可是阿常哪里会是妖。」 衍塘看了一眼坐在齐昌钰旁边的阿常，温婉可人。 衍塘笑了，「自然。」 等到齐昌钰和阿常离开，衍塘才看向霁长意，正巧，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衍塘终于没忍住，嘴角一抽，「这听上去有些熟悉，俊秀的外乡人，还有见鬼的一见钟情。」 霁长意端起桌上的水，神情讥讽，「或许没有齐昌钰的话，这见鬼的一见钟情就落在你头上了。」 衍塘：「……」 作者有话要说：　　衍塘：我们来迟了，居然已经有了个倒霉鬼。 第五章 衍塘没能碰上这个见鬼的一见钟情。 也有些惋惜霁长意没碰上了这么个见鬼的一见钟情。 衍塘闷闷地想着，若是能看到霁长意出丑一次，也算值了。 毕竟这人总是衣冠楚楚，一副高山孤寒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烦。 白日的时候，衍塘就偷偷去街上打听关于齐昌钰和阿常的消息了。 但是昨天还算是态度平和的村里人，现在一看到衍塘，就通通跑开了，像是逃命。 衍塘不服输的朝着一旁的小摊走去，结果那小摊的老闆一看见衍塘过来，连摊子都不要了，直接撒腿就跑。
第9页 衍塘：「……」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什么妖怪。 衍塘算是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境况，离他方圆十步之内，居然没有人敢靠近。 衍塘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十分熟悉，就像是昨天阿常和齐昌钰一样。 估计是因为自己昨天和他们接触过，所以也被村子里的人自动划分到了妖邪的范围内。 衍塘心里暗嘆，觉得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收穫了，却突然间察觉到了一个视线，似乎是在偷偷打量自己。 衍塘勐地转头，正好看到了一个来不及逃走的小孩儿。 小孩儿脏兮兮的躲在墙角，似乎是想要跑，但是又踟蹰了一会儿，探出了一个脑袋。 衍塘心中一喜，觉得有戏，于是朝着小孩儿走了过去。 小孩儿果然没有跑开，反倒是有些好奇地看着衍塘。 衍塘蹲下身，掏出了两颗糖，递给他，笑意盈盈，「小孩儿，哥哥问你点事。」 小孩儿看着衍塘手里的糖，又抬头看了一眼衍塘，似乎是被对方的笑容感染，小心翼翼的收了糖，点点头。 衍塘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嘆气，问道：「为什么大家一看见我就跑，是我什么地方不对吗？」 小孩儿看着衍塘，手里还紧紧握着糖，目光纯澈，「因为哥哥和妖怪说话了。」 「妖怪？」 「嗯。」小孩儿点头，「村子里有妖怪，大家都知道，昨天哥哥和他们说话了。」 衍塘疑惑的嗯了一声，笑着，「那你怎么还敢和我说话？」 小孩儿脏兮兮的，听到这话，却笑出了一口白牙，还有一个豁口，单纯可爱，「你好看，而且你给我糖吃。」 衍塘失笑，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多了一丝柔色。 伸手拍了拍小孩儿的脑袋，又摸出了碎银，塞到了小孩儿手里。 小孩儿愣愣的。 衍塘已经站起身来了，冲着小孩儿一眨眼，笑了起来，「有眼光。」 小孩儿看着背光处衍塘的笑容，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笑容。 衍塘走在路上，天气有些阴沉，很快就飘下了细密的雨水。 没走过久，衍塘的髮丝就被打湿了大半，衍塘打了个寒颤，正打算布个结界躲雨，这一抬头，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座石桥前。 雨水落在河水中，泛起圈圈的涟漪，一旁的柳树姿态婀娜，随风飘摇。 烟雨朦胧，柳影窈窕，长着青苔的石桥上，站着两人。 年轻人撑着一把油纸伞，目光温柔的望着身旁的女子，单手扶着她的手臂。 女子面带红晕，仿若天边红霞，容貌娇俏。 男俊女美，好一副情深对视的画面。 女子手中还捧着嫁衣，上面的刺绣十分精緻。 明明这么美好的画面，衍塘却打了个激灵，抬起手，正要大喊，只是还没有发出声音，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勐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将他往一旁的石头后带去。 衍塘吓了一跳，正要还手，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别动。」 衍塘眼中惊恐还未散去，眨了眨眼，余光看到了一抹白衣，这才松懈下来。 霁长意垂眸，看了一眼衍塘，确认对方不会大大咧咧的发出声音，这才松了手。 衍塘没时间计较霁长意的动作，扯着霁长意的衣摆，一手指着石桥，「你没看见……」 「看见了。」霁长意冷冷开口，眼睫上还带着雨滴，在他垂眸时，发出一点光芒。 「我又没瞎。」 石桥上的场景，旁人看来是或许只会羡慕一句郎才女貌，只是在衍塘和霁长意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阿常身后那个硕大的狐狸尾巴的虚影上。 虚影正轻轻摇晃，散发出浓烈的妖气。 衍塘咽了一口口水，心想齐昌钰这桃花运真是够烂的。 齐昌钰和阿常在石桥上停留了一会儿，衍塘和霁长意隐隐约约听见，他们似乎是在讨论成亲的事情。 两人神情甜蜜，说了了一会儿，便一同离开了。 霁长意站起身来，也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察觉自己的衣摆被拽了一下。 低头看去，便瞧见衍塘有些扭曲的神情。 霁长意沉吟片刻，「你嫉妒人家要成亲了？」 衍塘嘴角一抽，眼中带火，伸出手，「放屁！我只是脚麻了！」 霁长意看着少年伸出来的手，骨节分明，除了练剑磨出来的茧子，简直是块上好的玉。 霁长意伸出手，拉住衍塘的手腕，衍塘借力站起来，双腿发软，酥麻的感觉让他轻哼了一声，霁长意却突然顿住了，「衍塘。」 衍塘正不上不下，双腿发麻，根本使不上劲儿，听到霁长意叫自己，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啊？」 霁长意眯了眯眼，突然勾起一抹笑容。 衍塘这回不是双腿发麻了，连着头皮都发麻了，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霁长意突然松开手，衍塘一屁股又摔了回去，龇牙咧嘴，「霁长意！你干什么！」 霁长意抚了抚衣角，唇角笑意不变，「自己起来。」 衍塘：「……」 这人有毛病！！
第10页 霁长意悠然转身离开，白色的衣衫在衍塘面前划过，一副白衣纤尘，遗世独立的仙人模样。 衍塘愤愤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人就是个黑心肝的，看上他的那些女道友都瞎了！ 衍塘回了客栈，霁长意还是干干净净的坐在桌旁，看见他进来，连个眼神都没有。 衍塘准备好一肚子的火气突然间就出不来了。 更憋屈了！ 衍塘也冷着脸坐在霁长意对面，你不开口我也不开口。 虽说这么做有些幼稚，但是衍塘还在气头上。 再说了，他在霁长意面前，向来都没有过什么面子。 不过这一次，霁长意居然主动开口了，「事情不太对。」 衍塘还是一副冷淡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少年眉眼还带着气愤，「什么不太对？」 霁长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有些嫌弃，「自己想。」 「……」 某些时候—— 好吧，大多数时候，其实衍塘都想一巴掌扇过去。 衍塘更气了，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在石桥边，你怎么不让我出手？」 霁长意嘆气，有些无奈，「你只凭藉一条尾巴，就想出手？」 衍塘刚才其实没有打算出手，但是一听见霁长意这么说，就忍不住犟上了，「尾巴，妖气，狐妖都快露出真身了，怎么不能动手！」 霁长意定定看着衍塘的眸子，摇了摇头，「你并没有看见她的妖纹，怎么能判断那不过是一个傀儡。」 衍塘一噎，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一口气出不来，真是够难受的。 霁长意看着衍塘憋红的脸，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衍塘的脑袋，若有所指，「小师弟，你该学的还有很多。」 衍塘反应过来，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学什么？ 学霁长意心口不一的包子，还是学他脸皮厚不要脸？ 衍塘眼中冒火，最终放弃了这个问题。 等到昏黄时候，衍塘就打着伞出了门，一路上询问，找到了齐昌钰的住所。 村里的人确实一直躲着衍塘，但是衍塘态度有礼貌，笑容又明亮。 最重要的是—— 钱多。 当然，衍塘不会承认，主要是因为钱。 齐昌钰住在偏僻处的一个宅子里，听说是他用了自己全部身家，盘下来的宅子，也是为了娶妻所用。 此刻宅子外面已经挂了两个红灯笼，应当是在提前准备。 只是这两个巨大的红灯笼，配上这破破旧旧的宅子，在被风一吹，说不出的诡异。 就连墙角都已经开裂，有野草长出来。 衍塘在门外迟疑一会儿。 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看上去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像是什么孤魂野鬼的住所。 就在衍塘在外迟疑的手，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一下，衍塘勐地回头，手中灵力都快要聚起来了，在看清对方的脸的时候，又散了。 齐昌钰没有打伞，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不少，见到是衍塘，似乎有些讶异，不过还是礼貌的抬手，「公子怎的到了这里来，可是找齐某有何要事？」 衍塘点了点头，又一言难尽的看向面前的宅子，「这……是你家？」 齐昌钰知道衍塘在想什么，倒也不恼，大大方方的点头，「是，这里便是齐某的落脚之处，也是以后，与阿常相伴一生的地方。」 看到了齐昌钰眼中的深情，衍塘纠结了一下。 如果现在告诉齐昌钰，他未过门的媳妇是个狐妖，对方的估计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然后骂自己妖言惑众，把自己赶出去。 齐昌钰却不知道衍塘心里的想法，推开门，「既然来了，那公子就进来坐坐吧，只是家里简陋，不要嫌弃才好。」 衍塘连忙摆手，「当然不会！」 话音一落，衍塘看清楚里面的摆设时，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岂止是简陋。 这像是深山里破庙一样的地方，估计下一秒塌了都是正常的。 第六章 入眼处就是及腰的荒草，衍塘刚一进去就差点被藏在里面的石头给绊了一跤。 直到走到大厅，这才好了一些。 不过还是简陋的让人不忍直视。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这就是整个大厅所有的摆设。 哦，对了，还有桌上一个看上去不知道用了多久，已经泛黄的茶壶。 破庙估计都能比他这里好一些。 似乎是瞧见了衍塘的神情，齐昌钰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这来时匆忙，暂时还没有好好收拾。」 衍塘看了看已经有了裂缝的墙壁，以及摇摇欲坠的柱子。 没忍心告诉他。 就算他好好收拾了，估计也是个危房。 齐昌钰从拿起泛黄的茶壶，然后倒了一杯茶，递给衍塘。 衍塘接了过来，也没喝，放到旁边，环视一周房间，「阿常姑娘呢？」 齐昌钰笑了笑，「我们还未成亲，自然不会住在一处。」 衍塘淡淡点头，像是随口一问，「那你知道阿常姑娘的住处吗？」 齐昌钰看了一眼衍塘，语气里多了一丝警惕，「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衍塘看出了齐昌钰神情的变化，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自己刻意丢了把扇子给阿常，知道齐昌钰在警惕自己，衍塘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只是见阿常姑娘孤苦伶仃，所以随口一问罢了。」
第11页 齐昌钰看着衍塘，见他确实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阿常住所我并不知晓，阿常身世悽苦，我也不便多问。」 衍塘哦了一声，没有纠结这个，若是妖，想要隐瞒什么简单得很，于是换了个话题，「齐公子也是外来的人，不知是怎么和阿常认识的？」 提到这里，齐昌钰脸上的神情骤然温柔下来，「我来到这里的确没有多长时间，阿常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女子。」 「哦？」衍塘来了兴致，「为何？」 齐昌钰眼中满是深情，「我第一次见到阿常的时候，她手里捧着花，站在街上，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她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栽在了这女子一眼里。」 衍塘：「……」 毫无逻辑的一见钟情呢。 衍塘清了清嗓子，打算再接再厉，「村子的事情你也都听说了，难道不害怕吗？」 齐昌钰看了一眼衍塘，「你在怀疑阿常？」 衍塘心想不是怀疑，阿常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但还是摸了摸鼻子，委婉道：「村子里的人对你们的态度，你也能看出来吧……」 齐昌钰闻言，气得一拍桌子，「村子里的人风声鹤唳，什么都怕，阿常清白无辜，怎么可能会妖！」 衍塘还就不信邪了，「你就这么喜欢阿常？你就没觉得和她相处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 齐昌钰定定地看着衍塘，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心头的怒火，「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阿常是个好女子，我这辈子非她不娶，如果公子也是在怀疑阿常的话，那就请公子离开吧。」 衍塘连忙摆手，笑哈哈的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我就是路过这个村子，听到这些谣言，没忍住好奇罢了。」 衍塘这富贵公子的打扮，倒的确像只是出来见见世面的，齐昌钰嘆了一口气，「阿常是个孤女，无父无母，我不想让她再受苦了。」 衍塘连忙点头，「抱歉，是我冒犯了。」 齐昌钰毕竟是和妖怪走得最近的人，衍塘也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于是话音一转，「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提到这里，齐昌钰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长得书生气，这么一笑，倒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韵味，「快了。」 衍塘点头，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茶杯的边缘，笑道：「若是定了日子，不妨给我发张请柬，让我也沾沾喜气吧。」 齐昌钰一愣，倒是没想到衍塘会这么说，「公子不怕？村子里的人估计都不会来参加我和阿常的婚宴。」 衍塘诶了一声，将身前的头髮拂到身后去，神情嚣张，「没事儿，我有钱，不怕什么妖邪。」 齐昌钰被衍塘脑袋上的金冠晃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一抽，「……也、也是。」 衍塘没在乎齐昌钰是个什么表情，拂袖站起身来，「那我就等齐公子的好消息了。」 齐昌钰颔首，在他心目中，衍塘已经成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有钱人家天真的小少爷，神情倒也缓和了一些，「好，若是定了日子，就请公子过来见证了。」 说着，还亲自将衍塘送出了门外。 打开伞，衍塘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客栈。 出乎意料，霁长意竟也不在客栈，衍塘原来想要和霁长意商量商量齐昌钰的事情，此刻也没了事，索性就坐在大厅里，听着周边乱七八糟的话。 旁边的汉子正兴高采烈的吹嘘着自己当年怎么上山徒手抓住了一只野猪，其中多么的坎坷曲折的时候。 衍塘一抬眸，便看到了面前不知道何时回来的霁长意。 一声白衣，手里却拿着一只荷叶包的烤鸡，散发出阵阵的香味。 霁长意坐了下来，顺手将荷叶鸡放在了桌上，「在听什么？」 衍塘顿了顿，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这只荷叶鸡，又抬头看了看霁长意，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给我的？」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不吃就还给我。」 衍塘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抱住荷叶鸡，瞪着霁长意，「吃！给我的东西你怎么能拿回去！」 说着，衍塘已经将荷叶鸡打开，直接撕下了一只鸡腿，开始吃了起来。 穿金戴银的小公子毫无形象的吃着一只鸡腿，唇瓣被油沾得发光，眯眼弯起。显然吃得很开心。 衍塘吃得专注，也就没有看到霁长意微微勾起的嘴角。 衍塘很快就啃完了一只鸡腿，舔了舔唇瓣，一副贪嘴的模样，「这荷叶鸡味道真好，你是在哪里买来的，我怎么逛了这么久都没瞧见？」 霁长意冷哼一声，「自己眼神不好使，能怪谁。」 衍塘嘴里塞了东西，倒是没有空来反驳霁长意，只是那双通透明亮的眸子瞪了一眼霁长意。 霁长意挑眉，「眼睛瞪得这么大，也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衍塘气闷，用力扯下另一只鸡腿，塞到了霁长意嘴里，瞪眼，「吃东西，别说话！」 霁长意嘴里咬着鸡腿，神情难得有些怔愣，看上去倒是少了一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一丝傻气。 衍塘满意了，嘴上不停，动作看上去并不粗鲁，却很快就将整只鸡吃得干干净净。 霁长意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到对面少年泛着油光的嘴，嗤笑一声，「脏死了。」
第12页 衍塘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直接扯起了霁长意的衣袖，就往自己的嘴上一抹，挑眉挑衅，「这下干净了。」 霁长意看着自己脏了一块的衣角，又看见对面笑意盈盈，满脸戏嚯的少年，额角青筋一跳，忍不住骂道：「毫无礼仪！」 衍塘才不怕霁长意这色厉内荏的样子，笑得像只狐狸，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行了，谢过你的烤鸡，我先回屋睡觉了。」 霁长意张了好几次嘴，最终不知道应该骂什么，最终只能对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胡闹。」 霁长意看了一眼自己手尖残留的黑炭，皱眉，捏了一个清身咒，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手，确定没有不干净的地方，这才也回了屋。 第二天，天才刚亮，村子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仍然是有些阴郁的天气。 霁长意正在穿外袍，便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抬头看去，就看见少年沖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张红纸，一脸激动。 霁长意面色一冷，眨眼间就将外袍穿上，腰带束好，眼角一跳，叱道：「大清早的做什么？不知道敲门吗？」 衍塘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看到霁长意略微还有些凌乱的头髮，突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抱歉。」 衍塘说着，想起了正事，将一张红纸塞到了霁长意的怀里，勾了勾唇，「齐昌钰和阿常的婚事定下来了，这是请柬！」 霁长意垂眸，看向了手里轻飘飘的红纸，上面的确规规整整地写着两个字。 ——请柬。 霁长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朴实无华的请柬。 心情复杂。 第七章 房间里，衍塘和霁长意两人，一人拿着一张请柬相对而坐。 衍塘撑着下巴，两根手指夹着这张薄薄的纸，晃了晃，「齐昌钰一大早就送来了，这婚宴近在眼前，你有什么计划？」 霁长意用灵力试探了一下这张请柬，从上面感知到了淡淡的妖气。 听到衍塘的话，淡然抬眸，「自然是等到他们成亲那天动手。」 衍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特地找了齐昌钰，找他要了请柬？」霁长意问道。 衍塘嗯了一声，眨了眨眼，闪过几丝狡黠的光芒，「是不是觉得我挺聪明？」 霁长意的视线从衍塘身上掠过，「还行，不算太蠢。」 衍塘撇了撇嘴，就没打算从霁长意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嘆了一口气。 「只是我有一个担忧的事情。」 「嗯？」 衍塘正色道：「在成亲当天动手的确是个好时机，没准还能知道其他被拐走的人的下落，只是一旦失败，齐昌钰也会被牵扯进去。」 霁长意似乎听出了什么，目光沉沉，「所以呢？」 果然，下一刻，衍塘一拍手，眼中冒出光芒，「都说那妖怪是在洞房的时候把人拐走，我们其中一个人，就顶替齐昌钰入洞房就好了！」 霁长意眼角一跳，就知道衍塘没安什么好心。 「……顶替别人入洞房，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衍塘嘿嘿笑着，「我这可是没有私心的，为了证明我的清白，那天就由你代替齐昌钰入洞房吧。」 霁长意眸子有些冷，「凭什么？」 衍塘一脸理所当然，「因为你修为比我高，而且你不近女色，所以不会有人猜疑你是觊觎人家的美色啊。」 「而且你这么好看，比起齐昌钰，那妖怪肯定更喜欢你。」 霁长意：「……」 衍塘察觉到了空气里越来越低的气压，倒也不在意，反倒一脸笑意盈盈的给霁长意倒了一杯茶，「那就这么说定了。」 「衍塘……」霁长意还想说什么，少年已经头也不会的跑出门了。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霁长意扶额嘆了一口气。 等到大婚当日，齐昌钰那小破宅子也打扫了一遍，院子里的杂草被拔掉了，显得干净了一些。 衍塘和霁长意一起到了这小破宅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大红灯笼，抬腿走进去，就被里面的场景弄得神情一僵。 院子里竟然十分热闹，不少人交杯换盏，带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衍塘眨了眨眼，仔细一看，顿时背后发凉，那些所谓的人都没有脸！ 而桌上摆着的菜餚，不过是一盘杂草，一盘虫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腐烂的水果。 地上还有放了鞭炮过后的红纸，铺了厚厚的一层，耳边就是那些人的交谈声，还有恭贺声。 诡异至极。 衍塘嘴角一抽，这不过是最常见的傀儡术，看来那妖还挺要面子，办个假的婚宴还搞得这么隆重。 衍塘一直没有动，霁长意以为衍塘是被这样的场景给惊到了，拍了拍的肩膀，附到他的耳旁，轻声说道：「不过是傀儡术，不用担心。」 衍塘浑身一僵，倒不是因为这什么傀儡术，而是因为霁长意的唿吸弄得他耳朵有些痒。 默默地挪开两步，衍塘点头，「我知道。」 齐昌钰看到了衍塘两人，满脸喜色的走了过来，他穿着大红的婚服，倒是更精神了几分，手里端着酒，「两位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衍塘笑道：「怎么会，只是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而已，只是这些宾客……」
第13页 「哎呀。」齐昌钰脸上似乎更高兴了，「原本我以为村子里的人都不来了，没想到大家还是过来了，想来应该也明白阿常不是妖了吧。」 「……」 衍塘沉默的看了一下那边没有脸的「村民」，恨不得揪住齐昌钰的衣领，让他睁开眼睛看看，那些人他有一个认识的吗？！ 衍塘干笑两声，「那怎么没拜堂呢？」 齐昌钰嘆气，「我父母并不在这里，阿常无父无母，索性就一切从简了。」 衍塘哦了一声，缓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勐地抬头看向齐昌钰，「直接洞房了？！」 齐昌钰脸上一红，支支吾吾，「毕竟一切从简，阿常也没有什么意见。」 直接洞房，妖会有意见？ 衍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齐昌钰，齐昌钰沉浸在喜悦中，没有注意到衍塘的眼神，抬起酒杯，「不说这么多了，来，公子，我敬你一杯。」 衍塘看了一眼那个杯子，正要开口拒绝，一旁的霁长意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果断一掌将杯子挥开。 杯子落在地上，碎了。 齐昌钰脸色一变，「你……」 衍塘连忙拽住他，暗自给霁长意使了个眼神，然后拉着齐昌钰往一旁走去，嘴上不停，「欸，别生气别生气，这么大好的日子，不要为这点小事生气。他这人啊就这样，你是不知道，他这单身一人久了，就看不得别人成亲，脾气一年比一年不好，你不用介意，来来来，我们到旁边说说话，我正好有事情想要与你说。」 霁长意嘴角一抽，看着衍塘把齐昌钰拉到了院子角落里，然后抬手，一下子噼在了他的后颈处。 齐昌钰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倒了下来。 霁长意走了过去，没有看地上的齐昌钰，只看着衍塘，目光凉凉，「单身一人久了，脾气不好？」 衍塘动作迅速的把齐昌钰的外袍扒了下来，然后扔给了霁长意，顺便打算含煳过关，「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你快穿上吧，新娘还等着你呢。」 霁长意看着手里红色的婚服，皱眉，「其实不用……」 衍塘却走了过来，眼睛里满是亮色，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模样，「你是去入洞房，赶紧穿上吧，好歹要尊重妖啊。」 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婚服，霁长意深吸一口气，勐地展开，衣袂飞扬，墨发散开。 衍塘原本脸上的幸灾乐祸在看到面前红衣似血的男人时，笑意骤然一僵。 这鲜红的颜色，让他想起了那个满身是血的人。 尤其是那清冷的眸子抬眼看过来的一瞬间，和缠绕他的梦魇一模一样。 仿佛下一刻，这人便能毫无感情的将灵骨挖出来。 「怎么了？」 衍塘勐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勾了勾唇角，笑意中却带了一丝隐瞒。 衍塘走上前去，帮霁长意重新系了腰带，低眉，嘟囔着，「还挺好看。」 霁长意低头看着衍塘的头顶，在刚才那一瞬间，少年的神情分明有些不对。 却不待他好好看清，少年便收起了一切。 霁长意沉默一会儿，突然开口，「放心。」 衍塘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霁长意，神情明亮，「我可没担心你。」 霁长意嘴角微微上扬。 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避开那些「宾客」，可是那些宾客仍旧坐在原位，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霁长意穿着婚服从大门走了进去，而衍塘将齐昌钰挪到了墙角，然后轻巧一翻，从窗子翻了进去。 衍塘小心翼翼的绕到了破旧的梳妆檯后，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到婚床边的动静。 新娘孤孤单单的坐在床边，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脸，坐的十分规矩，一动不动。 甚至连她的唿吸都感觉不到。 房门被推开了。 伴随着一阵凉风吹过，莫名的让人心底有些发寒。 霁长意一身红衣，朝着婚床旁边走去，神情冷的仿佛要将房间冻住。 衍塘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也不知道将来霁长意真的成亲的时候，还会不会是这张冷脸。 估计新娘都能被吓死吧。 霁长意走到了婚床旁，俊美如画的新郎，身材窈窕的新娘。 怎么看都十分和谐。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新娘终于开口了。 「夫君……来我身边坐下。」 衍塘听到这称唿，没忍住一挑眉。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叫霁长意一声夫君，这妖胆子还真是不小。 阿常声音柔媚，慢慢伸出手，露出白皙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抓住霁长意。 美人在前，霁长意脸上却更难看了，躲开阿常的手，深吸一口气，「不用装了。」 阿常声音悠悠，「相公，你在说什么，快坐下，春宵一刻值千金。」 衍塘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看着霁长意阴沉的脸色，在心里笑了八百回。 霁长意一挥手，直接将遮住阿常的盖头掀了起来，盖头下的阿常容貌精緻，眉眼处带着不可忽视的风情，霁长意没有动。 衍塘也没有动。 房内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安静。 就在这一刻，霁长意袖中的寒剑勐地滑出，隐在暗处的衍塘也勐地动了。 目标却不是床上的阿常。
第14页 而是衍塘身后的窗口。 一个黑影原本已经快要摸到了衍塘的肩膀，却被两人突如其来的攻势击中，滚到了另外一边。 黑影落在地上，逐渐化成了齐昌钰的模样。 只是此刻的齐昌钰没了平日里俊秀干净的模样，眼角带着妖纹，指甲变成了鲜艷的红色，嘴角带着一抹血迹。 「你们……怎么会知道是我？」 霁长意看向衍塘，「你说。」 衍塘也不推脱，假咳一声，「那日你和阿常在桥上的时候，故意让我们看到了阿常的狐狸尾巴吧。」 齐昌钰眉眼微冷，「是又如何？」 衍塘冷哼一声，「你真当我们傻吗？浑身的妖气都聚在了那一条尾巴上面，而阿常身上却没有一丝妖气，你不过是想要误导我们罢了。」 齐昌钰冷笑一声，「就凭这个？」 衍塘想了想，补充道：「还有那日我询问你住所时，遇到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提到妖怪的时候，说的是「你和他们说话了」，当时我就起了疑心。」 霁长意看了一眼齐昌钰，「下次伪装时，不要把自己身上弄得太干净，物极必反 。」 齐昌钰看着面前两人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察觉到这些细微之处。」 衍塘挑眉，露出几分小得意，「那是，我们自然不是普通人。」 齐昌钰抬眸看向衍塘，「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衍塘目光坦然，「当然是来抓你。」 「抓我？」齐昌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眉眼处带上了笑意。 妖族本就邪魅，他这么一笑，更是有了几丝狐妖勾人的魅惑之意。 「你们怕是没这个本事。」齐昌钰说完，目光中骤然闪过一丝红光。 霁长意瞳孔一缩，意识到了什么，伸手要抓住旁边的少年，身后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霁长意只能侧身去挡，却看见是面无表情的阿常。 她双目无神，指甲锋利无比，显然不是人类。 霁长意挥剑斩去，面前女子被拦腰斩断，却没有鲜血，仿佛纸片一样，悠悠的融入了地下。 顿时红光大绽。 房内的阵法终于呈现在了几人眼中。 衍塘心神一凛，刚想帮忙，却猝不及防闻到一阵香味，意识顿时模煳起来，往后倒去，又被人拦腰抱住。 齐昌钰抱住衍塘，目光从衍塘脸上一扫而过，带着几丝狂喜，「若是他，主人一定会喜欢……」 齐昌钰大笑起来，神情满是得意，「你永远找不到他了！他将会是我妖界的人！！」 霁长意握剑而立，浑身杀意上涨，房内陈设一寸一寸碎裂，齐昌钰却并不害怕，逐渐被红光吞噬。 霁长意想要挥剑过去，却在看见少年精緻的侧脸时，勐地收了手。 齐昌钰早有准备，笑得讽刺，「人类一向自傲可悲……」 眼看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原本立在房内的霁长意却勐地沖了过去，衣袂飞扬。 齐昌钰瞪大眼睛，看着霁长意朝着自己冲来，一剑挥下，却因为顾忌衍塘，只刺到了他的衣袖。 齐昌钰眼神讥诮，掩饰刚才一瞬间的心悸，「不要命的傢伙，被结界吞噬，去了妖界，你以为还能出来吗？」 三人齐齐消失在房内，归于平静。 第八章 高耸入云的亭台楼阙，红灯挂满了长街，长夜明灯，巨大的妖鸟从天空掠过，细腿上繫着长长的红色飘带，飞扬而过。 街上众妖手中捧着花，皆是激动兴奋地模样，花灯在湖面越飘越远，花妖在花丛中跳着魅惑人心的舞，眉眼间尽是风情。 这是妖界选妃的大日子。 那位千百年来尚未娶妻的妖王，打算从人界选一位妃子。 妖族众人都必须从人界选出难得美人，送往妖王住所，供妖王细选。 说起这传闻中的妖王，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却也知道，这妖王选人的规矩十分简单。 干净。 听上去简单，可却又没有那么容易。 妖王口中的干净，那必须是从灵魂到身体的干净。 千层妖楼内，红色阵法闪光一阵光芒，露出了两个身影。 齐昌钰已经褪去了人类的伪装，此刻妖气四溢，手中抱着的，正是已经昏迷不醒的衍塘。 一旁有妖见到了，脸上露出了瞭然的笑容，「狐狸，你可算把人带来了，这妖界，就你们一族还没有送上人了。」 齐昌钰笑着，露出了狐狸的尖牙，「我这叫宁缺毋滥，我这美人的成色，可比你们送来的那些胭脂俗粉好了不知道多少。」 那妖嗤笑一声，他这个角度并看不清衍塘的模样，不过他向来和狐狸一族不和，语气讥讽，「你眼中的美人可不一定招主人喜欢，今天主人已经扔了不少美人出来了，怕是你这个……啧啧，也是一样的待遇吧。」 齐昌钰并不多说，转身朝着内阁走去，「那就看着吧。」 齐昌钰语气自信，倒是让身后的妖有些好奇起来。 虽说看不到脸，但这人类身上的气息的确挺干净的。 内阁里轻纱幔帐，偌大的池子里，漂浮着几朵莲花，层层幔帐上，隐隐能够看到一个身影。 齐昌钰跪下，额头紧贴地面，态度恭敬，「主人，这是我从人界寻来的人，请您过目。」
第15页 内阁里妖气骤涨，齐昌钰脸色一白，连忙将自己的妖气收敛起来。 耳旁能够听到铃铛的声音，悦耳无比，齐昌钰却不敢抬头去看，背上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一阵风吹过，伴随着强烈的妖气，将一旁的衍塘託了起来。 少年昏睡着，似乎是觉得有些难受，微微蹙了蹙眉，面容白皙，妖气缠绕在了少年的发上，带着缱绻的味道，缓缓将那金冠取下，墨发披散下来，随着妖气飞散。 齐昌钰手心出汗，半晌，压迫他的妖气散去，一颗银色的铃铛滚到了他的手边。 齐昌钰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这颗铃铛，激动到手指都在发抖，又是深深地一个跪拜，「多谢主人！」 齐昌钰慢慢退出了内阁，容光焕发。 看来妖界的第一位妃，竟然是出自他的手中。 从此之后，他们狐妖一族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不过—— 他需要去解决另一个麻烦。 那个误入妖界的人类。 好像是叫做霁长意的吧。 虽说那人身上的气息不够干净，不是妖王喜欢的类型，但是长相着实不错。 若是他愿意服输，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放过他一马，将他卖给其他妖。 齐昌钰这么想着，抬腿朝着下百层妖楼走去。 不出意料，那人应该是被传送到了那里。 而此刻，内阁当中。 红纱被吹起，浓厚的妖气倾泻而出，朝着悬浮在半空的衍塘而去。 丝丝缕缕妖气的包裹中，一个身影逐渐显露。 深蓝色底衫，黑色短褂，腰上坠着两颗铃铛，发间用深色髮带编了一股小辫，发不过及肩。 青色妖纹从眉心延伸到了眼下。 剑眉入鬓，金色瞳孔，妖而不媚。 妖界之王，无人知晓他的本体是什么，只知道，妖王阴晴不定，性情古怪，千百年来，一直住在妖楼顶层。 「的确干净。」 妖王声音低哑，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落在了衍塘的衣带上，并未触碰，那脆弱的衣带却就这么断开了，外袍落下。 妖王勾了勾唇，收敛了妖气，将悬浮在半空的少年抱了下来，亲手，为少年宽衣解带。 那些华贵的衣饰逐渐褪去，露出了少年最干净的样子。 少年眉头微微蹙着，身材匀称，不算瘦弱，却纤细。 妖王朝着半空伸出手，扯下来一片红纱，将少年的身躯裹住，然后抱住，放入了池中。 他喜欢干净的东西。 从身体乃至灵魂都要干干净净。 这少年很合他的口味。 这池子可以抽取人的记忆。 既然入了妖界，进了妖楼，那所有的一切，都应该重新开始。 & 衍塘站在虚无的空间中，呆呆的往前走。 每走一步，便有云雾散去，露出掩在后面的景色。 温柔美丽的妇人抱着他，手里拿着一个糖人，「看，娘亲给你买的，好看吗？」 再走一步，面前的妇人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周边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 他再往前走，便是莫长山上的模样。 青衣的凌陕尊上看着他，对着他笑。 长长的天阶上，有他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影子。 只是再一眨眼，那青衣的凌陕尊上，挖出了他的灵骨，狰狞的大笑起来。 灵骨丢进炼丹炉的一瞬间。 他看到了属于凌陕尊上的记忆片段。 那个从未给他好脸色，说过好话的霁长意，站在凌陕尊上面前。 他说，「如果你只是需要灵骨，我的也可以，我给你。」 凌陕尊上看着他，「你愿意？」 霁长意伸出手，挖开自己的胸口，鲜血四溅，他却神情不变，将自己的骨头扯了出来。 他满身鲜血，只留下了最后一句。 「放过衍塘。」 心口微微一刺，衍塘不想再看，急急地往前又走了一步。 这一次，他面前站着的是霁长意。 正将一只荷叶鸡递给他。 衍塘捂住头，不对。 很多地方都不对。 他不应该在这里。 衍塘捂住头，一道光芒从他身后慢慢亮起，悄无声息的撕裂这一片虚境。 清澈的池水突然泛起了淡淡的波澜，妖王瞳孔颜色变深，凑近少年，目光落在了少年精緻的肩胛骨上的黑色印记。 似乎有些怔愣，妖王顿了顿，「……鬼印？」 鬼王尚未出世，这人身上怎么会有鬼印？ 而且这鬼印竟然能撕裂他的虚境，力量不小。 少年无意识的嘤咛一声，眼睫开始颤动起来，显然是要醒来的徵兆。 妖王却并没有不悦的意思，神情当中反倒多了一丝兴味，伸手拂过少年的发，轻轻挑起少年的下巴，看着少年精緻漂亮的容貌，「你倒是有趣。」 衍塘尚未睁眼，已经察觉到了空气中浓烈的妖气，意识逐渐回笼，想起了他昏迷之前的事情。 衍塘感觉到对方似乎还在靠近自己，眼角一跳，藏在背后的手勐地伸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却没想到自己伸出去的手被对方简简单单的握住，然后束缚在了身后。 衍塘心神一凝，这不是齐昌钰！
第16页 齐昌钰没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衍塘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人脸上，一愣，「你谁？」 妖王看着衍塘怔愣的模样，笑了起来，眉眼中光彩耀眼，「沥昶。」 衍塘皱眉，这名字他没有听过，但也能从浓厚的妖气中明白，对方肯定不是普通的妖。 「是你把我拐过来的？」 妖王点头，「嗯。」 衍塘眯了眯眼，想要摸出自己身上的匕首，却突然间察觉到了不对。 身上并未感到衣物的重量，低头一看，他竟然只穿了一层红色的薄纱，还泡在水里！ 衍塘整个人愣住，由于这池水的温度太过于舒适，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想到自己就这么光着在别人面前，少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凝聚灵力，就要动手。 结果就是—— 衍塘两手都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妖王沥昶笑了，「你知道对我动手是什么后果吗？」 衍塘气急败坏，「我怎么知道！」 妖王挑眉，「在妖界对妖王动手，是会被万妖吞噬，连骨头都不会剩下的。」 衍塘愣了愣，却不是因为所谓的万妖吞噬，而是讶异，他竟然在妖界！ 衍塘急了，「那霁长意呢！」 妖王沥昶歪了歪头，金色的瞳孔里毫无波澜，「不认识。」 衍塘心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煳涂的到了妖界，估计是齐昌钰干的好事。 衍塘咬牙，「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妖王靠近衍塘，嗅到了少年身上清冽的味道，神情更愉悦了几分，「自然是纳妃。」 衍塘：？？ ！！ 纳妃？！ 衍塘脑子一片空白，却感觉到面前的妖正在靠近自己，自己的实力根本斗不过对方，心急如焚，想要往后跑，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腕微微用力。 衍塘眉头一皱，条件反射的轻哼一声。 眼看那双金色瞳孔里已经映出了自己的模样，衍塘羞恼地咬牙，眼眶泛红。 就在这时，利器破空的声音传来。 衍塘只觉得自己手上一松，刚才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妖王已经不见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还在颤鸣的长剑。 衍塘似有所感，勐地扭头看去。 便看见在那轻纱飞扬之处，霁长意一步一步走来，红衣似血，髮丝飘扬，浑身带着嗜血气息，脸上还染着不知道是他还是其他人的血。 衍塘突然间心安了。 第九章 霁长意杀意瀰漫，目光落在了池中的衍塘身上。 少年身上只穿了一层薄纱，皮肤莹白，隐隐能看到那劲瘦的腰肢，长发蜿蜒漂浮在水面，耳旁的发紧贴着面庞，眼角还泛着红。 刚才那个妖就这样将衍塘束缚在身前，两人靠得极近，那一幕说不出的刺眼。 妖王沥昶勾起了腰间的铃铛，眯了眯眼，「你是何人？」 霁长意没有开口，池中还怔愣着的衍塘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拔出面前的长剑，然后从池中爬出来，一脸激动地跑到了霁长意身边，将长剑递了过去。 「霁长意！」 霁长意接了长剑，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袖中的手微微一颤。 衍塘对于自己现在的模样丝毫没有察觉，那晶莹的水滴顺髮丝落在精緻的锁骨，又慢慢落下，滑过腰肢，落入…… 霁长意心头一热，连忙挪开视线。 衍塘还想要说什么，却看到面前霁长意将那红色的外袍脱下，罩在了自己身上。 衍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通红，连忙穿好衣服。 沥昶看着两人，眼神不悦，「霁长意？」 他记性很好，他的妖妃醒来后，第一个提起的人，就是霁长意。 霁长意手中寒剑发出嗡嗡的震声，白色的衣角飞扬而起，他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握剑径直朝着沥昶沖了过去。 沥昶金色的瞳孔也闪过一丝杀意。 这么多年了，对着他挥剑的人，如今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沥昶手中铃铛飞出，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缠绕着浓厚的妖气，竟然将霁长意的一剑轻轻松松的挡了下来。 霁长意却也不慌，然后在空中一个旋身，灵气聚集，一剑刺向铃铛。 那铃铛被妖气包裹着，只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却是丝毫未损。 沥昶冷笑一声，「不过这些本事，竟然也想要从我这里抢人？」 衍塘自然看得出来高低，虽然霁长意也算是千百年来难得的天才，可是如今的实力，还未到元婴，更不用说和妖王沥昶对抗了。 这样下去，怕是他们两人都走不了了。 衍塘心急，眼看着沥昶的动作越发的不留情面，霁长意不过是在堪堪对付的时候，衍塘忍不住了。 铃铛当中勐地仿出了两根细长的妖针，霁长意瞳孔一缩，却还是躲避不及，被划破了手背。 血珠滚了出来，沥昶目光露出了几丝厌倦，「行了，真是无趣。」 妖气骤然上涨，原本被沥昶收敛起来的妖气勐地倾泻而出，空气都被烧的炙热起来。 霁长意的发飞扬而起，白色的衣袍拍打作响。 妖气凝为实体，朝着霁长意扑去，霁长意被妖针划破的手臂已经没有了触觉，烧得疼痛。
第17页 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地握着长剑，浑身灵力调动，凝为剑气，开始抵抗这雄厚的妖气。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的身影冲进了两股气的相交之处。 顿时，妖气一滞，霁长意也连忙收起了锋利的剑气，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衍塘站在了霁长意面前，手里还拿着随手从旁边捡来的棍子，对着对面的沥昶，怒目而视。 只是衍塘自以为的兇狠，在其余两人看来，却像是动物在护食。 尤其是少年一身红衣，容貌严厉，不让人觉得凶，倒让人觉得媚。 沥昶收了妖气，看着面前的少年，瞳孔深谙了几分，「给我过来。」 衍塘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指着沥昶，「放我们离开！」 沥昶皱眉，在他看来，面前的人早已经是他妖界的人，如今却护在一个外人面前，实在是让他这妖王心中憋闷。 「你乃是我妖界的第一妖妃，怎能离开！」沥昶面容冰冷，看着衍塘。 霁长意原本毫无波澜的神情也怔愣了一秒，看向衍塘，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妖妃？」 衍塘的脸「嘭」的就红了大半，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瞪着沥昶，「你才是妖妃！谁要当你的妖妃！」 沥昶身上气息逐渐转冷，「你不愿来我妖界嫁给我？」 衍塘嘴角一抽，「……谁会愿意！」 沥昶看着衍塘，望着少年干净的眸子，突然间有些疑惑起来，「为何？」 衍塘一愣，没想到能从堂堂妖王脸上看到如此懵懂的神情。 「先不说我是被抓来的，再说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与你也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是娶妻，那也要个郎情妾意吧，而且人妖殊途，这话你应该听过。」衍塘说着，手中的木棍一颤，耳朵都红了，「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 沥昶看着衍塘半晌，自动忽视了最后一句话，眉头紧锁。 他知道人间总是有些繁文缛节，却没想到如此麻烦。 他是妖，并不能理解人界的那些东西，妖界没有什么郎情妾意，更不用说明媒正娶。 妖界寻找配偶只看实力，能够成为他的妖妃，不知道是多少女妖的心愿。 只是他在百年前隐隐算到自己有一劫数，第一位妖妃必须是灵魂干净的人类。 因此才有了在人界抓人这一事情。 眼看沥昶身上的杀意褪去了不少，衍塘扯了扯身后的霁长意，使了个眼色。 ——有机会就赶紧跑。 霁长意看着衍塘，抿着唇。 沥昶抬头看向衍塘，「那你留在妖界，与我朝夕相处，自然会有感情。」 衍塘瞪眼，「我是人，不愿在你妖界！」 沥昶：「妖界有何不好？」 衍塘：「哪儿都不好！」 沥昶腰间的铃铛动了起来，妖王的压迫并不是虚的，衍塘心头一闷。 沥昶这千百年来没有人会违背他，能够缓和语气已经难得，此刻已经容不得衍塘多说，只想将人留下。 衍塘咬牙，一把拉住霁长意，「快跑！」 铃铛速度很快，几乎一瞬间就挪到了两人面前，衍塘拉着霁长意，直接奔着窗口而去，霁长意刚想说什么，看着少年飞扬的红色衣角，最终只是嘆了一口气。 衍塘拉着霁长意破窗而出，在看到下面的景象时，衍塘瞳孔紧缩，脸色煞白。 「怎么这么高啊！！！！！！！！」 霁长意早有预料，搂住衍塘的腰，将他护在怀里，轻嗤一声，「傻子。」 都不知道周边是什么环境，就敢拉着他从窗口跳下来。 霁长意抱着衍塘，召来佩剑，御剑而立，下面众妖纷纷抬头，看着上面两个人类，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有妖挠头，「那不是妖王的住所吗？怎么会有两个人类？」 另一妖也是歪着脑袋，「我刚才就隐隐感受到了妖王的怒气，我听说妖王已经选好了妖妃娘娘，怎么……」 一旁鼠妖一拍爪子，鬍鬚颤动，「莫不是有人抢亲？！」 「我的亲娘妖啊！居然有人敢抢妖王的亲？！」 下面的聚集的妖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衍塘抱着霁长意，瑟瑟发抖，也没了平日里的少爷模样，「怎么办？」 霁长意按住衍塘的头，「闭眼。」 衍塘一愣，却察觉到霁长意似乎从怀里拿出了什么，顿时光芒大绽，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连忙闭上了眼睛，免得被晃成瞎子。 白色的光芒笼罩两人，在两人身影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一颗铃铛穿过光芒，准确的落在了少年的手腕上，变成了一条红线。 此刻，沥昶站在破碎的窗户前，风唿啸而来，脸上的妖纹闪过一道光芒，似乎更加妖冶了几分。 沥昶抬起手，一颗铃铛欢快的在他的指尖打着转。 门外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跪了下来，满身是血，「主、主人恕罪……」 沥昶没有回头，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化。 齐昌钰浑身颤抖，一只手臂软趴趴的垂在身侧，显然是断了骨头，身上还有不少伤痕。 他在下百层妖楼见到了霁长意，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小修士，任人宰杀，却没想到自己居然吃了这么大的亏。 连带着妖符也被人抢走了。 妖符是进出妖界的钥匙，如今看到空空如已的池子，齐昌钰不用脑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8页 估计是霁长意把妖王新纳的妖妃娘娘抢走了。 这…… 他估计是活不了了。 齐昌钰欲哭无泪，只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不受牵连。 沥昶转过头来，目光毫无感情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齐昌钰，「你带来的人，叫什么名字？」 齐昌钰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沥昶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一股妖气将齐昌钰掀翻在地。 齐昌钰这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回答，「衍、衍塘。」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这人到了妖界，都是会重新取名的，妖王竟然主动问了那人的名字？！ 沥昶又挪开了视线，「去看着他。」 齐昌钰瞪大眼睛，怔愣了一刻，这才连忙叩首，「是！」 不管怎么样，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也算是他撞上了狗屎运，这衍塘还真就入了妖王的眼，竟然让妖王上了心。 齐昌钰脑子也转过来了。 如果不是妖王准许，就算有妖符，那两人也没那么简单能逃出妖界。 真是铁树开了花！ 自己得好好护着妖妃娘娘，以后没准还能靠着美人几句好话，得益不少呢。 齐昌钰晃着狐狸尾巴，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0 18:00:48~2020-08-11 18: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139219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阵法散去，林间两个身影落下。 衍塘被霁长意护在怀里，察觉到身边的环境似乎变了，这才眯着眼看了看，明晓自己已经安全，眸子骤然亮了起来。 「霁长意，我们出来了！」衍塘咧嘴一笑，从霁长意怀里挣脱出来，满脸喜悦。 霁长意应了一声，「嗯。」 衍塘舒了一口气，带着些庆幸，「若是你不来，我怕是真要当个妖妃了。」 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浑身发毛。 霁长意看了一眼衍塘，「也是那妖王眼神不好，竟然会看上你。」 衍塘神情一变，正要反驳，可是看了看霁长意，却又真实疑惑了，「对啊，你比我好看，怎么就看上我了？」 霁长意：「……」 不想再和衍塘说什么，霁长意深吸一口气，「走吧。」 衍塘瘪嘴，看着霁长意准备御剑，却在灵力聚集之时，浑身一颤，勐地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倒了下来。 衍塘一惊，连忙伸手扶住他，这才注意到了霁长意被妖针伤过的手臂，如今已经泛了淡淡的青色。 妖毒！ 衍塘神情大变，这妖毒还在顺着手臂不停地蔓延，这样下去，还等不到回到莫长山，估计人已经没了。 顾不了这么多，衍塘咬牙，直接扯下衣带，然后将霁长意的手臂用力绑住，又用灵力控制住妖毒。 衍塘看着霁长意，男人紧抿着唇角，似乎是在忍耐些什么，头上已经有汗水流出。 衍塘心头冒出了火气，「压不住了怎么不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霁长意嘴唇血色尽褪，眉头紧皱，「闭嘴。」 衍塘心头憋闷，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赌气的时候，「你等着，我这就带你回去。」 妖毒本就可怕，更不用说是妖王的妖毒了。 霁长意整个人靠在衍塘身上，浑身仿佛置身于火炉当中，烧得人心头一阵疼痛。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一阵炙热，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袭来。 衍塘搂着霁长意，正要发消息回山，却觉得身上人突然间一沉，衍塘连忙伸手去接，却被霁长意扯住了衣领。 「刺啦」一声，衍塘只觉得一阵凉意，自己大半个肩膀就露了出来。 衍塘：「……」 衍塘慌慌张张的想要把衣服拉上去，只是一伸手，霁长意就开始往下滑，两相比较，最终还是选择了霁长意。 衍塘瞪着霁长意，张口想骂，可是一想到是因为自己，霁长意才变成了这样，只能忍了回去，「算了，就忍你这一次。」 霁长意搂着衍塘的腰，整个人靠在了衍塘身上。 霁长意深吸一口气，意识已经开始有些迷煳，体内却烧得他心口发麻。 这是一种异常奇怪的感觉。 霁长意眸子涣散，隐隐能够看到少年白皙如玉的肌肤，霁长意将脑袋搁在衍塘肩膀上，垂眸。 衍塘动弹不得，「你先起来，你这样我们怎么回去！」 霁长意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了衍塘肩胛骨处，隐隐可见的黑色印记上。 不知为何，他对于这个印记竟然觉得十分亲切熟悉。 就好像这个印记…… 是他亲自打上去的一样。 霁长意伸出手，轻轻滑过那个印记，几乎是触碰的一瞬间，衍塘浑身一僵，觉得有电流传过，从肩胛骨的位置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唔……」 衍塘唇瓣一抖，脸上已经涨得通红。 「别乱碰！」 衍塘气急败坏，还带着些羞耻的大吼，只是这一声吼很快变成了一声痛唿。 霁长意居然张嘴叼住了他的脖子！ 衍塘气闷，吼道：「你松开！」
第19页 衍塘伸手想推开霁长意，可是就算他扯住霁长意的头髮，这人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了一样，就是不松嘴，唿吸炙热。 最重要的是，霁长意还在触碰那个黑色的印记。 衍塘浑身发烫，只能咬着唇，控制自己不要有丢人的反应。 「霁长意，先松开……」 衍塘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颤音，霁长意浑身一抖，失去的理智开始回笼，勐地推开衍塘，捂着胸口退到了一旁。 衍塘双腿也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微微喘着气。 霁长意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睫上带着泪意，眼尾通红，一袭破碎的红衣，更衬得他白皙如玉。 脖子上的印子是他刚才留下的，这样看过去，便是一副任人採撷的小花模样。 不由得唿吸又重了几分。 霁长意咬牙，突然间一掌打在自己的胸口。 衍塘呆了，看着霁长意吐出一口血，彻底昏迷过去。 「霁长意？！「 衍塘连忙凑了过去，试了试对方的鼻息，见对方无碍，只是昏迷过去之后，龇牙咧嘴的又在霁长意脸上打了两下。 「你给我记着！」 * 莫长山上，紧闭着房门。 门口衍塘坐在台阶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里面。 一旁又几个小童正在窃窃私语，目光复杂。 「你说这衍塘师兄和长意师兄出个任务，回来怎么就这样了？」 「对啊，听说还是妖毒，这世上居然还有妖能够伤的了长意师兄，啧啧，这该多厉害啊。」 「我觉得不止这样……」一小童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们看看衍塘师兄的衣服和脖子，你们说，衍塘师兄不会是被……」 「嘘！」另一小童一惊，连忙打断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过衍塘师兄这副模样，怕是界内的第一美人也要逊色几分吧。」 几个小童目光落在少年身上，齐齐噤声。 不得不说，一袭红衣的衍塘，少了平日里的骄矜，的确美的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要是有人能够和衍塘师兄结成道侣，也挺好的……」 「呵，你也就是现在这么说说，也不想想，除了莫长山内的师兄弟，还有凌陕尊上，谁能养得起衍塘师兄？」 几人又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终于被打开了。 衍塘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看着走出来的凌陕尊上，目光不易察觉的闪过了一丝警惕。 他原本是不想守在门口的，只是一想到凌陕的真面目，就算知道对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却还是不能安心。 凌陕并没有注意到衍塘眼中的警惕，只是看到衍塘这副模样，哭笑不得，「你也去换身衣裳再过来，就这么待着，多冷。」 衍塘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服，倒也没有在意，随便拢了拢。 都是男人，怕什么。 「师尊，师兄他怎么样了？」 凌陕挑眉，似笑非笑，「以往没看你这么关心你师兄，这回倒是不一样了。」 衍塘摸了摸鼻子，「毕竟师兄是为了我才受伤……」 凌陕拍了拍衍塘的肩膀，笑容爽朗，「放心吧，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是费了我不少的灵药。」 衍塘点头，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担心，就进去看看他吧。」凌陕说道。 衍塘应了一声，刚想要进去，脖子上的刺痛却提醒了他。 想到刚才霁长意咬住他脖子的样子，还有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衍塘浑身上下都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 凌陕见他站在门口不动，笑了，「怎么了？」 衍塘轻咳一声，「弟子衣冠不整，既然师兄已经没事了，那弟子还是先回去吧。」 凌陕眉眼带笑，眸子里却有一丝暗色，扫过衍塘脖子上的伤口，伸出手。 衍塘勐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凌陕，「师尊？」 凌陕眨了眨眼，迅速掩去刚才那一瞬间的异色，「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个，衍塘就觉得尴尬，「这……说来话长。」 凌陕嗯了一声，语气揶揄，「瞧你这衣服，也是嫁衣，莫不是偷偷在人间找了个道侣？」 衍塘：「……」 说出来都没人信，他不是找了个道侣，是差点被当了妖妃。 凌陕笑完了，看着面前的衍塘，「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还是得说清楚，等霁长意醒来，再来汇报吧。」 衍塘松了一口气，「是，师尊。」 凌陕说完就离开了，衍塘捂着脖子，自己回了院子。 直到看到镜子里的伤口，衍塘才察觉到，霁长意咬的这一口还真是一点都没留情，居然已经出血了。 衍塘嘴角一抽，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属狗的！」 去芥子袋里摸出了药，衍塘龇牙咧嘴的上了药，然后拿了干净的衣服，正打算换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后背，有些迟疑的看向镜子。 一个黑色的印记展露在眼前，看上去像是一朵花的模样。 衍塘略有些疑惑，他上一世没有这么个印子，被触碰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 这印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衍塘想了半天，没有印象，也就不想了，随即注意到了另一个东西。
第20页 衍塘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线，忍不住嘟囔一句，「这红线一点都不好看。」 还没有后背黑色的花好看。 不过这东西是从妖界带出来的，估计是妖王弄在他身上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衍塘尝试着将红线取下来，结果这绳子居然死死的套在了他的手腕上，怎么都拿不下来。 衍塘累了，没有从红线上察觉到什么不详的气息，索性就瘫在床上，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吃豆腐！吃豆腐！！ 哈哈哈哈！ 作者明天有点事情~所以更新提前放出来啦！ 爱你们~ 今天也要高歌一曲凉凉！ 第十一章 梦境缠绕。 霁长意低头，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胸口，还有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灵骨。 对面就站着凌陕尊上。 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他心口剧痛，却觉得心甘情愿。 黑雾瀰漫了他。 他再睁开眼，却看见自己坐在床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少年。 少年容貌精緻，却毫无气息，靠在他的怀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神情，只是看到自己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冰冷的，毫无温度。 他低头，唇碰了碰少年的额头，他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落下。 他死死地抱着少年，他听到自己在说话。 他在轻声唤着。 「衍塘……」 * 霁长意慢慢睁开眼，入眼就是熟悉的帷幔，手臂还有些酥麻的感觉。 昏过去之前的记忆慢慢回笼，想到被自己束缚住的衍塘，霁长意揉了揉眉心。 定然是因为自己对衍塘做了那些事情，才会梦到衍塘。 才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梦境。 门被推开，霁长意抬眸看去，瞧见凌陕尊上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别别扭扭的衍塘。 想到梦里的场景，霁长意神情微微一僵，这才恢復常态。 「师尊。」 凌陕尊长颔首，走上前去，查看了霁长意的伤势，「放心吧，妖毒没有大碍了，倒是你受了内伤，还需要好好养一养。」 凌陕尊上挑眉，「你这内伤看上去不像是旁人伤的，倒像是……」 衍塘也想起了霁长意那天自己打的那一掌，当时的场景又浮现到了脑海里，导致他现在脖子还隐隐作痛。 要是这傢伙再咬深一点，那自己怕是命都没了。 霁长意估计着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又双双挪开了视线。 莫名有些发热。 凌陕尊上拿了一瓶灵药放到一旁，然后就坐到了一旁，轻咳一声，看向两人，「说吧，这次下山，发生了什么事情？」 衍塘看了一眼霁长意，霁长意便开口了，「原本是下山抓一只狐妖，却不料不小心落入圈套，被带入了妖界。」 凌陕皱眉，「妖界？」 霁长意点头。 凌陕狐疑的看了看两人，「那狐妖带你们去妖界做什么？」 霁长意面容淡淡，「因衍塘的容貌……」 衍塘一听到这里，想到那妖妃的事情，连忙说道，「自然是那狐妖以为回了他的地盘，觉得我们便束手无策，想要以多欺少。」 说着，衍塘瞪了一眼霁长意。 要是敢把妖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他一定和霁长意势不两立！ 少年瞪大眼睛，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但霁长意看了一眼面前的衍塘，莫名和梦里的毫无气息的少年重合在一起，心口一刺。 霁长意顿了顿，点头，「是。」 霁长意从来不屑于撒谎，也不会隐瞒什么，凌陕尊上看上去也没有多想，笑了起来，「怪不得你们回来的时候，总能感受到你们身上的妖气，原来是去了一趟妖界。」 衍塘一惊，悄悄的捏了捏手腕的红线。 妖界带出来的东西，自然会带有妖气。 凌陕尊上赞赏的看了看两人，「能从妖界全身而退，也是不容易，不愧是我的徒弟，想来过几日，你们会极受欢迎。」 衍塘一愣，霁长意也抬眸看了过来。 凌陕尊上笑了，「这事情原本前些日子就想告诉你们，再过几日便是同修会了，云峰和奇峰的弟子都会一同前往天池。」 衍塘和霁长意双双陷入沉默。 所谓的同修会，说白了，就是修道弟子之间的相亲。 挑选和自己相配的道侣，互相系上同心结，然后便是双修，为求修为大涨。 修道之人，修为大于天，寻找道侣也是一件大事。 不管道侣之间究竟有没有感情，但是道侣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是在这漫长时间内，唯一能永久陪伴的人。 衍塘垂下眼眸，心口有些不得劲儿。 自己上一世，直到死，都没有人这么陪着他。 凌陕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弟子，神情期待，「你们二人在同年人中，可算是佼佼者，这一次的同修会，怕是会有不少女修士看上你们，倒是个好机缘，好好挑挑。」 霁长意和衍塘皆是面无表情，对此似乎并无兴趣，却还是恭敬抬手，「是。」
第21页 凌陕尊上满意点头，语气调侃，「若是能找到一个好的道侣，你们也能轻松些，况且男女之事，修道之人偶尔也是需要好好体会的。」 凌陕看着两个弟子一脸木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师兄弟好好聊聊吧，我先走了。」 只是走出院子的那一瞬间，这位凌陕尊上却微微回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房内两人还是面对面坐着。 凌陕尊上一走，衍塘顿时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瘫在了椅子里，穿着一身简单的布衣，头髮也只用一根竹片挽住，少了小公子的贵气，多了少年的清朗。 衍塘嘟囔着，「同修会，都是些如狼似虎的修士，谁想去。」 霁长意看向衍塘，目光思量，「你不想找道侣？」 衍塘嘆气，抚额，顾影自怜，「都怪我太过于优秀。」 霁长意：「……」 衍塘看到了霁长意无言的样子，笑了两声，也不打趣了，「刚才谢了，替我隐瞒了妖界的事情。「 霁长意语气淡淡，「不过是不想让师尊知道你和妖界的人有往来而已。」 衍塘撇嘴，扭了扭头，「这可不是我愿意和妖界有往来，我也是身不由己。」 「嗯。」霁长意睨了一眼衍塘，「的确是身不由己，不过那妖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衍塘想到了在妖界看到的那一双金色的眸子，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放过又怎么样，我反正不会当那什么狗屁妖妃，爱谁谁。」 霁长意瞧着少年生动的表情，心里倒是松快了一些，「那妖王眼光倒也独特。」 衍塘眨了眨眼，顿时不服气了，「怎么，我长得也不丑，怎么就不能被喜欢了？」 霁长意看着衍塘倔强的模样，扭过头，掩饰嘴角的弧度，「也是，毕竟你这么优秀。」 衍塘觉得霁长意这样子分明就是在嘲讽他，炸了起来，「别说其他，你咬我这一口我还没有和你算帐呢！」 衍塘走到床边，一手将霁长意扯过来，一手怒气沖沖的指着自己的脖子，「你看看，你这一口都咬出血了！你平日里该有多恨我，才下得了这个口！」 霁长意一转过来，就对上了近在咫尺的衍塘，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僵。 少年伸长了脖子，修长的脖颈上带着一个伤口，隐隐能够看到下面跳动的脉搏，脆弱的仿佛一只手就能让它折断。 想到了少年背嵴出黑色的印记，还有拂过印记时，少年微微颤抖的身体，霁长意浑身更僵硬了。 偏偏某个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在义正言辞要求一个回应。 霁长意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衍塘，迅速挪开视线，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好了，是我不对。」 衍塘原本还想借着这件事情好好骂上霁长意一顿，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爽快道歉了，顿时一愣。 衍塘眨了眨眼，整个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霁长意闭了闭眼，「你过去一点，太近了。」 衍塘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正想要开口，却看到霁长意长嘆了一口气，「太近了，吓到我了。」 衍塘：「……」 这不就是变相的在说自己丑吗？！ 「你！」衍塘气急，想要骂霁长意，可是嘴里转了好几圈，却又不知道骂什么好。 说霁长意没有良心吧，好歹他救了自己。 说霁长意丑吧，自己还真说不出口。 脑子里转来转去，衍塘一口气吐不出来。 最终只能咽了回去。 算了，上一世这一世都这样，受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衍塘气闷，咬牙切齿，「看来也不用我感谢你救我离开妖界的事情了。」 霁长意抬眸，这回倒是回应的快，「这还是用的。」 「……」 衍塘瞪着霁长意，「想得倒是挺美！你作为师兄，救我是应该的！我才不会谢你！」 霁长意并不意外衍塘的反应，神情淡然，「那好，既然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衍塘瞪大眼睛，没想到霁长意居然就这么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指着霁长意正要开口，对方却已经转身，直接躺在床上睡了。 衍塘用眼神刺了霁长意千百回，对方毫无反应。 最终衍塘只能抱着满腔的火气离开了房间。 霁长意果然还是霁长意，就算是重来一世，那也还是那个不讨喜的霁长意！ 衍塘气得腮帮子疼，自己回了院子。 也不知道以后霁长意会找个什么道侣，不管怎么样，对方真是太可怜了！ 就霁长意这脾气，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被气死！ 衍塘深吸一口气，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他上一世并没有道侣，倒也不是因为他眼高于顶，只是他并不想要单纯为了修为而寻找道侣。 说来有些可笑。 他对于道侣，还是存在些美好的幻想。 能够交心，可以在时光的长河中，仍旧感受到生的气息的人。 这样的人太过于难得。 不过也不用衍塘多想，毕竟这一次的同修会，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完美结束。 他隐约记得这次的同修会，似乎是有妖兽从结界中跑了出来。
第22页 好好的同修会，最终好像是用去降妖除魔了。 其中还有不少弟子受了伤，仓促结束了。 这一世估计变数也不大。 作者有话要说：　　相亲大会！感谢在2020-08-11 18:00:00~2020-08-1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三三七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章 同修会，一向是莫长山，云峰，奇峰，三山共同创办。 天池云雾缭绕，水面呈现出淡淡的蓝，倒映着山峦的模样，是传言中仙人开创的地方，也是这修道界最美的地方，这就是为何会将同修会的举办定在这里。 霁长意伤好的差不过之后，同修会也准时召开了。 三山弟子陆陆续续朝着天池的方向而去。 练剑的剑修，便可御剑而去，其余弟子可步行，也可藉助灵宝。 原本寂静的环境被聚集而来的弟子们打破，漂亮的女修，俊美的男修，看上去赏心悦目。 原本就相识的道友已经聚集在一起聊天。 也有对上了眼的男女正在试探对方。 「这同修会倒是热闹，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道侣。」一男修嘆了一口气。 「放心吧师弟，你看看这阵仗，总归会有喜欢的。」同门的师兄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 即便找不到道侣，能多认识些有能力的道友。 也是一个机缘。 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光芒，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隐约能够看到站在剑上的身影。 白衣纤尘，衣冠如雪。 等到那人落在了地面，不少女修倒吸一口气，目光黏在了那人身上。 新入门的弟子并不认识，却也激动的脸通红，「那位师兄是何人？这般风姿，真是让人自惭形秽！」 「这都不知道！」一人在旁边咋咋唿唿起来，「那可是莫长山的长意师兄！」 「果真是如传言一般……好看极了。」 「长意师兄这般人物，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入了他的眼，长得好看的女修不少，胆子大的也有，只是一看到长意师兄，再好看的人，也不敢往前去啊。」 这倒是，虽说好看，可是这好看，便如同高山上的雪，能看，却不能抓到手里。 会化了雪，也会冻伤自己。 不少人发出嘆息声。 这怕就是所谓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吧。 「长意师兄不敢想，不过凌陕尊上也一直没有道侣，也不知道凌陕尊上什么时候能瞎了眼，看上我。」一年轻女修一脸憧憬道。 一旁的师姐一巴掌打在了女修头上，一脸无语，「你还不如奢望天上掉下灵药，直接让你跨过元婴。」 霁长意一落下，周边便空出来了一片，他能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却也没有在意，目光不经意的在人群中扫过。 并没有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 霁长意皱了皱眉，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的树下去了。 而此刻，离天池有一段距离的山上，少年坐在树上，双手撑在脑后，一只腿正无聊的晃悠着。 衍塘懒得过去了，就算是没看见，他也能想像到那个场景。 要被别人看来看去，实在是不舒服。 衍塘打了个哈欠，眼角带出一丝水色。 不如在这里晒晒太阳，安安静静来得好。 衍塘闭着眼，逐渐睡了过去。 天池旁的气氛已经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霁长意站在原地，没有看到少年的身影，身上的冷意更重，几个拿着同心结本来想来试一试的小姑娘纷纷被吓跑了。 凌陕尊上远远的看到了霁长意，迎着众人的视线，走到了霁长意旁边，「你师弟呢？」 霁长意恭敬抬头，「并未看见。」 凌陕尊上无奈笑了起来，「那小子估计是躲到哪里去了，不管他了，你好好看看，也别板着脸了，看看人小姑娘都被吓跑了。」 霁长意面色不变，又一抬手，「是。」 凌陕没有多说，转身也走了。 逃了同修会的衍塘，睡得迷迷煳煳，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树上，还打算翻个身，却觉得身侧一空，失重往下掉去，连忙一手抓住了树干。 吓出了一身虚汗，这掉下去，要是摔断腿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衍塘单手抓着树干，晃了晃身体，正打算借力再爬上去，灵识却捕捉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气息。 衍塘挑眉，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有人和他一样逃出来了？ 衍塘眼眸一转，还是没有忍住好奇，松开手，轻巧的落在地面，然后朝着那一处走去。 气息近了，衍塘隐隐看到了一袭青色的衣角，还有垂落在肩头的头髮。 对方似乎是在忍耐什么，时不时传来一声闷哼。 衍塘想了想，拨开草丛，走了过去，这才看清了对方。 一袭青衣，清隽如竹，容貌俊雅，一头青丝用髮带随意束起，只是此刻，他的衣衫却破了好几处，脸上也有些泥。 树影斑驳，落在这人的脸上，倒是多了一丝阴翳的美感。 听到有人过来，男子勐地抬头，还带着一丝警惕。 却看见面前只是一个少年，双眼好奇的看着自己。
第23页 穿着布衣，头上一根竹条，长相漂亮。 衍塘蹲下身，看上去有些乖巧，「这位师兄，你怎么了？」 男子看着衍塘半晌，有些迟疑，「衍……塘？」 衍塘一愣，没想到对方竟认识自己，可他寻了寻自己的记忆，却没找到相似的人。 按理来说，这么出色的人，自己不应该没有印象。 「师兄认识我？」衍塘问道。 男子唇瓣动了动，「我是禾珏。」 衍塘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沉默片刻，总算是想起了自己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顿时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禾珏…… 这不是凌陕尊上的大弟子，是自己的大师兄吗？！ 衍塘微张着嘴，眼睛瞪圆，看上去倒像是迷茫的小兽。 上一世，这禾珏大师兄因为身体原因，从来没有出过门，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 最终禾珏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却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见到了。 对方还如此姿态不凡。 衍塘呆了许久，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师、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禾珏垂下眼眸，「自然是因为被人丢在了这里，下不去。」 衍塘顿了顿，一拍脑袋，想起了这件事。 禾珏双腿残疾，如今一个人在这里，自然是下不去了。 衍塘看着禾珏身上被划破的衣服，扫过他的手，那双修长的手沾满了泥，还带着细碎的伤口。 衍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却也能想像到对方应该是一路爬过来的。 感受到了衍塘的视线，禾珏将双手往身后藏了藏。 衍塘没有戳穿他，也知道禾珏一个人在这里，估计是被人坑了。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衍塘看着面前的禾珏，蹲下身，「我背你下去。」 禾珏一愣，看着少年并不宽阔的背，「我……」 衍塘回头，咧嘴一笑，「师兄不用客气，我还是背得起的。」 禾珏迟疑片刻，慢慢伸出手，搂住了衍塘的脖子，声音有些哑，「多谢。」 衍塘笑了起来，背起禾珏，「师兄不用客气。」 少年的步伐很稳，禾珏垂眸，能够看到衍塘嘴角的弧度，「我的轮椅应该在山下。」 衍塘一愣，点头，「好。」 也是，禾珏双腿不便，肯定是藉助工具来的。 走了一段路之后，衍塘头上多了些汗水，禾珏嘆了一口气，「若是累了，便将我放下休息吧。」 衍塘摇头，「没事，很快就到了。」 少年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却莫名的让让人安心下来。 衍塘目光看到了天池的水光，眼睛一亮，「到了！」 禾珏也看到了，点头，「嗯。」 衍塘背着禾珏走了下来，并没有特意避开众人的视线，于是原本还在天池旁的人，大多都看到了两人的身影。 女修们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两人的相貌上，满脸激动，「这两位真是好看！」 一人清雅如竹，一人精緻漂亮。 「是啊，可惜都是男修，若是一男一女，可真是相配！」 「谁说必须男女了，这年头道侣已经不分男女了！」 霁长意也看到了少年的模样，也瞧见了他背上的人，衍塘并没有看到自己，反倒是微微偏头，和背上的人说着什么，举止亲昵。 霁长意皱着眉，心头突然有些不太舒服。 禾珏在衍塘耳边轻声说道，「我的轮椅在那边。」 衍塘顺着看了过去，果真看到了倒在草丛中的轮椅，走了过去，察觉到了轮椅上还残留着的术法的气息，难得有些生气。 这分明就是传送阵。 估计是有人故意把轮椅送到山下，然后将禾珏一个人丢在山上。 不管怎样，这种做法实在是可耻。 衍塘将轮椅扶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禾珏放下，对方一袭青衣，微微抬头，露出了一抹笑容，「多谢师弟。」 衍塘看着对方的笑容，只觉得这人真是温润如玉。 衍塘看到了禾珏手上的泥，注意到了一旁人传来的好奇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塞到了禾珏手里。 「师兄擦一擦，如果不想在这里待，我便告诉师尊，送你回去。「 禾珏握住手中的帕子，一愣，抬头看了看衍塘，轻笑摇头，「不用了。」 衍塘见禾珏脸色已经好了不少，松了一口气，刚站起身来，又有些不放心，回头提醒一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禾珏眼中多了一丝笑意，「好。」 衍塘向远处走去。 他帮禾珏，第一是因为好歹是师兄，总不能见死不救。 第二，他不知道禾珏上一世是什么结果，但是摊上凌陕，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结果。 衍塘嘆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大师兄居然是这样的境况。 衍塘正想着，自己的手腕却被勐地抓住了，回头，就对上了一双微冷的眸子。 「你去了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带着酸味的大师兄～感谢在2020-08-13 18:00:59~2020-08-14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三三七 7瓶；
第24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霁长意的眸子沉沉，比起平日里的冷，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 衍塘看着霁长意的样子，心情倒是骤然好了起来，「自然是去后山晒太阳去了。」 霁长意瞅着衍塘脸上的笑容，想到刚才少年将那人背下来的样子，目光更幽深了几分。 衍塘不知道霁长意的心思，只当是因为自己迟到了，所以霁长意不高兴。 这人脾气一向这样。 衍塘靠近霁长意，一脸神秘，「你知道刚才我背的人是谁吗？」 霁长意松开衍塘的手腕，目光淡淡，「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衍塘就猜到了霁长意会是这样的反应，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呵，你还别说没关系，还真有关系。」 霁长意没有开口，还是那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衍塘清了清嗓子，「那是我们莫长山的大师兄，禾珏。」 听到这个名字，霁长意的神情才稍稍有了些变化，朝着天池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过去，不过也是粗略一眼，又挪开了视线。 「那又如何？」 衍塘一愣，「啊？」 「此次同修会是三山共同举办，大师兄过来也是正常。」霁长意说道。 衍塘眨了眨眼，「你以前见过大师兄？」 霁长意摇头。 衍塘皱眉，「你难道就不好奇？」 霁长意轻哼一声，「有什么好奇的。」 衍塘撇嘴，「大师兄比我们都要早进莫长山，却一直默默无闻，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这一次难得出来，结果还被人设计孤零零的落在了山上，如果不是我经过，大师兄还不知道会在山上待多久，而且大师兄这样的风姿，比你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不是腿疾，你们应当也是不分伯仲……」 衍塘还在惋惜，一旁的霁长意脸色却愈发冰冷了。 听着少年口中一口一个大师兄，霁长意心里烧起了一把火，沉声道，「你是来找道侣的，与其关心大师兄，不如看看周旁的其他人。」 衍塘一愣，总算听出了霁长意语气里的不悦，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肯定是自己说了禾珏和他不分伯仲，所以这傢伙心里不平衡了。 罢了罢了，那就不提了。 衍塘清了清嗓子，「那你有没有看中的女修，我刚才就注意到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女修都偷偷看着你呢，你难道就没有一个看上的。」 霁长意深吸一口气，「没有。」 衍塘啧了一声，「你眼光挺高，这种美人都看不上。」 霁长意眼角一跳，「莫非你有看上的？」 衍塘摸了摸下巴，笑得像只小狐狸，「有啊。」 霁长意一怔。 衍塘噗嗤一声笑了，回过头来，看着霁长意，独属于少年的神采飞扬，「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霁长意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撇过了头。 少年不知道，他自己的风姿，胜过场上所有人。 衍塘看着那些含羞带怯的女修，还有原地踟蹰的男修，倒是觉出了一些兴味。 胆大的已经将同心结送出去了，衍塘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同心结，嘆了一口气。 凌陕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自己也是生死未卜，这同心结，估计是送不出了。 霁长意看到了衍塘的动作，微垂眼眸，手指捏着自己的同心结，心情复杂。 天池旁的禾珏仍旧是独自一人坐着。 没有人靠近，倒是有不少暗中打量的目光。 或是惋惜，或是同情。 如果不是双腿残疾，这人的确是风姿卓越，可惜了…… 几个男修鬼鬼祟祟的站在一旁，目光时不时的扫过禾珏的方向。 一人忍不住开口了，「不是让你们把他丢在山上了吗？怎么会和莫长山的衍塘一起下来，看上去关系还不错？」 「这我也不知道啊……」另一人也是一脸不安，「这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师兄弟上前打招唿，想来就是个没有名分的小弟子，谁知道怎么就和衍塘认识了。」 「衍塘这少爷脾气，居然肯背他，难不成是认识的人？」 「算了，反正轮椅上的传送阵也没什么特殊的，他们根本找不到证据是我们做的，说来也是他自己不好，谁让他挡着师兄的路了，就该给点教训瞧瞧。」 「对啊，师兄你这样厉害的人物，那个残废居然也敢挡在你前面，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应该让他吃些苦头。」 被称之为师兄的人得意一笑，「那是，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谁能看得上他。」『 「就是。」一弟子谄媚的笑着，看着一个方向，「师兄，你看那女修，真是好看。」 几人看过去，那女修一身浅色云衫，容貌漂亮，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也不知道那样的美人也没有找到道侣，要是没有，师兄和她简直就是绝配啊。」 所谓的师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的确还算是不错。」 另一弟子笑了，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晦，「放心师兄，只要是师兄看上的人，自然是师兄的。」 「哦？」师兄勾了勾唇，「如果她不愿意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我这里有一包乐仙散，保准师兄抱得美人归……」
第25页 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远处勐地传来了一声巨响，一阵狂风袭来，带来了浓厚的妖气。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纷纷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霁长意也一皱眉，条件反射的将少年拦在了自己身后，「往后退。」 衍塘一愣，心头多了一丝暖意。 虽说霁长意说话难听，但总归是护着自己的。 一声尖锐的鸣叫传来，撕裂空气，修为较低的弟子不堪重负，已经坐下来，开始运行灵力抵抗。 这样的妖气，定不是普通的妖兽。 衍塘拉住霁长意，「先撤退。」 霁长意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听到衍塘的话，点头，「好。」 只是他们还没有往后退上几步，便感受到林间勐地颳起了一阵飓风，随着飓风，一对黑色的翅膀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妖兽！！」 众弟子一惊，纷纷乱成了一团。 这只妖兽浑身漆黑，不少地方像是被烧伤了，露出了血肉模煳的皮肉，有些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满是仇恨，似乎是在四处打量着。 果然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这只妖兽是凌陕亲手关进结界里的，他这举动，是在寻找凌陕。 衍塘抿唇，此刻凌陕正在和其他两山的山主在另一面喝茶闲谈，和他所站的方向不是同一个。 那妖兽似乎感受到了仇人的气息，又是长啸一声，用力展翅，然后飞了起来。 弟子们大惊失色。 「快戒备！！！」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拿出了武器。 只是这妖兽被关了这许多年，仇恨早就蒙蔽了他的眼睛，就这一路飞了过去。 衍塘看着妖兽疾沖而去，却是朝着另外几个弟子而去。 想来是打算在路上先杀几个，以儆效尤。 刚才还在讨论着怎么抱得美人归的几个弟子，就这么看着妖兽扑了过来，顿时面色煞白。 「师兄！」 一开始提出要拿乐仙散的弟子已经开始狂奔，那师兄一时不察，被妖兽一爪子掀翻在地，勐烈的妖气压得他五脏六腑剧痛，一口血吐了出来，昏了过去。 妖兽转而看向了另一个正在奔跑的弟子，眼神嗜血，飞了过去。 衍塘原本并不打算插手，毕竟上一世的时候，这事情也发生了，更何况，那几个弟子他也听说过。 似乎名声不怎么样。 衍塘正冷眼旁观，却突然察觉到，那弟子奔跑的方向，竟然是朝着禾珏过去的。 衍塘一愣过后，随即就怒了。 这不是拉人下水吗？！ 衍塘咬牙，疾驰而去，一旁霁长意看着少年的背影，微微抿唇，也跟了过去。 只是那妖兽动作极快，偏偏那弟子还狡猾恶毒，看到了禾珏，想到对方也没有反驳的力气，竟然在妖兽即将要抓住自己的时候，一把将禾珏推到了地上。 妖兽当然不会管对方是谁，一爪子就朝着地上的禾珏踩了过去，动作迅勐。 一旁不少弟子都捂住了眼睛，不想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这妖兽功力少说也有好几百年了，早就已经结成了金丹，不是元婴修为以上的，根本就斗不过。 众人都觉得禾珏必死无疑。 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豁出性命。 只是却在那一瞬间，一个身影却勐地跃了过来，在生死攸关的一瞬间，扑到了妖兽的爪子下，抱住了禾珏，滚了两圈，险险的躲了过去。 衍塘心跳如雷，用力的喘了两口气，当真有了从鬼门关逃回来的感觉。 那妖兽一击没有得手，正打算再来一次，却见寒光一闪，妖兽的爪子竟然就这样被齐齐切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衍塘连忙低头，紧闭眉眼，顺手将禾珏护住，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背上被洒上了温热的液体。 禾珏看着自己身上的少年，配着他身后的漫天血色。 明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却仿佛如梦一般绚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来了！感谢在2020-08-14 18:00:59~2020-08-15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头不是面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章 （捉虫） 衍塘睁开眼，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一把将地上的禾珏扶起来，半托半抱的躲到了一旁。 直到和妖兽拉开了距离，衍塘这才转过身，看了过去。 霁长意手握长剑，身上的白衫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妖兽被砍下的爪子还在地上抽搐，鲜血直流。 这样鲜血朦胧的模样，衍塘却是眼睛一亮，忍不住轻笑一声。 白衣纤尘，高傲如霜。 这才是霁长意。 上一世已经在脑海里模煳的杀戮的场面，此刻又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妖兽嘶吼着，黑色的喙张开，露出了猩红的舌头。 禾珏侧身看到了衍塘的目光，少年的目光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光彩，唇角微微上挑，神情专注。 禾珏顺着衍塘的目光看了过去，同样看到了执剑而立的霁长意，姿态傲然，如以往他看到的所有时候。
第26页 禾珏微垂眼眸，掩住了眼眸中的色彩。 「咳……」 一声轻咳唤回了衍塘的思绪，衍塘这才反应过来，禾珏还被自己架在身上，连忙扶住他，「师兄可受伤？」 禾珏捂唇，脸色有些苍白，「无妨，没有大碍。」 衍塘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在弟子中找到了刚才那个祸水东引的弟子，磨了磨牙。 不过此刻不是去找麻烦的时候。 衍塘扶着禾珏到了一旁的树下坐下，然后给他设了一个结界，有些羞赫，「我修为普通，这结界威力不怎样，师兄将就。」 禾珏动了动唇，露出了一抹笑容，十分温柔，「师弟有心了。」 衍塘咧嘴一笑，然后站起身来，脚尖一点，朝着霁长意的方向沖了过去。 那妖兽修为已经几百年，霁长意并不是这妖兽的对手，刚才那一击，也是趁着这妖兽不注意的时候，这才得了手。 此刻这妖兽已经盯上了霁长意，怕是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衍塘抿唇，霁长意会和这妖兽对上，也是因为自己刚才冲出来救了禾珏的缘故。 如若不然，霁长意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怎么说，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妖兽展开翅膀，腾飞而起，衍塘正好到了霁长意的身旁，被妖兽掀起的妖风灌了一嘴。 霁长意墨发纷飞，皱眉看着衍塘，「你来干什么？」 衍塘瞥了一眼霁长意，「怎么，我不能来？」 霁长意冷哼，面容冰冷，「你这样的修为，只会给我添麻烦，下去。」 衍塘嘴角一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不是该计较的时候，「难不成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够对付？」 霁长意没有开口。 妖兽身边的妖气开始倾泻而出，下面的弟子瑟瑟发抖。 「凌陕尊上还有其余两位山主怎么还没有过来……」 「长意师兄和衍塘师兄怕是对付不了，这可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着，但是下面所有的弟子却无一人上前帮忙，只是用眼神不断地巡视其他人。 坐在树下的禾珏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人性，向来如此。 能够豁出性命去救人的，屈指可数。 禾珏想到了刚才少年扑过来的身影，动了动唇，目光落在了半空的少年身上。 妖兽显然已经被激怒，原本被砍掉的爪子，此刻竟然又开始慢慢的长了出来。 从骨头，筋肉，皮毛，慢慢的又恢復成了原状。 衍塘目光凝重，感慨，「这妖兽不好对付啊。「 霁长意目光淡淡，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丝不满，「既然知道，刚才见你扑过去救人的时候，倒是没有一丝迟疑的样子。」 衍塘摸了摸鼻子，「毕竟同门师兄弟，怎么能见死不救。」 霁长意嗤笑一声，「平日里倒没见你这样讲师门情谊。」 衍塘总觉得霁长意这话里有话，只是还没有等他琢磨过来，妖兽已经飞了过来，翅膀用力一扇，妖风变成妖刃，刺了过来。 衍塘啧了一声，两人一左一右，动作一致，避开了去。 这妖兽被关了这些年，满心的怨气没处发，又遇到了这么两个不要命的，心头怒气澎湃，举止愈发疯狂起来。 衍塘修为不高，但是有霁长意在一旁支援，倒也勉强能够躲过去。 虽说打不过，但是躲得起。 只是妖兽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了，衍塘灵力已经快要衰竭，若是再这样下去，估计就要餵鸟了。 那妖兽硕大的身体在半空一个旋身，衍塘一惊，转身躲了过去，却没想到那妖兽竟然不过是一个虚招，锋利的爪子反倒是朝着另一旁的霁长意抓了过去。 衍塘大惊失色，「霁长意！！」 霁长意也没有想到这妖兽会这样聪明，虽然用了灵力去挡，却被妖兽的爪子轻易撕裂。 衍塘瞪大眼睛，看着霁长意胸口被划出了一道血色，一切仿佛都放缓了一般，那血珠漂浮在半空中，衍塘只能看见霁长意落下的身影。 白色的衣衫散开，仿佛一片薄雪，缓缓落下。 衍塘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忘了今夕何夕。 只是那一抹白衣落了一会儿，在空中一个旋身，停住了。 霁长意捂着胸口，脸色有些苍白，抬眸瞧见了不远处少年瞪大眼睛，神情茫然的模样，心口微微一动。 将喉头的腥味咽下，霁长意开口了，仍旧风轻云淡，「怎么，以为我死了？」 衍塘身侧的手勐地一颤，半晌，才勐地扭过头去，「谁担心你了。」 霁长意挑眉，「我可没说你担心我。」 衍塘转过头，瞪了一眼霁长意。 被霁长意这么三言两语，衍塘心口泛起了慌乱也被压了下去，更加警惕的对付妖兽。 两人一来二去，竟也扛了一段时间。 妖兽没了耐心，停下了动作，眼中红光一闪。 衍塘一愣，心头浮现出不祥的预感，「小心！」 果然，下一刻便看到这妖兽勐地张开嘴，嘴里竟飞出了像是幼鸟一样的东西，被妖气缠绕着，浑身漆黑，朝着两人的方向飞了过来。 衍塘瞪大眼睛，没忍住骂了一声，「操！」 霁长意听到了衍塘的话，皱眉，「粗鄙之语。」
第27页 衍塘嘴角一抽，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计较这些，果真是霁长意，规矩大于天。 霁长意挥剑而去，一大片幼鸟便化成了黑色的妖气消失，但是幼鸟的数量太多，他们还是被妖鸟包围住了。 衍塘只觉得肩膀一痛，便看到自己的肩膀上被划出了一个口子。 那些所谓的幼鸟，它们的翅膀竟如刀刃一般锋利。 聚集而来的幼鸟越来越多，形成了笼子一样的形状，霁长意瞥见了衍塘肩上的伤口，微不可察的皱眉，语气却仍然嘲讽，「我说了，你这样的修为，只会给我添麻烦。」 衍塘：「……」 霁长意无视了衍塘的怒火，一把拽住衍塘的手，然后按住他的头，将他按在了怀里。 衍塘一愣。 霁长意将长剑横过来，长剑光芒大绽，瞬间形成了一个结界，将两人护在了当中。 幼鸟一时间无法靠近。 下面弟子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球，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模样，却也知道定然是九死一生。 不少女修已经开始低声哭了起来。 衍塘靠在霁长意的胸口，能够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是刚才被妖鸟划出的伤口。 衍塘知道，就算是霁长意，这个结界也撑不了多少时间。 衍塘心里有些急躁起来，凌陕怎么还没有来！ 「霁长意，我不想和你死在这里。」衍塘嘀咕着，说完就抿着唇。 霁长意握着剑，眸子平静，还有心情嫌弃一句衍塘，「这一点我和你一样。」 衍塘抬眸看了眼霁长意，对方仍旧是那样冷静的样子。 衍塘百感交集，伸手握住了霁长意的手，对方一僵。 衍塘神情别扭，「我帮你。」 霁长意顿了顿，「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衍塘听见霁长意闷哼一声，结界开始泛起了波澜。 一只幼鸟飞了进来，衍塘伸出手，将幼鸟打散了。 衍塘看到了霁长意苍白的脸色，咬牙坚持。 他们两人的灵力都快到了极限，在这样下去，结界一破，他们估计就能被这些幼鸟吃个精光。 事物总归有一个极限，结界已经开始发出破碎的声音。 衍塘声音颤抖，「我不想死在这里。」 霁长意低头看了一眼衍塘，更加用力的搂着衍塘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 这声音很小，被外面幼鸟的翅膀拍打的声音掩盖。 结界即将破碎的那一瞬间，衍塘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妖兽尖锐的叫声。 像是受了什么重伤。 衍塘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弟子在叫着凌陕的名字。 衍塘松了一口气，就在这一瞬间，结界不堪重负，破碎开来。 幼鸟正要扑过来，却被什么东西一剑毁灭，化成了一点点菸灰般的东西。 只是两人刚放下心来，衍塘瞳孔一阵紧缩。 那只妖兽的脑袋已经被齐齐砍下来了，但是那身体居然直直的朝着衍塘和霁长意的方向沖了过来。 云峰的山主险些破音，「它打算自爆！！」 衍塘看到了藏在妖兽胸口的妖丹，此刻正开始膨胀。 它竟然是临死都想要拖人一起死！ 霁长意和衍塘被妖兽勐地束缚住，然后朝着天池的中央落下。 池水飞溅而起，随即就是爆炸的妖气。 周围树木被吹断，不少弟子口吐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妖气在天池上盘旋许久，最终像是旋涡一般，径直被天池吞了下去。 一切恢復平静。 场上清醒的人寥寥无几。 却都知道，被妖兽拖入天池中的衍塘和霁长意。 怕是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副本来啦！ 第十五章 妖兽的脑袋仍旧留在了岸边，眼中带着骇人的红光，死死地盯着凌陕的方向，嘴里竟然吐出了人言。 「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有你两个徒弟陪葬，也好！也好！！」 众人目光复杂的看向了站在原地不动的凌陕。 却发现一向总是笑意盈盈的凌陕，此刻面沉如水，眼中甚至带出了几丝阴鸷。 众人只见凌陕抬了抬手，指尖泄出了一缕光芒，飞跃而出，竟直直的穿过了妖兽的脑袋，那妖兽还保留着张嘴的姿势，却在下一刻，化成了一阵黑雾，消失在了原地。 凌陕目光沉沉的看着天池的方向，对于死在自己手中的妖兽，连一个余光都没有递过去。 这样的果决的做派，众人想起了凌陕刚才飞奔而来的样子，那妖兽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这样被凌陕一剑砍下了脑袋。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剑，便将所有人眼中的大患除去。 凌陕尊上的修为，果真是深不可测！ 云峰和奇峰的山主对视一眼，嘆了一口气。 云峰山主走到了凌陕身旁，「那妖孽妖丹自爆，你两个弟子修为不足，恐怕无法抵抗……」 这话已经算是委婉，众人都知道，那两人已经沉入了天池底下，恐再无生还可能。 在短短时间，痛失两位徒弟，这在界内，不论是谁，都是难以接受的。 更何况，凌陕宠爱小徒弟衍塘，是众所周知的。 此刻看见衍塘死在了自己眼前，心头定然十分悲痛。
第28页 有弟子开始哭了起来，「长意师兄和衍塘师兄是为了我们，挺身而出，这样侠义心肠，我们定然铭记于心！」 「是啊！」 不少弟子开始附和起来。 或真心或假意，但面上都是一副感动的模样。 凌陕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压抑心头的情绪，沉默半晌，这才开口了，「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闻言，更觉悲痛。 云峰山主目光同情，「自然，我们会尽力找寻他们两人。」 凌陕没有说话，看了看周边的惨状，「此次有不少弟子受了伤，暂且帮其余弟子疗伤吧。」 在痛失心爱的徒弟之后，却还能关心其余人，这样的心胸，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原本对于凌陕尊上只是尊敬的人，此刻真心实意的带上了几丝敬服。 云峰山主点头，奇峰山主也招唿弟子们救助同门师兄弟。 凌陕目光沉沉的看着池水中央。 阳光映照在了池水中央，波光粼粼，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丝毫看不出刚才妖气盘旋的模样。 凌陕握了握拳。 他准备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能收入囊中的东西，怎么会因为一只妖兽而毁于一旦。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凌陕望着池水的眸子里浮现了浓浓的不甘和偏执。 凌陕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却勐地注意到了坐在树下，被一个结界保护着的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凌陕眯了眯眼。 这个结界的手法倒是很熟悉。 一看就是衍塘的手笔。 凌陕走了过去。 禾珏抬眸，神态自若，「师尊。」 凌陕身侧的手微微一动，垂下眼眸，看着禾珏，不知道是何想法，「你见到衍塘了？」 禾珏颔首，「是。」 两人沉默了片刻，凌陕看着禾珏，忽又挪开了视线，语气冰冷，「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模样。」 禾珏笑着，「承蒙师尊照顾。」 凌陕似乎冷哼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已经抬腿转身离开。 禾珏看着凌陕的背影，笑意逐渐消失，伸手将结界从内部打开了。 结界碎裂的光点映照在了禾珏眼中，却未照亮最深处。 * 衍塘在梦境中沉浮，他在那些一闪而逝的梦境中，记起了许多已经被他遗忘的往事。 仿佛缺失的碎片，忽然找了回来，拼成了完整的记忆。 上一世，他一开始是喜欢霁长意的。 喜欢这个风光霁月的长意师兄。 可是这人一开口，就说不出几句好话，一句一句的往他心窝子里扎。 后来，他就收起了自己的温和，露出了浑身的刺。 当初他虽然拼了命爬上了天阶，爬入了这修界的大门，却总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仙境的凡人，又像是从地狱里被错拉出来的小鬼。 他尊敬凌陕尊山，乖巧听话，成了他最宠爱的小弟子。 可其实，他知道，凌陕尊上对他，总有些距离。 他感到惶恐，比起宠爱自己的师尊，他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那个冷若冰霜的师兄。 也是当时自己皮子厚。 他曾经偷偷摘下三月的花，带着晨露放在霁长意的窗前。 也曾经将他最爱的栗子糕送给霁长意。 虽然霁长意从未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但他仍旧高兴。 直到某一天，他练剑的时候不下心摔了一身泥，却听见霁长意在一旁嘲讽了一句。 「果真是和莫长山格格不入。」 这对于当时的衍塘来说，莫过于最狠的话了。 他费尽心机，满心惶恐地想要融入这个世界，却被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入现实。 他当时才九岁。 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 衍塘感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带着柔和的力度，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嘆息。 温暖的让人有些鼻酸。 梦里的那些碎片逐渐散去，衍塘彻底睡了过去。 不知沉睡了多久，衍塘勐地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下巴。 衍塘往上看了看，便瞧见了一张俊美的脸，因为沉睡着，少了平日里冷冽，倒是多了一丝温和。 衍塘发觉自己正被对方抱在怀里，而对方的手正放在自己背上，轻柔的将自己束缚着。 衍塘怔了许久，直到对方眼睫微微颤动，要醒来的时候，才勐地移开了视线。 顺便将霁长意推开。 却不小心一巴掌打在了霁长意胸口的伤口上。 霁长意闷哼一声，一把抓住了衍塘的手，声音有些嘶哑，「你做什么？」 衍塘心虚了一瞬，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这话应该我问你，你睡觉就睡觉，还抱着我做什么？」 霁长意揉了揉眉心，撑着身子坐起来，带着一丝嘲笑，「是你自己做梦一边哭一边扑过来的。」 衍塘：「……」 放屁！ 衍塘想要回嘴，但在看到霁长意苍白的脸色，还有胸口的伤口时，顿了顿，扭过头，暂且不计较了。 「我记得我们是被拖到了天池里，我们居然没死。」衍塘带着一丝侥倖，「真是运气好。」 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衍塘觉得霁长意的脸色似乎更不好看了。
第29页 铃铛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衍塘吓了一跳，勐地扭过头，却看到一个小小的铃铛正在自己耳边晃悠。 这铃铛还十分眼熟。 衍塘脸色逐渐也变了，欲言又止。 霁长意冷笑一声，「你想得没错，是这个铃铛救了我们。」 铃铛欢快的蹦跶了一会儿，然后落在了衍塘的手腕上，又变成了一根红线。 衍塘沉吟片刻，然后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这从妖王身上跟过来的东西，居然还有这样的用处，看来沥昶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啊。」 霁长意看着衍塘的神情，语气更冷，「毕竟你可是他看中的第一妖妃，自然重视。」 衍塘一噎，随即又没皮没脸的笑了，晃了晃手腕，「那又怎么样，如果当妖妃要能保命，那也不错……」 话还没说完，衍塘就察觉到霁长意脸色更冷了，带着风雨欲来之势。 衍塘默默噤声，乖巧坐到一旁不说话了。 霁长意深吸两口气，这才将心头的郁气压下去，「比起在意这些，你应该想想我们应该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 衍塘这次开始打量四周的场景。 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岩壁上还有水滴落下，在下面形成了一个小水坑。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衍塘摸了摸下巴，「这什么地方？」 霁长意皱眉，「落下的时候，我隐隐看到了阵法的光芒，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上古秘境。」 上古—— 秘境？！ 看到了衍塘脸上的不敢置信，霁长意靠在岩壁上，「没错，自古以来，没有人能从上古秘境中出去。」 衍塘当然知道。 可是出乎意料，按理来说他应该惊慌，但看着霁长意，心头居然毫无波澜。 就好像就这样在秘境里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霁长意半晌没有听见衍塘的声音，以为少年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傻了，睁开眼，正打算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对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过来的少年的脸，顿时浑身一僵。 衍塘察觉到了霁长意的视线，抬眸一笑，眉眼弯起，带着几分少年气，手里拿着一瓶灵药，「在想怎么离开之前，我先给你疗伤吧。」 霁长意一愣。 衍塘自顾自的将药打开，一边念叨，「还好我芥子袋里有不少东西，估计能撑一段时间，前一段时间我受伤，师尊给的灵药也有不少，我都带着了，你这伤应该很快就能好。」 霁长意听着衍塘的碎碎念，胸口的疼痛少了几分，却多了一丝无法言喻的酸胀。 他以为衍塘并不会在意。 他习惯了隐忍，从没有因为伤痛而示弱的时候。 但此刻他却突然没了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霁长意的追妻火葬场都是自己作出来的（狗头）感谢在2020-08-16 18:54:53~2020-08-17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攻不改名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衍塘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霁长意没有动作，歪了歪头，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疑惑，目光澄澈，「脱衣服啊。」 霁长意扫了一眼衍塘，从他手中拿过了灵药，「我自己来。」 衍塘无所谓的耸肩，「也好。」 霁长意伸手拉住自己的衣带，看到对面少年仍旧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并没有要避开的样子，动作微微顿了顿，却又垂下眼眸，无视了他，将外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染血的里衣。 那妖兽一爪子下来，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伤口也不浅，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半胸口。 衍塘落在了他胸口的伤口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鲜血已经凝固，里衣不太好解开，和衣服黏在一起，伤口裂开，又涌出了鲜血。 霁长意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手指笨拙的想要将衣服撕开。 衍塘看不下去了，伸手将霁长意的手拉开，闷声道：「我帮你吧。」 霁长意没有吭声，看着少年纤细的手指慢慢的将衣物撕开，露出了里面的伤口。 霁长意目光落在了少年染血的指尖，眼睑微微颤动。 好不容易将里衣解开，衍塘也松了一口气，看着那个狰狞的伤口，将药拿过来，小声嘟囔，「你这人就是喜欢逞强，这伤都成这样了，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霁长意没有说话。 衍塘对此已经习惯，将药倒出来，轻咳一声，「忍着。」 说着，便将药粉倒出来，抹在了伤口上。 他感觉到霁长意似乎微微一颤，正要嘲笑两句，却在抬眸的时候，发现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衍塘一怔，对方面容平静，如果不是过于苍白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他在上药。 衍塘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低头继续给霁长意上药，动作却轻了很多。 这伤口看着都疼。 偏偏霁长意忍了下来，就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 衍塘看着霁长意的胸口，伤口横跨当中，若是再深一点，胸腔里的心脏就不会再跳动了。 如同上一世，这人就算生生挖出自己的灵骨，却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第30页 衍塘想到了这些事情，神情有些恍惚。 指尖轻轻拂过伤口，衍塘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气，然后启唇。 「痛吗？」 霁长意一怔，心头像是被一阵暖风吹过，一片荒芜当中，冒出了一点生机。 衍塘问完，没等霁长意回答，自己先一愣，立刻摆出了冷血无情的模样，「不过痛不痛也和我没关系。」 衍塘虽然这么说着，藏在发中的耳朵却微微发烫。 或许是为了摆脱刚才一刻的失态，衍塘从地上爬起来，「你自己包好，这里还有一瓶灵药，外服，自己吃。」 衍塘说着，看也不看霁长意，将另一瓶灵药丢过去，然后就朝着山洞门口走去。 「也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鬼地方……」 衍塘走到山洞门口，却没有再往前走，倒是斟酌片刻，「这好像有些不对劲。」 明明已经走到了山洞门口，却看不清外面的模样，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故意挡住了一样。 霁长意将外袍撕开，草草包扎，然后又倒出来一颗药，囫囵吞了下去。 听到衍塘的话，霁长意颔首，「我们现在处于秘境当中，外面会是什么，谁都说不准。」 霁长意将外袍穿上，看了一眼衍塘，「先出去看看吧。」 衍塘点头，刚要抬腿，又迟疑的看了一眼霁长意的伤，「你……」 霁长意面无表情，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髮丝落下了一缕，衣裳也破破烂烂，却让这个平日里衣冠楚楚，高不可攀的人，多了一丝更为吸引人的魅力。 「放心，已经不痛了。」 霁长意的声音传来，衍塘一愣过后，就反应了过来。 霁长意这话，倒像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衍塘有些不自在，「我只是怕你拖我后腿，要是外面有什么危险，我肯定抛下你跑了。」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语气淡淡，「挺好。」 衍塘撇了撇嘴，不打算多说，正要走出山洞，手腕却被抓住，霁长意拉着衍塘走了出去。 两人只觉得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薄的什么东西，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衍塘这一睁眼，差些被眼前的一阵阵金光晃瞎眼。 霁长意眯了眯眼，适应了这一阵光芒后，看清了眼前的模样。 衍塘也看清了，忍不住傻在了原地，「这……」 这是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就连房顶的横樑都镀着一层金，更不用说其他了，四面的柱子刻着繁复的花纹，头顶竟然还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整个房间金光闪闪，将有钱的气质展现无遗。 衍塘抽了抽嘴角，「布下这个秘境的人，莫不是有钱没处花了？」 霁长意倒是冷静许多，到了一旁，墙角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都没有上锁。 霁长意随手打开了一个，品质上层的宝石。 再打开一个，一整箱的金锭。 又一个，失传的古画书籍。 衍塘看得啧啧称奇，也开了几个。 灵药，秘籍功法，竟然还有神器。 衍塘上一世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东西，他抚了抚神器，里面灵力盘旋，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衍塘咽了一口口水，「霁长意，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霁长意面色仍旧淡然，没有回头，却伸手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信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十分清楚。 衍塘看到了，也凑了过来，将信上短短的一句话读了出来。 「有缘之人到了此地，可选取房内最看重的一件宝物离开。」 衍塘和霁长意对视一眼，衍塘有些迟疑，「这信是说什么都可以？」 霁长意看着衍塘，「不知。」 衍塘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神器上。 那可是神器，修道之人梦寐已久的东西。 若是有了神器，越级对抗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霁长意手中的信纸突然化成了一道光芒，变成了一扇门，门是敞开的，里面漆黑一片，与室内的亮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衍塘打量了一眼这扇门，伸出手，却被弹开了。 「看来必须要拿一样东西才能离开。」衍塘说道，神情好笑，「没想到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霁长意皱眉，「你要拿什么？」 衍塘轻咳一声，语气调侃，「你看看，这里有各种灵药，甚至还有失传已久的功法，还有数不清的财宝，货真价实的神器，你不打算拿点什么？」 霁长意看着衍塘，目光沉沉，「你打算拿什么？」 衍塘勾了勾唇，少年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我什么都想要。」 霁长意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贪心不足蛇吞象。」 衍塘摸了摸下巴，看了一眼霁长意，「那你呢，你想拿什么？」 霁长意动了动唇，衍塘却赶在霁长意开口之前，抬起手来，「算了，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霁长意原本想要拒绝，可是在看到衍塘狡黠的样子时，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什么游戏？」 衍塘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们同时拿好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一起走出这扇门，怎么样？」
第31页 霁长意顿了顿，点头应下了，「好。」 衍塘脸上笑意更深，轻咳一声，「那我数三下，准备好。」 「三。」 「二。」 「一。」 站在门前的两人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勐地转身，朝着对方伸出手。 毫无准备的两人就这样撞在了一起，十指交缠在了一处。 衍塘瞪大眼睛，看向霁长意，看到了同样惊讶的霁长意。 他们没有想到对方会和自己做出同样的动作。 手心的温度传递给了对方，又或者是对方的温度传了过来，手心发烫。 两人在原地对视许久，衍塘浑身一抖，像是触电一般，想要将手抽出来，却没能成功，反倒被更紧的握住。 霁长意紧紧握着衍塘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衍塘觉得霁长意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 「走吧。」 衍塘垂着眸子，眼睫颤动，和霁长意一起跨过了这扇门。 一阵狂风吹过，两人从门内走出来，站在了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地上。 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芬芳，远处就是绵延的雪山。 不过此刻两人都没有心情去在意周边的环境。 两人齐齐开口。 「你……」 「你……」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衍塘将手抽了出来，这回霁长意松开了手。 衍塘将心头的那一丝怪异感压下去，装作轻佻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会拉住我？」 霁长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看着衍塘，「这也是我想要问的。」 衍塘眼神飘忽了一刻，然后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觉得这个秘境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我们从走进那个房间的一刻起，就踩进了一个陷阱。」 「信上说，可以选取房内的宝物离开，但其实我们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房内的东西，所以我就拉住了你，没想到成功了。」 衍塘神情逐渐沉重，「如果我们拿走了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或许等待我们的不是生机。」 衍塘说完，抬起头，露出了一丝得意，「怎么样？我厉害吧。」 霁长意嗯了一声，「没我想的那么笨。」 衍塘得意的勾了勾唇角，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那你呢？」 霁长意顿了顿，沉吟片刻，「和你一样。」 衍塘狐疑的看了一眼霁长意，「真的？」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难道我比你笨？」 衍塘切了一声，嘟囔一句，「谁知道……」 霁长意已经抬腿往前走去了，「这才是秘境的真实模样，走吧。」 衍塘眨了眨眼，连忙跟了上去，「你慢点！」 霁长意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嘴角却微微勾起，目光柔和。 为什么因为会选择衍塘。 只因为衍塘是他最看重的。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7 18:00:00~2020-08-18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苍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三三七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微风吹过，空气里还带着淡淡的花草的味道，远处就是绵延的雪山，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银光，仿佛天边的一座天然屏障。 走了一阵，两人就察觉到了不对。 衍塘面色变得有些难看，「霁长意，你有没有发现……」 霁长意颔首，「从我们进入这里开始，我们就已经被锁住了。」 锁住。 并不是字面上的锁住，而是他们的修为被锁住了。 明明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流动，却完全使不出来，就像是这个秘境故意在限制他们。 衍塘捏了捏拳头，「不让我们出去，又把我们的修为限制住，怎么，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要不然呢。」 衍塘：「……」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这个秘境把他们拉进来，估计就没有想着让他们活着出去。 衍塘面色颓唐，走路都晃晃悠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霁长意顿了顿，余光落在了少年身上，「不过说到底，秘境也是一个阵法，一定会有出路。」 衍塘抬眸，「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到处乱跑吧。」 霁长意看了看天色，「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天快黑了。」 衍塘一愣，这才注意到太阳已经落入了雪山的方向，只留下了一抹淡淡的金色光晕，周边的云带上了绯色余韵。 天快黑了。 霁长意拉住衍塘，「动作快些。」 衍塘也点了点头，收起了刚才的吊儿郎当，脚步加快。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漆黑的夜晚在外面待着，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更何况这还是在秘境当中，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 随着天色逐渐变深，气温也开始以明显的趋势下降。 两人没有了修为护体，这阵寒意更加明显。 好在两人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找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虽然不能完全遮风避雨，但是好歹算是有一个掩护的地方。
第32页 两人靠在石头旁，都吐出了一口气，唿吸在空气中凝成了水汽，可见温度降得有多快。 霁长意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衍塘看了一眼霁长意，突然站起身来。 霁长意皱眉，拉住他，「你去哪儿？」 衍塘嘴唇都在发抖，却不忘怼一句，「这么冷的天气，不生火，明天我们就成冰雕了。」 霁长意反应过来，想要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衍塘却将霁长意推了回去，想到了霁长意总对自己说的话，仰着头，倒是多了一丝得势的骄傲样，「你这副模样，就别给我拖后腿了。」 霁长意一愣，就看着衍塘已经跑开了。 霁长意坐靠着石头，虽然是背风处，但是空气中的寒意却无法忽视，胸口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霁长意闭了闭眼，将衍塘给的药又拿出来吃了一颗，深吸一口气，努力撑着，等着衍塘回来。 没有过多久，霁长意就听见了脚步声，伴随着衍塘不满的嘟囔。 平日里并没有在意的碎碎念，此刻却让人心里安定。 衍塘将捡来的干柴丢下，拍了拍手，然后就坐了下来，看着霁长意。 霁长意也看着他，「怎么了？」 衍塘毫不客气，「我没有火摺子。」 霁长意明白了，衍塘不会生火。 霁长意嘆气，「真是没用。」 衍塘切了一声，不以为然，看着霁长意动作利落的将火升起来，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就连着霁长意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都带上了暖色。 霁长意坐在火堆旁，髮丝落在嵴背上，仍旧是那一身白衣，却和平时有些不同。 衍塘觉得有些冷，朝着霁长意靠了靠。 霁长意看了一眼衍塘，倒也没有说什么。 衍塘将芥子袋摸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衍塘只是试一试，却没想到芥子袋居然真的还能打开，衍塘瞬间眼睛一亮，带着喜色，从里面摸出了放在里面的肉干。 衍塘捧着手里的肉干，笑得像个傻子，扯着旁边的霁长意，「快吃！」 霁长意看着衍塘的笑容，「你袋子里居然还有这些东西？」 衍塘听到这话，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顺手放进去的。」 或许是和以前的某些经歷有关，他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于是什么东西都想要往身边放一些。 却没想到此刻居然有了作用。 衍塘不想多说，直接拿起肉干，递到了霁长意嘴边，「行了，快吃吧。」 霁长意盯着肉干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轻轻咬住了肉干，将肉干从衍塘指尖抽出。 明明是正常的动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衍塘突然脸上一红，总觉得哪里不对。 霁长意也拿出了身上的芥子袋，他身边的东西不多，里面只有几把兵器，还有几颗妖丹，一件大氅。 霁长意将那件大氅拿出来，白色的软毛看上去十分软和。 衍塘还在吃肉干，就感觉到身上一重，一扭头就埋到了暖和的软毛里。 衍塘眨了眨眼，「这……」 霁长意靠这石头，目不斜视，「只是怕你被冻死。」 衍塘看着霁长意半晌，然后就笑了，塞了几条肉干到霁长意手里，然后将剩下的收起来，将大氅拉开，伸手将霁长意也裹住了。 霁长意浑身一僵，「你……」 衍塘将原话还了回去，「我也怕你被冻死。」 为了裹住霁长意，衍塘又朝着霁长意的方向挤了挤，两人严丝合缝挤在一起。 外面的冷风被隔绝，只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霁长意一动不动，看着几乎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你自己捂着就行，我不用。」 衍塘听到这话，啧啧两声，「别说话，你嘴太硬了。」 霁长意：「……」 好像这一段时间，被说得哑口无言的人，渐渐变成了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两人看着天空。 漫天的星光点缀，甚至能够看到横跨天空的银河，广阔的这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除此之外，寂静无声，什么都没有。 衍塘看着天空，感慨，「真好看啊，比我以前在破庙里看到的更好看。」 霁长意心想你怎么会在破庙里看到夜空，只是刚要开口问，便想起了衍塘来到莫长山时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衍塘像是自言自语的接着说，「以前我娘说过，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了，那就千万不要回头看，因当你回头的时候，你会发现，你走过的路已经太长，你记忆中的过去，真的已经成了过去。」 霁长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少年的眼眸。 「可是——」 衍塘突然笑了，「如果不回头看一看，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 霁长意唇瓣动了动，他突然想要摸一摸少年的头，告诉他。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只要他想，就能从自己这里找到过去的影子。 可是最终，霁长意只是挪开视线，又靠在了石头上，和衍塘一起看着这一片天空。 又过了一会儿，霁长意就觉得肩膀一沉，转头就看到少年的脑袋。 平缓的唿吸就在耳旁，霁长意顿了顿，伸手搂住了衍塘的肩膀，将他护在了自己怀里。
第33页 火光映照着两人，空气里的冷意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霁长意目光落在衍塘的眉眼处，细细的扫过每一处，带着平日里没有的缱绻。 他喜欢衍塘。 从第一天开始就是。 那一天，如同乞丐一样的小孩儿爬上了莫长山，成了他的师弟。 他第一次见到衍塘，是在凌陕尊上的池中。 瘦瘦小小的小孩儿被带来洗干净，小孩儿坐在池边，看上去风就能吹倒，手脚的伤口还没好，看着有些骇人。 可小孩儿却只是伸手捧着池水，目光清亮，很温柔。 那水滴折射出光芒，一点一点的落下，落在池中，泛起了涟漪。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眼神，温柔干净到让人想到天空的云。 只是后面的发展并不怎么美好。 小孩儿看到他，吓得栽进了池子里，脸色涨得通红，指着他语无伦次，「你怎么偷看！」 当时自己什么反应来着？ 哦，对了。 他什么都没说，嗤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小孩儿其实挺好玩儿，一开始总黏他，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黏了。 想到这里，霁长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勾了勾唇角，将怀里的少年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喜欢衍塘，却不会往前一步。 霁长意看着璀璨的星空，嘴角笑容带上了一丝苦涩。 他其实不喜欢白色，但他却只穿白色。 因为他觉得，只有白色，能够隐藏自己的骯脏。 人们都说霁长意风光霁月，白衣胜雪。 只有他知道，他这个躯壳里的灵魂有多么狰狞自私。 霁长意垂下眉眼，他应该离衍塘远一些，更远一些。 他原本做得到。 可是少年却在靠近他，像一团火焰，霸道的烧进了他的世界。 怀里的少年动了动，突然唤了一声，「霁长意……」 霁长意浑身一僵，唿吸都放缓了许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衍塘却没有醒。 霁长意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少年却皱了皱眉，反手抱住了他，双眼紧闭，又梦呓了一句。 这句话很轻，下一秒就能飘散在空中，可是霁长意却听清了，心脏一瞬间发烫，烫的像是要突破胸腔。 衍塘说。 「不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塘真好，呜呜呜 第十八章 衍塘醒来的时候，身旁的霁长意不知道去了哪里，火堆也早就已经灭了，只剩下一点火星。 衍塘身上还裹着那件大氅，太阳从天边升起，气温逐渐回暖。 衍塘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有些迷茫的四处看了看。 明明是生机盎然的草地，但是四周却太过于安静了。 以致衍塘的脑子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 霁长意呢？ 周围的安静让衍塘心里生出了一丝惶恐，就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自己被孤零零的落下了一样。 「霁长意？」 衍塘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衍塘心头空了一阵，捏着大氅的一角，心里闪过了不少的想法。 是晚上他睡着的时候，秘境里发生了什么意外，霁长意孤身一个人离开了？ 衍塘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昨晚的梦境在没有完全消失，此刻霁长意又不在身边，他不由得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霁长意！」 衍塘又大喊了一声，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衍塘咬牙，想要到处找找，可是又担心自己贸然离开，霁长意回来找不到自己。 只能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着急。 好在没有过多久，衍塘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朝着他慢慢过来了，背对着阳光，有些看不清脸，可是那姿态，也就只有霁长意有了。 衍塘眼睛一亮，从石头上蹦下来，大步跑了过去。 霁长意也看到了衍塘，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衍塘直接冲到了霁长意面前，开口就忍不住骂了，「你一大清早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秘境，你打算一个人单独行动去找死吗？身上还带着伤，随便蹦出个什么你就没命了！」 霁长意看着衍塘激动的有些脸红的模样，唇角扯了扯，「你在关心我？」 衍塘还有一肚子的火没有发出去，听到这话，脸色一僵，冷哼一声，「我就是随口一说。」 霁长意嗯了一声，「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 衍塘嘴角一抽，火气没有压抑住，将抱在手里的大氅直接丢到了霁长意手里，「这话同样给你！」 霁长意将大氅收了起来，然后将火星扑灭，这才还是说正事，「我醒来之后，绕着这一片走了一遍，不管怎么走，都一定会回到这里来。」 衍塘原本还沉浸在怒火中，听到这话，倒是冷静了下来，等着霁长意的后续。 霁长意抬眸，果然接着说道：「不过只有一个方向不一样。」 霁长意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雪山，目光中带着一丝暗色。 衍塘皱眉，「……雪山？」 霁长意点头，「没错，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唯一的方向，就是雪山。」 衍塘脸色一言难尽，如今他们离雪山还有一段距离，晚上的寒意都没有办法忍受，若是到了雪山，里面的危机不知道有多少，怕是一个晚上都撑不过去。
第34页 霁长意看着衍塘，也不着急，等着衍塘的答案。 过了半晌，衍塘回过头，看着霁长意，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他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霁长意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只能说明，他估计一晚上都没睡。 霁长意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扭过头，「秘境危险，自然不能两个人都睡。」 衍塘没有多想，他昨天晚上太困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这么一想，霁长意其实挺好的。 「谢了，下次我来守夜吧。」衍塘说道。 霁长意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他的确一晚上没睡，但并不是因为担忧秘境中有什么危险，而是因为少年的那两句梦呓。 衍塘嘆气，目光幽幽的看着雪山，「既然秘境要我们去，那我们就去吧。」 霁长意也沉下眼眸，「今日再休息一天，明天动身吧。」 衍塘没有异议，点头，「好。」 两人达成了一致，就在原地坐了下来。 衍塘从翻了翻自己的芥子袋，想找找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吃的倒是不少，还有不少灵石灵药。 衍塘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霁长意，「你伤口如何？」 霁长意正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听到这话，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好得差不多了。」 衍塘已经明白了霁长意这嘴硬的性子，根本不相信霁长意的话，直接上手就开始扒衣服。 霁长意一惊，勐地张开眼，抓住了衍塘的手，目光带着一丝暗色，「你做什么？」 衍塘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我得看看，才能确定，免得到了雪山里，你伤势復发，谁带你出来。」 霁长意深吸一口气，「已经没有大碍了。」 衍塘还是看着他，显然对他说的话语一点都不相信。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霁长意似乎是忍不可忍，长长的嘆了一口气，伸手将衣服解开，让衍塘看看伤口。 衍塘这才满意了，将染血的布料取下，看到了里面的伤口。 或许是因为灵药功效不错，伤口已经结痂了，只要动作不要太大，应该就不会撕裂。 衍塘看着这道伤口，又开始在自己的芥子袋里翻找，摸出了药。 「换一次药，好得快点。」衍塘说道。 霁长意已经没有开口了，随衍塘去了，闭着眼靠在那里，一副不想动弹的样子。 衍塘撇了撇嘴，迅速帮霁长意换了药，重新包扎好，然后才拍了拍手，自己也躺倒一旁的草地上，打算继续休息。 等到衍塘的气息离自己远了一些，霁长意才睁开眼，将胸口的悸动压下。 只是换个药的时间，他的身上却硬生生的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的时候，两人就开始朝着雪山的方向走去。 衍塘把自己芥子袋里的火灵石全部挑了出来，然后找了两个袋子装起来，好歹能够对抗一阵雪山的严寒。 雪山看着路途遥远，但是他们不过走了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到了雪山的脚下。 这分明就是秘境在帮他们缩短路程。 不过也说明了他们走的方向是对的。 秘境想要让他们来这里。 他们每个人捂着一个火灵石的袋子，倒是也勉强可以对付。 衍塘一边走，一边感慨，「做这个秘境的人可真厉害，这入眼全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还真是省功夫。」 霁长意听出了衍塘语气里的讽刺，有些好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爬在雪山上，积雪越来越深，一脚深一脚浅。 有时候一脚踩进去之后，需要费许多功夫才能将脚抬起来。 衍塘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更不用说还是这么难走的山路。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脚上磨出了水泡，而且越往上走，火灵石都逐渐开始抵抗不住。 双脚冰冷，雪化了之后，就是彻骨的冷。 衍塘咬牙切齿，牙齿都在上下打颤，抬眸却看到了走在自己身前的人。 肩背挺直，那一身白衣仿佛都快和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山合成了一体。 衍塘深吸一口气，咬牙坚持下来。 又过了一阵，天上开始下雪，如同绒毛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衍塘也想要感慨一句，这样的场景着实好看。 尤其是霁长意髮丝上染上了白雪，更显得这人清冷出尘。 衍塘就这样一步一步跟着霁长意，也不知道还需要走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了策马的声音。 衍塘一愣，霁长意的脚步也微微顿了顿，只看见远处一人策马而来。 或许是风雪太大，看不清那人的脸。 衍塘总觉得有些诡异，「秘境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霁长意看着逐渐靠近的那人，语气有些冷，「不是人。」 衍塘一愣，看着那人策马过来。 离近了，他才看清了策马的人的模样，长相昳丽，身上穿着护甲，骑着的马却如同一阵黑雾，只有两只红色的眼睛十分明显。 这不过是秘境里的幻术。 衍塘打量着这人，按理来说，这种创造出来的幻术应当是看不到他们的。 可是在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马上的人却朝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第35页 配上那张昳丽的脸，只觉得阴冷可怕。 不过转瞬间，那人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衍塘咽了口口水，「那人是什么东西？」 霁长意心头总觉得不详，脸色也更加难看，「不知道。」 秘境里最怕的不是空无，而是出现什么。 这才是最危险的。 衍塘总觉得自己更冷了，正打算朝着霁长意身边靠一靠的时候，却觉得地面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衍塘愣了愣，霁长意像是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 雪崩！ 似乎是为了印证两人的猜想，白色的雪浪从山顶翻滚而下，已经近在咫尺，衍塘根本来不及反应，在那一瞬间，只觉得有一只手勐地抱住了自己，然后将自己拉入了怀中。 霁长意用力抱着衍塘，目光明亮，「如果能活下来……」 霁长意似乎还说了句什么，衍塘没能听清，剩下的声音全部埋藏在了巨大的声响中。 白色的浪在一瞬间淹没了两人，又恢復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灯小黑，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一更奉上，二更九点！ 我真是太棒了（自恋） ps：今天早上看到小可爱给的评论被阿晋删掉了，于是我求生欲极强的来澄清自己，不是我删的（惶恐.jpg） 第十九章 如果能活下来—— 如果能活下来，霁长意想要做什么？ 衍塘浑身冰冷，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窒息感包围着他。 这是死亡的感觉。 漆黑一片，冰冷一片。 毫无希望，没有一丝光明。 唿吸逐渐微弱，在这一刻，一直压迫他的重量却突然被拉开，他能够感觉到有一双手将自己抱了起来，微微发抖。 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对方。 衍塘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带着些惊惶。 「别睡……」 衍塘想要开口，可是意识却向着更深的黑暗掉了下去。 徘徊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竟然是—— 自己要是死了，那么霁长意是不是就不会被挖出灵骨了。 * 此刻，莫长山内。 凌陕面容冰冷，听着小童传来的消息，握着桌角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再去找。」 小童应了一声，恭敬行礼出去了。 云峰和奇峰的山主都还留在了莫长山。 不管怎么样，衍塘和霁长意都救了他们山门的弟子，总是要帮帮忙。 「凌陕，这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这——」云峰的山主嘆了一口气，委婉的提醒，妖兽自爆而亡，这样的力量不是两个普通弟子可以抵抗的。 况且还掉入了天池当中，这么久了，没有一点消息，谁都知道，他们估计已经没命了。 只是凌陕却仍旧坚持不懈的找了下来。 这么几天，这位凌陕尊上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得憔悴。 平日里爽朗的笑容已经消失，倒是变得沉默了许多。 没有人觉得奇怪，毕竟两位心爱的弟子都没了，这么多年的栽培都付之东流，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凌陕抬眸，「再找一找。」 其余两山的山主对视一眼，没有多说。 凌陕闭了闭眼，掩住了眼中的阴沉。 他摆了这么多年的棋子，他没有放弃，怎么能没了。 他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不能重新再来。 妖界。 妖楼内。 一只火红皮毛的狐狸顺利的窜进了内阁，瞬间化成了人形，匍匐在地面，身上还带着几处伤口。 「主人，属下没能找到入口。」 话音一落，他就能察觉到空气似乎开始被一股力量强行扭曲。 齐昌钰神情忐忑，他一直都在暗中看着衍塘，那日同修会，他偷偷摸摸的躲在了暗处，看着衍塘和霁长意被打入了天池内。 他的修为不够，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回了妖界，禀报妖王沥昶。 妖王对于衍塘的态度，齐昌钰也不敢琢磨，像是关心，可是听到这消息，语气又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告诉自己，天池下面有一个阵法，衍塘没死。 然后让自己去找找阵法的入口。 只是那阵法太过于高深，他废了好大的功夫，一边找入口，还要避开那些修道的弟子，几天的功夫下来，也没有收穫。 齐昌钰跪在地上，被空气里隐形的威压压迫，差点露出真身，瑟瑟发抖。 半晌，上方的人开口了。 「不用找了。」 齐昌钰一愣，「那妖妃……」 「他没事。」 齐昌钰不敢抬头，身上冷汗涔涔。 直到上方的人淡淡的传来了一句「退下吧」，齐昌钰才连忙退了出去。 在那帷幔后，沥昶斜坐窗沿上，金色的瞳孔看着指尖旋转的铃铛。 面无表情，没有人能够看透妖王的心思。 也没人敢去猜测。 * 衍塘从黑暗中挣扎出来的时候，一抬头，就被扑面而来的风雪扫了一脸，原本还有些迷煳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冰冷的空气，潮湿的髮丝。
第36页 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霁长意背上，身上还盖了一件大氅，遮挡了大部分的寒冷。 「霁长意？」衍塘的声音嘶哑异常，他一开口，然后就闭上了。 霁长意浑身一僵，然后勐地转头，对上了少年清透的眸子。 在那一瞬间，衍塘似乎从霁长意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惊喜，还有一抹看不懂的光芒。 过了好一会儿，霁长意才掩住了眼中的情绪，抬腿继续往前走，有些踉跄，每一步却又很坚定。 「你醒了。」霁长意声音也有些嘶哑。 衍塘嗯了一声，想起了自己昏过去之前的事情，「我昏过去多久了？」 霁长意没有回头，衍塘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一整天了。」 衍塘刚想点头，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你背着我在这种地方走了一整天了？！」 霁长意没有应声。 衍塘急了，急急忙忙想要往地上跳，还不忘骂上两句，「你自己伤都没好，你背着我走这么远，身上修为也用不了，你……」 霁长意却用力按住衍塘的腿，不让衍塘跳下来，脚步踉跄了一下，又站稳了，「你一个断了腿的，还想要自己走？」 衍塘一愣，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右腿折了。 只是因为天气太冷，又刚刚醒来，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衍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腿。 霁长意继续往前走，声音里带着些喘息，「你腿骨折了，已经接上了，放心，没废。」 衍塘还是愣愣的。 霁长意又说了一句，「不过你要是再折腾一会儿，估计就废了。」 衍塘回过神来，看着霁长意的后脑勺，心里百味陈杂。 「谢谢……」 霁长意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掉下来的时候，铃铛里的妖气阻挡了一部分的冲击。」 衍塘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霁长意的意思，目光挪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线上，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红线亮了一下。 衍塘心情更复杂了。 这么算起来，沥昶算是救了他两次。 衍塘看了一眼红线，将袖子放下来，遮住了。 心里倔强的想着。 是铃铛救了他，不是沥昶。 衍塘嘆息一声，伸手抱住了霁长意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窝。 明明是这么冷的地方，霁长意身上却并不冷，还有些热。 「霁长意。」衍塘看着霁长意一步一步的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脚印。 「嗯？」 「你这人挺好的。」 霁长意似乎冷哼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衍塘琢磨了一下他的反应，接着说道：「虽然你这人说话不好听，而且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 衍塘轻笑了一声，唿出一口热气，让霁长意的耳朵有些痒。 「你是莫长山里对我最好的人。」 霁长意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衍塘靠着霁长意，突然觉得很心安，想到了过去的事情，忍不住想笑，「你还记得有一年冬天的时候，我偷偷跑到了后山，结果迷路的事情吗？」 霁长意嗯了一声，「毕竟这么傻的事情，只有你会做了。」 衍塘撇了撇嘴，倒是没有生气，想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又傻乎乎的笑了起来，「那个时候，也是你把我背下来的。」 霁长意也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心思有些恍惚，嘴上却习惯的嗤笑一声，「大晚上跑到后山，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衍塘或许是被风雪迷了眼，又或许是此刻他面前的人太温暖，埋藏在心里的事就这么说了出来。 「是啊……」衍塘笑了，「因为那个时候后山的梅花开得最好看，所以想要给你看看。」 所以才会半夜到了后山，为了摘一支最好看的梅花，放在霁长意窗前。 让他能够一早起来就能看到。 霁长意唿吸重了一瞬，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雪终于停了，在天黑之前，他们找到了一山洞，算是有一个藏身之处。 山洞里还算干燥，也是背风的地方，霁长意将衍塘放下，然后到外面找了干柴，生了火，便暖和了起来。 衍塘裹着大氅，看着霁长意独自坐在角落里。 衍塘打开芥子袋，拿了一些吃的，递给霁长意，「吃点东西吧。」 霁长意没有开口。 衍塘晃了晃手里的肉干，「霁长意？」 对方这才有了反应，伸手接了过来，神情莫名有些乖巧，「谢谢。」 衍塘：？ 他认识霁长意这么久，这人就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客气过。 衍塘盯着霁长意，对方动作优雅规矩。 衍塘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到了什么，衍塘朝着霁长意招了招手，「霁长意，你过来一点。」 霁长意抬头，「嗯？」 衍塘伸出爪子，又挥了两下，「过来一点。」 若是平时的霁长意，一定会冷哼一声，然后不搭理他。 可是此刻，霁长意居然真的就朝着衍塘坐了过去。 衍塘这才注意到，霁长意的脸色十分不对劲。 唇瓣明明苍白无比，脸上却泛着红，甚至于眼眸都有些涣散。
第37页 衍塘揪着霁长意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然后用额头试了试他的温度。 滚烫。 衍塘脸上难看，他还想着霁长意在这样冰天雪地里居然都不冷，结果是发烧了。 衍塘将大氅脱下来，然后裹住霁长意，又从芥子袋里翻了药出来，拖着腿，在山洞口挖了干净的雪，烧开水。 霁长意吃了东西，衍塘又把药递给霁长意。 对方也乖乖吃了。 衍塘摸了摸对方已经湿透的衣服，伸手指着他，「脱！」 霁长意看着衍塘，伸手开始脱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吃薯片去啦！ 第二十章 一件一件，霁长意慢慢的褪去外衣，指尖明明落在衣带上，目光却又直直的看着衍塘，晦暗又明亮。 明明脱衣服的是霁长意，可是这样的眼神，却让衍塘浑身开始不自在。 仿佛自己正置身于某种危险之内。 眼看霁长意已经只穿着里衣，衍塘连忙一把抓住了霁长意的手，轻咳一声，耳尖微微泛红，「行了行了，差不多了。」 霁长意闻言，乖乖放下手，坐在原处不动了。 衍塘这回用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将火烧得更旺了一些，外面的寒风被阻拦在外面，山洞里开始变暖。 衍塘看着沉默的霁长意，「你睡会儿吧。」 霁长意抬眸，没有开口。 衍塘抬起手，不易察觉的遮住了自己的侧脸，微微偏头，语气别扭，「我在这里守着，你放心睡。」 衍塘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霁长意的回应，这才转过头看去，却察觉对方已经靠在石壁上，闭眼睡过去了。 衍塘嘆了口气，看着外面的天空变得漆黑一片，整片山里，似乎只有这个山洞发出了昏黄的光芒。 霁长意的唿吸逐渐变得平缓，衍塘也就没有了平日里的顾忌，大大方方的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 霁长意睡着的时候，神情是柔和的，眉眼舒展，是不设防的姿态。 衍塘勾起唇角，歪着脑袋，心头安定。 他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看着霁长意了。 说起来，他对于霁长意这个人，了解的并不多。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在上一世会为自己豁出性命。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有所隐瞒也正常。 没有人会什么都不隐瞒的活下去。 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少年收起了平日里显露出来的小刺，眉眼温柔漂亮。 冰冷的黑夜，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衍塘坐在火堆旁，盯着火光胡思乱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是被外面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给惊醒的。 衍塘勐地睁开眼，一抬手，却摸到了一手柔软，这才发现，原本应该盖在霁长意身上的大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上。 霁长意坐在山洞口，背对着衍塘，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微微侧头，「有人来了。」 衍塘原本还有些迷煳的脑子勐地清醒，拖着腿挪到了霁长意旁边。 果然看到白茫茫的雪山当中，有一行人正在靠近。 衍塘扯了扯霁长意，「你说……那些是人吗？」 他们来到这个秘境当中后，看到的除了他们之外的「人」，就只有雪崩之前，那个骑马的人了。 那一行人越来越近了，衍塘也能看清他们的模样，出乎意料，这些人的模样都很正常，若不是知道这是秘境当中，他当真要以为这些是活生生的人了。 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还有一辆马车。 对方也看到了山洞里的霁长意和衍塘，停了下来。 马夫转过头，似乎和轿子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帘子被小心翼翼的掀开。 衍塘警惕的看着他们，却没想到，露出脸来的，是一个小孩儿。 看上去五六岁，却能看出容貌的秀气。 男孩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女子也下了马车。 衍塘浑身紧绷着，却感觉到身侧的手被拍了拍，对上了霁长意的眼睛。 「放松。」 衍塘一愣，在晃神的时候，心头那一丝紧张感却被轻易抚平。 那女子和小孩儿已经到了近处，几个小厮在旁边保护着。 这女子看着衍塘和霁长意，微微一笑，姿态温婉，身上气质让人十分舒服，「两位可是在雪山中迷了路？」 霁长意没有开口，衍塘点了点头，脸上适时露出一丝羞赫来，「我贪玩到了雪山里，哥哥来找我，结果我们两人转了好几天，没能转出去……」 女子看了看衍塘，瞧见了衍塘腿上的伤，还有两人狼狈的模样，嘆气，「这个季节，山里最为危险，两位要是不嫌弃，便到我们的宅子里休息一会儿吧。」 衍塘和霁长意对视一眼，霁长意点头，「那我们就叨扰夫人了。」 霁长意站起身来，自然而然的朝着衍塘伸出手，不知是不是衍塘的错觉，霁长意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调侃的意思，「弟弟，我背你。」 衍塘嘴角一抽，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人占便宜倒是挺快。 不过他腿还没好，也不可能自己走下去，只能让霁长意握着自己的手，然后把自己背起来。
第38页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小孩儿一直躲在女子身后，看上去有些害羞，偷偷打量着两人。 衍塘靠着霁长意，轻声问道：「你烧退了吗？」 霁长意微微偏头，嗯了一声。 女子看了看两人，将帘子掀开，「若是不介意的话，便同我们一起坐马车吧。」 衍塘刚要点头，霁长意却开口委婉道：「我们萍水相逢，夫人孤身一人，恐怕不太合适，我们坐在马车外就好。」 女子笑了笑，点了点头，「那好。」 几人在路上交谈了几句，倒是让衍塘和霁长意知道了不少事情。 他们从娘家探亲刚回来，正要回家。 女子姓温，夫家姓风。 衍塘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就想起了雪崩前见到的那人，总觉得这几人之间应当有什么关系。 衍塘抬眸，视线和霁长意撞在了一处，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衍塘突然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转头看去，便看见小孩儿掀开帘子，小手里握着一颗糖，「哥哥吃糖。」 温夫人有些诧异，随即笑了起来，「这倒是缘分了，这孩子一向认生，倒是很喜欢你。」 衍塘看着小孩儿的模样，笑了笑，将糖拿了过来，晃了晃手，「谢了。」 小孩儿脸上一红，又躲到了温夫人背后去了。 刚才没有注意，衍塘如今看到这孩子，倒是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有些眼熟。 只是在脑子里仔细搜罗了一番，却没有印象，于是便抛在了脑后。 马车走了没有多久，那座被风雪遮挡住的宅子，就显露在了众人视线当中。 霁长意率先跳下来，然后将衍塘扶下来。 衍塘轻声嘀咕，「平时没见你对我这么好。」 霁长意眼睛也没眨，「毕竟你如今腿脚不便，弟弟。」 衍塘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温夫人抱着小孩儿走了下来，门口小厮很快就将大门推开。 这是一座看上去并不华贵的宅子，但是贵在精緻漂亮，里面甚至还种着一大片盛放的梅花，衬着地面的白雪，倒别有一番风味。 几人走进了宅子，温夫人看向一旁的小厮，「老爷回来了吗？」 小厮恭敬回答，「老爷前天出去了，还没回来。」 温夫人对此见怪不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吩咐道：「给两位客人安排房间，好好休息。」 「是。」 霁长意和衍塘住进了这个宅子，衍塘暂且将所有的危险抛在脑后，好好地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了一身衣裳，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腿，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放了心。 他可不想变成一个瘸子。 因着他伤了腿，所以和霁长意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方便互相照顾。 衍塘换好衣服，就看到霁长意坐在桌旁，似乎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衍塘问道。 霁长意目光幽深，「这里应该就是阵眼所在了。」 衍塘一愣。 「秘境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应该就就是想要将我们引到这里来，这里就是秘境的关键，只要毁了阵眼，我们就能出去了。」 衍塘刚要开口，却听到门口传来了声响，霁长意眯了眯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看了过去，却是那个小孩儿。 小孩儿探了一个脑袋，看了看两人，他似乎有些害怕霁长意，很快就将目光移到了衍塘身上，声音软软糯糯，「哥哥，娘亲让我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的。」 衍塘摇头，「没有了，已经很好了。」 小孩儿似乎想要走近一些，可是一看到霁长意的脸色，默默地又缩回了脚，「那我走了，哥哥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衍塘点头，小孩儿很快就哒哒哒的跑开了。 衍塘斜眼看向霁长意，啧啧两声，「你看看，小孩儿都怕你，你要是再这么冷下去，估计以后没人敢靠近你了。」 霁长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嘲讽道：「那你怎么还在我旁边，你不是人吗？」 衍塘：「……」 过了一会儿，衍塘挪到了床边，一个翻身，将被子一裹，只露出了一个后脑勺，声音闷闷，「算了，睡了。」 霁长意看着衍塘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唇。 他头脑并不算十分清醒，他浑身的修为被锁住，身体虚弱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但仍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 十分不详的气息。 这个宅子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霁长意却总觉得，宅子里充满了阴郁，还有即将到来的煞气。 第二十一章 衍塘和霁长意一同在这个宅子里住了好几天，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宅子的男主人。 温夫人从一开始的若无其事，后来也隐隐露出了几分担忧，不停地差人出去询问，但是都没有下落。 衍塘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主要还是靠了他芥子袋里不少的灵药。 衍塘坐在房间里，看着外面盛放的梅花，有些出神。 如果这不是一个秘境，其实在这里一直待着也挺好。 不用去思考怎么面对凌陕，也不用去思考该怎么保住自己和霁长意的性命。 衍塘目光一闪，余光看到了门口探出脑袋的小孩儿，头顶还有些小碎发，看着毛茸茸的一片。
第39页 这小孩儿这几天倒是来得勤，应该是这宅子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来了两个生人，让小孩儿忍不住好奇。 小孩儿眼睛滴熘熘的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 衍塘觉得好笑，撑着下巴，朝着他招了招手，「放心吧，霁长意不在。」 霁长意伤好了，便开始出去在宅子里打探地形，寻找阵眼。 小孩儿听到这话，果然眼睛一亮，跑到了衍塘身旁，仰着头，眸子干净明亮，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哥哥，要不要出去玩儿？」 衍塘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风雪过去之后，这几天天气都还算不错，「玩儿？」 小孩儿指了指院子，眼神希翼，「去看梅花。」 衍塘一噎，心想坐在房间里不也能够看到梅花吗？ 小孩儿扯了扯衍塘的袖子，带着希翼，「哥哥去吗？」 衍塘看着小孩儿的模样，神情有些恍惚，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笑着拍了拍小孩儿的脑袋，「行，走吧。」 他在房间里坐了好几天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小孩儿咧嘴一笑，小脸白净，拉着衍塘往外走。 衍塘却发现小孩儿带着他走的，并不是院子里的那一片梅花，而是更偏僻的方向。 衍塘有些疑惑，「去哪儿？」 小孩儿回头眨了眨眼，「哥哥你过来就知道了。」 衍塘看着小孩儿的后脑勺，没有多问。 也不害怕会出什么事。 这是秘境，如果秘境里的人想要对他们做什么，随时都可以，况且出手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还能让他们知道更多的线索。 没走多久，小孩儿就停下了脚步，献宝一样的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红色，「哥哥看！」 衍塘抬眸看过去，入眼处的鲜红让他一怔。 那是一整片的梅花，盛放在白雪当中，阳光从树叶间投下，更是娇艷欲滴。 这样一比，院子里那一片梅花，实在是不够看了。 小孩儿已经抬腿跑到了梅林当中，开心的转了个圈，「哥哥快看，好不好看？」 衍塘走了过去，抬手抚了抚梅花的花瓣，轻声道：「好看。」 不知为何，这片梅花，让他心里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让人莫名欢喜，莫名温馨。 小孩儿弯着眉眼，「这片梅花，全部都是爹爹给娘亲种下的。」 衍塘一愣，「你爹爹？」 小孩儿点头，似乎只是提起那个人，便欢喜的不行，「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爹爹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和娘亲带礼物，爹爹……」 小孩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描述，可是他年纪太小，想了半天，只总结了一句话，「反正爹爹很好！」 衍塘没忍住，笑了起来，弹了一下小孩儿的额头，「你这么喜欢你爹爹？」 小孩儿用力点头，眼睛里满是光彩，「喜欢！」 衍塘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小孩儿也坐到了衍塘身旁，睁着明亮的眼睛，「哥哥，你的哥哥对你好吗？」 衍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哥哥是谁，哂笑。 「还行……」衍塘顿了顿，想到了霁长意的模样，话音一转，「挺好的。」 小孩儿神情羡慕，「我也想要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我也会对他很好的。」 衍塘拍了拍小孩儿的脑袋，「你有了兄弟可能就不会觉得羡慕了，会有人和你争宠，还有人和你抢东西，还会有人和你吵架打架，可烦了。」 小孩儿却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露出些失落。 「可是我就不用一个人等着爹爹回来了。」 衍塘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人漫无尽头的等待。 他并不陌生。 所以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衍塘顿了顿，突然一掌拍在了树干上，上面的积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两人一头一脸。 衍塘翻身起来，嬉笑一声，迅速做了一个雪球，挥手丢出去，砸在小孩儿身上，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打雪仗啊。」 小孩儿眨了眨眼，似乎还有些怔愣，直到第二个雪球砸在他脑袋上，他才反应过来，也爬了起来，满脸欢喜，笨拙地朝着衍塘丢了一团雪。 衍塘闪身躲开，小孩儿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小犬牙，髮髻早就乱了。 两人闹腾了许久，直到衍塘身子一歪，栽在了雪地里，这才停了下来。 两人气喘吁吁躺在雪地里休息。 小孩儿眼睛亮亮的，「哥哥，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衍塘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小孩儿的眼睛，勾了勾唇，伸手揉了一把小孩儿人脑袋，「不会。」 小孩儿愣住了。 「哥哥还有大事要去做，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衍塘看着梅花树枝间的天空，偏过头，看着小孩儿，「况且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会不停地和许多人相遇又分别。」 小孩儿看着衍塘，虽然懵懵懂懂，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衍塘从雪地里翻身起来，然后朝着小孩儿伸出手，背对着阳光，露出了一个笑容，「走吧，回家。」 小孩儿怔怔的看着衍塘，突然也笑了，用力点头，握住衍塘的手，「嗯，回家！」
第40页 一大一小慢慢的走回了宅子。 霁长意已经在房内等着衍塘回来了，看着衍塘还牵着小孩儿，微微皱眉，「你去哪儿了？」 衍塘捂唇轻咳，「到处走走。」 小孩儿看了一眼霁长意，扯着衍塘，显然有些紧张，「我带哥哥出去看梅花了。」 霁长意瞥了一眼小孩儿，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感情，「嗯。」 衍塘看霁长意的神情，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拍了拍小孩儿，「我和哥哥有点饿了，能不能帮我们拿一点吃的过来？」 小孩儿看了看衍塘，点头，「好！」 说着，便转身跑了出去。 衍塘这才坐了下来，看着霁长意，「你找到什么了？」 霁长意没有回答，冷哼一声，「我这几日一直在寻找出路，你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衍塘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贡献，又嘴硬，「那你找到了什么线索？」 霁长意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衍塘以为他打算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霁长意才开口了。 「这个宅子……」霁长意顿了顿，抬眸看向衍塘，眸子里是一片冰冷，「是一个死阵。」 死阵？ 衍塘瞳孔微微放大，「你说死阵？」 霁长意低头看着手边的茶杯，「整个宅子，都位于死阵的当中，里面的所有人，都是献祭的鲜血。」 衍塘呆呆看着霁长意，「那……」 霁长意抬眸，看了一眼衍塘，神情肃然，「我们是外来者，并非死阵的一部分，这个秘境，是创建秘境的人的回忆。」 「我们要做的，只是毁掉整个秘境的阵眼，这个宅子的死阵，和我们没有关系。」 衍塘勐地站起身，不敢置信，「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看着宅子里所有的人都去死？」 「对。」 衍塘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才怔怔开口，「你说什么？」 「这栋宅子里所要发生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我们没办法阻止，所以——」霁长意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不要插手。」 衍塘却没有应声。 半晌，门口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衍塘才回过神来。 小孩儿捧着一叠点心，走了过来，抬起手，露出一个笑容，递到衍塘面前，「我拿了好多不同的点心，都很好吃的。」 衍塘看着面容秀气的小孩儿，心头闪过了无数的想法，伸手将盘子接过来，「谢谢。」 小孩儿眨了眨眼，看着衍塘，一歪头，「哥哥不高兴吗？」 衍塘收敛起了脸上的神情，勾了勾唇，「没有。」 小孩儿这才又笑了，「那我走了，娘亲让我过去习字了。」 衍塘轻轻颔首，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嗯，去吧。」 小孩儿转身走了之后，衍塘坐了下来。 气氛沉默下来。 霁长意看着衍塘，语气加重，「不要心软。」 衍塘垂眸，没有开口。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整个宅子陷入了黑暗当中。 霁长意躺在床上，看着身侧，背对着他的少年，虽然唿吸平稳，但是他知道，衍塘一定没有睡着。 霁长意心头缠绕着一丝郁气，知道衍塘在想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明月当空的时候，宅子里突然间传来了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就如同序曲，更多的尖叫和嘶吼声传来。 霁长意和衍塘同时翻身起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异。 阵法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冷血无情霁长意（bushi） 第二十二章 一匹黑色的马驮着身上的男人，猩红的眼睛在黑夜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所过之处，鲜血，尖叫不绝于耳。 洁白的雪地上被鲜血染红，男人抬手之间，便是血肉翻飞。 转眼之间，这个清雅的宅子，便变成了人间地狱。 衍塘和霁长意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满地的鲜血。 两人对视一眼，衍塘隐隐听见了某处传来的呢喃，不等霁长意开口，便直接沖了过去。 那里是温夫人的住所。 衍塘穿过那一片梅花，直接冲到了门口。 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顿时浑身血液冰冷，瞳孔紧缩。 男人一手掐住温夫人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另一只手已经穿透了温夫人的胸口，鲜血从他的指尖一点一滴的落下，在地面形成了一个血滩。 男人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瞳孔漆黑一片，似乎对这一幕感到十分满意，甚至于眉眼之间还带着一丝柔和。 就如同他以往每一次同女子说话一样。 温夫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似乎是想要抬起身侧的手，又无力垂下，脸色已经青紫一片，却在这样的时候，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说：「我不怪你。」 这一句话十分轻，甚至于被风一吹，就散去了。 可是衍塘却听见了。 男人神情不变，用力将手抽出来，带出了一片血花，在地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衍塘怔怔的站在原处。 直到另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娘亲！娘亲！！」 小孩儿连滚带爬的淌过那一片鲜血，爬到了温夫人的身旁，脸色煞白，泪水从脸上滑落，浑身颤抖的抱起了温夫人。
第41页 衍塘回过神来，看着那男人的视线落在了小孩儿身上，头脑一片空白，在思考之前，自己的脚步就已经先迈开了。 只是小孩儿下一刻的声音，却让他停住了。 小孩儿抬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的恐惧逐渐被仇恨覆盖。 「爹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已经抬起的手一僵。 小孩儿眼睛还带着泪水，却没有了平日里的干净，空洞的仿佛无底的旋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小孩儿充满仇恨的尖锐的声音在这一刻撕裂了整个空间。 伴随着他的声音，宅子的每一寸开始瓦解，满身血气的男人化成了一阵黑雾，消失在了空中，地上的尸体，盛放的梅花，墙砖青瓦，天空明月—— 仿佛沙土一般，逐渐散开，只留下一片黑暗。 只剩下那个孩子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霁长意走了两步，与衍塘并肩而立，语气平淡，「找到阵眼了。」 衍塘瞳孔一颤，看向霁长意，「阵眼？」 霁长意轻轻应了一声，抬腿朝着小孩儿走了过去，手中似乎有冷光一闪而过。 衍塘明白了什么，突然疾步走了过去，拦在了小孩儿面前，「你要杀了他？」 「他只是一个阵眼。」霁长意说道，「只有毁了他，才能出去。」 衍塘不可思议的看着霁长意，「你下得了手吗？」 就算这只是秘境，但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能够毫无感觉到杀了他。 霁长意闭了闭眼，「让开。」 衍塘却出乎意料的坚决，「不行！」 「为什么？」霁长意皱眉，「你不像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 衍塘指尖微微一颤。 的确，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心软的人。 但是—— 只有这个孩子。 这个陷入黑暗的孩子，他不想松手。 他知道黑暗有多可怕。 也知道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有多么的寂寞和惶恐。 就在这时，衍塘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 衍塘浑身一颤，低头看去，便对上了小孩儿漆黑一片的瞳孔。 「你要杀了我吗？」 衍塘唇瓣微微一动。 霁长意看着衍塘的神情，没有动。 小孩儿又问了一遍，神情认真又悲凉，「你要杀了我吗？」 半晌，衍塘紧绷的肩膀不易察觉的往下一松，蹲下身，看着小孩儿，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在这一片黑暗中，明亮的不可思议。 「不会。」衍塘说着，轻轻将小孩儿抱入怀中，「我不会伤害你。」 小孩儿瞪着空洞的眸子，「没有人会接受我，没有人会爱我，我是被诅咒的人。」 衍塘心头一酸，更加用力的把他抱住，「不是，我接受你，我喜欢你，你不是被诅咒的人。」 衍塘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坚定。 像是说给这孩子听。 又像是—— 说给他自己听。 小孩儿眨了眨眼，这才有了些反应，反手抱住了衍塘。 「我好想……好想再看看梅花。」 衍塘抱着他，能感觉到小孩儿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霁长意蹲下身，衍塘抬眸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像是无声的对峙。 半晌，霁长意嘆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衍塘的头髮，然后在衍塘有些惊异的眼神下，额头相碰。 霁长意看着衍塘，两人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唿吸。 霁长意似乎轻轻勾了勾唇，「算了，你若不想，那就不毁了。」 就这样一辈子在这里待着也好。 或许对他们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 霁长意闭了闭眼，伸手将衍塘和小孩儿都抱住了。 衍塘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的做法任性。 也做好了霁长意不顾一切杀了小孩儿的预想。 可是这一刻，他心头却突然明白了。 上一世能够为他亲手挖出灵骨的霁长意，就是眼前的霁长意。 衍塘闭上眼，「霁长意。」 霁长意：「嗯？」 衍塘笑了，「我们就在这待一辈子吧。」 霁长意也笑了，「嗯。」 霁长意话音刚落，一道光芒却突然从小孩儿身上显现出来。 在这一片黑暗中，四处都散发出了耀眼的白色光点。 将这片黑暗撕裂开。 白色的光芒逐渐朝着衍塘和霁长意靠近，将他们包围在了其中。 衍塘瞪大眼睛，瞬间明白了过来，「霁长意！」 只是衍塘还没有来得及听清霁长意的声音，两人就被白色的光芒覆盖，眼前一花，顿时什么都看不清了。 在这一阵光芒中，衍塘觉得有什么东西刺破了自己的掌心，一阵刺痛，却没有办法抬起手看看。 虚境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准确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是小孩儿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 「谢谢。」 * 巨大的天池，在这一刻，却被一阵白光笼盖，两个身影逐渐从白光中显露出来。 霁长意站起身，伸出手，接住了从白光中出现的少年，将他拢入怀中。
第42页 光芒褪去。 衍塘看着霁长意，从对方坚毅侧脸上扫过，然后笑了，「没想到出来了。」 霁长意点头，「嗯。」 霁长意将衍塘放下来，衍塘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一直握着什么东西。 垂眸一看，居然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衍塘的样子，衍塘皱眉，「这什么……」 话还没说完，镜子便慢慢融入了衍塘的手心，消失不见了。 衍塘惊了，「这什么？！」 霁长意看到了衍塘手心的伤口，顿了顿，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衍塘，「命器。」 「命器？！」 衍塘眨了眨眼，一脸不可思议外加狗屎运的表情。 霁长意嘴角勾了勾，倒也没有多说，「先到岸上去吧。」 衍塘一愣，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天池正中间，只是脚下的池水却全部静止不动，倒像是一面镜子。 衍塘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迈开脚步，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拉着霁长意，慢慢往岸边走去。 在两人迈上岸边时，池水一寸一寸碎裂，裂出纹路，然后「刺啦」一声，像是解除了什么，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衍塘恍然明白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命器。 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命器与神魂相结合，有了命器，就如同多了一条命。 衍塘捂了捂心口，「霁长意，你说，我不会还在做梦吧？」 霁长意看着衍塘，想到了衍塘抱住小孩儿样子，没有开口讽刺，语气平缓，「这是你应得的。」 破开秘境，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杀掉小孩儿。 那一片黑暗，是小孩儿的心魔。 他们要破开的，是心魔。 霁长意没有多说，抬腿朝着树林深处走去，「你先回去。」 衍塘勐地抬头，「你要去哪儿？」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我要突破了。」 衍塘眨了眨眼，「……啊？」 霁长意按耐住体内翻滚的灵力，「我需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你暂且回山和师尊禀报。」 衍塘像是想到了什么，勐地拽住霁长意的手腕，「我和你一起。」 霁长意皱眉，「和我一起做什么，你难道能够帮我？」 衍塘却异常坚决，「你是要突破元婴了对吧，有个人在旁边守着，总比你一个人好。」 霁长意已经快压不住了，只能深吸一口气，「随你。」 衍塘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了霁长意。 元婴。 上一世霁长意就是在即将突破元婴的时候出了事。 这一次，他一定要亲眼看着霁长意突破。 作者有话要说：　　通关奖励： 命器小镜子一个。 突破机会一次。 第二十三章 按理来说，霁长意不应该这么快就到了突破点。 但他们两人一同破开了上古秘境，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从中得了益处。 衍塘得了命器。 而霁长意即将突破元婴。 他们没有回到莫长山，而是就在天池旁边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随时准备着。 衍塘特意布下了结界，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霁长意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看向衍塘，「你先出去。」 「嗯？」衍塘一愣，「为何？」 霁长意额头的髮丝已经被汗水打湿，「突破之时，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你先出去。」 衍塘却十分坚定，「就是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我才要守着。」 霁长意目光凌凌，「平日可从来没看你这么关心过我。」 衍塘摸了摸鼻子，「虽然你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在这种大事上，我还是能忍你的。」 霁长意似乎勾了勾唇角，又好像没有，很快就闭上了眼，开始调配体内翻滚的灵力，没有精力再去管衍塘了。 霁长意坐在一旁，衍塘无所事事，索性看着自己的手心，想着那面镜子，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命器究竟该怎么用。 上一世自己没有这样的机缘，不要说命器了，性命都没能保住。 上古秘境这种事情，居然也能被自己撞上，或许冥冥之中，已经有很多事情开始改变了。 衍塘看了一眼霁长意，轻轻一跃，跳到了树枝上，坐了下来，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想起了秘境中的小孩儿。 小孩儿最后的那一声谢谢。 衍塘嘆了一口气，不再多想，闭眼假寐。 下方的霁长意却睁开眼，抬眸看了一眼挂在树上的衍塘，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拳。 这一次从秘境出来，突破元婴，应当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却从自己的丹田内，察觉到了一丝丝盘旋的鬼气，他并非鬼修，身上不应该会有鬼气。 修道之人，对于任何妖魔鬼怪，都不会有一丝好感。 其中，鬼修是最为人所唾弃的，因为他们一开始是人，却抛弃了人心，堕入了黑暗。 这是背叛，修道之人，见到鬼修。 只有一个做法。 杀。 霁长意看着衍塘，目光深谙，同时在体内疯狂的压制那些缠绕的鬼气，可那些鬼气却像是本身就存在于他的体内一样，压不倒，除不去，反而随着突破点的临近，越来越多。
第43页 这样下去，他突破的不会是元婴，而是彻底堕入鬼道。 霁长意的指甲已经掐入了掌心，秘境里的事情不断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想起了自己的做法。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在秘境中动了杀心，所以秘境才会将他列入鬼修之道？ 这是对于他的惩罚？ 霁长意脑子很乱，体内翻涌的灵力却没有办法抑制住，鬼气渐渐融入丹田，与纯净的灵力相交融。 霁长意双眼猩红，双手颤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压制鬼气，可压制而去的灵力却反被吞噬。 霁长意头一歪，勐地吐出一口血，树上的衍塘察觉到了不对，勐地睁开眼，就看到霁长意双手紧紧抓住地面，浑身颤抖的模样。 「霁长意？！」 衍塘一惊，连忙从树上蹦下来，伸手想要去扶住霁长意。 只是手才刚刚伸出去，地上白衣的霁长意却勐地抬起头，髮丝黏在了他的脸上，目光多了一丝狠绝，「出去！」 「你……」 「出去！」 霁长意说着，指甲已经抓入了泥土，眼睛里满是血丝。 衍塘看着霁长意的眼睛，他很少看见霁长意这样狼狈的时候，可见此刻情况的确危急。 霁长意心高气傲，是绝不会愿意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自己要是坚持在这里守着，恐怕会适得其反，衍塘只能无奈后退，「我就在结界外守着，撑不住一定要叫我。」 霁长意闭着眼，汗水不停地从他的额角滴落，融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衍塘不再停留，径直抬腿离开了这里。 在感知到少年的脚步离开了结界，霁长意身上被压制的鬼气才毫不犹豫的汹涌而出。 霁长意只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过一样，耳边嗡嗡作响，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脆弱的悲鸣。 霁长意身子一歪，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狼狈的脏了那身白衣，髮丝披散在身上，如同从高处掉落的白雪。 他被鬼气包裹着，最后的想法竟然只有一个。 修道之人见到鬼修，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若是换成是他见到了鬼修，他也会杀了对方。 可是霁长意却不想—— 不想让衍塘看到他堕入鬼道。 不想让衍塘杀了自己。 衍塘站在结界外，心头的不安愈发加重。 他没有看到过旁人突破元婴的样子，却也知道，霁长意这副模样显然不太对劲。 难道霁长意註定突破不了元婴？ 还是说自己重生回来，其实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衍塘心头想法纷乱，嵴背上却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烫。 只是他此刻心不在焉，也没有在意。 他有心去帮忙，可是也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只能在外苦等。 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衍塘盘腿坐下，看着远处的天空，目光凝重。 只望—— 一切平安。 结界内。 浓郁的鬼气已经充斥了整片结界，花草逐渐枯萎，枯叶从树枝上掉落，铺散在了地面上。 隐隐可以看见被枯叶覆盖的人影，脸色煞白，嘴唇却是猩红的。 容貌仍旧精緻冷冽，却似乎在隐忍什么。 「……是我错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衍塘……」 纷杂的碎片，用力的撞击着霁长意的神识。 他看到自己面对凌陕，挖出了自己的灵骨。 他死了。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得他，没人会给他立墓，无人祭拜他，无人记得他。 可他心甘情愿。 一年又一年，他成了一抹孤魂，却只在莫长山游荡，他看着衍塘脸上的笑容，看着他逐渐长大。 他会在衍塘睡着时，偷偷从他的床边经过，端详他的面容。 他会在衍塘练功时，站在树影处，看着少年惊若翩鸿的身姿。 他会…… 他随时随刻都看着少年，可他只是一抹孤魂，他忘了很多事情。 但是莫长山的事情，关于那名叫衍塘的少年的事情—— 他却怎么也忘不了。 他看着衍塘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的师尊，少年眼里的光芒，比任何东西都更加宝贵。 他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 可是最终，少年却死了。 他看着凌陕，看着那个道貌岸然的师尊，亲手挖出了少年的灵骨。 鲜血淋漓。 他知道那有多痛，他看到了衍塘眼中的绝望和不敢置信。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伸手触碰一下衍塘，都做不到。 痛。 痛彻心扉。 他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天真，他以为自己的性命能够换少年一生无忧。 可都是徒劳。 少年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归于死寂。 自己却只能看着了无生息的少年，徒劳的触碰他脸上的血迹。 怒火，悔恨，仇恨，怨憎。 他抛弃了人心，抛弃了那风光霁月的样子。 他成了厉鬼。 他堕入了鬼道，修为日益飞涨，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他得到了□□。 他去了鬼界，残杀同类，杀了不知道多少鬼修。 他的修为日日飞涨，却是踩着不知多少人的鲜血骨堆。
第44页 可他不后悔，他杀的鬼修越来越多，他的□□毁了，又会重铸。 他成了一条不会死去的虫子。 永远活在黑暗里。 可他却有着执念。 他满身鲜血，登上了王座。 他再次回到莫长山，身后便是白骨骷髅，鲜血满地。 凌陕正是飞升关头，他笑看凌陕。 他不是白衣胜雪的霁长意，而是无情无心的鬼。 「你想要成仙，我却想要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杀了凌陕。 屠了莫长山。 他听着耳旁的尖叫，嘶吼，咒骂，却毫无波澜。 他早就没了心。 又何谈心软。 给了他星光与光明的人，堕入了黑暗。 所以，他也堕入了黑暗。 但他在莫长山的密室里，再次见到了那个久违的少年。 少年被藏在了冰棺中，容貌依旧，只是没了生气。 他愤怒的砸了密室。 凌陕怎么有脸将衍塘留在莫长山！ 这个骯脏的地方，衍塘永远不会愿意回头看上一眼。 要不然—— 他成了鬼王之后，又怎么会找不到衍塘的魂呢？ 就算是死，少年的魂也没有留在世间。 他带着少年回了鬼界，日日抱着他，就仿佛少年还在人世一样。 他看着少年，在暗无天日的鬼界，他仿佛抱着全部的希望。 他后悔了。 「衍塘，莫长山没了，你高兴吗？」 「我杀了凌陕，他死了。」 「衍塘，我成了鬼修，永远回不到以前了，你还愿不愿意回来看看我？」 「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 「能不能，再看我一眼。」 他抱着少年冰冷的身体，将头埋在少年的脖颈处，仿佛濒死的鱼。 「我会陪着你，永永远远。」 「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世的霁长意永远活在了黑暗里。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 喜欢一个人就要赶紧下手，别磨磨蹭蹭的（严肃脸）感谢在2020-08-23 18:00:00~2020-08-24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霁长意！！」 地面的枯叶被一阵罡风掀开，白衣的男人勐地睁开了眼，露出了猩红的眸子，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眼前还有些朦胧，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着，却能看见少年朝着自己跑来的样子。 和以往一样，意气风发，光彩照人。 近了。 霁长意怔怔看着少年跑到了自己的身前，然后半蹲下来，朝着自己伸出手。 周旁是环绕不去的鬼气，但是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少年身上干净的气息。 衍塘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霁长意，便被一把抓住。 衍塘一愣，「霁长意？」 他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打算偷偷进来瞧瞧，结果一只脚刚刚迈入结界，就差点被里面汹涌的鬼气给掀飞。 突破元婴，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鬼气？ 衍塘还没有开口询问，却看到霁长意握着自己的手，然后附上了他的脸庞。 衍塘一怔。 霁长意那双猩红的眸子里却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丝怅然和怀念，微垂着眸子，带着细碎的光芒。 「……你回来了。」 霁长意声音有些嘶哑，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衍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霁长意，心头一颤，「霁长意？」 「你回来了。」霁长意抬眸，定定地看着衍塘，就仿佛看着他那几百年来的孤单等候。 衍塘没有开口，两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周旁翻涌的鬼气逐渐变得平缓。 衍塘掌心能够感受到霁长意脸颊的温度，他看着这双恐怖猩红的眸子，却不觉得可怕，只从里面看出了以前从未看到过的深厚情感。 「嗯。」衍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回来了。」 上一世，到这一世。 他回来了。 衍塘话音一落，便察觉到霁长意浑身一颤，轻阖眼眸，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 衍塘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霁长意却又睁开眼，不由分说的按住了他的头，将他拉近自己，泄愤似的堵住了他的唇。 当空气停滞在唇齿之间的时候，衍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 衍塘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炸开来，炸得他头脑一片空白。 霁长意毫无章法，更像是野兽撕咬，衍塘觉得自己的唇上一阵刺痛，神志也回来了大半，伸手就要推开霁长意。 霁长意却一把握住了衍塘的手腕，顺势往后一倒，两人便一同倒在了草地上。 衍塘想要躲闪，却被霁长意死死按住，髮丝凌乱，窒息感让他眼角泛红。 加上这种任人鱼肉的压迫感，让衍塘心头羞恼不已。 周围停滞的鬼气又开始逐渐涌动起来，朝着霁长意汇集而来。 唇齿间的血腥味，还有周围压迫的鬼气，让衍塘生出了抗拒感，可无能为力的挫败让他浑身颤抖。
第45页 衍塘的头脑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觉得霁长意似乎抬起头来。 衍塘深吸一口气，勐地扭过头，用力喘了两口气，唇上的刺痛还在提醒刚才的事情。 「你疯了！」 衍塘瞪着霁长意，吼道，却因为刚才的亲吻，声音比平常更软了几分，没有什么威慑力，倒像是在撒娇。 霁长意的目光仿佛黏在了衍塘的身上，仿佛没有注意到衍塘脸上的怒火，突然一把将衍塘拦腰抱起，然后将他的头挠自己的怀里一按。 衍塘心惊，下意识的去阻拦，伸手一抓，在霁长意的脸上抓住了一个血痕，偏偏对方毫不在意，抬手，将衍塘的外袍扯下。 衍塘这回是真的惊吓了，「你赶紧放开！霁长意！」 霁长意的目光却只落在了少年精緻的肩胛骨上的黑色纹路上。 「是你……」 霁长意伸手抚过这黑色的花纹，感觉到怀里的少年微微一颤，眼中满是狂喜。 「真的是你。」 衍塘羞恼，「是我当然是我！你……唔。」 衍塘的怒骂戛然而止，少年脸上通红，瞪大眼睛，单手捂住自己的唇，满脸不敢置信。 霁长意虔诚的亲吻着这个纹路，温柔到了极致。 衍塘死死捂着唇，浑身颤抖。 霁长意理了理少年的髮丝，然后捧着衍塘的头，让他看着自己。 衍塘浑身没了力气，神情甚至有些恍惚。 霁长意看着衍塘，伸手拂去了少年眼角的泪水，「别哭。」 「我不想看你哭。」霁长意说着，目光温柔，「我回来了，你会好好的。」 衍塘脸上通红，看着面前这双猩红的眼睛。 霁长意说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清醒一点过后，只想抬手一巴掌打过去，面前的人却头一歪，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里。 衍塘：「……」 这傢伙！！！ 周旁的鬼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与之相反的，却是霁长意的眉心，多了一条黑色的竖线，随着唿吸，逐渐化开。 衍塘抬着的手是放下也不是，抬着也不是，最终只能恨恨的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这回真是被占便宜占大发了！ 衍塘咬牙切齿，将霁长意拖到了一旁，然后摸出了自己的命器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嘴唇。 不仅肿了，还有一道口子在往外渗血。 衍塘正想要将镜子收起来，却又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衍塘顿时汗毛直立，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活像是—— 被欺负了一样。 衍塘更气了，走到了霁长意旁边，踹了他一脚，这才跑到了一旁去整理衣冠了。 他暂时不想见到霁长意，于是便躲在了树上，抠着树皮，前前后后不知道骂了霁长意多久，这才回到正题上。 突破元婴没成功，反倒招来了这么浓烈的鬼气。 这样的鬼气，只有鬼修突破才会有。 可是霁长意怎么会是鬼修，上一世，霁长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鬼气…… 鬼修。 若是霁长意真的堕入了鬼道，那莫长山肯定容不下霁长意，或许凌陕还会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亲手杀了霁长意。 这绝对是凌陕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毕竟那人除了飞升，除了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其他人。 衍塘咬牙，想起了霁长意刚才的神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平日里的霁长意，虽然高傲，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人。 可是刚才的霁长意，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壁垒。 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看向了自己。 带着岁月感。 衍塘扯了扯自己的头髮，脑子更乱了。 若是平日里的自己，或许还能找出什么线索，可是经歷了刚才的事情，他心里也不平静，实在是沉不下心来。 衍塘抬手触了触自己的唇，「嘶」的一声，又忍不住骂了霁长意几句。 衍塘瞪着下面沉睡的霁长意，气愤，「你真是能给我找事。」 莫长山肯定是不能回去了，霁长意身上已经带上了鬼修的气息，别说莫长山了，只要见到任何修道的人，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对于鬼修，修道之人是不会管这人以前是什么人，是否有恩于自己。 他们只会杀之而后快。 衍塘神情凝重。 难道让霁长意去鬼界？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衍塘抛在了脑后。 他虽然没有去过鬼界，却也听到过一些传言。 那是一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 永生永世都没有光明的血腥之地。 衍塘想了半天，实在是没想到什么后路，只能坐在树杈上，晃着双腿，心情惆怅。 天色黑了下来，霁长意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衍塘也不敢离开太远，免得有人过来破了结界，看到霁长意这副模样。 衍塘却也不敢靠近霁长意，生怕这傢伙突然间清醒，干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明月攀升到了半空，树上的树叶都已经枯黄凋落，光线倒是不错，他一眼就能看到在地面沉睡的霁长意。
第46页 衍塘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却突然间察觉到月亮似乎泛起了一阵浅浅的涟漪，仿佛水面一般。 有人靠近结界！ 衍塘刚刚升起的瞌睡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个地方并不好找，算是偏僻，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会找到这里来？ 衍塘看了一眼地上的霁长意，一咬牙，从树上跃下，踩在厚厚的枯叶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仿佛黑夜里的猫，衍塘迅速朝着结界波动的地方赶去。 暂且不能让人发现霁长意的存在。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衍塘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过去，不停祈祷只是山里的小兽或者迷路的灵兽。 他快步迈出了结界，髮丝在他身后飞扬。 却在看清结界外站着的人时，神情大变，脸色煞白。 紫衣的男人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衍塘会出来，眼中闪过几丝暗色，却很快就掩饰过去，露出了和平日无异的笑容。 衍塘站在原地，没有往前。 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和激动，朝着衍塘伸出了手，「为师一直相信你不会有事，衍三，我们回山吧。」 衍塘藏在袖中的手握拳，浑身血液倒流，看着面前的人，微不可察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垂下头，恭敬道。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光明正大占便宜！ 毕竟七夕，给霁长意一点甜头啦~ 祝大家七夕快乐，长长久久啊！感谢在2020-08-24 18:00:00~2020-08-25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无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凌陕的手还伸在半空，目光仍然温和，仿佛没有察觉到衍塘神情的变化。 「叫上霁长意，我们走吧。」 衍塘眼睫迅速一颤，后背发凉。 他不知道凌陕究竟有没有发现不对，他身后就是守护霁长意的结界。 以凌陕的修为，只需要动一动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毁掉结界。 若是让他看到霁长意的模样，今日怕是就无法善终了。 凌陕挑眉，放下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衍塘耳旁传来脚步声，是凌陕朝着他走近的声音，勐地抬头，将心头的思绪掩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师尊放心，没有什么大事。」 凌陕脚步一停，目光迅速扫过衍塘的神情，似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不自然的地方，可惜少年只是笑着，一时间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凌陕眼中多了一丝暗色，心头百转千回，面上倒是不显。 「只要平安无事就好，为师一直都在寻找你们的下落，只要你们回来了，那就是好的，天池下的事情，等回山修养一阵过后，再来同我说吧。」凌陕说道，又抬腿朝着结界的方向走去。 衍塘嵴背一僵，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已经迅速抬腿拦住了凌陕。 一抬头，就对上了凌陕若有所思的视线。 衍塘背后已经冒出了冷汗，却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表露出任何慌张，否则凌陕一定会察觉到不对。 衍塘抬手，态度恭敬，「关于天池的事情，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师尊……」 「哦？」凌陕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衍塘以为凌陕已经看出了自己拖延时间的想法时，对方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用这么拘谨，有什么事情直接问就是了。」 凌陕说着，似有深意，「我倒是觉得你自从上次误闯了妖兽结界，受伤醒来过后，和我生疏了不少。」 衍塘嘴角微微一抽，「怎会，只是我在许多事情上给师尊添了麻烦，也该成熟一些了。」 凌陕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所以你想要问什么？」 衍塘轻咳一声，「我和霁长意落入天池下后，进入了一个秘境。」 「秘境？」凌陕挑眉，摸了摸下巴，「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衍塘说道，面色严肃，「我和霁长意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很多罕见的宝物，蛊惑人心，其中还有……一把神器。」 凌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神器，对于衍塘和霁长意来说，应当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应该说，对于所有修道之人来说，都是不小的诱惑。 毕竟命器是看命。 但神器是可以炼制的。 因此比起虚无缥缈的命器，修道之人最看重的就是神器。 凌陕看了看衍塘，笑着，「你们能平安出来，想来是没有被诱惑。」 衍塘嗯了一声，「我们的确平安出来了，只是霁长意道心受损，所以正在打坐静心。」 凌陕皱眉，「道心受损？」 衍塘点头，一脸认真的样子，「是。」 虽然这藉口有些牵强，但是这已经是衍塘能够想出来最好的了。 总比告诉凌陕尊上，霁长意突破元婴，或者霁长意堕入鬼道来得强。 凌陕目光看向结界，一层薄薄的结界，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碎去，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只是…… 凌陕看了一眼衍塘，眯了眯眼。 这孩子长大了，已经学会欺骗了。 「既然如此，那边在这里等等，等霁长意稳定心神后，再一同回山吧。」凌陕说道，嘆了一口气，「我先进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事情，也能帮他。」
第47页 衍塘挪了挪脚步，「师尊请留步，霁长意正是关键时候，还是让他一个人独处比较好，免得道心崩毁，走火入魔。」 凌陕似是无奈，「罢了罢了，我这师尊当得也真是不够资格，你们两人被妖兽打入了天池，我没有及时赶到，此刻霁长意出了事，我竟也只能看着，真是……」 衍塘抬眸看了一眼凌陕，唇瓣动了动，又挪开视线，「不，师尊很好。」 凌陕似乎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衍塘的头。 这一幕看上去倒是十分和谐亲昵，只是衍塘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 直到此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的嘴唇是怎么回事？」 衍塘一愣，这次想起了自己嘴唇上的伤口，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低着头回答，「不小心磕破了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衍塘一直低着头，也就没有看到凌陕目光落在伤口上的阴鸷，还有一闪而逝的杀意。 「你与霁长意，最近似乎关系好了不少。」凌陕似乎不经意的说道。 衍塘嗯了一声，「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师尊以前不也常和我说，不要和霁长意计较吗？」 凌陕笑了，「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为师看见你们和睦，自然也高兴。」 两人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结界里没有任何动静。 衍塘心情越来越慌张，想要进去瞧瞧，偏偏凌陕一直在旁边盯着自己，他微微一动，都能吸引凌陕的目光。 衍塘觉得凌陕应当已经发现了什么，他就像是黑夜里的狼，隐藏着自己的爪牙，等着猎物慢慢的露出命门。 衍塘深吸一口气，平稳自己的心绪。 「师尊，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师尊先回山吧，等霁长意好了，我们便一同回山。」衍塘说道。 凌陕却笑着摇头，「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着你。」 衍塘动了动唇，还想要说什么，却知道自己说得越多，凌陕的怀疑就会越重，只能偏过头，看着结界。 希望霁长意能够赶紧醒来，然后能跑多远跑多远。 若是被凌陕发现他成了鬼修，估计就活不了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伴随着一缕红霞。 隐隐有两道光芒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直到那两道光芒近了，衍塘才看清对方。 竟然是云山和奇山的山主。 他们竟然还没有走！ 云山的山主看到衍塘，也是一愣，「这小弟子……」 凌陕笑着，「这是我的小弟子衍塘，便是那日被打入天池下的弟子之一。」 听到这话，两位山主脸色都有些变化，云山山主一脸不敢置信，上下打量衍塘，「没想到……没想到遭此大难，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看来这小弟子命途不凡啊。」 衍塘却是在看到两位山主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勐地看向了凌陕。 这种时候，两位山主都赶来了。 不可能和凌陕没有关系。 凌陕想要做什么？ 难道他已经意识到霁长意发生了什么，打算当着其余两位山主来一个清理门户吗？ 衍塘心头思绪万千，目光也多了一丝沉色。 凌陕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看向衍塘。 衍塘一惊，连忙收拾好脸上的神情，「师尊。」 「两位山主自从你们出事之后，一直都在帮我寻找你们的下落，我察觉到你们的气息时，便急急忙忙赶来了，两位山主应当是听到了你们回来的消息，来看看你们。」凌陕说道，话语中合情合理。 衍塘已经快维持不了脸上的平静了，努力勾了勾唇角，「多谢两位山主的关心。」 云山山主笑了，「无妨，你们也捨命救了我们门下的弟子，应该是我们来感谢你们才对。」 「对了，还有一个小弟子呢？」 衍塘脸色有些发白，「他……」 不等衍塘开口，凌陕先嘆了一口气，「那小子道心受损，正在调息。」 云山山主一皱眉，「道心受损？这可不是小事，得赶紧看看。」 说着，便朝着结界的方向走去。 衍塘抬腿想要拦，凌陕却好像早有预料，似笑非笑，按住了衍塘的肩膀，「云山山主对于除去心魔，巩固道心，自有一法，让他看看也好。」 衍塘浑身僵住，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不对。 他脑海里闪过了几个想法。 若是自己强行拦住他们，一定会惹来怀疑。 他一个人，根本带不走霁长意。 衍塘额角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就在他决定就算是死也要把霁长意护住的时候，结界突然泛起了涟漪。 一个身影从结界内走了出来，一袭白衣，顶着晨曦的阳光，髮丝虽然有些凌乱，却仍旧是那高傲决然，风光霁月的模样。 衍塘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人，心头似乎重重的跳了一下。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目光从他的唇上扫过，然后走到了凌陕面前。 凌陕看着霁长意，没有开口。 霁长意面色平静，微微抬起手，态度恭敬地行了礼，「师尊。」 凌陕这才爽朗的笑了起来，伸手扶起霁长意，「不错不错，原本以为你道心受损，没想到竟然突破了元婴，倒是因祸得福了。」
第48页 衍塘脑子里一片空白。 霁长意身上的鬼气消失的干干净净，的确什么都没有。 而且他身上的威压也已经变了，如今已经是元婴的修为。 若不是嘴唇上的伤口还在刺痛，他甚至会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 就在衍塘一脸怔然的时候，却看到霁长意微微偏头，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然后—— 伸出舌尖，似是不经意的触了触唇。 作者有话要说：　　额呵呵呵呵 作者笑出鹅叫感谢在2020-08-25 18:00:00~2020-08-26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iryo_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衍塘往后退了一步，一把火从心头一直烧到了脸上。 霁长意这个动作……不会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吧。 云山山主余光看到了衍塘神情似有不对，语气关怀，「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衍塘连忙低头，「没事，只是这几日没有睡好，有些疲惫罢了。」 凌陕也看了过来，脸上带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管如何，你们回来就好，先一同回山休息吧。」 衍塘应声，「是。」 霁长意只是淡淡站在一旁，面色平静，就好像个刚才做出那样暗示举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行人回了莫长山。 其余两位山主没有久留，他们已经在莫长山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看见霁长意和衍塘都平安归来，也都回了自己的山门。 凌陕嘱咐山里药童过来问诊，衍塘刚想开口拒绝，霁长意便点了头，「劳烦师尊费心了。」 凌陕笑着，「我们师徒，不用这么生疏。」 衍塘心头一慌，看向霁长意，用眼神询问霁长意。 霁长意仍旧冷静，眸子淡漠的瞥了一眼衍塘。 可是就是这一眼，却让衍塘冷静了下来。 霁长意不是鲁莽的人，他愿意让药童过来问诊，那就代表他一定是有所把握的。 衍塘抿了抿唇，扭过头去。 药童很快就来了，恭敬地朝着几人行礼。 凌陕：「先为他们二人诊断一番吧，毕竟此番他们受了不少苦，看看有没有什么伤，莫要伤了身子。」 药童点头，率先走到了衍塘面前。 衍塘倒是没有什么可遮掩的，大大方方的伸出手，让药童诊断。 片刻过后，药童拱手，「尊上放心，衍塘师兄无碍。」 凌陕似是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你看看长意吧。」 药童颔首，走到了霁长意面前。 霁长意半垂着眸，也伸出了手。 药童搭上了霁长意的脉搏。 衍塘咽了一口口水，心头有些紧张，却还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为了不被看出什么破绽，他干脆扭过头，看向窗外。 只是过了半晌，却没有听到药童的答覆，衍塘还是有些耐不住，回头看去，却一眼看到了凌陕此刻的神情。 抛去了伪装，那双带着刺探，阴沉的眸子，正看着霁长意的方向。 衍塘一惊，却在眨眼之间，凌陕又恢復了平日里温和开朗的样子，眼中满是关切，就好像刚才那一眼只是衍塘的错觉一般。 衍塘心头却是一寒。 他早已经知道凌陕这人的本性。 凌陕将医童叫来，只是在试探霁长意，自己刚才在天池林中的举动，已经让凌陕有了怀疑。 更何况，深更半夜，凌陕会这么及时的感知到他们已经离开秘境，并且找到他们，就已经是一件值得揣摩的事情了。 这种时时刻刻仿佛被监视一样的感觉，让衍塘胳膊上汗毛直立。 药童眉头微微皱着，就在衍塘快要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时候，药童收了手。 「长意师兄……」 看到药童欲言又止的样子，衍塘心头一突，难不成被看出来了？ 衍塘袖中的手紧紧握拳，目光落在了药童脸上，带着忐忑和紧张。 「长意师兄虽然突破了元婴，但是筋脉受损，需要好生调养，不然修为恐怕无法巩固。」 衍塘眨了眨眼，头顶悬着的刀就这么消失了。 只是经脉受损，要好好调养？！ 衍塘喉咙有些干涩，忍不住看向霁长意，对方似有所感，也看了过来，眉峰微微一挑。 若不是凌陕还在面前，衍塘估计会忍不住直接扑上去撕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傢伙。 自己在这里为他担惊受怕，他倒好，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药童的话音落下，过了一会儿，凌陕的声音才传来。 「这的确值得重视。」凌陕坐在椅子上，嵴背挺直，微微前倾，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探究的姿势，「我这里还有一些灵药，对于恢復筋脉大有好处，你刚刚进入元婴，更应该好好巩固修为。」 霁长意颔首，恭敬抬手，「多谢师尊。」 凌陕大笑了起来，拍了拍霁长意的肩膀，「你是我门下第一个突破元婴的，在这界内，这个年纪突破元婴的，屈指可数，这可是让为师脸上添光的事情，自然应该重视，不用多礼。」 说着，凌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捂唇轻咳一声，又看向了一旁沉默的衍塘，「当然，衍三天赋异禀，突破元婴也指日可待，也要好好修行，好好向你师兄学习。」
第49页 因着心头悬着的石头掉了，衍塘语气轻快了不少，「是。」 凌陕又嘱咐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开了，药童也随他一同离开了。 房内就只剩下了霁长意和衍塘两人。 空气似乎都干净了不少，衍塘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上，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语气带着一丝抱怨，衍塘眯着眼看向霁长意，「你在结界里……那是怎么回事？」 浑身的鬼气，如今却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霁长意似乎有些疑惑，看着衍塘，「什么回事？」 衍塘看着霁长意半晌，然后冷哼一声，轻嘲，「你以为你装傻就能逃过去吗，你对我……你占便宜的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霁长意沉默着，目光没有一丝波动，甚至神情更疑惑了几分。 衍塘嗤了一声，「你别给我装傻，你身上的事情，好歹给个解释吧。」 霁长意眉头蹙起，「你在说什么？」 衍塘盯着霁长意，对方面色坦然，目光平静，神情并不像是作假。 衍塘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勐地坐直身子，脑袋几乎快要撞到霁长意身上，「你忘了？！」 霁长意皱着眉，「我在结界里不过是平常的突破罢了，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衍塘满脸怔愣，那双琉璃般通透的眸子此刻瞪大，就像是某种小动物，红唇微微张着，上面的伤口还没有消失。 霁长意伸出手指，按住衍塘的额头，将他推开一些，「你莫不是脑子不清醒？」 衍塘：「……」 他就算脑子不清醒，难不成他还能自己咬破自己的嘴？ 「你才脑子不清醒！」衍塘骂道，也不顾这么多了，指着自己的嘴，「你看看，这难道是狗啃的吗？」 衍塘为了让霁长意看清楚，整个人又靠了过去，指着嘴唇上的伤口，眼睛里满是怒火。 霁长意目光瞥过衍塘的唇，沉默了一会儿。 衍塘盯着霁长意，就在等着对方一个解释的时候，就听见霁长意声音悠悠。 「你确定这不是你自己摔的？」 衍塘：「……」 衍塘呆了一会儿，然后心头「唰」的燃起了一把火，站起身来，指着霁长意的鼻子，气得手指尖儿都在颤，却又不知道应该骂什么。 自己被占了便宜，但对方忘了，所以自己该骂负心汉吗？ 还是应该一巴掌打过去报仇？ 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一种深闺怨妇的感觉。 衍塘咬牙切齿的看着霁长意，耳朵都气红了，火烧得越来越旺。 霁长意皱着眉，似乎不能理解少年这样的情绪，倒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况且我又怎么会占你的便宜，这世上并非没有好看的人了。」 衍塘：「……」 「嘭」的一声，少年当着霁长意的面，当场炸了。 「霁长意！！！！」 「我要杀了你！！！！」 衍塘气得掀翻了桌子，然后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霁长意闪身躲开。 房内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桌子椅子摔倒的声音，茶杯茶壶摔碎的声音，以及什么东西被扔起来，砸在墙上的声音。 其中还伴随着少年的怒骂声，以及霁长意偶尔火上浇油的几句嘲讽。 路过的小童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浑身一颤，悻悻走开了。 还以为长意师兄和衍塘师兄关系好了不少，结果还是这样。 倒好似更差了。 以往都是吵架，还是第一次闹成这样，看来这两人果然是天生不对付。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早就已经一片狼藉，衍塘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眼中还闪烁着火光，死死地盯着对面衣冠楚楚的男人。 衍塘咬牙，指着霁长意，「你给我等着！!」 撂下了这句狠话，少年一脚踹开了一旁的凳子，然后打开门，甩手走了出去，背影都能看出对方的怒火。 这叫什么事？ 啊？ 被占了便宜，担惊受怕的都是自己。 霁长意倒好，一句轻飘飘的忘了，就把自己打发了。 一开口没一句道歉就算了，还满口嘲讽！ 衍塘越想越气，仰天抓头。 气死他了！！ 而那边，霁长意站在满地狼藉当中，门还敞开着，风吹了进来，将扔在地上的书页吹起。 霁长意看着衍塘离开的方向，然后弯腰，将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霁长意嘆了一口气，将桌椅扶起来，然后坐下。 一声突兀的笑从他口中溢出，霁长意捂着唇，微微偏头，眼角露出了一丝难掩的笑意，笑意逐渐扩散，越来越深，眉眼处都带上了笑。 真好。 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可怜我的小儿子吧！ 预收《硝烟味恋爱》 文案： 西垣在网上捡到了一个徒弟，话少，做事利落，而且听人劝。 十分省心。 唐城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师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十分符合心意。 * 某一天，a校传说中的两位神级人物相遇了。 顿时就是硝烟瀰漫。 唐城冷若冰霜，双手插兜，目光泛着冷意：「我告诉你，离老子远一点！」
第50页 上挑眼，自带凶意的西垣安静站在一旁，「……」 众人惊嘆。 看看那一言不发的少年。 瞧瞧这逼格就不一样啊！ 无声无息压迫敌方，气势上就赢了！ 这是两位神级人物的初次相遇。 唐城一脸不耐烦的回到教室，刚坐下，手机响了。 『徒弟，我被人凶了qaq！！』 唐城一愣，然后就怒了。 『别怕，谁欺负你，我揍他！』 后来—— 师徒两人面基时。 唐城：「……」 西垣：「……」 （ps：好久没有这么郑重的推过预收了，希望大家不要觉得烦~）感谢在2020-07-30 21:25:23~2020-07-31 21: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头不是面团 5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阴暗的密室内，逼仄的空间，一张石床，还有占据了大半的木架，上面摆满了各类瓶瓶罐罐，还有一些书籍。 灰色的墙壁上还带着深色的液体，看上去仿佛血迹干涸之后留下的印子，空气中都带着阴冷的感觉。 一旁的圆形石门发出了转动的声音，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紫色尊贵的衣袍，面色冰冷一片，径直的走到了木架旁，伸手将其中的一本书抽了出来。 这本书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有些书页甚至都有些不太完整，显然是被翻阅了许多遍。 凌陕尊上，莫长山上最为尊贵的人，此刻却捧着这一本书，仿佛捧着至宝，目光沉沉的扫过上面的文字。 凌陕盯着这本书，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在书上落下了结印，放回了原处，目光落在了另一处的一个罐子上。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里面的东西发出了细细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蠕动，让人毛骨悚然。 他已经临门一脚，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他所追崇的，所期盼的，已经近在眼前，不论如何，他都要登上那个最高位置。 凌陕伸出手，拿起了那个罐子，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此刻却泛着可怖的冷光。 & 因着和霁长意吵了一架，衍塘这几日也没去寻他，整日在山里四处游荡，要不然就是坐在院子里看风景。 他脾气已经好了许多，若是上一世的他，定然是会气得拔剑去报仇。 不过他被高高挂起的面子是拉不下来去找霁长意的。 这事情明明就是霁长意理亏，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也不能先去找他。 衍塘一想到霁长意，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气鼓鼓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衍塘手里扯着一根狗尾巴草，在小路上晃晃悠悠的走，一边走，还将狗尾巴草指代某个人，骂了个痛快。 「你就是路边的野草，什么也不是！」 「下次我绝对不帮你，就你这样，还什么不占便宜，说得我会占你便宜似的，呸！」 「你以为谁都喜欢你？嘁，不要脸！」 「你就和这狗尾巴草一样，又绿又没骨气！」 衍塘骂得正高兴，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隐忍的笑，瞬间放低重心，一脸警惕的看过去，「谁？」 少年这样的姿态像极了受到威胁的小兽，直到看清了来人，这才逐渐放松下来。 「禾珏师兄？」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看着衍塘，温润如玉，墨髮披肩，青色外袍，袖口一圈白，更显清隽。 衍塘挠了挠头，「师兄怎么在这里？」 禾珏勾着唇角，目光落在衍塘身上，十分温和。 「不过是上山来寻些东西，正要下山，在路旁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能遇到师弟。」 衍塘干笑一声，「是挺有缘分的。」 禾珏目光下挪，落在了衍塘手上的狗尾巴草上，想到了少年刚才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若是霁师弟听到你刚才那些话，怕是会急火攻心。」 衍塘尴尬的将狗尾巴草扔到一旁，「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师兄也要下山，那我送师兄下去吧。」 禾珏轻轻颔首，温润有礼，「那就有劳师弟了。」 衍塘拍了拍手，然后走到了禾珏身后，推着轮椅，慢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清风朗日，树影斑驳，倒是十分自在。 禾珏目视前方，双手搁在双腿上，带着些笑意，「原以为你与霁师弟的关系已经好了不少，这一次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衍塘撇着嘴，语气里带着抱怨，「那傢伙，根本就说不出几句好话，别说我了，就算是师兄你这样的好脾气，就和他待上几天，也会忍不住动手。」 禾珏忍俊不禁，就算不回头，也能想像到此刻少年脸上不满的神情，「我与霁师弟相处不多，但他人还是好的。」 「我知道。」衍塘抽了抽嘴角，「要不是知道他还算是个好人，我早就……」 禾珏还等着后文，却突然间发现少年的手松开了轮椅，似乎跑开了一些。 「怎么了？」 禾珏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去，便看到少年蹲在路旁，摘了几朵嫩黄色的野花，带着露水和花叶，跑了回来。 衍塘咧嘴一笑，将一束小野花放在了禾珏身前，然后推着轮椅，继续往前。
第51页 「只是突然觉得这野花挺好看，和师兄还挺配的。」衍塘说道。 禾珏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身前的野花，小小的花缀在绿叶中，显得娇小可人。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些痒。 「多谢。」禾珏说道，伸手轻轻拂过花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若是霁师弟，你莫不是要送他一束狗尾巴草？」 衍塘啧了一声，像是恶寒的耸了一下肩，「谁会送东西给他，做梦去吧。」 禾珏笑了笑，微微偏头，「其实我还欠师弟一句道歉和道谢。」 「嗯？」衍塘一愣，「为什么？」 提到这里，禾珏眼中多了一丝内疚，「在天池旁，多谢师弟救命之恩，若不是师弟，我恐怕已经丧命在了那妖兽手里。」 「至于道歉……」禾珏垂下眼眸，「若不是因为我，师弟和霁师弟也不会落入天池中，险些没有回来。」 衍塘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微微弯腰，看着禾珏，「师兄不必这么见外，同门师兄弟，有什么道谢和道歉的。」 因着衍塘弯腰，一缕髮丝落在了禾珏肩头，禾珏一怔，微微抬头，看向少年，便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禾珏勐地挪开眼，看着前方，声音有些涩，「同修会，我就不应该去的，我这样的人，无人会与我结成道侣，只会为你们添麻烦。」 衍塘嘆气，两人徐徐走在小路上，衍塘的语气里多了一丝认真和平静，窜入了人心里，「世上没有什么是确定的，好好活着便是好的。」 禾珏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 两人下了山，衍塘这才想起来，他从来没有去过禾珏的住所，甚至于根本不知道这位师兄住在哪里。 似乎是看出了衍塘神情的尴尬，禾珏笑了笑，「若是不嫌弃，师弟若不然到我院中坐坐？」 衍塘也没什么琐事，爽快的点头，「那便去叨扰师兄了。」 禾珏笑着摇头，「没什么叨扰的，我院中一向清净，你愿意来，我还高兴。」 衍塘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禾珏，这位师兄被人丢在了山上的样子，心头有些难受。 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到禾珏开始，便让他生出几丝好感，这一次从天池回来，也觉得禾珏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 禾珏住的地方是整个莫长山最偏僻的地方，就在莫长山最高的悬崖边。 但景致却也是最好的。 低头就能俯瞰整个莫长山，远处就是飘飘扬扬的云彩。 简单的木屋，有一片小药圃，还有各种木制的机械，做工都十分精緻。 衍塘嘆为观止，看着一只木制的鸟，「师兄，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禾珏推着轮椅过来，然后将这只机械鸟拿了起来，闭上眼，指尖闪过一丝光芒，这机械鸟突然动了动了起来，展开翅膀向远处飞去。 衍塘看了一眼闭着眼的禾珏，又看了看飞向天空的机械鸟，意识到了什么。 机械鸟飞了一圈，然后又飞回了禾珏的手心。 禾珏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衍塘看了看禾珏，又看了看这只鸟，「师兄，你……」 禾珏淡淡点头，带着笑，「我将我的灵识附在机械鸟上，便能看到除了此处之外的世界，若是遇到危险，也能及时收回灵识，不会伤及性命。」 衍塘一脸惊异，「这可真是厉害。」 虽说这位禾珏师兄不是剑修，但就这强悍的灵识，也是世间罕见了。 似乎是看出了衍塘的想法，禾珏苦笑一声，「毕竟我此生都站不起来了，只能靠这些法子，多看看外面的样子。」 衍塘蹲下身，咧嘴一笑，，「师兄很厉害。」 禾珏一愣。 衍塘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师兄很厉害，想告诉你，你很厉害。」 禾珏看着衍塘半晌，突然偏过头，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衍塘的头，「多谢师弟。」 衍塘见禾珏的情绪似乎好了不少，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两个酒罈上，「师兄喝酒？」 禾珏点头，「喝得少，倒是喜欢酿酒。」 衍塘眼睛一亮，看出了少年的想法，禾珏笑了，「若是师弟想喝，便一同喝上几口吧。」 衍塘狡黠一眨眼，「那我就不客气了。」 衍塘抱了一坛来，又寻了两个碗，欢欣雀跃的倒了酒，然后走到了禾珏身旁，递了一碗给他。 开坛的时候，就已经是酒香四溢，此刻喝了一口，更是口齿留香，带着几丝清冽之感。 衍塘喝了一小口，忍不住舔了舔唇，眼睛满是亮色，「这是什么酒？」 禾珏看着碗里清透的酒，顿了顿，然后勾了勾唇，「不过是取了山上的一些花，随便酿的。」 「这随便酿的酒都这么好喝，师兄过谦了。」 衍塘捧着碗，干脆就盘腿坐在了禾珏身旁，低头品尝。 作者有话要说：　　喝酒警告！ 霁长意：我绿？（眯眼） 狗尾巴草：我无辜。 第二十八章 喝酒，俯瞰山景，衍塘觉得此刻心态豁然，惬意无比。 衍塘捧着碗，一口一口的喝着，不知不觉，就喝了大半。 禾珏抿了一口酒，忍不住劝了一句，「这酒后劲有些大，师弟还是慢些喝吧。」
第52页 衍塘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但喝酒的速度还是丝毫没有慢下来。 禾珏笑着摇头，带着些无奈，也不再多说。 禾珏许久没有这样和人这样喝酒看景，心头难得平静，「师弟落入天池中，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衍塘显然有些醉了，反应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倒也没什么危险，倒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禾珏垂眸看着少年，「什么梦？」 「一个……」衍塘想了想，「一个不是很开心的梦。」 禾珏没有多说，倒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了勾，岔开了话题，「师弟平安归来，我本来应该早些去探望的，只是却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师弟平安便好。」 「若是师弟喜欢，我这里还有些酒，师弟可以拿回去……」 禾珏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自己腿上微微一重，浑身一僵，低头看去，便看到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醉了，靠在自己腿上睡了过去。 禾珏沉默的看着衍塘的睡颜，少年看上去很乖巧，又带着几丝骄矜的气质，像是餍足的猫。 禾珏渐渐放松下来，然后伸出手，抚了抚衍塘的发，少年的发如同上好的丝绸，从指尖穿过。 突然，一个气息闯了进来，禾珏指尖一颤，抬眸看去，便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男子。 禾珏只是顿了顿，便微微颔首，「霁师弟。」 霁长意的衣角被露水打湿，晕染出了些颜色来，眉眼冷漠，朝着禾珏微微拂身，「师兄好。」 禾珏看着霁长意的神情，对方虽然神情平静，只是那双眼中却带着隐隐的敌意。 禾珏回想了自己和霁长意之间的相处，自认为并未得罪过这位师弟。 所以，这一抹敌意—— 是从何而起？ 禾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勾起了膝上少年的发，「霁师弟可是有什么事来寻我？「 霁长意淡淡地瞥了一眼禾珏，视线落在了那一缕发上，目光中闪过一丝暗色，「并非来寻师兄，而是来寻衍塘。」 禾珏动作一顿，随即又笑了，「倒也好，小师弟醉了，你正好带他回去吧。」 霁长意朝着禾珏走了过去，看到了喝得人事不省的衍塘，脸上带着一抹红，唿吸平稳，显然十分安心。 霁长意心头有了一丝郁气，面上却不显，弯腰，轻轻松松将少年抱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衍塘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 霁长意低头看着他，没有开口。 衍塘眸子有些涣散，看着霁长意一会儿，然后瞥了一下嘴，「狗尾巴草……」 霁长意：「……」 霁长意正要说什么，却看到衍塘又闭上了眼，甚至还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霁长意心头的郁气突然就散开了，轻轻唿出一口气，朝着禾珏略微点头，「师兄，我们先走了。」 霁长意抱着衍塘，抬腿正要走，突然听见身后禾珏开口了，「你们的关系，倒是不像是传言中那般。」 霁长意回头看过去，禾珏仍旧坐在轮椅上，目光柔和。 霁长意沉默了一会儿，「因着是师弟，就算不喜，也需照看一二。」 禾珏颔首，「师弟言之有理，上次天池边的事情，我还未向师弟道谢。」 霁长意却已经转过头，朝前走去，声音却顺着风传到了禾珏耳中。 「救你的人是衍塘，并非我。」 山峰之上，又只剩下了禾珏一人。 他看着远处飘散的云彩，慢慢低头看向了地上放着的酒罈，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酒香散了。 霁长意抱着衍塘，走在山路上，对方睡得安稳无比，甚至发出了小小的唿噜声。 霁长意脚步平稳，嗤笑了一声，「在哪儿都能睡，真是心大。「 话音一落，霁长意却察觉到自己的头髮被勐地一扯，顺着这个力度，霁长意低下头，便看到了衍塘近在咫尺的眉眼。 少年没有睁眼，显然还在睡，嘴里却骂了一句，「混帐霁长意……」 霁长意眯了眯眼，看着少年的模样。 明明毫无还手之力，却还是倔强的伸出了自己的爪子，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 让人想将他按在手下，看着他张牙舞爪，无能为力，眼角泛红的模样。 霁长意目光逐渐深谙，视线落在了那色泽艷丽的唇上。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能闻到衍塘身上的酒香，只需要微微一动，便能触到那柔软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空气在两人带出缱绻的气氛，下一刻，霁长意勐地低头，撞了一下衍塘的头。 少年哼了一声，松开了霁长意的头髮。 霁长意目不斜视，抬腿继续往前。 衍塘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虽说醉了，只是却并没有酒醒后的难受感，倒是让人有些神情气爽，说不出的舒适。 衍塘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隐隐约约记得他似乎见到了霁长意。 衍塘打了个哈欠，然后从床上翻身起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月色正好，衍塘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酒气被吹散了不少，衍塘抿着唇，看了看四周。
第53页 院子里空荡荡一片，并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衍塘冷哼一声，抬头看向天空。 霁长意那傢伙能好心把自己送回来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在院子里守着自己。 衍塘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推门回了房间。 木制的门关上，隔绝了里面和外面的空间。 在确认少年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时，霁长意才从树影后走了出来，目光沉沉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过了半晌，才抬腿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衍塘再次推开房门的时候，刚一抬腿，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圆形的木桶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在院子里停了下来。 衍塘眨了眨眼，腿还停留在半空，「这什么东西？」 在衍塘的注视下，这个木桶慢慢展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是一坛酒。 衍塘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然后走了过去，将这坛酒抱了起来，里面还附着一张纸。 字迹飘逸。 『这坛生死茫茫，赠与师弟。』 衍塘笑了起来，打开酒罈，酒香扑面而来，果然是在禾珏那里喝的酒。 只是这酒的名字倒是有些凄绝。 生死茫茫。 明明是用鲜花酿的酒，却有这么一个名字，莫名的让人心里不舒坦。 不过衍塘倒也没想这么多，欢欢喜喜的抱着酒放到了房间。 吃了些东西，衍塘精神抖擞的朝着山巅方向跑去，在那篱笆院子外，果然看到了坐在晨光之中，手握书卷的禾珏。 清雅温润，浑身都仿佛在发光。 看到了少年的身影，禾珏抬眸笑了笑，放下书，「师弟怎么大清早来了？」 衍塘跑了过去，嬉笑着，「自然是来多谢师兄送的酒。」 「师弟喜欢便好。」禾珏说道。 衍塘捂唇轻咳一声，目光有些躲闪，「昨日我喝醉了，没有做出什么事情吧。」 禾珏摇头，「并未，师弟喝了酒很安静。」 衍塘松了一口气，「那便好，看来我也并没有完全醉了，竟然还能迷迷煳煳的自己下山。」 禾珏顿了顿，看着衍塘，微微笑了笑，「师弟还是醉了，昨日并非师弟自己下的山，是霁师弟将你寻回去的。」 「霁长意？」衍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真的是他？」 禾珏点头。 衍塘偷偷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做梦……」 衍塘这句话声音极小，禾珏并未听清，「什么？」 衍塘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不过自言自语罢了。」 衍塘咧嘴一笑，「师兄，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下次再来找师兄聊天。」 禾珏没有阻拦，仍旧温雅，「好。」 衍塘脚步轻快的离开了，禾珏看着衍塘的背影，脸上笑意淡了许多。 他来找自己，并非为了自己。 衍塘神采飞扬，径直朝着霁长意的院子走去。 这可不是他主动的，霁长意都已经主动来找他了，所以上次的事情，也算是霁长意率先服软。 嗯，所以自己现在可以去找霁长意了。 衍家小少爷的面子维护就这么简单。 霁长意正在院中练剑，那把寒剑在他手中留下剑影无数，带着凌厉的气势。 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心思并不在此处。 他已经突破元婴，即便只是心不在焉的练剑，剑法中的剑气还是凌厉至极。 霁长意一个剑招刺过去，面前的树木勐地一颤，树叶纷纷下落。 还伴随着一声痛唿。 「哎哟！」 伴随着纷纷扬扬的树叶，一个身影从树上落下，跌在了树叶上。 霁长意收剑，看着龇牙咧嘴瞪着自己的少年，指尖微微一颤，目光中却多了一丝光彩。 「好好的门不走，爬到树上做什么？」 衍塘撇着嘴，「你明知道我在树上，还把剑对准我，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霁长意冷哼一声，「要你的命做什么？」 衍塘气闷，不过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压了压火气，「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去的吧？」 霁长意没有开口。 衍塘心情愉悦的笑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蹦到了霁长意面前，眉眼弯起，「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还会来找我。」 霁长意看着衍塘，按住他的脑袋，一推，面无表情，「我只是去找禾珏师兄，碰巧看见了一个醉鬼而已。」 衍塘哼了一声，「那你还是带我回去了。」 霁长意走到池边，洗了手，然后捧起水，又洗了把脸，额上的髮丝被打湿。 衍塘看他伸手去拿帕子，顺手递了过去，嘴上念叨着，「要不是早知道你这个脾气，我估计能被你气死。」 霁长意擦干了脸，「所以你来找我，是来道谢的？」 衍塘一怔，「啊？」 霁长意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极浅的笑，「要不然呢？」 衍塘跳了起来，「我才不是来找你道谢的，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你……」 「我欠你？」霁长意挑眉，「我欠你什么？」 衍塘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天结界里的事情。 霁长意摇了摇头，带着些笑意，「行了，秘境里你也帮了我不少，便这样吧。」
第54页 霁长意抬腿朝着房内走去，衍塘却勐地拦住了他。 「你记得秘境里的事情，却不记得出来之后在结界里的事情？」 衍塘眯了眯眼，神情认真。 「你身上的鬼气，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今天才发现，我昨天的章节漏了一截（啊、哈哈哈） 今天翻的时候，就很疑惑我昨天怎么卡文卡的这么奇怪（嘤！苦笑） 只能补在今天章节前面了，各位饶命！ 第二十九章 风吹过，池水泛起涟漪。 衍塘目光灼灼，看着霁长意。 沉默片刻，霁长意面色淡淡。 「不记得了。」 衍塘像是紧绷的弦一下子断开了一般，有些失落，「真忘了？」 霁长意嗯了一声，「我清醒过来之后，的确感受到了鬼气存在过的气息，但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确想不起来了。」 衍塘皱着眉，正要开口，就听见霁长意加了一句，「当然，就算我记不得了，但我肯定不会占你便宜的。」 衍塘脸色一僵，然后就骂了一句，「对，那天是狗咬的。」 霁长意略微挑眉，目光落在了衍塘的唇上，带着几丝思量。 衍塘感受到了霁长意的视线，伸手就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些没面子，于是故作冷静，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 「那你从秘境回来之后，就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霁长意似乎认真想了想，「突破元婴之后，体内灵力更充沛了。」 「废话！」衍塘无奈扶额，「我是说，那些鬼气，我是看着消失在你身上的，你不会沾染到什么脏东西了吧。」 听到这话，霁长意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看着衍塘，「脏东西？」 衍塘皱着眉，「你突破元婴那天，身上鬼气缠绕，我一直以为你要堕入鬼道了，可是我后来想了想，鬼修多半是已死的修士，心中执念不散，才会堕入鬼道，又或是心中带有邪念之人，可你……」 衍塘上下扫视了一下霁长意，然后哼了一声，「活得好好的，又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怎么也不看是会变成鬼修的。」 霁长意眸子平静，「所以呢？」 「所以，我在怀疑。」衍塘神情凝重，「估计你是被鬼修盯上了，趁着你突破的时候，想要夺舍。」 霁长意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衍塘。 这几天，衍塘虽然没有来找霁长意，但是鬼气的事情他一直挂在心上。 毕竟这件事情，可不算小事。 鬼修身上沾满了执念和邪念，不论是堕入鬼道，还是被鬼修缠上，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衍塘摸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却没注意到霁长意的神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你怎么就知道我清心寡欲？」 霁长意的声音传到了衍塘耳中，衍塘一愣，抬起头，有些怔愣，「啊？」 霁长意勾了勾唇，然后转身进了房间，不再理会身后的衍塘。 「……」 说来好像也是。 若是真的清心寡欲，那霁长意那天就不会对自己有那样的动作了。 所以这傢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衍塘眼角一跳，大步走到了门口，一把将门推开，「霁长意……」 里面霁长意正衣衫半褪，听到声音，勐地将衣裳拉上，皱着眉，「一点礼仪都没有，进来怎么不敲门。」 衍塘呃了一下，他刚才其实并没有看到什么，却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我什么时候注意礼仪了。」 霁长意嘆气，「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衍塘瞥了一眼霁长意，然后又瞥了一眼霁长意，「就是，你要是察觉到了鬼气，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冲上去，免得一去不復返。」 霁长意面色冷冷，「怕我死了？」 衍塘瞪眼，「我就是随口一说，毕竟你要是被鬼修夺舍了，麻烦的还是我们。」 霁长意看了一眼衍塘，突然抬腿走到了他的面前，低头，「若是我真的被鬼修夺舍了，你会怎样？」 衍塘莫名觉得霁长意此刻的态度有些认真，于是想了想，也认真说道：「我会杀了鬼修，把你带回来，毕竟怎么说你也是我师兄。」 霁长意脸上却并未缓和，「你讨厌鬼修？」 衍塘不假思索，「自然，修道之人，都不喜鬼修，这不是很正常吗？」 霁长意看着衍塘，许久没有说话。 衍塘觉得霁长意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皱眉，「你怎么了？」 霁长意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衍塘一怔，还未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推了一下，整个人往后跌了几步，被推出了门口。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衍塘：「……」 这人怎么回事？ 衍塘不明觉厉，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而且霁长意最后那个笑容，总让衍塘觉得心里发毛。 衍塘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抬腿离开了。 或许危机四伏，他能做的，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结局还没有确定，他还有机会改变。 凌陕尊上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的灵骨。 如今又多了一个鬼修。
第55页 前途未卜。 却也能乘风破浪。 衍塘回了房间，然后将命器召来，小小的镜子出现在了衍塘的手心，带来冰凉的触感。 衍塘盘腿坐在床上，翻看这面镜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圆镜里照着衍塘的脸，衍塘伸手敲了敲镜面，并未有什么发现。 这命器—— 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若是和别人对战之时，总不能拿出一面镜子对着对方吧。 除非对方长得太丑，被自己丑死，否则根本没什么用。 衍塘吁了一声，就在衍塘打算将镜子收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碎裂的声音。 衍塘一愣，拿着镜子，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镜子的边缘不知道何时，竟然裂开了一小条缝。 他这也没摔没碰的，怎么就裂了。 命器都这么脆的？ 衍塘眼角一跳，动作更小心了，却还未收起来，手上突然一滑，镜子就这样掉了下去。 衍塘瞪大眼睛，带着些惊慌，连忙伸手去接，却还是慢了一步，镜子落在了地面，在一瞬间，碎成了万千光点。 白色的光在地面蔓延开来，带来冰凉的触感，衍塘扭头躲避，等到光芒褪去一些，这才睁开了眼。 却一眼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人。 一时间呆在原地，一眨不眨。 面前的人看上去很瘦弱，只八、九岁左右的样子，正捧着一叠点心，小心翼翼的放进食盒，眼睛很亮，容貌漂亮。 那是—— 刚进入莫长山不久的自己。 这的确是他的房间，但是摆设稍微有些不同。 衍塘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面前的自己。 「你……」 对方却提着食盒，直直地掠过了自己，朝着门外走去。 对方看不到自己。 衍塘怔愣了一秒后，立刻抬腿跟了过去。 年少的自己抱着食盒，慢慢走在小路上，直到走到了一个院子前，才小心翼翼地停下了脚步，躲在一旁，看看里面，见院子里没人，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衍塘看着「自己」的动作，尘封的记忆破了一个口子。 他想起来了。 他是来给霁长意送吃的。 那个时候，在他心中，霁长意是师兄。 还是一个风光霁月，相貌绝佳的师兄。 他喜欢这个师兄，所以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衍塘思绪飞远了一些，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将食盒放在了门口，然后又鬼鬼祟祟的跑开，躲在一旁，一脸紧张期待地等着里面的动静。 衍塘嘴角一抽，有些不忍直视。 自己以前原来这么傻过。 按照霁长意的修为，这个院子里的动静根本逃不过他的耳朵，自己鬼鬼祟祟的动作根本就一览无余。 衍塘现在就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丢脸。 衍塘看着那扇门，他记得自己是没有等到霁长意开门的。 果然，过了许久，那扇门没有任何动静。 躲在一旁的「自己」脸上露出些惋惜的神情，默默地抬腿离开了。 衍塘看着「自己」离开的背影，抠了抠脸。 按照霁长意那傢伙的性子，没将东西丢了都算好的，怎么可能—— 衍塘这么想着，也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微微一愣，衍塘回头看去，便看到当初那扇从来没有打开过的门，此刻却打开了，面容还有些青涩稚嫩的霁长意就这样站在门口，目光看向了刚才衍塘离开的方向。 衍塘浑身一僵，他正好站在这个方向，明明知道霁长意看的不是他，却还是有些被人盯上的感觉。 隔着岁月，两人的目光交错。 一身白衣的少年霁长意看了看食盒，垂下眼眸，似乎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却还是将食盒打开了。 里面的点心有些丑，却能看出做点心的人十分用心。 衍塘脸上发热，他以往从来没有做过点心，这份点心还是他第一次亲手做出来的。 他原本已经忘了，此刻看到，这才察觉到，这点心真是挺丑的。 可那一身白衣的少年霁长意却在迟疑过后，伸手拿起了一块点心，小小的吃了一口。 衍塘一愣。 他竟然吃了？ 霁长意面色不变，甚至于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将一块点心完完整整的吃了下去，目光里带着些细碎的光芒。 眉眼中的清寒就这么散去，此刻的霁长意，只是一个温柔的少年。 衍塘突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面前的少年霁长意，和他印象中的霁长意重合起来。 霁长意果然一直都没变过。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9 18:00:00~2020-08-30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三三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衍塘看着霁长意慢慢的又吃了两块点心，然后将食盒放回原位，打算回房间。 在这一瞬间，衍塘心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脑子还没转过来，就先开口喊了一声，「霁长意！」
第56页 声音一出来，衍塘便察觉到了不对。 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就连刚才从耳边微微拂过的清风都消失了。 霁长意还保持着走进房间的姿势，一旁的树叶落停滞在了半空。 衍塘张了张唇，看见一行字慢慢浮现在了自己眼前。 ——藏心之所。 这四个字泛起涟漪，在下方又浮现了一行字。 ——无妄之地。 衍塘一愣，周围的景象渐渐消失，只剩下这八个字。 藏心之所。 无妄之地。 衍塘心口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行字，却觉得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勐地一拉，将他拉出了这个地方。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镜子好好地躺在自己的手里。 刚才那个场景，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只是镜子里却还留着那八个字。 告诉衍塘，一切都是真的。 衍塘抚了抚镜面，在衍塘的指尖下，镜面渐渐浮现了另一个字。 「风。」 衍塘恍然想了起来，他记得在天池下秘境当中的时候，在死阵中的人家，便是风家。 这面镜子，难道和那风家有什么关系？ 衍塘皱着眉，看着这面镜子。 刚才那八个字，似乎让衍塘明白这命器该怎么用了。 衍塘还打算再试试这面镜子，便听到了敲门声，迅速收了命器，然后出声，「进来。」 外面的小童探出个脑袋，恭敬道：「衍塘师兄，尊上让您过去一趟。」 衍塘一愣，「师尊？」 小童点了点头。 衍塘皱着眉，「师尊怎么突然叫我过去？」 小童摇头，也是一脸懵懂，「这我就不知道了，师兄过去就知道了。」 衍塘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小童关上门，又退出去了。 衍塘在房内坐了一会儿，知道逃不过去，便嘆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朝着凌陕尊上的住所去了。 衍塘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路上，自从他重生回来之后，就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凌陕。 第一，他不愿意面对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父亲的人。 第二，他也害怕凌陕会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 站在熟悉的院门口，衍塘步伐微微顿了顿，这才走了进去。 上一世，他总喜欢到凌陕这里来。 不论是大事小事，都爱和他说。 像是孩子一样，总是缠着凌陕。 衍塘敛下眉眼，将心头的思绪一併藏了起来，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 「师尊？」 凌陕正站在书架前，似乎是在找什么，听到声音，微微回头，神情明朗，「衍三来了，看看我给你准备什么好东西了？」 衍塘走了个过去，看见凌陕从书架后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盒子，笑意盈盈的递到了衍塘面前。 衍塘没有伸手接过来，只是略带疑惑，「这是……？」 凌陕笑了，「这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仙灵草，对于提升修为大有好处，你拿去吧。」 衍塘低下头，「这太过于贵重，弟子不敢收。」 凌陕看着衍塘的头顶，眼中的亮色褪去几分，多了几丝探究，握着盒子的手自然垂落，「我前几日便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你了。」 衍塘没有开口，也没有抬头，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凌陕似乎笑了一声，「你自从上次误闯了那妖兽结界，醒来之后，便一直躲着我，为何？」 衍塘声音淡淡，「弟子没有，师尊多心了。」 「是吗？」 衍塘只觉得身旁掠过一阵劲风，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猝不及防的被扯着往前跌了两步，抬头便对上了凌陕带着些侵略性的眼眸，浑身一冷。 「师、师尊？」衍塘身体僵硬，「你这是做什么？」 凌陕笑着，一手握着衍塘的手腕，另一手虚虚的搭在衍塘的腰上，嘴角上挑，「以往你最喜欢到我这里来，最近这些日子你却从来没有来过，可是对为师有什么不满？」 衍塘唇瓣微颤，不敢对上凌陕的眼睛，刚要开口，却听见凌陕似乎轻嘆了一口气。 「衍三，不要撒谎，我看着你长大，我了解你。」 于是衍塘不再开口了。 空气陷入了胶着。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的姿势，让衍塘浑身的细胞都开始叫嚣着快些离开。 上一世歷歷在目的鲜血和疯狂，还有疼痛，仿佛翻涌而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凌陕看着衍塘的模样，他能够感受到少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在害怕。 凌陕眼眸深谙，食指轻轻划过少年的嵴背，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年浑身勐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凌陕目光逐渐变冷。 「衍三。」 凌陕的声音仿若梦魇，「告诉我，你为什么怕我？」 衍塘抿着唇，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刻，他的心头却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包裹住。 沸腾起来的鲜血和过激的神经慢慢被安抚。 「弟子……没有害怕师尊。」 衍塘努力抬起头，直视凌陕，坦荡纯澈。
第57页 「但弟子的确是在害怕。」 凌陕挑眉，「哦？」 衍塘抿着唇，「上次误闯妖兽结界后，我便知道，自己的修为实在是太过于不足，还需要劳烦师尊出手，我平日里太过于依赖师尊了，我需要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才行。」 凌陕看着衍塘，似笑非笑的样子。 衍塘按下心头的不安，接着说道：「我害怕，但并非是因为师尊，而是在秘境当中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提到秘境，凌陕眯了眯眼，「与我有关？」 「倒也不是。」衍塘似乎有些羞赫，「因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出来之后未曾向师尊禀报。」 「那秘境最会蛊惑人心，曾经化作师尊您的模样，蛊惑人心，所以……」 衍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编瞎话的本事这么厉害。 过了一会儿，凌陕突然笑了起来，松开了衍塘的手。 衍塘顺势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觉得空气流通了起来。 凌陕似乎无奈，还是如同平日里那般，还啧啧了两声，「衍三，你也真是，秘境是秘境，我是我，怎的还能混为一谈了。」 衍塘知道自己算是勉强逃过一劫，连忙点头，「弟子明白。」 凌陕拍了拍衍塘的肩膀，「不过那是上古秘境，你会陷入其中也是情有可原，但是……」 凌陕一脸伤心的样子，「师尊还是十分伤心的。」 衍塘抬头，脸上适时露出了些愧疚，「抱歉，师尊。」 凌陕哈哈大笑起来，「行了，师尊和你开玩笑的，不过你的确需要抓紧修行了，免得遇到什么其他危险。」 「是。」衍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个就收下吧。」凌陕将盒子放在了衍塘手中，不等衍塘推辞，「你是我的弟子，霁长意都已经突破元婴了，你应当也不想输给你师兄吧。」 衍塘果真迟疑起来，然后伸手接过了盒子，恭敬道：「多谢师尊。」 「行了，别这么客气。」凌陕嘆气，「这秘境可真是害人，你都没以前那么粘我了。」 衍塘笑了起来。 凌陕眼睛一亮，「对嘛，你就应该多笑笑，别想太多。」 衍塘点头。 凌陕又拉着衍塘说了些话，衍塘也极力的表现出以往的模样来，看上去竟然也还算是和睦亲近。 等到黄昏的时候，衍塘才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在关上门之后，衍塘腿上一软，摔在了地上，背后早就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衍塘捂着脸，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死过一次的人。 面对那个杀死自己的人。 他实在是做不到完全若无其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衍塘才又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盒子上。 衍塘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摆着一颗成色上好的仙灵草。 衍塘却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将盒子盖上，丢到了一旁。 再没有看上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18:31:06~2020-08-31 18:5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苍狗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最近这段时间风平浪静，衍塘难得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 霁长意突破元婴，但根基还不稳固，每日关在房里修行，衍塘知道这段时间对于霁长意十分关键，便没去打扰他。 他的禾珏大师兄倒是每日清闲，于是衍塘时常去和这位大师兄说说话，喝喝酒。 还帮着照顾了一下他的药圃。 每次在离开的时候，都会得到来自大师兄的各种灵草。 他有了上一世的经验，又加上了命器的辅助，这一世修行起来，倒是比上一世更快了几分。 在莫长山上待了好一段时间后，衍塘实在无聊，又听闻山上的小童们要下山採购，于是便巴巴的跟着一起去了。 小童们还有些意外。 毕竟这位衍塘师兄以前从未主动和他们一起下过山。 小童们大多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都是年纪轻轻被送上山来，家境窘困的孩子，说到底，也算是外门弟子。 这几个小童很少和衍塘相处，都只听说这位师兄性子骄矜高傲，以前似乎家世也不错，除了凌陕尊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于是一路上都有些拘谨。 直到到了山下，领队的小童才恭敬地俯身道：「师兄，我们要去採购些衣物和食材，您……」 衍塘一路上就感受到了小童们对自己的态度，倒也不甚在意，听闻小童的话，摆了摆手，「我就不同你们一起了，你们去吧。」 几个小童对视一眼，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那衍塘师兄慢走。」 衍塘嗯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提醒，「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以传消息给我。」 小童一愣，然后露出了一路上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嗯，多谢师兄。」 衍塘脚步轻巧的走在街道上，这里距离莫长山很近，街上的人大多都是修道界的弟子，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衍塘感受到了久违的人烟，心情舒畅，先去投石场玩儿了两把。
第58页 这投石算是这里比较通俗的游戏了，也就是一个木架上挂着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瓶子，里面有不同的东西。 店家会给你不同颜色的十颗石头，分别投入对应的瓶子就可得到里面的东西。 但越珍贵的东西，瓶子就越小，可能还附带着不同的术。 衍塘抛了抛手里的石头，在外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下，只听见「叮叮叮」几声响，衍塘手里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块石头。 众人惊嘆，毕竟这种准头可不多见。 眼看衍塘刚将最后一颗石头丢过去，即将要落入瓶口的时候，一个红色的身影勐地窜了过去，硬生生将石头给碰歪了。 店家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位小公子已经拿了他这里好几样值钱的东西了，要是再来一样，他可就亏死了。 于是店家搓了搓手，笑道：「这可真是不巧啊，公子。」 衍塘正歪着头朝着刚才红影消失的方向看去，听到这话，回过头来，「不走运罢了。」 店家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心里多了一丝感激，要知道他在这里干了也有些日子了，遇到过不少脾气暴躁的弟子。 就他这么个小店，被砸的次数可不少。 将衍塘得的东西递过去，衍塘接了过来，看了看手里东西的成色，又丢了一锭银子过去，这才转身走了。 衍塘将东西一股脑塞进了芥子袋里，转身慢慢朝前走去。 少年闲庭信步，姿态悠闲，目光随意四处打量着，还在街旁的小摊上买了一串糖葫芦。 隐藏在暗处的身影显现出焦躁的心情来。 衍塘啃着糖葫芦，脚步突然一拐，朝着一旁的小巷拐了进去。 暗处的人眼睛一亮，也连忙跟了过去。 衍塘吃掉了最后的一个糖葫芦，晃了晃手里的竹籤，然后像是不经意的伸手一弹。 竹籤勐地飞了出去，扎进了墙壁里。 衍塘拍了拍手，将嘴角的糖渍抿掉，这才开口道：「跟了我一路了，怎么，还不出来？」 暗处的身影抽搐了一下，然后走了出来。 这是一只火红皮毛的狐狸，看着衍塘，渐渐化成了人形。 还是一个老熟人。 衍塘吹了一声哨子，不像是家世良好的小公子，倒像是街边的小痞子，「好久不见了，怎么，来抓我？」 对面男人容貌艷丽，脸上带着红色的妖纹，正是当日将衍塘带到妖界的齐昌钰。 齐昌钰轻咳一声，也知道自己再次出现在这里，有些尴尬，「妖妃娘娘……」 话才刚说出口，衍塘一掌就打了过来，齐昌钰仓皇后退，好歹是躲过去了。 衍塘眼中冒着火，「你再这么叫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斩妖除魔。」 齐昌钰嘴角一抽，瞧着少年脸上的怒气，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有命令在身的，激怒对方没有好处，于是省略了称唿，「我来为您送请柬的。」 没了那个让人汗毛直立的称唿，衍塘态度才稍微好了一些，「什么？」 齐昌钰从怀里那出了两块小玉牌，双手奉上，「过些日子就是妖界的万妖节，主人邀您去妖界游玩。」 衍塘冷哼一声，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不去。」 齐昌钰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衍塘的反应，清了清嗓子，「都说修道之人恩怨分明，主人救了您两次，您总不能连这点事情都拒绝吧。」 衍塘挑眉，「你在激我？」 不等齐昌钰开口，衍塘就一甩头，「可惜没用。」 齐昌钰：「……」 「妖妃娘娘，您不能这样，主人在您危险的时候，好歹救了您两次啊。」 衍塘眼角一跳，抬腿就朝着齐昌钰踹了过去，这一脚可是用了力的，齐昌钰并不是不能躲过去，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抗了这一脚，整个人摔在地上，脸色一白。 衍塘皱眉。 齐昌钰抓住机会，嘴上不停，「我知道你生气，但是当初把你抓到妖界的是我，想要把你那位师兄卖掉的也是我，和主人无关！」 衍塘动作一顿。 齐昌钰垂眸，带着些无奈，「况且你那位师兄重伤了我，还将你带离了妖界，怎么说，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吧。」 齐昌钰说完，却没等到衍塘的声音，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过去。 却看到衍塘脸上的怒火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你说你想卖掉霁长意？」 齐昌钰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 他说了这么半天，衍塘的注意力居然在这句话上？ 齐昌钰刚想开口辩解，却又听见衍塘又来了一句。 「嗯，想法不错。」 齐昌钰：「……」 什么想法不错？ 自己想要把他师兄卖掉，他居然挺高兴？ 齐昌钰咽了一口口水，「那万妖节，您……」 衍塘低头看了一眼齐昌钰，想到了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妖王沥昶，伸出手，「给我吧。」 齐昌钰眼睛一亮，连忙将两块玉牌放在了衍塘手心。 衍塘晃了晃这两块牌子，「怎么给我两个？」 「主人说您可以将另一块牌子给值得信任的人，那人便能随时知道您在妖界的动向，也是为了让您安心。」 衍塘哦了一声，将牌子放进怀里，「我知道了，你走吧。」
第59页 齐昌钰眼睛一亮，知道自己这一次任务成了，连忙点头，「那过些日子，我来接您。」 衍塘含含煳煳的点头，「知道了，就在这里吧。」 齐昌钰欢欢喜喜的点头，然后又化成了原形，窜到巷子里不见了。 要知道他一个妖，在众多修道人之间打转，风险还是很大的，没准就会被发现。 他倒也不是怕事，但是这种地方，单打独斗永远斗不过群殴。 衍塘揣着两块牌子，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逛了，索性就去找了下山来的小童们。 小童们正坐在茶楼里听书，看到了远远走来的衍塘，差点吓得跳起来。 为首的小童吓得瑟瑟发抖，「师兄怎么来了？」 衍塘嗤了一声，「找到你们还不容易。」 小童们对视一眼，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心理准备了。 结果衍塘倒是毫不意外，还轻车熟路的坐在了他们当中，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咯嘣咯嘣的嗑起了瓜子。 小童们：「……」 衍塘喝了一口茶，这才意识到小童们还站在一旁，一愣，「你们怎么了，不是来听书吗？」 为首的小童战战兢兢的坐下，「师兄……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嗯？」衍塘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因为我以前下山来的时候，也喜欢到这里来听书啊。」 小童们都是一脸惊讶，「您还会到这种地方来啊？」 衍塘一噎，神情复杂。 在他们眼里，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啊？ 衍塘嘆气，「当然来，山下这么多好玩的，我又不是霁长意那个冰块，一天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这一片我可是常客。」 或许是衍塘的确没有传言当中骄矜傲慢的样子，小童们都放松了不少。 说到底，年纪都不大，再成熟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一个面容圆润的小童好奇的打开了话头，「这里衍塘师兄都去过吗？」 衍塘自信挑眉，「当然。」 小童眼睛一亮，「那师兄也去过春花楼吗？」 衍塘一口水喷了出来，一脸震惊。 春、春花楼？! 作者有话要说：　　衍塘：卖掉霁长意，是个好主意！ 霁长意：……感谢在2020-08-04 19:45:16~2020-08-05 19:3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衍塘震惊过后，就有些牙疼起来，看着小童，「谁跟你提起春花楼的？」 小童一脸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刚才我们坐在我们旁边的那一桌客人，说是晚上要去春花楼好好玩玩儿，还说那里如同仙境，让人流连忘返呢。」 衍塘：「……」 似乎是看出了衍塘神情不对，几个小童对视一眼，有些踌躇，「衍塘师兄，春花楼是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面前模样稚嫩的小童们，衍塘嘆了一口气，挨个儿弹了一下他们的脑门儿，「不是不好，只是不是你们适合去的地方。」 小童们虽然还是有些不解，但是他们一向乖巧，只要是师兄说了不准去的地方，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几人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小童们已经採购好了物资，便又一同回山去了。 比起下来的时候的拘谨，回山的路显然就要热闹许多。 说了几句话下来，小童们也认识到衍塘并不像传言那样，当着衍塘的面也要放肆一些了。 对于小童们在修为上的问题，衍塘能提点一下的就提点一下。 衍塘不到二十的年纪，就一路上窜上了金丹修为。 在莫长山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 当然，霁长意不到二十年纪已经突破元婴。 比起上一世还提前了好几年。 衍塘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嘆了一口气。 他这金丹修为，除了自己的天赋以外，其实都是被凌陕尊上用灵草和灵丹堆出来的。 华而不实。 要想真的能够化为己用，还需要努力。 回到山上之后，几个小童恋恋不捨的和衍塘道了别，就离开了。 衍塘想到了自己在山下买的小玩意儿，原本迈向自己院子的脚步微微一转，反倒朝着另一旁走去。 禾珏双腿不便，一直都待在山上，虽说可以将灵识附在一些小玩意儿上，但是也走不了多远，更不用说买东西了。 衍塘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禾珏的院门口。 院子里容貌清隽的男子正一手持着水壶，正在给药圃浇水。 这一幕让衍塘莫名心情平静，对方也注意到了衍塘的到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师弟。」 衍塘笑眯眯的走了过去，「师兄，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衍塘说着走到石桌旁，然后将芥子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玩意儿很快就铺满了桌面，让人眼花缭乱。 禾珏一愣，「这是……」 「我今日下山了一趟，买了不少东西，师兄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衍塘眼中满是亮色，像是献宝一样，还把东西往禾珏的方向推了推。 禾珏笑了，推着轮椅过去，打量着这些玩意儿。
第60页 他的确很长时间未曾看见过这样接地气的东西了。 禾珏笑了，拿起了一个小娃娃，「你怎么连这个都买回来了。」 衍塘坐在一旁，也看到了这个娃娃，笑了起来，「这是今日投石的时候拿的，这我也不能知道那瓶子里有什么，不过这娃娃……」 衍塘看着这娃娃，娃娃横眉竖目，兇巴巴的瞪着他，穿着小棉袄。 衍塘看着看着，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指着娃娃的脸，忍着笑意，「师兄你看，这娃娃像不像霁长意？」 禾珏一怔，仔细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是有些相似。」 禾珏放下这个娃娃，突然从这堆东西里看到了两个明显有些格格不入的东西，「这两个玉牌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倒是精緻的很。」 衍塘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随手将齐昌钰给的玉牌也丢进了芥子袋里，禾珏已经伸手将玉牌拿了起来，衍塘如今再去拿过来，反应未免有些不对。 于是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是吗？其实也没多好。」 禾珏目光却落在了玉牌上，衍塘想起了齐昌钰的话。 可以将其中一块玉牌给另一人，自己去了妖界，对方也能知道自己的去向。 禾珏师兄—— 衍塘看着禾珏，这位师兄气质脱俗干净，其实是一个可以託付的人。 「若是师兄喜欢……」 衍塘说了半句，脑海里却突然间浮现出了另一人的模样，话音就这么顿住了。 禾珏抬眸，似乎有些疑惑。 衍塘笑了，「若是师兄喜欢，我下次找更好看的给你。」 禾珏注意到了衍塘有些躲闪的视线，笑着摇头，「不用麻烦，这玉牌应当你已经有想託付之人了，我怎能耽误师弟的好事。」 禾珏神情中露出些戏嚯来，衍塘干笑一声，虽说禾珏误会了，但他也懒得解释。 禾珏最终只选了一个简单的小瓷瓶。 衍塘觉得不够，又塞了不少东西给了禾珏，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 手里的两个小玉牌像是在发烫，衍塘扯了扯头髮，也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就莫名觉得，另一个玉牌，应该交给霁长意。 就好像只有交给霁长意，自己才能安心。 衍塘心情复杂，但是脚步还是十分诚实的走到了霁长意的院子门口。 出乎意料的，对方今天居然没有在房内修行，而是坐在院子里饮酒，眼中带着些凌凌的光芒。 衍塘走了过去，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就这么盯着他。 霁长意的目光这才从树上挪到了衍塘的脸上，语气淡淡，「做什么？」 衍塘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就觉得牙痒痒，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就更加憋屈了，索性一把躲过了他的酒壶，对着就喝了一大口。 霁长意面色不变，看着衍塘的动作。 衍塘喝了这么一口酒，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到胃仿佛都烧了起来，扯着嘴角将酒放下，「这酒也太烈了。」 霁长意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是吗？」 衍塘觉得霁长意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太对，自己闯进来，喝了他的酒，他竟然没有开口骂自己？ 衍塘一脸狐疑的看着霁长意，「你不会醉了吧。」 霁长意的目光这才发生了变化，嗤了一声，「我又不像你。」 嗯，很好，没醉。 衍塘撇了撇嘴，从芥子袋里拿出了那个娃娃，递到霁长意面前来，「喏，这个给你。」 霁长意神情冷淡，「这什么？」 衍塘一只手掐住娃娃的后颈，在霁长意面前晃了晃，这个动作，配上娃娃一脸生气的样子，倒是十分合适。 「你不觉得这娃娃特别像你吗？」衍塘说道，看着霁长意的表情变得和娃娃如出一辙，忍俊不禁。 霁长意皱着眉，一把将娃娃薅下来，神情嘲讽，「你居然还会想到送我东西？」 衍塘挑眉，笑得明朗，「当然，毕竟咱们也算是经歷过同生共死了对吧，长意师兄。」 「哼。」 霁长意却冷哼一声，扭过头，「即便如此，你还不是拿别人不要的东西给我。」 衍塘一愣，看着霁长意明显带着不满的表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衍塘实在没忍住，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 而霁长意的神情则越来越冷，可藏在髮丝后的耳朵却微微红了起来。 衍塘笑得前仰后合，他实在是没想到霁长意居然会在意这点小事，出乎意料的孩子气。 在霁长意恼羞成怒之前，衍塘止住了笑意，只是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水色，开口解释道：「我的确是先去了禾珏师兄那里，但是这娃娃我可是原本就打算留给你的，还有这个。」 衍塘说着拿出了一个小玉牌，递给霁长意，眼睛很亮，「这可是独一无二的。」 霁长意看着衍塘，没有伸手接过来，扭过头，因着刚才他脱口而出的话，神情还有些尴尬别扭，却努力维持这自己的形象，「这什么？」 衍塘撑着下巴，「这是我下山的时候，齐昌钰给我的，说是过几天是万妖节，妖王邀请我去妖界一趟。」 霁长意转过头，目光冰冷，「妖王沥昶？」 「嗯。」衍塘点头，「他毕竟救了我们两次，去就去吧，反正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况且他还给了两块玉牌。」
第61页 霁长意皱着眉，「妖界的节日，他让你去做什么？」 衍塘耸了耸肩，「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怎么能知道他的想法。」 霁长意神情还是一片冷凝，目光落在了少年手腕上隐约露出来的红线上后，神情更难看了。 衍塘将玉牌放在霁长意的手边，「有了这块玉牌，你也能知道我在妖界的行踪，也算是有个保障。」 霁长意敛下眼中的冷，讽刺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确定给我？」 衍塘一噎，伸出手就要把玉牌拿回来，「你不要就算了，我拿去给禾珏师兄。」 霁长意眼角一跳，伸手按住了玉牌，「你这种麻烦，还是不要打扰禾珏师兄了。」 衍塘嘴角一抽，算是对霁长意这傢伙彻底没了脾气，「行了行了，你就好好拿着，若是师尊问起我的去处，记得说我下山修行，别暴露了。」 霁长意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衍塘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朝着霁长意眨了眨眼，「行了，若是我遇到什么危险，你可别袖手旁观啊。」 「我可会等你来帮我啊，师兄。」 看着少年脸上灿烂的笑，霁长意动了动唇，却没有开口，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玉牌。 作者有话要说：　　霁长意：我很酸！ 第三十三章 在去妖界之前，衍塘倒也不着急，仍旧每天认认真真的修行，然后琢磨自己的命器。 他最近找到了命器的窍门，这面平平无奇的镜子，或许真能在关键时候，救上自己一命。 只是这命器上的风字，还是让衍塘上了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知道，风家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在秘境中，存活下来的小孩儿，去了哪里。 衍塘想到了秘境中面容清秀小孩儿，又想到了他最后站在黑暗中，孤独无依的样子，嘆了一口气，心头有些难受。 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了。 他不希望再多一个。 衍塘直奔了莫长山的藏书阁。 莫长山的藏书阁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书籍却囊括了世间万物，在修界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这里常年有人打扫，也算干净。 这里打扫的小童见到衍塘，连忙丢下了手上的扫帚，「衍塘师兄。」 衍塘点了点头，看到小童有些紧张的样子，「没事儿，你扫你的，我就随便看看。」 小童点头，看着衍塘朝着楼上走去。 莫长山的藏书阁没有什么禁令，因着凌陕尊上座下就三个弟子，藏书阁自然是对他们开放的，又因为藏书阁内虽然书多，但重要的功法却都由凌陕尊上亲自下了术，没有尊上的允许，是看不到的。 所以不少小童也会趁着闲暇的时间，过来看看。 衍塘认为，如果秘境当中发生的事情是完全真实的话，那么这么大的事情，修界史上肯定会有所记载。 毕竟光看风家的宅子，还有里面人的穿着，便知道风家不是什么小户人家。 这么大的一户人家，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死阵中，不应该什么都没有。 但衍塘翻阅了这上下几千年的歷史，却没找到有任何一本书记载这件事情。 甚至连风家两个字，都没有出现过。 衍塘皱眉，又去找了记载有名的修界人家的名册。 翻开有些泛黄的书页，衍塘的指尖顺着那一行行的姓氏往下，却在最下方的一个字上勐地停住，目光微微变化。 『衍家：本家位于连城立花亭，首富之家，其家主醉心修行，却无所成。』 『于七年前败落，夫妻双亡，余一独子。』 衍塘看着这简简单单的两行字，只微微一顿，手指便从上面掠了过去。 若是忽视了指甲盖上因为用力而显现出来的青白，或许旁人会认为衍塘和他面上一样，平静无事。 仔仔细细将这本书翻了一遍，衍塘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和风家有关的消息。 衍塘在藏书阁里待了整整一天，将所有有可能记载的书籍都翻了个遍，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找到。 从藏书阁出来的时候，衍塘都开始怀疑，自己在秘境中所经歷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了。 山边斜阳，衍塘眯了眯眼，却瞧见一只熟悉的机械鸟停在一旁的枝丫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衍塘的视线，这只鸟展开翅膀，飞到了衍塘的肩膀上。 衍塘想到了什么，试探的唤了一声，「禾珏师兄？」 机械鸟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衍塘笑了，「师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机械鸟歪了歪头，站在衍塘的肩膀上，没有动作。 衍塘恍然明白，挠了挠头，「对了，这鸟不会说话。」 衍塘原本想要回院子，如今改了主意，朝着禾珏的住处走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禾珏师兄聊聊天。 院子里，禾珏正坐在石桌旁，闭着双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机械鸟径直飞到了禾珏的腿上，待着不动了。 轮椅上的人这才慢慢睁开了眼，扭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衍塘。 「师弟来了。」 衍塘嗯了一声，轻车熟路的坐到了禾珏对面，看着禾珏捧着的机械鸟，问道：「师兄怎么去那儿了？」
第62页 禾珏垂眸，带着笑，「在山上待久了，就去看看藏书阁的书，打发打发时间。」 「藏书阁？」衍塘反应过来，禾珏双腿不便，又不和其他小童交好，所以想要看书，也找不到人送过来，只能将灵识附在这只机械鸟上，借着这鸟去藏书阁。 衍塘有些迟疑，「这也太耗费神思了，而且这只鸟也不能翻书吧。」 禾珏闻言，将机械鸟捧在手上，然后将机械鸟的爪子展示给衍塘看，「我特意将鸟的爪子做成了好翻书的形状。」 衍塘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这机械鸟的爪子和平常的鸟不太一样，只有两个小勾子，但不锋利。 「师兄经常去藏书阁看书？」衍塘问道。 禾珏点头，「毕竟闲来无事，一来二去，就看得多了，有时也会托师尊帮我带些书来。」 衍塘眼眸一转，看着禾珏，一脸跃跃欲试。 禾珏笑了，「师弟想问什么？」 衍塘挠了挠头，「师兄可知道……风家？」 禾珏一怔，「风家？百年前雪原中的风家？」 衍塘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身子前倾，「师兄可是知道些什么？」 禾珏顿了顿，指尖下意识的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不过师弟怎么突然间想起问风家的事情了？」 衍塘挠了挠头，「这……说来话长。」 看出衍塘不打算细说，禾珏倒也没有追问，「我虽然听到过一些传言，但是知道的也不算多，只知道这风家在几百年前，也是修界的一大名门。」 衍塘疑惑，「名门？可我今日去藏书阁找了所有有关的书籍，却并未找到有关于风家的丁点消息。」 「这也是情理之中。」禾珏顿了顿，似是有些怅然，嘆了一口气，「风家的确是名门，而且祖上也出过不少天才，却从来没有一人飞升成功，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后辈的人走上了歪路。」 「歪路？」 衍塘想起了秘境当中风家的死阵，还有那骑着黑马的男人。 「没错。」禾珏垂眸轻嘆，「风家的继承者似乎是找了什么邪门歪道，结果飞升并未成功，反倒堕入了魔道，风家全家也无一生还。」 衍塘一怔，「无一生还？当真没有一人活下来？」 禾珏摇头，「传言是这般说的，但真相如何，倒也不太清楚，或许有人活下来了，从此隐姓埋名，但这可能性并不大。」 「为何？」衍塘追问道，语气有些急迫。 禾珏顿了顿，「因为众人都说那日风家的宅子里是死阵，死阵之下，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衍塘神情一变，也反应了过来。 的确，死阵之内，不论愿意不愿意，都只有死路一条。 「风家出了这种事情过后，便被修界之人视为耻辱，也就从史上除了名，又因为当日风家宅子里的事情太过于诡异，大家也鲜少提起，所以师弟你才找不到有关的书籍。」 禾珏说着，抬起头来，笑了笑，「这些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也并没有亲眼所见，说到底，这风家究竟存在不存在都是个谜。」 衍塘却抿了抿唇，「风家是存在的。」 「嗯？」 「风家一定是存在的。」衍塘抬头，笃定道，「我也相信，风家一定还有人活着。」 禾珏愣了愣，随即眼中多了一丝笑意，伸手似乎想要拍拍衍塘的头，最终却露在了衍塘的肩膀上，「嗯。」 衍塘从禾珏这里出来，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若是按照传言来说，风家无一生还。 那风家的那个小孩儿，温夫人唯一的孩子，难道也死在了死阵中？ 衍塘不愿意相信。 可这好几百年都过去了，他也没有办法再弄清当年的事情。 若是那孩子还活着，如今估计也寿终正寝了。 衍塘长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走在路上。 却在转角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剑势，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聚集灵力去挡。 可那剑势貌似凌厉，到了面前，却又轻飘飘的散开了。 一把通体雪白的寒剑浮在半空，剑穗漂浮起来，剑身上倒映出衍塘自己的眉眼来。 衍塘立刻认出了这把剑，嘴角一抽，「霁长意？」 风吹过，空气仍旧静谧。 衍塘却知道，这傢伙一定躲在什么地方，正偷偷看着自己，衍塘眯了眯眼,「霁长意，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这把剑折断，你信不信？」 一声嗤笑从衍塘身后传来，衍塘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雪白衣衫的男人。 「凭你现在的修为，还想将我的剑折断？」霁长意还是一脸冷，衍塘却从霁长意眼中看出了一丝不满。 最近好像经常能够看到霁长意这样眼神。 尤其是—— 自己去了禾珏师兄那里以后。 衍塘伸出手，弯曲手指，敲了敲霁长意的肩膀，「是，我是折不断你的剑，那你让你的剑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霁长意拍开衍塘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借给你用用罢了。」 衍塘一愣，「借给我？」 霁长意还是面无表情，「你去了妖界，要是死在那里，我可来不及把你搬回来。」 衍塘看着霁长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知道了，我要是死了，我就让你的剑把我搬回来，不劳烦你，好了吧。」
第63页 霁长意面色更冷，看着衍塘握住自己的剑，然后毫不怜惜的往腰间一系，吊儿郎当的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霁长意：我没担心你，一点也没有！ 衍塘：哦。 第三十四章 不过霁长意会将这把剑给他，是衍塘没想到的。 毕竟这把剑，从他认识霁长意以来，就没有见霁长意离身过，一向宝贝的很。 就连上面的剑穗都是霁长意自己做的。 衍塘心里微暖，霁长意面冷心热，虽说嘴臭了点，但的确是个好师兄。 算准日子，衍塘便下山去了，并且将霁长意的剑一直配在腰间。 衍塘到了和齐昌钰约定好的地方，结果对方却迟迟没有来。 衍塘站在小巷里，空气里的潮湿让他有些不舒服，就在衍塘觉得齐昌钰是不是忘了这事，放了自己鸽子的时候，衍塘看到了一个狼狈的身影从墙角跑了过来。 齐昌钰头髮凌乱，身上的衣服也像是被人扯过一样，脸上还带着一丝慌张。 衍塘看着他，嘴角一抽，指着他脸上被挠出来的印子，「你这是……被人轻薄了？」 齐昌钰露出几分窘态，「不是，只是来的时候遇上点麻烦，时间已经到了，我这就带您去妖界。」 衍塘哦了一声，也没多问，看着齐昌钰从怀里拿出了同款小玉牌，然后手上一划，一道光芒笼罩了两人，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墙外的歪脖子树落下了一片翠色的叶子，悠悠的掉在了地面。 衍塘从光芒中走出来，还没有看清周边的环境，自己的肩膀就被轻轻一推，身后传来齐昌钰的声音，「主人就在前面等您，我就不过去了。」 衍塘皱眉，还想说什么，回过头，身后哪里还有齐昌钰的身影。 衍塘啧了一声，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往前走去。 在走出第三步的时候，衍塘只觉得自己像是穿破了一层薄雾，喧闹声和吆喝声勐地窜进了耳朵里，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一条街道上。 整条街道被灯火照得仿若白昼，亭台楼阁，巨大的鸟妖从天空掠过，红色的飘带在空中飘荡。 衍塘被眼前的景象给晃了神。 上一次来的时候，他是被拐来的，因此并未认真看过妖界的模样，如今一看，比他想像中要好的太多。 衍塘还在怔愣的时候，便看到前面有一人朝着自己走来。 墨发及肩，腰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双金色的眸子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衍塘惊了，等到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来，衍塘才不敢置信的开口，「你怎么……」 沥昶眉峰微微一挑，「怎么？」 衍塘一脸一言难尽，「你不是妖王吗，就这么走在街上，没事吗？」 不过衍塘刚说完，就注意到了沥昶身上并没有带出妖气。 如果忽视那一双金色的瞳孔，看上去就如同普通人一样。 沥昶勾了勾唇，「无妨，没有人会认出我。」 衍塘哦了一声，看着两个小妖从自己旁边走过去，那矮小的鼠妖抬头看了一眼衍塘和沥昶，又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的确是没有认出来。 沥昶朝着衍塘伸出手，「走吧。」 衍塘看着面前指节分明的手，微微一怔，然后装作没有注意到，径直往前走去。 沥昶看着衍塘的背影，倒也没有多想，收了手，同衍塘并肩往前走去。 衍塘对妖界还是挺好奇的，「你为何要让我来过你们妖界的万妖节？」 沥昶理所当然，「你是我的配偶，当然要陪我过节。」 衍塘：「……」 衍塘嘴角一抽，刚想要反驳，却看到沥昶走到了一旁的小摊旁，摊主是一个年纪稚嫩的花妖。 沥昶似乎挑了什么东西，很快又转身回到了衍塘身旁，衍塘这才看清，原来是一袋花糖。 「给你。」沥昶将袋子打开，脸上露出一抹笑来，「我听说这糖很好吃，你尝尝。」 衍塘有些诧异，「你居然也会在意这些？」 「只是听说大多数的妖都会给自己的配偶买这个，据说很受欢迎。」沥昶说道，微微扭头，看着衍塘，「好吃吗？」 刚刚塞了一颗糖在嘴里的衍塘：「……还行。」 沥昶皱了皱眉，似乎对于衍塘这样的反应有些不太满意，伸出手，从袋子里也拿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确实一般。」沥昶得出了结论。 衍塘总觉得两人这样的相处有些太过于亲昵了，但其实说起来，他们不过也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按理来说，这一次的关系也应该没有好到能够一起吃一袋糖的程度。 可偏偏沥昶做起来，却没有一点违和感。 就好像对方真的是把自己当成配偶来看了。 这样的认知让衍塘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觉得嘴里的糖不甜了。 衍塘嘆气，「沥昶，我必须告诉你，我并没有做你的妖妃的打算，也不打算住在妖界。」 沥昶眼眸移到了衍塘脸上，并没有诧异，点头，「我知道。」 「那你……」 沥昶金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一抹笑意，让他整个人突然亮了起来，「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在追求你。」 「……啊？」
第64页 沥昶看着衍塘一脸怔愣，脸上笑意更深，「我问过了，你们人类对这些事十分讲究，所以，我在追求你。」 衍塘没控制住脸上的神情，嘴角抽搐了一下，「沥昶，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沥昶伸手握住衍塘的手腕，「这可不一定，我们妖界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是一定会做到的。」 衍塘脸色僵硬，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将糖递到沥昶面前，「来，吃糖。」 沥昶笑意盈盈的抓了糖来吃，嘴里是花蜜的甜，让他心情舒畅。 他活了许久，却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样逛过街，吃过东西。 这感觉让他很高兴。 衍塘将注意力从沥昶身上挪开，开始专注于周边的环境，这才发现，原来妖也有这么多的不同。 花妖，树妖，狐妖，鼠妖，猫妖…… 还有一些一眼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妖。 衍塘在街上走着，有不少妖都会看上他一眼，但是意外的是，这些眼神当中大多都没有什么恶意，倒像是出于好奇和欣赏。 身旁又有一个妖走过去后，衍塘忍不住了，「一个人类出现在妖界，为什么他们好像并没有意外的样子？」 「嗯？」沥昶正看着小妖们蹩脚的幻术，听到这话，回过头来，「这很正常，妖界也有不少人类。」 衍塘一愣。 看出了衍塘脸上的诧异，沥昶解释道：「你那日对我说人妖殊途，其实并非如此，妖若是在人界见到心仪之人，是会将其带回妖界生活的。」 衍塘明白了。 就是直接拐回来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走在街上，倒也还是算是平静和谐，衍塘刚到妖界时的警惕也淡去了一些。 沥昶似乎真的只是找他来妖界陪他过个节日而已。 其实只要沥昶不要总提起妖妃，或者追求之类的事情，衍塘倒觉得，和沥昶相处还挺自在的。 妖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妖只为了满足自身的欲，他们活得潇洒自在，倒也惬意。 衍塘逐渐融入了这样的氛围中。 看着玉妖在自己身上敲敲打打，将上面的玉石直接敲下来贩卖。 又看见一只鼠妖被猫妖扯着鬍鬚往家里走，一路上还在骂骂咧咧。 花妖将自己的花粉抛在空中，传来一阵阵的香。 猪妖同自己的同伴抱怨，他还没有成妖时，差点被人宰了的事情。 衍塘一路听过去，着实有些忍俊不禁了。 沥昶看到了少年脸上露出的笑容，也勾了勾唇角。 往前走了一段，衍塘看到了路旁摆着一个巨大的水缸，一旁还坐着一只妖，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妖，长长的眉毛和鬍子，几乎拦住了他整张脸。 衍塘掂量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去。 沥昶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去看看吧。」 衍塘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沥昶扯着过去了。 那妖敲了敲水缸，声音苍老，「前世今生，往后命途，过去现在，都可看到。」 衍塘看了一眼这个水缸，心想这场景有些眼熟。 像是以前见到过的，故弄玄虚的算命先生。 原来这妖界居然也有算命的。 沥昶轻笑了一声，「什么都能看到？」 那妖伸出手，那手却只是一根干枯的树枝，「自然。」 沥昶勾了勾唇，「那便看看我的未来吧。」 那妖没动。 沥昶从怀里摸出了两块蓝色的石头，放在了水缸面前，那妖这才动了。 那妖将干枯的手放进了水缸里，嘴里念念有词，搅动缸里的水。 衍塘抱胸站在一盘，想看看这妖究竟能不能看出妖王的未来。 沥昶显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那妖动作一顿，突然浑身一颤。 水缸里勐地迸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像是火焰一样的光芒。 其中还夹杂着尖锐的叫声。 像是鸟啼，又更加雄厚一些。 衍塘惊得连忙捂住耳朵，不过这场景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水缸又恢復了原样。 那妖浑身颤抖，衍塘总算是看清了他藏在眉毛下的眼睛，满是惊恐。 「您……」 沥昶却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伸手轻轻点在了那妖的眉心之处，老妖身上的颤抖逐渐停了，神情恍惚，然后头一歪，睡了过去。 衍塘蹲下身，看了看老妖，又抬头看向沥昶，「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了突破他修为的东西，如果不消了他的记忆，他会修为散尽，识海尽散。」沥昶说道，看着缸里的水，似乎在想什么。 衍塘愣愣，「那刚才的，真的是你的未来？」 沥昶轻笑一声，带着些说不出的傲气，「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确定的，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衍塘对此有所感触，「也是。」 就像他，原本註定会死。 此刻不也回到这个世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开心心过个节～ 第三十五章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衍塘看见前方有不少妖都围在一家店铺门口，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沥昶淡淡看了一眼，「思欲楼。」 顿了顿，沥昶解释道：「相当于你们人界的青楼。」
第65页 衍塘愣了一刻，随即眼睛一亮，带着些好奇，「妖界居然也有这种地方？」 「妖本来就是为了欲望而生，这种地方并不稀奇。」沥昶说道，看出了衍塘的蠢蠢欲动，「去看看？」 衍塘从来没有去过青楼这种地方，此刻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好奇，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朝着楼里走去，外面长着小绿叶的妖怪用鼻孔看了一眼两人，然后伸出手。 沥昶掏出了两块蓝色石头，丢给小妖，小妖握住这块不规则的石头，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笑出了一口大白牙，「两位请进！」 衍塘啧啧称奇，「没想到钱财在妖界也能行得通。」 沥昶笑了笑，没有多说。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在外面看上去只不过小小的房子，进去之后，去骤然宽广起来，抬头甚至还能看到漫天的星辰，空气里充满了各种香味，还有娇笑声，男子的温声细语。 衍塘瞪大眼睛，整个阁楼被布置的金碧辉煌，色彩斑斓，仿佛在剎那间便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衍塘还在暗自吃惊的时候，一个女妖却已经身姿婀娜的走了过来，眉目含情，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衍塘，「这位小哥儿，是第一次来？」 衍塘嗯了一声，便看到这女妖遮面轻笑，身子朝着他身上歪了过来，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搭在他的肩上。 衍塘平日里虽然看上去对这种事情游刃有余，但说到底，也是个没见过这种世面的普通人，脸色僵了一下，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沥昶身旁，躲开了女妖的手。 沥昶瞧见了衍塘动作，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愉悦，看向女妖，「不用理会我们。」 那女妖还有些不甘心，虽然面前的小少年是个人类，可是这么好的容貌身姿，就算放在妖界那也是独树一帜的，更不用说他还是个未经人事的。 女妖正要开口，却突然对上了一旁沥昶的视线，顿时浑身一冷，额上冒出了冷汗，干笑一声，「那两位请便吧。」 直到衍塘和沥昶走开，那女妖还心有余悸。 明明那男子长相也极好，气度不凡，但这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骇人。 也不知道是哪一族的人。 衍塘和沥昶找了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下，衍塘松了一口气，又看向沥昶，「你经常到这里来？」 沥昶端着酒杯的手一顿，轻轻抬眸，看了一眼衍塘，然后放下酒杯，一脸认真，「并未，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嗯？」衍塘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你这轻车熟路的，可说不过去啊。」 沥昶笑了笑，「只是听得多了，就知道了而已。」 沥昶似乎觉得这一句话不够，又说道：「我已有妖妃，自然不会四处沾花惹草。」 衍塘正喝着酒，勐地听见他这话，一下子被呛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沥昶怎么一本正经的和他解释这个，这不就像是丈夫和妻子解释一样吗？ 衍塘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朝着沥昶摆手，「别说这个。」 沥昶也明白衍塘的意思，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衍塘垂眸，神情无奈，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杯子是金色的，杯中的酒带着些许果香，细细看去，还能看见酒中隐约闪过的光芒。 周旁的人都沉浸在了欲望之中。 不少妖已经直接相拥在了一起。 这楼里和人界不太一样，无论男妖，女妖，都能进，而且保准服务满意，各色美人任妖挑选。 衍塘看了几眼，耳根有些发热。 妖界果然开放，完全不管是不是大庭广众。 就在衍塘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衍塘脱口而出，还朝着对方挥了挥手，「齐昌钰！」 那个鬼鬼祟祟穿梭在大厅的人浑身一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门口勐地窜进来一个身影，然后只听得一声破空之响，齐昌钰整个人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衍塘愣了，这是仇家追杀？ 进来的是一个女子，容貌妖艷，眉眼张狂，手上还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这视觉冲击简直不同凡响。 齐昌钰看着这个女子，神情扭曲，险些都要哭出来了。 衍塘却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不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这女子的相貌，实在是眼熟。 这不就是当日在那林家村里，和齐昌钰一见钟情的阿常姑娘吗？ 只是当日见到的阿常还算是温婉可人，柔弱秀丽，现在的阿常却浑身透着一股如火一般的气势，尤其是她握着那把大斧头，气势更是往上翻了好几番。 衍塘默默地收回了自己打招唿的手，看向沥昶，「不用管吗？」 沥昶似乎对此见怪不怪，神情淡然，「不用。」 衍塘还是忍不住好奇，「那女子是谁？」 沥昶看了一眼衍塘，似乎是在想什么，但还是回答了，「那女子算是齐昌钰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衍塘一脸瞭然的点头，「那他们这是……切磋？」 「……你若这么说，也能算。」 沥昶话音刚落，那边齐昌钰已经开始痛哭流涕的求饶起来。 「我错了，我以后不会把傀儡做成你的模样了，真的，我保证不会了。」
第66页 那女子一斧头噼在了齐昌钰旁边，指着齐昌钰大骂起来，「别以为以后你是既定的族长我就不管收拾你，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吗，我告诉你，你回去不给我写上五万字的道歉信，别想让我原谅你！」 「行行行，都可以，我还可以把我小金库里的钱都给你……」 看着齐昌钰说出了各种丧权辱国的话，衍塘嘴角一抽。 沥昶笑了一声，拉住衍塘的手腕，「这里估计会乱起来了，走吧。」 衍塘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果然不一样了。 原本不少还在酿酿酱酱的妖此刻都看向了齐昌钰那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少人还在起闹，让他们打上一架。 果然是挺乱的。 沥昶眼角一跳，被沥昶拉着往二楼走去。 身后的嘈杂被抛在了下面，在迈上二楼的一瞬间，骤然安静下来。 沥昶拉着衍塘到了一扇房门前，在门上轻轻一划，然后推开。 「跟我来。」沥昶拉着衍塘走了进去，衍塘只闻到了一股木头的沉香，再看过去，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哪儿？」衍塘好奇问道。 这里和思欲楼截然不同，四处都充满了古朴的气息。 沥昶笑了笑，「这里是专门拍卖的地方。」 「拍卖？」 「没错。」沥昶点头，指着桌上放着的两张牌子，「分别有不同的东西，你可以选择牌子进去。」 衍塘好奇的走了过去，这才发现，两张牌子下面，居然都有一个小妖满头大汗的举着牌子，一副颤颤巍巍的小模样。 衍塘再看牌子上的内容。 活物。 死物。 简单粗暴的分成了两个类别。 「活物和死物，都有些什么？」衍塘好奇地问道。 「每日卖的东西都不同，这我也不知。」沥昶说道，然手伸手拿起了那一张死物的牌子，「走吧，去看看。」 衍塘一愣，便被沥昶揽住肩膀，看着沥昶握着牌子，再次推开了房门。 衍塘被沥昶带着往前走了两步，差点踹到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妖。 那小妖是个小童模样，若是忽视他青色的眼眸，倒是和人类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请出示登记牌。」小童语气冰冷，没有一丝起伏。 沥昶将手里的牌子丢过去，那小童转身就走。 那小童带着两人走进了一大厅，除了他们，已经有了好几个人了。 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木台，上面放着的，就是拍卖的东西。 是一串珠宝。 看上去成色很好，但是究竟是什么材质，却看不出来。 沥昶拉着衍塘坐下。 衍塘看了看场上的几人，除了他们，还有几人在场。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手中握着一把摺扇，也不知是什么妖。 长相兇恶，脸上带着灰色妖纹的男子。 一个浑身被黑色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剩下一个，竟然是一个容貌清秀的人类女子，以及陪她一同来的男妖。 就在衍塘打量剩余几人的时候，却突然间察觉到自己腰间的剑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衍塘一愣，握住剑柄。 长剑却并未安静下来，反而像是要表达出什么一样，震动的更厉害了。 衍塘皱了皱眉。 长剑震动，要么是遇见了熟悉的人，要么就是主人遇见了危险，或者可能威胁到主人性命的事情。 霁长意将这把剑交给了自己，那他临时的主人就是自己。 长剑在说，这里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霁长意～ 第三十六章 衍塘一脸凝重，一旁的沥昶目光挪了过来，「怎么了？」 衍塘一愣，随即神情平静的微微摇头，「没什么。」 就在这时，一旁的侧门里走出来一女妖，身穿薄纱，曲线玲珑可见，眉眼之间竟是风情。 场上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女妖身上。 衍塘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瞧见那美貌的女妖突然间抬眸，也朝着衍塘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衍塘条件反射的也礼貌的朝着对方笑了笑。 却突然间察觉到似乎有几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虽然没有察觉到杀意，却带着些压迫感。 衍塘从场上其余几人身上看过，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这才慢慢回头，看向了身旁的沥昶。 果然，妖王此刻神情有些不满的正看着他。 「你喜欢她？」沥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衍塘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个普通人，怎么就能被妖王看上眼了。 「好看的事物，谁都喜欢，这很正常。」衍塘说道。 「所以你觉得她好看？」沥昶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衍塘：「……」 知道自己的意思和沥昶所理解的意思不一样，衍塘无奈的嘆了一口气，「算了，你怎么想都可以。」 沥昶皱眉看着衍塘的侧脸，突然间低声说道：「她是一盏琉璃灯化成的，传说吸人魂魄，最喜欢灵魂干净的人。」 衍塘闻言，虽然有一瞬间的诧异，但是很快就接受了，毕竟这里是妖界，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第67页 衍塘淡然点头，一旁的沥昶声音里却多了一丝笑意，「所以你还喜欢她吗？」 衍塘反应过来了。 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沥昶的目的是这个。 衍塘深吸一口气，妥协了，「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了，行了吧。」 沥昶这才满意了，脸上带着笑意，正要转头，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沉沉的朝着一旁看去。 刚才似有杀意一闪而逝。 台上的女妖已经开始介绍起了这串珠宝，笑容妖媚，玉指上涂着绯色的蔻丹，轻轻拿起了这串珠宝。 「各位请看这串珠宝，这串珠宝乃是取了人类修士十二人的金丹所制，每一颗都是元婴修士的金丹，可以说是千金难得，每一颗都是毫无缺损的，若是客人感兴趣，我们还能奉上这十二名人类修士的身份信息，大家可以自寻查询。」 十二名人类修士的—— 金丹？！ 这话一出，原本还算是漂亮的珠宝，此刻衍塘却这觉得背后一阵发冷，甚至于手指都有些僵硬。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衍塘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串金丹上传来的浓浓的血腥味和怨气。 妖界所谓的拍卖，竟然卖的是这种东西？ 这还是死物…… 若是他拿了活物的牌子，那卖的是什么？ 人？ 或者—— 更可怕的东西？ 怪不得刚才长剑一直都在颤慄，原来不是因为感知到了危险，而是察觉到了这串金丹，所以才会发出警告。 衍塘神情苍白，却突然间察觉到那女妖竟然又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但衍塘此刻真的不觉得这女妖有多美了，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只随时会咬过来的怪物。 但那女妖脸上的笑容却突然间一僵，像是看到了什么，唰的扭过了头，看向了其他人。 衍塘仍旧有些怔愣，却察觉到自己放在身侧的手被轻轻拍了拍，带来些暖意。 「不用怕。」沥昶顿了顿，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毕竟他也是妖界之人，对于这种事情倒是习以为常了，能说出这么一句安慰的话，也是感觉到衍塘在害怕，所以才憋出来的。 衍塘轻轻应了一声，将手缩了回来，目光看向台上。 最终这串金丹被那个兇狠面貌的男子买了去。 接下来拍卖的东西倒是普通了一些，没有那么让人无法接受了。 只是让衍塘有些意外的是，只要看见好看的珠宝首饰，华丽的衣裳，或者品质优良的兵器，沥昶通通给揽了过来。 就像是花出去的不是钱，是水一样。 到了后来，他们面前的东西都已经快摆满了。 衍塘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东西，嘴角一抽，回头看向沥昶，「你需要这些？」 沥昶似乎有些不解，摇了摇头，「不需要。」 「那你还买？」衍塘更无法理解了，虽然是妖王，但是这有用没用都往包里揣的习惯，也不太好吧。 沥昶金色的眼眸里倒映出衍塘模样，「这是给你的。」 衍塘沉默半晌：「……啊？」 沥昶看着衍塘，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齐昌钰说过，若是想要讨好自己的伴侣，就应该给她买东西。」 衍塘：「……」 暂且不说伴侣不伴侣，就沥昶买的这些东西，大多都是给女子的，他也用不着啊。 沥昶却没有觉得不对，「将东西收起来吧。」 衍塘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沥昶，过了一会儿，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气，将东西全部放进了芥子袋。 以后找机会，把这些东西还给沥昶吧。 等从拍卖地出来，衍塘身心俱疲。 说到底，拍卖的东西里倒是有一样是他想要的，那是一瓶灵药，可解百毒。 这东西虽好，只是他身在妖界，也不可能开口像沥昶要什么。 若是普通关系还好，只是现在沥昶真心实意的把他当成妖妃。 自己要是再主动要什么，总有一种—— 奇怪的感觉。 衍塘恹恹的走在路上，倒是沥昶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妖王很高兴。 可惜衍塘很颓废。 衍塘一边发呆，一边跟着沥昶，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沥昶拉着走到了一个巨大的通道前。 周边还有不少成双成对的妖，以及人。 衍塘还愣着，就看见沥昶已经从守门的小妖那里拿了一根红线过来。 「这是什么？」衍塘一愣，看着沥昶将红线的另一端递了过来。 沥昶想了想，解释道：「这是万妖节的风俗，只有有情人握着红线的两端，才能够从迷宫里走出来，才能看到最美的日出，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够永生永世在一起。」 衍塘眼角一跳，「这是齐昌钰告诉你的吧。」 沥昶没有隐瞒的意思，含笑点头。 衍塘嘆气，恨不得把齐昌钰那张狐狸皮给扒下来。 这都告诉沥昶些什么东西？ 他就觉得这一路上沥昶的反应不对，原来是齐昌钰妖言惑众。 衍塘对上了沥昶的眼睛，对方也不着急，眸子平静，等着衍塘动作。 衍塘嘆气，将红线的一端接了过来，妥协道：「好了好了，进去吧。」
第68页 好歹沥昶救过他，这也算报恩的一环吧。 反正这些风俗都不可信。 沥昶轻笑了一声，拉着衍塘朝迷宫里走去。 进去之后就是一个岔路口，按照规矩，沥昶往左，衍塘往右。 红线被无限拉长，衍塘看不到对方，只能感觉到手中红线轻微的拉扯。 周围都是高高的墙，连头顶的天空都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旁边挂着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线。 处处透露着诡异。 衍塘看了看四周，干脆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往前走。 这个迷宫里用灵力是无法探路的，还真的就印证了那句只有有情人才能走出来的话。 衍塘看了一眼手心的红线，生无可恋的走在迷宫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因为周边的景象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一盏灯，两面高墙，毫无变化的天空。 衍塘又往前走了两步，心头暗骂齐昌钰，这傢伙都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还走迷宫？ 衍塘咬牙切齿，在心里骂着，却突然间察觉到手心的红线松了下来。 一直悬在上面的拉扯感消失了。 衍塘一愣，「沥昶？」 扯了扯红线，衍塘果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这红线的质量未免也太差了吧！ 这下好了，他们恐怕被困在迷宫里了。 衍塘正打算直接将信号放出去，让人进来帮忙的时候，突然间察觉到红线的那一端似乎又被拿了起来。 衍塘一怔，扯了扯红线，对方果然也轻轻扯了一下，算是回应。 衍塘松了一口气，在这种地方，果然还是有个人在比较好。 衍塘正打算往前走，却发现手上的红线往一个方向扯了扯，就好像是在指引自己往那里走一样。 沥昶……找到路了？ 衍塘眼睛一亮，也是，沥昶毕竟是妖王，怎么可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迷宫里。 衍塘放心大胆的跟着红线指引的方向走去，对方似乎很了解衍塘的速度，指引总是很及时。 衍塘握着手里的红线，明明周围还是昏暗的环境，可是在此刻，却多了一丝温情。 刚才的不安和烦躁被扫去，衍塘平和了下来，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微风从他耳边吹过，衍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光彩。 不知过了多久，衍塘的眼前出现了一扇小门，衍塘小跑过去，满心欢喜的把门推开了。 门外的阳光勐地倾泻过来，火红的日出仿佛就在眼前，缓缓升起。 衍塘瞳孔紧缩，看着那个站在太阳下的人。 不是沥昶。 是一个浑身被黑色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红线将他们连接起来。 衍塘怔了很久，却看见那黑衣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衍塘应该往后退，应该警惕，可是他没有。 或许是这一幕太过于明亮。 黑衣人将一个瓶子塞到了衍塘怀里，那是刚才拍卖的时候，他没有买下来的灵药。 「送你。」 衍塘握着这个药瓶，怔怔看着对方离开。 居然忘了问对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衍塘：齐昌钰这只死狐狸！ 第三十七章 衍塘握着药瓶，呆呆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脑子才重新转动起来。 刚才那人，是拍卖的时候的客人。 他记得清楚，毕竟这瓶药就是被他买去了。 只是—— 这人怎么把药又送给他了。 衍塘皱眉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铃铛的声音，没过多久，沥昶就从迷宫里走了出来。 衍塘手上一转，迅速将药瓶丢进了芥子袋里，然后转过身，看到了一脸沉色的沥昶。 衍塘失笑，「你这是怎么了？」 沥昶看了看衍塘，「红线断了。」 能听出沥昶语气里的不满，衍塘勾了勾唇角，「嗯。」 沥昶走到衍塘身旁，一同看着日出。 「这只是个风俗，不能说明什么。」沥昶说着，倒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 衍塘无声的笑了笑，「哦。」 衍塘觉得，沥昶回去之后，一定会狠狠揍上齐昌钰一顿。 「你刚才见过什么人？」沥昶突然开口问道。 衍塘一怔，随即摇了摇头，神情平静，「没有啊。」 沥昶看着衍塘，似乎在想什么。 衍塘微微扭头，「怎么了？」 「没事。」沥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是有什么脏东西混进来了而已。」 脏东西—— 难道是指那个男人？ 衍塘将想法埋在心底，轻咳一声，「天亮了，我也该回去了。」 沥昶斜眼看来，「你可以多待一天。」 衍塘挑眉，语气里多了一丝轻佻，「说好了是陪你过你一个万妖节，现在节日已经过了，妖王总不能出尔反尔，把我扣在这里吧。」 「你本来就是我的妖妃。」沥昶说完，对上了少年微眯的双眸，顿了顿，「而且妖界有很多地方，你还未去。」 衍塘摆了摆手，「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衍塘笑着，露出了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后会有期。」
第69页 沥昶见衍塘转身要走，眉眼微沉，一把抓住了衍塘的手腕。 衍塘回头，露出些不解，「嗯？」 沥昶看着衍塘，「妖界最大的藏书阁，你真的不去看看？」 衍塘一愣，「藏书阁？」 见衍塘面色似有些犹豫，沥昶眼中多了一丝笑意，接着说道：「妖界的藏书比起你们人界，种类更多，你当真不打算去看看？」 这对于衍塘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妖界的藏书阁—— 妖法他肯定是学不了，但是没准还有什么其他有用的东西。 而他如今正是要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修为的时候，去看看，没准会有什么收穫。 衍塘踟蹰了一会儿，最终妥协，「那我多待一天。」 沥昶勾了勾唇，就连腰间的铃铛都跟着晃了晃，似乎是在传达些什么。 「好。」 红日缓缓的爬到了正中间，妖界也被照的明亮无比，明灯已经灭了，只有几只妖三三两两的在街上走过。 一个黑袍男子走在阴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转身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很快，男子的身躯开始扭曲起来，像是被蒸发了一般，化成了一缕缕黑烟，不过眨眼间，男子就凭空消失了。 & 莫长山上。 坐在桌旁假寐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眸子清冽，一身白衣，似乎有所感，朝着门口看去。 果然，门口很快传来了敲门声。 霁长意站起身来，身上的白衫如云一般，随着他的动作展开。 打开门，霁长意并未抬眸，已经俯身行礼，「师尊。」 凌陕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霁长意，然后笑了起来，「自从上次突破了元婴，你的感知就敏锐了不少。」 霁长意淡然颔首，「多亏师尊教导。」 「不用说这些客套话。」凌陕笑着，目光中藏着一抹暗色，「我只是去了衍三那儿，没见着他，所以来看看你这里。」 「衍塘下山修行了。」霁长意说道，「师尊恐怕要过些日子才能见到他。」 「哦？」凌陕似乎有些讶异，打量了一下霁长意，「下山修行？」 「是。」 凌陕眯了眯眼，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悦，「以往衍三下山修行，总是会来告知我一声，如今倒和你关系更好了。」 霁长意没有说话。 看着霁长意，凌陕沉默片刻，突然大笑起来，拍了拍霁长意的肩膀，「行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师兄弟关系好，也是件好事，我这个当师尊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只不过——」 凌陕仍旧笑着，眼中却全是冷意，甚至藏着几分狠厉的光。 「就算关系再好，你应该也明白，有些事情，可是不能说的。」 霁长意听到这话，缓缓抬眸，看着面前的凌陕。 两人的视线相交，似乎有风雨欲来之势。 最终，霁长意才垂下眸子，就好像刚才的对视不过是错觉。 「师尊放心，弟子明白。」霁长意语气冷冷，又像是理所当然，「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凌陕勾了勾唇，上下打量了一下霁长意，这才开口了，「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聪明人。」 霁长意站在原处，微微低头，似乎十分恭敬。 凌陕嘆了一口气，「况且你天资不凡，我门下还是需要一个继承衣钵的人。」 「弟子明白。」 凌陕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霁长意，这才轻轻点头，「行了，既然衍三下山了，我也没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霁长意神色不变，「是。」 凌陕转身离去，霁长意抬眸，那双冷冽的眸子里，此刻却多了一团诡异的火焰，盯着凌陕离去的方向。 过来一会儿，霁长意才转身回了房间，拿出了藏在手心的小玉牌，闭眼将一抹灵力传了进去。 按理来说，妖界的万妖界已经过去，衍塘也应该回来了。 但衍塘的气息却仍然留在妖界。 霁长意皱了皱眉，睁开眼。 莫不是真的被那妖王蛊惑，对妖界流连忘返了？ 而此刻被惦记的某个人，已经被沥昶带到了妖界最大的藏书阁。 坐在书海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的确是流连忘返了。 只不过不是霁长意所理解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妖界的藏书阁的确和人界有些不同。 许多人界不可能出现的禁书，在妖界却随处可见。 甚至还有不少偏门的功法。 衍塘进去的时候，眼前一亮，转眼就把沥昶的存在忘在了一边，一头扎进了书里。 沥昶并没有一直陪着衍塘，妖界还有事务需要他去处理，虽然觉得惋惜，却也无奈。 只能看了一眼神采飞扬，眼睛发亮的少年，传了消息给齐昌钰，自己先离开了。 衍塘根本没有察觉到沥昶的离开，他满心欢喜。 若是上一世的他，估计是瞧不上这些邪门歪道的功法，但是这一世，他却并不这么觉得。 所谓的邪门歪道，不过是人自己所确定的，究竟邪不邪，还得看用的人。 这些功法，简直就是专门克制人界功法的。 对于衍塘来说，简直就是宝贝。 衍塘翻了不少的功法，看累了，又去找了不少的杂书，上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人妖虐恋，下有春色缱绻，画质精美的高难度小画册。
第70页 衍塘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逐渐得心应手。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沥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丢下手里的书，衍塘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因为坐了太久，脖子早就已经僵硬了，衍塘只能龇牙咧嘴的捂着脖子，慢慢转了一圈，这才恢復过来。 「沥昶？」衍塘看了看四周，唤了一声，周边都没有察觉到沥昶的气息。 衍塘倒也不在意，沥昶身为妖王，总也不会一直陪着他。 书架后却突然走出来一个身影，「主人他先回了妖阁，让属下来陪着您。」 衍塘被这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抬眼看去，这才认出对方。 「齐昌钰？」衍塘有些惊讶，「沥昶让你来陪我？」 「是。」齐昌钰笑意盈盈的点头，如果忽视他左脸上的淤青的话，其实也算是风流倜傥。 衍塘目光定定的落在了他的侧面上，眨了眨眼，「你的脸……」 齐昌钰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不觉得尴尬，反倒是一脸骄傲的指了指脸上的伤口，「被打的。」 衍塘：「……」 看得出来。 想到那个和阿常一摸一样的女子，衍塘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齐昌钰。 可能这就是妖界的爱情吧。 与众不同。 暴力解决一切。 齐昌钰看到了地上散落的书籍，倒是对衍塘更多了一丝好感。 毕竟大多数来到妖界的人，都不会看妖界的书。 他们会认为这些都是骯脏的，邪恶的。 衍塘能够毫无芥蒂的看这些，不愧是妖王选中的人。 就是与众不同。 虽然普通人也来不到藏书阁的这一层。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先出去吃点东西？」齐昌钰问道。 衍塘摸了摸肚子，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颔首，「好。」 两人从藏书阁出来，齐昌钰有心讨好这位妖妃娘娘，于是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谄媚的为衍塘介绍吃的。 并且选的都是人类能够接受的吃的。 「这是莲花妖用了最新鲜的花瓣做的糕点。」 「这是用清晨的露水泡的灵茶。」 「这是栗子糕。」 「这是烤鱼，放心，只是普通的鱼。」 「还有这个……」 齐昌钰在一旁介绍，衍塘看着他，嘴角一抽，还未开口，就看见齐昌钰脸色一变，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往他的方向拉了一把。 衍塘一愣，抬头。 齐昌钰松了一口气，「后面有专门搬运污泥的小妖，差点撞上您了。」 衍塘回头，果然看见一只顶着莲蓬的小妖正气喘吁吁的搬着淤泥。 齐昌钰脸上带着笑意，狐狸眼里满是精光，「要是让那污秽之物沾上您，我一定会过意不去的。」 衍塘：「……」 这傢伙是不是殷勤过头了？ 衍塘刚这么想着，突然间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浓厚的杀意，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条件反射的往旁边躲去了。 耳旁传来破空之声，一把斧头勐地砍进了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木柄还在震动，可见力气之大。 衍塘觉得这把斧头有些眼熟。 另一旁，那个和阿常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走了过来，双眼带着怒火，咬牙切齿。 「齐昌钰，给我滚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齐昌钰：哦豁。 第三十八章 面对气势汹汹的妖怪阿常，齐昌钰肉眼可见的开始萎靡，瞧他的神色，是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团，然后躲起来。 衍塘伸手戳了一下齐昌钰，「你的阿常在叫你。」 齐昌钰眼角一跳，果然看见对面女子的身上杀气更重了，出于多年以来的经验，齐昌钰求生欲极强的和衍塘拉开了距离。 「阿常，你怎么过来了？」齐昌钰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那双狐狸眼却抽动了一下。 女子目光冷冷的扫过齐昌钰和衍塘，目光阴冷，身上的妖气甚至已经开始外泄了。 刚才他们两人，就这么站在一起，齐昌钰这傢伙还矫揉造作的朝着对方笑，语气温柔的为对方介绍吃的。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人类！ 齐昌钰就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好过！ 妖怪阿常越想心头越憋屈，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死死地盯着齐昌钰，「怎么，我来了不行吗，还是打扰了你的好事？」 齐昌钰一脸怔愣，「什么好事？」 妖怪阿常冷哼一声，眼眶却红了，「齐昌钰，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就是只没有良心的狐狸，转身就能勾搭上其他人！」 「勾搭？」齐昌钰傻眼了，连忙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阿常，你误会了。」 「误会？」阿常嗤笑一声，伸手指着衍塘，咬牙切齿，「那你刚才和他卿卿我我，难道是我眼瞎了？」 一直作壁上观的衍塘：？ 怎么扯上他了？ 齐昌钰急了，这衍塘的身份可不是能让他们来胡说的，要是被妖王知道了，他们的罪罚可就重了。 「阿常，你真的误会了。」齐昌钰急了，连忙走到了阿常身边，伸手想要拉住阿常。 但正在气头上的女子，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
第71页 这一点无论是妖界，还是人界，显然都是一样的。 阿常一把将齐昌钰推开，伸出手，将斧头召回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齐昌钰，然后转头瞪向了一旁的衍塘，「不管有什么话，我先把那个不要脸的人类杀了再说！」 说着，提着斧头就朝着衍塘的方向沖了过来。 气势兇悍，那一把巨大的斧头，在身姿还算是纤细的阿常手里，却虎虎生风。 衍塘心头暗想。 齐昌钰真的能制得住这女子吗？ 齐昌钰吓得连汗水都出来了，妖王刚离开，要是衍塘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事，那他估计真的连灰都不会剩下。 齐昌钰扑了过去，连忙拦在了阿常身前，「阿常，你先冷静这人是……」 不过齐昌钰这一举动只会让气头上的阿常更加愤怒。 阿常不停齐昌钰说完，一脚踹开他，斧头朝着衍塘的脑袋顶上落了下来。 齐昌钰脸色煞白，都已经聚集妖力打算去挡了，却只听见一声什么碎裂的声音。 面前笑意盈盈的衍塘如同镜面一样，忽的碎裂开来， 而在他们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惊嘆的声音。 「阿常姑娘的斧头，威力真不小。」 摔在一旁的齐昌钰愣住了，握着斧头的阿常也微微一怔，随即勐地转过身，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衍塘。 齐昌钰见阿常的怒火消散了片刻，连忙抓住一机会，凑到了阿常身边，生怕被打断，一股脑说道：「这位是主人选中的人。」 阿常皱眉，看着齐昌钰的眼神逐渐从疑惑变成恍然大悟，然后变成了无语和鄙视。 齐昌钰知道阿常明白了，松了一口气，「所以说，你刚才误会了。」 阿常看了一眼衍塘，眼中的杀意褪去，多了一丝打量。 半晌，嘟囔了一句，「是挺好看的，比你这只狐狸好看多了。」 解除了情敌的关系，阿常如今看衍塘就要顺眼许多了，甚至还有时间来欣赏对方的美貌。 齐昌钰嘴角一抽，朝着衍塘俯身行礼，「刚才的事情，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阿常就是这么个脾气，火气来得快，但人是没有恶意的。」 衍塘：呵。 没有恶意，她刚才那斧头要是真砸在自己身上，他早就裂了。 阿常也看了一眼衍塘，轻咳一声，「抱歉了，不过这也只能怪齐昌钰。」 阿常瞪了一眼齐昌钰，怒道：「谁让这傢伙这么势利，就知道巴结人，还这么殷勤。」 这一点衍塘表示贊同。 衍塘对于阿常这样的脾气倒是不讨厌，这样爽快的人，倒更容易相处，于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事，反正也没伤到我。」 阿常收起了斧头，然后走到了衍塘身边，好奇道：「你就是那只死狐狸用我的脸骗婚骗来的美人？」 衍塘：「……」 衍塘沉默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其实在人界和你成亲的不是我，是另一个。」 衍塘说着，一脸无辜的笑了笑，「但是被拐来的是我。」 阿常一脸疑惑，她问过齐昌钰好几次在人界的事情，偏偏那傢伙总是拐弯抹角，一脸神秘的不说，反而让她更好奇了。 眼看阿常还想要继续追问下去，齐昌钰连忙插话进来，「对了，您还没有吃东西，先吃东西吧。」 衍塘挑眉，知道齐昌钰是故意岔开话题，倒也顺着他来了，「好。」 齐昌钰买了不少吃的，一股脑塞在了衍塘手里，虽然态度恭敬，但是却没了之前温柔的模样。 估计是害怕阿常吃醋，把他砍死。 衍塘捧着吃的，「行了，你们去吧，我还去藏书阁看看。」 齐昌钰点头，「好，那我陪您一起……」 「不用了。」衍塘摆了摆手，已经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你还是待在需要你的人身边吧。」 齐昌钰一愣，一旁的阿常脸上一红。 衍塘抱着吃的回了藏书阁，将东西放到一旁，然后将刚才找出来，还未来得及看的书翻出来，盘腿坐在地上。 一边吃着栗子糕，一边翻着。 人界没有的书，妖界会有。 衍塘知道这一点，所以特意在这些书里找风家的消息。 如果说风家在人界是禁忌，在妖界可就不是了。 衍塘的指尖停住，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找到了。 衍塘将栗子糕丢到了一旁，拍了拍手，仔细看了起来。 风家，族谱上无一人飞升成功，因此后人走上了歪路，最终全族因为死阵而死。 这些事情都与禾珏所说的并无二致。 只是—— 衍塘的目光落在了之后的两段话上。 风家似乎祖祖辈辈都带有一个诅咒。 也是因为这个诅咒，所以才会导致无一人飞升成功。 而风家灭门之后，有传言说他们留下了一本书。 上面记载着。 ——飞升之道。 衍塘指尖一颤，这四个字，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那位为了飞升，挖出他灵骨的师尊。 衍塘的心头因为这个想法而掀起了轩然巨波。 上一世他根本就是毫无防备的被挖出了灵骨，直到最后，才稍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第72页 风家，和凌陕尊上，难道真的又什么联繫？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本所谓记载着飞升之道的书，难道也在凌陕的手里？ 衍塘目光空洞的盯着书页。 风家有诅咒，难道风家全族灭亡也是因为诅咒？ 还是说有人在推波助澜？ 疑问似乎越来越多，衍塘揉了揉眉心，想到了在秘境中见到的小孩儿。 所以那个小孩儿究竟还活着吗？ 衍塘深吸一口气，在不经意中，指尖凝结出了一小片镜面。 他的命器，比他想像中的更厉害，今天和阿常的交手，不过只是九年一毛。 因为他修为的限制，所以还无法发挥出全部的能力。 衍塘抚了抚镜面。 突然，镜面突然间泛起了淡淡的波澜，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镜面上。 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气息，勐地睁开眼看了过来。 两人透过镜子，看到了对方。 衍塘惊愕的瞪大眼睛，像是被吓到的猫。 「霁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 最近作者要去完成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最近可能出现频率会变少…… 但全文已经存稿啦，可以放心～ 爱你们，笔芯！！ 第三十九章 衍塘不敢置信，「你怎么会在出现在这里？」 霁长意皱了皱眉，眉眼之中带着一丝冷，「这应该是我来问你。」 衍塘看着指尖凝结出来的镜面，这个角度看过去，霁长意似乎是低着头在和自己说话，衍塘总觉得这个视角有些奇怪，「你……是从哪里看到我的？」 霁长意一边的眉峰微微一挑，「茶杯。」 「茶杯？」衍塘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或许就是命器的作用，只是为什么会见到霁长意，这还值得揣摩。 霁长意似笑非笑，「所以你找我有事？」 「这倒没有。」衍塘也是一头雾水，「可能是我的命器想你了。」 霁长意：「……」 不过联繫到了那也别浪费了这次机会，衍塘想到了刚才找到的资料，顿时眼睛一亮，开始说了起来，「我刚才在妖界的藏书阁里找到了风家的资料。」 「风家？」 「对，就是我们在秘境里遇见的那户人家。」衍塘说道，皱着眉头选了一个更明了的说法，「就是死阵里的那户人家。」 「嗯，所以呢？」霁长意语气仍旧波澜不惊。 衍塘伸出一根手指，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总觉得这户人家有些不太简单，这书上说了，风家留下了一样东西，和飞升有关。」 霁长意神情这才有了些波动，眸子凌凌的看过来，「飞升？」 衍塘点头，「上面说，风家留下了一本书，记载着飞升之道，我在想……」 衍塘说道这里，话音骤然顿住，眼睛瞥了一眼镜面里的霁长意，对方眉眼专注，正等着自己的话。 他险些忘了，霁长意并不知道凌陕的真面目。 霁长意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说了？」 衍塘回过神来，干笑一声，「我这不是在想着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吗？」 霁长意皱了皱眉，「不管是真是假，你也别多想了，反正和你不会有关系。」 衍塘呵了一声，扬了扬拳头，「拐弯抹角说我修为不够是吧。」 霁长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知道就好。」 衍塘撇了撇嘴，「行了，那就不说了，我接着看书了。」 「等等。」 霁长意阻止了衍塘的动作，衍塘疑惑，看过去，「做什么？」 霁长意的髮丝从耳侧落下，衍塘只觉得这一缕髮丝似乎直接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条件反射的想要伸手将它拂开，又想到根本落不到这里来，轻啧了一声，把手放下。 霁长意没有注意到衍塘的小动作，神情淡然，「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衍塘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调侃，「怎么，居然关心起我来了？」 霁长意嗤笑一声，「自作多情是病，今天师尊来了，问了你的去向。」 提到这里，衍塘脸上的笑意一僵，慢慢淡去，「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来了。」 霁长意看着衍塘，伸手弹了一下茶杯的边缘，茶水泛起了涟漪，让衍塘的模样也模煳了，「给人添麻烦的傢伙。」 衍塘瘪嘴，「作为师兄，就是给我解决麻烦的。」 衍塘说完，就将镜面收回去了，藏书阁里又恢復了安静。 霁长意看着恢復如初的茶水，轻声笑了笑。 「的确。」 衍塘往嘴里又塞了一块栗子糕，再次钻进了书海里。 沥昶解决了事情，来到藏书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躺在了地上的衍塘，地上乱七八脏的摆着不少书，少年就这样睡在书堆上。 沥昶顿了顿，然后走到少年身边，半蹲下，伸手将衍塘脸上的髮丝拂开。 瞧见衍塘的模样，沥昶忍不住勾了勾唇，伸手将少年嘴角残留的糕点残渣拭去。 这一动却惊动了睡着的少年，衍塘勐地睁开眼，睁眼时，眼中的警惕还未完全褪去，却在看清面前的沥昶时，眼神又逐渐平静下来。 衍塘揉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沥昶也盘腿坐下来，随手拿起了旁边散落的书看了一眼，是一本家族秘事，他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便又丢了回去。
第73页 「事情处理完了，来看你。」 衍塘哦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沥昶指了指外面，「明月当空的时候。」 衍塘一愣，顺着沥昶的指尖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轮巨大的明月，他居然一觉睡到了晚上？ 衍塘懊恼的一拍脑袋，他还有许多书没看完，怎么就睡着了。 沥昶似乎瞧出了衍塘心思，「你很喜欢这些书？」 衍塘嘆气，「倒也不是喜欢，只是人界没有，所以想多看看。」 「如果你喜欢，可以带走。」沥昶说道。 衍塘眼睛一亮，可又想到了什么，嘆了一口气，无奈摆了摆手，「算了，还是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毕竟这都是妖界的东西，他总不能在莫长山上拿出来看，要是被凌陕察觉，可就说不清了。 沥昶听到衍塘的话，倒是笑了笑，「好，下次来看。」 下次，没有比这个更悦耳的词语了。 这就代表，衍塘还会回到妖界。 衍塘也没再看书了，靠在书架旁，看着外面的明月，想到沥昶离开的原因，「对了，你说你事情解决了，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沥昶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有些脏东西进了妖界而已。」 「嗯？」衍塘啧啧两声，「居然还有东西能够在你眼皮子底下熘进来，真是不容易。」 沥昶看到了衍塘的模样，想到了少年对自己并没有警惕的心思，勾唇笑了起来，锋利的眉眼里多了一丝柔和，「嗯，因为当时我的眼皮子底下只有你。」 衍塘一愣，没忍住打了个寒战，像是吃不消，摆了摆手，「别这么说，怪吓人的。」 沥昶这回是真的笑了。 他一开始或许对衍塘只是好奇，但是现在，是的的确确觉得这人值得亲近。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那那个闯进来的东西，你抓到了？」衍塘问道。 「没有。」沥昶摇头，在衍塘有些诧异的眼神下，说道：「熘走了。」 衍塘感慨，看来那东西还有些本事。 衍塘没继续问下去，扶着书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这藏书阁被自己折腾的乱七八糟，眼神里多了一丝心虚，瞥了一眼沥昶。 沥昶也站起身来，对于地上乱七八糟的书根本不在意，径直朝着衍塘走了过来。 「齐昌钰没跟着你？」沥昶说道，虽然是个问句，却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哦，他在路上遇到了阿常，然后我就让他别跟着我了。」衍塘坐到了窗沿上，看着外面的月亮，「他们倒是挺相配的。」 沥昶嗯了一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的确不错。」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不约而同的看着那一轮圆月，仿佛从其中，能够看出自己的影子一般。 「那个人，你们感情很好。」 沥昶突然间开口打破了这一片安静。 衍塘一愣，「那个人？」 沥昶眼眸移到了衍塘身上，「那个叫做霁长意的人。」 衍塘乐了，「感情好？」 「如果这叫做感情好，那世界上可就没有感情好的人了。」衍塘一脸嫌弃，「那傢伙死要面子，而且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整天端着一副清高的模样，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类人了。」 沥昶看着衍塘一脸嫌弃的样子，笑了起来，「你和他不一样。」 在沥昶的眼中看来，霁长意的模样便是修界所谓正派人士最喜欢的模样，一身白衣，总是孤高冰寒，目无一物。 也是妖界的人最讨厌的模样。 但是衍塘却不同。 他活得肆意，笑得明朗，怒得鲜明。 沥昶看着衍塘，突然凑近，几乎要将衍塘抱入怀中。 衍塘吓了一跳，可惜他坐在窗沿上，往后退不了。 好在沥昶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定定的盯着衍塘的眼睛看了一瞬，便又退开了。 衍塘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你刚才做什么？」 沥昶目光坦然，「自然是想靠近看看你。」 衍塘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又不是眼神不好，靠这么近做什么。 「衍塘，你不适合人界。」沥昶开口说道，语气认真。 衍塘失笑，「我是个人，不适合人界，能适合哪里。」 「人界会吞噬你，人界的杀戮，仇恨，欲望，都会将你搅碎。」沥昶目光灼灼，「所以，留在妖界吧。」 衍塘一怔，然后轻笑一声，扭头看了一眼外面，「抱歉，我该回去了。」 衍塘从窗上跳下来，拍了拍衣裳，「下次再见吧。」 就在衍塘转身的剎那，沥昶却勐地抓住了衍塘的手腕，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你对人界有留恋？」 少年的半边脸隐藏在昏暗里，看不清神情。 似乎沉默了许久，又似乎只是片刻，少年开口了，「当然有。」 衍塘抬起头，扭头看向沥昶，眸子里仿佛藏着一团火焰，「我有事情要做，所以我是不会留在妖界的。」 「毕竟——」 衍塘将手腕抽出来，勾了勾耳旁的头髮，神情嘚瑟，「毕竟某个人还需要我救他。」 那个还被瞒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的师兄。 那个傻子霁长意。
第74页 作者有话要说：　　妖界知识储备完毕！ 第四十章 沥昶并没有阻拦他，他虽然有很多不明白，但也知道，少年的心并没有在自己这里，就算自己用尽办法将他留下，也无济于事。 衍塘独自一人穿过街道，握着小玉牌，身旁的景象开始迅速后退，眼前出现了一层薄雾。 衍塘能够感受到沥昶的气息还没有离开自己，应当是在送别。 衍塘没有在意，在这一缕气息的指引下，穿过了薄雾，看到了熟悉的树林，还有那个站在树林当中，一身白衣的霁长意。 清晨的光芒从树叶之间洒下，阴翳的美感，衍塘微微一怔。 霁长意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过来，墨髮及腰，白衣胜雪，朝着衍塘伸出手，「回去吧。」 衍塘看着霁长意，突然间抿唇笑了起来，小跑半步，快步走过去，拍了一下霁长意的手掌，「嗯！」 衍塘脚步轻快，心情大好，朝着前方走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年少轻狂的不知所谓。 髮丝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少年微微侧脸，能够看到那双目明亮的眸子。 霁长意的目光柔和下来，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朝着那一抹还在原地盘旋的气息看过去，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霁长意，快走啊。」衍塘走了一会儿，却发现霁长意没有跟上来，于是挥了挥手，有些疑惑的喊道。 霁长意这才收回了视线，跟上来少年的脚步。 「你在妖界看来过得不错。」霁长意若有所指的说道。 衍塘抬眸，「也还行，沥昶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如果忽视他妖王的身份，其实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也就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这么想。」霁长意冷哼一声，语气转冷。 「啧。」衍塘伸出手指，在霁长意眼前晃了晃，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这叫做偏见。」 霁长意垂眸看向了少年，暗自磨了磨牙，「是吗？看来你对沥昶倒是十分满意，或许以后再见到你，我应该叫你一声妖妃？」 衍塘皱眉，也听出了霁长意语气里隐藏着的□□味儿了，上下打量了一下霁长意，「你今天心情不好？」 霁长意扭过头，「没有。」 「那你怎么沖我发脾气。」衍塘撇着嘴，「一副吃了□□的样子。」 霁长意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少年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嫉妒我能够去妖界玩儿上几天，还见识了妖界的藏书阁，学了不少东西。」衍塘摇了摇头，「师兄啊师兄，做人不能这么小气，你要是想要学习，我也是可以教你的。」 霁长意：「……」 生气。 衍塘怼了一番，心情好了，哼着小曲儿一脸得意。 两人一同回到了莫长山上，衍塘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却没有放松的感觉，倒觉得自己的心又提了起来。 以往对于他来说像是家一样的地方，如今却是需要保命的战场。 不过这些都是衍塘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此刻，少年仍旧笑嘻嘻的朝着霁长意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休息了，有事来找我。」 霁长意看着衍塘，「不需要。」 「嗯？」 「事情现在就来了。」霁长意说着，目光朝着另一边微微睨了一眼。 衍塘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朝着不远处看去。 果然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 凌陕从转角处走出来，脸上还带着熟悉的笑意，甚至还有心情朝着衍塘摆了摆手，「回来了？」 「是。」衍塘低头。 「回来了就好，去好好休息吧。」凌陕说着，走了过来，拍了拍衍塘的肩膀，还是一副温和慈爱的模样，「以往没见你好好修行过，这下勤奋起来，也是件好事，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衍塘颔首，「弟子知道，多谢师尊关心。」 凌陕笑了笑，目光挪到了霁长意那边，「长意，一会儿你到我院子里来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霁长意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应了下来，「是。」 衍塘没有掩饰自己的神情，有些意外的看向霁长意。 凌陕走开之后，衍塘凑到了霁长意身边，「师尊找你，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霁长意冷声说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衍塘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凌陕找霁长意过去，总没有什么好事。 「霁长意！」 眼看霁长意就要走开，衍塘快走两步，追了上去，然后一把握住了霁长意的手腕，语气难得正经，「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霁长意看着衍塘的眸子，心头微微一动，心头闪过一个想法，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我知道。」霁长意说着，转身往前走去。 「不用担心。」 听到了霁长意的话，衍塘却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心来，揪住自己的衣角，在原地看着霁长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现在已经和前世不一样了。 但威胁还没有解除，或许某一刻，某一个时间，他们还是会面临死亡。 衍塘舔了舔嘴唇，然后转身离开。 那一边，霁长意则慢步走到了凌陕的院子前。
第75页 和凌陕尊上表现出来的并不相同，众人都以为凌陕的院子会精緻优雅，景致悠然，可其实，凌陕的院子里除了一座假山，就什么都没有了。 霁长意站在院门口，语气恭敬，「师尊。」 房内传来了声响，随即凌陕的声音传来，「进来。」 霁长意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推开门，凌陕正坐在桌旁，手里还端着一杯茶，笑意盈盈的看着霁长意，「来了，坐下吧。」 霁长意并没有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凌凌，「 师尊唤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倒没有。」凌陕笑了笑，「不过是身为师尊，来关心自己滴弟子罢了，不用这么拘谨，坐下吧。」 霁长意看了看凌陕，然后走了过去，顺从的坐在了凌陕的对面，目光却落在了桌上角落里放的一个小罐子上。 霁长意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一动，但很快神色又恢復如常，看向了面前仍旧温和笑意的凌陕。 「这些日子，衍三和你的关系好了不少，虽说这是件好事，但我总觉得衍三和我生疏了不少，心头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凌陕苦笑一声，「到了如今，关于衍三的事情，我居然还得来问问你了。」 果然—— 霁长意指尖动了动，「对于衍塘来说，最重要的人，还是师尊。」 「我倒也不是在意这个。」凌陕若有所指，「你应该知道的，我在意的是什么。」 霁长意垂下眼眸，「是。」 「说到底，我们的目的在某种程度是一样的。」凌陕笑了笑，目光里却盛满了阴郁，「你为了保命，而我只是为了走到那个位置。」 霁长意没有说话。 「我这人，并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只想问问你。」凌陕放下茶杯，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霁长意脸上，「这一次衍塘下山，真的是为了修行？」 霁长意嵴背挺直，面如冠玉，眉眼处是一片冷凝，「是。」 霁长意不等凌陕追问，便开口道：「师尊在怀疑衍塘？」 凌陕脸上带着笑意，在霁长意有些诧异的眼神下，点头，「我的确是在怀疑他。」 霁长意一怔。 凌陕靠在椅背上，收起了平日里温和爽朗的模样，眼中满是阴沉，唇角带出了一抹讥诮，「说到底，衍三也是我养大的，他心里在想什么，瞒着我什么，我都会有所感知。」 「这一段时间，我总觉得——」凌陕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霁长意眉眼一沉，「他不可能知道。」 「是啊。」凌陕眯了眯眼，「按理来说，他是不应该知道的，除非有人告诉他。」 「师尊怀疑我告诉衍塘了？」霁长意勾了勾唇角。 凌陕看着霁长意，没有说话，眼中怀疑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 霁长意突然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少了平日里的冷淡，倒是多了一丝狂戾，「正如师尊所说，我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衍塘死，那么师尊下一步，就会挖出我的灵骨，不是吗？」 凌陕眯了眯眼，「是。」 「我只是为了活着。」霁长意看着凌陕，目光冰冷一片，「不管谁死，都和我没有关系。」 房内沉默半晌，终于被一声轻笑打破了。 凌陕偏过头，眼角满是笑意，「我知道，所以我当初才会选中你，因为你在某一方面，和我是一类人。」 「自私，无耻，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凌陕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霁长意的肩膀，「行了，我相信你，你去吧。」 霁长意仍旧冷冷的看着凌陕，过了一会儿，才俯身，「是，师尊。」 霁长意走出了房门，看着房外的阳光，吐出了一口浊气，低头，将自己袖上的玻璃碎片拂去。 * 衍塘坐在树下，手里捧着一面镜子，霁长意和凌陕的声音仿佛还残留在耳边。 自私，无耻，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霁长意早就知道凌陕的目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正式来到了最高点！ 嘿嘿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接下来就是第二卷 了！ 第四十一章 衍塘久违的做了一个梦，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的事情了。 他是衍家的少爷，衍家是首富之家，至少在年少的时候，衍塘从来都没有受过什么苦。 身旁总有僕人环绕，将一切都伺候的周全，不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他。 他的母亲，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他的父亲，虽然贫苦出身，却能打拼到如今腰缠万贯的地位。 衍塘知道，母亲深爱自己的父亲，但自己的父亲，却每日醉心于修仙之道。 衍塘年少时，几乎很少能够见到自己的父亲，但是好在母亲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这一点。 在八岁之前，衍塘或许心中有所遗憾，却也是每日悠闲自在，随心所欲。 可是在某一天，一切都改变了，家中的僕人与外人勾结，贪图衍家的家产，最终，衍家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美好，都在一瞬间全部崩塌，被鲜血和火光所掩盖。 那个女人，那个温婉的女人，将他藏在了衍家的密室里，独自一人沖了出去。
第76页 在这样的关头，这个女人却仍然挂念着那个将她独自一人抛弃在这个偌大宅子里的男人。 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小小的身影躲在密室里，耳旁是尖叫和鲜血喷溅的声音，他害怕，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有勇气出去。 他怕死。 他好害怕。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衍塘才从密室里偷偷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倒在了密室旁的女人。 浑身鲜血，面目全非。 周围早已经是一片狼藉，珍贵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僕人的尸体，空气里烧焦的味道。 衍塘浑身颤抖，眼角的泪水早已经干了。 衍塘甚至连帮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他狂奔出去，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他走在街道上，周边的景象在他眼中，就像是被薄雾笼罩一般，看不清楚。 他魂不守舍的走了很久，最终回到了那个已经被烧得漆黑的衍家面前。 他没进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家了。 八岁的衍塘。 独自一人，踏上了去莫长山的路。 因为他只知道莫长山，他那个一心修道的父亲，最嚮往的就是莫长山。 所以他也想去看看。 他从首富之家的独子，变成了街头的乞丐。 他在街头被人欺辱，被人鄙夷，和其他乞丐挤在角落里。 他生过病，差点死了。 也曾经在暴雨中四处奔波，为了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见到了很多人，受了很多苦。 他怀念过以前的生活。 想到过那个将自己拥抱在怀里的女人，想到过院子里养着的那一条大白狗，也想到过自己偷偷翻出去，被踩塌的那个墙角。 以往从来没有在意过的琐碎，却在某一刻疯狂的涌了上来。 他恨过，痛苦过。 可是当他在一个破庙里，看到漫天星辰的时候，却能毫无戒备的睡着。 他哭过，绝望过。 可他活下来了。 活着，爬上了莫长山。 他这一生很神奇。 他活过两次。 他信任过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师尊，那个被他当成父亲一般的凌陕尊上。 另一个，是他的师兄，曾经捨命救自己的霁长意。 可是衍塘却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选择，是不是都是错误的。 这一世，他信任霁长意，守着霁长意，想要保护霁长意。 可是在某一刻，他突然间得知，原来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人，早就已经将利爪伸向了自己的心脏。 整个世界，唯一能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人，突然间不见了。 他只能独自一人，面对一头勐兽。 果真—— 万般皆苦。 * 霁长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衍塘了。 少年没有来找他，他也再也没有踏进衍塘的院子。 莫长山上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况才应该是正常的。 只是这一段时间，衍塘和霁长意的关系似乎有所好转，如今突然间又变成了以前疏远的样子，倒是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山巅之上，少年坐在树下，单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一个酒瓶，髮丝披散下来，蜿蜒在地面，眼角带着一抹微红，眼睛很亮。 树叶悠悠落在了他的衣角。 轮椅的声音传来。 「你最近倒是常常到我这里来。」年轻人青衣白面，玉冠流丝，推着轮椅到了衍塘身旁，神情无奈。 衍塘眼眸微微一动，似有流光闪过，「师兄不欢迎？」 「自然不是。」禾珏笑了，「你能过来，倒是让我这里多了些生气，我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禾珏话音一转，「我倒是高兴了，师弟却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衍塘顿了顿，嘆了一口气，盘腿坐了起来，抬眸看向禾珏，「禾珏师兄，你说一个人原本想要害你，可后来又救了你，应该怎么对他？」 「嗯？」禾珏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这倒是难倒我了，既要害我，却又救我，如果是我，是不会相信这人的。」 衍塘抿了抿唇，「为何？」 「即便他救了我，可他却也实实在在的害过我，至少，有过害我之心，这样的人，我无法信任，况且，谁又能知道，他救我是否出于真心？」禾珏面含微笑，语气舒缓，只是在陈述他的想法。 衍塘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想。 信任这种东西，一向脆弱。 可那个人是霁长意。 是风光霁月，风雪同行的霁长意。 衍塘唇瓣动了动，面色有些迷茫，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霁长意那日说，他只是想要活着。 霁长意说，他自私。 霁长意和凌陕，才是一条路上的人。 可衍塘不明白。 霁长意明明想要活着，却在上一世为了自己死了。 那这不是自相矛盾，脑子有病吗？ 似乎是瞧出了衍塘心头焦虑，禾珏动了动指尖，一只木制的小鸟落在了衍塘肩膀上。
第77页 衍塘回过神来，那小鸟歪了歪头，露出了两颗黑珠子眼睛，竟然有些栩栩如生之感。 衍塘将小鸟捧起来，看了看，「师兄手艺真好。」 「你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吧。」禾珏说道，「我这里做的东西，索性也没有多少人会看得上。」 「那是他们没眼光。」衍塘笑了，「既然师兄这么说了，那我可就收下了。」 「嗯。」禾珏点头，「若是还有喜欢的，师弟尽管开口。」 衍塘看着禾珏温润的笑颜，心头的郁闷被安抚了不少，「好，师兄真好。」 禾珏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 一个小童却走了上来，似乎是第一次到禾珏的院子里来，浑身都透露出拘谨，目光落在了衍塘身上，十分紧张，「衍塘师兄，尊上有事找您。」 「师尊找我？」衍塘皱了皱眉，然后嘆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小童得了回应，转身就走了。 禾珏看到衍塘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失笑，「师弟似乎不想见师尊？」 衍塘摇头晃脑，长吁短嘆，「自然，师尊叫我，一定有事，自然不想去。」 「那是师尊看重你。」禾珏说道，垂下眼眸，「像我这样的人……」 「师兄很好！」衍塘打断了禾珏的话，一脸坚定地说道：「禾珏师兄不要妄自菲薄。」 禾珏笑了，「嗯，多谢师弟。」 衍塘又看了一眼禾珏，见对方脸色如常，这才捧着木制的小鸟下山了。 衍塘是真心觉得禾珏这样就挺好。 在这个莫长山上，被看重，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衍塘朝着凌陕尊上的院子走去，里面隐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衍塘没做多想，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凌陕看到衍塘，笑了，「来啦，正说到重要的地方，快过来吧。」 衍塘的目光却从凌陕的身上微微一偏，落在了站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还是一身干净的让人恨不得往上泼墨水的白衣。 许久没有见到的霁长意。 还是这幅样子。 衍塘目不斜视，走到了和霁长意相对的位置。 凌陕挑了挑眉，似乎看出了两人气氛不对，却也没有多说，直接进入了主题。 「这一次叫你们两人过来，是有一个任务需要交给你们。」凌陕严肃起来。 「云山长老发来密告，云山山下锁住的妖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蛊惑了数十位弟子进了结界，如今生死未卜，他们寻了各种法子，也没办法破开结界进去，于是求助于我们。」 「我想了想，还是你们两人比较适合这次任务。」凌陕说道，目光从衍塘和霁长意脸上扫过，「你们曾经一同进入秘境，而且长意突破了元婴，修为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而衍三心思活络，你们二人一同过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衍塘听到这里，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霁长意。 霁长意似乎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只落在凌陕身上。 衍塘心头难受。 霁长意才是和凌陕有共同目的的人。 自己只是个被利用的傻子罢了。 凌陕看着两人，「你们可愿意去？」 霁长意似乎想要说什么，衍塘却已经大步向前，面色平静，「弟子愿意。」 霁长意微张的唇又闭了回去，看了一眼衍塘，也一抬头，「弟子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正式开始！ 搞事情搞事情！ 第四十二章 云山上瀰漫着低迷的气氛，就连守门的弟子，神情中都带着一丝紧张和忐忑，像是在畏惧些什么。 「阿一，你看，有人来了！」 守门的弟子瞪大眼睛，一脸惊慌的指着前方。 另一人也看了过去，果真看见两人并肩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见状，守门的弟子连忙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浑身警惕。 如若是以往，他们也不至于如此，但是如今正是云山危机四重的时候，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能松懈。 这样的警惕，在对面两人走到了跟前，这才放松了下来。 「是莫长山的霁长意和衍塘！」 「是莫长山的支援！」 守门弟子神情骤然变化，从刚才的忧心变成了惊喜，眉眼处都带上了喜色。 衍塘远远地就瞧见了那守门弟子的神情变化，刚想要开口调侃两句，余光看到霁长意时，调侃的心情却没了。 他们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衍塘心里膈应，霁长意—— 霁长意本来话就不多，这也正常。 守门弟子迎了上去，「两位师兄来了。」 衍塘点头，「嗯。」 「师兄快请进吧，长老们和山主都在等着你们呢。」 听到这话，衍塘略一挑眉，看来云山上的事情的确闹得挺严重的，阵仗这么大。 霁长意已经走了进去，见衍塘还站在原地，转过头，语气凉薄，「还不进去，怎么，打算替别人看守山口？」 衍塘一哂，脸上也沉了下来，懒得和他说，掠过霁长意直接走了进去。 云山的弟子领着两人去了大厅，里面果真已经坐着不少人，最上方就是云山山主。 衍塘和霁长意齐齐拱手行礼，「山主，我们二人奉师尊之命前来。。」
第78页 云山山主直接站起身来，这些日子的操劳，让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如今看见他们，眼中才有了些光彩，「凌陕尊上实在是有心了，竟然捨得让你们两人过来。」 「若是平常，我定然会好好的招待你们，只是如今，却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在这里耗费时间了。」云山山主嘆了一口气，眉眼中的忧愁浓的化不开。 云山山主已经过了百岁，只是因为修为在身，所以看上去仍旧只有四五十岁的模样。 可却因为这件事情，整个人都憔悴了下来。 霁长意面色平静，「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山山主点头，「大概的事情，你们师尊应当已经说过了，就在今早，我们的两位长老率领了十多位弟子进入了妖兽结界，打算去营救，但是在中途，却又没有了联繫，怕是遭遇了什么。」 衍塘皱眉，霁长意脸色也不太好看。 看来事情比他们想像的都要麻烦。 「如今困在里面的人有多少？」霁长意问道。 提到这里，云山山主看向了大厅内另外一位长老。 那位长老站起身来，「一共有三十六人，三位长老，三十二位弟子，其中还有两个内门弟子，修为已经金丹。」 按理来说，这样的一行人，都不应该被困在一共小小的结界里，里面一定还有蹊跷。 云山山主看向两人，「我知道这事情危机四重，但我们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云山的人都快没了。」 衍塘直入主题，「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身为山主，不能亲自进去，否则山内事务无人处理，我希望你们二人，还有陈长老，能够进入结界。」 张长老就是刚才开口的那人。 「既然事关重要，那我们如今就过去吧。」霁长意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莫长山的恩情，我们云山一定会铭记在心。」云山山主深深看了两人一眼。 霁长意和衍塘出来之后，张长老带着两人，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到了山下的结界处。 结界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还堆积着不少的石头，上面贴着一张封印的符纸。 张长老迅速捏了个诀，转头看向两人，「从这里进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两位一切小心。」 「放心。」衍塘点头，抬腿走了进去，身侧却紧随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衍塘一愣，然后侧头看向霁长意，「你……」 「一会儿如果发生什么，先保全自己。」霁长意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挨在了衍塘的耳边。 这算是这一路上以来，霁长意说过的最贴心的话了。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山墙上贴着的红色符纸发出微弱的光芒，霁长意一直紧紧抓着衍塘的手腕，走在前面半步的距离。 这种保护的姿势，一目了然。 衍塘一路上心头的郁闷，此刻却在霁长意手心的温度下，逐渐化解。 又变成了更加复杂的心情。 「等等。」 走在最前方的张长老勐地停住脚步，微微弓着身子，「再往前面，就是困住妖兽的阵法了。」 霁长意袖中一滑，一把长剑落在了他的手心。 衍塘想要挣脱开霁长意的手，对方却回头看了他一眼，仍旧没有松开。 衍塘无奈，本不想开口，又没办法，只能出声提醒，「你这么抓着我，我没办法出手。」 「不用你出手。」霁长意声音沉沉，「这一次事情不对。」 可以说，凌陕让他们两人一起过来，就已经不对劲了。 就在三人小心往前摸索的时候，前方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歌声。 声音空灵，让人想起了浩瀚的海。 张长老皱眉，小心翼翼往前走，霁长意和衍塘紧随其后。 三人从洞口走出来，才发现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空阔的地方，上方垂着的都是不知多少年的钟乳石，而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漆黑的笼子。 笼子里，无数的藤蔓缠绕，撑起了一个柱子，而在顶端，居然有一个女人的脑袋，而刚才的歌声就是从其中传出来的，枝蔓已经从笼子里蔓延了出来，其中开出了小小的白花。 而在地面，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人，有些人已经完全被藤蔓缠绕住了。 这些就是云山的弟子和长老。 歌声还在继续，衍塘听着听着，眼前的景象竟然开始逐渐模煳起来，就在这一刻，自己的手心被勐地挠了一下，眼前又清晰了起来。 衍塘回过神来，看到了已经快爬到他脚面的藤蔓，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勐地抬头看向霁长意。 霁长意目光沉沉，手掌紧紧握着衍塘的，语气冰冷，「歌声里有幻术。」 衍塘也点了点头，这才察觉到，前面的张长老双眼紧闭，额上已经有汗水渗出，藤蔓正顺着他的脚腕往上攀爬。 衍塘皱眉，霁长意已经一剑挥了过去，将藤蔓斩断了。 张长老勐地唿出了一口浊气，单膝跪了下来，睁开眼，眼中已经恢復清明。 「这妖兽……是山主亲自抓进来的，当时的修为还未到如此，如今怎么会……」 霁长意声音发冷，「因为他将地上所有人的修为都吸走了。」 察觉到有人没有中幻术，笼子里的藤蔓开始骚动起来，歌声停了下来，女人的脑袋勐地转了过来，脸上布满了绿色的丝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衍塘三人。
第79页 「居然能够避开我的幻术，看来云山的老头学聪明了。」女人的声音清脆，甚至能够用悦耳来描述。 只是配上她的脸，便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张长老恢復了些力气，抽出剑，气势凛然，看着这妖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快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女人吃吃笑了起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云山与我血海深仇，放了他们？」 衍塘一愣，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血海深仇？」 张长老没有开口，那妖兽倒是开了口，目光落在了衍塘身上，突然笑了起来，「不详……你和我一样，身上都有不详的气息。」 衍塘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妖兽却已经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 「你们人类自诩正派，我族中人并未做过什么恶事，却被云山的人斩尽杀绝，只剩下我被锁在这永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哈哈……」女人眼中满是仇恨，却笑了起来，神情更显狰狞，「这难道不是血海深仇，难道不应该为我惨死的族人报仇吗？」 衍塘目光复杂，没有开口。 张长老却已经挥剑而上，眼神憎恶，「妖本来就是噁心的东西，本就该杀！」 那妖兽看着张长老，脸上笑容更甚，「既然如此，那你就杀了他们吧。」 说着，那妖兽身上的藤蔓突然间开始动了起来，那些被藤蔓掩盖的弟子身体，通通展露了出来。 衍塘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霁长意已经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衍塘，跳到了另一边。 而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正立着一把长剑。 衍塘惊愕的看着场上，刚才那些昏迷的弟子，此刻渐渐站了起来，仿佛被牵制的木偶，行尸走肉一般，用手中森森寒剑对着衍塘三人。 张长老瞪大眼睛，脸色惨白，目光从朝夕相处的同门脸上扫过，「他、他们……」 「他们被我的妖气控制，此刻与妖无异。」 「如果你想要杀了我，那就先杀了你这些同门弟子吧。」女人笑着，声音里多了一丝尖锐，眼神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张长老：我准备好躺赢了。 第四十三章 形势骤然严峻起来。 如果想要解开幻术，就必须除掉妖兽，可是如今，那妖兽用云山弟子做了盾，如果想要靠近，首先必须除去这些挡在面前的弟子。 张长老握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面对这一张张朝夕相处的面容，他下不了手。 霁长意皱眉，转头看了一眼衍塘，「你站在这里别动，一切小心。」 「你……」 衍塘还未开口，就见霁长意已经冲进了弟子当中。 已经丧失了神志的弟子们毫无知觉的拔出剑，阻挡霁长意的去处。 一个弟子一剑刺了过去，霁长意侧身一躲，顺势握住手中长剑，横噼了过去。 「不要！！」 张长老神情剧变，大吼道。 这一吼，倒是让霁长意动作一顿，微不可察的一皱眉，将剑收了回来，落在了一旁。 张长老已经满头大汗，握着手中的剑，时而握紧，时而松开，不知如何是好。 衍塘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霁长意不能伤害这些弟子，又要除掉那妖兽，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那妖兽看着这一幕却笑了起来，满脸讽刺，「怎么？下不了手？可这样下去，你们还有这些弟子可都要死了。」 张长老不是不明白，但是要他对同门师兄弟下手，这—— 他做不到。 妖兽勾起唇角，闭上双眼，又开始唱起了歌。 原本行动还算笨拙的弟子们，像是受到了某种鼓舞，动作愈来愈快，也更加兇狠了。 那些藤蔓也被控制着，朝着霁长意攻击而去。 如果没有这些中了幻术的弟子，霁长意就能直接动手，可是如今，他却被束缚住了。 虽然不至于受伤，却也不容易靠近妖兽。 而在这样的关头，霁长意仍旧不忘回头看向衍塘，提醒一句，「当心幻术。」 「我知道！」衍塘连忙应道，看着一道藤蔓朝着霁长意攻击而去，将藏在鞋侧的匕首拔出，扔了出去。 藤蔓被斩断，绿色的汁水飞溅了出来。 衍塘也做不到在一旁干看着，飞身过去，脚尖轻点，掠过朝他包围而来的藤蔓，落在了霁长意身边，咬牙切齿，「不要逞强。」 「你只会给我添麻烦。」霁长意冷声说道，明明是不耐的语气，眉眼却柔和。 「死鸭子嘴硬。」衍塘嗤笑一声，手心凝聚灵力，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场景。 「如果不能解决掉这些弟子，那我们根本靠近不了。」衍塘说道。 霁长意目光冷凝，「我知道。」 藤蔓交织而来，霁长意一剑挥去，藤蔓被斩断，可藤蔓后却站着的是一个云山弟子，在碎裂的藤蔓中，那弟子持剑而来。 霁长意皱眉，只能侧开自己的剑锋，却被对方刮到了脸侧。 霁长意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攻势。 藤蔓的攻击，加上云山弟子还在其中凑热闹，衍塘和霁长意处处束缚，打得十分憋屈。 只是地上碎裂的藤蔓更多了。 角落里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衍塘嵴背一寒，勐地弯腰，一个旋身躲了过去，竟然是一根细小的藤蔓，粗细如同人的小指，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了他们。
第80页 就在这时，笼中的妖兽勐地睁开了眼，双眼猩红，原本还算平和的歌声，骤然尖锐起来。 衍塘直觉不对，地面突然间开始抖动起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张长老看得更加明确，顿时瞳孔紧缩，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小心地面！！」 只是他这一声实在是晚了一些，等到衍塘和霁长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困住了。 原本被斩断的藤蔓，此刻竟然动了起来，从中吐出了绿色浓烟，显然是带有剧毒的。 三人齐齐屏住了唿吸。 一截藤蔓朝着衍塘飞了过来，仿佛一条蠕动的虫子，衍塘刚要动脚躲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脚竟然被一条藤蔓绑住了，动弹不得。 眼看那噁心的绿色东西扑面而来，衍塘嘴角一抽，却被一人勐地捂住了眼，困在了怀里，耳旁传来「噗」的一声，归于平静。 衍塘挣开对方的手，抬眼看去，不由得一怔。 霁长意的脸上带着绿色的汁液，而那一节藤蔓，已经被他的灵力震得粉碎。 「霁长意，你……」衍塘刚开口，却察觉到了不对。 周边瀰漫着绿色的烟雾，霁长意的瞳孔却黯淡一片。 衍塘瞳孔一阵紧缩，「你的眼睛……」 「无妨。」霁长意松开衍塘的手，语气仍旧淡淡，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没了神采，还是和平日里毫无区别。 衍塘急了，「你中毒了！」 霁长意仍旧风轻云淡，「只是看不清而已。」 衍塘对这人爱面子的行为简直又气又无奈，「你都瞎了，还装什么。」 「就算瞎了，也比你强。」 衍塘火气蹭蹭，但看见霁长意，又化成了浓浓的无奈，「……你也就这张嘴能逞强了。」 霁长意撇过头，正要开口，察觉到了耳边传来的声响，勐地一剑刺过去。 剑到了半途，却被衍塘一把拉住，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了那个位置。 「那是个云山弟子。」 霁长意一顿。 虽说看不见，但这些东西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不过他却无法分辨攻击来的，究竟是藤蔓，还是云山的弟子。 局势变得更加难以揣测了。 衍塘望向也在和藤蔓做斗争的张长老，「你那里有什么解毒药吗？」 张长老噼开藤蔓，摇头，「我身上没有，但这毒性不致命，出去之后会有法子解决的。」 衍塘气闷，这都是废话。 这能不能出去都是两回事。 这样下去，他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衍塘握住霁长意的手，咬了咬牙，「霁长意，你信不信我？」 霁长意动作一顿，似乎有些意外衍塘会问出这样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点头，「信。」 信，且只信你。 衍塘笑了一声，闭了眼，在识海中寻找那面镜子，再次睁眼，瞳孔已经变成了竖纹，整个空间内妖气的流动一目了然。 镜中之物，境外之人。 「霁长意，你要是信我，接下来就听我的。」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短小（顶锅盖跑） 感谢在2020-09-11 18:00:13~2020-09-1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牙不疼了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不疼了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衍塘深吸一口气，目光凌凌的看向了场上的云山弟子们，他用了命器，便能够清楚地看见这些弟子身上的妖气。 「他们的身上都有一根细小的藤蔓，妖兽的就是通过这根藤蔓控制他们的。」衍塘说道，「切断那些藤蔓，估计就没事了。」 霁长意顿了顿，「你让我去？」 衍塘一哂，「我当然会和你一起。」 霁长意似乎勾了勾唇角，又似乎没有。 衍塘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妖兽，此刻妖兽正瞪着猩红的眸子看着两人，眼中还有些嘲讽，像是在讽刺他们异想天开。 衍塘毫不畏惧的冲着对方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霁长意，顺道提醒了一句，「你左后方有一条藤蔓。」 话音刚落，霁长意已经手起刀落，藤蔓落在了地面上。 霁长意握着剑柄，似乎想到了什么，拉住衍塘，「你等会儿。」 「嗯？」衍塘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霁长意勐地将长剑插入地面，瞳孔黯淡，却杀意凌然。 「破！！」 强大的罡风勐地席捲了整个山洞，原本漂浮在他们周围的绿色烟雾瞬间散开，就连地面的藤蔓，还有云山的弟子，都被刮开了一段距离，以霁长意和衍塘为圆心，空出了一片地方。 衍塘瞠目结舌，他还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云山弟子，这妖兽早就被霁长意砍成两半了。 「好了，可以开始了。」霁长意闭上眼，转过头，准确的找到了衍塘的位置，像是在等到衍塘的指令。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 真爽！ 衍塘眼睛亮了起来，能够让霁长意这傢伙听他的指挥，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衍塘无法抑制自己的笑容，嘴角怎么都压不住，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得抓住机会，好好折腾折腾霁长意。
第81页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霁长意眉峰微微一挑，「你在想什么？」 衍塘明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神情，可是一听到霁长意的语气，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小心身后！」 霁长意勐地侧身躲过，衍塘也收起了玩闹的心，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 「左后方有个云山弟子，他左手手腕上有一根藤蔓。」衍塘迅速说道。 看到霁长意身形一闪，人已经过去，衍塘也没有停在原地，将朝着霁长意攻击过去的其他藤蔓扫清。 霁长意一把打掉了那云山弟子手里的剑，然后握住他的左手手腕，毫不犹豫的用灵力将缠在手腕上的藤蔓震碎了。 那弟子闷哼一声，如梦初醒，勐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的霁长意，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领着衣服丢到了空中。 「张长老，接住！」衍塘早有预料，大吼了一声。 张长老连忙蹦到半空，将那弟子稳稳接住，落在了一旁。 衍塘松了一口气，要是人家的弟子没有被妖兽杀死，被霁长意扔出去摔死了，那可就有口说不清了。 那弟子还迷迷煳煳，不过看到了熟悉的人，顿时有了亲切感，「长老，他们……」 「你们被困在了妖兽结界里，那两位是莫长山的弟子，来救你们的。」 这话让那弟子回过神来，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脸上一白，又更加感动起来。 张长老站起身来，朝着衍塘吼道：「衍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衍塘正忙着和霁长意配合，此时只能抽空吼一声，「接人就好！」 毕竟这里盘旋的妖气，只有衍塘一个人能看见，他也只有一张嘴，没办法在指挥一个人。 衍塘话音刚落，霁长意那边已经又扔出来一个弟子。 张长老手忙脚乱的将人接住。 看衍塘和霁长意两人还算游刃有余，自己进去反倒是碍手碍脚，索性就站在旁边，接住解除了幻术的弟子，顺便砍砍藤蔓就好了。 「右手边有一排藤蔓，后面藏着一个弟子，小心！」衍塘一口气说完，然后从另一边夹击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个弟子，那弟子正要挥剑过来，一旁的藤蔓却瞬间被砍开，一张冷峻的面容出现在后面。 「脖子上！」衍塘说道，霁长意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衍塘只看见光芒一闪，那弟子就已经被丢出去了。 两人的动作很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又十多个弟子被丢了出去，那妖兽也察觉到了不对，歌声停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要和我作对！」猩红的眼眸死死的看着他们，「我没有伤害过你们，我只是报仇而已，你们为什么要阻拦我！」 衍塘眨了眨眼，躲过了一根藤蔓，抽空瞥了一眼那妖兽，「如果你要报仇，何苦拿这些无辜的弟子出气。」 「无辜？」那妖兽裂开嘴，森森白牙，「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无辜，他们的手上难道就没有沾满鲜血吗？!」 衍塘笑了，「那你呢？你的手上难道就没有沾满修道之人的鲜血吗？」 那妖兽一噎，死死的看着衍塘。 衍塘勾了勾唇，正打算再反驳两句，自己的手就被勐地抓住，然后整个人被带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 霁长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根打算偷袭的藤蔓。 衍塘踉踉跄跄的落在地面，看到那根藤蔓，皱眉。 霁长意冷哼一声，「你的眼睛不用的话，不如给我。」 衍塘：「……」 衍塘咬牙切齿，「我只是刚才分心了一下而已。」 霁长意嗤笑一声，衍塘瞪着他，又想起对方看不见，心情郁闷，「左边三步，腰上。」 霁长意闪身而去，一把扯下了那弟子腰上的藤蔓。 那妖兽看着两人的动作，没有再唱歌，只是用藤蔓去阻拦两人，失去了歌声的振奋作用，弟子们的动作显然慢了不少。 衍塘和霁长意的速度更快了，很快，那些中了幻术的弟子们就被丢到了一旁。 他们的修为被吸收的一干二净，要想恢復，还需要一段时间，只能在一旁盘腿坐着，慢慢调息。 将场上最后一个弟子丢出去之后，霁长意和衍塘身上都沾满了绿色的汁液，闻着倒是没什么味道，只是黏黏煳煳，实在是不好受。 衍塘扯了扯衣服，「回去得好好洗洗。」 衍塘说着，刚一抬头，却察觉到了不对。 刚才明明已经被清除了不少的妖气，此刻居然重新聚拢了起来，而且比刚才的气势更甚。 「霁长意，情况不对！」衍塘瞪大眼睛，看着一股股的妖力慢慢的从那些碎裂的藤蔓中流出，朝着笼子里聚拢。 霁长意歪了歪头，因为看不见，微微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 那妖兽笑了起来，「晚了，已经晚了。」 「我既然已经坐到了这一步，我就没有打算能够活着，我要为我的族人报仇，我要让你们所有人在这里和我一起陪葬！」 「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最恨妖魔鬼怪吗，可是你们当中，不就藏着一只鬼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藏着一只鬼，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所有人眼中都多了一丝警惕，看过周边的人，却并未察觉到不对。 都是认识的师兄弟，哪里有什么鬼。
第82页 衍塘心头一突，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却还是讽刺一句，「你以为这种离间计会有用？」 「呵。」妖兽冷哼一声，满脸仇恨，「信不信一会儿就知道了，反正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衍塘一把拉住霁长意的手，在他的视线内，妖气的浓厚程度已经十分可怕，显然不是这妖兽该有的。 「霁长意，不要硬闯，我们先出去。」衍塘压低声音说道，转头，朝着张长老打了一个手势。 对方也不是废物，能够察觉情况的变化，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张长老一行人打算偷偷熘走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出口竟然被堵上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洞口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藤蔓，连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我说了，你们都要死在这！」 妖兽尖锐的笑声传来，衍塘心头升起了浓浓的不祥预感，「霁长意……」 「别怕。」 霁长意只说了这句话，整个人便已经沖了出去，手中长剑寒光闪闪，衣袂翻飞，浑身肃杀之气。 「生死可不是你来说了算。」 衍塘会活着。 他必须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完美配合！ 第四十五章 元婴期的威压瞬间瀰漫了整个山洞，和刚才截然不同。 坐在一旁调息的弟子们都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衍塘看着霁长意的气势，虽然知道霁长意如今的修为应付这只妖兽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但想到霁长意的眼睛看不见，未免这妖兽出什么阴招，衍塘还是打算上前去帮忙。 那妖兽似乎察觉到了衍塘的心思，如今一个霁长意已经让她招架不来了，若是加上衍塘，就更难对付了。 于是便用藤蔓拦住了衍塘的去路。 霁长意没有回头，「不用过来！」 衍塘顿了顿，看着霁长意身姿轻巧的在藤蔓中穿梭，剑气凌人，犹豫一会儿，只动了动手尖，一片细小的碎片从他手心飞出，准确落在了霁长意的衣角上。 衍塘收回手，慢慢后退到了张长老的旁边。 那妖兽被霁长意缠着，已经分身乏术，这边倒是安静了下来。 「那位就是莫长山的霁长意师兄？这修为果然了得。」一弟子满脸憧憬的说道。 张长老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声，「的确是后生可畏啊。」 衍塘嘴角一抽，他们有这功夫在这里说闲话，倒还不如赶紧调息好，将藤蔓斩开出去。 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这回多亏了两位了，若不是你们，我们怕是都死在这里了。」坐在地上的另一位长老开口说道，摇了摇头，一脸愤恨，「这妖兽真是死有余辜。」 看着这些人，衍塘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太协调的地方，忍不住又抬眸看了看霁长意的方向。 「这妖兽的修为，似乎并不足以控制住你们所有人，更何况你们之中也有金丹修为的弟子。」衍塘说道，那一丝疑虑在此刻被扩大开来。 张长老也意识到了不对，「是啊，此刻看来，这妖兽的修为虽高，可你们的修为也不是不能抵抗啊。」 坐在地面的弟子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个年纪较小的弟子才开口了，「当时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这妖兽的背后，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什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满脸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 那小弟子有些犹豫，「我因为站在最后面，所以最后晕过去，但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就一直没有说。」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说了？」张长老满脸严肃。 「因为……」那弟子皱着眉，「因为这妖兽的修为，的确和我们当时碰见的时候，要低了不少。」 其余有几个弟子也陆陆续续点了点头，表示了贊同。 衍塘咬牙，果然——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妖兽能够将云山的弟子控制在这里，分明是得了其他人的帮助。 是云山里的细作？ 还是其他人？ 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出于好心，为了帮这只妖兽报仇？ 衍塘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 那一边，霁长意浑身包裹着灵力，衣袍拍打发出声响，眉眼冷凝，已经执剑刺向了那妖兽的脑袋。 不对—— 一切都太过于顺利了。 「霁长意，先别动手！！」 衍塘面色大变，勐地回头，身形一闪，人已经朝着霁长意沖了过去。 霁长意听见了，却也来不及收手，剑光闪过，凌厉的剑气将地上所有的藤蔓纷纷斩断，那妖兽在这剑气中被噼成了两半，藏在藤蔓当中的绿色的妖丹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衍塘也被这股剑气掀开，摔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撞在了石墙上，肩膀一痛。 不过衍塘并不在乎这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霁长意扑了过去。 「霁长意！」 衍塘脚步踉跄的跑了过去，有些狼狈。 霁长意站在原地没有动，低着头，似乎看着什么，又似乎没有。 衍塘一把拉住霁长意的袖子，目光紧张，「你怎么样？」 「快走。」 衍塘一愣，这才察觉到霁长意的脸色异常难看。
第83页 「你怎么了？」 霁长意没有说话，空洞的眸子里似乎涌现出了什么，带着几丝诡异的光芒。 衍塘注意到自己藏在霁长意身上的碎片似乎动了动，顾不得什么，连忙将那碎片取下来。 碎片在衍塘手心动了动，然后吐出了两只小虫子。 衍塘一惊，一甩手将虫子丢了出去。 那两只虫子浑身漆黑，顶端带着红色的花纹，蠕动之间还会带出一丝红痕。 看上去十分噁心可怖。 这是蛊虫。 张长老也快步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衍塘此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单手扶住霁长意，「先出去再说。」 霁长意抿着唇，似乎是在隐忍什么，浑身都紧绷到了极点。 张长老点头，「好。」 衍塘拉着霁长意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被推开来，衍塘一时不察，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恼道：「你做什么？」 霁长意用力喘了一口气，低着头，用长剑撑住身体，「你们先出去。」 衍塘看着霁长意的神色，在下一秒做出了决定，「我在这里陪你，张长老，你先带其他弟子出去。」 「这……」 衍塘冷下脸来，「快走！」 张长老看见了衍塘的神色，顿了顿，「好，那你们小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霁长意一心想让他们出去，应当是有理由的。 但即便如此，衍塘也不能将霁长意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一次的任务，疑点太多。 张长老拿出佩剑，将残留在洞口的藤蔓斩开，招唿剩下的弟子，「我们走！」 张长老就要带这些弟子出去，却在迈出洞口的一瞬间，其中一名长老察觉到了什么，勐地转过头，脸色大变。 「有鬼气！」 这话一出，众人神情大变，刚刚去了一个妖兽，怎么又来了个鬼修，这样下来，怎么没完没了了。 只有衍塘不敢置信的看着身旁的霁长意。 对方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染上了红，眉心的黑线若隐若现。 原本应该离开的弟子们，此刻都堵在了山洞口。 张长老满脸惊讶，「霁长意？」 这鬼气的来源，分明就是刚刚才杀了妖兽，救了他们的霁长意身上传出来的！ 最先发现鬼气的另一名长老往前走了一大步，警惕的拔出了腰间的剑，「你是鬼修？」 衍塘见状，立刻拦在了霁长意身前，「他不是。」 「那这鬼气是怎么回事？！」 衍塘一噎，「他不过是中了蛊。」 「中蛊？」那长老横眉竖目，「中蛊怎么会有鬼气，黄口小儿，莫要胡说！」 衍塘气急，虽然不知道霁长意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露出鬼气来，但肯定和刚才的蛊虫有所关系。 但常人的确不会相信他这样的说辞。 「就算他原本不是鬼修，那也可能已经被鬼修夺舍，他如今已经不是霁长意，只是一个丧失理智的鬼。」那长老说道，目光凌厉，「若是就这样放他出去，或许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其余弟子脸上也露出迟疑之色。 他们修道之后，从一开始接受的说法便是，见到鬼修，妖魔，必须除去。 见对面的弟子们脸上都露出了警惕，甚至有人已经将手探向了佩剑，衍塘气急，脸上也露出了怒火，「他刚才救了你们，难道你们云山就是这样报答的吗？」 「我们的确感激他，不过如今他已经堕入了鬼道，没了理智，这就是两码事了。」那长老义正言辞，「衍塘，我劝你赶紧到这里来，免得被他出手伤了。」 衍塘看着对面的人，人生第一次出现了挫败感。 刚才还口口声声感激的这群人，却在转眼之间，又能刀剑相向。 霁长意喘了一口气，声音嘶哑，「听他们的。」 衍塘回头瞪了一眼霁长意，对方额角青筋暴起，看上去已经到了极致。 「你闭嘴！」衍塘骂了一句，目光冰冷的看向对面的人，「今日是我们救了你们所有人，如果你们敢对霁长意出手，那我不介意帮那妖兽报个仇。」 对面所有人都是一惊，随即便多了一丝怒火。 那长老最先没忍住，「你这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少说大话！」 「呵。」衍塘嗤笑一声，「可就是我这个毛都没有张齐的小子，救了你们这些全身是毛的傢伙。」 「你！」 张长老连忙拦住对方，「袁长老，此刻事情还为弄清，贸然出手的确有些鲁莽了。」 「那你难道想要放过这只鬼修？！」这袁长老怒道。 张长老也迟疑了下来。 衍塘护着霁长意，警惕地看着对面所有人。 霁长意却勐地吐出一口血，双眼赤红，伸手推开了衍塘。 「杀了……」 衍塘转过头，看向霁长意。 「杀了你们，杀了云山所有弟子。」 这话一出，场上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霁长意显然已经快没了理智，慢慢将地面的长剑拔出，目光仍旧空洞，却已经盛满了杀意。 「杀了所有人。」 袁长老气急，「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鬼修就应该杀！他已经丧失了理智，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
第84页 所有云山弟子都拿出了佩剑，看着对面的霁长意，脸上满是警惕和恐惧。 衍塘和霁长意独自站在一边，而那边，便是气势汹汹的云山弟子。 中间泾渭分明，刀剑相向。 作者有话要说：　　衍塘：你推我！ 霁长意：……感谢在2020-09-14 19:58:01~2020-09-15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不疼了 10瓶；七三三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见此情形，此事已不能善终。 衍塘能够察觉到身后霁长意的唿吸越来越重，身上的鬼气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在山洞里瀰漫。 衍塘一边防备着对面的云山弟子们，一边还要腾出心思来照顾霁长意。 「霁长意，你先冷静一点，再忍忍。」衍塘这么说着，但其实心里也没底。 此刻霁长意的反应，一定和蛊虫有关。 霁长意抬着眸子，也不知道听没有听见衍塘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云山弟子们。 袁长老早就忍不住了，「还愣着做什么，修为恢復了的弟子，随我上前，先将这鬼修制服！」 张长老在一旁急得直冒汗水，他是知道自己这位同僚的脾气，平生最恨的就是鬼修，如今被他撞上了，怕是不死不休啊。 袁长老已经没想这么多，直接拔剑就上了，他修为不低，这样气势汹汹的模样，直接压垮了霁长意最后一丝理智。 强大的鬼气勐地倾泻而出，众人甚至没有看清霁长意什么时候出的手，刚才冲上去的袁长老已经被扼住喉咙，被提了起来，脸色青紫一片，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要说其他人了，就连离霁长意最近的衍塘都没看清霁长意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回头见到这一幕，吓得唿吸都顿住了。 「霁长意，你先放开他。」衍塘上前，拉住霁长意的手，虽说他不喜这长老，但要是霁长意真的杀了云山长老，那就真的说不清了。 「霁长意，听话，快放下。」衍塘拉着霁长意，能够感觉衣物之下，霁长意的身体已经绷紧到了极点。 衍塘看着双目赤红，满身杀气的霁长意，语气里带出了一丝恳求，「求你，先放手。」 霁长意眼睑勐地一颤，似乎恢復了一丝清明，低头看了一眼衍塘，勐地松开了手，似乎想要说什么。 衍塘也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头看看袁长老的情况，一抹剑气却勐地袭来，从霁长意的腹部穿过，钉入了他身后的山墙。 一切都发生在剎那之间。 霁长意还维持着低头看着衍塘的动作，而摔在地上的袁长老却用力的喘着气，手抬在半空，目光憎恶的看着霁长意。 「骯脏的鬼修，就应该去死。」 衍塘呆呆的看着霁长意腹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已经染红了那一袭白衣。 衍塘伸出手，却停在半空，「……霁长意。」 「霁长意。」 衍塘似乎才反应过来，心头仿佛被狂风袭过，掀起了轩然巨波，却又死寂一片，平静到似乎没了生气。 「该死的……不是霁长意。」衍塘垂着眸，眼中的光彩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强烈的杀意席捲了所有人，「该死的是你们！！」 袁长老已经，出乎本能的，弓起背，像狼一样，勐地跳开了。 「你身为修道之人，怎么能护着一个鬼修！」 「鬼修？」衍塘失态的怒吼，「鬼修又如何！！你们所有人！都比不上霁长意一人！！」 霁长意是骗了他。 霁长意是有私心。 可是上一世，他还是为了自己死了。 他能够豁出性命救自己。 这就够了。 衍塘面色冰冷，浑身不停地颤抖。 他不应该阻止霁长意的，霁长意就算把这里所有人杀了，他也不应该阻止的。 他这一世本来就是为了护着霁长意。 他只是想活着，和霁长意一起活着。 就在这时，衍塘的指尖却被轻轻握住了。 有些凉，却柔软。 衍塘一怔，回头看过去，便对上了霁长意的眼眸。 「别怕。」 衍塘动了动唇，只见霁长意身形一颤，整个人朝着他栽了下来，衍塘连忙伸手扶住他，神情中多了一丝惶恐，「霁长意。」 霁长意脸色已经惨白，但眼中的赤红却褪去了不少。 「不用怕。」霁长意看着衍塘，面色仍旧平静，语气坚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衍塘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伸手捂住霁长意腹部的伤口，「这话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话。」 「嗯。」霁长意颔首，明明已经到了这样的危急关头，霁长意的眸子却明亮的不可思议。 像是藏着火焰。 一旁的云山弟子们面面相觑，都站在原地不动。 一弟子迟疑问道：「我们还要动手吗？」 「不用了。」袁长老冷声说道，「他已经被斩断了筋脉，不可能活下来。」 「可他刚才毕竟救了我们，我们这么做，会不会……」 「他是鬼修！」袁长老厉声说道，「这事情我会向凌陕尊上说清，恩情我也会回报，但鬼修，必死！」
第85页 众人不再说话。 张长老目光悲切的看向那旁两人，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还能并肩作战，此刻却…… 世事无常，真是如此。 「我们出去吧。」张长老说道，「让他们师兄弟多待一会儿。」 袁长老顿了顿，看向那边，或许是笃定霁长意没有生还的可能，便点了头，「好，最多半个时辰，这鬼修必死无疑，到时候我们再来收尸，去莫长山寻凌陕尊上吧。」 弟子们也点了头，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个山洞。 神情都十分复杂。 山洞里恢復了平静。 衍塘半抱着霁长意，对于云山弟子们的所作所为，此刻已经毫不在意。 他只是—— 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霁长意的生命正在不断流失，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手心是血液的粘稠感。 霁长意却突然笑了起来，「衍塘，还记得在秘境中的事情吗？」 衍塘眼眶微红，「嗯，记得。」 「那个时候，雪崩的时候……」霁长意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忍耐痛楚，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说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就会告诉你一件事。」 衍塘没想到霁长意会提起当时的事情，声音嘶哑，「什么事？」 「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霁长意偏头咳嗽一声，筋脉断裂的痛楚让他忍不住皱眉，「我和凌陕，不过都是在利用你。」 「嗯。」衍塘看着霁长意，嘴角用力一抽，想要偏过头，却又不愿意将视线挪开，「我知道了。」 「原本凌陕是想要我的灵骨，但你来了。」霁长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神情讽刺，「所以他放弃了我，将目标转向了你，而我为了保全自己，什么都没对你说。」 衍塘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只觉得心里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躲在衍家密室，知道自己会失去一切的悲伤和孤独。 「霁长意。」衍塘声音一哽，沉默了一会儿，「既然你利用了我，那你应该活着补偿我。」 霁长意轻笑了一声，微微阖上眼眸，「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衍塘抿着唇，「什么？」 「那日突破元婴，在结界里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 衍塘一愣，呆呆看着霁长意。 霁长意伸手，从少年的眉眼，鼻尖，最终停在了他的唇瓣上。 他仍旧看不见，却将少年的样子刻在了心里。 霁长意笑了笑，捏着衍塘的下巴，微微抬头，将唇瓣贴上了少年的。 柔软，亲昵。 衍塘瞪大眼睛，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 半晌，霁长意才松开手，伸手抚了抚衍塘的后背，「我是鬼修，上一世……我为你打下了这个印记，永生永世，无论你在哪里——」 「我都会找到你。」 「然后来到你的身边。」 衍塘神情怔愣，脑子里一片空白，眼角却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落，落在了霁长意的脸颊上。 「你该走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衍塘推出了山洞，耳旁只留下霁长意的声音，山洞发出轰然巨响。 在一瞬间，全部崩塌。 将一切都掩埋在了其中。 「霁长意！！！」 作者有话要说：　　鬼王要上线了！ 啊哈哈哈哈哈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四十七章 原本的山洞如今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洞口堆满了巨大的石块，外面看尚且如此，里面就更不用说了。 衍塘瞪大眼睛，眼眶一片通红，呆呆站在洞口。 原本还未反应过来的云山弟子们，此刻也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一剎那发生了什么，可是如今看来，怕是霁长意自己将自己埋了。 没有一人上前去打扰站在洞口的衍塘。 也没有人敢上前。 袁长老面色也不好看，看着已经被堵上的洞口，沉默半晌，「他活不了，一会儿……让人来挖开吧。」 张长老没有应声，视线落在了那边的少年身上。 原本灵动恣意的少年，此刻像是失了魂，神情呆滞。 「我们走吧。」张长老嘆了一口气，「先将这事情禀告山主，然后再定夺。」 众人也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霁长意堕入了鬼道，又死在了他云山。 虽说他们动手也是出于正道，但凌陕尊上那里，怕是不好解释。 不过就算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神情还有些惶恐。 见到了已经从结界里出来的众弟子，脸上先是一松，随即又带出了几丝紧张。 袁长老看见了，厉声问道：「这么慌张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袁长老，莫长山的凌陕尊上……过来了。」 「什么？！」 众弟子脸上神情都是一变，袁长老也怔愣了一瞬，随即冷静下来，看向身后众人，「今天所作所为都是我一个人所做，和你们没有关系，若是凌陕尊上要追究，便让他追究我一人便好！」 袁长老这么一说，那些弟子又怎么会顺着应下来，自然都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长老放心，这事情我们都有责任，自然不会让长老一人负责，再说了，长意师兄堕入了鬼道，我们这样……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解脱。」
第86页 弟子们纷纷应声。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洞口的少年脸上扯出了一抹冰冷嘲讽的笑容。 解脱？ 这算什么解脱。 原来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打入黑暗，这就是解脱？ 远处已有一道光芒急速而来，众人只看见一袭紫衣从自己一闪而过，那人已经落在了洞口，站在了衍塘身旁。 衍塘没有抬头，心头密密麻麻像是爬满了黑色的丝线，将心脏勒紧，鲜血从缝隙中渗出来，染红了他的骨头，染红了每一寸肌肤。 「衍三。」凌陕顿了顿，伸手按在了衍塘的肩膀上，「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衍塘声音嘶哑，慢慢抬起眸子来，眼睛通红，带着血丝，「那霁长意呢？」 凌陕看着衍塘的样子，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像是在忍耐心头的痛楚，用力将衍塘抱入怀中，「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好吗？」 衍塘呆滞的看着头顶的天空，一直笼罩在心头的迷雾，却像是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蛊虫。」衍塘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几丝缥缈之感，「是你做的吧。」 凌陕眼神一闪，随即又恢復如常，「你现在入了心魔，我带你回去。」 云山山主也紧随而来，他早在先前就感受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正打算过来看看，便见到了赶来的凌陕。 此刻见到这一幕，心头也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发生了什么？」云山山主一脸厉色的转向了一旁获救的弟子们。 袁长老大步走上前来，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话毕，便跪了下来，「我擅作主张，求山主责罚！」 云山山主听闻霁长意入了鬼道，也是满心惊愕，却看到了一旁的凌陕，心情更加复杂。 自己的弟子入了鬼道不说，还被他人杀了，此刻被埋在了山洞里，这事情，怕是谁都难以接受。 「凌陕，我……」 凌陕松开衍塘，目光淡淡的扫过场上所有人。 众人皆是背后一寒，这种深不可测的修为让他们有一种束手无力之感。 他们甚至认为，如果凌陕打算为霁长意报仇的话，他们这些人，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可是下一秒，威压就消失了。 凌陕仍旧淡淡的站在那里，伸手握住衍塘的手，看向云山山主，「不管霁长意是否堕入鬼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衍塘眼睑用力一颤。 这要求并不过分，云山山主自然点头应允，「我们相识多年，这事情我也不愿意它发生，你的这点要求，我自然是要应允的。」 凌陕没有再多说，看向衍塘，瞧见少年魂不守舍望着洞口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色，施了一个昏睡咒，抱住衍塘倒下来的身子，御剑离开。 来去不过片刻。 只留下云山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山山主望向地上跪着的袁长老，闭了闭眼，「去禁地闭门思过三年，虽说霁长意堕入鬼道，但你擅自出手，没有命令便杀了他，无视纪律。」 袁长老对此并无异议，磕了一个头，「是。」 「其余弟子将门规抄上五十遍，交给纪律司。」 「是。」 * 「……别怕。」 「……我会找到你……生生世世。」 梦里的亲吻，缱绻亲昵，带着温柔的气息，可衍塘却觉得心头一阵酸胀，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一样。 他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星光从他身旁散去，他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过去。 那个人将所有的一切都带走了。 只留下他。 留他一人在前途未卜的世界中，踽踽独行，他的生命里少了一个叫做霁长意的人。 一滴泪水从少年的眼角滑落，冰凉刺骨，坐在床边的男人看见了，微微一怔，然后伸手将那滴泪水拭去，盯着自己的手指，眼中深谙。 「衍塘。」凌陕眯了眯眼，看着衍塘，「衍三，你是我的。」 衍塘昏睡了怔怔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午后，床上的少年才慢慢睁开了眼。 还带着些迷茫，目光无神的扫过头顶，然后落在了坐在床侧的人身上。 凌陕看见衍塘醒了，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终于醒了。」 衍塘看了看凌陕，很快就挪开了视线，没有开口，唇瓣苍白。 凌陕嘆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到一旁拿了吃的过来，「你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吃点东西吧。」 衍塘没有动，只是已经干裂的唇动了动，「……霁长意呢？」 凌陕的动作一顿，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冷意，「衍三，他死了。」 听到这话，衍塘的眼睫用力一颤，指尖微微颤抖，「是吗？」 凌陕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床边，伸手想要将衍塘脸侧的碎发拂开，却被少年勐地歪头，躲了过去。 衍塘声音嘶哑，神情冷漠，「你不用再装了，我都知道了。」 房内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都带着一丝压迫感。 半晌，空气又重新流动了起来，凌陕轻笑了一声，平日里的温和都散去，露出了里面狰狞的本相，目光阴沉。 「啊，我知道。」凌陕笑着，「衍三，我好歹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一段时间的异常，我都看在眼里。」
第87页 「衍三，你向来聪明。」 衍塘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凌陕脸上，看着这个以前他最亲近的人，眼中却已经没了孺慕之情。 凌陕将手里的粥舀了一勺，递到了衍塘嘴边，「你既然知道了，那也好。」 衍塘没有动。 凌陕似乎也不失望，将勺子拿了回来，将粥放到了一旁，目光含笑，「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我都知道，你一直很有趣，这一段时间，更是给我带来了不少惊喜。」 凌陕说着，从怀里拿出了几片细小的碎片，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了这个东西，但这种小玩意儿，还是太稚嫩了。」 看到凌陕手里的东西，衍塘的神情才微微发生了变化。 这是他为了监视凌陕，所以偷偷放在他身上的。 果然—— 还是被发现了。 修为的差距太大了。 凌陕似乎是看出了衍塘心里的想法，笑了起来，像是以前一样，伸手摸了摸衍塘的头髮，「不过你已经很厉害了。」 衍塘闭了闭眼，「霁长意……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一切的事情，发生的太过于巧合。 让他们去云山的，是凌陕。 妖兽得到的帮助，估计也是凌陕。 蛊虫，也是凌陕。 霁长意的死，也是凌陕一手促成的。 凌陕目光坦然，姿态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琐事一样，「他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如今没用了，自然就丢了。」 衍塘闭了闭眼，「那我呢？一条有用的狗？」 凌陕似乎被这个说法取乐，笑了起来，「当然不是，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 衍塘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为了飞升罢了。」 「是啊。」凌陕点头，「我的确是在利用你，但是那人让我别动你，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衍塘一愣，还未问那人是谁，又听见凌陕开口了。 「若是我飞升了，一人站在高处，实在是太过于无聊，所以我决定要带一个有趣的玩具同我一起永生永世的活下去。」 凌陕眼中满是笑意，又带着偏执的光芒。 「衍塘，同我结成道侣吧。」 作者有话要说：　　霁长意：？？！！！我还没死！！ 趁着霁长意去鬼界磨刀霍霍，凌陕趁虚而入。 衍塘：……（世界观崩塌中） 第四十八章 衍塘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凌陕，腹部一阵绞痛，浓重的反胃感涌了上来。 好噁心。 怎么会这么噁心。 「滚。」 衍塘盯着面前的凌陕，此刻对于凌陕，他没有了任何的留恋，只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怎么会认为这个人好。 凌陕并不在意衍塘的反应，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如果我们结成道侣，你的修为也会有提升，甚至超过霁长意，你不是很羡慕他吗？我会告诉你飞升之法，然后找两个灵骨干净的弟子，我们一同飞升，一同站在高位，不好吗？」 衍塘听到这话，实在没有忍住，神情狰狞了片刻，「滚！！」 吼完，衍塘便没有忍住，捂着唇，歪头干呕出来。 凌陕略微挑眉，反倒轻轻拍了拍衍塘的后背，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倒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我不会接受拒绝。」 凌陕说完，又看了看衍塘，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直到这让衍塘噁心的气息消失在了房间，衍塘才浑身一软，瘫倒在了床上。 一声不受控制的呜咽从喉咙伸出发出，衍塘捂住脸，一只手将被子扯上来，将整个人盖住，蜷缩在了角落里。 霁长意堕入鬼道，身陨之事很快就传遍了修界，不少人为此唏嘘不已。 年纪轻轻能够突破元婴，如此风光霁月，白衣胜雪的天才，最终居然是这么个下场。 实在是让人有些感慨。 在感慨之余，也不乏有一些轻蔑的声音。 如果不是霁长意自己道心不稳，又怎么会堕入鬼道。 所以这都是自作自受。 这些事情，并未传到莫长山上来。 莫长山上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并未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耳中。 只是—— 衍塘一直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点声响也没有，若不是每日送进去的饭菜都动了一些，怕是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小童看着紧闭的房门，嘆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扫帚。 眼看着衍塘师兄和长意师兄的关系越来越好，如今遇到了这种事情，衍塘师兄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 说到底，那两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几日以来，除了凌陕尊上偶然过来看看，就没有人再来了。 不过就算是凌陕尊上来了，衍塘师兄也不会将房门打开，一概不见。 而此刻，衍塘正站在镜子前，衣衫半褪，露出了圆润的肩头和白皙的后背。 长发披散下来，眼角的一抹红，更衬得少年唇红齿白，魅惑无比。 衍塘看着自己肩胛骨上的黑色印记，目光沉沉。 他关在房里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回想当天发生的所有事，回想过去所有事。
第88页 他恍然想起了那天霁长意最后说的话。 这个印记。 是霁长意上一世为自己烙下的。 因着当时情况太过于紧急，他也没有多想，此刻冷静下来之后，衍塘想通了。 霁长意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和自己一样。 霁长意也是重生回来的。 衍塘看着这个印记，垂下眼眸。 霁长意不会这么容易死。 他一定还活着。 这个想法让衍塘心里升起了新的希望。 鬼修—— 上一世的霁长意，挖出灵骨之后，成了鬼修。 所以才能解释自己身上的鬼印是从何而来。 那么这一世，会不会也是一样。 霁长意没有死，而是去了鬼界。 衍塘想到这里，身侧的手指微微一颤，心头涌起了一股酸胀感。 霁长意究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他做了多少事情？ 上一世还发生了什么？ 衍塘抬手遮了遮眼，鼻尖有些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声响。 衍塘将衣袍迅速往上一拉，系好腰带，眉眼狠厉，朝着门口，想也不想，「滚！！」 这几日，凌陕时不时就会过来，但好在凌陕并未强迫他做什么，还保持着平日里对外的模样。 只是这回，门口传来的却是小童的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衍塘师兄，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师兄来找你。」 衍塘一愣，脑海里迅速闪过了一个人的模样。 顿了顿，衍塘走到门口，推开门。 许久没有看到外面的阳光，衍塘一时有些不太适应，伸手遮了遮眼，然后才看过去。 禾珏正在院门口，瞧见他出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童似乎也没想到衍塘居然真的会开门，目光有些惊奇。 这几天里，衍塘师兄看上去似乎消瘦了不少，但好像—— 更美了。 小童连忙侧开视线，站到了一旁。 禾珏推着轮椅过来，看着衍塘，见衍塘神色似乎还算正常，这才笑了，「过来看看你，还担心见不着呢。」 明明不过数日，却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衍塘眉眼柔和下来，「禾珏师兄。」 那小童看了看禾珏，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莫长山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兄。 衍塘看向小童，「你先出去吧。」 小童恭敬点头，「是。」 衍塘走到禾珏身后，推着轮椅到了桌旁，又倒了一杯茶。 禾珏看着衍塘的动作，有些出神，直到衍塘将茶杯放在了他面前，才回过神来。 「我听闻你这几日一直关在房里，你……还好吧。」 衍塘看着桌上的茶杯，颔首，「嗯。」 禾珏看着衍塘，语气温和，「对了，我药圃里的药草有好几株都快长好了，对修为大有帮助，等过些日子，你到我那里来拿吧。」 衍塘抬眸，「好。」 被少年直直看着，禾珏失笑，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怎么了？」 「师兄为什么会拜入凌陕尊上座下？」 禾珏一怔，看到了衍塘目光中闪烁的光芒，似乎有些不解，但也开口解释道：「这说来也算是缘分，当初我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儿，但因为双腿残疾，受了不少冷落，我七岁那年旱灾，家里负担重，便将我丢在了河边，我没办法跑，也没办法去找吃的，只能待在河边，好在不愁没有水喝，熬过了不知道几天，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凌陕尊上把我带上了莫长山。」 禾珏说着，苦笑一声，「不过我天资不足，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一点修为，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算是给师尊丢脸了。」 衍塘看着禾珏，从对方澄澈温柔的眸子扫过，顿了顿，「那如果，你心目中的师尊其实和你所想的并不同呢？」 「那也无所谓。」禾珏笑了，「我这人胸无大志，能真真正正的活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衍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说的也是，禾珏师兄，陪我喝酒吧。」 「嗯？」 「上次你送我的酒，还未开封，我去拿来。」衍塘笑着，站起身，朝着房内走去。 不过片刻，就抱着一坛酒出来了。 衍塘拿了两个杯子，倒满酒，递到禾珏面前。 禾珏捧着酒，看着对面少年抬起杯子，伸手和自己的碰了一下，笑得眉眼弯弯，「祝愿师兄万事如意。」 衍塘说着，便一饮而尽，禾珏顿了顿，也喝了下去。 衍塘又倒满一杯，歪着身子坐在石凳上，「这酒果然很香。」 禾珏微微颔首，看着酒杯，「的确。」 衍塘又笑了，「我记得这酒是叫做生死茫茫吧，此时倒是应景了。」 禾珏一顿，抬眸看向对面少年。 衍塘似乎并未察觉到禾珏的视线，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禾珏师兄，你知道吗，我八岁的时候来了莫长山。」衍塘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默片刻，目光怅然，「所以我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霁长意。」 「你知道霁长意这人最让人讨厌的是什么吗？」衍塘眸子里盛着光，转头问道。 「是什么？」禾珏看着衍塘，眉目温柔。 「是那张嘴！」衍塘晃了晃酒杯，一脸不满，「就是那张嘴，每次都能气死人。」
第89页 禾珏轻笑出声。 「霁长意这人，嘴硬的不行，受了伤吧，也不说，吃了苦吧，也忍着，做了好事吧，都憋着，活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衍塘说着，又笑了，「你说他究竟在想什么？」 禾珏没有开口。 「他其实没有必要这样。」衍塘瘪着嘴，嗤了一声，扭过头，「他可以说出来，最起码——可以告诉我。」 「我可以帮他包扎伤口，我可以为他疗伤，我也可以护着他。」衍塘说着，扭过头来，朝着禾珏灿然一笑，「可你说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禾珏唇瓣微微一颤，心头酸涩。 衍塘拿起酒罈，继续倒酒。 「衍塘。」禾珏闭了闭眼，声音压抑，「云山传来消息，霁师弟的尸身……找到了。」 酒罈勐地一晃，差些落在地面。 衍塘的动作就这样僵住，面容平静。 可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少年的眼睫正在微微颤抖，就连指尖也变得苍白。 半晌，衍塘抬起头，笑容清浅，「是吗？」 禾珏看着他，语气悲伤，「你要去……见见他吗？」 衍塘摇头，「不见。」 「不是活着的他，我都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霁长意还在打怪升级中。感谢在2020-09-17 18:40:01~2020-09-18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女子许拓真 9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禾珏抿了抿唇，将心里的酸涩压下，没再开口。 衍塘微微抬着头，看着天空，一口一口的喝着酒，目光却坚定却又明亮。 他相信着，总有一天。 霁长意会回来。 几天过后，霁长意的葬礼在莫长山上举行。 衍塘没有去，只是一个人坐在后山的树上，看着天边的斜阳，呆呆的出神。 虽说霁长意堕入了鬼道，但他生前也做了不少好事，来的人并不算少。 张长老和袁长老都来了。 衍塘独自一人坐在树上，没有往那边看上一眼。 风将树叶吹落，在空中打了一个转，从衍塘耳边飘落。 衍塘闭了闭眼，听着耳边的风声，还有虫鸣。 直到晚上，莫长山上的人才散去，天上只有一轮明月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衍塘突然轻笑了一声。 「霁长意，你看看，来祭奠你的人可真不少。」衍塘笑了，「但是我不去。」 「我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多亏，你还没有给我道歉，我是不会去的。」 衍塘说着，微微弯眼，声音随着清风，消散在了空中。 一阵脚步声靠近，衍塘垂眸看去，便瞧见凌陕正站在树下，抬头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衍塘皱了皱眉，挪开视线。 「你来做什么？」衍塘声音冰冷。 自从将话说明白之后，他们之间便没了一丝温情，甚至于这还是他们自那天过后的第一次见面。 凌陕看着衍塘，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少年身后飘扬的发，还有纤细的腰肢，眉眼精緻。 即便是这样冰冷的神情，却在月光的映照下，仍旧牵动人的心神。 「他已经死了。」凌陕说着，语气平静，目光落在衍塘身上，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阴翳光芒，「你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 衍塘没有开口，唇瓣轻抿，带出些凉薄。 凌陕靠在树下，「我其实并不讨厌霁长意。」 「但你杀了他。」衍塘冷笑一声，「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凌陕勾了勾唇，「我的确不讨厌他，但他不听话了，就成了绊脚石。」 衍塘嗤了一声，偏过头，并不想听凌陕说这些。 凌陕却似乎很高兴能和衍塘说这些，「我近些日子已经开始找寻灵骨干净的小孩儿了，五年时间，我会让你突破元婴，到时候，不论你的答案是什么，你都必须是我的道侣。」 衍塘垂着眼眸，终于将视线挪到了凌陕脸上，目光冰冷，「你真噁心。」 听到这话，凌陕却并不生气，反倒心情更加愉悦的笑了起来，「但到时候，你需要和我这个噁心的人生生世世绑在一起，这么一想，我便觉得日后有了盼头。」 衍塘皱眉，正打算从离开，凌陕却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衍塘，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吗？一起喝酒，一起游山玩水，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你会高兴的。」 衍塘闭了闭眼，「我以前瞎了眼。」 「是吗？」凌陕唇角弧度不变，「所以你现在想要在一起的人，是霁长意吗？」 衍塘一怔，身侧的手悄然握拳，没有开口。 「可惜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凌陕眉眼也逐渐染上了冷意，带着讽刺，「你不去见霁长意的尸身，就永远觉得他没死吗？」 「自欺欺人。」凌陕神情冰冷狠厉，「衍塘，他死了。」 「霁长意死了！！」 在月色下，少年的身形微不可察的一颤，但很快眼神又恢復了平静，甚至还能勾起唇角看向下方的凌陕。 「我就算自欺欺人又如何。」衍塘笑着，「我相信他没有死，我能坚信这一点永永远远，我会等着他。」
第90页 「永生永世。」 无视下方凌陕阴鸷扭曲的面容，衍塘脚尖轻点，离开了这里。 还有五年时间。 按照凌陕的说法，他在这五年里，会另外培养两个灵骨绝佳的弟子，作为飞升的踏脚石。 到时候，凌陕飞升之时，不论自己愿不愿意，他都会强迫自己和他结成道侣，一同飞升。 衍塘握紧了拳，在树林中穿梭而过，速度极快。 虽然不知道这一世凌陕为什么没有挖出他的灵骨，甚至还有了这么荒唐的想法。 但—— 如果要和他结成道侣，他不如被挖出灵骨。 他必须更加努力的提升自己的修为，他还要去找霁长意。 不管旁人怎么说，他坚信。 霁长意一定活着，活着等他。 从这天过后，衍塘全身心的扑到了修行上，每日都沉浸在了藏书阁当中，他在里面找到了招魂术。 他尝试着找过霁长意，却毫无音讯。 衍塘没有放弃，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试上两次。 凌陕下了山，过了一个月左右，他带回来了两个弟子。 一个年级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 另一个小一些，八九岁的样子。 凌陕悉心教导这两个小孩儿，每日督促。 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尽心尽职的师尊。 衍塘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什么都还做不了。 时机尚未成熟。 禾珏来找过衍塘几次，每次都会带来一些灵药，帮助衍塘提升修为。 衍塘并不讨厌这个师兄，他也曾经想过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禾珏，但转念一想，说出来又能有什么用？ 不说禾珏相信与否，就算相信了，也是无能为力，徒增烦恼。 禾珏坐在院子里，看着衍塘在一旁练了一会儿剑法，然后走过来喝水。 禾珏看着衍塘，笑了，「如今你的剑法，不知怎的，倒是有些像霁师弟以前了。」 衍塘一愣，有些恍然，「是吗？」 禾珏点头，「不过我也没怎么见过霁师弟的剑法，只是凭印象这么说罢了。」 衍塘垂下眼眸，坐了下来。 禾珏嘆了一口气，劝道：「你这些日子也太过于用功了，有时间还是要休息一会儿。」 衍塘动了动唇，「……没时间了。」 「嗯？」禾珏笑了，「你年纪轻轻，前途光明，怎么会没有时间了。」 衍塘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摇了摇头。 自从回来之后，少年脸上明朗的笑容就少了，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个笑容来。 平日里露出的笑，总是带着距离感。 霁长意的事情，对衍塘的打击还是太大了。 「对了，这个给你。」禾珏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衍塘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你上次提过一次，不是想要荧草吗？」禾珏说道，「我找到了。」 衍塘眼睛一亮，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棵灵草。 禾珏看着衍塘，顿了顿，「荧草对于招魂的确大有帮助，但耗损修为，你一定要量力而行。」 衍塘满眼都是这株草，对于禾珏的话，也未多在意。 耗费修为又如何，如果能找到霁长意，那就足够了。 「我知道，多谢师兄。」 禾珏看着衍塘的神情，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嘆了一口气，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衍塘小心翼翼的将荧草收起来，眼中多了一丝希翼。 作者有话要说：　　分居生活好难过呜呜呜。 第五十章 春去冬来，冬天的冰雪将莫长山裹成了银白色的粽子，随着时间流逝，冰雪又逐渐融化，脆弱的小苗从雪地中冒出来。 夏季的炎热，冬天的严寒。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少年逐渐长大，身姿颀长。 少了往日的轻佻，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神秘气息。 衍塘站于树冠之上，手中托着一颗铃铛，轻巧的铃铛绕着他的手腕打着转，里面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这两年过去了，没有霁长意的消息。」沥昶的声音从中传来，顿了顿，「这么久了，你也该放手了。」 衍塘神情淡淡，以往还算青涩的少年容貌，此刻已经彻底展开来，如同昳丽的花，带着让人无法挪开的色彩。 「他没死。」衍塘说着，这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如今倒像是一个执念。 但只有衍塘知道，霁长意还活着。 无论是以什么形势，他的确能够感觉到霁长意的气息。 招魂之术的确没有找到霁长意，但是在每一次招魂过后，衍塘从能察觉到一抹若隐若无的气息。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抹气息越来越清晰了。 沥昶知道衍塘的脾气，坐在殿内，歪着头，看着妖界繁华的街道，「若是有一天你放弃了，便来妖界找我。」 「你是我的妖妃。」沥昶说着，「妖界就是你的归处。」 衍塘心头一暖，却又有些无奈，「我说过，我不是你的妖妃。」 沥昶似乎冷哼了一声，「如若你不是我的妖妃，我又怎会帮你。」 衍塘也明白这一点，沉吟片刻，「我的确不能当你的妖妃，不过，如果是朋友的话，倒是可以。」
第91页 「朋友？」沥昶似乎愣了愣，然后就笑了，意味不明。 衍塘察觉到了什么，眉眼一冷，「先不说了。」 沥昶应了一声，联繫就断开了。 衍塘是在一年前找了个机会，联繫上了沥昶，毕竟在莫长山上，想要避开凌陕，实在不容易。 他并未将事情告诉沥昶，就像是沥昶所说，他并不愿意成为妖界的妖妃，若是让沥昶帮自己太多，就说不过去了。 他只拜託了沥昶一件事，帮他找找霁长意。 至于凌陕的事情，这是他的因果，他要自己解决。 铃铛很快消失在衍塘的手腕上，又变成了一根红线。 衍塘垂着眼眸，从树冠上一跃而下，衣袂翻飞，眼睫垂着，仿若高岭之花从天而降，落在了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的人影身前。 「躲在这里做什么？」衍塘打量着面前的两人，眼神微微发冷。 他这两年来一直在自己院子里，相处最多的应该是禾珏，今天不过是想要出来透透气，居然被人盯上了。 面前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大一点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小一点的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不过此刻两人都是瞪大眼睛，一脸怔愣的看着衍塘，一副没有回过神的样子。 「你……你……」 大一点的少年支支吾吾半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脸色涨得通红，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衍塘看着他们，见到他们干净澄澈的眸子，倒没有反感的感觉。 比起少年，那不到十岁的小孩儿倒是先回过神的，眨了眨眼，眼睛发光，定定的看着衍塘，一脸激动地样子，「哥哥你好好看！」 衍塘一愣，他许久没有被人这么说过，此刻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谢谢。」 他这两年一心沉浸在修行和找霁长意的事情里，对于自己的相貌，的确没怎么在意。 「哥哥你是什么人？」小孩儿一脸激动，想要往衍塘的方向走，但又侷促的站在了原地。 明明是他们先躲在这里鬼鬼祟祟，此刻却问他是什么人。 衍塘看了看面前两人，开口道：「这话应该是我先来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躲在这里？」 小孩儿明媚的笑着，「我们和师尊一起出来修行的。」 衍塘一愣，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这两人是—— 就在这时，远处款款走来一人，看到那人时，衍塘神情彻底冷了下来，甚至于想要转身就走。 只是对方也看到了衍塘，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这么久了，你终于愿意出来走走了。」 衍塘看着那人，冷冷的勾了勾唇角，「好不容易出来走走，结果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今天真是运气不好。」 面容俊朗的男人笑着，目光从衍塘脸上扫过，「不过我运气倒是很好，起码见到你了。」 这两年来，凌陕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脸上的笑意似乎都一成不变，虚假的令人髮指。 但那两个小孩儿已经一脸惊喜的转过身朝着凌陕行礼了。 「师尊！」 「师尊！」 听到这个称唿，衍塘指尖微微一颤，目光更加阴沉地看着凌陕。 这就是凌陕准备的，飞升的踏脚石。 凌陕笑意盈盈，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抬头看向衍塘，「你这两年不问世事，怕是不知道他们，这是我两年前收的弟子。」 「阿幸，阿元，这是你们衍塘师兄，快给师兄见礼。」 两个小孩儿脸上都露出一丝压抑，目光灼灼的看向衍塘，衍塘垂眸看着他们两人，沉吟半晌，却什么都没有说。 「礼幸拜见师兄！」 少年率先往前走了一步，一眨不眨的看着衍塘。 「礼元拜见师兄！」 小孩儿也往前走了一步。 衍塘站在原处，看了他们一眼，又抬头看向凌陕。 对方脸上带着笑意，如果眼中少了那份阴鸷的话，倒真像个好师尊。 衍塘闭了闭眼，「不用多礼，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 说着，衍塘果断转过身，没有再看身后三人一眼。 凌陕看着衍塘的背影，从髮丝到脚尖，慢慢扫过。 那稚嫩的少年，终究长成了如今惊艷昳丽的模样。 「衍塘师兄好漂亮，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小孩儿一脸憧憬的看着衍塘离开的背影。 礼幸也点头，激动地脸还泛着红，「原来那就是衍塘师兄……」 凌陕低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伸手一巴掌打在两人脑袋上，「行了，若是喜欢你们衍塘师兄，那就应该更加用功，知道吗？」 两人连忙站正身子，恭敬应声，「是！」 礼幸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凌陕，「可是师尊，为什么我觉得衍塘师兄似乎不是很高兴？」 凌陕顿了顿，嘆了一口气，「他心有执念。」 「是……那位霁长意师兄的事情吗？」礼幸说道。 凌陕眼眸中多了一丝暗色，「怎么说？」 「我也是偶尔听见小童们聊天，他们都说，那位霁长意师兄去世之后，衍塘师兄就一直郁郁寡欢，每天关在房间里。」礼幸说道。 小年纪的礼元听到这话，也点头，「我也听到过，我觉得衍塘师兄一定很喜欢霁长意师兄。」
第92页 礼幸嘆气，一副感慨的样子，「衍塘师兄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也不知道这两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凌陕目光冷了一分，身上泄露出了一丝杀意，却又在两人察觉之前，收敛起来，笑道：「行了，有功夫听这些，还不如多去打坐一会儿。」 礼幸和礼元连忙点头，「是，师尊！」 凌陕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去吧。」 礼幸和礼元抛开，凌陕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原本以为，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衍塘想通，看来还是不够。 他要加快进程了。 凌陕闭了闭眼，空中飘来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凌陕半睁着眼，目光凌厉，「你来做什么？」 一个声音从树后传来，在树叶的遮挡下，看不明确，「你不能动衍塘。」 凌陕冷哼一声，「你当初不让我挖出他的灵骨，我已经答应你了。」 「我再说一遍，你不能动衍塘。」 「呵。」凌陕杀意骤涨，「他是我一手养大的，他会是我的道侣，你不可能改变。」 凌陕转过身，目光凌厉的看向树后，「我已经听了你的话，让衍塘活下来了，其他的，你不能再干涉我。」 树后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半晌，那人才又开口了。 「你得不到他。」 凌陕勐地挥出了一道风刃，竟直直穿透了树干，树叶簌簌落下。 只是树干后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痛唿，没有鲜血。 凌陕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目光中的煞气还未消散。 「我会得到他，我会飞升得道，我会拥有一切，站在最高点位置，有最优秀的道侣。」 「就算你是风家的人，你也阻拦不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霁长意：呵，你在做梦！ 感谢在2020-09-19 16:48:36~2020-09-20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三三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花枫一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衍塘回了自己的院子，原本冷清的院子里，倒是多了一个人。 见到来人，衍塘眼中多了一丝暖意，「禾珏师兄。」 禾珏穿着儒雅的青色长衫，容貌仍旧清隽无比，笑起来时总是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衍塘走上前去，「师兄怎么来了，等久了吧。」 「没有。」禾珏摇摇头，「我也刚来没有多久，只是没见到你，有些意外。」 衍塘勾了勾唇，「随便出去走了走。」 「对了，你要的荧草。」禾珏说着，将一个盒子递过来，看着面前衍塘小心翼翼收起来的模样，嘆了一口气，「这两年来，你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荧草了，为了你，我那药圃有一半都变成了荧草。」 闻言，衍塘抿唇笑了笑，眉眼弯起，眼中多了一丝光彩，「师兄这两年费心了，我倒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 「你不用说这些客套话。」禾珏笑了，「不过是荧草而已，并没有费多少功夫，不过——」 禾珏顿了顿，「霁长意还是没有消息吗？」 衍塘沉默了下来，眼中多了一丝落寞，但转瞬即逝，「暂时还没有，但一定会有的。」 禾珏看着面前衍塘泛着光的眸子，指尖忍不住一颤，又点了点头，「嗯，希望如你所愿。」 禾珏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笑道：「你今天出去走了走，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衍塘顿了顿，好玩儿的倒是没有。 不愿意见到的，倒是见到了。 「没什么稀奇的。」衍塘摇头，「只是见到了那两个小师弟。」 「小师弟？」禾珏顿了顿，恍然，「是两年前师尊带回来的那两个小师弟？」 「是。」衍塘点头，想到那两个小孩儿明亮澄澈的眼眸，心头有些烦躁。 「那两人天资不错，我上次偶然听闻，他们两人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居然已经快结出金丹了。」禾珏怅然道，「再反观我，倒是没用极了。」 「你不一样。」衍塘想也不想的说道，对上禾珏的眼睛，「师兄这样就挺好。」 就这样干干净净的，不要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 这莫长山上，禾珏就是最干净的人。 禾珏一愣，看着衍塘认真的样子，偏头轻笑出声，「这话如果不是你说出来，其他人说的，我肯定不信。」 衍塘也笑了，眉眼弯起。 见到凌陕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禾珏就要离开了。 衍塘见他一个人推着轮椅不方便，就主动送了他回去，这才又折身回来。 衍塘抬头看着天空，目光平静。 今天是七月半，是鬼气最强的时候。 衍塘摩挲了一下衣角，走进了房间，盘腿打坐。 这么一打坐，就直接到了明月当空的时候，衍塘睁开眼，眸子清透，看了看天色，从床上翻身起来，将放在屉子里的荧草拿出来。 这荧草平日里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在深夜的时候，却会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轻车熟路的捏了咒，然后划破自己的手指，让鲜血滴落在荧草上，迅速在心头默念了霁长意的生辰八字。
第93页 这一套流程他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遍，明明应当已经是毫无波澜的心情，此刻却莫名其妙的，像是有了一个什么预感，让他有些无法平静。 荧草上光芒逐渐从淡蓝色变成了深红色，鲜血仿佛浸透了叶片，看上去十分诡异。 若是以往，过个片刻，这荧草的光芒就应该逐渐褪去，然后一切恢復平静。 可是今天却不同。 荧草的光芒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更加明亮起来。 衍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出来，这种感觉是这两年来的第一次。 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气息。 衍塘心头燃起了一团火焰，眼神明亮的惊人，似有所感，伸出手心，一面镜子出现在他的手中，而在镜子中，一团黑色的烟雾正在其中盘旋。 衍塘瞪大眼睛，胸口的跳动越来越剧烈，几乎要突破胸腔，两年来的等待，在此刻终于有了回应。 他死死地盯着镜子，屏着唿吸，看着那团黑雾逐渐有了人形。 「霁长意……」 衍塘唇瓣轻颤，眼眶有些湿润，半晌才又开口，「霁长意，是你吗？」 捧着镜子的手都在不断地颤抖，若不是衍塘极力控制自己，此刻他应该就已经要失态的将镜子打碎了。 黑雾包裹着一个人的影子，只是还未看清里面的人，一阵灵力勐地袭来，将衍塘手中的荧草切断了。 镜子很快消失，连带着里面的人也不见了。 衍塘瞪大眼睛，瞪大眼睛看着落在地上的荧草，心中煞气骤涨，目光中都染上了一抹猩红。 门被推开了。 衍塘朝着门口看去，双眸中满是血色，「是你……」 凌陕看了一眼衍塘，又瞥了一眼地上的荧草，神情阴鸷，「你已经尝试了两年了，你还未放弃吗？」 衍塘身侧的手紧紧握拳，手上的青筋凸起，浑身杀意，勐地冲着凌陕沖了过去。 杀了他！ 杀了凌陕！ 心头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衍塘扑了上去，动作凌厉毫不留情。 他明明马上就能看到霁长意了。 明明就只有最后一步，他就能见到他了。 衍塘满心愤恨，眼眶却湿了。 他等了两年了。 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衍塘抱着你死我活的心态，凌陕心情也并不好。 他不能理解衍塘的执念。 霁长意死了。 衍塘为什么不信，这两年来，衍塘自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招魂…… 就算找到了，那又能怎样？ 凌陕眼神狠厉。 如果霁长意的魂真的来了，他不介意让霁长意魂飞魄散。 衍塘的杀意让凌陕心情烦躁。 他没有看见过这么不顾一切的衍塘。 这两年，衍塘对他的敌意他都看在眼里，但是衍塘从未这样动过手。 衍塘一直在隐忍，他也不介意这种隐忍。 可是现在，衍塘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凌陕额角青筋一跳，不再压抑自己的我修为，浑身的威压倾泻而出，也和衍塘动起手来。 衍塘的修为进展很快，但他此刻毫无理智，很快就被凌陕一掌打了出去。 衍塘吐出了一口血，却又爬了起来，又扑了上来。 被打出去不知道多少次，凌陕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束缚住衍塘的手，另一手扯住衍塘的头髮，逼他抬头看向自己。 「够了！！」凌陕吼道，目光阴狠的看着面前的人，却在看清对方神情的时候，神情一怔。 衍塘的嘴角还染着血，在唇上晕染出艷丽的色彩，看上去便能想像其柔软，修长白皙的脖颈在月色下诱人无比。 衍塘的相貌很出色，凌陕知道。 但—— 凌陕也是第一次看见衍塘落泪的样子。 衍塘哭了。 两年来，从来没有哭过的人。 此刻却半睁着眼，眼角微红的落了一滴泪。 凌陕怔怔的看着衍塘，却一想到这泪水是为了谁落下的之后，又闭了闭眼。 他的东西，谁都不能抢走。 一掌噼在了衍塘的后颈，接住衍塘倒下的身体，凌陕目光阴沉的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没了生息的荧草，抱着衍塘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放心，霁长意下一章，最迟下下章就出来了！ 呜唿~ 第五十二章 衍塘是被锁链摩擦发出的声音吵醒的，脚腕上沉重的感觉让他不适的皱了皱眉，随即才有些迷茫的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个干净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他此刻就躺在一张石床上，而一根锁链，从地面延伸出来，另一头就绑在他的腿上。 这个房间—— 衍塘脸色勐地变得苍白。 这个地方他很熟悉。 上一世，他被挖出灵骨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最后就是躺在这张石床上，被鲜血浸透了衣衫，他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鲜血粘稠的触感。 凌陕将他带到这里来，果真还是想要挖出他的灵骨？ 衍塘从石床上坐起身来，垂下眼眸，缓了一下心神，然后握住脚腕上的锁链，这并非是普通的铁链，明明不过小拇指粗细，却坚固异常。 衍塘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没能挣脱开来。
第94页 估计是在锁链上下了什么术。 衍塘双手握住锁链，正打算想想其他办法，却看到自己面前的墙壁突然间旋转起来，然后一人走了进来。 在看到男人的样貌时，衍塘的神情就彻底冷了。 「你打算做什么？」 看出了衍塘脸上的戒备，凌陕也不在意，目光落在了衍塘的眉眼处，然后慢慢往下，最终停留在了衍塘的脚腕上。 那根小小的锁链就缠绕在衍塘的脚腕上，明明是被禁锢着，但在衍塘的脚踝上耷拉着，倒更像是一种精緻的装饰。 像是华丽的鸟儿最终还是被关进了笼子里。 这样的想法让凌陕心情好了不少，甚至还柔和的勾了勾唇角，「自然是要和你结成道侣。」 「……」 衍塘被这话惊得瞪大眼睛，瞧见凌陕朝着自己走来，浑身绷紧，摆出了浓浓的戒备姿态。 「不过，」凌陕话音一转，「道侣这事说来也不是件小事，你今天受了惊，需要好好调养，你就待在这里吧。」 衍塘明白了凌陕话里的意思，「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不能这么说。」凌陕摇头，「你只是需要一个更清净的环境，好好修行，然后——」 「忘记霁长意。」 衍塘看着凌陕，被对方道貌岸然的模样噁心的反胃。 不过他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凌陕看见衍塘安静的模样，眼中多了一丝笑意，如同以往一样，伸出手摸了摸衍塘的头，「我已经定了日子，三天后是个黄道吉日，到时候，我们就结成道侣吧。」 衍塘眼眸一颤，「我不会和你结成道侣的。」 「这可不行。」凌陕笑意盈盈的掐住衍塘的下巴，逼他抬头看向自己，「我将你留下来，就是与我结成道侣，若不是这样，那你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凌陕脸上还挂着柔和的笑容，如果忽视他说话的内容的话，旁人看过去，便像是在与心爱之人说话一般。 衍塘扭过头，挣开凌陕的手。 凌陕也不恼，反倒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的书架旁。 衍塘看着他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书，视若珍宝，手上轻轻拂去上面的封印，又朝着衍塘走来。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东西就送给你吧。」凌陕说道，「身为我的道侣，自然是要与我一同飞升的。」 衍塘一愣，目光落在了这本树上，半晌，声音沉哑，「这是什么？」 凌陕坐在石床边，握住衍塘的手，不容拒绝的将他的手心展开，然后将书放在了衍塘的掌心。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风家。」凌陕说道。 听到风家两字，衍塘神情微变，好在凌陕此刻低着头，并未察觉到衍塘神情的变化。 「风家嚮往飞升之道，可惜在死阵里没了，这就是他们留下来的飞升之法。」凌陕说着，抬眸看着衍塘，「我将这东西给你，你应当就能明白我的诚意了吧。」 「诚意？」衍塘闭了闭眼，「我一直将你视为我的师尊……」 「呵。」凌陕突然轻笑一声，「师尊？」 「我从未想过收徒，我也从未将你视为我的徒弟。」凌陕说道，「一开始只是利用你，只是后来觉得你活着更为有趣，便让你活着了。」 凌陕目光深深的看着衍塘，里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等我们两人飞升过后，我们还是能一起喝酒，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我们会成为修界的传奇，无人能够违背我们……」 「凌陕。」衍塘勐地抬头看着凌陕，眼中满是冷意。 「你不是他，你不配。」 就算衍塘没有说明口中这个「他」究竟值得是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都心知肚明。 凌陕神情一变，眼中多了一丝杀意，「你就这么放不下霁长意？」 衍塘毫不犹豫，「是。」 凌陕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只是眼中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我记得你与霁长意性子从来不合，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又喜欢上了他？」 衍塘顿了顿。 喜欢上霁长意？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算是喜欢，还是对霁长意的执念。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这种感情，他自己都没有捋清楚。 但他知道，除了霁长意，谁也无法再让他有这样的坚定了。 「不知道。」衍塘摇了摇头，目光却明亮，「但我知道，我一定要找到霁长意，无论生死。」 「他已经死了。」凌陕冷着脸，「他的尸体已经埋在了后山，只是你不愿意面对罢了。」 衍塘没有说话。 这样的态度让凌陕怒火中烧，但又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凌陕站起身来，看着衍塘，「无论如何，三天后，你都会成为我的道侣，到时候，你永远都只能在我身边，永永远远。」 凌陕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就连背影里都带着怒火。 但似乎又有几分仓皇。 衍塘独自一人坐在这小小的房间里，看着对面带着些斑驳痕迹的墙壁发呆。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讽刺和悲哀。 凌陕以前说过，会给自己五年的时间，如今却迫不及待的对自己出手了。 这代表凌陕感到了不安。 是因为自己对霁长意的执念吗？
第95页 衍塘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原本打算有了十足的把握之后再出手，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只剩下短短三天时间。 就算没有十足把握，他也必须出手。 他的修为还比不上凌陕，但是他也已经快到了元婴，若是加上自己的命器。 未免不能和凌陕鱼死网破。 他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衍塘眼眸渐深，闭了闭眼，然后拿起了刚才凌陕递给自己的书。 上面的术已经被解开了，衍塘很轻易的就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书页已经泛黄，还有好几处已经有些模煳。 衍塘一行一行的看了下来。 上面的内容和衍塘所想像的差不多。 也就是用他人的灵骨做踏脚石，炼制丹药，便是飞升的结界。 唯一的要求便是，这灵骨必须是灵魂干净之人的骨头，而且必须是位于突破边缘，灵力充沛时的骨头。 在即将突破时，挖出的灵骨，灵力充沛，也最为干净无瑕。 衍塘背后泛起了一丝冷意，敛下心头的思绪，掠过这些内容，直接翻到了后面。 在看到上面的东西时，衍塘一愣。 后半部分的内容，和飞升并没有多少关系，而是厚厚的族谱。 ——风家族谱。 这就是风家留下来的飞升之法，没想到后面竟然还记载着他们家里的族谱。 衍塘顿了顿，直接翻到了最后。 风承。 妻——温氏怜衣。 子—— 衍塘看着这三人，温氏，应当就是秘境里见到的温夫人，而风承应该就是在死阵中杀死自己妻子的那个诡异的男人。 小孩儿是他们的儿子。 可是奇怪的是，族谱上写着小孩儿名字的地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了一样，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到头来，他连小孩儿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衍塘合上书页，靠在墙壁上，皱眉沉思。 这本书，凌陕是怎么得到的？ 他和风家有什么关系？ 衍塘想得头疼，阖上眼，打算暂时绕开这个问题，却突然察觉发原本冰凉的墙壁，似乎泛起了一股温热感。 衍塘已经，后背瞬间绷直，可离开了墙壁，这股热量却还是没有消失。 衍塘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这股炙热的来源，是自己后背上的鬼印。 鬼印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有了反应？ 温度越来越高，甚至于让衍塘产生了疼痛感，但此刻比起鬼印，衍塘却更在意其他东西。 可心头的猜想只冒出了一个尖儿，还未完全浮现出来，便被衍塘掐灭了。 两年的时间，他期望的次数太多了，失望的次数也太多了。 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却不敢再相信了。 如果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回来了。 自己又该怎么去面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衍塘眼睫迅速的颤抖，显现出些慌乱和无措的模样，心头的悸动还未压下，便感觉有一个人从自己身后，抱住了他。 顿时唿吸一窒。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回来了。」 那个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了出来了！ 虽然还有一句话，但霁长意出来了！ 第五十三章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这三天内，凌陕每日都会过来看看衍塘。 相貌精緻漂亮，干净不染尘埃的人，被锁在这个阴暗的房间内，这是一种诡异却又让人心悸的美。 凌陕喜欢这样的衍塘。 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得到一切的感觉。 只是今天不同。 今天是他们要结成道侣的日子。 房内的摆设已经被凌陕换过了，多了两根龙凤蜡烛，甚至于还挂上了红绸，床上的褥子也换了，看上去的确是多了一丝喜色。 凌陕穿着红色的喜服，走进这个房间，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被锁住的人。 衍塘没有换上火红的嫁衣，只是一声清雅的白衣，凌陕并不喜欢白色。 这样的颜色，总让凌陕不由自主的想到另一个人。 那个让衍塘挂念了这么多年的人。 他心头隐秘的生出了一丝嫉妒，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不因为其他，只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无论他心里装的是谁，从今天开始，他都是自己的。 这就足够了。 凌陕看着眉目如画的人，在心头细细地临摹他的模样，衍塘是美的。 毋庸置疑。 可是今日又格外不同。 或许是红烛的光芒，又或许是他自己的心情不同。 此刻的衍塘，就仿佛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却又让人忍不住靠近。 「衍塘。」凌陕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衍塘面前，伸手抚过了衍塘的脸侧，脸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道侣，我们会一同活下去，生生世世。」 衍塘看着凌陕，目光仍旧冷淡，「这不可能。」 凌陕也不恼，反倒是拿起了旁边的酒盏，倒了两杯酒，目光柔和，「没什么不可能，今日你坐在我身旁，这就说明了一切。」
第96页 衍塘挪开视线，唇微微抿着，眼角泛着冷色。 凌陕眯了眯眼，「衍塘，我说过，霁长意死了，我不会容许我的道侣心里还有其他人。」 衍塘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了，「你应该杀了我。」 凌陕将酒杯放到一旁，知道衍塘不会喝，倒也没有强求，闻言一笑，「我的确想要杀了你，但是那人阻止了我，我也反悔了，我不想杀你了。」 衍塘顿了顿，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凌陕的口中说出另一人，「那人是谁？」 「以后你会知道的。」说动这里，凌陕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伸出手，搂住了衍塘的肩膀，将他转过头，让他面对自己。 衍塘皱着眉和凌陕对视，「你没办法强迫我做什么。」 「是吗？」凌陕失笑，「你已经快要突破元婴，但你的修为还不足以威胁到我。」 凌陕说着，伸手掐住衍塘的下巴，眼神深谙，逐渐朝着衍塘靠近。 两人的唿吸交缠在一起，近在咫尺。 明明是暧昧的气氛，却在唇瓣即将碰触的那一刻，凌陕勐地抬眸，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目光阴沉。 面前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刚才还在风中摇曳的烛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没有动了。 凌陕看着床上的「衍塘」，语气发冷，「你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衍塘」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朝着凌陕眨了眨眼，这样的动作，凌陕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透露出了几分少年气的衍塘，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两年前。 衍塘还是那个恣意潇洒的少年。 「你猜呢？」衍塘说着，抬起手，指尖泄露了一丝光芒，在这一刻，世界翻天覆地，周围的景象就像是镜面一样，翻转过来。 明明「衍塘」还站在原处，可是凌陕的目光却泛着一丝冷意，落在了他脚下的倒影。 倒影里的衍塘还维持着抬起手的姿势，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间看向他，朝着他笑了笑。 「凌陕，你关不住我。」衍塘说着，脸上满是笑意。 凌陕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看着还留在这里的衍塘，在他的目光下，一寸一寸的碎成了光点，什么都没有留下。 幻境。 从他走进这个房间开始，他就已经走进了幻境。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衍塘的修为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只有两个解释。 衍塘一直还有其他的东西，是他没有察觉到的。 或者—— 有人帮他。 凌陕身侧的手握拳，死死地盯着地面。 * 衍塘盘腿坐在水池上，整个水池已经变成了镜面，他能看到下面的场景，也看到了凌陕的视线。 衍塘笑了笑，「凌陕一定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一直黑色的蝴蝶在衍塘周围盘旋一圈，落在了衍塘的肩头，像是在贊同衍塘的话。 衍塘笑了笑，伸出手指，让蝴蝶落在了他的指尖，语气里带着些欣喜，「等事情结束后，你带我去鬼界吧。」 蝴蝶的翅膀颤动了一些，然后消散了。 衍塘失笑，低头看向下方。 凌陕还困在幻境里，但是按照凌陕的修为，这样的幻境，困不住他多久。 衍塘沉下眉眼，机会只有这一次。 如果让凌陕抓住机会反扑的话，事情会变得极其麻烦。 一缕缕黑雾渗入了池水，进入了幻境。 凌陕察觉到了这抹气息的靠近，脸色一沉，手中光芒一闪，巨大的灵压就扑了过去。 黑雾连绵不断的进入，然后缓慢的聚成了一个人形。 凌陕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看清了那双隐藏在黑雾中赤红的眼眸。 这双眼睛，还有这样的眼神，他很熟悉。 「霁长意？！」 凌陕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不敢置信，但是很快就被浓浓的杀意取代。 「你居然没死。」凌陕眯了眯眼，「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 霁长意隐藏在黑雾当中，声音里多了一丝嘶哑，没了以前的清透，「不。」 「这是衍塘的计划。」霁长意说道，「也是我的愿望。」 霁长意看着凌陕，赤红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芒，「我要杀了你。」 凌陕能够察觉到霁长意身上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气息，明白了这气息的性质后，凌陕脸上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鬼修……这不是普通鬼修能有的气息，你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肉眼可见的，那双赤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黑雾还在不断聚集，凌陕轻嘲一声，就浑身的灵力调动起来，眉眼凌厉，带着戾气，「斩狱，来！」 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出现在凌陕的手中，不断发出悲鸣。 而在霁长意身旁，黑色的雾气不断涌入，然后聚成一个一个人形，以霁长意为中心，面对着凌陕。 凌陕看着周围，抬起手。 这些黑雾形成的人影似乎得了命令，朝着凌陕一拥而上，气势汹汹，浓厚的鬼气让人不寒而慄，但凌陕却丝毫不惧。 比起周围的鬼修，他却更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我会登上这世界上最高的位置！」凌陕冷声说道，目光穿过黑雾，落在了霁长意的身上，「我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尊崇的人！！」
第97页 悲鸣声响起，锋利的灵光在房内散开。 作者有话要说：　　道侣是不可能的！ 师尊下岗倒计时~ 咱就不拖拖拉拉了，九点一次性把结局放完啦感谢在2020-09-20 18:00:00~2020-09-2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女子许拓真 50瓶；牙不疼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黑雾和灵力碰撞，将整个房间里的一切毁得面目全非，红绸悠然落下，黑雾被灵力噼开了一个裂缝，还未聚拢。 凌陕却已经抓住了这一点小小的缝隙，从中穿了过去，执剑兇狠而去，朝着黑雾中心刺去。 就在这时，一面镜子勐地挡在了霁长意的前面，硬生生将凌陕这用尽全力的一剑给挡了下来。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衍塘坐在池水上，双眼紧闭，额上有汗水冒出。 凌陕的灵力比他想像的更加霸道。 幻境开始碎裂。 霁长意站在黑雾当中，似有所感，伸手一把握住了面前的镜子，从幻境中脱离。 凌陕冷笑一声，紧随其后。 池水泛起了涟漪，衍塘勐地睁开眼，然后一个翻身起来，往后迅速跳动了几步。 黑雾聚集在了衍塘身后，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衍塘。 衍塘想要回头，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小心。」 衍塘顿了顿，看向了站在池水另一头的人。 凌陕红衣翻飞，目光定定的看着衍塘，以及他身后，仍旧没有露出面貌来的霁长意。 「衍塘。」凌陕语气冰冷刺骨，「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霁长意没有死的？」 「三天前。」衍塘语气平淡，「但我一直相信，他没死。」 凌陕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丝笑，听上去有些压抑，「你们想要杀了我？」 衍塘沉默的看着对方。 凌陕此刻已经没有了尊上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陷入了执念里的普通人。 「我不可能死。」凌陕抬眸，神情逐渐狰狞，「衍塘，我会杀了霁长意，我会让你看着他，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然后永永远远，被我锁在身边，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衍塘能够感受到霁长意的手似乎微微动了动，然后耳边传来了霁长意的声音。 「他不属于任何人。」霁长意看着对面的凌陕，语气淡淡，「你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奴隶，你配不上他。」 衍塘一愣，奴隶？ 凌陕脸色也变了，「你怎么会知道？」 「你应该永远被人嘲笑，永远被人踩在脚下，但是你遇到了另一个人，他给了你飞升的办法，带你迈入了这条路。」霁长意一字一句的说道，似乎是在强调些什么，「但其实，你骨子里还是骯脏的。」 「骯脏……」凌陕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变，抬起头来，看着霁长意，「我不是！我会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 霁长意轻哼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一个奴隶？」 衍塘皱眉，他以前从未听说过凌陕的过去，原来凌陕以前竟然是奴隶出身？ 而且霁长意这番话，倒像是在故意激怒凌陕。 按照以往来说，凌陕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激怒，但此刻的凌陕，却面目狰狞，似乎真的陷入了什么死循环中。 「我会杀了你。」霁长意说道，赤红的眼眸看着凌陕，「你的梦该醒了。」 「闭嘴！」凌陕突然怒吼一声，拔出剑来，直直朝着霁长意沖了过来，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身上的杀意骤涨。 衍塘被推了一把，还未看清，就只看见一个黑影从自己身后也沖了出去，和凌陕冲撞在了一起。 鬼气四散开来，凌陕也毫不留情，两人招招都带着杀死对方的心思。 强大的灵力碰撞，还有鬼气的旋涡，让衍塘无法靠近，只能感慨一声，还好他提前用命器将这一片包围，否则这样的动静，怕是会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也不能完全放松下来。 池水已经被挥霍的到处都是，霁长意挡住了凌陕刺来的剑，却见对方唇角突然间勾起了一抹笑意。 「霁长意，你不敢用全力，也不敢展露自己的面容，怎么？」凌陕神情疯狂，「是因为鬼修的模样太过于噁心，所以不敢露出来？」 霁长意手上动作一顿，凌陕却抓住这一点破绽，灵力骤然扑了过去。 衍塘迅速的在霁长意面前设了一个屏障，勉强将这一股灵力挡住了。 衍塘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看向了被黑雾笼罩的霁长意。 三天前，霁长意回来了。 但霁长意却从来没有让自己看过他的模样。 衍塘心神微动，看着霁长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衍塘的视线，霁长意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凌陕张狂的笑了起来，「我是奴隶出身，那你呢，你如今只是一个鬼修，比我还不如，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似乎是找到了优越感，凌陕脸上的笑意越来越重。 「原本想要让你多活一会儿。」霁长意的声音冷冷传来，黑雾逐渐开始往外散开，「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了你的意。」 身旁的黑雾散去，霁长意的身形清晰起来，一身黑衣，墨发披散，一双赤红的眸子紧紧地看着对面的凌陕。
第98页 堕入鬼道的霁长意，少了一丝人气，面容苍白的可怕，左侧的脸上攀爬着许多黑色的丝线，交缠仿佛一张蜘蛛网。 明明右侧还是那俊朗无比的面容，可左侧的黑线却让他整个人多了一丝阴沉可怖。 「哈。」凌陕短暂的笑了一声，目光嘲讽，「我的徒弟，我风光霁月的徒弟，如今竟然变成了这么噁心的样子，真是不堪入目。」 霁长意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凌陕，身侧的手却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衍塘在看清霁长意面容的时候，便怔住了。 随即就是翻涌上来的酸涩。 霁长意这两年—— 是在地狱里挣扎着。 衍塘压下心头的涩意，闭了闭眼，随即抬头朝着霁长意一笑，「霁长意，没想到你这么看重自己的容貌啊。」 霁长意眼眸似乎动了动。 衍塘啧啧两声，「不过我可不是看脸的人，就算你变成了骷髅架子，我也不会嫌弃你。」 「谁让我……」衍塘轻笑一声，眼神明亮，「就喜欢你呢。」 霁长意眼睑一颤，从露出面容开始，第一次转过头，看向了衍塘。 被这双赤红的眸子看着，衍塘也不躲闪，咧嘴一笑，如同两年前的他。 明朗无比。 那双红色的，黯淡无光的眼睛，在这样的笑容下，逐渐绽放出了光彩。 霁长意沉默片刻，再次看向了对面的凌陕，「我和你不一样。」 凌陕一愣。 霁长意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带了一丝得意，「有人等我，但永远不会有人等你。」 语音刚落，霁长意便已经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的身形，只看到黑雾散开，再次看清的时候，黑雾已经聚拢在了凌陕身后。 凌陕一惊，灵力化成光刃斩去，黑雾却勐地往上一跃，里面露出了一张狰狞残缺的狼脸。 尖牙勐地咬住了凌陕的手腕，鬼气缠绕住了凌陕。 衍塘心有所感，迅速聚集灵力，按住水面，字字落地有声，「锁！」 池水聚集起来，凝成了一点一点的碎片，然后勐地锁住了凌陕的脚腕，将他定在了原地。 衍塘眼中一喜，「就是现在！」 一个人影从凌陕身侧闪现出来，霁长意目光冰冷，手上的黑雾凝成了利刃，朝着凌陕的胸口刺去。 凌陕瞳孔一缩，在这关键的时候，却突然大吼道：「我要是死了，你也会死！！你要救我！」 衍塘还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察觉到自己身后似乎出现了一个身影。 原本还在那处的霁长意见状，神情一变，收了手，眨眼间，便出现在了衍塘身后，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到了一旁。 衍塘拉开了距离之后，才看清了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是什么。 是一个木偶。 正举着刀，空洞的眼睛垂着，若是晚一点，那刀恐怕就落在了衍塘头上。 衍塘心头一跳，总觉得这木偶的样子，有些眼熟。 咕噜咕噜的声音吸引了衍塘的注意，他脸色一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去。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过来，停在了凌陕身旁。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只剩下衍塘轻到快要飘散的声音。 「……禾珏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禾珏出场。 下一章，该便当的就便当了。 第五十五章 来人还是精緻清隽的模样，放在轮椅旁的手指修长漂亮，但唯一不同的，那眉眼处总是存在的温柔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寂。 禾珏没有看向衍塘，只是伸出手，轻而易举的将咬住凌陕手臂的恶狼打散了。 凌陕眼中带着惊人的光芒，从低低的笑逐渐变成了张狂的大笑。 「我不会死，我说过！」 凌陕勾着嘴角，单手按在了禾珏肩膀上，「谢了。」 禾珏没有开口，眉眼微微垂下，半晌，才转过头，看向了站在另一旁的衍塘和霁长意。 衍塘脑子里一片空白，「你……」 禾珏看着衍塘，没有开口。 凌陕嘴角带着嘲讽得意的笑容，「你们不是想要杀了我吗？」 「如果我死了，禾珏也会死。」凌陕眼中满是恶意，「衍塘，你下得了手吗？」 衍塘一怔，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人，半晌，才带着些恍惚的意味问道：「禾珏师兄，你早就知道凌陕的目的了是吗？」 禾珏偏开视线，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衍塘指尖一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两年来，他唯一信任的人，只有禾珏。 禾珏会帮他种荧草，会和他一同饮酒谈心，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可到头来，这个被他认为是莫长山上最干净人。 早就已经陷入了这个泥潭。 凌陕看出了衍塘的不敢置信，笑意不变，「他当然知道，毕竟他就是风家的人，那本书，可是他亲手交给我的。」 「是吧。」凌陕垂眸看着轮椅上的人，「风家最后的独子。」 禾珏眼睫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衍塘心头震撼，定定的看着禾珏，一直缠绕在心头的违和感和熟悉感，在此刻终于掀开了那一层脆弱的薄纱，露出了真实的面容来。
第99页 禾珏。 就是秘境中，与他一起赏梅，那个被遗留在了黑暗里的孩子。 他从小孩儿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感，从禾珏身上感受到的亲近感。 都有了解释。 衍塘心头一片明镜，但又像是一个人站在悬空的空中，看不到下方，也感受不到落脚点。 飘飘乎乎的，没有归处。 就在这时，衍塘察觉到自己身侧的手被紧紧握住，将他扯出了那一片虚无。 霁长意目光坚定地看着衍塘。 明明没有一句话，但衍塘的心却突然间落在了实处。 禾珏似乎也收拾好了心头的思绪，慢慢抬起头来，眼中又恢復了一片平静，带着些虚无。 「好久不见。」禾珏突然勾了勾唇，「秘境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个身份和你见面。」 衍塘深吸一口气，「你知道秘境里的事？」 「自然。」禾珏笑了，「秘境就是我创下的，自然知道，当你们进入秘境那一刻起，我也被拉进去了，我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我很感谢你。」禾珏说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熟悉的柔和，「因为你的存在，让我留下了唯一一段美好的回忆。」 衍塘唇瓣一颤，眼眶一酸，「你和凌陕，究竟是怎么回事？」 禾珏推动了轮椅，转眸看向一旁的凌陕。 「死阵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唯一的意外，是我没有死在秘境中。」禾珏说着，提起这些往事，他却像是一个旁观者。 「那个人，也就是我的父亲，在沾满鲜血后，终于恢復了些理智，他没有杀了我，而是将所有的修为都硬生生的塞入了我的身体里。」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鲜血淋漓的男人，那双还沾满母亲鲜血的手，轻抚过自己的脸侧。 「阿禾，对不起。」 男人满身杀意，语气却悲伤的仿佛回落下泪来。 死阵破了。 他独自躺在站在尸骨鲜血中。 禾珏语气淡淡，「因为太过于强大的修为，我的双腿筋脉断裂，再也没有站起来，我找到了所谓风家飞升之法的书，带着他，活了下来。」 短短的几句话，衍塘却不敢想像，当时不过几岁的小孩儿，究竟是怎么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我的父亲的修为太过于强大，又或许是因为风家的诅咒，我变成了一个不老不死的妖怪，长长久久的活着。」禾珏勾了勾唇，却有些讽刺。 「风家的诅咒，便是无一人能够飞升，世世代代为飞升所困。」 「惨死，便是每一个风家人的命运。」 禾珏闭了闭眼，「于是我想到了一个破解诅咒的办法，找到一个人，将飞升之法告诉他，将风家的诅咒转移到那人身上，只要那人可以成功飞升，那诅咒就破解了。」 衍塘神情悲悯，「所以……」 「对。」禾珏低着头，「我找到了凌陕，他有野心，有执念，我与他达成了协议。」 凌陕听到这里，看着禾珏。 的确是禾珏将他带到了如今这个地位。 他当时不过是一个普通弟子，还因为奴隶出身，被人欺凌，禾珏的出现，让他走上了这条路。 但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详细的听到有关风家的事情。 「我死了，你也会死。」凌陕低声说道，目光难得平静，「你必须守着我，看着我飞升成功，到时候，你会变成普通人，过你想要的生活，而我，也会得到我想要的。」 「是……」禾珏垂着眼眸，身侧的手微微用力，「我以前的确是这样想的。」 禾珏抬头，看向天空。 万里无云，飞鸟留影。 血肉穿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鲜血染红了池水。 衍塘瞳孔一阵紧缩，脸色苍白一片，张着嘴。 禾珏的视线慢慢从天空往下，落在了不远处的衍塘身上。 他也想过，和普通人一样。 他羡慕过，但后来，他就不羡慕了。 因为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想要—— 与昔日少年重逢。 衍塘疾冲到了禾珏身旁。 一旁凌陕的背后，不知道何时，那个木偶已经到了凌陕身后，木偶的手臂穿透了凌陕的胸口。 鲜血正汩汩流出。 凌陕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轮椅上的人。 「你……」 只是话还未说完，凌陕便垂下头，再没有了生息。 衍塘指尖微颤，蹲下身，看着轮椅上的禾珏。 肉眼可见的，禾珏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皮肤的肌理甚至于底下的青筋都依稀可见。 仿佛下一秒，整个人便会化成虚无，消失在原地。 「禾珏。」衍塘看着禾珏，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带来一阵一阵的痛处。 禾珏低头看着衍塘，眉眼温柔，髮丝从肩头垂落，他眼眶有些酸涩，却笑了。 「衍塘。」禾珏伸出手，捧住了衍塘的脸，额头轻轻碰上衍塘的，语气中带着几丝悲伤，又像是释然，「你说为什么，我们明明完全不同，我却总放不下你呢？」 衍塘唇瓣颤动，感受到了禾珏手心的颤抖，努力扯出了一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是啊，真是奇怪，我们明明完全不同，可我为什么也能从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呢？」
第100页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禾珏手掌滑落，整个人从轮椅上栽了下来，衍塘连忙抱住他，禾珏的头埋在衍塘肩窝，声音微不可察。 「你会杀了我吗？」 「你会……杀了我吗？」 衍塘从喉咙深处溢出了一声呜咽，抱着禾珏。 就像是抱住了那个在秘境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也曾睁着空洞的眸子，问他。 「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 他不会。 可是你还是死了。 衍塘用力抱住禾珏，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侧一片潮湿，嘴角有什么咸湿的冰冷的水滴渗入。 那个温润如玉，清雅出尘的禾珏师兄。 在这艷阳朗朗的日子。 在涟漪泛起的池水中，消融而去。 一切尘埃落定。 带着酸涩，温暖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尘埃落定。 下章正文结束（笔芯~） 第五十六章 终 莫长山后山种上了一片梅花。 冬日的时候，便是整个世界唯一的颜色。 在梅林当中，只有一座孤坟。 墓前摆着一束梅花，在微风中微微颤动，雪粒落在花瓣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白。 * 衍塘一手拿着一只梅花，走在山路上，一路走过去，地面留下了一串脚印。 雪花夹杂在他的发间，眉眼精緻，唇瓣嫣红，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丝少年气，带着几丝洒脱。 一个人影远远的从路的尽头走来。 衍塘只一抬头，就撞进了对方的眸子里。 衍塘勾起唇角，眉眼瞬间灿烂起来，小跑过去，站在对方身前，微微仰头，「你来了？」 「嗯。」霁长意看着衍塘，神情柔和，将衍塘发上的雪花拂去，「来接你。」 衍塘笑了，晃了晃手里的梅花，「你堂堂一个鬼王来接我，我面子也真是够大的，要是被修界的人撞上了，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霁长意笑了笑，「他们察觉不了。」 自从凌陕死了之后，衍塘就将莫长山上所有的小童疏散了，他并没有说出那日发生的事情。 他想要将一切都埋进黄土中。 但还是有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 又说衍塘心狠手辣，用了奸计杀了凌陕的。 也有说凌陕已经成功飞升，离开莫长山的。 众人都倾向于第二种，毕竟凌陕的修为摆在这里。 衍塘没有出面澄清什么，任由世人猜测。 此刻，他并不想去回忆以前的事情，他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衍塘笑弯了眼，伸手握住身旁人的手，眉眼明亮。 霁长意的手冰凉，但衍塘却觉得心头一阵暖意。 霁长意垂眸看了衍塘一眼，两人双手紧握，相携走在小道上。 没有尽头，一步一步，迎着风雪。 霁长意紧握着衍塘的手，「你……当真要和我一起去鬼界？」 衍塘挑眉，「怎么？反悔了？」 「不是。」霁长意顿了顿，「鬼界我尚且还未完全拾掇好，恐怕你会不习惯。」 衍塘笑了，带着些戏嚯，「如果不习惯，那我就偷偷跑掉就好了。」 霁长意眉眼一沉，看着衍塘，「你敢。」 衍塘挑眉，「我敢。」 霁长意眉头一皱，凑近衍塘，迅速在那嫣红的唇瓣上轻碰了一下，「那我就把你抓回来，你跑一次，我抓一次。」 衍塘脸上一红，偏过头轻咳一声，「你这真是……」 无理取闹。 两人走到莫长山山下，却看见了两人正等在那里，似乎已经有些时候了。 衍塘看清了那两人，脚步微微一顿。 礼幸和礼元也看见了衍塘，目光迅速瞥了一眼衍塘身旁的霁长意，垂下眼眸。 衍塘嘆了一口气，松开霁长意的手，走了过去，「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师兄。」礼幸和礼元看着衍塘，「你要走了吗？」 衍塘和这两个小孩儿的交往并不深，不过对上这两人的眼睛，还是心软了一瞬，「是，我要走了，莫长山就交给你们了，我留了书信在你们房里，该说的我都说了，好好修行，藏书阁里有不少功法，你们都可以看。」 礼幸抿了抿唇，「师兄，其实……」 「嗯？」 「师尊……」礼幸说道，抬起头看向衍塘，「我能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师尊一些不对的地方，师尊看似对我们两人很好，但我有一天晚上，看到他活生生掐死了一只兔子。」 「我知道师尊和我们想像的不太一样。」礼幸说着，看到了衍塘有些愕然的神情，有些腼腆，「我也知道，师兄您是个好人。」 衍塘失笑，伸出手，用力揉了两人的脑袋，「行了，别说这些了，以后师兄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礼幸和礼元乖巧的点头，看着那个赤红眼睛的男人走到了衍塘身边，语气略有些不满，「走了。」 衍塘朝着礼幸和礼元摆了摆手，然后两个小孩儿就看见他们的师兄被那个男人一把拽进了怀里，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传言中。 鬼界是一个血腥骯脏之地。 是一个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
第101页 衍塘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清面前景象时，脸上浮现的，还是不加修饰的怔然。 「这是……鬼界？「 面前是一片红火的花朵，鲜红似火，以至于衍塘刚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他们站在一片火焰当中，这是一个巨大的古朴的宫殿，一轮明月悬在半空，空气寒冷，刺人骨髓。 但是衍塘却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衍塘蹲下身，抚了抚傲然生长的花朵，眼眸中也映照出了一点艷色。 霁长意看着衍塘的姿态，知道对方并不讨厌这样的景象，一直紧绷的肩膀才松了下来，语气里带了一丝笑意，「我休整了一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衍塘笑了，转过头，看向霁长意，「你花了很长时间？」 霁长意顿了顿，有些别扭，「也没有多长时间。」 他是按照上一世的样子休整的，所以也没有费多少功夫。 衍塘站起身，目光定定的看着霁长意，「你上一世，也是住在这里？」 没想到衍塘会突然提起上一世的事情，霁长意略微一怔，这才点头，「嗯。」 他便是在这里，在这个偌大的宫殿里，抱着衍塘已经冰冷的身体，日日夜夜，无止无休的等待着少年的回归。 漫长又无望的等待。 但是如今不同了。 霁长意看着身旁的人，轻轻将他抱入怀中。 现在人就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得。 衍塘靠在霁长意肩膀上，勾了勾唇。 他从来没有问过霁长意上一世的事情。 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会陪着他。 衍塘轻笑一声，声音愉悦，「霁长意，你知道这时候应该做什么吗？」 「嗯？」霁长意松开衍塘，略微垂眸，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人。 衍塘眼中多了一丝狡黠，双手搭在霁长意肩膀上，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霁长意一愣过后，便毫不犹豫的搂住衍塘的腰，将他拉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之间的摩挲，让衍塘有些不太适应的想要躲避，却又被更强势的拉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衍塘整个人都挂在了霁长意身上，眼神迷离。 霁长意抱住他，轻声在他耳边，声音低哑。 「我喜欢你。」 跨过时间，跨过无尽头的绝望和等待。 此生乘风破浪，为你而生。 只想对你说一句。 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文，就此结束！ 后面会有番外~ 第一次写这种题材，有太多不足了（发出反省的咕咕声） 不行，下一本，我要找回自信！ 感谢一路上支持我的小可爱，说实话，没有一直给我留评的小可爱的支持，我可能都走不到今天。 比起数据，有时候能让我坚持下来的，是小可爱们的出现。 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 下一本《硝烟味恋爱》。 希望我也能乘风破浪！ （ps：会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心态，爱你们~） 第五十七章 番外 火红的身影从街道窜过，黑色的瞳孔看了看周围，捂住怀里的东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人界仍然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路上茶摊上谈天说地的汉子们。 人群中，一双眼睛细细的观察周围所有人，最终停留在了街旁卖糖人的小摊前。 衍塘手里正拿着两个糖人，递了一个给身旁的霁长意。 对方勾了勾唇。 他们时不时会来人界看看，毕竟鬼界一年到头都是黑夜，总是呆在那里，也闷得无聊。 为了不被人发现身份，他们特地易了容，衍塘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俊秀的青年，而霁长意则是身姿颀长，但相貌平平的书生。 衍塘晃着手里的糖人，感慨一声，「还是人界好。」 霁长意笑了，「嗯。」 衍塘是个受不住寂寞的，喜爱这种有人烟的地方，倒也正常。 就在两人说话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不小心撞在了衍塘的肩膀处。 衍塘一皱眉，抬眸看去，微微一怔。 这一晃神，对方已经又离开了。 衍塘扯了扯霁长意，低声说了句什么，霁长意颔首，两人朝着刚才离开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刚才那人果然站在里面，似乎早就预料到衍塘他们会追过来。 衍塘神情平静，「你是妖界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看上去十分普通，可一双眼睛却带着几丝媚意，还有些熟悉。 看着这双眼睛，衍塘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齐昌钰？」 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丝苦笑，身姿一变，果然是那只狐狸。 衍塘皱眉，「你怎么来了？」 而且似乎受了重创，就连修为都受到了影响。 「妖界出事了？」衍塘察觉到了什么，看着齐昌钰，「是沥昶让你来找我的？」 齐昌钰声音嘶哑，「是，这一次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您帮忙。」 「什么事？」 齐昌钰脸色有些苍白，从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个布包，然后又在周边设下了结界，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第102页 衍塘微微走上前去，看清了布包里的东西，是一只幼鸟。 像是刚出生不久，连羽毛都还没有长全。 「这是什么？」衍塘疑惑，又觉得这鸟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齐昌钰神情有些别扭，「这……是主人。」 「……」衍塘沉默许久，「你说这鸟是沥昶？」 齐昌钰也知道这事实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这事关重大，齐昌钰还是接着说道：「主人本体其实是凤凰，三天前妖界发生骤变，主人浴火重生，变成了这样。」 衍塘隐约也听说了妖界的事情，但是沥昶一直没有联繫他，他便也没有出手。 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如今妖界形势严峻，主人不能待在妖界，所以……」 「你就来找我了？」衍塘接话，「可我也做不了什么？」 「您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让主人待在您身边就好了。」齐昌钰说道，「您身上气息干净，对凤凰大有益处。」 衍塘明白了。 回头看了一眼霁长意。 霁长意冷着脸，没有开口。 衍塘摸了摸鼻子，然后转身走到霁长意身边，扯了扯霁长意的袖子，「沥昶帮了我不少。」 霁长意垂眸看着衍塘，半晌，才轻哼一声，扭过头。 衍塘松了一口气，知道霁长意这是答应了，笑意盈盈的走到了齐昌钰面前，捧起了那个布包。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齐昌钰脸上露出几丝感激，「主人应当在三个月之内就能恢復，这段时间，就劳烦您了，妖妃娘娘。」 衍塘：「……」 霁长意身上杀意骤涨，齐昌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愕的看向霁长意，出于本能，让他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衍塘无奈，「我不是妖妃。」 霁长意目光冰冷，「他是我的。」 齐昌钰：「……」 他听闻了衍塘已经成了鬼界的人，没想到—— 齐昌钰目光同情的看了一眼布包里的幼鸟，没想到主人的头上这么快就有了一片草原。 齐昌钰不敢久留，如今妖界打乱，不少妖趁机想要夺权，他不能被人发现行踪，得赶紧走。 最后看了一眼衍塘两人，齐昌钰身形一闪，离开了这里。 衍塘捧着布包，凑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鸟。 说实话。 有点丑。 霁长意见衍塘专注的模样，似有不耐，扯了扯他的衣领，「走了。」 他们没有回鬼界，毕竟妖界和鬼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把妖王带回去，怕招来其他的是非，索性就在人界找了个住所。 是个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地方。 衍塘虽然知道这只幼鸟是堂堂的妖界之王，但是看着那毛髮稀疏的可怜幼崽模样，衍塘还是多了一分怜爱。 于是有事没事就守在幼鸟面前，甚至还亲手给他做了一个窝，丢了好几块灵石进去。 霁长意在一旁嗖嗖的放着冷气，如果不是怕衍塘生气，估计他早就把这只鸟连带窝一起丢出去了。 这样过了好几天，幼鸟的羽毛已经快要长满了，但是总没有睁开眼睛。 衍塘趴在桌上，看着幼鸟笨拙的梳理羽毛，觉得有趣。 霁长意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头愈发不满，走过去，握住衍塘的手，「你就这么喜欢他？」 衍塘回过神来，闻到了空气里酸熘熘的味道，笑了，「他就是一只鸟，喜欢不喜欢不重要。」 「他是沥昶。」霁长意语气里的不满都能溢出来了。 衍塘无奈了，「你……」 「而且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和我说过话了。」霁长意说道，眯了眯眼，目光迅速瞥过了衍塘鼻尖下方的某处。 衍塘一愣，随即失笑，「霁长意，你是不是越来越幼稚了。」 以前的毒舌霁长意似乎不见了，但是现在的霁长意越来越粘人，衍塘有时候还有些吃不消。 霁长意伸手掐住衍塘的后颈，将他拉近自己，缓缓凑近。 两人的唿吸逐渐交缠在一起，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啼声。 衍塘几乎是立马推开了霁长意，眼睛明亮的看向了一旁的鸟窝。 里面的幼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那双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衍塘，又清脆的叫了一声。 衍塘脸上满是惊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摸幼鸟的脑袋。 幼鸟也不躲，甚至还亲昵的蹭了蹭衍塘的掌心。 霁长意：「……」 衍塘将幼鸟捧起来，凑到霁长意面前，「你看，它刚才叫了。」 霁长意看着和他大眼瞪小眼的鸟，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这只鸟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敌意和嘲讽，那双金色的眼睛，和沥昶简直一模一样。 这死鸟是故意的。 沥昶堂堂一个妖王，居然还会借着这个姿态来套近乎。 不要妖脸！ 衍塘丝毫不查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自顾自高兴。 接下来几天。 霁长意陷入了冷落。 衍塘似乎都快要忘了这只鸟本来的身份，喜爱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这也就算了。 但是每当霁长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单独的机会，想要和衍塘做些什么的时候，这只鸟总会出现在某个地方，然后打断他们。
第103页 两个月都过去了。 霁长意不要说和衍塘做些什么了，连说话的次数都减少了不知道多少。 每次总是—— 霁长意：「我做了荷叶鸡，吃吗？」 衍塘（跃跃欲试）：「荷叶鸡？不知道阿毛吃不吃？」 霁长意：「……」 阿毛——妖王沥昶的新名字。 霁长意：「衍塘，你给你买了一袋灵石。」 衍塘：「灵石？你真好！」 下一秒，这一袋灵石都出现在了鸟窝里。 霁长意：「衍塘，我想亲你。」 衍塘：「……」 门口传来鸟啼。 衍塘立马起身：「对了，还没给阿毛餵东西吃！」 说着，衍塘转身就走。 霁长意：「……」 能忍吗？ 堂堂鬼王捏碎了不知道多少桌角后，终于有一天，他决定，把这只坏事的鸟，送出去。 为了不违背和齐昌钰的约定，保证沥昶的安全。 霁长意煞费苦心，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 * 莫长山上，礼幸和礼元已经等了许久，他们今早接到了书信。 那位衍塘师兄似乎有事情找他们。 只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团黑雾裹着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礼幸和礼元浑身戒备，等到黑雾完全散去，才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是一只羽毛漂亮华丽，看上去十分傲慢的鸟，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流光溢彩。 只是这只鸟被绑住了脚，嘴里还塞了布条，正在剧烈的挣扎，它脖子上挂着一张纸条。 礼幸取下来，看了一眼。 简单一句话。 『好好养一个月，别死了就行。』 礼幸和礼元对视一眼，默默的提着这只鸟回了山。 沥昶：要不是他还没有恢復，他一定要杀了霁长意！！！ 当天晚上，衍塘才知道了霁长意的安排，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过送到莫长山倒也不是个坏事。 如果说气息干净的人，礼幸和礼元的气息都是干净的。 要不然当年凌陕就不会将他们带回来。 他们两个一定会好好照顾沥昶。 衍塘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放下了。 屋内没有点灯，衍塘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间被什么扯住了手腕，拉入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衍塘没有戒备，笑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做应该做的事情。」霁长意说道，角落里的灯亮了起来。 衍塘这才注意到房内的陈设。 一对龙凤蜡烛正在燃烧。 衍塘一愣，「你……」 霁长意神情柔和，「你知道我们还差什么吗？」 衍塘眨了眨眼，「差什么？」 「还差——」霁长意抱着衍塘，「成亲。」 衍塘怔了怔，被霁长意拉着手，坐在了桌旁。 「我如今只是鬼修，也没有高堂，但我还是想许你一次堂堂正正。」霁长意说着，伸手倒了酒。 衍塘看着霁长意动作，心头酸酸麻麻一片。 霁长意看着衍塘，神情郑重，却又温柔。 衍塘接过霁长意的酒杯，一饮而尽，看着霁长意，笑了，「巧了，我也算不上人，因为我已经被打上了鬼印，我也没有高堂。」 衍塘丢开酒杯，搂住霁长意的脖子，看着他，笑得明媚，「霁长意。」 「我是你的。」 霁长意瞳孔微微一颤，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衍塘堵住了嘴。 酒香四溢。 衍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吻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在了霁长意身上。 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被一点一点点燃。 他只知道，鬼修没有体温，一片冰冷，却能将他一点一点燃烧殆尽。 冰火两重，融化的雪水一点一点注入了炎热的大地。 将干涸的土地滋润，又渐渐让这片土地上燃起了更炙热的火焰。 他沉浮于这雪水之中，眼角逐渐晕染了一抹红，像是天边最美的红霞。 眸光涣散，只剩下龙凤蜡烛摇曳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沥昶：呵。 妖王出来打个酱油啦~ 至此结束。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