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替身后我跑路了[穿书]》 第1页 《穿成替身后我跑路了[穿书]》作者:瑜眠【完结+番外】 文案: 知名画手俞想一朝穿进狗血虐文,成了被亲生父母送去讨好豪门大佬的替身,在反派的欺压和白月光的阴影下生活,弱小无助又可怜。 俞想:不好意思,这种委屈我一天也受不了。 于是他白天拳打炮灰,脚踢反派,晚上对豪门金主装出一脸乖巧,双面人生过得风生水起。 终于,在忍辱负重攒够小金库后,俞想跑路成功,重获新生。 就在他正愉快地对着肌肉贲张的小狼狗写生时,画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曾经的金主表情阴沉,眼神晦暗,一步步将他逼到墙角:「玩得很开心?宁愿画别人也不画我?」 俞想嫌弃地拨开他:呵呵,老男人有什么好画的,和你的白月光双宿双飞去吧。 【小剧场】 金丝雀飞走的第一天。 宫修筠冷笑道:「宠物鸟而已,飞不远的,不出一个星期就会自己回来。」 金丝雀飞走的第七天。 宫修筠:「还没玩够而已,撑不过一个月的。」 金丝雀飞走的第三十天,宫修筠看到俞想的直播间中满屏的花式表白,终于忍不住了。 他冲到俞想家中,把人扛到肩上:「玩够了该回家了,欠我的不还清,你哪也不许去。」 「我欠你什么了!」俞想抗议。 「结婚证。」 内容标籤: 业界精英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想,宫修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替身跑路后渣攻他后悔了 立意:不做别人的影子,做自己的光 第1章 穿进书中 「滚出去!」 一声巨呵在俞想耳边炸开,俞想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俞想有很大的起床气,最讨厌任何非自然醒的起床方式。 现在他被吵醒,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小点声。」 但话刚出口,俞想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入眼是一片陌生景象,床单是纯灰色的,身上是光滑的真丝睡衣,房间的摆设简约,却处处透着奢华的气息。 而最显眼的还是这房间中的冷清,一丝生活的人气也不见,仿佛一间样板房。 这绝不是他自己用心布置的温馨小屋。 「嘶——」 疼。 头好疼。 太阳穴传来的疼痛,差点让俞想再次昏厥过去。但这份疼痛却让他瞬间找回理智。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一觉醒来,竟然在别人的床上,而且—— 房间里还有别的男人? 俞想慌里慌张坐起来,但手臂刚撑起身体,他再次觉得不对。 这根本不是他的胳膊和双手。 俞想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非常虚弱,平日连拿画笔的时间长了都会觉得沉重。 而现在这双手臂,虽然依旧纤细,但却充满了健康的力量。手指更是白皙圆润,没有青紫的针眼和形容枯藁的皮肤。 握了握五指,能感受到掌心传来坚实的力量,这力量绝对能让他再拿起画笔,而不至于用尽全部的力气都画不出一道线条。 俞想花了十秒钟接受这个事实——他一觉醒来,竟然换了一副身体成了别人。 「我说,让你滚出去。」 声音再次响起,俞想被语气中的怒气吓到,下意识抖了一下。 他定睛看去,卧室门口站着一个穿浴袍的男人。 男人应是刚洗澡出来,额角垂下的髮丝微微滴水,水滴落在胸膛上又一路滑进睡袍下面。 凭藉露在外面的胸肌和小臂上劲瘦的肌肉,俞想甚至能想像出男人应该有着怎样完美的八块腹肌。 然而和男人的脸相比,身材反而是小巫见大巫了。 俞想心想,这是他在现实中见过的最帅的一张脸,眼眸深邃,鼻樑笔挺,下颌的稜角有如刀削,五官锋利又俊朗。 只是现下,男人嘴唇抿起,双拳紧握在两侧,眼中的厌恶似要形成实质。 被这样的眼神一看,俞想因为颜控而短暂升腾起的冲动瞬间被冷却,他试探地问道:「我……我这是在哪?」 对面的男人冷笑一声:「俞想,我警告你。最好少在我面前玩这些把戏,给你十秒钟从我房间里滚出去。」 俞想…… 他竟然叫了自己的名字?! 瞬间,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传来,俞想的脑中涌入了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 咬着牙忍过这段疼痛,俞想终于意识到,他竟然穿进了自己看过的一本耽美小说里! 这个和他同名的俞想,也是他如今身体的原主,正是小说的一个男配。 同时,还有着一个更重要的身份——男主的替身。 不会吧…… 俞想在心里绝望,但同时随着记忆缓缓融合,他渐渐想起了全部的剧情。 原书是一本狗血虐文,主角攻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后来因为误会分开。而攻为了故意气受,就找了个和受很像的替身。 最后经过了一番波折,主角两人当然快快乐乐迎来he大结局。而作为工具人的替身,先是被攻一脚踢开,家人见他没有了可利用的地方,也把他赶了出来,最终他竟然在心灰意冷下自杀了。 而如今,站在俞想面前的男人,正是渣攻——宫修筠。
第2页 宫修筠,堪称耽美小说标配渣攻,帅的逆天也强的逆天。 他刚毕业时放着豪门家产不去继承,而是坚定出走自主创业,并最终搭着网际网路的东风,只用了几年时间就让自己有了近百亿的身家。 而在家族企业遭受危机时,他更是果断出现力挽狂澜,通过有机整合带领整个集团起飞。 所以原着中,白月光和原主都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了。 至于现在的剧情,俞想在脑中抽丝剥茧地回忆,正是替身「俞想」的家人要买房子,于是逼迫俞想管宫修筠开口要一千万。 而原书中的替身也是个傻的,还傻乎乎想着要是两人睡了,就能坐实金主的身份,到时候就可以开口要钱。于是他一瓶二锅头把自己灌醉,仗着酒劲爬了宫修筠的床。 在原书中,这件事成了宫修筠对替身「俞想」厌恶的关键转折。 原本两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件事后,俞想就生生将自己变成了反派,再也洗不清了。 俞想回忆着这段剧情,只想问天问大地,既然一定要让他穿成替身的话,为什么就不能早穿来一个小时?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开了上帝视角才知道本书另有主角,而「俞想」实际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怪他。 他怔愣着顺剧情的这几秒,宫修筠已然不耐烦到了极点。他迈开修长的双腿,大步流星地走近。 俞想看着他怒气沖沖地走过来,吓得条件反射地抱住头:「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但宫修筠的脚步没有任何停滞,几步就走到了床边。 俞想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他捂着脑袋瑟瑟发抖:「那千万别打脸啊!」 然而,宫修筠却径直走到了床的另一侧,没看直接俞想一看,直接拎起床单,用力向上一抖。 「哎哎哎——」俞想一个没坐稳,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坐在了地上。。 宫修筠的房间铺着厚厚的地毯,而且床的高度很低,他没感觉到什么疼痛。 但俞想却再次感受到了宫修筠深深的厌恶之情,他对原主已经嫌弃到连伸手碰他都不愿意,以至于要用这种方式让他从床上滚下去。 「我最后说一遍,滚出去。」宫修筠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这让俞想意识到,他已经是在爆发的边缘了。 下一秒,俞想起身、穿鞋、捡衣服、熘出门,一气呵成。 甚至还没忍住皮了一句:「不劳您出力我自己走嘞。」 看着卧室的门在眼前关上,宫修筠满布怒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人莫不是……神经分裂吧? * 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后,俞想把自己扔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满心都是绝望。 怎么偏偏是他穿到了这个书里的世界,还穿成了反派阵营的角色。更加悽惨的是,还是个没什么戏份的炮灰反派。 俞想在原世界的职业是个画家,他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从事任何高强度的工作。而他又在画画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便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了下去。 成名,出画集,开画展,作品出现在拍卖会上,靠着天赋和努力,他在原世界的一路走的顺顺噹噹。 更巧的是,原书中的俞想也是会画画的。 因为主角受是这个世界中顶尖的画家,替身当然也要会画画。 但现在,再多的技能都没有用。 按照原书的发展,原主正在经歷被吸血家人逼迫要钱的困境,而且开了绘画直播间也没什么人看。总之是各种困境都赶到了一起。 俞想绝望地抓了抓头髮,只觉得现在的情况一团乱麻。 经过这一番折腾,离天亮不剩几个小时了。 俞想索性也不睡了,迅速地将原主的东西和各种帐号都翻了一遍,让自己尽可能地融入到这个身份中。 天亮前的一瞬,俞想推开了阳台的窗子,正看见天边第一缕晨光破云而出,半边灰白的天空被鲜亮的金黄浸染。 耳边有蝉的鸣叫,天边有飞鸟掠过。 一切都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看着这样的景色,俞想思考着眼下的状况。 虽然他不知道原主去了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随时可能回去。但既然他用着原主的身份,那他就有义务对这个身份负责。 不然,就还是努力过下去吧,俞想对自己说。 * 次日一早,宫修筠西装革履地从房间出来,路过餐厅时,看到俞想正端坐着吃早饭。 昨晚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宫修筠的脸上难以掩饰地露出了一丝厌恶。 俞想将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他放下餐具走过去叫住了宫修筠。 「宫先生,请等一下。」 宫修筠眉头紧锁,语气不善:「什么事?」 但他一回头,对上俞想的双眼,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眼前的人好像变了个样子。 此前的俞想总是低着头,喏喏地不敢说话,活得像是透明人。 但眼前的俞想,他的眼中好像有光一般,亮闪闪的。 宫修筠只是短暂地愣神了一瞬,却给了俞想开口的机会。 他说:「宫先生,很抱歉昨晚给您添麻烦了,那是我一时冲动,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还请您原谅,可以吗?」
第3页 宫修筠比俞想这具身体高了十公分,俞想只能仰视他。 但俞想有着一双微垂的桃花眼,不笑时都仿佛含情脉脉,现在微笑起来,宛如满腔情意倾泻而出。 看着他的眼神,宫修筠产生了一丝疑惑。 他竟然这么喜欢自己吗? 他在自己身边也有近两年了,居然都隐藏得如此之好。要不是昨晚的事,怕是今天他的一腔深情也不会显露出来。 只是可惜,他的情意用错了地方。 宫修筠只是短暂地沉吟片刻,就恢復了往日冷静却无情的模样。 而俞想迟迟没等到宫修筠的答覆,觉得商业微笑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却听见宫修筠冷漠的声音响起。 「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他居然让我好自为之! 是谁幼稚地找替身气真爱,又是谁利用完自己这个替身后就一脚踢开? 他还好意思让我好自为之? 俞想被气得直翻白眼,他咬着后槽牙,想起昨晚让他心有余悸的那一幕,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怼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是主角,他是主角,他是主角。 俞想在心里默念三遍,气鼓鼓地走回餐厅,把一盘子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吃了个干净,边吃边告诉自己,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吃完后,他抹了抹嘴,翻出一个人的联繫方式。 【今天一点,咖啡馆见。】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过来:【钱拿到了?】言辞间的急切让俞想看了想笑。 但俞想却不再搭理他,任凭对方被吊得七上八下。 聊天对面的人正是原主的弟弟俞英彦,是典型的被家里宠大的熊孩子,长大了后成了一副混世魔王的性格。 也正是他,逼着原主拿出一千万给家里,才有了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一幕。 在原书中,原主对吸血的一家人不仅没有感情,而且厌恶至极,只是苦于性格软弱才一直忍耐。 但俞想既然来了,那这个麻烦,他还非解决不可了。 宫修筠这个大boss等级太高,他一时半会解决不掉,那不如先用他这个丧尽天良的亲弟弟来练练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呀!时隔一个多月我又回来了。 中途改过笔名,所以都来认认门,别走错啦! 之前一直是写感情文,这是第一次尝试爽文,还不知道效果如何,但依旧是坑品好,日更不断更不烂尾,可以放心跳坑哒! 刚开文庆祝一下,本章留评都有红包! ps:本文因为剧情需要,有一笔带过的自杀情节。但作者及作者笔下主角,均不赞扬、不美化、不宣传自杀行为。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是未来,谢谢!(求生欲拉满.jpg) 第2章 反击 下午一点整,俞想准时出现在了咖啡店。 原主的弟弟俞英彦已经等在了咖啡馆,见俞想走进来,他急切地站了起来,「这边。」 俞英彦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顾客带着不满地看去,俞想听到也微微蹙眉。 他径直走过去,坐到了俞英彦对面,把手机放到桌面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 俞英彦见他两手空空,显得更为急躁。他前后左右扫视了一圈,确认俞想的确没带其他东西来,于是他质问道:「东西呢?你带东西来了吗?」 「急什么?」俞想不疾不徐地说,「先喝点东西。」俞英彦越是着急,就反衬出他越是冷静。 说着,俞想就自己点了一杯冰拿铁。 现实世界的他换有先天性心脏病,一切有咖啡因和酒精的东西都完全不能碰,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后,尝尝咖啡的味道就成了他最期待的事之一。 很快,服务员将咖啡送上来。 俞想盯了面前这杯咖啡足足十秒钟,才无比虔诚地用双手捧起杯子,啜了一小口。 好凉。 先是浓郁的奶香,然后咖啡的味道渐渐浮现,很香,又有一点苦。 俞想一边品着咖啡的味道,一边又大口喝了几口。 咖啡真的很好喝,怪不得那么多人离不开它,果然是有道理的。 直到俞想感受到对面的视线过于热切,他才抬头一看,发现俞英彦正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俞想说道,「哦,我没点你的,你要喝自己去点。」 「俞!想!」俞英彦终于无法忍耐,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少给我装傻,快点把钱给我。」 「你要钱啊,你早说啊。」俞想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下一秒,他就话锋一转:「没有。」 「你他妈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没有。」俞想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俞英彦竟被俞想怼得愣了一下,他觉得对面的俞想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平时从不敢和自己用这个语气说话,今天不知怎么了,每句话都在怼自己。 但俞英彦不会因俞想的态度就变得兄友弟恭,他成功被激怒,指着俞想破口大骂: 「俞想,你就是个白眼狼!爸妈养你到这么大,现在需要一千万你都不肯开口!你还配当儿子吗!」 「你都跟了他一年多了,宫修筠要是连一千万都不愿意给你,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第4页 他的音量突然提高,旁边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俞想默默地低下了头,为他和俞英彦坐在一张桌子上而感到羞耻,不想让别人看清他的样子。 但这个动作却让俞英彦误会为他心虚了,于是他的气焰更加嚣张。 「你睡都给人睡了,还装什么清高?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吗?」 「我告诉你,你要是搞不来这笔钱,别怪我和你不客气。」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俞想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冷笑。 俞英彦会养成这种性格,完全是被父母惯出来的。 自从俞英彦出生后,原主的爸妈就将全部感情投入到了弟弟身上,对原主不闻不问,打骂也是家常便饭。 俞想当初看文时还很是不理解,毕竟虎毒不食子,怎么会有如此偏心的父母。 而直到原着的后期,作者才给出答案,原来原主根本不是亲生的儿子,而是两人以为自己无法生育而领养的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把原主光明正大地送给宫修筠作为「礼物」,他们只是把原主当做供他们吸血的工具,后来见他没有利用价值,就也彻底地抛弃了他。 「俞想,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别以为你不说话就完事了。」俞英彦的骂声再次传来。 「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在网上画画。你要是拿不出钱来,我就曝光你是个白眼狼,让你的所有粉丝都知道,我看你还有没有脸见人!」 他话音未落,俞想却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俞英彦,眼中寒光毕现。 俞英彦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下,竟下意识地吞了口吐沫。 但在瞬间的畏惧过去后,他却觉得好笑,俞想被自己欺压了这么多年,自己怎么可能因为他一个眼神就怕了。 他尴尬地清清嗓,想找回场面:「其实我也知道,你总是有那些无谓的原则。所以这钱,你也别当是出卖自己的,就当是——」 「就当是你的棺材本了。」俞想突然微笑着打断他。 俞英彦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俞想嘴里说出来的。 「你……你说什么?」俞英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俞想却坐直了身体,用冷若冰霜的眼神盯着他,明明是和俞英彦相同的身量,却生生有种俯视的感觉。 感受到俞英彦的畏惧,俞想很是满意,他开口说道: 「我说,家里爸爸赌博欠了赌债,妈妈花钱大手大脚。做弟弟的,从哥哥身上吸血,拿着钱给小明星小模特买包,出入夜店一晚上就能花掉几万元,球鞋买了能有上百双了吧。」 俞想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一字一顿地下了结论:「你说,这样的人真的配活着吗?」 「你怎么知道的!」俞英彦大惊失色,甚至喊出了声。 他自诩做的这些事都无人知晓,却没想到俞想竟然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这让他不得不害怕。 他怕的是爸妈知道这件事后骂他,甚至切断他的经济来源。也怕老师和同学知道这件事,给他在学校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 「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中,俞英彦不得不怂了起来。 但俞想却突然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瘆人。 他凑近俞英彦,语气弔诡:「是没有人知道,可是有鬼知道啊。」 「你你……你别瞎说。」俞英彦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觉得后背凉风直冒。 俞想这话也没说错,他穿越过来的本就只有一个魂魄而已,说自己是鬼也没毛病。 这时,旁边桌子有一位阿姨实在看不下去了,看着俞英彦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做事不能太绝,不然会遭报应的。」 说着,她又转向俞想:「好孩子,他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阿姨请你吃蛋糕啊。」 俞想双手搭在膝盖上,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苦涩微笑:「谢谢姐姐,您别破费了。」 而见证了俞想整个变脸过程的俞英彦则直接傻眼了,他眼睁睁看着俞想上一秒的眼神中还都是嘲讽和寒意,下一秒就变得如此乖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 这么多年来,俞英彦第一次产生怀疑,他好像真的不了解这个哥哥。 此前怎么从没发现,他还有这样戏精的天赋? 而俞想则冷眼乜着俞英彦:「从今天起,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此前你拿走的钱我都给你记着呢,待会我就准备借款合同,你一分钱也别想赖。」 「什么?借款合同?」俞英彦差点把桌子掀了,「你要和我签借款合同?」 「啊,」俞想一脸无辜,反问道,「不然呢?」 「之前给你的那些钱,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一百万了吧,是买房不香还是股市提不动刀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白给你了吧?」 而看着俞英彦震惊的神情,俞想又添了一把火。 「放心,一两年还不上没关系,可以还个五年十年,再不行就二三十年,这辈子总会还上的吧。」 「你做梦!」见俞想让他还钱是来真的,俞英彦实在是急了。 就在这时,俞想的视线仿佛停滞了一瞬,然后他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第5页 只见俞想缓缓低下了头,肩膀颤抖了两下,再开口时语调竟然带上了哭腔。 「可那些钱,那些钱……那些钱都是宫先生的,我也答应了他会还的。」他的眼圈通红,配上微垂的眼尾,看上去竟楚楚可怜。 「你答应会还给他?你是傻子吗!」俞英彦没多想,见俞想又恢復了往日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也习惯性地和俞想这样说话。 「他不是,你是。」 俞英彦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他回头对上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你又是谁?」俞英彦语气不善。 男人说道:「我是宫总的秘书,我谨代表宫总,也是您的最终债权人,对您提起越位追缴,请您及时归还借款,否则宫先生将使用代诉权将您诉至法庭。」 说完,助理根本不去理会俞英彦的震惊的表情,而是转向俞想。 「俞先生,该回家了。」 俞想看着他,鼻尖和眼圈都是通红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他揉了揉眼角,擦掉并不存在的眼泪,无比乖巧地点了点头。 将俞想的全部反应看在眼里的俞英彦,终于明白了一切,他原来被俞想狠狠地摆了一道。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气急败坏地想去扯俞想,却被助理不由分说地拦住。 助理毫不客气:「如果您需要加上一项故意伤害的罪名,我相信宫总也不会嫌多的。」 而在助理身后,俞想微微眯起了双眼,露出两颗咬着下嘴唇的小白牙,抬起手,在脖颈处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仿佛一字一顿道,你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评论区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在这里也和老读者们说一哈,这篇文和以前的风格相比有一些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感情文,而是带着事业线的爽文,感谢大家入坑~爱你们! 第3章 揭穿 俞想跟在助理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咖啡馆,助理为他打开了后座的门,摆出了「请」的手势。 俞想的眼神中顿时露出了一丝震惊。 他上辈子遍览小说,从中总结出了一个规律,主角攻或者男主的助理通常都只为主角服务,而且通常都会兼职打脸小助手、反派推土机。 而俞想并没忘记,在这个故事里他不是主角。 「谢谢。」他只短暂地停顿了半秒,随后从容地道了个谢,坐进后座。 「那个……你怎么找来的?」上车后,俞想的通过后视镜看着驾驶位的助理,语气有点忐忑,因为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他去了哪里。 助理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车内突然洋溢起了尴尬的空气。 五分钟的静谧过去后,俞想突然说道:「能麻烦你送我去c大吗?」 助理依旧沉默,却在下个路口转了弯。 又是半小时过去,车子停在了c大校园门口。 c大正是俞英彦读书的学校,俞想来这里是打探情报的。 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天,俞想虽然嘴上放了一堆狠话,心里却不是那么有底气。 因为他对俞英彦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小说,他的手中没有一点实际证据。刚才的气场也全凭他体内积攒了几十年却无法释放的戏精之力在支撑。 所以,他急需一点切实的证据。 他一路走一路问,到了俞英彦的宿舍楼下。 白天的男生宿舍楼,宿管管得很宽松,再加上俞想这张嫩的像是高中生一样的脸,他直到站在俞英彦宿舍的门,都没遇到任何阻碍。 宿舍的门敞开着,俞想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你们好,请问是俞英彦的宿舍吗?」 里面三个光着膀子的男生同时看过来,眼神不太友好。 俞想被他们吓了一跳,但为了搜集证据,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我是俞英彦的哥哥,我想了解一下他在学校的情况,可以吗?」 「你是他哥哥?」其中一人问。 「你们一点也不像啊。」 「还以为你未成年呢,小弟弟。」 俞想:……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奔放的吗? 但他很快靠着演戏的天赋和十分单纯无辜的眼神,套出了他想要的内容。 显然俞英彦的室友对他也积怨颇深,得知俞想和俞英彦不睦后,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槽要吐。 「他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到让人想吐。室友之间大家买点什么一起吃很正常,只有他,别人吃他一口就不愿意,磨叽很久还要问你要钱。」 「更噁心的是,他其实特有钱,给女生花钱一点不手软,而且据他说都不是女朋友。」 俞想眼睛一亮,知道快要进入他想听的环节了。 他装出一脸震惊:「啊?!还有这样的事!」 几人顿时激动起来,其中一人在俞英彦桌子上找出一个本子举到俞想眼前。 「你看,你看这个!这就是他给那些女生花过的钱,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们怎么知道的?」俞想接过本子。 「都是他主动给我们看的!他天天拿着这东西给我们炫耀,说他又花了多少钱睡到了哪个系花。他那副嘴脸噁心的,我们都恨不得打他一顿。」 室友气到一屁股坐了回去,看得出来他们也忍了俞英彦很久。 俞想打开本子翻了两页,只觉得触目惊心。
第6页 笔记本从外面看上去和课堂笔记没什么两样,侧面还贴着各种标籤,像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但顺着那些标籤翻过去,对应的页面却是不同的女生。 俞英彦将这些女生从各个维度标註了「等级」,写了标籤,下面又详细记录了他在她们身上分别花了多少钱,什么时候接吻,什么时候上床等等…… 在这个本子上,俞英彦根本没有把这些女生当成同样有尊严的人,而是彻彻底底把她们当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 俞想气得手都在发抖,还好他这辈子的心脏没毛病,不然怕是现在已经气晕了。 「他……他他……」即便这样,俞想才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他把本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室友们也没想到俞想会这么生气,看他气得面红耳赤,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的样子,连忙给他倒水,让他坐下。 「这个我拿走了。」俞想没接,拿着本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室友们就算想拦也没人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来的时候还像是一只小兔子的俞想,转眼变身暴躁喷火龙。 「哥哥走好不送……」 刚踏出寝室楼,俞想就拨通了俞英彦的电话。 对面刚接起,他就吼道:「一小时之内给我滚过来!」 俞英彦被喊懵了,「俞想你有病吧?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 「我在c大,一小时,就给你一小时。我如果没见到你,后果自负。」俞想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他原本是打算好好计划一下的,但一时间竟被愤怒沖昏了头脑,根本不管什么计划周密了,只想赶紧让俞英彦付出代价。 俞想深唿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个小时,他先是去附近银行列印了银行卡的流水,然后又去临时制作了一式两份的借款合同。 他把能想都的都准备好了,便带着东西往湖边走去,在穿过一片小树林时,他还顺手捡起了一根木棍藏在身后,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俞想定的地方,校园里能谈事情的地方不多,他只好选择了这个靠近湖边的冷清些的地方。 等了没多久,俞英彦就来了。 这也在俞想的计划中,他知道俞英彦不敢不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捏住了他的什么把柄。 俞英彦的外表有些狼狈,一看就是紧赶慢赶才过来的。 他刚一赶到,俞想就将准备好的证据摆到他面前:「来吧,签字吧。」 根据银行流水的显示,俞想前前后后借给了俞英彦一百五十万。俞想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于是没逼他,而是让他一个月还三千,这样一共需要还四十多年。 这个数额在俞英彦生活费的偿还能力内,既能让他还得起,又能持之以恆地噁心他,让他想起来就难受。 在俞想心里,要钱本就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出一口气。原主被他欺压了这么多年,他不争馒头还要争口气呢。 「签啊,」看着俞英彦迟迟不落笔,俞想又提起了杀手锏,「不签,等你的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合同了,而是法院传票了。」 俞英彦看着俞想的眼神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狠狠咬牙,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俞英彦把笔一摔,转身欲走,却被俞想从身后叫住:「等等。」 「还有什么事?」俞英彦不耐烦地问。 「看看这个,」俞想把他刚复印的内容甩在他面前,说道,「俞英彦,我原以为你只是蠢了点又贪了点,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畜生!」 见到本子上的内容,俞英彦脸色陡变。他的双手渐渐开始颤抖,「你……你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 「你别管我怎么拿到的,你就告诉我,上面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我……这……」俞英彦的语气支支吾吾,但不用得到肯定的回答,俞想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俞想冷笑一声,说道:「俞英彦,爸妈从小到大好吃好喝供着你,对你有求必应,却把你养成这样一个禽兽!」 被俞想噼头盖脸一通骂,俞英彦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了。 「俞想,没想到你还真的有两把刷子,这么说,你之前这些年都是装的?」 对这种威胁,俞想毫不在意,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之前怎样并不重要,但就凭着这个东西,我就能让你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来。」 「那你传出去啊,」俞英彦表情狰狞,「大不了我也把你给男人睡的事传到网上,看看我们谁怕谁?」 「呵,」俞想冷笑一声,突然说道:「您都听见了?」 俞英彦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俞想从兜中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正在通话的界面。 他关掉免提,将电话举到耳边:「焦小姐,想必您已经听清楚了,你一直以为的男朋友是怎样的人。」 「好的,没问题,我们就在说好的地方。」 「我在这里等您。」 这下,俞英彦的表情是彻底慌了。 「你给谁打电话了!」他说着就要来抢俞想的手机。 但俞想哪会让他如愿,他灵巧一躲,俞英彦扑到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 「焦娴这个名字,你应该还记得吧?」俞想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第7页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她?」俞英彦狼狈地爬起来。 俞想挥了挥他的本子:「当然是你告诉我的啊。」 俞英彦用来记录的本子上同时记录了女生的电话号码,而这位叫焦娴的女生,按照俞英彦的记载,是学校副校长的女儿,俞英彦甚至是靠她才当上的学生会主席。 拿到笔记本的第一时间,俞想在愤慨之下,本想直接曝光俞英彦的嘴脸。但他想到,这样做那些受到欺骗的无辜女生可能会受到二次伤害,因此他才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果然,听到焦娴名字的瞬间,俞英彦的脸色又青又白,下意识就想逃跑。 但为时已晚。 远处已经传来焦娴的喊声:「俞英彦你个骗子,敢骗姑奶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拎着书包往俞英彦身上噼头盖脸一通砸。 俞英彦抱着头蹲在地上,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看着这一幕,俞想发出了由衷的微笑。 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无论报应是早是迟,但没有人可以逃过。 俞英彦骗过的这些女孩,大部分都是家庭小有势力的,这样对他来说才有利用价值。 至于这些女生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对付俞英彦,俞想已经不需要了解过程了,他只需要关注结果就够了。 他收好合同,信步离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反派速速搞定。 想想:就这?给我整点有技术含量的。 无辜作者:安排!感谢在2020-07-19 22:12:05~2020-07-20 21:2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邢烁的小风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落选 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 跟俞英彦斗智斗勇一整天,俞想已经是筋疲力尽,他疲惫地栽倒在床上。 但尽管累些,还好事情有着好的结局,穿越过来后的第一场仗,完胜! 想到这里,俞想觉得力气回来了。 他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随便点开了常看的直播网站,打算看看八块腹肌小狼狗消遣一下。 没错,俞想是个gay。 他上辈子认识到自己的性向,是因为发现自己对那些前凸后翘的美女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看到肌肉贲张的小哥哥会口干舌燥。 但他就算再激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从出生就跟着他的病不允许他做出任何过度兴奋的事,也因此他活了二十多岁还是小处男一枚。 而到了这个世界后,出于对原主身体的尊重,俞想显然也不能亲身体验,只能看看小哥哥聊以慰藉。 直播间里,主播正在直播健身。 主播有着极好的身材,八块腹肌,蜂腰猿背,随着他一下下做着引体向上,肱二头肌收缩出好看的形状。 俞想从冰箱里捧出来冰过的半个西瓜,一边用勺子挖着吃,一边美滋滋地看着直播。 人间天堂,不过如此。 看着看着直播,出于画家的本能,他随手扯出一张素描纸和一根水性笔,开始对着主播画起了速写。 他盯着电脑屏幕,眼神压根不需要看画纸。但只用了寥寥几笔,主播的形象就已经跃然纸上。 在画画的时候,俞想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的眼神从欣赏美好的肉体,变成了对专业的认真。当他画画时,眼中肌肉自动抽象成了线条,贲张的荷尔蒙也都是作品的华彩。 没有昂贵的材料,没有专业的画室。 但不过两分钟后,一副生动的速写就已经诞生在笔下。 穿越前,俞想一度有着「天才画家」的称号,他在本科期间和毕业后几年内,逐步确定了自己最擅长的画风——现实主义油画。 近年来,现实主义在国内逐渐有衰败的迹象。越来越多的人觉得现实主义很「土」,已经过时了,尤其是年轻的艺术家,更愿意落入浪漫主义或是后现代主义的流派。 但俞想却反其道而行之,他毅然决然地投身于现实主义创作,尽管身体不好,但还是去力所能及的地方採风,随时用心观察身边的一切,作品风格也越来越成熟。 他尤其为人称道的,除了对现实生活的体会外,更是极其扎实的基本功。 俞想对于人体的掌握和对于色彩的运用,已经达到了教科书般的级别,甚至一度成了各大美院学生临摹的范本。 如今,他正端详着自己的小速写。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提起画笔,基本功倒是没怎么退步,但一段时间没画,手已经有点生了。 他正想着要如何开始恢復练习,一楼门口突然传来响动,是宫修筠回来了。 宫修筠家是一栋独立别墅,俞想住的次卧和宫修筠住的主卧同在二楼。 俞想侧着耳朵听了听,听见了宫修筠上楼的声音。他想了一下要不要出去,但最终还是待着没动。 他今天心情大好,实在不想看到宫修筠那张脸,毕竟一看到他,俞想就忍不住想起原主今后的遭遇。 于是,他便又戴上耳机,继续看起了直播。 但没想到,下一秒,他的房间门却突然被敲响。 「开门。」
第8页 卧槽?! 俞想惊了一下,宫修筠不是日理万机的总裁吗?按理说回家后应该累得只想躺下才是,怎么还有工夫敲自己的门? 但他一边在心里疑惑,一边手上动作不停。 关掉直播页面,把西瓜藏到垃圾桶里,搓掉嘴角过于洋溢的笑容。 「宫先生,请问您有事吗?」打开门时,他已经又恢復了平静又无辜的表情。 宫修筠先是愣了一下,俞想这个问题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但他没多想,而是问道:「你今天去见你弟弟了?」 来了! 俞想在见到助理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样一问。对此,他早已准备好说辞。 他朝着宫修筠礼貌地笑笑:「是的,宫先生。」 而再次见到俞想的笑容,宫修筠则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他这一整天都会时不时想起早上的那一幕—— 俞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好似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当自己说出「好自为之」的时候,他的眼中顿时失去了光彩,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垂着头。 而要是俞想知道宫修筠心里的想法,他恨不得掀开他的头盖骨看看,看他的脑子里是不是积了一滩水。 含情脉脉!可怜巴巴!他那只是在强忍着不挥出拳头打人好不好! 「你去见他什么事?」宫修筠问道。 俞想嘆了一口气,拿出了练习过几遍的说辞:「我弟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给家里人带来了一些麻烦,我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好好教育他。」 俞想早知道,尽管宫修筠派了助理跟着他,但助理并没听见实际的内容。因此他才敢东诓西骗。 而宫修筠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助理已经和他讲了俞想的样子,在俞英彦面前,俞想就像是个任人宰割的小兔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但现在,他却还故作坚强,决口不提自己受到的委屈。更何况,他做出昨晚的事情也是有苦衷的。 所以,他也是被逼无奈。 「嗯,是该好好教育一下。」 宫修筠没再追问下去,他知道俞想已经很难了,不想让他更加为难。 说着,他转身欲走。 但就在回身的瞬间,宫修筠的视线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俞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宫修筠的视线正正好好落在他刚画的速写上。 完了! 俞想心里慌了一下,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还留了一处破绽。 所以被金主发现偷看别的男人有什么后果?在线等,挺急的。 「我……」俞想大脑飞快转动,试图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问没想到,宫修筠竟然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 走……走了? 俞想满腹狐疑地关上了门,又拿起自己的速写作品端详了一番。 究竟是宫修筠从暴躁霸总变成了善良小绵羊,还是他现在的绘画功力已经让人看不出他画的是个人了? 俞想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而另一边,宫修筠清楚地看见了那副画。 但看到那副画的瞬间,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原来在一个人的时候,在没有人的角落里,他竟然会默默画起自己。 他对自己的情意居然这么沉重吗?还有这么多的细节他没有展露出来吗? 当秘密被自己发现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有一度的难堪。而那一刻,宫修筠感觉到了他想维持的体面,于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各自思绪翻涌,心怀鬼胎,彼此之间却又对对方的想法一无所知。 * 次日一早,俞想因为昨晚的事,十分抗拒和宫修筠见面。 但当他磨磨蹭蹭地下楼吃早餐时,才被阿姨告知,宫修筠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跟宫修筠相处实在太费神了。 他既要通过改变宫修筠对自己的态度来改变自己的结局,同时也要注意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因此,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导致剧情全面崩坏。 现在宫修筠不在家,俞想觉得轻松多了。 他一边放松地吃着早饭,一边为未来计划着。 和宫修筠的关系、和俞英彦斗智斗勇,这些都是短期目标,他要从长远的角度为自己打算。 首要的就是搞事业和赚钱。 在原书中,原主这么惨的原因主要是他几乎没有任何生存技能,被所有人抛弃后,他连如何挣钱吃饭都是个问题。 因此,俞想打算先挣钱攒钱。等攒够了一定的钱,他不用宫修筠赶,自己就先跑路,让渣攻和白月光你死我活地恋爱去吧! 至于搞事业,俞想最能拿得出手的技能,当然就是画画。 但在这个世界,他没有正统美院毕业身份,没有平台,没有导师,想走规规矩矩的学院派显然是行不通了。 倒是原主已经开的绘画直播间,是个不错的开端。 俞想正计划着,家里阿姨拿来了一个快递给他。 俞想擦了擦手,拆开快递,才发现是一幅画。 随着画作一起掉落出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是绘画大赛的落选感谢信,原主的参赛作品没能入围,组委会寄回了原作,还附上了一份纪念品。
第9页 俞想展开退稿画作,这是一幅大幅水彩风景画,画面主题是西方乡间景色。 从俞想的专业角度看,这幅画虽然选题中规中矩,但透视和谐,用色清新,笔触细緻,而且画风十分独特,尽管画的是西方景色,但画法有些中西结合的感觉。 他心下有些不解,这样水平的一幅画作,而且参加的是国内水彩专项比赛,即便没能获得顶尖的奖项,但总不该连入围都没有。 凭藉他多年来的专业敏感度,俞想意识到,他收到的这幅画,背后似乎另有玄机。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下一个副本,想想继续过关打boss! 第5章 抄袭 俞想有着雷厉风行的性格。 上辈子他身体不好,知道自己的寿命註定比其他人短。因此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每分每秒都过得分外珍惜。 而现在,他尽管拥有了健康的身体,但性格却已然定型。 刚吃完饭,他就开始做起了准备。 原主最擅长的是水彩,家中有几套水彩颜料和画笔,以及留白液、牛胆汁、水彩盐等一系列水彩专用画材,除此之外还有两套彩铅。 而俞想虽然专攻油画,但他基础扎实而且色感极强,所有画种都触类旁通。 他计划着做直播就先从水彩和彩铅开始,这两个画种上手快,适合新手,是快速吸引观众的途径。 至于俞想最擅长的油画,原主完全没有涉猎,俞想也打算放到后期再给观众展示。 但除了直播内容外,他自己的画技训练也不能停。 俞想本想直接下单一批自己惯用的油画画材,但下单前,他福至心灵,看了一眼原主银行卡的余额,然后顿时傻眼了—— 卡里只有两千块钱。 俞想看了看自己购物车大几千的全套画材,默默按下了一键删除,然后换成了便宜的入门基础套装,只要199,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下单后,俞想看着骤然减少十分之一的存款,深深地唿了口气。、 原主竟然一点存款都没有。 宫修筠虽然只是把他当替身,对他不闻不问,但经济上确实做到了「金主」该做的。每月给他不菲的生活费,时不时还有一些红包。 但几乎每次钱刚到手,都会被俞英彦以各种名义要去,原主自己只能留下很少的一部分生活。 当他手头实在紧张,唯一能开口要的只有宫修筠。长此以往,他在宫修筠心目中便留下了一个花钱大手大脚,还十分贪财的形象。 想到这,俞想再次气到牙根直痒。 正巧这时,他收到了俞英彦室友的消息。 【哥,你昨天都做什么了啊?俞英彦之前渣过的女生们组团上门了,现在他根本不敢回宿舍!】 【他学生会所有的职务都撤了,而且有人举报他之前的考试作弊,如果查实可能要记过,甚至劝退的。】 【哥,你太狠了,大义灭亲。】 俞想看完消息,冷笑了一下。 记过,劝退,这些在俞英彦和他那对便宜爹妈眼中相当于天塌下来了。但在俞想看来却远远不够。 他们对原主做过的那些事,给其他无辜的人带来的伤害,他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 当晚,俞想在做了充分的准备后,打开了原主的直播间「盛夏怀想」。 这个帐号只有三万多的粉丝,还没有几个活粉。 俞想打开直播后等了五分钟,也只有几百人进入直播间,比他想的还少一点。 俞想坐在桌子前,有些许的紧张,但更多的是新鲜感,他还从没在镜头前以直播的形式画过画。 俞想没有露脸,他把相机架在桌前对着手和画材,手机用支架夹高,从上面正对着画面。左右各一个屏幕,观众又能看画面效果,又能看他的手部动作。 在等着观众进入的时间里,他也没闲着,用毛笔蘸着颜料,在水彩纸上随便画起了小涂鸦。 他只用几笔就勾勒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再几笔又是一只小仓鼠。 来俞想直播间的观众多少都懂一点水彩,看到俞想随手画的涂鸦,纷纷说道: 【几天没见,想想的控水技能居然突飞勐进了!】 【调色也是,怎么突然就神仙调色了?】 【想想你到底经歷了什么,不会是掉到悬崖下面,遇到了大师指点吧。】 俞想看着一条条弹幕刷过,并没回答,而是会心一笑。 水彩画的技法算是各画种中较难的,控水、留白这些都需要一定的功力。而且水彩因为涉及水分干湿度的状态,对时机的把握也有要求。 原主是自学的水彩,技法上全靠自己摸索,难免不如专业学生来的细緻,因此才有了弹幕这些感慨。 见观看人数渐渐多了起来,俞想开始正式直播。 「今天打算画一些水彩人像,先画几个插画风,然后画一个写实风。」 【哇!想想终于要挑战人像了吗?期待!】 【我想蹲一个翻车现场哈哈哈。】 看到这里的弹幕,俞想本要落下的笔停住了。 水彩人像对他来说没什么技术难度,但也正因如此,他怕他一笔下去会暴露。 一个第一次尝试水彩人像的人,怎么可能画得形准又用色得当。 这一瞬间,俞想觉得,他好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让自己往里跳。
第10页 但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下笔。 他用铅笔随便起了两笔形,接着用藤黄、正红和一点橙色,随便调了几下就调出了肤色,然后也没试色,直接就涂在了线稿的脸部。 【我去?这肤色调的,我画了几个月还调不好,主播第一次调就能调成这样?】 【原来画画也有新手保护吗?我不服!】 俞想心虚地抿抿嘴,要知道,他也不想这样的。 可他这已经是隐藏实力的结果了,毕竟让一个画家刻意画的不好的难度,不比让小白提升画技的难度小。 但进入画画状态的俞想,很快就忘记了这些烦扰。 他的心里眼里只有笔下的画面,还好他还记得在直播,边画边给观众讲解。 「我不建议新手直接买肤色的颜料,你们要试着自己调色,因为绘画中最重要的技能就是对色彩的把握,色感是重要的基本功。」 「起形不准就练素描,素描是所有画种的基石,练一段时间素描后,你会有惊人的进步。」 「不要怕,大胆去画!画画没有好坏,画画只有爱与不爱。」 俞想嘴上不停,笔下也没停。 他画了几个人物犹自觉得不够,便画上了背景。 已经画好的三个人物都是穿着时髦的职场女性,他索性在背景处铺了大片深浅不一的灰色,然后寥寥几笔勾勒出钢筋水泥建筑物的轮廓来,又在背景的路上点缀了几辆疾驰而过的车。 加上背景,画面俨然就是都市职场文的中的插画,直接拿出去卖都不为过的。 到整副画面完成,时间也刚过去一个小时。 俞想对自己穿越后的第一幅「復健」作品还算满意,他心满意足地看了眼直播间,却顿时傻眼了。 观看人数这是…… 个,十,百,千……三万人! 他画画这一个小时,人数竟然翻了一百倍? 「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忙问弹幕,「大家是从哪找来的?」 弹幕一个个比他还着急: 【想想你画的太投入了,刚才有一个老闆进来给你打赏了,你上了绘画分区的榜单。】 【结果你根本没看到人家的打赏!还是我们替你感谢的。】 「啊?这样的吗?」俞想挠了挠头。 他画画时会进入忘我的状态,完全没注意弹幕说了些什么,他尴尬道:「那还是谢谢大佬打赏,实在不好意思,要不你私信我留个地址,我把这幅画给你寄过去。」 【哇!还有这种惊喜的吗?】 【早知道我砸锅卖铁也打赏了!我好后悔。】 「别别别,千万别,」俞想连忙阻止道,「大家挣钱都不容易,自己留着花就好。」 但看着直播间的人数,俞想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从画箱中拿出被退稿的画,展示在摄像机面前:「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上一幅作品,这是一幅参赛作品,没能入围,给你们看看。」 原主既然用这幅画去参赛,也是想让更多的人看见他的画。俞想现在这样做,也算是满足原主的愿望了。 【很棒啊!画面的整体感很强,用色也很特别,没入围可能只是运气原因,主播别太难过了。】 【我也很喜欢,想想要加油啊!】 但突如其来的一条弹幕吸引了俞想的视线。 【啊这?这也太像麒麟的画了吧?】 【我也觉得像,但我刚才没敢说,这种偏东方色调的画风,这不就是麒麟最近的风格吗?】 麒麟是谁? 为什么说原主的画像别人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俞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了,直播弹幕突然炸裂般沦陷。 【抄袭狗要不要脸啊!滚出绘画圈!】 【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展示抄袭的作品,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给麒麟道歉,不然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大家先举报了他的直播间再说,不能让这种人继续祸害绘画区。】 俞想为数不多的粉丝还在试图维护他: 【你们说抄袭,倒是拿出证据啊!】 【而且就一个用色,凭什么空口白牙说抄袭啊?】 但这样的一点声音并没激起什么水花,短短的十分钟内,直播间就已经被恶评占据。 俞想感到愤怒,这完全是不白之冤,原主没有抄袭,他更没有抄袭。 这群人就像是蝗虫过境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席捲而来,给他打上了抄袭的标籤后,又大摇大摆地离去。 但在愤怒之余,他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件事在原着中是没有发生过的,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 剧情开始改变了。 下一秒,直播间因为举报而强制关闭。 漆黑的屏幕中映出俞想自己的脸,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眼神竟然有些可怕。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打响。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刚说之前反派太弱,就有主动送人头的了? 第6章 组委会 直播平台派来的房管正和俞想解释着这个情况: 【怀想大大你先别急,直播间接到了很多举报,我们暂时关闭也是为了保护你。】 俞想深吸一口气,回道:【我不需要保护,请帮我立刻恢復直播,谢谢。】
第11页 房管还试图说服俞想:【这也是平台规定……】 【那你告诉我,我违反了平台哪条规定?现在就指出来让我看看。】 房管沉默了两分钟后妥协了,恢復了直播间。 直播间再次亮起,两个摄像机位始终没变。只是原本摆在摄像机前的画已经收了起来,现在画面内只有俞想十指交叉的双手。 【抄袭狗还有脸继续直播?】 【直播间不是封了?怎么这就解禁了,是不是有后台啊?】 这些黑他的人还没离开直播间。 见到这一幕,俞想心里已经有了结论。这些人根本不是真的观众,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团伙,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在他身上打上抄袭的标籤,让他在绘画圈再也抬不起头来。 俞想自认没和任何人结仇过,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害他,而且不惜花钱购买水军。 短短的时间内,俞想没法知道前因后果,但他还是坚定地开口了。 「我在这里要声明一件事,我从没有抄袭过。」俞想的声音无比坚定。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抄袭与否不是水军几句话就可以盖棺定论的。既然别人不给他清白,那他就自己争取。 他的双手用力纠缠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毕露,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愤怒已经显露无遗。 「下面我会展示我没有抄袭的证据,不管你们是收了钱来我的直播间泼脏水,还是在人云亦云,又或者只是看热闹,我都希望你们能认真看完。」 说完,俞想关掉了弹幕助手,将画箱中的一大摞画作抱出来,一副一副地展示在镜头前。 「刚才有人说我是画风抄袭,虽然我不懂画风抄袭是怎么个抄法,但我认为只要我有足够早的同画风作品,就可以证明我没有抄袭吧。」 「我尝试这种国画风用色最早是在一月份,距现在已经有半年了,作品背面都有日期的落款。」 俞想将画作的正反面展现在镜头前,一幅幅看下来,能明显看到进步。 最开始用色还很稚嫩,但在逐渐的练习中变得渐渐成熟起来。 俞想也是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些画,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原主是真的热爱画画,他靠着自己能一点点摸索,一点点进步,这是多少专业学生都做不到的。 而且他还很有天赋,差的只是一些点拨和契机而已。 尽管看到这些画,弹幕还在不依不饶。 【日期都是手写的,谁知道是不是后补上去的啊。】 【就算你们不承认日期,你们还看不到这些画的一点点进步吗?】 【谁知道他是不是后来画的啊,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 俞想看不到弹幕,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吵嚷。 他自顾自拿出一张水彩纸,在画板上裱好,安静等干。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提笔作画,画的正是自己刚被退稿的参赛作品。 他甚至省略了起型这一步,上来直接开始铺色,但每一笔都没有偏差,准确无误地落到该在的位置。 因为水彩画要求在下面颜色干透后再上色,为了节省时间,俞想甚至拿出了电吹风来速干。 这一举动更加引起了弹幕的激动: 【谁都知道水彩不能用吹风机吧?这样会让颜色失真,主播连这个都不懂吗?】 【是,主播专业画手不懂,你最懂。不用吹风机,你愿意蹲到后半夜你就等着。】 俞想拿出了最快的手速,现场复制了一份参赛作品出来,甚至比作品本身还要好。 他把笔随意搭在笔搁上,打开了弹幕,依旧交叉着双手。 「这就是我对我所运用的画风的掌控程度,如果这样,还有人觉得我是靠抄袭的,那我也无话可说。」 「不过,」俞想重重一顿,紧接着说道:「这件事还没完,我会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没有抄袭,也希望你们准备好道歉。」 说完后,他就直接下线了,留下直播间中一群水军和吃瓜群众面面相觑。 当晚下播后不久,#盛夏怀想抄袭麒麟#这件事还被刷上了微博热搜。 绘画圈平日里完全和热搜无缘,圈外网友看到这条热搜,都不知道说的是谁。 话题的前排完全被水军控评,都是大片大片讨伐俞想的「檄文」,将俞想塑造成了一个罄竹难书的厚脸皮抄袭者。 而向下翻,则有营销号为了热度搬运了俞想的直播视频。 整个直播过程很长,因此视频只有最后几分钟。 最后俞想掷地有声的那句「希望你们准备好道歉」被单独截出来,竟有几分潇洒的恣意。 同直播弹幕中不同,微博上很多人不混绘画圈,看这件事也更加客观。 【我刚去翻了一下直播回放,我觉得主播的澄清说得过去,先不站队继续观望。】 【我排一个,画风确实很像,但主播的时间线更早,会不会是麒麟抄袭但是倒打一耙?】 【别的我不管,主播的手我就可以玩一年。】 【那我承包一下主播的少年音!就是不知道脸是什么样的。】 【不露脸应该好看不到哪去吧……】 话题就这样被越扯越远。 * 「为什么微博评论是这样的?!而且还有那么多给他洗白的人?」麒麟表情狰狞,对着电话一端喊着。
第12页 「微博和直播平台的控评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你之前给的钱只够买上热搜,上了热搜后营销号的说法我们也管不了。」 「你说吧,」麒麟在心里骂了对方祖宗十八代,但还是咬牙说道,「你开价吧,还要多少。」 「起码还要之前那个数。」 听到这个回答,麒麟顿时怒不可遏,他吼道:「我/操!你想钱想疯了吧!告诉你,别再想从老子这拿走一分钱!」 说完,他将手机用力砸向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巨响过后,手机安静地躺在地上,只有屏幕上的道道裂痕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 另一边,在愤怒过后,俞想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现在他正看着一个网页发愣。 网页上面,正是这次比赛的入围名单,同时还附上了所有入围作品,并开放了大众投票通道。 而麒麟的作品——一副和他的画风一模一样的作品——正高悬在最顶端。 看到这里,结合着以前的种种猜想,一切俨然已经明了。 是麒麟不知从哪里看得了俞想的作品,将这个画风据为己用。 但他没想到,俞想竟然和他参加了同样一个比赛,为了让他不暴露,他不得不恶人先告状,把俞想打成那个抄袭的人。 麒麟是入围选手中唯一的「网红」画家,俞想每刷新一下界面,他的票数都会增加一大截,很快就把第二名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看着这一幕,俞想发出了一声冷笑。 当一个绘画专业比赛需要靠大众投票来决定胜负的时候,这个比赛就已经完全丧失了其在艺术领域的价值。 艺术的欣赏或许是大众的,但艺术的鑑赏绝对是专业的。 他想到那封冠冕唐璜的落选感谢信,只觉得极度的讽刺。 次日一早,俞想赶到了赛事组委会在帝都的办公地点。 他给门口保安出示了自己的参赛证明和作品,声称希望可以当面请教评委老师。保安给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就放他进去了。 俞想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 如果他的设想没错,那么组委会里一定有人和麒麟里应外合,才能不由分说就将他淘汰。但现在对方竟然毫不心虚,甚至都没找藉口避而不见,看来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组委会办公室中,一共有五位评审在。 坐在最里面的,是评审团主席骆金,也是知名画家,同时在某省的美院担任教授。 见俞想进来,骆金先开口道:「是小俞吧,有什么事吗?」 看他和其他评审的神情,像是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 俞想将自己参赛作品拿出来,说道:「我昨天收到了退稿,想请教一下各位前辈老师,我的作品为什么没能入围。」 几位评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流露出几分尴尬。 最后,还是其中一位评委说道:「小俞啊,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俞想一挑眉:「哦?自讨没趣?我好像没太明白前辈的意思,还请您赐教。」 骆金摇摇头,说道,「既然是你非要问,那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的作品有没有抄袭林鸿博的作品,你自己心里有数,一定要这样自取其辱吗?」 林鸿博,就是麒麟的本名。 听到这,俞想差点笑出声来。 「自取其辱?」他把他昨晚展示在镜头面前的一摞画都拿出来,「到底是谁自取其辱,他的粉丝们不懂,我不相信在场各位前辈老师也不懂。」 几名评审纷纷围过来看画,随着一幅幅画翻过,他们的神色也渐渐不对了。 「这个时间线还挺明确的。」 「是啊,你看这个用色,确实是一点点进步起来的。要真的是画风模仿,不该有这个过程。」 「我也觉得这可能真的是巧合,不像是模仿的。」 在大家议论纷纷时,骆金始终没说话。 他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语气也不復和善。 他问俞想:「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直接入围吗?还是想要重新评选……」 俞想扬着头,直直地看着骆金。 未待他的话音落,他已经说道: 「我要和麒麟现场再比一场。」 第7章 吊打 「胡闹!」骆金一拍桌子,「比赛岂是儿戏,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俞想却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看似礼貌,却莫名让人看出一丝嘲讽的意味来。 「骆前辈,您误会了,」俞想笑着说,「这场比赛不以输赢做赌注,我即便赢了,也不需要入围,更不是要替换他的名额。」 「那你需要什么?」 俞想扬起头,视线从在场的每位评委脸上扫过,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想请各位老师出面澄清,我没有抄袭,我的作品完完全全是原创的。」 「这……小俞啊,你的这个要求……」 骆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其余几个人也一样。 这些评委都是老狐狸了,瞬间就想通了里面的关窍。 俞想抄袭麒麟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们作为比赛的评审,也是业内专家,如果主动表态说俞想没有抄袭,那麒麟的作品和他本人发言的真实性必然得到质疑。
第13页 俞想见没人支持他,也不慌,而是从包中拿出一张纸,问道:「骆前辈,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按照业内的规则,有自己学生参赛的比赛,老师应当避嫌,不应当再担任评委,我说的没错吧?」 他指着纸上的一个名字,问道:「那我想请问骆前辈,您此前曾在某市美院教授水粉画,林鸿博就是你的学生之一。这份名单上写的清清楚楚,这您应该不会不承认吧?」 俞想拿出名单的瞬间,骆金的脸色就青了又白。 师生避嫌,不仅是绘画业内的规则,更是大部分行业约定俗成的规定。 骆金这样做,放在哪里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行为,即便真的清清白白也有口难言,更何况他们本就以权谋私。 「我同意。」一位留着山羊鬍的评委突然出声支持俞想。 俞想没有表现出惊喜,只是礼貌地道了谢。 很快,第二位、第三位评委接连贊同,三比二,少数服从多数,麒麟,也就是林鸿博被叫来了现场。 半小时后,麒麟赶到组委会办公室。他的下巴上满是胡茬,头髮油油地贴在头皮上,硕大的黑眼圈为他平添了几分憔悴。加上他有些驼背,更是带了几分些猥琐的气质。 而麒麟之所以能获得如此高的名气,就是他一直有着「颜值画手」的称号。 如此看来,直播和照片中的英俊潇洒确实有不少滤镜的加成。 反观俞想,清清爽爽的气质让人看上去就心生好感。更何况他皮肤白净,五官清秀,尤其是一双桃花眼,让人难以控制想沉浸其中。 两相对比下,麒麟顿时又是一股无名火起。 他原以为俞想是个不修边幅的宅男,自己起码在颜值上还有优势。但没成想,俞想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俞想却不关心他在想什么,而是直入主题:「你好,我叫俞想,就是盛夏怀想。想和你进行一场加赛。」 「这怎么回事?他就是个已经淘汰的抄袭选手,凭什么要求我和他重新比?这不公平!」 「公平?」俞想突然冷笑了一声,「你的老师给你当评委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公平?你拉动粉丝刷票的时候怎么不说公平?你倒打一耙,污衊我抄袭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谈公平!」 谁也没想到俞想突然发难,他甚至没有提高声音,却振聋发聩。 「你……」麒麟上前一步,试图开口辩驳,却突然哑口无言。 因为他发现,俞想说的居然句句是事实。 「鸿博,」还是骆金开口说道,「没事,你和他比吧,也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听见这话,俞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看来骆金对自己的学生还真的是有信心,只是可惜,今天他註定要做一回「恶人」了。 画具已经备好,为了公平,颜料和纸笔用的都是组委会提供的。 对麒麟来说,这些画材稀松平常,但对于俞想来说,这都是原主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提供的纸是八开的中粗水彩纸,俞想拿了两张,一左一右地在画板上裱好。反正桌子够大,放两张画纸也绰绰有余。 但几个评审看到他的举动都惊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还要同时画两幅不成?」 「理论上是可行的,只要能同时注意到两边的干湿度,衔接处别出水痕,应该可以。」 「但万一时间没掌握好,那就真的是低级失误了。」 这些议论专心准备的俞想没听到,反而落到了麒麟的耳朵里。 他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俞想,这一看,他更慌了。 俞想居然真的开始双线作画。 他正拿着铅笔在纸上起型。他的画法很神奇,不是画完一边再去画另一边,而是这边画两笔,那边画两笔。 至于铺色更是,他右手手指之间夹着三根不同的水彩笔,铺水平头刷,上色笔,晕染笔。 三根笔在手指间灵活地旋转着,依旧是左右开弓,没几下,浅色的大片色块就已经铺开。 再几下,接色顺顺利利地晕染好,两边的干湿度都恰到好处,没有一点颜色被沖开或是干涸产生的水痕。 等麒麟再回神看向自己的画时,他的心神早就乱了。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他怎么从不知道圈内有这样一个大神,无论是手法还是技巧,在专业领域内都是不输的。而据他的了解,俞想甚至不是科班出身的。 所以,他之前在网上的表现,都是扮猪吃老虎? 麒麟越想越纠结,画画的过程中心神不宁,几次差点画错。 看到这一幕,几个评审的心中已经有数了,而骆金也彻底坐不住了。 「老骆,你这个学生,有点紧张啊,没太发挥出实力。」山羊鬍的评审说道,他不满骆金的嚣张气焰已经很久,难得遇到能讽刺他两句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其他人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纷纷点头称是。 骆金狠狠地握住了拳头,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从开始他的学生就已经输了。 接下来,比赛仿佛进入了垃圾时间,更像是俞想单方面的炫技。 他的调色过程看得人赏心悦目,没有任何多余的取色,几乎每一笔都能直接调出完美的颜色,这对画家的色感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
第14页 除去技巧,画面本身也堪称完美。 一副是参赛作品的画风,一副是超写实画风,两边互不干扰,利用等待水变干的时间完美双线操作,最终呈现的作品也近乎完美。 最后一笔落下后,俞想小心翼翼撕掉纸胶带,将画面展示给各位评委。 他画了一幅风景和一幅人像,风景是自创的西式教堂,教堂前有河水蜿蜒流过,画面静谧且温柔。 人像则是一位贡多拉船夫,正在威尼斯的河道上撑船行驶。他的背后是被夕阳染红的水面,泛着暖色的波澜。 船夫的肤色黝黑,脸上有浅淡的皱纹,但余晖却恰到好处地温暖了每一道褶皱。 俞想作画时极致专注,完全没听到任何感慨和议论。 但当他交出这两幅答卷时,他甚至不用看评审的表情,也不用看麒麟的画,他就知道自己会赢。 他从不吝啬自信。 反观麒麟,他的头低得很深,甚至没有勇气将自己的画举起来。 在催促下,他不得不把画纸从画板上揭下。只见,他画的依旧是风景,和参赛作品用的一个画风。单看还算不错的一幅画,在俞想的对比之下显得平平无奇。 「这还用比吗?」依旧是那位山羊鬍子的评委说道。 骆金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只看了一眼俞想的作品,就移开了视线。 但山羊鬍显然不打算放弃这个能打压骆金的机会。 他走近细看俞想的画,一边感慨着:「啧啧啧,看这色彩,看这个笔触,这份功力,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身上确实是少见。」 他每说一句,骆金和麒麟的脸色就更沉一分。 麒麟依旧举着自己的画,但他的头越来越低,仿佛信心正在被一点点击垮。 而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走近,是比赛的一名运营,同时也兼任热线接线员。 「怎么了?」见到有人进来解围,骆金连忙问道。 对方看了看屋里的阵仗,神情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 「快说,」骆金催促道。 「呃……刚接到实名举报,林鸿博选手的入围作品……抄袭。」气氛无比安静,他吞口水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什么?!」骆金率先喊出声来,「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抄袭!」 他一时间顾不得威严,更顾不得形象了,上去就要抢接线员手中的举报记录:「让我看看是谁举报的,他有什么证据?!」 「不用看了,」俞想突然出声,他朝麒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看他的反应还不知道吗?」 骆金回头,看见麒麟的脸色一片灰败,嘴上还在嘟囔着:「我没有,我没有抄袭,是他抄袭我。」 但同时,他的双手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下一秒,手中的画纸缓缓飘落。 画纸的一角不偏不倚地掉进洗笔筒中,颜色被沖开成斑斓的一片,一幅画瞬间毁于一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晚了一点,我来负荆请罪了 第8章 左鸿祯 因为是实名举报,举报人的名字、联繫方式和举报详情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案。 「冉振?」山羊鬍接过档案翻看着,「没听说过这个人,是同行吗?」 「冉振!」俞想突然从原主的记忆库中搜寻到了这个名字。 这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他的好朋友。 原主在高中时就爱上了画画,上课时会用水笔在草稿本上偷偷画,放学后会跑到附近的画室自学画画,这些事只有冉振一个人知道。 但毕业后,俞想和冉振之间的联繫渐渐少了起来,因此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你认识的人?」骆金勐然回头看向俞想,眼神中满是兇狠。 但在俞想看来,他现在就是只纸老虎而已。 于是他从容点头:「是,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举报。」 接线的工作人员适时地说道:「举报人称,他昨天看到了网上关于俞想抄袭的纷争,以及林鸿博入围的作品,他声称有五年前俞想创作的同类型作品,因此认为不是俞想抄袭,而是林鸿博抄袭。」 「五年前?!」骆金喊道,「他有什么证据,倒是拿出来看看,不然就是空口白牙造谣。」 「老师……」这时,麒麟唤了一声,但骆金沉浸在愤怒中,没有听到。 俞想听到了,他不悲不喜地看了麒麟一眼。 麒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顿时看了回来。 他的眼神中满是怨怼和仇恨,仿佛将俞想视作了他的仇人。 面对这样的眼神,俞想只是勾了勾嘴角。 这一切都是麒麟自作自受的,当初是他抄袭,又是他反咬一口。因此现在的惶恐、害怕,被戳穿后的后悔和绝望,也都是他该承受的。 工作人员拿出一张列印的截图,「这是五年前他发在社交平台上的画,正是俞想画的。」 众人围上前一看,只见画正是同样风格的作品,而且因为有了社交网站的记录,时间根本没有作假的可能。 也就是说,之前所争论的谁先谁后,是不是伪造的时间线根本没有意义。 因为时间线瞬间被推到了五年前,而且证据确凿,麒麟已经没有任何狡辩的可能。 「这不可能,不可能……」麒麟的双手无力地撑着桌子,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剩下嘴上还在念叨着。
第15页 骆金先是愣了几秒,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麒麟面前,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麒麟不敢抬头看骆金的眼睛,他还是重复着:「这不可能,没有可能的。」 骆金气急败坏:「你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是他抄了你的。你说这个画风是你原创的,你钻研了很久,这些都是假的吗?」 见麒麟一脸窝囊样,骆金一把抓起他的领子,质问道:「林鸿博,你是我的学生,你连我这个老师都要骗吗!」 「好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 俞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然后他看到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骆金的脸色变得一言难尽,而其他人脸上都带上了恭敬。 会是谁? 俞想的心里升起一阵好奇,然后就见一位白髮苍苍的老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步子虎虎生风。 老人说道:「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被你们搞的满城风雨,像什么样子!」 老人一震怒,四周鸦雀无声。骆金的气焰都瞬间消散于无形,他唤了一声:「左老。」 俞想这才想到这个人是谁。 眼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是左鸿祯,是国家美术学院院长兼油画系教授,同时也是如今的国家画协主席。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在当今画坛,左鸿祯的确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拿。 只是俞想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秒左鸿祯就道明了来意:「听人说你们这个赛事出了些问题,老头子我虽然只是挂名的顾问,但总不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闻不问。」 「左老……」骆金刚要开口,却被左鸿祯打断。 「不用多言,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来看看你们要如何处理。」 说着,他拿起麒麟的画看了一眼,然后放下了。 紧接着,他又走到俞想面前。先看了一眼他的风景画,依旧没什么兴趣。 但当他看到俞想的人物画时,眼神却突然变了。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 「左老您好,我今年二十……」俞想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年龄,他顿了一下才说道,「二十三。」 「这么年轻,」左鸿祯又拿着他的画反覆端详,「像你这么年轻的人,怎么想到要走现实主义流派。」 这个问题俞想在上辈子被问了无数遍,因此现在他脱口而出答案:「因为艺术就是要向下扎根,向上开花。」 俞想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话实在不该由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口中说出,这与他的年纪和阅歷都极度不符,倒是左鸿祯说出这话来,大家才不会觉得太过震惊。 左鸿祯也愣住了,半晌后,他轻轻地放下画,连叫了三声:「好,好啊,真好。」 随后,他又问道:「你师从何人,主修何种画法啊?」 「主攻油画,无师承。」俞想答道。 「你没有师承?!」左鸿祯惊诧道,「你居然是自学的?」 「这……」俞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在这个世界确实不是科班出身,胡编一个学歷分分钟就会被戳穿。 但他绘画的功底却是在上辈子一点点打下的,正因为从小就受到了专业的教育,因此没有走歪路。所以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正尴尬时,山羊鬍评审突然开口了:「左老,这些容后再议,这还有事等着您决断。」他指的正是骆金和麒麟。 左鸿祯这才从见到俞想的喜悦中走出来,他看向了两人。 骆金的脸上更多是气愤,他虽然违反了规定,但他的心里确实将林鸿博当成了得意门生。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没原则地护着麒麟,更不会不相信他抄袭。 而麒麟则面如死灰,自左鸿祯进来,他就知道,他完了。 左鸿祯向来以严格出名,他的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在他的学校里,考试作弊都会被劝退,更何况是抄袭还妄图嫁祸他人的罪行。 他不敢看骆金的表情,更不看左鸿祯。 他想开口认错,说自己只是一时煳涂,但他却说不出口。他想求情,却连向谁求都不知道。 「那就按正常流程处理吧。」左鸿祯说道。 但他话音未落,骆金却急切地打断了他:「左老!我这学生只是一时煳涂,没有什么坏心眼。而且念他是初犯,您看能不能……」 说到这,骆金也有些心虚,「我们会取消他的入围资格,但这件事能不能不公开?」 听了他的话,左鸿祯冷笑了一声:「一时煳涂?没有恶意?」 「你们别以为我老了,就耳聋眼瞎了。告诉你们,我清醒得很!」 「他要是真的煳涂,没有坏心眼,会在抄袭了别人后倒打一耙?会计划得这么周密,处心积虑陷害别人?」 骆金被问得哑口无言,左鸿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会让人调查清楚的,你也该避嫌了。」左鸿祯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扔下一群人面面相觑的评委和相顾尴尬的骆金与麒麟。 俞想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还算是超额完成,也收拾起东西准备走了。 但没想到,在他路过麒麟的一瞬间,从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往身后拉去。
第16页 「啊!」俞想惊唿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麒麟一只手扯着他,另一只手竟然高高扬起,作势欲打。 「都是你毁了我!」他的双眼赤红,显然已经被沖昏了头脑。 但就在拳头落下的瞬间,俞想却已经先发制人。他迅速反应过来,一脚踢在麒麟的小腿上。 麒麟捂着腿叫骂着,很快被赶来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制住。 他奋力挣扎着,一边还在破口大骂,嘴里的话越来越难听。 俞想本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但麒麟骂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他原本走向门外的步伐突然停住,又转身走了回来。 「俞想,你怕了是吧?谁知道你今天画的画就是从哪里抄来的,你一个没上过学的人,怎么可能画出这么好的——」 但下一秒,麒麟被迫闭嘴了,因为俞想提起桌上洗笔的小水桶,直接把一桶混着颜料的水噼头浇了下去。 水顺着头髮流淌而下,有一些甚至流进了嘴里。 「冷静了?」俞想把水桶扔到一边,抱着手臂问道。 「像你这种无知的懦夫,只会在阴沟里蹦跶的虫子,现在觉得自己不行了,打算拖我一起下水?」 「告诉你,没门。」 俞想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麒麟。 「我会越走越远,越走越高。而你,在这一刻起,就已经被钉死在了耻辱柱上,以后抄袭就是你的标籤,提起你就会想起人品差,这个圈子里再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这才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说完,俞想不去管身后麒麟胡言乱语的咒骂,背着书包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时,甩掉「抄袭」包袱的他,脚步轻快得快要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出场,噹噹噹噹~ 第9章 酒局 走出大楼时,俞想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他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折腾了几个小时,从早饭到现在,他几乎是滴水未沾。 他本想先吃点什么,但一想到口袋里可怜巴巴的几个钢镚,顿时觉得自己还忍到回家。 但没想到,推开家门,宫修筠竟然在家。 瞬间,俞想感觉自己的满腔食慾都消减于无形,就连叫个不停的肚子也闭嘴了。 「宫先生,」他勉为其难地打了个招唿,「您居然在家。」 他的潜台词是,工作日的大白天你不在公司,是不是公司要倒闭了。 但宫修筠显然不知道他的内心戏,他看了俞想一眼,说道:「晚上有个局,你和我一起去。」 「我?」俞想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这是宫修筠说出来的话。 宫修筠不是很厌恶他吗?别说是带他出去吃饭了,就连在家里吃饭他都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吃,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能不去吗?」俞想试探地举起爪子,但注意到宫修筠直射过来的质疑眼神时,他瞬间把手背到身后,一脸乖巧:「没问题!很荣幸为您效劳!」 唿—— 他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和宫修筠对刚的资本,小不忍则乱大谋,要冷静! 「会喝酒吗?」宫修筠又问道。 「啊?」俞想愣愣地摇头,「应该不会吧……」 准确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他就压根没喝过酒,连酒是什么味道都不清楚。 但俞想转念一想,上辈子的他从没尝过酒的味道,借着这个机会去试试喝酒是什么感觉,好像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没事,」宫修筠对他的答案也没多少好奇,「你吃饭了吗?」 嗯?俞想愣住。 吃了还是没吃,莎士比亚说,这是个问题。 要是说没吃,看宫修筠的意思像是打算一起吃饭。但要是说没吃,还真的挺饿的。 但俞想没多纠结,因为他的肚子已经替他回答了。 「咕噜噜」,俞想的肚子传来一阵声响,在一片安静中尤为明显。 宫修筠闻声看来,眼神中露出一丝难得的玩味。但落在俞想的眼中,这就是赤/裸/裸的嘲笑了。 肚子啊肚子,你说你什么时候响不好,非要现在响,就不能给你的主人留点面子?俞想一脸绝望。 「没吃就出去吃。」只听宫修筠说道。 「不用麻烦了!」俞想连忙喊道,「我闻到了!家里阿姨做饭了,我在家里吃就行了。」 说着他不等宫修筠回答就跑到餐厅,饭菜已经上桌,他端起碗就开始暴风吸入,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俞想的吃相很好,虽然吃的快,却没有狼吞虎咽的粗鲁,他的嘴里塞着食物,两边脸颊各鼓起了一块,像极了长着颊囊的小仓鼠。 宫修筠看着他吃饭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饿。 于是他让阿姨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坐到了俞想对面。 然后他看见俞想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一双水汪汪桃花眼中又露出了惊慌。 「您也……吃饭?」 「我没修仙,不辟谷。」宫修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哦,呵呵。」宫修筠这个「笑话」俞想一点也没笑出来,他只觉得嘴里的饭瞬间就不香了。 其实俞想对宫修筠的畏惧感并不强,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能感觉到宫修筠并非暴戾不讲理的人。
第17页 相反,作为偌大一个企业的掌舵人和成功的企业家,他的智商还是情商都是顶尖的。 但他的这些能力,往往都用在需要的场合,他是断不会对一个讨厌的人展现出这些友好的。 然而,不过短短几天,俞想靠着自己的「努力」,让宫修筠对他的厌恶少了许多。 但不畏惧不代表不抗拒。 俞想知道,老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不是让他在缥缈的感情中沦陷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继续原主抱憾终身的事业,他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他要珍惜能够肆意画画的每分每秒。 更何况,就算宫修筠对他再温柔,他也不过是个替身,是别人的影子。 ——而他不要做别人的影子,他要做自己的光。 俞想不适应和宫修筠相处,他只吃了两口就想找个藉口熘了。 宫修筠却没让他如愿,问道:「吃这么一点就饱了?」 俞想胡乱点头:「饱了,胃小。」 但宫修筠好像存心不让他舒服,竟然又问道:「今天去哪了?」 「我……」俞想的脑子飞速转动着,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宫修筠的试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去学习了一下别人的画。」 反正他没撒谎,有时候不全说都也是一种技巧。 他在宫修筠面前既要维持「人设」不崩,还要韬光养晦以便以后离开,当然不能全部交待了。 「嗯。」宫修筠却只是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下一秒,他也放下了碗筷。「下次要学习可以请到家里来。」 俞想看着他的背影,不懂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想不通索性不想,自己回了房间,准备换一套衣服和宫修筠去吃饭。 原主的衣柜很简单,只有t恤和牛仔裤各三五件。俞想拿出一套白t恤和浅色牛仔裤,看上去还算体面。 但他正准备换衣服时,房间门却被敲响。 「俞先生,我是来给您送衣服的。」门外的正是宫修筠的助理,举着两套衣服。 「这是……给我的?」俞想问道。 「是的。」助理将衣服送来就离开了,俞想定睛一看,是衬衫西裤的搭配。一套是上白下黑,一套是上黑下灰。 俞想不认得这个世界的牌子,但他一看这个面料,做工,和闪亮的金属logo,就知道这一定是顶级品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了白衬衫黑西裤的那套。 穿上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很多东西贵是有贵的道理的。 就像他现在,简直要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谁。 合身的西裤包裹着笔直的双腿,因为长久不运动,俞想的四肢都有些纤细。但瘦削的肩膀却恰到好处地撑起了衬衫的肩线,让他看上去既有挺拔的精神,也有易碎的脆弱。 俞想换好衣服出来时,宫修筠已经在客厅了。 他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短暂地落在俞想身上一秒。但随后,他的视线就没再回到文件上过。 「怎……怎么了?」俞想上下看看,扣子没扣错,裤链也拉上了,好像没什么问题。 「没事,」宫修筠拎起夹克向外走去,没头没尾地说道,「明天让他们再送一些衣服来。」 * 这是俞想第一次见宫修筠的朋友们,按照原着中的描写,他们圈子里的人都是富二代或三代,从小一起玩到大,在生意上也有不少来往。 他们约的地方是一间高档威士忌酒吧,常年为他们留有包厢。 宫修筠带着俞想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包厢里一共有八个人,四个是宫修筠圈子的朋友,俞想凭藉原主的记忆认出了其中几个,都是在商界叫得出姓名的人,还有四个是大家带来的伴,男女都有。 俞想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副乌烟瘴气的场景,但没想到,屋子里没有他想的那么乱,相反,所有人都很体面。 大概大佬们就连酒局也是带着矜持的。 但很快,俞想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了。 他刚坐下,就有一个梳着背头的男人问道:「老宫,你这可以啊,小弟弟多大啊,成年了吗?」 老什么?什么宫?他叫宫修筠什么? 俞想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但对方哈哈一笑,仿佛恶作剧得逞。「谁让他姓了这个姓,就只能普天之下皆老婆喽!」 「可闭嘴吧你,」另一位梳着寸头的男人说道,「小弟弟喝点什么?威士忌能喝吗?」 俞想正要开口,却被宫修筠打断,「给他调杯鸡尾酒,rum base,别超过十度。」 「哎哟哟,这么护着啊。」 「难得一见,宫老师也会这样。」 「小朋友是做什么的呀?」 大家七嘴八舌问道。 俞想侷促地搓搓手,挑了一个他能答的问题:「画画的。」 剎那间,全场静默,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然后一点点消失,这个场景看上去诡异万分。 有一个不太懂眼色的小男生说道:「怎么了?画画不是很好吗?」 他话音未落,就被呵斥道:「闭嘴!」 见此情景,俞想在心底冷笑了一下。 按照原着的剧情,原主始终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是替身,直到白月光突然出现,才发觉事情的真相,一时间悲痛欲绝。
第18页 但俞想早被剧透了一脸,面对这种情况丝毫不觉得奇怪。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装出一脸懵懂的样子:「我画的不是很好,还在努力学习。」 「行了。」始终没说话的宫修筠突然开口。 正好这时候,专门为他调的酒到了。 「好了好了,都来喝酒哈!」其他人连忙解围。 俞想端起酒杯,高脚的马天尼杯他拿的不是很稳,酒液差点洒出来。 他颤颤巍巍地啜了一口。 好喝! 酒是酸酸甜甜的,就像是果汁,还带着朗姆酒专有的甘蔗香,几乎没什么刺激感。 因此他又喝了一大口,但下一秒,酒杯就被宫修筠抢走了。 「别喝太急了。」宫修筠低声说道,语气冷淡。 渣男!坏人! 俞想在心里痛斥着,还不让我喝酒。 他又从宫修筠手里夺过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你不让我喝我偏要喝! 宫修筠看着他的举动,没有再次阻拦,而是偏过头去:「你别后悔就行。」 后悔?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这样想时,俞想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是有多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人生信条诞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ps:最近回评论少了些是有原因的,之前写文受数据影响很大,导致心态不稳定。这本在努力不受数据影响,所以晋江后台上的少了点,但还是有好好看大家的评论滴!这本给自己定的小目标就是,无论看的人多还是少,都一定要写满三十万字! 第10章 醉后 俞想本以为他们的聚会会聊一些商业上的事,他肯定听得云里雾里。 但没想到,几个手下养着成千上万员工的大老闆们,反而全程没聊一句工作,话题不外乎吃喝玩乐,和普通朋友聚会没什么区别。 听到他们聊明星八卦时,俞想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这样一群人说起哪个明星最近接了什么戏,是谁家投的,但是肯定要亏,真的很让人有违和感。 宫修筠全程都没怎么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抿一口酒。 听到俞想笑了,他转头看向他,「笑什么?」 「没什么!」俞想瞬间坐姿立正。 「都喝了?」宫修筠的视线落到俞想面前空空的酒杯时,还愣了一下。 「是啊,好喝。」俞想的眼睛瞪得很圆,而且眼中似乎氤氲着水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纯良。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酒意上头了。 「行了,别喝了。」说着,宫修筠就按铃叫来调酒师,让他调一杯无酒精鸡尾酒。 但听见无酒精,俞想顿时不乐意了。 「我不要!」他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指着桌上的威士忌说,「我想喝这个,可以吗?」 他依旧眨着一双朦胧的问大眼睛看着宫修筠,因为酒意,他的眼角好像更垂了一点,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这回,宫修筠还没说话,之前的寸头男人已经开口了。 「孩子想喝就让他喝!给!」说完,他拿出一个没用过的冰球杯,直接给俞想倒了两个shot的量。 六十毫升的酒液因为冰球的体积而显得很多。 俞想晃了晃杯子,看着金黄的酒液透过灯光,在冰球的折射下形成迷幻的光晕,仿佛是在诱惑他喝上一口。 他把杯子举到嘴边,轻啜了一口。 40度的烈酒滑入喉咙,即便经过了冰的降温还是带着火辣直冲进胃里。 「咳……咳咳咳」 俞想没想到酒居然是这样的味道,在他看来,和生吞了一口酒精也没什么区别。不懂其他人为什么会觉得这种东西好喝。 俞想偷偷撇了撇嘴。 被骗了,酒一点也不好喝,又苦又辣。 但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捲风。在两瓶威士忌喝完后,调酒师又上了低度数的调酒,俞想又跟着喝了不少。 最终——他成功把自己喝醉了。 起初,宫修筠没发现俞想醉了。 因为他眼神清明,走路也稳稳噹噹的。直到散场后,他还一路跟着宫修筠走出酒吧,走向等在门口的车。 但当司机为他拉开后座的门时,俞想却压根没抬脚,而是直直地往前走去。 他的小腿理所当然地磕到了车边沿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然后他整个人栽到了座位上,直挺挺的宛如挺尸。 「俞先生!您没事吧。」司机吓了好大一跳,上前想扶他起来。 但宫修筠却已经抢先一步,他拎着俞想的小腿往上提,另一只手扳着他的肩膀一转,俞想整个人就像是洋娃娃一样,被摆弄成了坐好的姿势。 全程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司机看的敢怒不敢言。 俞想喝了酒,又突然被一百八十度旋转,胃里一阵一阵地翻涌,有点想吐。 但他还保有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知道要是吐到宫修筠的车上,他肯定赔不起,于是他紧抿着嘴不说话。 他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宫修筠平生最不喜欢和醉汉说话,因为喝醉的人往往总是胡言乱语,而且没有一点逻辑,让人听了想打人。 但他看见俞想这样,还是捏了捏眉心,问道:「自己的酒量自己不清楚?」
第19页 俞想没有完全断片,他听见了宫修筠的问题,很想回一句「你见过哪个第一次喝酒的人知道自己的酒量的?」 但他不行,因为他一开口就要吐出来,于是他只能摇摇头。 宫修筠头顶的乌云又黑了几分:「不知道多大酒量就敢喝?这要是你自己在外面怎么办?」 俞想又是摇头。 「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 这个问题俞想实在没法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于是他索性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宫修筠。 在彻底的黑暗中,他的眼睛更为明亮了。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宫修筠看,让宫修筠觉得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但下一秒,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宫修筠心中形成了。 ——他不会是为了自己才喝酒的吧? 他此前从没喝过酒,但自己只是一问,他就义无反顾地跟来了,而且分明喝醉了都不知道。 一个从不喝酒的人,为什么突然答应喝酒,那一定是存在能改变他的人。 而这个人是谁,答案已经唿之欲出了。 想到这里,宫修筠转过头去,避开了俞想的视线。 俞想不懂宫修筠的想法,只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让他可以安静地和想吐的欲望作斗争。 没想到第一次喝酒就滑铁卢了,谁能想到酸酸甜甜的饮料喝了也这么让人上头。 想着想着,他就在车子行驶的轻微颠簸中睡去了。 「醒醒。」俞想是被宫修筠叫醒的。 车子已在地库中停稳,宫修筠见俞想没有醒来的意思,只能叫醒他。 在车上俞想始终没睡好,现在的他头痛欲裂,而且想吐的感觉越发强烈,再也没法忍耐。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奔去地库角落,扶着墙开始狂吐。 宫修筠也跟着下车,但轻度的洁癖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示意司机过去帮一下俞想,自己靠在车边点了一根烟。 这时,助理突然发来一篇整理好的消息。 宫修筠点开一看,发现是两个画家抄袭纷争的始末。这种小事他不感兴趣,他正纳闷助理为什么要发给他,却见两个主角的其中之一居然是俞想。 虽然没有露脸,但直播的布景,镜头中一双手臂的样子,和说话的声音,除了俞想不作他想。 宫修筠快速浏览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才意识到,俞想竟然自己把这件事解决得如此漂亮。 他是什么时候做到的? 宫修筠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几天集团下面有一个重点投资项目,一直在开投决会,几个大股东吵得昏天黑地,他没有时间和没有心情关注一个豢养的金丝雀到底做了什么。 但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危机。 就在刚刚,组委会公开了调查结果。 林鸿博的入围作品涉嫌抄袭俞想的作品,取消其参赛资格,并终身禁止其参加画协主办的各类绘画赛事。 公告一出,全网譁然。 对于网友来说,他们没见到俞想维权和抗争的过程。他们只看到了,一夜之间,原本喊着被抄袭而卖惨的人变成了抄袭者,而那个被骂得很惨的名气不显的画家,则突然变成了受害者。 别说麒麟的那些粉丝了,就连路人都反应了好久。 【我吃瓜吃反了?到底是谁抄袭了谁?】 【总结一下,是麒麟抄袭小画家,但是恶人先告状反诬对方抄袭,所以昨天那些让俞想滚出绘画圈的,是不是今天也要让麒麟滚出去啊?】 【还有这么噁心的人?贵圈真是庙小妖风大。】 【麒麟应该公开道歉吧,要不是组委会调查清楚,俞想蒙受了多少不白之冤。】 还有一些麒麟假装理中客,还在试图给麒麟洗白: 【你们不觉得这事特别奇怪吗?怎么突然就调查了,又突然就反转了?这个俞想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但这种人却迅速被揭穿,并收穫了一众痛骂。 组委会公布的调查结果详细又有力,一个个充分的证据被发出来,麒麟的死忠粉们在有力的证据面前只能放弃主战场,回到超话和自己的微博,充满「不忿」地发声,或是恶毒地咒骂。 这些,俞想都还不知道。 因为他刚吐干净腹中的食物和酒精,总算感觉舒服了不少。 在他走回来前,宫修筠收起了手机。 宫修筠浸淫商场这么多年,这件事的量级在他心里连一粒芝麻都算不上。 而且他只一扫就能想出许多种可能的解释,只是在这些解释中,俞想没有一个是纯良如小白花的。 但看着眼前这个醉到模煳的人,宫修筠却犹豫了。 俞想在他心里始终是安静又有点软弱的人,面对困难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逃避,而不是面对或处理。 他何尝不知道那些钱他都给了那个贪得无厌的弟弟,但宫修筠却不愿管,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窝囊的人。人如果自己不愿意站起来,他去扶也没有用。 但今天的俞想好像有些不同,他不知道这些事俞想参与了多少,他只知道,这绝对不是天上能掉下来的馅饼。 然而,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俞想看上去不仅不像是这样机智且敢于争取的人,反而有点傻乎乎的。
第20页 宫修筠在心里笑了自己一下,他现在看什么都有些阴谋论了,这如何会是俞想能做出来的事。 助理还在问他:【宫总,需要查一下吗?】 【不用了。】宫修筠回道。 「以后不许一个人出去喝酒。」宫修筠对面前醉到迷煳的小傻子说。 「嘤……嗝。」俞想一句应答被酒嗝打断,然后他左脚绊右脚,直直地往宫修筠身上扑去。 因为他摔倒得太突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宫修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自己身上。 下一秒,他脸色骤变,拎着衣领把他提起来扔给一旁的司机,自己加快步伐离开了,仿佛身后有东西在追。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酒害人不浅啊…… 第11章 拜师 次日一早,俞想顶着快要裂开的头醒来。 等等……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环境,是自己的房间,除了头没有别的地方疼。 很好,还有得救。 俞想瘫坐在床上整整十分钟,才慢慢找回记忆。 他喝多了,但万幸的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 等等! 他好像扑到了宫修筠身上,还被嫌弃地推开了。 「啊啊啊啊!」想起来昨天回家前的最后一幕,俞想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拧掉。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巧啊?偏要在不该摔的地方摔跤,而且还好端端地摔到宫修筠身上。 他可是花了很久来证明自己对他毫无邪念古井无波的,这一下未免也太像投怀送抱了,简直把进度原地清零了! 俞想自暴自弃地推开门,却没直接走出去,而是先探出小脑袋,像是在警戒的猫鼬。 客厅没有,餐厅也没有。他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好像宫修筠确实已经离开了。 就在他正要放心地走出去时,对面的主卧房门突然打开,宫修筠西装革履地走出来。 剎那间,四目相对。 「啪」的一声,俞想一把推上了房门,差点夹到自己的脑袋,这是一种对天敌的警觉。 他直到隔着门听到了宫修筠下楼和离开的声音,才终于放心地走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分明不是故意的,心虚个什么劲啊。 * 吃过早饭后,俞想收到了组委会的邮件,说他的作品已经替代麒麟的作品入围,即将进入大众投票环节。 但俞想没有丝毫的惊喜或是高兴,他直接回復了组委会,放弃了入围资格,让他们继续顺位选择其他人入围。 这不是他多么高风亮节或装模作样,他只是认为这种充满了不公正的赛事,即便得奖也不算是荣耀。 而且参赛从不是画家成名的必经之路,只要沉下心来认真作画,总有一天实力会有目共睹。 俞想上网看了一圈评论,他昨晚这一醉,错过了太多,经过一夜的发酵,如今话题已经再次冲上了热搜。 只是,这次的热搜完全反了过来,变成了#麒麟抄袭#。 俞想用了半秒钟感慨风水轮流转,然后用许久没有新动态的「盛夏怀想」帐号发布了微博。 【感谢组委会各位老师的付出,尊重组委会的一切决定。本人自愿放弃本次比赛入围及评选资格,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其他选手的作品。】 微博发出不到一分钟,已经有了几百条的评论。 有人在安慰他,有人让他多说点,还有麒麟的粉丝在骂他只是为了蹭热度,麒麟才是无辜的。 俞想无视了大部分评论,只是心平气和地挑了几条回答。 【所以麒麟私下道歉了吗?——暂时还未收到道歉。】 【所以这场比赛是有黑幕吗?——一个人的错误不能抹杀其他选手的才华和努力。】 【今晚还直播吗?——明天起正常直播,直播内容是彩铅超写实。】 这样不卑不亢的冷静态度,让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营销号鎩羽而归,但却实打实地圈了一波好感。 俞想的微博和直播间都在短时间内涨了不少粉,直播间关注人数迅速就突破了两万,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按照套路,俞想本该趁热打铁开启直播,顺便哭诉一波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卖个惨再炫个技,直接话题度爆炸。 但这不是他的性格,他不想让自己的人气和荣耀是空中楼阁,他想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 而且,今天他接受了一个特别邀约——来自左鸿祯。 在组委会的当天,左鸿祯先行离开了,将后续处理都交给了别人。 俞想本以为他和这位大佬之间只有这一面之缘,却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左鸿祯就私下找到他,请他前往国家美术学院,理由是「当面交流」。 有这样的机会,俞想求之不得。 他本想背着自己的画具去。但一想他手里这点东西落在大佬眼里连练手都不配,索性空着手去了。 到国美时,左鸿祯正在自己的画室等他。 作为院长兼教授,他在学校里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画室,画室四周堆满了画作。这些拿出去能拍到七位数的作品,就你压我我压你地扔着,而画的主人却对此毫不心疼。 「小俞来啦。」左鸿祯从作画的状态中走出来,见俞想在看他的画,便哈哈一笑,「都是些不太满意的作品,看上什么直接拿就行。」
第21页 左鸿祯虽这么说,俞想却不敢造次。 他恭恭敬敬地鞠躬道:「前辈好!」 「别!」左鸿祯不让他行礼,而是让他坐下,「我那天看到你的画,就觉得你有点我年轻时候的风格,后来你又说你是主攻油画的,我就迫不及待把你叫来了,你有带作品来吗?」 俞想尴尬笑笑:「抱歉,因为一些意外,我的作品都丢失了,没有这个幸运被您指点了。」 「没关系,」左鸿祯想都没想,直接把他按到一个空画架前,「那就现画。」 俞想:? 「画画嘛,下一个作品永远是最好的作品。」左鸿祯倒是很看得开,「都丢了也未必是坏事。」 说着,他就这样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坐进摇椅里看着俞想。 俞想无奈,只能提起笔。 他本想直接画一副上辈子的画作,但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简单的一次作画,而是左鸿祯对他的一场考核,考的不仅是绘画功底,还有构思能力,创作天赋。 而要是直接復刻旧作,未免有作弊的嫌疑。 更何况,俞想相信自己的创作能力。 他拿着一支铅笔在画布上随意地勾勒着,乍一看什么都看不出。 这也是俞想作画时的习惯,他需要在无规则的线条中放空自己,找到绘画的灵感。 突然,他知道要画什么了。 他擦掉混乱的浅线条,在中心偏右一些的位置勾勒出一个人体的形状,又在四周拉出一些放射状的线,然后直接提笔开始铺大块的颜色。 这次,他重拾了自己的老本行——油画。 时隔这么久,再次面对画板,用着熟悉的画笔和颜料,俞想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仿佛画笔就是他的武器,画板就是他的铠甲。因为各种危机和风波而慌乱的心终于能够获得久违的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手下渐渐加快了速度。 沉浸在画中的时间过得很快,俞想回神时,竟然已经是日暮西山。 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自嘲地笑笑。 人虽然换了一个躯壳,但灵魂还是没变。 曾经他一画起画来就完全失联,可以一天不吃不喝。现在也是一样,连着画了将近六个小时,他竟一点都不觉得饿。 但他刚要站起来,颈椎和肩膀就发出一阵抗议的声响。 「好疼……」俞想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脖子,比左鸿祯还像个老年人。 见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左鸿祯突然哈哈大笑:「年轻人,可不能这么拼喽。你看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一画起来就停不下来,但年纪越大就越是不行了。」 说这话时,左鸿祯正坐在桌边嗦粉。 俞想抽抽鼻子一闻,才发觉屋子里瀰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您这是吃什么呢?」他问道。 左鸿祯把一碗没动过的粉推到他面前:「螺蛳粉,双倍酸笋的,你尝尝。」 俞想: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尝尝,很好吃的。」左鸿祯辣的一额头汗,一边擦汗一边不忘邀请俞想。 盛情难却之下,俞想只能坐下来拿起筷子。 他屏气凝神气沉丹田,夹起一筷子粉塞进了嘴里。 还挺好吃! 不是想像中的臭味,而是咸鲜的味道,让人吃了还想吃。 于是俞想又吃了好几口,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地被辣到,伸着舌头吸冷气。 「您不觉得辣?」俞想看着左鸿祯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顿时开始怀疑人生。不是都说老人要吃的清淡一点吗? 左鸿祯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我这把年纪,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蹬腿了。趁着还能吃,倒不如多享受享受。」 「您别这么说,您正老当益壮。」 但左鸿祯仿佛就在等着他这句话:「我这辈子啊没什么遗憾,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收个满意的徒弟,我这把年纪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好活。年轻人,你看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心愿?」 「我……」俞想放下筷子,端坐道,「可是您还没看我的作品。」 「我怎么没有看?我一直在看。」左鸿祯微笑地看着他。 彼时,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铺在俞想的画上。 画面的主人公是一位头髮花白的老人,没有正脸,只有背影。他的肩头正扛着一个破旧的编织袋,从编织袋磨出的破损中露出了一个水瓶的瓶盖。 这是位城市里的拾荒老人。 街道上除了老人外空无一人,老人正面对着太阳行走。画面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透过他弯着的嵴背和低垂的头,都能想像出他疲惫的神情。 因为没有对于人像最重要的五官,想要塑造人物就变得更难了。 但俞想对人物的刻画之细,已经达到了衣服的每一道褶皱,鞋子外侧更严重的磨损以及手心老茧的位置。 「那我能请问一下吗?」俞想说道,「您为什么会选择我吗?」 左鸿祯从画上移开视线,他看着俞想,微笑道:「因为你做到了你说过的话,艺术要向下扎根,向上开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晚了一点点,爱你们~ 第12章 人体 俞想没想到,自己竟然平白无故地捡了个师父,而且还是这种级别的师父。 他连续一整天都沉浸在不敢相信的恍惚中。
第22页 那天的作品他只是完成了一部分,背景部分甚至没有开始画。 但成为左鸿祯的关门弟子后,他拥有了自由出入画室的权利。左鸿祯让他在三个月内作出三幅完整的作品,他要让俞想的作品参加他自己的画展。 俞想顿时压力倍增,画画本就是耗时耗神的事。多少画家一年都画不出一副拿的出手的作品,而左鸿祯却让他一个月完成一副,这还不包括废稿和修改的时间。 走出画室,俞想觉得自己这波拜师还是太草率了,毕竟他以为左鸿祯是个乐呵呵的老头,谁能想到带起学生来居然这么严格。 但闷头画画不能当饭吃,于是第二天,俞想开始按照约定开启了直播。 这是他自从穿越后第二次直播,他摆好机位,准备好画材,开启直播时,只见观看人数飞速地向上跳动着,最后竟然达到了五位数。 虽然一万人连那些大主播的零头都算不上,但俞想还是很开心,毕竟这是个不错的开局。 【主播不画水彩了?难道还会其他画种?】 【想想要开发新技能了吗?期待!】 【我的关注点不太对,主播这双手实在是……舔就完事了!】 俞想的双手正乖乖地放在桌面上,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而且指尖是粉红色的。 看到这条评论,他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指尖,拿出了彩铅和卡纸,说道:「我们今天来画彩铅超写实。超写实,顾名思义就是以真实为主,能达到以假乱真,和照片完全一样的效果。这种画法耗时很长,可能今明两天的直播加起来,要七八个小时才能画完。」 说着,他在屏幕右上角展示出了一张男明星的照片:「我们今天就来画这张照片。」 照片刚打出来,弹幕突然就爆炸了,因为照片中的男人正是最近大热的男明星,安歌。 【啊啊啊!双厨狂喜,我喜欢的画手画了我最喜欢的演员!】 【是即将有八小时可以用来舔屏吗?这是什么梦幻联动!】 【只要你也喜欢安歌,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 安歌因为绝佳的演技和不同于常人的佛系性格,近些年火的一塌煳涂。 但俞想选择画他,是因为他长得很有特点,非常适合用来作画。 他的五官单看都有点惊心动魄,单眼皮,大鼻子,薄嘴唇,但组合到一起却成了一副惊艷的脸。 尤其是俞想选择了他的一张四分之三垂眸侧脸,忧郁且的气质独树一帜。 「画人像要对人体解剖学有一定了解,要能做到透过皮看骨。」 只见俞想随手勾勒了几笔,一个脸部的外轮廓已经初见雏形。 「安歌老师是典型的骨相美,美人在骨不在皮,所以他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人。」 话音刚落,弹幕和打赏就刷了满屏,俞想直接被吓了一跳。 「那个,大家先别激动,起码等我开始画啊……」 【主播太会说话了,我二话不说先点了一个关注。】 【安歌粉丝慕名赶到,看主播起型就已经觉得很专业了。】 这下,俞想突然不知道自己选择画他是不是正确的了。 于是他不说话了,迅速起好型,然后按照他自己的习惯,从五官开始画起。 他用的是72色油性彩铅,又单配了几根肤色系的颜色。 会用到的颜色在左手边整齐地排成一排,不同颜色严格按照色谱顺序排列,堪称强迫症治癒良方。 只见俞想甚至不需要挑选颜色,看似顺手一抓,就能直接抓到想要的颜色。 他先是用了一个偏粉的颜色在眼睛底部起笔。 【这么粉?皮肤有这么粉吗?】 【主播的色感有问题吧?色调都不对啊。】 但紧接着,一个带一点灰调的浅棕色叠加上去,颜色瞬间和照片上别无二致。 随着俞想渐渐铺开大面积色块,观众惊讶地发现,他对于色彩的运用是剑走偏锋的。明明看着有一样的颜色,他却不直接用,而是一定要用两个甚至三个颜色去叠。 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和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那些在画的时候看上去过深或过浅的颜色,和整体融合后就尤为和谐。 【印表机!人体印表机!】 看着弹幕一片的惊唿,俞想稍稍停顿去活动身体。 再回来时,他的心情比刚开播时放松了不少,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新手不要学我这次的调色方法,会被我带歪的,如果你们感兴趣我会录一些入门视频供大家学习。」 「安歌老师的脸真的太适合作画了,特点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 俞想上辈子在採风或写生时,喜欢拉一些百姓或路人给他当模特。而他作为画家,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也从不吝啬夸奖的言语。 现在他的职业病又犯了,对着安歌的照片就是一通夸。 「很多人说他长得奇怪,但我觉得他的相貌需要细品,越看越耐看,看的久了你会发现他那些不符合我们主流审美的特点,反而能构成一个和谐的闭环,让人觉得他就该是这么长的。」 他嘴上说着话,手下也没停,给嘴唇先铺上了一层肉粉的底色。 就在他铺下一层红色时,一条带着七彩炫光的浮夸弹幕缓缓飞过。
第23页 弹幕只有三个字「说得好」,但俞想看清他顶着的id时,却扔下笔,揉了揉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因为弹幕的主人顶着「安歌」的id。 俞想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到底是不是安歌本人,弹幕的满屏尖叫已经替他回答了。 「啊……」俞想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反应,他挠挠头:「安歌老师您好,很抱歉今天选择了您的照片作为参考,如果您介意给您道歉。」 「不介意,画的很好。」五颜六色的弹幕再次划过。 俞想自从到这个世界以来,仿佛遇到的都是危机,还没有遇到过多少善意。 因此,安歌的这个弹幕让他心里划过了一道暖流。 「谢谢安歌老师,画的比您真人差得远。」 但安歌没有再回復,想来明星艺人都是日理万机的,也没什么时间看直播。 俞想又画了一个小时,把五官和皮肤画完,就结束了今天的直播。明天继续画头髮和衣服,就能结束这幅画。 但他收拾好画材,瘫在床上刷微博时,却发现消息栏的转载评都是99+,私信更是多到让他的手机卡了一瞬。 他还是点进网友的评论才发现,原来是安歌关注他了。 俞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有和明星相处过,更何况还是莫名就受了青眼,他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他从头到尾都没露过脸,更没有透露过别的信息,怎么可能凭藉一副画就让一位大明星对自己另眼相待。 但他纠结了半天,出于礼貌,还是给安歌发了一条微博私信。 【谢谢安歌老师的鼓励,有机会画您是我的荣幸。】 他本以为这条消息会淹没在私信的海洋中,安歌却很快地回復了。 【明天直播加油,我会去看你的。】 这下俞想更慌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他可能就以为是客气客气。但凭藉他对安歌的了解,他知道安歌真的做得出来。 所以安歌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俞想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 次日直播时,安歌果然出现在了直播间里。 粉丝们知道在俞想的直播间会蹲到安歌,早就守在了直播间。 俞想让自己专心画画,只把安歌当做普通观众,但他画画的速度比昨天还要快,预计还要四小时就会完成的作品,他只画了三小时。 最后,他把成品完整地展示在镜头前,弹幕一片夸赞。 【啊啊啊印表机真的成精了!】 【这完全就是安总的美貌啊!安总以后别拍硬照了,想要什么造型就去找主播画吧。】 没想到安歌竟然真的在弹幕上回答了:【画的很好,有机会合作。你擅长什么?】 俞想没多想,实话实说道:「我最擅长现实主义风格的人像人体。」 【啊?人体?算了吧,我们还是别约了……】 【不了不了,我们安总钢铁直男,真的不约。】 【好心劝主播一句,你画安歌已经算是越级蹭热度了,这种时候就别再出么蛾子了。】 俞想看着满屏的弹幕,懵了。 他只是在阐述事实,为什么刚才还喜气洋洋的观众突然就换了一副面孔,对他阴阳怪气外加冷嘲热讽。 而安歌,就这样从直播间消失了。直到俞想郁闷地下播,他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13章 道歉 俞想没想过自己会在一周内连上三次热搜,这频率简直让很多不红的艺人羡慕到不行。 但没人知道,他自己一点也不想。 这次上热搜的原因,是他脱口而出的那句「我擅长画人体」,这句话在画家看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境下,会被彻头彻尾地误会。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画手,和安歌的粉丝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安歌的粉丝只要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他活活淹死。 【现在什么人都能硬蹭了?这人是想出道吧,想拿安歌当跳板?】 【真是白眼狼本狼,安歌主动去看你直播已经给你引流那么多了,现在还想得寸进尺?】 【我们安总脾气太好了吧,要是我肯定当场骂人,还能忍他到现在?】 安歌虽然是演员,但因为过高的人气,也吸引了很多年纪不大的粉丝。这些粉丝对偶像更疯狂,也更「忠诚」,当然,骂起人来也更狠。 【什么野鸡都能蹦哒了?还画人体,恶不噁心啊!】 【就是就是,你想发情找别人好嘛,可千万离我们安总远点。】 看到这里,俞想实在忍不住了。他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穿书的时候没哭过,被宫修筠赶出去的时候没哭过,面对未卜的前途时没哭过,被诬陷抄袭的时候也没哭过。 但这一刻,当他挚爱的艺术被说成噁心,当他擅长的事业被说成发情,他的委屈和无力感再也无法忍耐。 对于俞想来说,他愿意欣赏美好的□□。但当他拿起画笔时,面前的人就自动抽象成了一幅画,成了美的化身。 而画是画家的心血,是画家的孩子,没有人会对一幅画起龌龊的心思。 在粉丝们疯狂的时候,安歌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发弹幕,没有私信,也没有微博,就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第24页 俞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看起来如此事不关己的,大概这就是艺人的立身之本吧。 但俞想只觉得失望和难过。 俞想放下手机,想想还不够解气,又拿起手机远远地扔到了床的角落里。 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放声哭了出来。 他讨厌直播,讨厌安歌,讨厌那些一无所知的骂他的蠢货。 他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了,也不知原来世界的自己怎么样了。 他看过的小说不计其数,在那些小说里,穿越的人在现实世界的结局各不相同,有人因为「意外」身亡,有人变成了植物人,还有人和书中的角色互换了躯壳。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但如果真的遇到最坏的情况,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爸爸妈妈不要太伤心,希望妹妹能照顾好他们。 但还好他因为上辈子的疾病,父母对他的离世早有准备,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会渐渐走出来的。 想着想着,俞想竟就这样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顶着肿成桃子的双眼走出了卧室,下楼的一路,得到了阿姨的全程目送。 「我脸上有东西吗?」俞想问。 「没……没有。」阿姨移开了视线,但心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宫修筠正准备出门,他站在玄关处远远看了一眼下楼的俞想,眉头微微一蹙,问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俞想反问道。 「去照照镜子。」宫修筠甩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俞想满腹狐疑地去照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肿得就剩下一条缝了,眼皮根本无法向上翻。 而且肿的不只是眼睛,还有脸颊也带着浮肿。他现在这幅样子要多□□丝有多□□丝。 俞想彻底无奈了,他用厨房的咖啡机煮了杯什么都不加的咖啡,听说美式可以消肿。 但刚喝一口,他就差点没吐出来。这个咖啡和他在咖啡馆喝的咖啡完全不同,又苦又涩,还有股菸灰水的味道。 俞想把杯子放到桌子角落,宣告咖啡消肿法失败。 今天他不打算直播,他把直播平台里的钱体现了出来,他这三天的直播一共赚了几百块钱,他花了两百给左鸿祯买了一瓶红酒,然后去往画室。 左鸿祯有学校的行政事务要处理,俞想就自己安安静静地完成之前的作品。 越是难过或是烦躁的时候,他就越需要静下心来画画,因为只有沉浸在画中的时候,他的心才是静的。 又是一画三个小时,左鸿祯回到了画室——顺便叫了火锅外卖。 「来来来,先歇一会,把饭吃了。」 画室里唯一的桌子是用一摞画板搭成的,俞想架起电磁炉和鸳鸯锅,两人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食材,就这样吃了起来。 他们的碗筷是一次性的,没有酒杯,就拿没用过的洗笔筒代替,一顿饭生生吃出了几分贫贱不能移的味道来。 俞想这下知道自己酒量的深浅了,不敢多喝,只是倒了一个杯底。 倒是左鸿祯,因为咬不动毛肚鸭肠之类的火锅食材,只能一口酒一口肉,快乐似神仙。 「收了个小徒弟是真的好啊,老头子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左鸿祯眯着眼说。 俞想接道:「师父,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一切等吃完了再说。」左鸿祯打断他。 俞想:……好。 为什么他的师父这么不一样,人家的师父都是手把手教导,上课留作业。但左鸿祯带他,就是彻彻底底的散养模式。 大概这和熘达鸡比养殖鸡的肉好吃是一个道理吧。 还好当天下午,左鸿祯愿意给他指点。 但左鸿祯的指导方式却不一样,他并不说话,也不指出俞想的问题在哪,而是直接拿起画笔在画面上修改。 俞想眼睁睁看着左鸿祯在自己的画面上落笔,心里已然明白。 完了,这幅画上有了左鸿祯的手笔,已经不能拿去参展了。 但瞬间的惋惜过后,他就认真看起左鸿祯的改动来。 左鸿祯用深浅不一的灰在头髮上点缀了几处,竟然突然就现出了发梢汗珠的轮廓。再在裤脚上点了几下,沾染着灰土的裤脚处多了几点干涸的泥点。 俞想基本功扎实,左鸿祯没在大问题上进行修改,只是对细节进行了完善。 但画龙点睛不过如此,左鸿祯这些不多的修改,却让整幅画的质感更上一层楼。 这幅画俞想本想带回家好好钻研,但画幅不小,他最终还是拍了几张照,把画留在了画室。 宫修筠出差了,这几天都不在家,俞想能享受难得的轻松。 没有了身边的□□,他甚至多吃了一碗饭。 吃饭时,俞想顺便上了一下微博。 他本以为自己依旧会看到铺天盖地的骂声,但没想到,他最先看到的是安歌给他的公开道歉。 【安歌:对于昨晚的事情,我代表我的粉丝向主播盛夏怀想道歉,是我没有给粉丝正面的引导,才让他们通过网络伤害了你。对不起! 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画家,希望我们后续有机会可以合作,对给你带来的伤害再次说声抱歉。】 俞想揉揉眼睛,怀疑要么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要么是安歌脑子出了问题。 在如今的关头道歉,安歌势必要得罪一批自己的粉丝。很多年纪小的粉丝是不讲道理的,她们不管艺人自己需不需要,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在冲锋陷阵,充满了自我感动。
第25页 果然,安歌的微博下面已经有粉丝开始脱粉了。 【呵呵,我们为你而战,你却先不战而败了,你还算不算男人。】 【凭什么要你道歉?这个小主播后台这么硬的吗?你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让你道歉!】 【我真的要脱粉了,我们昨天为你刷热搜一夜都没睡,今天就等来你认怂的回覆?】 俞想看着这些评论,发出了吃瓜的声音。 好像突然之间,矛盾就被转移到了安歌和他的粉丝中间,路人反而站起了俞想。 【我觉得主播小哥哥太可怜了吧,画家画个人体怎么了,淫者见淫,嫖者见鸡,是谁猥琐一目了然。】 【以主播这画技,这种人像拿出去卖都是四位数起底的,还差你这点热度?】 【还真是红就是王道了,一句话说错就得被按着打?啥也不说了,我点个关注就当安慰了。】 俞想打开私信,果然有安歌发来的,而且还是连着的好几条。 【那个……不好意思,我之前真的不懂你们画家说的画人体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是我想的龌龊了,实在太尴尬了。】 【想想,我能这么称唿你吗?我不是要你原谅我,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傻/逼。】 【……】 都看完之后,俞想觉得安歌说的没错,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想了想,回道:【我原谅你了,但你能告诉我,这些事是谁和你说的吗?】 对话框上方迅速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但好像在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许久后消息才回过来:【我是真的想邀请你合作,我们能见面聊吗?】 俞想:? 你们大明星都这么闲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别爱我,没结果 老宫:头上有那么一点点颜色…… 第14章 父子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安歌都诚心诚意地邀请了,俞想说什么也要赴这个约。 安歌约的地方在他自己的工作室,位于影视产业园,环境优美,而且没有外人打扰。 俞想登记后进到产业园里,觉得眼前的景色瞬间开阔了。 假山、树木、溪水,这些共同组成了一幅生动的人工景致,让人看了就心旷神怡。 俞想路过小溪时,见水中有红色的锦鲤,就停下来看了看。溪边的书上有露水滑落,让水面泛起朵朵涟漪。 他从随身的包中掏出速写本和针管笔,将看到的这一幕画了下来。 这是他维持了多年的习惯,但凡是看到了好看的,让他触动的画面,都会在第一时间记录下来。日后时不时翻起这本速写本,就会让他产生不少灵感。 「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俞想一跳。 他手一抖,笔尖在纸面上拖出长长的一道,笔也从手中滚落,正落到水中。 「我吓到你了吗?」安歌的表情有点懊恼。 他只是见俞想小小一个人蹲在这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想和他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把人吓到了。 「没关系。」俞想合上本子。 但安歌却注意到了他手中的本子,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俞想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都是路上随手画的,画的不好看。」 安歌则毫不介意,他一页页翻着本子,渐渐被俞想的灵性所吸引。 在他的本子上,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值得欣赏的。 他画过街边的单车,画过唿啸而过的地铁。画过卖气球的小贩,也画过抱着膝盖在路边痛苦的人。 这些速写大多是黑白线条,只有几幅用马克笔铺上了大片的颜色。 红的花,绿的草,蓝色的天空,都天真如孩童。 安歌把本子还给他:「走吧,我们进去慢慢聊。」 俞想收好本子,乖乖跟在他身后。 安歌的工作室有十几个人,正值工作时间,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对俞想的到来没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想想。」安歌叫了他一声。 听见这个称唿,俞想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网上听到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但被当面这样叫,他实在是阵阵恶寒。 「安先生……」 「别这么见外嘛,你叫我名字就行,当然,如果叫我哥哥,我也不介意。」 俞想:…… 眼见俞想脸色越来越差,安歌连忙见好就收。 「好了,我们说正事。这次请你来,是想请你为我画我第一张专辑的封面和内插画,一共四张,风格各不相同,价格你尽管提。」 但出于安歌意料的是,俞想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欣喜。 相反,他却耸了耸肩,说道:「抱歉,安……总。」 「我这次前来也是想和您说清楚,能被您邀请是我的荣幸,但我可能没办法接这份工作了。」 「为什么?」安歌十分不解。 给一线明星的处女专辑画封面,还有不菲的报酬,这件事多少画手挤破头都想做,俞想却拒绝了他。 「我最近要为了一个画展做准备,占据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恐怕没办法很好地完成您的作品。」 安歌接道:「没关系,我的专辑明年才出,不着急的,你可以慢慢画。」
第26页 俞想见一个理由没成,不慌不忙抛出下一个理由:「我其实不擅长命题创作,效果应该达不到您的理想。」 安歌又说道:「不是命题创作,是自由发挥,我们只需要敲定画的风格,其他你完全自由发挥就好。」 俞想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持之以恆,他只能说出最后一个理由:「你和我合作,你会被粉丝骂死的,你的粉丝看我恨之入骨了吧。」 俞想本以为这样足够让他知难而退了,但没想到安歌竟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老子还就非你不可了!我是人又不是傀儡,凭什么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 俞想往后靠了靠,避免安歌在激动之下把吐沫喷到他脸上。 但安歌激动了半天,视线却突然落到了俞想身上。「一百万,干不干!」他指着俞想喊道。 俞想:原来被土豪用钱侮辱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好的。」俞想果断点头,在一百万的鼓励下,没有他不能画的画,没有他不能挨的骂。 然而,下一秒,只见一个壮硕的男人推开会议室的门冲进来,对着安歌吼道:「张大嘴!你又在那胡说什么!」 他骂完安歌,又回头朝俞想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家艺人脑子有毛病,不拿钱当钱,您多担待。」 俞想勉强挤出了一个安静的笑容。 直到安歌被「请」出去后,壮硕的经纪人才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他先是给俞想道了个歉,说在俞想被安歌粉丝攻击时,安歌没发声其实是他的授意。 他作为经纪人肯定要以演员的利益为先,却没想到事情闹得那么大。尤其是在他对绘画有了一些了解后,他更是觉得愧疚。 这件事在俞想心里已经翻篇了,他这个人看似睚眦必报,但也是个愿意接受真心道歉的人。 安歌已经先后公开和私下向他道歉了,承担了很多本不是他的错误,他对于勇于承担的人是很喜欢的。 经纪人虽然带着点商人的精明,但也算厚道。他正式开出了一个远高于市场均价的价格——十万一副买断版权,一共五幅画,共五十万。 俞想对这个价格十分满意,但他却没立刻答应,而是说要回去问问自己的师父。 最后要离开时,俞想说道:「我还能问两个问题吗?」 「您尽管问。」经纪人说。 「您为什么叫安歌老师张大嘴啊。」 「哦这个,」经纪人摆摆手,「他本命叫张彭彭,又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叫张大嘴。」 俞想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外号还真是接地气,他话锋一转,又问道:「因为你和安歌都说,你们最开始不了解绘画,后来又了解了,是有人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嗐,还能有谁,就是——」 经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突兀地拐了个弯:「还能有谁,就是我们自己悟的呗!」 「哦,这样啊。」俞想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怀揣着没签字的,价值五十万的合同,俞想走出影视园时,步子都轻快了很多。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笔「巨额」收入,虽然是商业作品,但他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视金钱如粪土了。 毕竟现在的他可是有奋斗目标的人——离开宫修筠,离开吸血的家庭,开启新生活。 五十万,是一个开端,但远远不够。 在回家路上,俞想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他接起来,却在听到对面声音的瞬间就开始生理性反胃。 电话对面是他的「爸爸」,原主的养父,俞洪。 「俞想,为什么一直不接我们的电话。」俞洪的声音里满是怒气。 要是在以前,原主一定会被这个声音吓到腿软。但现在芯已经换了,俞洪在俞想眼里就是只纸老虎。 「最近有点忙。」俞想说,但他实际上是只是把他们的电话拉黑了而已。 「今晚回家。」俞洪依旧用命令的语气说。 俞想依旧以柔克刚:「抱歉,今晚有事情。」 「你能有什么事情!」俞洪被俞想三番五次的推拒弄得十分不耐烦,「谁不知道你就是在画你的破画,那也不是什么正经事情。」 「哦。」俞想冷冷地回了一句,他倒不是怕了俞洪,不敢怼回去,而是他正在回师父的消息。 「俞想!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对我们这么说话了!」俞洪暴跳如雷。 而俞想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吵到了,他皱了皱眉,直接按掉了电话——顺便同时拉黑这个号码。 但世界安静了没两分钟,俞洪又用另一个号码打来电话。 这回俞想接起来,先发制人道:「我没时间回你们家,你们也不是真的想让我回去,何必做大家都不高兴的事情,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俞想!你疯了吗!我和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俞想冷笑了一声:「你们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那我辛辛苦苦把俞英彦养这么大,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俞想从有记忆以来,就被迫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职责。美其名曰你是哥哥,应该多照顾弟弟,但实际上,只是把他当成了免费的劳动力。 「你好好意思提你弟弟!」养母朱春霞抢过电话吼道,「你弟弟就是被你害的!他被学校记过了还不能撤销!以后出国和找工作都会受到影响,你对得起他吗!」
第27页 俞想冷笑了一下:「我对不起他?那正好,你们不是说我们不孝顺你们吗?我现在就帮你们挂第一医院的号,眼科脑科精神科都挂上,有病赶紧治,耽误了不好。」 「俞想!」 就在对面气急败坏之时,俞想却突然冷下声音:「这些年来,你们怎么对我的,你们也心知肚明。你们儿子到底该不该背这个处分,你们更是清楚。如果你们还是在我这里无理取闹,也就别怪我不顾及情面,直接走法律程序了。」 「你威胁我们?你居然敢威胁我们!」俞洪咆哮道。 但很快他的咆哮停止,反而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他说道:「想和我们断绝关系?那把这些年我们养你长大,在你身上的钱还回来就可以。」 「五千万,拿出来五千万,我们就两清。」 第15章 亲生 「五千万,」这几个在俞想嘴里滚了一遭,又化为一声嗤笑,「你们还真敢想啊。」 「不过,」他又说道,「是我错了。」 俞洪听见这话,顿时沾沾自喜起来:「还行,你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不该这么对自己的爸妈。」 「你误会了,」俞想紧接着说道,「我说我错了,是不该让你们去医院,而应该直接送你们一本刑法,毕竟能挣五千万的东西都在刑法里写着呢,你们可以学习学习。」 「你个白眼狼——」 俞洪愤怒的咆哮被电话隔绝在那头,俞想按下挂断键,然后直接关机,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五千万,他们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但现在的俞想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的心情丝毫没受影响,而是带着合同直奔画室,去找左鸿祯了。 对于接下安歌专辑的商稿,俞想还有些担忧,他怕左鸿祯不会答应,毕竟艺术家都是闻不得铜臭味的,他怕左鸿祯会因此厌恶他。 但出乎他的意料,左鸿祯反而并不在意这种事。 「画家怎么了?艺术家又怎么了?就不吃饭吗?」说话时,左鸿祯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手边还放着一个大茶缸,总算有点老爷子内味了。 「您答应了?」俞想脸上满是惊喜。 左鸿祯啜了一口茶水,然后呸的一口吐掉吃进嘴里的茶叶:「我不仅答应,我还鼓励你去。艺术是一种修行,精心创作固然很重要,但这绝不意味着闭门造车,很多时候,能够在入世后经受住欲望的考验,也不失为一种更为重要的修炼。」 听见这番话,俞想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上辈子,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沉浸在绘画的世界中,他的世界中只有取材和创作这两件事,也因此,一些文艺批评家说他的画虽然题材接地气,但却少了点尘土的味道。 原来他差的不是出神入化的技巧,不是细緻入微的观察,而是一颗入世的心。 「师父,我明白了。」俞想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会永远记得左鸿祯的这段话。 「好了好了,别这么严肃,」左鸿祯摆摆手,「你尽管去做,要是有谁因为这么批评你,就……」 俞想眼神一亮,他以为左鸿祯会说他护着自己,但没想到,左鸿祯下一句话则是: 「就让他包你的一日三餐,吃穿住行,看他还敢不敢站着说话不腰疼。」 俞想: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 下午在画室画准备参展的作品,晚上回家直播画彩铅或是水彩,这几乎成了俞想的日常生活。 连续的风波,给他带来的不仅有争议,还有源源不断的曝光度。 这几天他的直播间粉丝疯长,涨粉速度堪比颜值主播,但他分明连手臂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没露过。 俞想照例打开直播间,弹幕瞬间开始刷起来。 【吃晚饭啦!每天看着想想的手,我都能多吃一碗饭。】 【下饭直播实锤了哈哈哈!】 【今天画点别的好不好呀?】 「好呀,」俞想看着弹幕说道,「今天我们就来画点别的,正好我今天路过美院,在旁边买了点画材。」 【是油画吧!一定是油画,听说主播是油画专业的?】 【那我猜水粉?毕竟水粉可是油画的基础,主播会照顾画画小白的吧。】 【就没人猜国画?国画他不香吗?】 但俞想嘿嘿一笑:「没人猜对。」 说着,他从桌子一旁拿过来一个塑料盒,随着盒子缓缓打开,里面的画材也显露出来。 「没错,就是油画棒!」 【等……等等!我叫我六岁的侄女过来看一下。】 【今天也不是过六一?怎么突然哄孩子了?】 「今天的画很简单哦,大家家里可能也都有画材,可以跟着一起来。」 「首先,我们整体铺一遍白色,然后用蓝、粉、紫三色画出渐变的天空。」 「下面绿色的草地和树丛,我们用横向点缀的手法。」 【???发生了什么?】 【我是从哪步开始跟不上的?】 「最后,我们轻轻点出树叶。如果看颜色太艷,就来点棕色压一下。」 【对不起打扰了,我的手不是手,就是滷味店里的卤猪蹄。】 【害,谁不是呢。】 这样一幅画画完,不会给俞想带来太多的成就感。 他拉近镜头让观众看清细节后,就放到了一旁的专业画袋中。
第28页 就在他准备开始下一幅时,几条格格不入的弹幕出现在了直播间屏幕上。 【你想好了吗?】【要是不还钱我们就没完。】【小心我让你再也直播不下去。】 这条弹幕之所以被俞想注意到,是因为直播平台的特殊设置,那些给他送过礼物的观众在进到他的直播间后,会自动戴上徽章。已经关注他的人,id颜色会变成黄色。 而刚刚飘过的这条弹幕,是纯白色的,并不是他的关注者。 俞想本想忽视,但对方变本加厉,一条接着一条刷。 也有观众注意到这些弹幕了,但俞想的观众和粉丝们这时候却不买帐。纷纷对噁心人的弹幕发起了攻击。 【哪里来的傻/逼,小学念完了吗就来蹦跶。】 【不看直播就滚蛋,这不吃对家披皮黑这一套,祝你一辈子扑街哈。】 【什么年代了还搞威胁这一套,刑法没听说过?】 主播、艺人,乃至明星,很多时候都遵循着一条隐形的规则,红的人有话语权。 在安歌面前,俞想的人气不值得一提,因此安歌的粉丝才敢这么疯狂地骂他。 但对于直播间一个不知是哪里跑来的野鸡,观众还是给予了他充分的毒打。 「好了,大家别跟他较劲,别让他污染了直播间。都帮忙顺手点个举报吧,别理他了。」 俞想此话一出,哪怕是默默窥屏不发言的观众都动了动手指点了举报,很快,这个帐号就已经被封禁掉。 俞想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好了,我们继续直播。」 * 另一边,俞洪看着弹出的「因为发言违反平台公约,您已被永远禁言」的消息,狠狠地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 「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说我违反了那什么鬼约定!」 「爸,」俞英彦在一旁煽风点火,「这都是俞想搞的鬼,他是平台的主播,能给人家挣钱,还不是一句话想封谁就封谁!」 「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他了!」俞洪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我还能让他反了天去?老子要让他知道谁是儿子谁是爹!」 朱春霞被他走的不耐烦了:「你行了,你窝里横有什么用?赶紧把钱要来才是第一位的。下周催债的就又来了,要是不想搬家,这周必须弄到钱。」 「你还有什么办法?」俞洪问俞英彦。 俞英彦绞尽脑汁想着,他的行为被俞想曝光后,整日提心弔胆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哪里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了。 「不然……不然我们也学那个麒麟,我们在网上曝光他不孝顺,对家里不闻不问,还辱骂自己的父母。」俞英彦想了半天,提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这个好!这样逼他拿钱。」俞洪贊同道。 但朱春霞却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证据呢?你们是有录音还是有录像,现在的人早不会被你们几句话骗到了。」 「那你说怎么办?」俞洪的暴脾气就发作了。 但朱春霞一时间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说道:「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 只是,俞想没有留给他们从长计议的时间。 第二天,他主动回了「家」。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开门见到俞想的瞬间,俞英彦愣在了原地。 「我怎么不能来?不是说想和你们断绝关系,就先拿五千万。那我还没给你们钱,也就是还算这个家的成员喽?」 「你……」俞英彦被他的逻辑绕了进去,「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俞想朝他笑笑:「来给钱的。」 俞英彦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下一秒他狂喜地喊道:「爸妈,俞想来给钱了。」 俞洪和朱春霞从房间中冲出来:「你想通了?要还钱了?」 俞想挑挑眉,说道:「先不着急,餐厅吃饭还得有个单子,你们要五千万,总得有点依据吧,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不对?」 朱春霞早有准备,她拿出了一张极为详细的明细,上面罗列着俞想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花销,虽然每一条和正常的开销相比都高到离谱。 看着这张明细,俞想终于笑了:「行,我们一样一样盘。」 他指着第一条费用问道:「出生费一百万?这都是些什么钱?」 「你没有孩子,你不知道孩子出生要多少钱的。保胎啊,生孩子住院啊,月子中心啊,都很要钱的。」 「哦,」俞想点了点头,然后装作突然醒悟的样子,「所以,这条费用有一个成立前提。」 「什么前提?」俞洪问。 俞想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其他三人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前提就是,我是你们亲生的。」 说着,他一把抓住朱春霞的手腕:「走吧,只要做个亲子鑑定就能证明。」 「放心,鑑定费我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好多新面孔小天使,一人mua一个~ 第16章 两清 此话一出,对面三人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像极了小丑的面具,乍一看还有些滑稽。 俞想忍住想笑的冲动,说道:「怎么?不愿意?现在dna检测很方便的,第二天就能出结果。」 见他们的表情又黑了几分,俞想终于忍不住笑了。果然,有剧透就是爽。
第29页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朱春霞开口问道,声音有些许的颤抖。 「没什么意思,你们可以说我是你们亲生的,那我也可以说不是。」 朱春霞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疯了!你居然怀疑你的爸妈。」 俞想一眼就看出她只是虚张声势,他毫不示弱:「我是怀疑,但你们自证不是也很简单。只要一个亲子鑑定,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俞想,你太过分了!」俞英彦喊道,「你这样做有想过你爸妈的感受吗?」 「行了,用不着你装老好人,」对上俞英彦,俞想的脸上满是嫌弃,「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俞洪问。 「知道了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是你们领养的。知道了你们在俞英彦出生后就对我非打即骂,是因为觉得后悔收养我,是养了个累赘。」 「还知道,你们做生意失败,却拿我撒气,是觉得我是扫把星,是真的恨不得我去死。」 「当然也知道,你们费劲心机搭上宫修筠的线,就是为了让我去当提款机和摇钱树。」 俞想双手拎着单薄的纸,手指用力,撕下来一条;再用力,又是一条。 他边撕边说道:「五千万,是你们说养我长大的费用。那我也可以说,这是我这些年来的精神损失费。你们将生活的不如意都朝着一个小孩子发泄,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被你们当做可以任人欺凌的资本。这就是你们做家长的方式,这就是你们这些大人的嘴脸。」 说着,整张纸都被他手动粉碎,然后他轻轻将纸屑向上一扬。 「这些还给你,你们给我一口饭让我长大,但长大的代价就是这些年的生活生不如死。现在,我们两清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宣告,因为其他三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当一直任人欺凌的受气包,小绵羊,突然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变得生人勿近,变得气势凛然。这些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自然害怕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俞想离开,直到俞想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 「你站住!」俞洪喊道。 「还有事吗?」俞想站定,缓缓回头。 但还没等俞洪开口说话,俞想抢先说道:「对了,我刚看到门外有油漆和喷的字,如果被高利贷缠上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跑路吧。还有,新家地址不用告诉我了,毕竟我不能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说完,他甩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三人面面相觑。 * 离开令人窒息的房子后,俞想觉得浑身舒爽,甚至走路的步伐都轻了许多。 他能感受到体内充盈着力量和活力,但同时,还有一种空虚在隐隐传来。 似乎是原主些许残存的意识在起着作用。 俞想能够确定现在的躯壳中没有原主的神识和灵魂,但毕竟这具躯壳陪伴着原主二十余年,会有藕断丝连的情绪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让俞想感到奇怪的是,此前在面对宫修筠时,他丝毫波动都没感受到,而现在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隐隐的空虚。 俞想大胆猜测,其实原主最在意的,伤他最深的,也是他最恨的,并不是渣攻,而是养父母。 而这样看来,原主应当根本没有爱过宫修筠。 想到这里,俞想在心又是唏嘘,又是想笑。 唏嘘是原主哪怕躲过了动心的情劫,却最终还是没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想笑是一想到宫修筠这样拽的二五八万的人也会吃瘪,就由衷地感到开心。 一路踩着轻快的脚步回家,俞想先是在直播间挂出了暂停直播的公告,然后开始准备给安歌的画。 一张封面,四张插画,还要完全不同风格的,但这对俞想这种画种和风格都百变的人不是什么难事。 他原本担心自己不会板绘,会不会影响效果。但安歌的经纪人只让他放心画,现在的各种技术都很发达,想把纸上的画变成电子的再简单不过。 不过因为要经歷精细扫描的那一步,这对作品的细节要求更高,对俞想来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挑战。 首先要一幅中国风的水彩画,因为国画的用纸和用色不方便做成电子版,因此只能用水彩代替。 可以再来一副復古风的油画,画出高级杂志图的效果,很符合安歌的一贯风格。 第三幅,第四幅插画也依次定下,还剩下封面没定。 俞想正在循环着安歌专辑歌曲的demo。因为他是演员转型的歌手,歌路不是很广,尤以抒情歌为主,十首歌里只有一首是电音风的。 此时,歌单正循环至这首电音,俞想却突然从中汲取出一丝灵感。 好像有一个风格可以尝试——赛博朋克。 这是近两年的新兴词彙,通常用于高等科技和低端生活的结合,充满未来的幻视感,又与反乌托邦和社会秩序崩坏紧密相连。 想到这个题材,俞想心里顿时升出了无穷的创作欲。 他抓起手边的一根铅笔,开始在素描纸上打草稿。两个小时后,他已经打好了三张草稿,无一例外都是赛博朋克风格。 次日,俞想直接带着草稿和设定去了安歌办公室,经纪人见到他时非常震惊。 「一天?就好了?」 俞想拿出一摞只有最简单线条的线稿:「当然没有,只是先交流一下创作理念。」
第30页 「画的好!」安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直接出现在俞想背后,吓了他一跳。 俞想看着他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话:「安总,你不用工作的吗?」 为什么一个大明星会闲成这个样子。 「我今天就在园区里拍摄,听说你来了,那我肯定要过来陪你,是不是?」说着,他朝俞想亲切地笑了笑。 看着这个弔诡的笑容,俞想顿时感觉一阵恶寒。 安歌出道之初就是靠演反派爆红的,他反覆天生就适合演反派,奇怪的五官让他在笑起来时显得有些奸邪,而且他有着被粉丝吹得出神入化的半张脸演技,可以在左右半张脸上做出不同的表情。 所以现在俞想怎么看都觉得他在皮笑肉不笑,尽管安歌表示,他实际上已经很真诚了。 「哦,那就也不用……」俞想小声说,「这连线稿都不算,应该不用你亲自看。」 但安歌却自顾自拿过那一大摞草稿,看着上面根本不知是何东西的线条,义无反顾地夸道:「我喜欢这张,很有感觉。」 「什么感觉?」俞想笑得有点坏。 「就……就是那种感觉……」安歌实在是没有丁点的艺术造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你就别难为他了,他这种对着毕卡索的画问为什么不画鸡蛋的人,你还指望他会品鑑画?」经纪人不放弃每个怼安歌的机会。 俞想抿着嘴笑了笑,安歌的形象在他心里变得越来越接地气了。 和团队负责美术的人一同聊了许久后,最终他们敲定了几幅画的风格。 见俞想要离开,一直在旁边插不上画的安歌突然站起来:「我送你!」 「不不不……不用了。」俞想再次被吓到,脑中甚至浮现出了安歌此前演过的电影中暴起杀人的画面。 「你给我坐下!」经纪人挣着员工的薪水,操着老闆的心。 安歌委委屈屈地坐下,委委屈屈地朝俞想挥挥手,委委屈屈地说道:「下次见。」 俞想:…… 「再见。」 回家后,宫修筠竟然出差回来了。 行李箱就在门口,显然刚到家不久。 俞想掐指一算,今天好像正该是他回来的日子。 但宫修筠没有出来,显然没有和他打招唿的意思,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 然而g不能乱立,下一秒宫修筠房间的门就打开,宫修筠从中走了出来。 他刚洗完澡,上半身未着寸缕,下身围着一条浴巾,手上正拿着毛巾在擦头髮。 额角垂下的髮丝微微滴水,水滴落在胸膛上又一路滑下。 这个场景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多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宫修筠的身体上,供水珠滑落的距离更长了。 水珠顺着人鱼线滑入浴巾中。 这是俞想第一次如此直观且清晰地看见宫修筠的腹肌。 横竖的四道线将腹直肌分成八块,但肌肉不过于突出,反而整齐排布成好看的形状。 比第一次见,宫修筠好像瘦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最近太过疲惫的缘故,他的胸肌好像小了一些,但整个人却依旧呈现出好看且协调的线条。 分明已经是快三十的年纪,看身材,说是体校的大学生也不为过。 下一秒,俞想听见自己结结实实地咽了口吐沫,发出「咕咚」的一声。 再下一秒,他通过宫修筠的表情和眼神,看出了一种叫「你死定了」的情绪。 第17章 脸红 「你在看什么?」 宫修筠愤怒又充满寒意的声音让俞想瞬间回过神来。此刻,他看着俞想的眼神似有刀锋。 俞想的身体条件反射般一抖,移开了视线。「没看什么。」他说。 「我警告你,最好别再有下一次。」宫修筠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仿佛俞想的视线对他来说是侮辱。 原本俞想不想和他计较,但这一秒,他被宫修筠的语气搞得心头火起,再也忍不住了。 「拜託,是你自己穿成这样站到我面前的。」俞想伸出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双眼,「我眼睛就长在这,你要是被看一眼就会死,那就自己穿好再出来。」 「自己不穿衣服,还怪别人不小心看了你。你当你练出来了几块肌肉,就全世界都想看你了?」 俞想每说一句话,宫修筠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到最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而俞想自顾自发泄了一通,他从上辈子带来了伶牙俐齿技能,却忘记了对面的boss不能现在就放大招。 于是,说到最后,俞想注意到宫修筠的眼神时,尾音戛然而止,然后又吞了下口水——这次是吓的。 帅不过三秒钟不过如此。 只见对面的宫修筠的脸色千变万化,他咬着牙憋出一句话:「你只是看了吗?」 「啊?什么意思?」俞想没跟上他的脑迴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你还吞了口水。」说出这句话时,宫修筠冷漠的外壳被击碎,红色瞬间爬上耳尖,并且有渐渐往脸上蔓延的趋势。 「轰」的一声,俞想仿佛听到了他脑中大厦将倾的声音。 他坚信,这是他两辈子经歷过的最尴尬的时刻。对着别人的身子吞口水就算了,而且还被现场抓包,最可怕的是,甚至还被「受害者」当面对峙。
第31页 完了,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个念头在俞想心中产生的瞬间,他不知从哪里升腾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眼一闭心一横:「对啊,我不仅看了,我还馋了!」 沉默,绝对的沉默,沉默到仿佛两人中间有一队阴兵正在借道。 反正已经是死了,早死晚死也没多大区别了。俞想索性拉开闸门痛快开闸放水:「你自己练出来肌肉还不许别人看了?难不成你只给自己看,天天在房间里照镜子。你是纳喀索斯,水仙成精?」 「但说实话,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我立马就拎行李搬走,保证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你视线里。」 「你敢!」宫修筠愤怒地喝道。 俞想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果然他猜的没错。 宫修筠这种人就是这样的,他对一切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无论是财富、地位,还是身边的人。 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己,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离开。 俞想只是一只笼中鸟,打开笼子的唯一钥匙在宫修筠手里,而宫修筠显然不是个仁慈的人。 不过这也足以看出,白月光才是他的真爱。毕竟自古以来人们都说,爱是放手,不是占有。 突然,俞想就觉得没劲了。 他说了那么多,最终还不是敌不过宫修筠的一句「你敢」。他就是再牙尖嘴利,也只是只牙尖嘴利的金丝雀,以为挥动两下翅膀就能引发龙捲风,这才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仿佛突然泄了一口气,既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无助,也为未知的迷茫感到紧张。 俞想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管他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现在让他先好好歇歇吧。 从面对俞洪一家人,到面对宫修筠,俞想全程紧绷着神经,结果就是他竟然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他是被家里阿姨叫醒的,阿姨见他中午就没吃饭,到了晚饭时间,叫他去吃晚饭。 「他走了吗?」 「宫先生今天一天都在家。」 俞想本不想出去见他,但他转念一想,何必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就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一觉的时间,他已经想通了。 以宫修筠的占有欲,他轻易不会让自己离开。也就是说,他大可不必过的小心翼翼。 他作的没超过宫修筠的忍受值,就还能在这白吃白住。他一旦超过了宫修筠的忍受值,那便理所当然地获得了自由。 他走到一楼餐厅时,宫修筠已经坐在了餐桌旁,但餐桌上只有一道前菜。 这是要吃法餐? 俞想一愣,和讨厌的人面对面吃法餐,宫修筠真的不尴尬吗? 但他还是信步下楼,毕竟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顿法餐的厨师是来自法国的米其林大厨,偶尔会为有头有脸的有钱人上门做饭。 俞想看着面前的一堆餐具,有些无从下手。他不懂那些繁文缛节的法餐礼节,也从没打算学过。 面前的前菜是焗生蚝,生蚝肉质饱满,汁水满溢。 俞想看了宫修筠一眼,见他的手也伸向了餐具,就自顾自地吃起了自己那份。 果然和他想像中的好吃程度不相上下,生蚝肉软嫩弹牙,肥而不腻,连俞想这种对美食毫无鑑赏力的人都想高唿一句好吃。 他的嘴角沾染了一点酱汁,俞想下意识伸出舌头舔掉。 但只听咣的一声轻响,对面的宫修筠把已经拿起的刀叉又放下了。 「俞想,你没完了是吧?」 俞想烦躁地皱了皱眉:「不依不饶的到底是谁?你倒是告诉我,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宫修筠仿佛卡带一样停住,「没事。」说罢,他又低头去吃自己的菜。 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俞想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宫修筠的耳朵为什么会这么红? 他顺着记忆一找,发现他们下午吵架时,宫修筠的耳朵好像也变红了来着。 所以……不会把? 俞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宫修筠居然害羞了?他居然会害羞?! 产生这个念头的一瞬间,俞想差点笑出声来。 宫修筠?害羞? 你说他害喜都比害羞可信度高一点。 但泛着红色的耳阔就是在向俞想宣告着这个事实。原来宫修筠会因为被他盯着看而害羞,所以今天他的一切举动都只是色厉内荏徒有其表,不具有任何杀伤力。 「你在笑什么?」宫修筠突然抬头问道。 「我没笑。」俞想正襟危坐,专心切作为主菜的牛排。 他一边憋笑憋得辛苦,一边抬起眼皮,用余光看了一眼宫修筠。 宫修筠的用餐礼仪堪称教科书,优雅流畅又一丝不苟,比那些专门讲礼仪的老师不知好了多少。 宫修筠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但俞想的心里却一阵狂喜。 发现别人的秘密实在是太快乐了,快乐到让俞想甚至想再故意撩他一下试试。 但俞想又怕过犹不及,万一真的没控制好度,玩脱了就不好了,于是他还是收起了危险的念头。 发现这个秘密让俞想的心情很好,因此他晚上直播时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大家好,今天我们不画画,来改画。」 【想想今天心情不错?感觉说话都带着笑。】
第32页 【我也觉得了,我还以为是错觉,原来是真的!】 【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呗,是不是有情况了?】 「没什么情况,能有什么情况?」俞想说着拿出来一沓粉丝寄过来的画,其中有素描,有油画,有水彩等,都是想让他帮忙改画的。 俞想先从素描改起,改画对他来说很简单,毕竟无论做什么都是看出别人的问题容易。 他手下改着画,嘴上和弹幕闲聊起来。 「真的没情况啊,你们干啥啥不行,八卦第一名。」 「和安歌?怎么可能啊,你别害我了好嘛?还嫌我被骂得不够惨啊。」 「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下播了啊。」 直播了一个多小时,一条七彩弹幕顶着熟悉的炫彩id跳了出来: 【安歌送给主播100个豪华游艇,快来抽奖吧。】 弹幕瞬间就疯: 【卧槽?!一百个游艇,你们还说没情况?】 【想想你要红了啊,这大腿够粗!】 俞想笔下的线条突然中断,半天没反应上来怎么回事。 「等……等等,」他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了一下,「安总,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我把收到的钱退你吧。」 【安歌:没走错,就是给你的。】 100个游艇瞬间就把俞想的直播间送上了热度榜首,成千上万的观众从各个直播间被引流进来,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看见了这条弹幕。 【我看到了什么?!安总这是在线追人?】 【安歌是疯了吧?】 【不要啊!老公你还没娶我呢,怎么能先追别人啊!】 「那个,那个。」俞想急到抓头髮,安歌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自己永远会被他带入一团乱麻里。 「那先谢谢安总,安总对朋友真是大方,我特别荣幸。」他三言两语先定个基调再说,要是真的和安歌牵扯不清,他的粉丝们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自己淹死。 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你出来一下。」 宫修筠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认真听可以辨别出其中夹杂着的愤怒。 弹幕先是停了一下,然后瞬间爆炸: 【这是……同居的正牌男朋友?】 【哇哦!修罗场,给我打起来啊!】 俞想心里的小人绝望地躺倒在地。 完蛋,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18章 绑架 「我在直播。」俞想关掉声音对门外喊道。 但宫修筠却说道:「我知道。」 俞想没有办法,只好和观众道歉:「今天的直播先到这里,明天多播一段时间作为补偿。」 弹幕非常上道: 【哟哟哟,快去吧,哄你男朋友去吧。】 【男朋友会不会生气呀?你可以把锅都推到安总的身上。】 【生气了会不会有惩罚呀?一想到惩罚我就嘿嘿嘿……】 俞想看着弹幕的脑洞都快发散到外太空了,无奈道:「不是男朋友,我真的是单身,具体的明天再说。」 结束直播后,俞想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宫修筠到底要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和安歌有关。 「你在直播?」宫修筠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有事吗?」 「和谁直播?」宫修筠又问。 俞想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知道吗?还明知故问。」 「你和他很熟?」宫修筠的语气咄咄逼人。 「你这是在审讯吗?我连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了?」俞想不答反问。 他原本打算和宫修筠心平气和地说话,但没想到他一上来就用这种质问的语气问他,这让俞想很不高兴。 宫修筠眉心微蹙眉,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他逼近了半步,低头盯着俞想的双眼,像是要从眼睛中将他看个透彻。 「你喜欢他?」如果俞想没有听错,宫修筠近乎是咬着牙问出的。 但俞想只觉得奇怪,宫修筠为什么对安歌如此在意,而且他为什么会如此快地得到消息? 如果说宫修筠在看直播,俞想显然是不信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帮他盯着自己的直播间。 想到这里,俞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最讨厌被监视的感觉,也讨厌被人管着自己。现在,宫修筠这两条都占了。 想到这,俞想环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道:「对,我就是喜欢他。」 「你再说一遍。」宫修筠又向前了一步,俞想的空间几乎被压缩到最小。 这一刻,俞想能感受到从宫修筠身上传来的汹涌而来的压迫感,这是他从没体会过的。即便在穿越的当天晚上,宫修筠在暴怒中也没有释放出这种强烈的压迫感。 而和今天下午微微脸红的他相比,更是判若两人。 俞想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宫修筠,又或许两个都是真正的他。但现在给俞想的感觉是,宫修筠想通过这种方法让他臣服,让自己遵从他的意志。 但俞想向来吃软不吃硬。此刻,他全部的逆反心理都被激起了,宫修筠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就要做。 「我说,我喜欢他。」俞想想着,不就是演戏,他能演得了剧情戏,也能演感情戏。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他是大明星,成千上万的人为了他前仆后继,也不差我一个。而且他对我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第33页 俞想这话半真半假,安歌确实很有魅力,而且也对他很好,但他对安歌却升不起一丝喜欢的情感。 因为他感受不到安歌的真诚,他对自己的好就像是套路,像是模板,唯独不像是心动。 但用来气宫修筠,这些已经足够了。 宫修筠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退后两步,远离了俞想。 「好,很好。」宫修筠皮笑肉不笑,眼神更是冰冷异常。 他盯着俞想,一路从头顶盯到了下颌,眼神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俞想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问道:「你看什么?」 没想到,宫修筠却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再开口时,他和往日那个冷漠的宫总别无二致:「你不要后悔就行。」 见宫修筠转身离开,俞想的头顶出现了一排问号。 就这?就这???干打雷不下雨? 俞想不知道宫修筠抽的是什么风,但他觉得,在一天之内同时见到他不正常两次,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回到房间,俞想静下来认真思考这件事。 宫修筠和安歌之间,必然有过一些过往,而且不是非常愉快。 但这两个人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又能有什么故事呢? 要不是俞想知道安歌对画画一窍不通,他都要以为安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了。 俞想上豆瓣各种组里看了一圈关于安歌的八卦,发现他这个人属于「好好的帅哥偏偏长了张嘴」的类型,平时就是各种瞎撩,但是真正的花边新闻一个都没有,洁身自好到仿佛不是娱乐圈的人。 俞想左看右看都没发现什么端倪,索性放弃了。 * 次日晚上,俞想坐在直播镜头面前,滑鼠悬浮在开始键上,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经歷了昨晚的「在线捉姦」后,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几万观众。 终于,在八点整点,俞想咬咬牙点开了直播。 一开播,弹幕就瞬间沦陷: 【还以为想想今天不播了,没想到啊!】 【快来讲讲昨晚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正牌男朋友吃醋啦?】 【搬好小板凳听八卦,听不到就不走啦。】 俞想被逼的没办法,只要解释道:「昨天那个不是我男朋友,就是我……」 「是我合租的室友!」俞想灵机一动,觉得自己聪明的不行。 * 「宫总。」助理小心翼翼地又叫了一声。他看见宫修筠戴着耳机在看直播时,他的眼球差点掉出来。 宫修筠没听见,助理本想再叫,却看见宫修筠骤然蹙紧了眉头。两道刀刻般的纹路出现在眉心,吓得助理心里一惊,不知道是那位又说了什么石破惊天的话。 助理知道俞想很久了,但好像最近半个月以来,自家老闆在他身上产生的情绪牵动越来越多了,甚至多到不正常。 果然,下一秒,宫修筠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 助理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跟着宫修筠的情绪做过山车,见宫修筠好不容易舒心了一下,他连忙找准时机问道: 「发言稿您要不要再熟悉一下?」 这回宫修筠听见了,他摘掉耳机,退出直播间,才伸手接过稿子:「给我吧,我再看看。」 * 「和安总,安歌老师,没有任何超过朋友之外的关系,大家都不要再刷了,不然我下播了啊。」 在俞想的连威胁带恳求下,关于男朋友的话题终于停止了。 接下来连续几天,安歌都没有来直播间,但他却私下给俞想发了不少的微信。 安歌最近进组拍新戏了,作为娱乐圈知名劳模,他专辑录完没多久,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工作。 微信上,他天天和俞想吐槽饭有多难吃,环境有多差,蚊子大到他都不敢打。 俞想几乎不回復,但安歌还是持之以恆地发着,简直把俞想当成了树洞。 此后,宫修筠也没有再变得不正常,俞想难得过上了快活似神仙的日子。 这日,他专心画了四个小时的画,放下画笔去歇歇。 拿起手机,他发现竟然有十几通未接电话。 俞想画画时会把手机调至静音,但平时也没什么给他打电话,乍一看到两屏的未接电话,还有些惊讶。 他犹豫了一下,打了过去。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对面一个操着浓重口音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俞想?」 「你哪位?」俞想反问。 「少废话,你爹妈和弟弟在我们手里,要是不想让他们缺胳膊少腿,就立马滚过来送钱。」 「我没爹妈,也没弟弟,你找错了。」俞想说着就要挂电话。 对面却突然急了:「你等等!我让他们和你说话。」话音未落,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俞英彦崩溃的哭喊。 「俞想!哥!!你快救我们啊!我们被绑架了!」俞英彦撕心裂肺地吼着。 旁边俞洪和朱春霞的喊声也传来:「儿子,救救爸妈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之前对不起你,是我们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先把我们救出来啊!」 没等俞想回答,绑匪就收回了电话:「怎么样,现在知道了?」 俞想不仅没慌,反而悠哉地坐了下来:「所以,你们想要什么。」
第34页 「五千万,现金。」 「噗嗤——」俞想一听到这个数字,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但 他们是生怕自己看不出这是一场合谋「绑架」吗,也不知道把赎金换个数字。 但既然他们想玩,那他就陪着他们走走剧本。于是俞想说道:「太多了,拿不出来这么多现金。」 「我看你是不想让他们好了是吧?」电话那端传来一阵闷声的敲击声,然后是俞英彦撕心裂肺的惨叫,听着不像是装出来的。 俞想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还真是下血本啊,不过他能免费听戏也不错,于是他刻意等了十分钟,才说道:「行,交易时间地点。」 对面像是没想到他居然这就答应了,愣了一下才说:「明天晚上十二点,建明路48号,有一个垃圾处理中心。」 说完,绑匪又补充道:「不许报警,不然你可就只能见到他们的尸体了。」 「知道了。」俞想答应道。 但等绑匪挂了电话后,俞想反手就打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家人被绑架了,一家三口。」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报导! 第19章 解救 到警察局时,俞想用力揉了揉眼睛,把眼圈揉得稍稍红了一些。 然后他急切地拉住接待的警察:「警察大哥,我爸妈和我弟弟被绑架了,绑匪要五千万的赎金。」 「你先别急,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详细讲一下。」 于是俞想深吸一口气,从俞洪和朱春霞生意失败开始讲起。 俞洪和朱春霞二人,也算是白手起家,从在市场批发服装做起,靠着打拼和一定的机遇,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 眼看生意越来越好,品牌也越来越成功。但这时,两人却没能战胜自己的贪婪。 为了一点点的利润空间,他们开始尽一切可能压低成本价,使用劣质的原料,粗糙的做工。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渐渐,产品口碑自然一路下滑。 而他们意识到需要转变时,却已经晚了。电商应运而生,服装品牌和网店如同雨后春笋般争相冒出,摧枯拉朽般席捲了行业。 他们的反应迟了些,没能及时赶上电商的潮流,最终失去了一切竞争力,只能黯然倒闭,而这一切不过是七八年光景。 收养俞想时,是俞想和朱春霞夫妇二人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他们的服装品牌越做越大,连锁店越开越多,一路春风得意,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个孩子,于是他们抱养了俞想。 但烈火烹油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当事业崩塌后,俞想就成了他们的出气对象。 扫把星,衰神,不吉利,各种侮辱的词疯狂地向他砸去。 ——俞想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成了原罪本身。 再后来,夫妻二人尝试过很多生意。但他们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精气神,更没了那股冲劲和干劲,因此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做衣服时攒下的积蓄,随着一次次的生意失败而越来越少,再加上他们此前养成的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没有改变,生活过得愈发捉襟见肘,并最终一时脑热,走上了借高利贷这条不归路。 「他们这么对你,你还决定要救他们?」听完故事的女警忍不住了,义愤填膺地说,被旁边的前辈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但俞想只是嘆了口气,表情中有几分挣扎和无奈。 「毕竟是爸妈。」俞想重重地低下头,仿佛被重担压弯了嵴樑,「但五千万,我真的拿不出来。」 说着,他的眼圈又红了起来:「他们说不让报警,但我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五千万。反正怎么都是绝路,还不如相信你们,请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 「你放心,我们是人民警察,帮助人民群众是我们的职责。」 俞想在心里松了口气,反正拿不出五千万,他们是个死,报警他们也是个死。反倒是报警他们还有一丝「希望」。 他选择了这个情境下的最优解,早已仁至义尽。 至于他们是不是和绑匪互通有无,这些俞想不关心,也不会费心去猜,现在有专业的刑警参与其中,是是非非自有证据来说话。 警察先让俞想给绑匪打了个试探的电话,就说凑不够钱,问可不可以稍微少点。 电话很快就通了,俞想对着写着「台词」的纸念道:「你们要的五千万太多了,我凑不出那么多现金,用银行卡可以吗?」 「不行!」电话那边绑匪断然拒绝。 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中,俞想又说:「那能不能少一点,求求了,实在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但这回对面却没立刻回答,而是安静了片刻。 几位警察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然后只听对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给多少。」 经过一番交流后,俞想在绑匪起疑前挂了电话。 「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俞想皱着眉头问道。 「是,」几名警察经过了一番讨论,也给出了结论,「根据我们侦破绑架案的经验来看,讨价还价时徵询他人意见,给出赎金的弹性空间,听电话比较耐心,这些现象都指向一种可能性——这是自产自销。」 「就是人质和绑匪合谋的绑架案。」女警怕俞想不懂,给他解释。 「啊?!」俞想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是他们自导自演?」
第35页 「你回想一下,最近有没有其他徵兆。」 俞想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之前他们曾经问我要过五千万,应该是被高利贷缠上了,我当时拒绝了他们,没想到……」 「这就对了!」警察说,「那么正常人在遇到性命攸关的绑架时,通常不会去求助拒绝过他们的人。如果你拒绝过他们,他们通常不会向你再次求助。」 「如果这是场自导自演的绑架,那目标只有一个——」 「我。」俞想指向了自己。 「是,」警察说,「既然我们想到了这个可能,那为了安全,你不能去了。」 俞想乖巧点头:「好的。」 他暗自咬着牙,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仅想要自己的钱,甚至还想要自己的命。 半夜十二天,垃圾处理厂。这样的时间和地点,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俞想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去了,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而他如果真的死在那里,也只会被当做是被绑匪残忍杀害,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去。 太狠了,这招真是太狠了。 俞想感到背后阵阵发凉,汗毛根根竖起,冷汗几乎要滑落下来。他一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可能就要丧命,不得不感到后怕。 次日晚上,俞想坐在警车里,看着监控画面。 一位和俞想身形很相似的警官穿着他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拖着一个半人高的拉杆箱子,还提着一个硕大的编织袋。 这些钱都是特批提取的假钞,专门用于这种场合。 俞想看着警察渐渐走向垃圾处理厂的深处,然后接了一通电话,紧接着把手机放到了地上,继续向里走去。 警察的监听设备是缝在领子里面的,监控直接用权限调取了附近的天眼,都不受手机的影响。 只见,警察又走出去几十米后,从暗处突然窜出来两个黑影,各持着一把刀,指着警察让他把手里的箱子放下。 警察将箱子和编织袋放下,举起双手。 一个绑匪去拿钱,另一个绑匪则继续用刀指着他,让他转过身去。 就在千钧一髮之际,警官突然发难,一个擒拿直接夺下绑匪手中的刀。 俞想身边的队长一声令下:「上!」警车中的警官瞬间飞奔而出,瞬间就将两个绑匪按在了地上。 剩下的人四散在处理厂中寻找,很快来报告,都没有人质的线索。 俞想心下疑惑,按照他们此前的推断,要是想杀人灭口,俞洪他们肯定会在附近,等着拿到钱直接分钱,毕竟夜长梦多。 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这样的。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突击审讯,被抓获的绑匪交待了犯罪经过。 他们是高利贷团伙豢养的「打手」,专门负责催收还债这种事。原本俞洪一家欠的债早就到期了,他们也确实是上门要带他们走。 但没想到俞洪在情急之下,竟然提出让他们假装绑架自己,然后朝俞想要钱,要到的钱足够还上高利贷,还有一部分剩下来他们均分。 参与这次计划的绑匪一共三个人,原本他们只想绑走俞洪,但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保证,就顺便把朱春霞和俞英彦一起绑走了。 两人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无妄之灾,哭着喊着被一起带走了。 一得到具体地点后,警察即刻出动去实施抓捕,俞想则留在警局的招待室等结果。 俞想的一双无辜桃花眼又占了便宜,警花小姐姐进来给他送盒饭,俞想抬头看她。 她一对上俞想一波三折的上目线,瞬间心化成了一滩水。 「你等着。」她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就又跑了出去。再回来时,不知从哪拿到了一袋炸排骨,「给你加个菜。」 「谢谢。」俞想朝她笑笑。 一袋排骨还没吃几口,抓人的就已经回来了。 剩下的最后一个绑匪被带到了警察局,俞想看着他们空荡荡的身后,问道:「人质呢?」 「都送医院了,被打得都快不行了。剩下那个还打算杀人,要不是我们去的及时,人质恐怕性命不保。」 「啊?」俞想还真没想到这三个人能蠢成这样,和绑匪合作,还能差点被人杀了。 但大概是去拿钱的两个人半天都没回来,估计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些人多少跟黑社会沾点关系,下手很黑,想破罐子破摔杀人灭口,万一同伙没供出自己,还能有一线生机。 人在极度疯狂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是违背理智的,他们三个能在这样的人手下捡回来一条命,也算是幸运了。 「辛苦您了,我先去医院看看他们。」 看着绑匪在自己面前被押送进去,俞想看都没看一眼。 第20章 原谅 因为是被警车送来医院的,俞想稍一打听就问到了三人的病房。 俞洪和朱春霞在一个病房,俞英彦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俞想先去了重症监护室,他透过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俞英彦,身上到处都裹着纱布,仿佛木乃伊。 据医生所说,他鼻樑骨折,肋骨也折了两根,胃部有内出血,还有多处的软组织挫伤,显然是绑匪的重点打击对象。 但看着俞英彦这样子,俞想不仅没觉得同情,反而只想说上一句活该。 俞洪应该怎么也没想到,他想出的自以为的「好办法」,不仅没坑到俞想,反而坑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第36页 而不知道俞英彦会怎么想被自己父亲坑了的这件事。 仿佛感受到俞想的视线,俞英彦悠悠转醒,隔着窗子幽幽地看了一眼俞想。 这个眼神中有愤怒,有怨恨,唯独没有抱歉和后悔。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俞想冷笑一声,看来指望他们改邪归正是不可能了。 俞想伸出双手,贴在玻璃上。然后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迅速给他比了个两个中指。在护士转过身来前,他早已大摇大摆地走开。 甚至不用看,俞想都能想到俞英彦被气到满脸通红的样子。他越想越快乐,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他一路来到了俞洪和朱春霞的病房。 听到门响,两人期待地看向门口,待看到走进的是俞想时,表情又纷纷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你?」俞洪问道。 「怎么?不能是我?」俞想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病床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他们的身上也有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朱春霞更要好上一些,但也多少受了些皮肉之苦。 「你来干什么?我儿子呢?」朱春霞经歷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早已无法保持冷静。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英彦呢?我儿子在哪?」 「你儿子啊,」俞想坏笑了一下,挑眉道,「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朱春霞如遭雷击,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床上。而俞英彦也颤抖着双手,试图坐起来,却失去了全部力气。 俞想欣赏了十几秒的默片之后,赶在朱春霞开口号丧之前又说道:「逗你们的。」 朱春霞的嚎哭声被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但还保持着大张着嘴的姿势,十分滑稽。 「你不要骗我,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俞洪拼尽全力,终于坐了起来。但因为拉扯到伤口,疼得五官狰狞。 俞想脚尖用力一顶床腿,椅子向后滑去,在瓷砖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尖锐声响。 他靠在柜子上,低着头无聊地抠着手指的死皮,随口问道:「想好了?从此你们就一个儿子了?」 俞洪没想到这时候俞想还在关注这件事:「你……我……」 「行了,」俞想懒得和他们计较,「你们的宝贝大儿子目前还活着,当然,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放心就赶紧去icu看看,万一人突然就没了呢。」 「小想……」朱春霞叫了他一声,「那个,我们有话想和你说。」 俞想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了,现在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我还有事,你们长话短说。」 朱春霞微微低着头,不看他,声音很小:「小想,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才想逼你拿钱,我们知道错了。」 说完,她看着俞想,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 但俞想却没有预想之中的感动,想法,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嫌恶的表情。 俞洪却没看到,而是接着朱春霞的话说道:「小想,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问你要钱的,当时确实是……」 「打住,快打住。」 俞想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坐下来听他们说这些废话:「你们直接说想干什么吧,是不是想让我原谅你们。」 俞洪和朱春霞没想到俞想竟然直接说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他们顿时尴尬起来。 「不是的,我们只是……」 这回,俞想没有耐心听他们说了。他打断道:「看你们的反应,你们应该知道,从你主动提出自导自演绑架的那一刻,你就变成了诈骗罪的罪犯。」 「所以你根本不是绑架罪的受害者,你是诈骗罪的未遂犯。」 俞想的话语掷地有声,他来之前谘询过警察,也自己查过法条,知道俞洪的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诈骗。 但因为俞想选择了报警而非交赎金,于是他们没有构成既遂,只是诈骗未遂。 然而,对于诈骗未遂犯来说,只要达到了情节严重的标准,也可以比照诈骗既遂犯从轻处罚。 也就是说,俞洪已然触犯了刑法,将会面临牢狱之灾。 俞洪的脸色阵阵发白,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才感到恐慌的。 他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小想,我没想伤害你,真的。只是我们再不还钱都会被打死的。爸爸错了,求你原谅爸爸好吗,小想?」 「别这么叫我!」俞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俞洪,眼中满是嫌恶,「你们叫得出口,我听着还嫌噁心。」 「而且,你求我没有用,你犯的是刑法,我不需要你赔偿精神损失费,不需要你道歉,不需要你的忏悔,我什么都不需要。」 「至于你的眼泪,我也不需要,你留到法庭上给法官和检察官看吧。」 说着,俞想转身离开了病房。 背后传来俞洪和朱春霞的喊声,他们喊的内容俞想听不清,也不想听。 正值医院早班交班之际,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医生、护士、实习医学生、病人,大家在走廊上擦肩而过,认识的彼此点个头,不认识地默默错身。 只有俞想自己格格不入。 「让一下,」「借过。」 俞想听见身后的声音,侧身给人让路。后面两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抬着一具纸壳棺材走过,然后阵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传来。
第37页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是普通人能见到的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俞想看着远去的棺材和逝者,喉头突然梗住了。 如果原世界的自己去世了,爸爸妈妈也会像这样难过吗? 俞想越想,觉得鼻子越是发痒,他只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 还有多少副画没完成;事业才刚刚起步,该如何将直播流量有质量地变现;要攒够多少钱才能实现真正的独立…… 俞想有个坏习惯,他思考的时候喜欢低着头看脚下。因为这个毛病,他撞过好多次树和电线桿。 他正低着头想事情,突然额头又是一疼。 又撞到什么了吗?俞想懊恼地停下来一看。 居然是宫修筠。 「宫……先生?您怎么在这?」俞想捂着额头问道。 但看见宫修筠依旧发黑的脸色,他突然意识到。按照他和宫修筠的身高差,外加刚才他弯着背低着头又缩减了将近十公分。 所以,他额头刚刚撞到的地方是……宫修筠的胸? 要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宫修筠的胸撞不得啊! 俞想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嘴,只剩一双圆熘熘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宫修筠。 大概是为了尽最大可能让人不感到压抑,医院走廊的灯十分明亮,在俞想的眼中反射出一圈光晕,盈盈的光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含了一汪眼泪。 「你啊。」 只听宫修筠轻嘆了一声,就在俞想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一只大手却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 宫修筠不甚精细地抓了抓他的头髮,他手指修长有力,五根手指不得章法地抓弄了几下,不像是在安慰他,倒像是理髮店里的小哥在给顾客洗头髮。 想到这,俞想顿时满头黑线。 但宫修筠的好意他还是心领了,虽然他根本没有任何难过,甚至还有点开心。 然而,为了维护宫修筠那可怜巴巴的自尊,也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俞想还是假装难过地低下头,十分配合地抖动了两下肩膀。 这下在宫修筠眼里更坐实了他很失望和难过,于是宫修筠说:「走吧,我们回家。」 说着,他自己走在前面,俞想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俞想才突然反应过来:「宫先生,您是……生病了吗?」 「我?没有。」 「那您为什么会来医院啊。」俞想又问。 宫修筠不说话,脚下步子也不停,就这样带着俞想上了电梯,一路下了楼。 直到他们走到大门口,准备上车的时候。俞想才听见宫修筠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来看看是不是有个小傻子在偷偷抹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看老宫实在太可怜了,就悄咪咪甜一小下叭 第21章 中奖 「谁哭了,我才没哭。」俞想抗议着宫修筠的污衊。 「好,没哭。」宫修筠的语气十分敷衍,俞想在他身后不满地撇撇嘴。 见到宫修筠的那一瞬间,俞想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是惊喜,是惊吓,是疑惑,或是其他。但绝对不是心如止水。 宫修筠今天西装革履,领带一丝不苟,西裤笔挺,皮鞋锃亮,像是要去参加重要的场合。 「您是……还有事情吗?」俞想问道。 「今天集团年会。」宫修筠说。 「那你快去吧,」俞想说,「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 但宫修筠却装作没听见,见俞想上了车直接让司机开车。 「那个……真不用送我了。」俞想说道,「地铁也挺顺路的。」 然而很快俞想就发现,这不是回家的道路。他刚要开口问宫修筠,就见车子已经停到了一个商场的楼下。 「下车。」宫修筠说道。 俞想跟着他下车,一路走到商场的男装区。 这个商场的装修风格十分高档,入驻的品牌也都是知名奢侈品品牌。 俞想跟着宫修筠和助理一路来到了一家奢侈品店,这种店铺俞想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曾来过。 而如今宫修筠已经穿戴整齐,肯定不是给自己买衣服,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宫修筠带他来这里是给他买衣服。 「那个……我有挺多衣服穿的。」俞想犹豫着开口。 但宫修筠继续装聋,大手张开,轻轻推了一下俞想的后背,就把他推给了专柜导购。 「给他搭一套礼服,低调一点。」 柜姐笑眯眯地说了句好,就引着俞想去挑衣服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俞想觉得自己像是洋娃娃一样任人打扮。柜姐给他换上一套又一套,俞想换上衣服后就出去给宫修筠看一眼,宫修筠要么是板着脸不说话,要么是轻轻摇头。 换到第五套时,俞想已经试到麻木了。 他严重怀疑宫修筠是在玩换装游戏,而且还是他不用自己费力动手换的那种。 终于,换到第六套的时候,宫修筠终于点头了,俞想也跟着松了口气。 俞想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只见镜子里的自己穿着米白色双排扣西装,搭配了一件麻质衬衫,细节处的设计在正式中显出一丝俏皮来。 「和您的气质非常搭,」柜姐夸赞道,「宫总眼光真好。」 这话俞想乍一听觉得没什么,但细想之下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个眼光好,究竟指的是什么。
第38页 俞想摸着衣裳的料子,突然问道:「我能问一下,这套要多少钱吗?」 柜姐却并不回答,只是说:「您喜欢就好。」 「走了。」这时宫修筠从他身后叫他。 「哦好。」俞想应道。 直到走出店门,俞想都没看到有人付过帐。他往身后看了看,也没人问他们。 助理看出俞想在想什么,说道:「俞先生请放心,消费是定期结帐的。」 「这样。」俞想的脸颊染上一丝红色,他好像闹了个笑话。 宫修筠看了他一眼,没有嘲笑,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次时间紧,只能先对付一下,记得找时间定做几套。」 「不用……」俞想到嘴边的一句话被宫修筠的眼神堵了回去。他本想说,估计也没有下次穿到的机会了。 接下来,宫修筠竟然带他去了造型店。俞想知道这家店,据说是很多明星常来的店。 宫修筠自己的头髮比较短,只要稍微吹一吹定个型就好。 但当宫修筠指着俞想让髮型师给他做头髮时,髮型师眼睛一亮,找到了久违的工作热情。 「这位小帅哥,可塑性很强啊。」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俞想都直直地坐在椅子上任他折腾。 一小时后,髮型出炉。 俞想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难以置信,好像在做了头髮、化了妆后,他彻底换了个人一样。 他的头髮烫出了微卷,向后梳着,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打了粉底,又修了眉毛,沾了点唇膏。整个人唇红齿白,宛如洋娃娃。 宫修筠在俞想身后,正透过镜子看他。 但俞想却没注意到宫修筠的视线,而是看着自己的口红,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会不会太红啊。」他说着就想上手去擦。 「哎哎哎,别动,」造型师抓住他的手,「好不容易画上的。」说着,她看了一眼宫修筠。 「留着吧。」宫修筠淡淡地移开视线,仿佛没有盯着他看过,只是眼神轻轻扫过。 折腾了一圈,时间已近黄昏,他们一同赶往年会场地。 年会的场地在一座大礼堂,有国事活动时是国家用场地,闲置时则对外出租,供大型公司开年会或展会。 俞想从来都是只能在电视上看到这栋建筑,如今骤然置身其中还觉得有点奇妙。 「我和您一起进去吗?」在门口,俞想突然问道。 宫修筠看着他,眼神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质疑,仿佛在说「不然呢?」 「你想和谁一起进去?」宫修筠问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俞想小声哔哔。 「宫总,要现在进去吗?还有点时间。」助理问道。 「走吧。」宫修筠看了眼时间,离年会开始还有十分钟。按理来说,他要在最后一刻压轴出场,但现在选择了提前进场。 宫修筠不说,俞想也不懂,只有助理深深地看了俞想一眼。 宫修筠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照顾俞想,不让他在万众瞩目的情境下感到过大的压力。 俞想跟在宫修筠身旁,比他落后半步。 宫修筠一身黑色丝绒西装,衬托出他笔挺的身形。俞想一身白地跟在他身后,宛如一只灵动的小孔雀。 现场已经到了的员工有上千人,都在四处聊天拍照,热闹异常。 而他们一走进来,喧嚣瞬间归于安静。所有人,无论正在做什么,在这一瞬间,都停了下来。 俞想看到有人杯子举在半空,却忘了喝水。有人对着镜头摆好了姿势,却忘记按下拍照键。还有人咬着一口点心却忘了咀嚼。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这里,一半是给宫修筠的,一半是给俞想的。 俞想从没经歷过这种场面,即便是上辈子,他参加过最大的颁奖典礼也不过就是这样的规模。但那时他满心只有拿奖的喜悦,对于别人的注视可以等闲视之。 但现在,这些关注虽然是给他的,但却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宫修筠。 这样充满了好奇、审视、疑惑和惊奇的目光,让俞想有些不舒服。 还好他们只需要从门口走到首席落座,只见正中间的桌上还没有人入座,正等着他们。 宫修筠和俞想坐到面对舞台的一侧,这是主位中的主位,理应留给集团中地位最高的人和他的—— 和他的什么? 俞想觉得自己不配回答这个问题。是朋友,是室友,是情人,是替身,但总归和爱人这两个字是无缘的。 就在他们上桌后不久,又有两位高管入座。 很快,宫修筠的两位朋友也到了,是俞想上次在酒吧见到的其中两个。俞想这才知道,他们两人的公司宫修筠集团旗下的资本都有投资。 最后,又先后有四位明星前来,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一二线,每个人出现,都会掀起场中的一波小高潮。 十分钟后,年会准时开始。 第一个环节就是宫修筠讲话,他的讲话很简短,无非是夸奖去年员工的成就,并且希望在明年再接再厉之类的话。 再然后则是员工的节目,和几位到场明星的友情演出,中间夹杂着几轮的抽奖。 抽奖才是俞想最期待的环节,他在进门时也领了一个手环,但几轮现金抽奖都没有抽到他的号码。
第39页 俞想看着被抽到的员工一个接一个上台,手握着从几百到上万不等的大奖下台,羡慕的不行。但可惜他从小到大都是中奖绝缘体,最大的奖就是发票刮奖中过的五块钱。 眼看着就是最后一个奖项了,俞想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 主持人在上面情绪亢奋地念道:「下面,我们即将颁发最后一个奖项——总裁特别奖,奖品是由宫总亲自准备的,并且将由宫总亲自进行颁奖。」 台下的氛围瞬间被推至最高点,不仅是因为宫修筠准备的奖一定价值不菲,更是因为宫总亲自颁奖的这份荣幸。 总监级别以下的员工平时是很难见到宫修筠的,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和老闆近距离接触,是无比难得的机会。 只见大家都紧紧盯着自己的手环,生怕错过。 「究竟是哪位能获得这份殊荣呢?」主持人从抽奖箱中抓出一个号码,「让我们恭喜这位全场最幸运的同事,他就是——1109号,1109号同事在吗?」 没人回答,大家纷纷看起了身边人的号码。 主持人又叫了一声,依旧没人回答。 「最后倒数五秒,如果没有1109号,我们就只能重抽了。」 「五,四……」 俞想听着倒计时,抬手顺势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号码,然后他愣住了。 他手腕上的号码一个不差,正是1109。 「在这!」同桌的一位高管也看到了,朝着主持人示意。 主持人也愣住了,没想到会有这种巧合的事情发生。因为主持人是公司同事兼任的,并非专业主持人,没有舞台应变能力,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请俞想上台。 「去啊。」宫修筠推了一下俞想。 主持人看见宫修筠的动作,懂了老闆的意思,连忙请俞想上台。 这下,俞想简直是侷促到了巅峰,他站在台上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但还好上台颁奖的宫修筠解救了他。 他看到礼仪小姐捧着两个盒子等在侧台,却被宫修筠拦住,打开其中一个盒子又扣上,然后另一个被拿了下去,只余一个。 再上来时,宫修筠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恭喜你。」他把礼品盒子交到俞想手上。 「我们展示一下礼物,然后来合张影吧。」主持人按台本cue着流程。 于是,俞想打开了礼品盒,只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男士手錶。 「哇,这牌子的表十万起啊!」 「看这个,这个绝对不止十万的,你说五十万我都信。」 「如果我没认错这块应该是限量,百万都不止。」 台下的人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这块手錶的故事,只有俞想知道,这块手錶—— 是刚刚宫修筠手上戴着的那块。 他用余光看向宫修筠的手腕,刚才戴着手錶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 第22章 替身 俞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下台的,他手里紧紧地攥着礼盒,盒子的绒布面都被他手心的汗打湿。 台下的员工先是猎奇地议论着,然后不知是谁先起闹道:「不能黑幕啊!重抽!」 然后没中奖的一众员工嗷嗷叫唤着:「重抽!重抽!」 主持人不知如何是好,宫修筠却不紧不慢,他叫来侧台的礼仪小姐嘱咐了几句,然后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知道大家对这个抽奖结果不满意,我们重新抽一个,我亲自来抽。」 宫修筠伸手在抽奖箱里拿出一个号码,一位女同事被抽中,跑到了台前。 女同事激动得满脸通红,用长长的头髮挡住脸颊,甚至不好意思抬头看宫修筠。 但宫修筠却微笑着说:「居然抽到了我们董办的同事。」 女生震惊地抬起头来:「宫总,您……您认识我?」 「今年刚入职的新人,干得不错,再接再厉。」说完,他把另一个礼盒给了她。 女生居然激动得哭了,她虽然职位在董办,但能见到宫修筠的场合屈指可数,而且又都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没想到宫修筠居然会认识她。 她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对情侣手錶。 「可以给你的男朋友。」宫修筠说道。 女生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我我……我没有男朋友。」 她这话是看着宫修筠说的,一时间台上的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还好这时候主持人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那祝你早日找到真爱。」 宫修筠温和地笑笑下了台,没对女生稍显失礼的举动显出不高兴来。 颁奖结束后,年会的流程环节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供大家自由活动。 同桌的高管们各自散开了,一桌只剩下了俞想和宫修筠两个人。 俞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礼盒推到宫修筠面前。 「这个还给您。」俞想小声说。 宫修筠没接,也没说话,只是挑眉看着他,用眼神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俞想又把盒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这是您的手錶吧。」 看到后面女生的礼物,俞想已然明白了。宫修筠准备的特别礼物是一对情侣对表,这样不管中奖的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都适用。 原本一个近乎完美的礼物,却因为俞想的出现被突然变得尴尬了。 俞想的身份没有被正式介绍,但他是被宫修筠带来的,他们之间起码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第40页 因此,宫修筠当众送俞想一对情侣表,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但礼盒都已经准备好,而且也没有备用礼物,宫修筠情急之下只能脱下自己的手錶放进盒子里假装是礼物。 俞想虽然是清清白白中的奖,但也没有不识好歹到收下这块上百万的表。 「您快拿回去吧。」 宫修筠却看都没看那个盒子:「你收着。」 俞想也不动,只是摇摇头。 「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没有我拿回来的道理。」 俞想不动,宫修筠也不动,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价值千金的手錶静静地躺在两人中间,无辜受了冷落。 这时隔壁桌的一位高管来找宫修筠,宫修筠端着酒杯和他走了,走之前特意嘱咐了俞想一句:「你自己玩一会,但别乱走。」 俞想嘴上答应,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走丢了不成。 但年会上他谁也不认识,更没什么好玩的,于是他哪也没去,只是坐在座位上刷手机。 然而,他不去找别人,却被别人找上门来了。 「你好。」俞想头顶传来一个清冽的男声,声音婉转动听,犹如一只小百灵。 俞想抬头,正对上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还是俞想认识的人。 「你好,我叫俞想。」 「你好,我叫罗闻闻。」 「我认识你,你唱歌很好听。」罗闻闻是知名歌手,以声音空灵着称,很多人夸他唱歌如同天籁。 「谢谢,」罗闻闻问道,「我可以坐在这吗?」 「当然。」 罗闻闻十分平易近人,一点明星的架子都没有。而且他在艺术上有些想法,和俞想竟然莫名聊得来。 「哎,上次安歌的事,你一定很生气吧。」罗闻闻问道。 俞想摇摇头:「早就过去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你不讨厌安歌?」 「讨厌?」俞想有点莫名其妙,「当然不啊,他人挺好的,很热情也没架子,就是……」有点热情过头了。 后半句话俞想没说出来。 但紧接着,罗闻闻突然问道:「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啊?咳咳咳!」俞想一口水呛进了气管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这可不能瞎说啊,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俞想就差直接去捂罗闻闻的嘴了。 但罗闻闻却撇了撇嘴:「他可比宫修筠好多了。」 俞想:??? 他很想跟罗闻闻咆哮,我们才刚认识,我和你没这么熟啊,大哥! 然而,他还没说话,罗闻闻就自顾自说道:「宫修筠把你当别人的替身,这件事你知道吗?」 俞想瞪大了双眼,愣在了原地:「你,你说什么?」 他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罗闻闻也太自来熟了吧,要知道他们才刚认识没有十分钟。 但这个表情看在罗闻闻眼里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一丝笑容没忍住,从嘴角露了出来。俞想看在眼里,却不戳破他。 「你认识孟冠玉吗?」罗闻闻又问。 还真是……俞想忍不住吐槽。 孟冠玉,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正是原着主角受,白月光本光,宫修筠的真爱。 俞想没想到,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如此突兀的情境之下。 罗闻闻以为自己和他有信息差,才会用这种沾沾自喜的得意语气和他说这种话。但他不知道的是,有信息差的反而是他。 因为俞想知道一切角色。 看见罗闻闻微微勾起的嘴角,和他拼命想让自己离开宫修筠和安歌在一起的样子,俞想难免不产生一个猜想——罗闻闻喜欢宫修筠。 意识到这一点时,俞想突然发现,现在这个场景妥妥的是正宫对小三啊。 自己的身份是那个正宫,罗闻闻像是想上位的小三。 可惜的是,俞想并不会愿意顺着他的剧本演这场戏。 「我知道的,」俞想无比自然地点点头,「孟老师是很优秀的艺术家,不过你为什么提起他?」 罗闻闻神秘兮兮地凑近俞想,压低声音说道:「他就是宫修筠的前任,也是他心里唯一的真爱,而且你和他……」 「你在做什么!」罗闻闻的话被一道冷冽且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他一回头,正对上宫修筠怒意正盛的脸。 他的身后还跟着俞想上次见过的寸头,叫夏希。 说是愤怒,但宫修筠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然而,俞想凭着他紧锁的眉头和阴沉的眼神看出,宫修筠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我们在聊天…」 「罗先生和我说,说您留我在身边是因为孟冠玉孟老师。」俞想微笑着打断罗闻闻。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在场的四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俞想看着他们表情各异,自己却只是露出一脸无辜。 「我没有!」罗闻闻急道,「我没有这么说!」 但他越急,反而越做实了他心里有鬼。 「滚出去。」宫修筠咬着牙挤出来一句。 「你说什么?你让我滚?」罗闻闻瞬间眼圈就红了,他嘴唇颤抖着,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宫修筠,我们认识十几年,现在你居然为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让我滚?」 夏希见场面有些无法收拾,连忙上前去拉罗闻闻:「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合适。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第41页 「我凭什么出去?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出去!我看应该出去的是他才对!」 「你先冷静下来。」夏希急的想上去捂罗闻闻的嘴,他拼命给宫修筠使眼色,让他说句话。 但宫修筠还没动作,俞想先开口了。他已经被人骑到头上来了,指望宫修筠给他撑腰显然是痴心妄想,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罗先生,」俞想开口说道,「我叫俞想,职业是画家。刚才和你自我介绍过了,但可能是你贵人多忘事。」 「我不想知道也不在意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我相信,现在像是泼妇骂街的你才是最丢人现眼的那个。」 「还有,挑拨离间真的是很恶劣的品质,哪怕脸长得再好看,也掩饰不了你无所不用其极的丑恶。」 「你……你!」罗闻闻难以置信地看着俞想,甚至气到说不出话。 夏希趁机眼疾手快地把他拖走了。 刚才那一幕注意到的人不多,又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俞想见他们离开了,也抓起自己的手机:「我先回去了。」 「俞想。」 他刚一转身,宫修筠却突然叫住了他。 俞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这还是宫修筠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有事吗?」俞想问,他突然回眸,和宫修筠的眼神对上。 宫修筠惊诧地发现,他的眼中没有难过或沮丧,反而亮如星辰,甚至眼尾有些上挑,足以见得主人的心情之佳。 他就这么高兴吗? 他是故作高兴,还是被刺激过头了。明明他刚知道自己可能当了别人的替身,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但俞想却张扬地笑着,说道:「我相信宫先生,您不是这么虚伪的人,不会用替身这种幼稚的方式同时伤害两个人的,对吗?」 他笑得无比的「甜」,甚至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俞想说完后,看着宫修筠一言难尽的脸色,满意地回头走了。 骂人谁不会啊?阴阳怪气谁不会啊? 他终于第一次光明正大地骂了宫修筠,俞想不仅没觉得失望,反而快乐地想起飞。 虚伪,幼稚,伤害。 宫修筠看着俞想离开的背影,他的嵴背笔直,头微微扬着,像是只小孔雀。 他的肩膀突然松了一下,嘴角勾出了一丝无奈的弧度。 第23章 通缉犯 「你留下控一下场,我也先走了。」宫修筠对助理说道,然后他也跟着俞想走出去。 宫修筠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俞想。但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了俞想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俞想看了他一眼,说道:「您提前离场了?」 「嗯,」宫修筠应道,「让小郭留下了。」 「哦。」俞想没有和他搭话的心情,自顾自朝门外走去。 宫修筠公司开年会的这地方哪都好,就是附近不能停车,俞想要打车得走出去几百米。 「你去哪?」俞想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被宫修筠叫住。 「去画室。」俞想说。 「我送你。」 俞想这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宫修筠,他站在上帝视角,其实有些能想像出宫修筠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在想要不要坦白和孟冠玉之间的关系,或许不能叫坦白,应该叫通知更合适一点。 但即便内心可能再惊涛骇浪,宫修筠的脸上都依旧是那副全世界都欠了老子钱的样子。 俞想突然有了个奇妙的想法,会不会他就是靠着这一张脸去谈生意的,然后所有人都乖乖伸手递钱。 俞想被自己的脑洞逗到了,嘴角有点上扬。 但这一丝笑容落在宫修筠眼中就有了别的意味。 只是送他去画室而已,他居然这么开心吗? 宫修筠的心里涩了一下,他的快乐原来如此卑微。就像他对自己的喜欢,从不宣之于口,但眼神是藏不住的。 「怎么了?」俞想见宫修筠突然停下,有些疑惑。 「没事。」宫修筠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俞想刚吐槽过的欠钱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搞不懂,俞想摇摇头,不懂大佬们的精神世界。 「美术学院?」宫修筠启动车子。 「嗯,谢谢。」 「这么晚了还去?今天天气不好。」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边泛着灰黑色,像是风雨欲来、 俞想看了看天边,他只是突然有了一些灵感,而且经歷了刚才的尴尬后,他也不想回家面对宫修筠。 「要去的。」他说。 宫修筠也不再劝他,只是默默地开车,宛如一个尽职尽责的司机,俞想则无聊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突然,他勐得坐直身体,脸都贴在了车窗玻璃上,瞪大了双眼用力盯着人行道。 「怎么了?」宫修筠放慢了车速。 「那个人,黑夹克,棕裤子的那个!」俞想指着一个步履匆匆的行人,「他是一级通缉犯!」 「你确定?」宫修筠把车停在了路边,他们正和通缉犯同方向开,现在停在他身后一点的位置,也没有引起他的警觉。 「我确定!」俞想又把脸贴到了前挡风玻璃上,「他的眉骨颧骨特别高,下巴又很方。而且这件衣服就是通缉令上的衣服,左边衣兜破了一半!」
第42页 「我来报警!」俞想拿出手机,就要拨出报警电话。 但就在这时,通缉犯急匆匆的脚步停了下来。下一秒,他突然转身朝着他们的车子方向走了过来。 「他发现我们了!他过来了!」俞想惊叫出声。 这条路比较偏僻,只有远处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通缉犯目标明确,直直奔着他们的车子走来。 走到离车子还有十米的位置,他竟从兜中掏出了一把弹簧刀。他挥舞着刀朝他们冲过来,刀刃反射着路灯的光。 俞想没遇到这种情况,他紧张得连手机都握不住,手指剧烈颤抖着,怎么都点不到数字键上。 「你……你的车窗是……钢化玻璃吧?」 「在这等着。」宫修筠扔下一句话就去解安全带。 「你干什么去?」俞想被他吓到了,「他拿着刀呢,你别逞强啊!」 「锁好车门,别下车。」宫修筠说着,一把拉开车门,不等俞想反应过来,就下了车。 俞想呆呆地看着宫修筠迈开步子,迎上了通缉犯。 他赤手空拳,还穿着束手束脚的衬衫西裤,但他迎着刀刃冲上去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俞想死死地盯着宫修筠,他的每一个动作落在俞想眼里都仿佛是慢动作。 宫修筠身上杀气毕露,通缉犯在他的眼神下甚至都退缩了一下。但他看了看手里的刀,又来了底气,大喊了一声就提刀向宫修筠砍来。 只见宫修筠不退反进,一个跨步上前,腰腹用力,上身贴着刀刃侧过。同时,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扯。对方被他扯得失去重心,而他则借着反作用力站定。 通缉犯反应也很快,他只是踉跄了一下就又挥刀刺向宫修筠。他没想到宫修筠居然是个能打的,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早已杀红了眼。 然而,宫修筠没有再给他机会。他快速抬腿,当胸一脚踢到对方胸前,直接把人踢倒在地。 下一秒,他落脚上前,一只脚踢开弹簧刀,另一只脚用力踩在通缉犯的当胸。 「废物。」 直到现在,宫修筠才想起来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 看着形势已定,俞想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俞想才刚刚来得及拨通报警电话,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三言两语交待了现场情况,俞想就挂了电话跑下车。 「你没事吧!」他急切地冲到宫修筠身边。 「嗯。」宫修筠淡淡地摇了摇头。 看着这一躺一站,俞想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通缉犯还在试图挣扎,却被宫修筠重重一脚踏在胸口。 「老实点!」俞想喊道,但话音刚落,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好像在狐假虎威一般。 「你们是警察?」 「抓你还用得着警察?」俞想哼了一声,「告诉你,我们是正义的人民群众!」 宫修筠:…… 俞想试图找个绳子把他捆起来,但他四下环顾,没有能用来捆人的东西。 「那个……」俞想试探地问,「您累了吧?要不我帮您踩一阵。」 下一秒,俞想觉得自己能看到宫修筠的满头黑线。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万幸他们的运气还不错,附近有流动巡逻的警察,收到报警消息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警察把通缉犯拷了起来,在系统上进行了人脸比对,快速确定了他就是杀人潜逃的一级通缉犯。 通缉犯被押上警车,俞想和宫修筠也配合警察回了警局做笔录。 在给警察讲述了全部事情经过,又反覆查看了监控录像后,两名做笔录的警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你这身手不错啊,是练过的吧?」 宫修筠点了点头。 「而你,坐着车路过就一眼认出他是通缉犯?」 俞想应道:「我是学画画的,对人的特徵非常敏感。」 「那如果让你看一个人的照片,你能从监控中找到他吗?」 俞想点头:「只要够清楚,当然可以。」 「那请问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想聘用你一天的时间。」 俞想:「给钱吗?」 「那当然,我们人民警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肯定给钱的。」 「没问题!」俞想伸出手,「很荣幸为城市治安建设出力。」 做完笔录已经是深夜,俞想抱着见义勇为的奖品,跟宫修筠回了家。 「今天……」俞想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几次欲言又止。 宫修筠也不催他,只是等他慢慢组织语言。 终于,俞想开口说道:「今天您那样冲出去太吓人了,万一有个意外……太不值得了。」 「您的生命和健康比他有意义得多。」俞想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下去。 「我知道。」宫修筠开着车,顺口答道。 已经过了这么久,俞想的手还在隐隐发抖。但宫修筠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居然稳得不行。 「您都不后怕的吗?」俞想问。 「不,因为没有其他可能的结果。」 「就这么自信?」俞想小声吐槽。 正值红灯,宫修筠停车,深深地看了俞想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俞想觉得他眼神太奇怪,于是移开了视线。
第43页 「我不会躲在车里,让你也置身危险。」宫修筠回过了头,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但俞想却眼神一暗,不甚自然地看向了车窗外。 他不知道宫修筠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纵有千万个问题,现在也不是提问的好时机。 「您……」俞想顿了顿,「您很伟大。」 听到这话,宫修筠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这什么形容?」 宫修筠的笑声低沉,仿佛一阵风拂过俞想的耳边。他莫名觉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 俞想有些刻意地笑了笑:「勇于和黑恶势力作斗争,你今天抓住了他,就少了许多潜在受害者,这还不够伟大?」 「就是……下次别再这样了。」 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宫修筠没忍住,又望了一眼俞想的侧脸。 他正望着窗外,眼睛亮如星辰,睫毛在眼皮下方洒下长长的影子。 宫修筠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睫毛可以这么好看,宛如一把小小的扇子,每一次眨眼睛都在扇动。 「你闭眼休息吧。」宫修筠强迫自己转回视线,他实在看不得俞想的眼睛继续眨下去了。 「没事,我不困。」 「闭眼。」宫修筠的声音中有几分不容置疑。 「神经病。」俞想在心里腹诽,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第24章 感情 俞想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他被一个看不清脸的坏人提着刀追了好久,直到他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就要被一刀杀死时,才勐然惊醒。 俞想一摸额头,他竟出了一头的冷汗。 连在梦里遇到都如此可怕,俞想不知道昨天宫修筠哪来的运气面对着尖刀就沖了上去。 昨天宫修筠制服歹徒的时间不超过半分钟,但这半分钟已经在俞想脑中回放了半小时。 因为这半分钟的经歷,俞想决定把对宫修筠的抗拒程度调低一格。 * 今天他和警局约好了,要去当一天的「外援」。 到了警局,需要他做的工作就是看监控,从海量的监控中找到嫌疑人的踪影。 俞想面前同时开着四个监控屏幕,分别对应着小区四个门。 小区中发生了一起入室杀人案,据警方初步筛查后判断兇手乔装打扮过,进出小区用的是不同的装扮。 俞想要看作案时间前后两个小时全部四个门的监控,并且记住几乎每个人的特徵,这样才能辨认出哪个是兇手。 俞想双眼紧盯屏幕,手上拿着笔,偶尔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笔下并不是文字,而是一些无意义的线条,有曲线有折线,总之都是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 他几乎是丝毫不停,监控速度已经调到四倍速,只见俞想的眼睛在四个屏幕间快速转动着,手下的线条也越来越潦草。 旁边看着他的警察大气都不敢出,就怕突然惊扰到俞想,打乱了他的思路。 一时间,只能听见墙上时钟秒针跳动的声音。 终于,在一个小时的观看后,录像放到了尽头,俞想也停下笔。 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用手揉着酸痛的眼睛:「一共有六个身高体重符合你们要求的人在这段时间里进出小区,而且出入小区时穿着不同。」 「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吧,」俞想说,「来八倍速放一遍吧,我指出来。」 随后,监控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播放,俞想时不时地喊着停。 「这个人,进门时西装革履,出门时穿着邋遢,身高175-180之间,符合你们的要求。」 「他进门时穿的公司制服,出门时半裸。」 …… 「这个人,」俞想喝了口水,「他进门时穿着普通的t恤短裤,出门时……」 「穿着女装。」 「这是同一个人?!」有人喊出声。 「这这这……这怎么看出来是男人的啊?分明就是个女人啊。」 画面中的人前凸后翘,一头黑长直的头髮随风轻轻飘荡。而且第一眼看上去,他没有影视剧中男扮女装角色的怪异和搞笑,看上去和女人没什么区别。 「他一定是男人,」俞想用笔尖点着屏幕,「男女之间,差别最大的是盆骨,也就是髋腿这段。这个比例就是男人。」 随着画面被一点点放大,并且在技术手段下逐渐变得清晰,大家终于看清,这人的面部骨骼轮廓还真像是个男人。 「重点查一下这个人!其他几个也都排查一下。」队长说完,很快有下属领命去做。 俞想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和脖子:「那你们先查着,我先回去了?」 「先别急着走,」队长憨憨一笑,「这还有几段录像。」 俞想:「……行吧。」 果然钱难赚啊。 警察的效率很高,俞想看了一天各种监控,准备回家时,第一个案子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犯罪嫌疑人确定是俞想指出的最后一个男人,就是女装出来的那个。 「小俞,你要留在指挥室看吗?见证一下你自己的成就。」 俞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离开,毕竟抓捕犯人已经不在他的工作范围里了。 次日一早,俞想点开微博一看,「912特案」嫌疑人落网的消息已经挂在了热搜上。 警方公开了抓捕行动的过程,并且进行了案情通报,最后还对案件中有帮助的人民群众表示了感谢。
第44页 其中,俞想的名字赫然挂在第一位。 【是重名?这是那个俞想?】 【不知道哎,但他一个画画的,能帮警方破案?】 【不会吧?这热度也要蹭?只蹭安歌还不够?】 但很快警方公布了一段调查录像,其中就有俞想帮忙调查监控的这一段。 出于安全考虑,俞想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声音也经过了技术处理。大家只能看到他有条理的分析和冷静的讲解。 【我去,这是最强大脑吧?这还是人的观察力吗?】 【太强了太强了,这不仅是观察力,还有记忆力,都太强了!】 【现在我相信这个俞想就是那个俞想了,这绝对是画画的人才能有的能力,他简直是人体x光!】 俞想不紧不慢地上线,徐徐转发微博:【能协助警察同志的工作,是每个公民的荣幸,警察叔叔辛苦了!】 【哇!真的是想想啊!想想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牛逼!】 【呜呜呜我这是粉了个什么人啊!想想牛逼!】 倒是俞想只是微微一笑,装逼这种事要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突然,安歌给他发来了消息:【昨天年会上出事了?】 俞想眉头一皱,先是疑问安歌怎么会知道,然后转念一想,娱乐圈里消息传的很快,他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你听到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俞想反问道。 【什么版本都有,不过罗闻闻他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俞想看着这话,觉得有一丝奇怪,好像安歌和罗闻闻很熟悉的样子。 他将原本打在对话框里的文字删掉,决定不动声色地套话:【他喜欢宫修筠?】 【是,很多年了。】 【好的,我知道了。】 但俞想这个回復显然是安歌没料到的,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才说道:【所以,你和宫修筠在一起不合适,他的身边很多这样的人。】 【或许是,但他对我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俞想回道:【毕竟他会为了我去找你,让你给我道歉,不是吗?】 俞想说出这句话后,对面沉默了许久,然后安歌才回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得到了满意的回覆,俞想露出了一次狡黠的笑容:【猜的。】 他收起了手机,任凭被套路了的安歌无能狂怒。 他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猜测,但当时通过安歌和他经纪人的闪烁其词,俞想已经有了一丝猜测。 能让他们讳莫如深的,而且可能会帮自己的,似乎只有宫修筠。 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俞想反而有些迷茫了。宫修筠是出于什么立场才会帮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而且宫修筠和安歌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感觉他们之间有很大的矛盾,但宫修筠从地位上又可以完全压制安歌。 俞想想了一阵实在想不通,决定不想了。 当晚,宫修筠回来的有些晚。俞想正在客厅摆放大幅的作品,听见门响,就看见宫修筠满身酒气地回来。 「喝了这么多?」俞想问。 「嗯,」但宫修筠却不见多醉,步子走得很稳,眼神也是清明的,他进门后就要直接上楼。 然而,上到一半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昨天的事……」他说。 俞想停下手中的动作,「昨天没事,安歌和我解释了,我可以理解,而且我也没吃亏。」 但宫修筠却注意到了俞想口中的名字:「安歌?他和你说什么了?」 俞想却没答:「他……应该和我说什么吗?」 「我和你说过的,离他远点。」宫修筠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眼神也有些可怖。 俞想好端端被凶了一下,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但落在宫修筠眼里,这个皱眉看上去带了几分委屈。 眼前的人嘴角微微下撇,眼角也垂着,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这幅样子让宫修筠瞬间就有了种负罪感。 下一秒,他只听对面的人音颤抖地问:「宫先生,您和孟冠玉孟前辈……」 宫修筠甚至没听到俞想后半句问了什么,他只听到了他声音中带着的颤抖,瞬间含了一包泪的眼眶。 宫修筠竟突然觉得,事实的真相会不会对俞想有些残忍了。 他留俞想在身边,是因为俞想这张脸很像他。但这一瞬间,他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像了,俞想的脸要更圆一点,下巴没有那么尖,眼睛也要柔和更多。 所以当时到底是哪里觉得像? 不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註定不会给俞想感情,也是时候让他清醒了。 俞想不知道宫修筠的内心活动,他只是一个喷嚏想打打不出来,痒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下一秒,他听见宫修筠说道:「没错,你听到的那样,所以,收起你无谓的感情。」 感情?什么感情?俞想满头问号。 等等!俞想的表情突然凝固在脸上。 他不会是以为自己对他有感情吧? 看着宫修筠冷漠的背影,俞想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头,发出了一声真情实感的大喊: 「你大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追到这的小可爱们,这篇文也七万多字啦,下章就要入v啦。准备搞两个福利,首先是一次抽奖,在上夹子当天(下周四)晚一点,抽50个读者,每人20晋江币,抽奖条件就是v前三章全订。这是我第一次搞抽奖,如果因为业务不熟练导致什么意外,请大家千万多包涵。
第45页 再有就是,下章是入v的大肥章,2分评有很大概率掉落红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 ———— 接档文《每天都被对门影帝告白》欢迎预收,文案如下: 影帝边锡搬家不久,发现对门的大美人邻居是个夜猫子。 昼伏夜出神出鬼没,偶尔在白天遇见,还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而且,大美人家中每天有不同的男人上门,甚至有时候是两三个一起。 边锡深思熟虑良久,认为劝人向善是件好事。于是他委婉劝道: 「你还年轻,何不找个正经职业呢?哪怕是学一门技术傍身,也比干这行强。」 他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以至于忽略了苏承耀吃了屎一样的眼神。 直到一个月后,边锡到剧组报到。 远处那个熟悉且暴躁的背影正在怒骂:「家里来一傻逼邻居,把我当鸭子了,老子没一巴掌煳他脸上都算是积德。」 边锡默默地捂住了脸。 他点开论坛发帖:【刚进组就得罪了国内第一编剧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后来—— 帖子成了边锡的追人日记:今天他和我多说了两句话,今天第一次牵手,今天接吻了,今天我要求婚了! 当他第一千零一次点开帖子时,突然收到一条匿名回覆: 【老子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了,你tm到底还求不求!】 边锡一愣,然后摇着尾巴跑进去:「来啦老婆!」 大美人编剧受x二哈影帝攻 小甜饼 第25章 入v三合一 怎么会这样?俞想问天问大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宫修筠认为自己喜欢他啊? 他明明已经小心再小心,就是为了把偏离轨道的剧情扯回来,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好结局,怎么到头来又回到了老路上。 所以他这一番折腾,是折腾了个寂寞? 「啊啊啊啊!剧情害人不浅啊!」 * 宫修筠回到房间里,烦躁地扯掉了领带。 俞想怔愣的眼神还在他的脑海中盘桓不去,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痛苦。 想来也是,亲耳从喜欢的人口中听到这个话题,任是谁都会受不了。 但他又必须这么做,因为俞想的喜欢註定是没有意义的,也註定是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 而俞想则化悲愤为力量,为了离开讨厌的宫修筠,每天都在画室狂肝,给安歌专辑的画提前一周就交了稿。 大概是影视圈见惯了以各种名义拖稿的,对于俞想这种提前交稿的,经纪人很是惊讶。 「您先看着,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就找我。」 「好的好的,」经纪人连声夸道,「真的很棒!比预期效果还要好,尤其这个封面图。」 别人能喜欢自己的画,俞想也很开心。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经纪人却叫住了他:「那个,俞想老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 「你能稍等一下再走吗?」 「还有事吗?」 「也不是有事,」经纪人尴尬地挠着头,「就是我家艺人,他知道你今天要来,非要见你,说见不到你他就……」 「我回来啦!赶上了吗?」经纪人话音未落,一道声音已经先于主人风风火火地沖了进来。 「安总。」俞想自从上次套话后第一次见到安歌,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 「想想!」安歌还顶着夸张的杂志妆容,两步迈到俞想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喊道,「你怎么这么会坑人啊!看你慈眉善目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小腹黑啊?」 「哈哈,就那个……」俞想尬笑了两声,「不好意思。」 俞想说着灵活一弯腰,从安歌的魔掌中逃离了。他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衣服的褶皱,其实他很不适应和别人有这样的肢体接触。 「没事没事,」安歌大度地挥挥手,「被想想套话,我也心甘情愿。」 俞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别走啊,」安歌脚下一个滑步,挡在了俞想的面前,「还有别的事要和你说呢。」 「我有一些朋友,有艺人,也有不少制片或者广告商,看了你的作品很喜欢,正好大家商业活动很多,所以也想找你约稿。」 俞想没想到安歌是为了这件事,他的本意是在安歌的目的不明朗的情况下,不和他有更多的来往。但有钱不赚王八蛋,更何况是凭着自己的专业技能赚钱,他当场答应下来。 几天后,安歌的新专辑正式发布,俞想为他创作的赛博朋克风格概念图伴随着宣传微博一起发出。 【安总出专辑了!演员安总以后要叫歌手安总了!】 【有生之年,我究竟是粉了个什么样的偶像!】 【有人注意到这个封面吗?居然是手绘的,这也太有艺术性了吧?】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居然不是特效做出来的?我不信!】 【微博下面圈画手啊,就是之前安总去过直播间的画手,还道歉过的那个……】 【卧槽,居然是他?我有点夸不出口了,但我刚才已经连发三条微博夸这个封面了。】 【我也,我感觉不得不承认他画的好,但又不想承认。】 因为安歌专辑的热度,当晚,俞想的直播间热度瞬间飙升至热度榜前十。
第46页 此前俞想即便再火,即便长期稳居绘画区第一,也从没「出过圈」。但登上总榜的意义截然不同,因为这是有史以来有画手进入榜单。 因为新观众很多,俞想又画回了水彩。水彩画的快效果好,不至于让新观众失去耐心。 但观众多,奇怪的人也多了起来。 【主播不露脸?是长得丑吗?】 【看手臂应该挺瘦的,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吧。】 【谁说瘦就不能丑的,万一长得尖嘴猴腮呢?】 俞想让管理员屏蔽掉这些弹幕:「大家都是来看我画画或者交流画技的,这些和我的长相都没有关系,如果想看好看的人,出门左转到处都是。」 【想想不气!我们陪着你。】 【就是就是,那些人也太肤浅了,只知道看脸。我喜欢看想想画画,不管长相如何我都喜欢!】 【主播不接推广?看了几天都没打广告?】 「不接推广的,因为绘画相关的产品,好坏都已经经过了多年的实践,而其他领域的东西我没有时间去试用,不能贸然推荐给大家。」 【切,主播是装清高吧?现在说着不接推广不带货,说不定明天就突然自己开淘宝店了。】 看着弹幕又开始吵起来,俞想为了清净索性不看弹幕了。他从一个粉丝寥寥无几的小主播一路走到现在,成了百万粉丝的「网红」画手,纵然人气给他带来了一定懂得加成,但现在这种情况却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艺术可以接地气,但不能乌烟瘴气。 现在的直播氛围已经离艺术越来越远,这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可以控制他粉丝的行为,却管不到那些新来的人。 下播后,俞想有些累。他正准备挂出请假条,微信却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的来源是「林红-经纪人」。 【这有两个推广,你明天直播推一下,一个是彩铅,一个是面膜,材料发你邮箱了。】 俞想看着这条消息,皱起了眉头。 经纪人林红,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从原主的记忆中发现。他来这个世界之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什么时候多了个经纪人。 【抱歉,不接推广。】俞想回了消息过去。 但对面像是早有准备,直接发来了一张合同的截图和。 只见截图中赫然写着,甲方有义务为乙方提供商业资源,而乙方有义务按照甲方的安排进行商业活动。 显然,俞想是乙方,而林红代表这个甲方。 而且,这份合同,是一份彻头彻尾的霸王条款。 俞想翻箱倒柜找出了这份合同的原件。这是一份一年前签订的合同,合同双方分别是俞想和一家叫做艺星传媒的公司。 是近两年从国外传进来的概念,主要作用是网红经济运作,保障各种主播、网红等的内容输出,并且帮助进行流量变现的公司。 因为很多网红是只擅长自己的领域,对商业运作一窍不通,而且本身缺少商业资源,因此但凡是有了些名气都会不约而同签约公司。 当然,这些经纪公司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小公司没什么能力和资源,就会去忽悠中小主播和他们签约,并许诺给他们多么光明的未来。 原主应该就是被这种骗子公司给骗了,签约之后对方一点资源都没有提供,更没有提供过承诺中的形象包装,路线规划等等。 现在见俞想火了,于是他们上来要钱了。 俞想在私信中也看到了一些好心粉丝髮来的消息,提醒他最近有家公司在打着他的独家经纪旗号宣传,并声称可以全权代理他的一切推广,让他发声明澄清一下这是个骗子。 俞想顿时觉得像是吞了口苍蝇。 所有人都以为林红是骗子,但只有他知道,他们可能是个骗子公司,但代理推广这件事是白纸黑字签的合同。 但俞想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于是直接不再回消息。 林红见他没回復,过了十分钟又发了消息过来:【这两个产品我们已经考察过了,画具是最近新成立的一个厂家,他们的产品不错就差一点曝光。面膜也是一个新成立的国产医美品牌,找了不少主播代言的。】 俞想想了想:【东西先给我寄过来吧,我用用看。】 【好。】林红看上去很好说话,但俞想不会忘记她甩过来合同的样子。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看来对方还真是熟悉拿捏人的手段。 彩铅和面膜样品先后寄到了俞想家里。 俞想先拆开彩铅试用了一下,但他只是涂了两笔,甚至没正式开始画画,就直接扔到了一旁。实在是太过难用了,作为水溶性彩铅,颜色发灰,上色困难,叠色更是直接煳成一坨,还声称是适合新手。 要是新手用这个开始学画画,怕是刚开始就放弃了。 俞想看着那款从没听过的牌子的面膜,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自己的脸当了小白鼠。 他按照说明贴了十五分钟,然后去洗掉。刚洗完后,他觉得脸上有点痒,他也没问当回事,但过了几个小时,他的脸颊上却突然起了一排红疙瘩,居然过敏了。 俞想看着垃圾桶里的两件样品,他就知道林红不会那么好心选品。 能接下这种垃圾的推广,就只有一个原因——钱多。
第47页 按照抽成制度,经纪人但凡没有良心,选品时就会只看钱不管质量,但主播又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带这些垃圾产品。 结果就是,主播被粉丝骂成狗,被骂挣黑心钱,被骂不爱惜羽毛,粉丝在一次次的热情消磨中渐渐脱粉,最后网红会变「煳」。 这就是那些垃圾公司毁掉一个网红的全过程。 俞想感觉自己就站在这个断崖的边上,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復。 他没有任何纠结,就和林红说道:【抱歉,产品太差了,我不能推这种东西,推了就是自砸招牌。】 俞想的消息刚发过去,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是要违反协议?」得到拒绝的答覆后,林红连装都懒得装了,瞬间露出了真面目。 听着电话里尖锐又霸道的女声,俞想皱起了眉头。 「协议里也说了,你们有义务维护我的正面形象,你们用这种产品让我推广,反而会抹黑我的形象。」 「好,那这次就算了,下次有推广的时候,希望你能配合。」 挂了电话,俞想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这些骗子公司正经的本事没有,但用合同拿捏人绝对一捏一个准。 果然,第二天,又是两件选品被发了过来。这次的产品看上去好了一些,但俞想多了个心眼,去社交平台搜索了一下,果然发现,其中一个帆布包涉嫌抄袭,而且抄袭者还拒不认错,态度嚣张得很。 俞想自然又拒绝了。 这样几次三番后,林红终于下了最终通牒。 「俞想,我警告你。按照协议,你拒绝我们商业活动的次数不得超过五次,也就是说,下次无论是什么活动,你都必须要参加了。」 而下一次,送到俞想手中的,则是一个节目的邀请函。 俞想打开节目台本,只觉得怒从心头起。 这档节目是一档网综,请了几个半红不红的明星,再请几个俞想这样专业的画师,大家现场作画,然后接受评委的点评和评分。 而俞想的角色就是那个「陪跑」的绿叶,他要故意画的不好,来衬托出明星的好。 「这是造假,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侮辱艺术!」俞想对着林红始终态度淡然,这次他第一次发脾气。 「那又怎样?」林红髮出了一阵尖利的笑声,「反正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俞想用力捏紧了手机:「我不会去的,我要解约。」 「解约?」林红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俞想的要求,「解约可以啊,十倍违约金。从签约到现在的收入,你最少也得有十万块钱了吧。哦对,还有给安歌和那些明星画的画,这些也都要算上哦,应该也有几千万了吧。」 俞想听着林红做作得令人作呕的声音,仿佛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原地,回到了解决掉俞洪和朱春霞之前。 * 【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俞想想了一圈,最终想到的还是安歌。 【当然,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可以!】 【那倒不用,就是想请你帮忙推荐一个擅长合同纠纷的律师。】 「律师?你要打官司?」安歌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发生什么了?」 俞想给他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安歌听完二话不说直接推了自己工作室长期合作的律师过去:「聂律师的团队擅长商业纠纷,你可以找他。」 同时,安歌还贴心地说了一句:「我们工作室和他有长期合作合同,律师费也是按年支付的。」 俞想真情实感地说了句:「谢谢你,安总。」 「小事小事,」安歌说道,「难得有我能帮上你的地方,我荣幸至极。」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俞想并不想欠安歌的人情。但如今他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也只能求助于安歌。 当天,俞想就去拜访了聂律师,俞想讲完了前因后果后,聂律师点点头说:「可以打,是他们违反义务在前,可以告他们先违约。如果你的诉求之后解约,那法官支持的概率会很大。」 俞想心里有了点底气:「那就拜託您了。」 从事务所回来后,俞想又收到了林红的电话。 「你想好了吗?现在决定接综艺还来得及。」 「你别做梦了,」俞想甚至懒得搭理她,「只享受权利不承担义务,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我要是答应了就是在鼓励其他的经纪公司压榨主播。」 这回,林红不像上次那样成竹在胸了,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躁:「俞想,你已经签了合同,这个节目你录也得录,不录也得录,你没有选择的机会。」 从她的语气中,俞想能听出来,她也已经急了。 看来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他们或许可以用合同拿捏主播,但如果主播自己说什么都不配合,他们也不可能绑着主播去参加。 「我有没有选择不重要,但你从此再也不需要选择了。」俞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聂律师不愧能和很多一线明星合作,效率非常之高,不过三天律师函和起诉状都已经准备好。 当天,他们就将律师函寄给了林红,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于是,几日后,他们以违约为由将对方公司告上了法庭。 当晚,如俞想预料的那样,他再次收到了林红的电话。
第48页 「俞想,你居然敢起诉解约?你是真的确定要鱼死网破了?」 「不,不对。」俞想毫不畏惧,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不是鱼死网破,是你死,我活。」 「俞想,你等着瞧,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林红尖声咆哮道。 她急了,她急了。 看到林红急了,俞想心里就又有了几分底气。这显然是因为他们已经焦头烂额,才会气成这样。 看来这场官司胜算颇大,他应当能成功解约,摆脱这家骗子公司。 当晚,俞想照常开了直播。但还没等开始画,直播间却突然被问题刷满了: 【主播要解约?刚红就解约?】 【为什么突然要解约啊?】 【听说是嫌公司的商业资源不好,就是嫌弃糟糠之妻了呗,还能是因为啥。】 【不过主播好像根本没有啥商业资源,公司毫无存在感啊。】 看着弹幕,俞想皱起了眉头。 就在十分钟之前,还没有人知道他曾签约过公司。但突然之间,就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要和原公司解约。 说不是林红搞的鬼,俞想是不相信的。 他本想置之不理,但弹幕越来越多。 【听说主播直接告了公司,也不用这么不讲情面吧?好歹签约一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觉得主播不像是红了就飘了的人啊,但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大家快去看,公司发声了!】 俞想抽空点开直播看了一下,只见一个名为「艺星传媒官方微博」的帐号发布了长文。 文章中对俞想进行了各种控诉,说俞想不配合公司商业活动,拒不接受公司的发展路线,现在解约甚至不按照合同缴纳违约金,红了就翻脸不认人,简直罪大恶极。 俞想看着这篇文章,居然气笑了。 他不接那些奇奇怪怪的推广就是不配合商业活动,原主不愿意按照他们的要求靠脸「卖肉」吸粉,就叫不接受发展路线。拿着霸王条款合同要他偿付一切收入的违约金,这钱他当街扬了都比给他们舒服。 俞想回到直播间,冷静了几秒钟,然后说道:「这件事,我想要和大家说一下。这不是辩解,这只是必要的说明。」 「看过我直播一段时间的朋友肯定知道,我几乎不太回復弹幕的争议,更不愿意凡事都解释。但今天这件事我必须要说明。」 「艺星传媒确实是我签约的公司,但他们从签约到半个月前,从没给过我任何一点商业上的资源或帮助。直到我进入直播热度榜前十的那天,他们才找上门来。」 「他们给了我几个推广,我试用了,我觉得那些东西如果我推了,我现在就可以切腹谢罪。」 …… 「我选择以起诉的方式进行解约,是因为常规的方式已经谈不拢了。他们要求我赔偿的违约金的基数包含其他商业途径的收入,但这些收入既没有用到问他们的资源,也没有通过他们进行代理,这个钱完全是霸王条款。」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我没有半句虚言,我们法庭见。」 【我都快听哭了,主播这也太惨了吧,垃圾公司坑人就算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公司确实可怕。而且最近很多主播都被公司坑了,他们可能不止这些手段,想想要注意安全。】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主播的话也只是一面之词,不能全信。】 【装什么理中客呢?你就是公司的水军吧。】 「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件事了,开始画画。」 * 看着热搜尾巴上自己的名字,俞想只想感慨,自己大概是上热搜最频繁的画手了。作品没出几张,热搜倒是三天两头上。 这次上热搜是因为沸沸扬扬的解约官司,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庭前调解。 等待开庭的这段时间,聂律师的团队做了充分的准备。俞想自己则停了直播,专心画参展的作品。 他最近一直在为琐事烦心,没能完全突然到绘画中,始终没能有满意的作品产出。 左鸿祯却一点都不着急,他从来不催促俞想,反而会在俞想焦虑的时候说时间还早。 然而俞想却很是惭愧,觉得自己辜负了左鸿祯的期待。 转眼就到了开庭的时候,俞想和聂律师准时到了法庭进行调解。 在很多明星的合同纠纷官司中,当事人往往不去到开庭现场。原本俞想也可以不去的,但他更讨厌未知,和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感觉,于是还是出席了庭前调解。 这是俞想第一次见到林红。 原本他以为会在开庭时才见到林红,但没想到冤家路窄,两队人马竟然在停车场狭路相逢。 艺星传媒一共到了两男两女,站在中间的穿着职业套装的黑髮女性就是林红。 她的颧骨很高,吊眼梢,薄嘴唇,这样长相的人往往会给人一种刻薄的面相。 一见到俞想,林红就露出了一丝冷笑:「哎呦,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吗?」她的身边跟着公司法务和助理,闻言也都向俞想投来不甚友好的视线。 俞想也毫不示弱,输人不输阵,他当场呛声回去:「是不是大明星不知道,但你们今天会输是一定的。」 林红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脸上冷笑更甚:「看样子你很有自信?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让你的自信碎成一地,捡也捡不起来。」
第49页 俞想懒得和她打嘴炮,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但错身而过的时候,林红却突然说了句:「俞想,我们走着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俞想自然不会将她的口出狂言往心里去,他和聂律师早已准备充分,他们证据充足,于情于理都是有力的一方,如果能在庭前调解解决最好,如果不能,那他们也不怕打官司。 俞想跟着聂律师往法庭走去,但刚走出去几步,他就看见法庭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人人都端着镜头握着话筒,在等着当事人的出现。 「靠,这阵仗,绝对是有人放出去了消息。」聂律师暗自咒骂了一句。 他打惯了明星的官司,知道就算当红明星涉诉的案件,在法院门口围堵的记者都不一定会多。一是由于这类消息不像是机场行程,黄牛们不敢大肆倒卖。二也是明星们通常会选择不公开开庭,即便蹲到了也得不到一手消息。 所以,以现在的人数,应该是对方特意将消息散了出去,甚至有可能请了水军。 「没关系,」俞想冷眼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会不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不一定呢。」 「好,」聂律师身经百战,也瞬间冷静下来,「我们的计划已经万无一失,只要发挥正常就好。」 这是俞想第一次站在法庭上,虽然只是庭前调解,但那种庄严和肃穆感却丝毫不见减少。 这样的场合会莫名给人带来一种精神压力,尤其当穿着制服的法官走进来时,这种压力更甚。 庭前调解不像是诉讼一样流程森严,最重要的就是当事人的意志。 俞想方的诉求是不支付违约金,而艺星传媒则是需要俞想全额支付违约金。 双方表达清楚了自己的诉求,又拿出了证据来支撑自己的论证。但都无法达成共识,眼看就要陷入僵局。 审判长和审判员对视了一眼,眼看就要宣布调解失败时,林红却突然举手:「审判长及合议庭,我方还有一件证据。」 看着林红志得意满的神情,俞想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林红从证物袋中拿出了一份文件:「我方有双方签订的补充协议一份,上面对解约情况有额外规定。」 什么?! 补充协议?俞想将所有的文件类材料全都认真翻阅过,根本不存在什么补充协定。 所以林红手中的这份文件究竟是哪里来的。 聂律师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他压低声音问俞想:「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记得我签过。」俞想眉头紧锁。 只听林红开始读起了协议:「补充协议约定,若甲方和乙方因任意原因解约,乙方有权收回「盛夏怀想」这个帐号,并且甲方在三年内禁止从事直播相关职业。」 话音刚落,俞想和聂律师都愣在了原地。 这个协议可谓恶毒至极,收回帐号意味着俞想辛苦积攒的粉丝和人气全部化为泡影,他这段时间做的一切全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而且这个行业更新换代飞快,别说是三年,就连三天不直播,观众就会流失不少。 否则怎么会有主播一播就是十几个小时,甚至还有连播几天几夜的存在。 而三年禁播,则相当于直接将他踢出了这个行业,三年后不可能会有人再记得俞想这个人,记得他曾经是个多么优秀的画手。 但俞想对这个补充协定丝毫没有印象,他能确定的是,如今家中没有这个协议,但他刚才看了,这个签名又确确实实是原主的。 突然,俞想的脑中出现了一段记忆。 当时公司拿了一摞协议让他签,直接在需要签名的位置给他画了圈,他也就顺势签下了名字,没有再一点点检查。 想必这份补充协议就是夹在其中的。 见俞想表情沉重,林红知道戳中了他的痛点。 她露出了得意的假笑:「当然,如果你愿意足额缴纳违约金,我们也愿意做出妥协,只收回你的帐号,取消禁播协定。」 * 走出法庭时,门口蝗虫一样的娱记尚未散去。 见俞想出来,他们一窝蜂地围了上来,话筒几乎要怼到他脸上去。 「能说一下为什么要解约吗?」 「是你红了后就要踢开原公司吗?」 「违约金是不是很大一笔钱,你会照价支付吗?」 在人群的推搡中,俞想觉得阵阵头晕。 他刚想发作,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怒呵:「都滚开。」 他循声望去,正对上宫修筠阴云笼罩的脸。 「这件事为什么不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本章2分评大概率红包掉落,欢迎大家留评呀~ 另外专栏各个预收了解一下,如果有感兴趣的题材欢迎收藏~ 第26章 争吵 「宫先生,您为什么在这?」俞想震惊地看着他,宫修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而且还知道他今天来了法院。 他自认全程都没有让宫修筠知道过,而以宫修筠的日理万机,更不应该有时间去了解他的动向才对。 「为什么不和我说,要去找他。」宫修筠没有回答俞想的问题,而是冷着脸又问了一遍。 周围的记者在最初的震慑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第50页 宫修筠为人很是低调,不像是别的企业家,到处做演讲,参加活动,开设各种社交帐号,乐于传播自己的观点。 宫修筠从来想做的事就只是做企业,要不是因为颜值出众突然火了一波,现在都不会有人知道大名鼎鼎的宫总是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人。 「这是宫修筠?」有记者开始窃窃私语。 「就是他,这样的长相,还这么有气场,应该没有别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好像和俞想认识?」 「听说他俩是那种关系,之前宫修筠公司年会上那件事你没听说?」 「宫总?」有胆大的记者试图採访,「请问您和俞想是什么关系?」 宫修筠像是完全没听到,甚至没给那位记者一个眼神。「为什么?」他逼问着俞想。 「宫总,宫总,我们回去说。」助理见状不妙,小心劝着宫修筠。 宫修筠盯着俞想,半晌后终于妥协,跟着助理走向了车子。 助理悄悄给俞想使眼色,让他也跟上。 「那我先走了?我回头去找您。」俞想对聂律师说。聂律师原本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闻言才反应过来:「好的好的,你快去吧。」 宫修筠仿佛已经预料到这种场景,他甚至带了两个保镖过来。有人高马大的保镖开道,两边的记者不敢再往前凑,俞想得以成功从包围中走了出来。 他透过身边的人群往旁边看去,只见林红一行人也在接受记者的採访,但他们的脸上都是志得意满的神情,拿着话筒侃侃而谈,俨然一副得胜者的姿态。 俞想转过头去,跟着宫修筠上了车。 车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宫修筠的压力铺天盖地得砸在了俞想的身上。俞想甚至能感觉到宫修筠身上散发出来的道道黑气,无一不在昭示着他有多么生气。 见宫修筠这样,俞想心里也像是憋了一口气。他明知道宫修筠在等他的解释,但他就是一言不发,和宫修筠比着赌气。 最终还是宫修筠先破功了,他按下车窗,对着车外等候的助理吐出两个字:「开车。」 助理看宫修筠的脸色就知道两人聊的不太好,他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硬着头皮上了车。 一路上,车上安静得令人害怕。 助理边开车,边觉得冷汗直冒,生怕后座的两人突然爆发,殃及他这条池鱼。 大概是他过于紧张,助理没注意到信号灯变黄,灯突然转红的一瞬间,他才一个激灵,一脚踩下了剎车。 「咣」的一声,俞想在惯性的作用下朝前冲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前座的椅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助理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但他知道,要是伤了这位,他的职业生涯很可能要断送在此了。 「您没事吧,是我的错。」 「没关系,」俞想敢在宫修筠开口前说道,「我真的没事。」 「开车专心点。」宫修筠冷冷地说道。 「好的,宫总。」助理喏喏地说了一声。 一路无言,到地库后,助理非常识趣地下车迴避,剩下宫修筠和俞想在后座相顾无言。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瀰漫着,俞想本以为宫修筠会继续质问他,但没想到宫修筠居然一言不发。 他猜想,宫修筠大概是在等着他主动说明或是道歉。但俞想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觉得有向宫修筠道歉的必要。 他不会配合宫修筠这种无谓的游戏:「您要是没事,我就先离开了。」说着,他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站住。」宫修筠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俞想只能放开拉到车门上的手:「您还有事吗?」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找我,要去找安歌?」 俞想嘆了一口气,但这不是因为难过或是失望,而是单纯地觉得麻烦:「宫先生,我想我自己遇到了麻烦,我自己想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些都是我的事,应该都是我来做主的。」 宫修筠皱紧了眉头,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你什么时候和安歌走的这么近了?就这么喜欢和他在一起?」 「我想,」俞想说道,「这也和宫先生您没有关系。」 「俞想!」宫修筠突然呵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愿意相信他?」 「我……」俞想刚要开口,却被宫修筠粗暴地抢白。 「所以现在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官司输的一败涂地,灰熘熘地支付赔偿金,然后被人说成是白眼狼?」 「这就是你找到安歌的结果,这就是你以为的靠谱的人,你究竟是眼瞎了还是脑子坏掉了?」 「宫修筠!」俞想愤怒地打断他,「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听到这种话,俞想的第一反应不是难受和怀疑自己,而是生气。 宫修筠作为一个局外人,凭什么以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质问他。他们的地位、金钱、资源等等一切都不同,一些对他来说是道天堑的问题,在宫修筠那里只是动动小手指而已。 因此,宫修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俞想感到了深深的侮辱和愤怒。 「我告诉你,或许我和你想的差的很远,又或许我解决的方式在你眼里幼稚又可笑。但宫修筠,至今的每一步都是我踏踏实实走出来的。我挣一万块,我就过着一万元的生活。我的人脉只有这些,我就用我有限的资源解决问题。」
第51页 「你可以说我笨,可以说我愚蠢,也可以说我很差。但宫修筠,」俞想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可以放我离开。」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离开……」宫修筠照旧眉心紧锁。 「不是离开房子,」俞想说道,「是离开你,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和你产生任何交集。不做你的金丝雀,也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俞想。」宫修筠幽幽地叫了一声俞想的名字,这回嘆气的换成了他。 「如果你需要钱,跟我说就好,多少我都可以拿出来。如果你需要其他的资源也没有问题,我也认识不少艺术界的朋友。但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俞想听着宫修筠的话,他的双手渐渐颤抖起来。 宫修筠的声音越来越飘忽,最开始他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但渐渐,他却觉得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单词。 钱……资源……想都别想! 「你滚!」他对着宫修筠吼道,「你是混蛋,你滚!」 他刚吼过,却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宫修筠的车里。他苦笑了一下:「我忘了这是你的车,我滚。」 说完,他拉开车门沖了出去。 但俞想不知怎么,在脚落地的一瞬间,膝盖竟然突然发软,然后脚下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跪到了地上。 「俞想!」他听见身后宫修筠传来一声惊唿,然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俞想眼前一片洁白。 他试图用手撑着坐起来,手背上却传来一阵刺痛。 「俞先生,别动!」宫修筠的助理轻轻按住了想起身的他,「还打着吊瓶,小心一些。」 「我怎么了?」俞想只动了那一下,就觉得浑身发软,四肢也酸痛得厉害。 「您发高烧了,都四十度了……」助理按铃叫来了护士,「您自己一点也没感觉?」 发烧?四十度?晕倒? 拜上辈子身体不好所赐,俞想瞬间想出了许多中可能会得的病。白血病还是其他?如果是绝症,那他即将迎来下一次的死亡。 但这次没人会为他的死亡感到难过,更没人会永远铭记,他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中,自此这个虚构的世界再无俞想。 就是不知道,如果他在这个世界的□□死亡,他还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等待护士过来的两分钟里,俞想已经想了一万种结局,就差把遗嘱都写好了。 很快护士走进来,给他拔了针,又测了一□□温,然后就带着用完的吊瓶离开了。 「您好。」俞想叫住了护士,「我能请问一下,我是怎么了吗?」 护士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在这样的眼神下,俞想只觉得心里更慌。 「那个……」他说,「没事,您就和我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想什么呢?你就是发烧了啊,退烧了就好了。」 「啊?」俞想愣了一瞬,「那我刚才晕倒是……」 「你几顿没吃饭了?」护士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俞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哦,好像是三顿。 第27章 对线 俞想一脸尴尬地送走了护士,他没想到自己的晕倒居然是由于低血糖,而并非他以为的得了绝症。 见证了全过程的助理也有些尴尬,他扶了扶眼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俞先生,我给您买了点吃的,您要不要先吃一点。」 床头的桌子上堆放了许多吃的,有粥和点心、各种水果、糖果饼干这类升糖垫肚子的零食。 「谢谢你,我先喝点粥吧。」 助理帮他把小桌板展开,让俞想能靠在床头喝粥。 但俞想刚吃了没两口,就听见门被缓缓打开。然后助理说道:「宫总,您来了。」 「嗯,你去休息吧,明天你放假。」宫修筠的声音依旧冷漠。 「谢谢宫总,那我先走了。」 他们对话时,俞想全程闷头喝粥,就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而助理走后,宫修筠竟然坐在了他床边的椅子上,这让他实在没法继续装傻,只能放下勺子问道:「宫先生,有事吗?」 只是他这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奇怪,仿佛不是在问宫修筠有什么事,而是在问他是不是有病。 但宫修筠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语气,而是说道:「你晕倒了。」 「我知道,」俞想说,「是低血糖。」 「你自己没吃饭你不知道吗?」 面对着这个质问,俞想只想说,他还真不知道。开庭前他一直在准备,再加上紧张,直接忘掉了要吃饭这件事,甚至也不觉得饿。直到刚才护士和他说,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现在知道了。」俞想说完,又开始埋头喝粥。 宫修筠只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俞想爱搭不理的样子让他很是不舒服。但对着一个病人,他又不能说什么重话,尤其他的病还有一部分是自己造成的时候。 放在以往,被宫修筠这样一座冰山坐在旁边盯着自己吃饭,俞想肯定觉得浑身难受。 但现在他只顾着填饱自己的胃,外加赌着气,他完全无视宫修筠的视线,只是自顾自吃着。 助理给他买的粥和点心来自着名的广式餐馆,海鲜粥鲜香无比,每一口下去都能感受到虾蟹的香气和米粒的顺滑。
第52页 各式小点更是精緻,甜而不腻香而不油,五六样点心俞想每样都尝了一口。 直到他喝完了一大碗粥,点心也吃的七七八八,一口也吃不下去,俞想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 「你还没走?」他抬眼看向宫修筠,眼中满是惊讶,「我想休息了。」 「嗯,你休息吧。」宫修筠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这样盯着我,我睡不着。」俞想说。 宫修筠点点头,却不说话,也不动,只是这样看着俞想。 俞想被他盯得如芒在背,最终还是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对不起。」 「你……」俞想的丝路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宫修筠重复道,「之前不该那么说你。」 俞想大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宫修筠居然在道歉,宫修筠会和他道歉。究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宫修筠被门挤了脑子精神失常了,他居然也会道歉。 俞想从没想过宫修筠会道歉,他一直以为宫修筠是自负、自傲、从不会低头的那种人。 更何况他有着极强的掌控欲,能让他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事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当面认错了。 这一瞬间,俞想心中升起了一种诡异的释然。 虽然一句对不起不能让他扭转对宫修筠的印象,但他确实是没有那么生气了。 「没关系。」俞想说道。 俞想本以为他说出原谅宫修筠的话后,他就会离开了。但宫修筠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还有什么事?」 宫修筠的嘴唇先是紧抿着,然后突然开口:「安歌……」 「宫先生,我想我此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我不在意更不想知道——」 「他破坏了我们的感情。」宫修筠打断了俞想的话。 「什么?」俞想下意识喊出声来,「你是说安歌插足了,你和……那位的感情?他当了小三?」 俞想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他猜测过一些宫修筠和安歌不和的原因,但这些原因里没有一个是这样的走向。 俞想弱弱地举起手:「我能问一下,安歌是和你,还是和他啊?」 宫修筠用力捏了捏眉心,对俞想的问题很是无奈。 「和他,」宫修筠说道,「他们在一起了。」 「这样,」俞想瞭然点头,「但据我所知,孟……老师,他好像人在国外。」 「是,他们没有多久就分开了。」 「哦,这样,」俞想若有所思,「那怪不得你这么讨厌安歌,毕竟绿帽子谁能喜欢啊。」 「俞想!」宫修筠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俞想被他喝得一愣,呆呆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啊,你是在控诉安歌当了小三,抢走了你的前男友。」 但见宫修筠的脸色又突然沉了下来,俞想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不对吗?」他喏喏问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接近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看着宫修筠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俞想终于明白了:「你是想说,他接近我只是因为我身上有安歌的影子?」 宫修筠没说话,却是在用眼神告诉他就是这样。 俞想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移开视线。 「害,这不可能。」他放松地靠到了床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俞想生生把「眼瞎」这两个字吞了下去,「品味独特。」 俞想话音落下,宫修筠却没再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俞想的眼睛,似乎想透过他的眼神看穿他的心。 他没有哪怕一点的心虚,没有躲避,没有心口不一。 他提起安歌时,他的心里想的和他嘴上说的是一样的,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他不在意安歌对他的想法,因为他对安歌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的感情。 想到这里,宫修筠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快感。他一想到安歌会在俞想身上吃瘪,不论是真感情还是假象,他都觉得有种復仇的快感。 但下一秒,当他看向俞想小鹿一般纯良的眼睛时,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罪恶。 他居然在利用俞想,在利用俞想对他的感情给安歌难堪,他这样对俞想实在是太过不公平。 而俞想看着宫修筠千变万化的深情,也觉得匪夷所思。 宫修筠到底在想什么,能让表情变成这样。总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而且和自己还有点关系。 「你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宫修筠主动提出了离开。 俞想顿时松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 当晚,俞想自己办理了出院。 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和聂律师取得了联繫,询问后续进展。 但聂律师的语气却有些奇怪:「俞先生,刚才艺星传媒已经联繫我们了,说他们已经同意解约了。」 「什么?同意解约?」俞想愣在了原地,「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同意解约?」 「具体我们也正在了解,刚才来通知的是他们公司的一位总监,说是解约协议近期会寄出给你。」
第53页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挂了电话,俞想先是觉得迷惑,以林红的性格,她应该是和自己不死不休的,怎么可能会中途放弃。 所以一定是有外部的力量让他放弃了,而这个力量…… 俞想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安歌打来的电话:「俞想,我们见一面吧。」 时隔许久,俞想再次踏足了安歌的工作室。 安歌今天没有化妆,头髮也没有做造型,而是顺毛垂在额前。 「俞想,我不知道宫修筠和你说了什么。但我想让你听我说。」 俞想的心里涌起一阵绝望,怎么他就成了两个人较劲的对象,而且他真的不想听这些情感大戏啊! 「宫修筠是不是和你说,是我破坏了他和孟冠玉的感情?」安歌问道。 俞想留了个心眼,没回答,而是让安歌先说。 「他个老狐狸!」安歌勐得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他这人没安好心。」 俞想被吓得一个激灵,用脚蹭着地面,让椅子往后了一点。 「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过!」安歌跳着脚喊着,「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冠玉只是把他当哥哥。只有他自己以为他们在恋爱!」 「那些都是他脑补的,他以为他们两个青梅竹马琴瑟和鸣,但冠玉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他!」 「那是你?」俞想突然问了一句,眼神中满是八卦。 安歌的激情发言被打断,难以置信地看着俞想,像是用眼神在质问他,能不能给出点正常的反应。 「对不起,打扰了,你继续。」俞想不好意思地笑笑。 「所以,他和你说什么你都别信,他是在污衊我,给我泼脏水。」 看着安歌严肃的神情,俞想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两个人,到底谁说的是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为了夹子排名,申请断更一天~夹子当天会有抽奖,感谢大家的订阅和留评呀~ 第28章 孟冠玉 「好好好,你可以不信我的话,」安歌无奈道,「但你起码要知道,宫修筠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知道的,我从没以为他是个善良的老好人。」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就在昨天下午,你们庭前调解后不久,他就让人去了艺星传媒的公司。」 「去了公司?」俞想眉头一皱,「然后呢?」 「他直接让人带着收购协议去的,去了之后直接把他们老闆堵在了办公室。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人再出来时,就已经签了收购协议。」 「据传今天就去办理了工商变更,一家公司正式易主,他们只用了不到十二小时。」 「你说,宫修筠会用什么手段,他又是什么人。」 听完,俞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到了这件事中会有宫修筠的手笔,却没想到,宫修筠居然能做得这么绝。 收购一家公司听上去只是一个协议的事,但在实际中,通常要反覆扯皮许久,几个月都是短的,几年、十几年都谈不拢的大有人在。 虽然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俞想无从得知,但他知道,总归逃不过「威逼利诱」这四个字。 而一家对于宫修筠来说没有任何商业价值的併购,俞想觉得,这不值得他用到「利诱」这个手段。 所以,结论唿之欲出。 安歌见俞想许久没说话,忍不住问道:「怎么?害怕了?」 「害怕就对了,」他说,「你不要以为他对你好上一点,就是什么良善之人了,这不过是因为你对他还有用。等到他厌弃你了,等到他的想法变了,你以为到时候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所以他就是这样让你屈服的?」俞想突然问道。 「什么屈服?」安歌一愣,「宫修筠能让我屈服?开什么玩笑,他能让我……」 安歌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一脸惊恐地看着俞想:「你究竟知道什么了?」 俞想微笑,眼睛笑成了一道弯,像只小狐狸:「我什么都知道啊。」 「你……你说的是我给你道歉那次?」 「嗯。」俞想点点头,但心里实在想笑。 他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套出了安歌的话,连着两次套话成功,让他不禁对安歌的智商产生了一丝怀疑,那么多高智商角色都演得好,怎么轮到本人就开始冒傻气。 安歌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慌乱:「那个……那次是个意外,。宫修筠他……我……」 「哎呀,总之你不用管!」安歌气急败坏,显然这件事让他丢了面子。 「反正你就知道宫修筠不是好人就可以了。」说着,他竟然头一次催着俞想离开,以往他都是恨不得俞想一直别走的。 俞想面上不显,心里却开始偷笑。 宫修筠和安歌这两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是做事的方法,都几乎没什么一样的地方,但偏偏幼稚起来却不相上下。 * 【这两天这场大戏,我人都傻了。这个叫俞想的到底什么来头啊,感觉他整个人的背景深到吓人。】 【是啊,这次官司的事我惊呆了。上午还据传要败诉,下午直接连对手都没了,这搁谁谁受得了。】 【就一个画画的主播,能有什么来头?为啥都觉得他了不得的样子?】
第54页 【从爆红,到洗清抄袭,再到安歌捧他,而他现在连个正脸都没露过,你说他没个牛逼的爹,我是不信的。】 俞想看着网友们的猜测,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还真有个牛逼的爹,不过他这个爹已经牛逼到进去了。 就在刚刚,俞想得到了消息,俞洪以诈骗未遂的罪名被提起公诉。但毕竟他也是绑架案和高利贷的受害者,所以很大可能不会判得很重,大概会坐一年的牢。 对这个结果俞想已经很满意了。虽然他更想让俞洪在牢里待到老死,但俞洪坐牢后,朱春霞和俞英彦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也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在案子结束后,俞想彻彻底底休息了几天。 每天到处走走,既是散心也是採风,激发了不少的创作灵感,准备在左鸿祯的画展上展出的作品,瞬间就完成了两幅。 一周过后,俞想的最后一幅作品也宣告完工。 三幅作品依次排开在画室的一侧,左鸿祯和俞想并肩站在这些画面前。 「徒弟,觉得自己的作品怎么样?」左鸿祯问道。 俞想实话实说:「我感觉自己有进步,但和师父比还差得远。」 「不要这样想,」左鸿祯拍了拍他的肩膀,「艺术是没有止境的,只要和自己有进步,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你要是画的比我还好,那我这几十年的米就白吃了?」 俞想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师父一直以来的指点。」 「好说好说,」左鸿祯笑着摆摆手,「我这个当师父的,在画技上指点你是应该的。不过你这个做徒弟的,能不能帮师父一个小忙。」 俞想连忙说:「师父您尽管开口,我义不容辞。」 左鸿祯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师父想请你帮忙的是,能不能把画室的几瓶酒放到你家藏起来?你师娘最近常来查岗。」 俞想:…… * 就在俞想一门心思投入进绘画中时,一个他就快要忘记的人又跳出来搞事情了——罗闻闻在一次採访中提到了俞想。 主持人问道:「听说闻闻你最近在学画画,你能给我们讲讲体会吗?」 罗闻闻先是说了一些自己学画画的心得,然后他说道:「我觉得要想画的好,就要有一颗对画画热爱的心,对待这件事要认真,想法更是要单纯。像是现在一些网红,号称是画家,但热搜上的比明星还勤,论画技却不怎么样,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为画家。」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在说谁。 【哈哈哈天道好轮迴,我还纳闷为什么没人diss这个俞想,果然还是有人愿意说实话的。】 【这怎么就实话了?罗闻闻自己画画连入门都算不上,还好意思说俞想画的不行?】 【我评价冰箱我还得会制冷了?足球解说也不是国家队水平啊?】 【但总得实话实说吧,俞想的水平有目共睹,他是为了直播给更多人临摹学习才降低难度的。】 有不少人出于或看戏或好心的心态发给了俞想这段视频,俞想点开看了几眼就关上。 他怕自己看着罗闻闻那张脸吐出来。 虽然明星在镜头前和现实中确实有差距,但罗闻闻的差距还是大了些。 他展现在镜头前的这张脸是经过很多次整容的,连打针带削骨,让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挂不住,近看有很多皱纹。而且他的皮肤不好,底妆会涂得很厚,一笑脸上都在掉渣。 当见过他的真人后,再见到镜头前装模作样的罗闻闻,俞想只觉得他可怜。 虚假的面具戴久了之后,他真的还知道自己本来的面目吗? 俞想懒得理他,他觉得和罗闻闻对线太掉自己的身价。就像是职业运动员和小学生比赛跑,赢了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但没过两天,有一条重磅消息引爆了舆论。 远在美国的知名青年艺术家孟冠玉就绘画直播俞想发表了评论。 孟冠玉。 这个名字在俞想的嘴边翻滚了一下,又缓缓落地。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孟冠玉的微博界面,孟冠玉的形象是清高艺术家,微博很少发,一年也就只有两三条。 但因为他优秀的颜值、出众的履歷、优越的家境,以及成功的营销,还是有不少粉丝慕名而来,嗷嗷叫着「老公」。 现在老公突然发微博了,粉丝们很是激动。 却见孟冠玉的微博只有短短几行:「想立才先立德,德才兼备是艺术家的终极修行。首要的就是对艺术虔诚,当艺术成为一生的追求时,你就不会将其当做垫脚石。」 这段话看似云里雾里,但联想到罗闻闻此前的发言,以及风头正劲的俞想,却让人不得不多想。 评论区有人问道:【孟老师怎么看俞想这件事啊?你觉得他画的好吗?配得上现在的热度吗?】 上千条评论孟冠玉权当没看见,却唯独只挑这一条出来回应。 【画技尚需潜心精进,功过自有他人评说。】 这一句话,直接将俞想送上了风口浪尖。 【哈哈哈栽了吧,孟冠玉这种不问世事的人都出来diss他了,俞想这次估计真的要翻车了。】 【孟冠玉本人?他不是拒绝一切社交软体吗?为什么突然出来了。】 【还能为什么?看不惯某些人瞎蹦跶呗,孟冠玉目前是中国画坛顶尖的画家吧,俞想这回是真的打脸认栽了。】
第55页 【你们就这么相信权威吗?孟冠玉是大佬不假,但我就喜欢俞想的画,觉得他画的也好,不行吗?】 【不相信权威难不成要相信你?别闭眼吹了,你家主子就是画的差,有眼睛都能看出来,跟孟冠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俞想关掉微博界面,打开网页去搜索了一下孟冠玉的画。 孟冠玉的作品很多,他号称天才少年,十岁就开过个人画展。这十几年间,他画展开过几十次,海内外都有他不少的足迹。 去年,他受聘于海外知名的艺术高校担任客座教授,这更加将他的声望推向了高潮。 有这些光鲜的履歷,外加他英俊的外貌和传说的豪门身家,这让他俨然成为了画坛的明星。 不过,俞想将他的作品浏览了一遍,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 「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好多想说的话,在这和大家闲聊两句吧。 今天这篇文上夹子,这是我写到现在数据最好的一本,很是惊喜,同样也很是惶恐。 看到很多很多的新面孔,收到了非常非常多的评论,甚至完全回復不过来,但每条评论我都有认真地看。 这篇文到现在能收穫这么多的读者,是我没想到的,感觉有点才不配位。但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好好写完的,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爱你们! 第29章 三幅画 在俞想看来,孟冠玉能有目前的成就,绝不仅仅是作品本身的功劳。而要说孟冠玉不清楚这点,俞想是不相信的。 既然这样,他还能大言不惭地指责自己,俞想觉得这人还真是脸皮挺厚。 当晚,宫修筠回家后,俞想十分刻意地在他面前提起。 「你听说了吧?」俞想问道,「你的老情人在网上批评我了。」 俞想的语气不像是生气,反而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这让宫修筠甚至有些懵。 「听说了。」他答道。 俞想认真观察着宫修筠的神情,发现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他的眼里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愧疚,这个愧疚非常短,短到俞想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下一秒,宫修筠就用言语告诉他,他没有看错。 「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还爱逞强,你……」 「打住!」宫修筠说第一个字,俞想都知道了他后面要说什么。 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对你的老情人是什么性格毫无兴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是从他开始的,如果后面我也做出什么反应,你不能觉得是我单方面在引战就行。」 「你要做什么?」宫修筠的眉头骤然蹙起。 俞想不禁冷笑了一声:「怎么?什么都还没做就心疼了?放心,我只是自保而已,不会让他身败名裂、名誉扫地、万劫不復。」 俞想每说一个词,宫修筠的脸色就黑上一分。 但俞想不仅不害怕,反而从中体会到了几分快乐来。 从上次的「坦白」后,他和宫修筠的关系已经彻底打破了最后一层伪装和谐的面纱。 他不再小心翼翼地假装乖巧,宫修筠也不再故作岁月静好地掩盖他们的关系。 而俞想发现,这样竟然还挺不错的。 他每天怼天怼地,宫修筠竟然都忍了下来,没有被激怒,从而直接将他赶出去,反而对他的容忍度到了一个更高的阈值。 这就方便了俞想在宫修筠的阈值里疯狂蹦迪。 原本孟冠玉这个名字是宫修筠绝对的禁忌,但俞想却毫不在意,一天能提起个几遍,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第一次从俞想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宫修筠的助理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而见宫修筠却没有因此生气时,他又是一个心脏骤停。 不过,尽管如此,这还是宫修筠第一次在俞想面前「评价」孟冠玉。 俞想不知道这样隐晦地内涵自己一下,能对他有什么好处。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绝不会因为孟冠玉的身份地位就默默吞下这口气。 * 所有看戏的网友都在等待着俞想的回覆。 一个小时、三个小时、一晚上、两天…… 三天过去了,俞想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是怕了吧?怂了吧?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当缩头乌龟了吧?】 【他能觉得自己理亏,他谁没怼过,可从来没见他理亏过。要我看,说不定是在酝酿着反击。】 【上面的疯了吧?他能反击孟冠玉?下辈子吧。】 网友们迟迟没能等来俞想对孟冠玉的回应,却先等来了一则其他的消息。 绘画的论坛中,一则帖子突然出现:【今天去了一个画展,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楼主配了一张图片,是一张介绍牌的图片,只见最上面赫然写着,「《桨声灯影》 俞想」。 【这个俞想,是那个俞想吧?我看作者出生年份是能对上的。】 很快,帖子就有了很多人回復。 【他都能上画展了?这肯定是什么野鸡画展吧,楼主把他的作品放出来,让我们笑笑。】 【惊了,这段时间他不会是找人蹭展去了吧?现在狠多画家不都是各处蹭展,然后就吹嘘自己参展过多少次。】 【不过,要我说,这个画展能因为名气接受垃圾作品参展,也是个没什么骨气的。楼主不如说出来,让我们排排雷。】
第56页 帖子因为不断回復,始终被顶在首页,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进来。 【额……如果我没瞎的话,这个介绍牌应该是左鸿祯画展的介绍牌,这个字体和设计应该不会认错。】 【……】 【???】 【上面的开什么玩笑,不认识也别乱说啊,左鸿祯的画展,怎么可能展出俞想的画,这要是真的,我当场把键盘吃下去你信不信。】 【左鸿祯可是当代国内画坛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吧,而且他十几年前就开始只上本科生课程,不带硕博了,俞想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是啊,而且左鸿祯脾气又怪,那么多人想尽一切办法却连他的指点都得不到,现在你跟我说,俞想的画在他的展览上展出?这要是真的,别说是键盘,屎我都能吃下去。】 就在大家在帖子里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楼主突然出现,回復了最开始说是左鸿祯画展的那楼。 【你没瞎,就是左鸿祯的画展。】 紧接着,他又放出了和刚刚的介绍牌一样的其他牌子,只是上面的作者都是左鸿祯而已。 【卧槽?这tm居然是真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左鸿祯这样的大佬也堕落了!他这算不算晚节不保,究竟是也想蹭人气,还是这个俞想的后台真的这么大啊。】 【你们就没想过,左鸿祯让俞想参展的原因,是他画的好呢?】 【怎么可能?】 【不对劲,谁拍了俞想的参展作品,快发来看看。】 很快,楼主甩了三张图出来,是左鸿祯的画展上,俞想的参展作品。 【这是俞想画的?我不相信!】 【楼主你确定你没弄错,你是不是看错了落款啊。】 【统一回復,这三幅作品《桨声灯影》、《窗边》、《乡土》,落款都是俞想,也是左鸿祯这次画展上唯一参展的其他画家。】 楼主发出这段话后,帖子里竟然沉寂了许久没有人回復,俞想的三幅画结结实实地将所有人镇住了。 他的三幅画风格各异。 第一幅《桨声灯影》画的并不是这个世界中的景色,而是原世界中的秦淮河。 俞想在读过朱自清的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后,当即去了南京,就为了看文中描绘的景色。 但上辈子,他还没来得及画出见到的景色,就不巧来了这个世界。而当他构思作品时,这幅画面却突然出现在了脑海中。 于是,他用画笔重现了文中的描绘。 「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等到灯火明时,阴阴的变为沉沉了:黯淡的水光,像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1] 画这幅画时,俞想完全没有实物可以参照,甚至连照片都没有。但他就凭藉着对画面的想像,以及记忆中秦淮河的样子,画出了这幅画。 画面上的水波似要荡漾出画面,游船在水波中穿梭,游船上的歌声仿佛就响在耳侧。 第二幅《窗边》是一副人体写生。 一位身材丰满的妙龄少女斜倚在床边,透过窗子望向远处,她留给画面一个侧脸,鼻尖微微上翘,长长的睫毛耷下。 她的身材不是当下流行的骨感,但在俞想的笔下,那些在现实中看似多余的肉,都变成了美丽的样子,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仿佛她的每一寸都该是这么长的。 而最后一幅《乡土》,是一幅大幅作品,高约一米五,宽超过三米。 因为时间紧张,俞想原本没想创作如此大幅的作品。而且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来採风过,也没打算创作乡土类型作品。 但在左鸿祯的鼓励下,俞想还是创作了这幅作品。 这副画的背景是龙嵴梯田,画面的远处是绵延的梯田,近处是在劳作的农民。 整幅画採用了微俯瞰视角,精细程度之高,就宛如航拍一样。 虽然是大幅画面,但俞想没有一点敷衍,远处映出天色的山峦,近处油绿的庄稼,田间劳作的农民。 画面中的一切都真实得让人像是置身其中,仿佛穿梭在梯田里,走过了一片片的水稻田和茶叶田。 这三幅画是俞想没日没夜完成的,每一副都倾注了他无尽的心血。 这些是他穿越过来后最用心的一件事,其他所有的作品都要排在这几幅作品后面。 因为这不仅是俞想自己的作品,这也是左鸿祯的作品。 这几幅画要在左鸿祯的画展上展出,而他的身份是左鸿祯的徒弟。他可以忍受其他人对他的辱骂,但他无法忍受的是给左鸿祯带来一点点的抹黑。 即便展览前,左鸿祯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肯定,但他还是会心里没底。 而现在看起来,看观众的反馈,他好像没有辜负左鸿祯的栽培。 为了俞想的这三幅画,现在帖子里已经翻天了。 俞想看着他们对自己的画从各种角度进行着各种品评。渐渐,夸奖的声音压过了无脑喷的黑子,而舆论的走向也回归了理性讨论。 俞想关掉了帖子,回到了孟冠玉的微博下面。 孟冠玉的微博下面,已然是一片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1]摘录自朱自清《掌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第30章 画展 左鸿祯是国内画坛当之无愧的泰斗,他的这次画展已经准备了五年。开展第一天,自然吸引了无数人,他们不惜排上几小时的队,也要在第一时间参观。
第57页 这些人里有专业的鑑赏家、记者、评论员、艺术爱好者、老师、美院的学生等等。 他们顺着展览的路线前行,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俞想的作品,又不约而同地纷纷驻足。 俞想戴着一顶鸭舌帽,将自己隐藏在观众人群中,听着大家的议论。 「这位俞想,此前没听说过,但看年纪,再看这个功底,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没错,看看这个人体,这没个十几年的功底,我是不相信的。」 「这个用色,感觉有点剑走偏锋的意味,不像是左鸿祯一脉相承的,但偏偏怎么看怎么舒服。」 「还有这个细节的处理,细腻又不刻板。什么是灵气,这就是啊!」 「但这么年轻,却偏偏走了现实主义的路线,画的好归好,却註定无法推陈出新。」 「现实主义怎么了?只需你们搞后现代的牛逼,不许现实主义出青年才俊?」 听着大家对自己的评价,俞想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不仅是因为听到了很多夸奖,更是因为他喜欢这种艺术氛围,喜欢艺术观点的碰撞。 在这里,他既能听到他的技巧被从专业角度细分拆解,又能听到不懂技巧的人真情实感的表露。 同网上的骂声不同,在这里,即便是负面的评价也让他觉得舒服,会引发他的思考和进步的愿望。 「徒弟!你怎么在这躲着?」 俞想正享受着这种感觉,就听见左鸿祯的唿唤声穿透人群传来。 听到喊声的瞬间,四周的视线同时集中在他身上。俞想自欺欺人地压了压帽檐,却完全无济于事。 「本尊就在这?!大家快来看,活的俞想!」 「嚯!左老,这是您新收的学生吗?前途无量啊!」 左鸿祯难得穿上了一身中山装,他笑着走过来,指向俞想:「他可不是我的学生。」 在大家表情凝固的时候,左鸿祯又笑了起来:「他是我徒弟,关门弟子!」 「哈哈哈,这样啊。那恭喜左老,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俞想本想趁乱熘走,却被左鸿祯敏锐地发现:「你去哪?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于是,接下来的一小时,俞想就被按着认识了各种人。大家看在左鸿祯的面子上,对他很是客气。但他在认人上的记忆力有限,一圈介绍下来,也才记住了十个不到。 最后还是见他快要意识恍惚,左鸿祯才放他离开。 「你先回去吧,庆功宴叫你。」 俞想终于能松上一口气,他道了别就要快步离开,身后左鸿祯的声音还依稀可辨。 「我这个徒弟,哪都好,就是害羞。」 * 俞想的作品在画展上的大放异彩不仅影响了现场看展的人,同样也影响着网上的人。 【这真的是俞想画的吗?我不敢相信!这和他直播上的画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啊。】 【但俞想直播的时候根本就没展示真实水平啊,说了多少次是为了照顾观众。他要是直播一个月画这一幅画,有人愿意看?】 【所以之前那些说他的画的不好的人,是不是打脸了?】 【那孟冠玉也打脸了?毕竟他的意思就是俞想画的不好。】 在这个问题的感召之下,大家纷纷涌到孟冠玉的微博下面去追问: 【孟老师,你看到俞想在画展上的画了吗?能请您客观评价一下吗?】 【现在你还觉得他画的不好吗?你愿意为你说过的话道歉吗?】 【你们是什么人啊,凭什么你们让评价就要评价啊?】 孟冠玉想必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復,唯一做的就是默默删掉了此前的评论,假装一片岁月静好。 但这个举动,更加坐实了他的心虚。毕竟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而这也影响了网友对他的看法。 【我之前挺尊重孟冠玉的,觉得他蜚声国际,也算是国内艺术家之光了,但没想到他心胸这么狭隘,承认自己说错了就这么难吗?】 【只有我觉得他是迫于压力才删评论的吗?可能人家就是不觉得俞想画的好啊,难道粉丝觉得好就一定全世界都说好了?】 争论的重心就这样转移了,从俞想的画技转移到了孟冠玉的评论。 * 远在大洋彼岸,孟冠玉从画室中大步走出来,步履间都带着愤怒。 「他算个什么?他也配?!」他对着电话吼道,「他不过是凭着这张脸占了点便宜,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电话那端,是孟冠玉的经纪人宋间,负责孟冠玉一切的商业活动,当然也负责听他发泄不满。 宋间早已习惯了孟冠玉的脾气,他知道孟冠玉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温润如玉,这都是他所立起的「艺术家」人设,而他真正的脾气很差,而且丝毫不知收敛。 就像是现在,宋间知道,他正拼命克制着摔手机的冲动。 「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宫修筠抛弃,你就等着看这一天吧,看他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出来。」 孟冠玉看着新闻中俞想灿烂的笑容,就觉得眼红。 当年,他也是根正苗红的科班出身,在国美读了四年本科,说是左鸿祯半个学生也不为过。但左鸿祯偏偏不收他当学生,甚至还声称自己不再招收研究生。
第58页 这对孟冠玉来说是个耻辱。 他从小到大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从没遇到被这样坚定地拒绝的情况。更何况,他要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如果左鸿祯不收他做学生,他也不想找别人。 因此,他一气之下,选择了出国,国外和国内的艺术体系是不同的,他成功入学了美国最好的艺术学校,找到了最好的老师,也顺理成章地留校任教。 他本以为那段对他来说过于屈辱的歷史已经过去,但没想到,俞想竟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成为了左鸿祯的徒弟。 徒弟,还是关门弟子,比普通的学生高了不知多少。 他没能得到的,现在俞想竟然轻而易举就获得了,这让他不能接受。 「这件事没完,我绝不会让他如愿。」孟冠玉说完就挂了电话,剩下宋间对着忙音长嘆了一口气。 * 「年轻人,还是浮躁,他太浮躁了。」 庆功宴上,左鸿祯喝的有点多,拉着俞想聊起了孟冠玉。 「我知道他在网上对你说的那些,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凡事都想争个第一,而且会为了这个第一而不择手段。」 「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艺术这件事,谁又能断言谁是最好的呢?」 「我承认他有天赋,也肯用功。但他这种性格,在这条路上反而走不远,再加上我当时已经不带硕士了,就没有收他当学生。」 「后来我知道他因为这件事怨念在心时,还有些诧异,再后来就是他出国了,也就再没有了交集。」 俞想边听着故事,边不忘往嘴里夹菜。 看起来孟冠玉和他展示出来的佛系形象差距很大,而俞想听着都觉得累,要维持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人设,每天都戴着面具生活,这样时间久了真的不会让人精神分裂吗? 「徒弟啊。」左鸿祯在醉倒之前拉住了俞想。 「师父,您说。」 「事业固然重要,」左鸿祯醉醺醺的,说话时舌头都开始发直,「但活得开心最重要,比什么都更重要。」 * 左鸿祯的画展持续了半个月,左鸿祯的地位、名气,以及对俞想这个人的好奇心,让参观的人数空前绝后。 各大媒体的记者争先恐后地报导这一盛况,左鸿祯每天至少要接受两三个专访,到后来他见到话筒都开始躲着走。 而另一主人公俞想,却始终没有露出自己的真容。 他偶尔也会来画展,和观众聊一聊自己的作品,但他从不合影,更不接受媒体採访,再加上他此前从没有照片流出,很多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这为俞想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一时间,网上多了很多关于俞想的「扒皮帖」、「揭秘帖」。 无数人声称自己是他的同学、同事、邻居等等,瞎编一些故事来博眼球。 看着那些假到不行的故事,俞想连生气都懒得生。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获得明星待遇的一天。还有人给他起了奇怪的绰号,叫「画家x」。 除了这些,一些类似「如何看待俞想的画」「俞想的画在当代画坛是什么水平」的问题,也如同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画展过后,俞想一夜之间成了名人。 因此,他和艺星传媒此前的纠纷再次被翻了出来。 【艺星娱乐停止经营,主播俞想背后的靠山是谁?一夜爆红后,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一个帖子悄无声息地出现,获得无数点赞,在短时间内冲上了热榜的顶端。 帖子以旁观视角写了俞想从名不见经传的主播到现在这一路的歷程,看似客观无比,却充满了各种意淫和揣测。 「他知道自己的外貌不占优势,于是干脆走起了不露脸的神秘路线。」 「用一定的代价换来强有力的后台,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他未来一定会回到直播的平台,毕竟这才是最快的捞金方法。」 俞想甚至不用想,只消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第31章 封存 画展前期,俞想都没有开播。但离结束还有几天的晚上,他在微博上挂出了开播预告。 这下,粉丝和黑子都各自高/潮。 粉丝是高兴终于有活的俞想可以看了,而黑子则是要证明他到底还是个商人,根本不是真爱艺术,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挣钱。 对于这些争议,俞想都没有回覆。 他只是在当天晚上默默地打开了直播,依旧是熟悉的视角,依旧是熟悉的桌面和双手。 「大家好,好久不见。」俞想小小地招了招手。 【想想!我们想死你啦!】 【我们去了画展,看到了你的画,真的好好看,和你平时画的都不一样。】 【今天要画什么啊?还想看上次的油画棒。】 俞想任凭大家刷了一阵弹幕,才清了清嗓,开口说道: 「今天不画画,开播是想和大家说几件事。」 「首先,此前我和传媒公司打官司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这家公司和我确实签约了,但后来他们做的事你们也听说过。目前我已经成功解约,现在是个自由人啦。」 【恭喜想想,自由真的很好啊,下次要擦亮眼睛。】 【听说对方公司直接被收购后解散了,是真的吗?】
第59页 【是官司胜利了吗?打官司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没有后台,我也没有如同网上所说,用什么代价来换,希望大家理智看待网上的舆论,不要人云亦云。」 【那主播长得不好看也是假的喽?不如露个脸让大家看看,这样我们也好相信。】 【是啊是啊,你不拿出证据,也由不得我们不信啊。】 俞想一眼看穿这是幼稚的激将法,他自然不会中计:「我相信长相不是大家关注我的原因,当然如果有人是因为猜测我可能长得很好看而关注我的,你们可以离开直播间了,出门左转都是颜值主播。」 见弹幕回的差不多了,俞想转移了话题: 「最后,我想说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看着直播间的人数,已经有十几万人同时在线。直播间的热度和礼物都在榜单前面,而且随着开播时间变长,还有逐渐升高的趋势。 很快,这次直播的热度就超过俞想此前最高的一次,而且创造歷史,进入了全站榜单前三。 俞想看着还在逐渐上涨的热度,他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想和大家说的是,从今天起——」 「我将退出直播行业,封存『盛夏怀想』这一直播帐号,不再使用这一帐号直播,也不再开设任何直播私人帐号。」 这句话,俞想在心中已经打过无数遍的草稿了。 现在骤然将这句话说出口,俞想却感到一阵空虚。他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就一直为直播事业奋斗着,早就对这个帐号有了很深厚的感情,现在要让他亲手割捨掉这份感情,他觉得就像心里被剜掉了一块。 观众先是沉默了一瞬,似是不相信这个事实。 然后弹幕瞬间爆炸:【不要啊!!想想别走——】 【不想播可以少播一点嘛,想播的时候播就好了,但别离开啊!】 【是啊是啊,想想快撤回那句话,我们就当没听见,真的捨不得你走呜呜呜呜。】 俞想看着满屏挽留的消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中有许多id是他熟悉的老粉,从原主刚开始运营这个帐号时就陪着他,俞想能一路走到现在,少不了他们的鼓励和支持。 俞想要关闭这个帐号,最捨不得的也是他们。 关闭这个帐号,俞想经过了许久的深思熟虑。 首先,是他确定要继续当专业画家,当主播会耽误他太多的精力,同时由于直播时为了更接地气,他都会画一些简单入门的内容,也都是一些快速完成的小幅作品。长此以往,会对他的水平有所影响。 其次,也是由于直播这件事会让他始终陷入争议中。只要他还在吃网际网路热度的红利,他就免不了受到舆论的影响。毕竟现在的网友在发表看法时只顾着自己爽,可不会管其他人的心情。 最后,这个帐号,被俞想从几万粉丝一路运作到现在的规模,正是俞想送给原主的礼物。 这是原主在意的东西,俞想本可以穿越伊始就将其抛弃,但他没有,而是认真经营到了现在,哪怕再忙再累也不曾放弃过。 这是在他心底对原主的承诺,也是他自愿承担起的责任。 如今,他急流勇退,自然会有人批评他承担不起风险,害怕失败害怕下滑,但只有俞想自己知道。 他只是想将帐号在最高光的时刻定格,当做送给原主的礼物。 【想想真的要走吗?那我们以后在哪里看你呀?】 【我会想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你要在微博和我们多互动啊!】 「我……会保留微博的,以俞想的身份,大家有问题和想说的话都可以在微博找我。」 「我不是要消失啦,只是不直播而已。」 「别这么伤感啊……」 俞想嘴上劝着粉丝别伤心,但说着说着,自己的鼻尖却开始发酸。 他抽了张纸,悄悄地擦了擦眼角。他以为没人看到,但观众却敏锐地发现了。 【想想不哭,你去哪里我们都陪着你!】 【想想给我走花路啊!以后画展开到全世界,我飞到全世界去看你的画。】 【我们会想念你的!】 从他宣布封号那一刻起,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就呈直线上升。 五十万、六十万、七十五万…… 观众间的传播效应飞速发展起来,一传十十传百,不管是不是俞想的粉丝,甚至不管喜不喜欢画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涌入了俞想的直播间,看这位在巅峰急流勇退的人,是什么让人在明明可以大把赚钱的时候选择了退出直播界。 俞想盯着直播人数,直到上升的数字一个跳动,停留在了「1000000」这个数字上。 他按下了截屏键,将截图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单独设立的一个文件夹中。 他将截图列印出来,用打火机点燃了一角,举着燃烧的纸张伸出窗外。 火光在夜色中闪耀着,忽明忽暗,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眨眼。 烧落的灰烬被晚风捲走,星点的余火落到地面,又消失于地底。 直到最后一片焦黑的纸随风而逝,俞想张开手,吹尽指尖的灰,对着远处轻声说道:「俞想,如果你看到,希望你开心。」 * 直播间已经漆黑一片,屏幕上挂着「主播已离开」的消息。
第60页 但观众却没有离开,大家还在弹幕上刷着「想想加油!」「我们等着你」「我会想你的」 看着这些弹幕,俞想觉得眼角再次湿润了。 他的粉丝和观众同他唯一的缘分就是在网上,他们互不相识,更不相交,他们的人生是无数道路的其中两条,在一个小小的分叉口遇见,遇见后又迅速地分开。 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和他们又再次相见的机会,又或许在一段时间后,他们已经忘了曾经喜欢过这样的一个主播。 但俞想却会永远记得他们,记得这几个月里他们的陪伴,和给自己带来的感动。 俞想看着漆黑的屏幕,和沉寂的房间,突然觉得有些空虚。 于是他见外面没有声音,就偷偷跑到一楼的酒柜里,打算搞点宫修筠的酒来喝。 反正宫修筠说过他的酒可以随便喝,那他不喝白不喝。 宫修筠的酒柜有四层高,最上面的一层俞想甚至要踮脚才能够到。 他的藏酒只有两种,竖直摆放的是威士忌,横放的是红酒。上面的标牌俞想一个也不认识,他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从左看到右,一瓶瓶看过去,却不知道要喝什么。 「在干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没有!」俞想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些心虚。听到宫修筠声音时,他吓得跳了起来,然后欲盖弥彰地转身。 但他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酒柜。酒柜上的两瓶酒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砸下来。 「小心。」 宫修筠一个箭步上去,一手一支握住两个酒瓶,又稳稳地放回了架子上。 俞想看着宫修筠手中的酒,忍不住后怕,他差点就闯祸了。要知道宫修筠的这些酒,打碎了哪瓶他都有可能赔不起。 「抱歉。」俞想小声道。 「没事,小心是让你别受伤。」 「哦,那谢谢你。」俞想低着头,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要喝酒?」宫修筠问道。 「是,想喝一点。」 「发生什么了?」宫修筠从架子的最顶端拿下来一瓶红酒,边开瓶边问道。 俞想虽然不认识酒,但看着宫修筠拿的那瓶酒,就知道一定价值不菲。 「我喝不了这么好的酒,」俞想小声说,「都浪费了。」 「没什么浪费的,」宫修筠把酒倒进醒酒器,「酒就是给人喝的。」 待酒液醒好,俞想接过酒杯,学着宫修筠的动作喝了一口酒。 他完全品不出红酒的美味,只觉得入口都是酸苦涩的味道,还不如他上次在酒吧喝的小甜水。 「现在能说了吗?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评论啦!知道你们都想看事业线,放心~后面很多事业线的! 第32章 堕天使 宫修筠抬眼看了一眼俞想,问道:「为什么?」 「不想做了,」俞想低声说,「没有为什么。」 宫修筠却突然笑了:「好。」 「好什么?」俞想被他笑愣了。 「不直播也挺好,本就不想你被人评头论足。」 俞想愣了一秒,回过味来。宫修筠这是在说不想他直播。什么评头论足,说是抛头露面还差不多。 俞想知道他的控制欲强,但没想到连他开直播他都会介意。 虽然宫修筠没有说出来,也没有阻止过他。但俞想却还是皱起了眉头,因为宫修筠在控制欲上的趋势让他感到烦恼。 现在可能是介意但不说,那慢慢会不会管着他,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到了最后,是不是连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得到宫修筠的允许。 离开这里,离开宫修筠,已经变得刻不容缓。 * 次日是画展的最后一日,俞想难得正式地穿上了衬衫西裤去了展览现场。 今天左鸿祯要将他介绍给他的一些好朋友,同样都是画坛大佬级的人物,俞想希望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身上这身还是宫修筠之前为他准备的。 年会之后,宫修筠让助理送来了整套的各式各样的衣物,有正装套装,也有休闲搭配,当然,各式配件也是少不了的。不容置疑的是,这些自然都是顶尖奢侈品牌的产品。 俞想从中挑了一圈,选了两件最看不出牌子,也最低调的,就这样穿去了画展。 俞想到时,几位大佬正站在他的画作《窗边》下面,进行着商业互吹。 「老左,你这徒弟的人体画的,我都自愧不如啊。」 「但这个可真不像是你带出来的手笔,你说你是不是藏私了,怕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哎,你小徒弟来了,快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小徒弟是怎么带出来的。」 俞想刚到就被拉住一顿夸,要不是他脸皮厚,怕是还有点遭不住。 「都是师父教得好,」俞想说道,「很多小问题我之前自己是注意不到的,但师父只要一点拨,就觉得胜过自己琢磨好多年。」 「哎哟,你这小徒弟,不仅画的好,嘴也甜啊,怎么这么会说话。」 「你是老左本科学生?之前没听他提过。」 俞想一顿:「我不是,我……」 「哎,英雄不问出处,」左鸿祯说道,「你看小俞这手基本功,不用问都知道有多扎实。」
第61页 「哈哈哈,老左说的是,这倒没错。」 「是啊是啊。」 大家连声附和着,俞想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想给大家留下个不卑不亢的好印象。 但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只听原本有序的观众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一声尖叫,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举着一瓶透明液体沖了出来。 他高举着瓶子,将液体朝前方甩了过去。 「师父小心!」 这一瞬间,俞想的脑中闪过无数种想法。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是张开手臂护住了左鸿祯,用背部面对着来人的方向。 「啊!!」 「是硫酸!」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有人受伤吗?」 各种各样的喊声,在俞想耳边杂糅成一团混沌。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法做出反应。 因为紧张过度,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僵硬肢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伤。 在变故发生的瞬间,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挡在了左鸿祯的前面。 而现在,他睁开眼睛看向左鸿祯,见左鸿祯没有受一点的伤,他就放下心来。 「师父,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左鸿祯担心地看着俞想的周身。 「我也没事。」俞想放下手臂,但手臂后侧却突然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他没有防备,倒吸了一口凉气。 「受伤了!你受伤了!」有人惊唿道,俞想这才忍着疼痛,咬牙抬起手臂一看,只见他的手臂后侧溅上了两滴飞溅的浓硫酸。 浓硫酸强烈的腐蚀性瞬间烧透了衣服,在皮肤上散发着热量。 「快拿水来!」左鸿祯见俞想受伤了,急得眼睛都红了,朝着周围大喊道。 很快,有人拿来了几瓶矿泉水,往俞想受伤的部位倒去。在大量流动水的沖洗下,热量很快被带走,俞想只是表皮起了两三个小水泡,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又听见一声惊唿传来。 「画!画毁了!」 俞想循声望去,只见他的画被泼上了一瓶硫酸。 油画因为有画框,而且画的最外层会涂保护剂,外加左鸿祯始终觉得玻璃护罩的反光会影响视线,所以画布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 而被一瓶浓硫酸结结实实地泼上,布制基底的画布在硫酸的灼烧下变得漆黑,画面中女郎光滑的背部呈现出了一个可怖的洞。 可想而知,这样一瓶硫酸泼到人身上,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俞想却上前了一步,伸手试图触碰画面破洞的边缘。 「小心!」「别动!」 身边几个人同时拉住他,不让他碰到残留的浓硫酸。 「没关系,画毁了还能再画,人没事就好。」左鸿祯安慰他。 「我知道的。」俞想垂下手,也低下了头,不忍去被毁掉的画。 他的那一低头,眼中的难过和痛楚任是谁都觉得觉得心痛。 俞想紧握着拳头,回头看向被赶来的保安按住的人。 他一看,就发出了一声冷笑:「原来是老熟人。」 只见这被按在地上的狼狈样子,这咬牙切齿的尖酸样子,这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子,除了麒麟还能有谁? 「你认识?」左鸿祯指着麒麟问俞想。 「您见过的,」俞想说,「之前那次水彩的比赛,他是骆金前辈的学生。」 左鸿祯用力回忆了一下,然后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就是那个抄袭还反咬你一口的人。要是没有他,我也不能有机会收你当徒弟。」 「俞想!」麒麟见两人就这样聊起来,甚至完全忽略了自己,他气得破口大骂,「俞想!你不得好死!让你逃过一劫是你的运气,但我和你没完!」 「行了,别喊了。」俞想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我虽然不知道我会怎么死,但我知道,我的死相肯定会比你好看很多。而你想和我没完?等下辈子吧。」 「俞想!你根本不配!」麒麟还在破口大骂,「要是没有我,你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成就!你是踩着我上位的,没有我你们根本不会认识,你凭什么参加这个画展!」 「别给自己贴金了,」俞想不等他说完,就说道,「就是没有我,你也只是个躲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臭虫,除了抄袭什么都不会,唯一的一点脑子都用在了算计别人身上。你这样的人,註定不会成功,甚至连失败,对你们来说都是奢侈的,因为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俞想!我他妈怎么就没毁了你!」麒麟拼尽全力挣扎着,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俞想微微一笑:「但你已经毁了你自己。」 麒麟嘴上的骂声始终没停,而且越骂越难听。 左鸿祯本想让人将他的嘴堵上,但俞想却拒绝了。 「让他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而且我都录下来了,在刑事责任外,还能起诉他诽谤。」 麒麟的骂声戛然而止,俞想说完后,他竟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骂了。他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麒麟就被警察带走了,故意伤害、故意损坏公司财物、寻衅滋事,总有一个罪名能治他。 因为这一场风波,画展提前结束了。左鸿祯送走了一众老友,让保安关闭了展馆。等他返回的时候,俞想站在毁掉的那副《窗外》前。
第62页 「很可惜?」左鸿祯问。 俞想摇摇头,苦笑道:「也还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左鸿祯往左侧了一步,微微偏头:「你看,你觉不觉得,残缺也是一种美。」 「嗯?」 左鸿祯指着破洞处发焦的边缘:「你看,她在浴火重生。」 俞想看着女郎背后的伤痕,被浓酸烧灼出的痕迹,竟好似一盏翅膀的形状。 「我好像懂了!」 * 俞想带着毁掉的画回了画室,然后将自己关在画室里整整两天。 这两天他一共就点了两顿外卖,厕所都没去几次。 在两天一夜不眠不休后,俞想推开了画室的门。 画室中间的画架上,原本被毁得面目全非的画已经焕然一新。 只见画布中央,被腐蚀出的破损没有经歷过任何修復,而是在破洞的两边伸出了一双翅膀。 翅膀是黑色的,张牙舞爪地支在背上,像是独立于主人的一对灵魂,又仿佛女郎心里的邪恶幻化出的魔鬼。 画面背景的色调也经过了调整,俞想在其中压了很多暗色进去,烘托出一种诡谲的氛围。 他本想按照左鸿祯的建议,修改成浴火重生。但在提笔时,他却改主意了。 画中的人不是涅槃的凤凰,而是被驱逐的堕天使。 第33章 拍卖会 「师父,您觉得怎么样?」俞想的手心微微出汗,有些许的紧张。 左鸿祯站在修改后的画布前面端详着,神情微微有些激动。 许久后,他才终于开口说道:「好!好啊!什么是艺术,这就是艺术。」 「艺术不是高屋建瓴,不是阳春白雪。艺术就是在泥土中生根,于废墟中发芽。为残缺插上翅膀,这也是艺术。」 受到左鸿祯情绪的感召,俞想也跟着亢奋起来,眼中射出了惊喜的光芒。 但很快,他眼中的光芒就消失了:「但总归有了损毁,是不完美的。」 「这有什么!」左鸿祯说道,「谁说损毁的没有价值,不信我们拿去拍卖!」 「拍卖?」俞想讶异道,他上辈子的作品没少参与拍卖,但那些都是完好无损的优秀作品,他从不曾拍卖过有残缺的作品。 俞想有些不确定:「这幅都损坏成这样了,还能参与拍卖吗?」 而且这样的作品,即便拍卖可能也不会有人愿意买,更不会卖出高价。 左鸿祯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市场才是检验价值的唯一标准。而且你的心理预期这么低,实际上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俞想被左鸿祯说动了:「那好像可以试试?」 左鸿祯雷厉风行,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找好了一场艺术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是知名拍卖机构的新兴画家油画专场,上面拍卖的作品都来自近些年冉冉升起的新星,俞想的作品能参与这场拍卖,本身已经是一种荣耀。 「你的作品压轴,」左鸿祯说道,「拍卖行觉得你这幅作品有特别的意义,放在哪个顺序都不合适,索性作为特别拍品拍卖。」 「可是……」俞想正要开口,却被左鸿祯打断。 「你不用紧张,也不用有其他的想法,拍卖行也是商人、他们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样做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好,」听左鸿祯这样说,俞想稍微松了一口气,「那我听师父的。」 这次拍卖会的拍品虽然没有经典大师之作,但因为画家中不乏许多年轻的新人艺术家,也吸引了许多专业艺术界人士和粉丝的关注。 随着拍卖日期的临近,拍品一件件揭晓,艺术家的身价也逐渐升高。最后显露真身的一件拍品,竟然是孟冠玉的一件小幅作品。 要知道,孟冠玉向来以艺术界清流自居,作品甚少参拍,因此这件拍品一出,入场票一票难求,二级市场上的价格被炒高了十倍不止。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全部拍品信息时,又一件展品公布。 只不过,这件展品神秘的很,不仅没有图片,甚至连作品名和作者都不知道,之后一句神神秘秘的「神秘拍品,敬请期待,起拍价一千元。」 这条消息乍一放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比孟冠玉还大牌?现在的新人画家里有比他还大牌的?我还真想不出有谁。】 【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吗?起拍价一千元?孟冠玉这次的拍品是五十万起拍,除了这个最便宜的也有五万,这怎么可能是大佬啊!】 【要我看可能是大佬来做慈善了,指不定最后拿出来的作品是哪位年轻时候的习作,总归是血赚。】 【为什么我觉得像是作秀,搞得这么神秘,又是这个价格,你们觉得像不像是明星的作品,故意吸人眼球的?】 放在平时,一些看似没有公布的拍品也都或多或少有内部消息流出。但这次,拍卖行竟然严防死守,没有任何人提前得到消息。 拍卖当天,大家早早到了现场。有入场券的排队入场,没有入场券的吃瓜群众只能在场外看看热闹。 现场外的空地上,有孟冠玉的粉丝在组织应援。他们组织的,有横幅有花篮,甚至还有人在派发手幅和其他物料,俨然一副明星做派。 俞想没有走vip通道,而是戴着一顶鸭舌帽,光明正大地从人群中穿过。
第63页 甚至在他穿过孟冠玉的粉丝团时,还被人拦住了去路:「小哥哥,孟冠玉了解一下?」 紧接着,一套手幅、透扇和徽章的组合被塞进了俞想手里,还没等他拒绝,对方就已经跑远了。 俞想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物料,这波强行安利还真是可以的。 这里没有垃圾桶,他又扔不得,只能捲成一团拿在手里。 俞想就这样大大咧咧走进拍卖厅的专用包间。他和几位画家共用一个包间,他进门时,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人。 他们正在边喝威士忌边抽雪茄,俞想走进去就被烟呛的直咳嗽。 房间内的几个画家见他穿着简单低调,还拿着有的没的东西,没人以为他也是一位画家。 「哪里来的粉丝不懂事,这里不能随便进。」 「孟冠玉的粉丝?他不在这,你找错地方了。」 俞想微微点头,就当作打了招唿。他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这下大家才知道他是参加拍卖的画家。 俞想听见其他人在低声议论:「这人是谁?」「没见过,感觉有点独。」「不是一路人吧,估计人家清高着,看不上我们这群人。」 虽然他们嘴上说的是看似自谦的话,但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对俞想的鄙视。 俞想默默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又移开了眼神。 但这一眼莫名看的他们心里发毛,明明眼神中不带什么情绪,他们却解读出了一种鄙视的意味来。 在短暂的尴尬后,其中一人朝俞想举了举酒杯:「喂,那个谁,要不要一起喝点,这种好酒轻易喝不到。」 俞想没搭理他们,他只觉得这群人装逼的样子很好笑。他在宫修筠那里什么好酒没见过,即便再不懂,也觉得他们的酒没什么炫耀的价值。 「算了,我们来吧,牛嚼牡丹多暴殄天物。」另一个人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说道。 他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俞想却皱着眉捂住了口鼻。在这样的场合抽雪茄,只会让人觉得装逼的不适。 拍卖还没开始,包间内几个画家边抽菸喝酒边侃侃而谈。 渐渐话题就变成了文人相轻,仿佛除了他们之外的画家都名不副实。他们从当代的大神一路踩,一直踩到了同参加此次拍卖会的不少新人,最后更是提到了孟冠玉。 「这种热闹孟冠玉也要凑?还拿一随便画的小幅出来忽悠人,他不是装清高吗?有能耐一辈子别出来挣钱啊。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而且他那画,根本就是被炒起来的,要什么没什么,也配现在这种地位?」 俞想虽然不贊同他们对其他画家的态度,但也不得不觉得,在对孟冠玉的说法上,他们还真没说错。 「别说了,」其中一个人略显刻意地说道,「这可有个孟冠玉的粉丝,看人家手里的东西,再说人家不高兴了。」 他们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一点觉得冒犯的态度。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觉得在粉丝面前批评正主是件有意思的事。 俞想感受到许多道视线的注意,他知道他们是想看自己作为孟冠玉的粉丝而生气,这样他们就能享受欺凌的快感。 但俞想偏偏不如他们的意,他默默地把手中的物料扔到一边地上,微微笑道:「你们说的对。」 所有人都没想到俞想会这样回答,但还没等他们想出如何回应,拍卖就已经开始了。 第一个拍品是一件中幅静物油画,起拍价五万元。 这是一件在基本功上做到极致的作品,笔触、色彩、线条,都堪称教科书级别,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创造力的加成,只是简单的静物描绘。 俞想觉得单论这个基本功,画家的功力至少有十几年,这件作品卖五万也算是物有所值。 但尴尬的一幕发生了,这件起拍五万元的作品,竟然无人竞拍,在几番叫价后,最终以流拍告终。 开场第一件拍品就宣告流拍,这对整场拍卖来说都不是件好消息。 无论是竞拍人还是拍卖方,都觉得场面有些尴尬。 但俞想所在的标间里,却不是这样的。几位围在一起吹嘘的画家幸灾乐祸地看向俞想。 「哎,这是你的画吧?」其中一人问道。 「你这种画现在美院学生都能画出来,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卖的?」 「我好心劝你一句,现在的油画界,还是创造力当道,你只靠基本功,是走不远的。」 俞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装逼,等到他们说完后,来了一句:「这不是我的画。」 「这不是你的?怎么可能?」 「那你的画在第几个出场?」 俞想微微一笑:「别着急,到时候会告诉你们的。」 第34章 一百万 俞想神神秘秘地说完,又老神在在地靠了回去,一副扫地僧的模样。 他这样子把在场的几个人唬住了,大家看着他的样子,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信。 但随着拍卖进展,一件件的拍卖被卖出,俞想还没有发声,其他人开始觉得俞想是在骗他们了。 「刚才第一幅就是你的吧,别不好意思承认了。」 「是啊,画的不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是不适合干这行,不如趁早改行,看你年轻还来得及。」 他们看似好心实则嘲笑地说了几句,接下来他们的其中一人的画作开始了拍卖,众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第64页 俞想也跟着看了过去,现在场上的拍品是一副大幅人物群像画,乍一看上去壮观宏大,而且人物鲜活灵动,确实是一件佳品。 这件作品的起拍价为35万,仅次于孟冠玉的50万。 「曹老师这幅画确实好啊,看看这水平,绝对是这场拍卖的顶尖。」 「要我说,曹哥可比那什么孟冠玉强多了,他也就是占了一张小白脸的便宜,论艺术他可差的远了。」 众人的眼神不禁往俞想脸上飞去,这幅之后仅剩下孟冠玉的作品和一幅特殊拍品,但俞想的作品还没有出现,几乎做实了他在撒谎吹牛的事实。 在众人的吹嘘中,拍品正式开始叫价。 「起拍价三十五万,每次加价一千元,现在竞拍开始!」 随着拍卖锤落下,有人举牌:「三十六万。」 直接加价一万,这在本场拍卖都算是很大幅度的加价了。被叫做曹哥的人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紧接着,又有几人竞价,价格被一路推向了四十万,并且还有上升的趋势。 但很快,叫价幅度和频率都降了下来。最终在三次无人叫价后,拍卖成交价定格在了四十八万七千元,离五十万还差上一些。 这个价格是截止目前的本场最高价,其他人纷纷说着恭喜,但曹哥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孟冠玉作品的起拍价就是五十万,而他的成交价甚至没达到孟冠玉作品的起拍价,也就是说,只有孟冠玉的作品流拍,他才能达成本场最高。 但在场的有不少是孟冠玉的粉丝,他的粉丝消费能力强,很多都是家里的富太太、小公主,用五十万买一幅画对她们来说是轻轻松松的事,又怎么可能会让作品流拍。 在大家的恭维中,曹哥深深地看了一眼俞想,似乎认准了他孟冠玉粉丝的身份,想在他身上撒气。 但没等他开口,俞想却抢先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开始了。」 曹哥到嘴边的嘲讽被堵了回去,这短短的时间里,下一件拍品已经展示在台前,正是孟冠玉的作品。 「接下来进行拍卖的是万众期待的,也是本场拍卖起拍价最高的拍品——孟冠玉先生的作品《朱雀》!让我们共同来期待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在拍卖师高亢的喊声中,盖着画面的丝绒布被用力扯下,将近一人高的画作展现在众人面前。 画面上是一只火红的朱雀,正腾空于九天之上,直冲云霄。在朱雀的身后,有众多的亡灵跟随。 古人认为朱雀能接引死者灵魂升天,且能予人长生,因此只有为数不多有大善大德的人才能得到朱雀的接引。 朱雀的翅膀似在熊熊燃烧,在空中划出耀眼的痕迹。画中,朱雀的每一道羽毛都清晰可见,整幅画面栩栩如生。 「太美了,太壮观了!」 「我觉得我拍不到了,这幅画现场看比照片壮丽好多。」 「我觉得还好吧,就是孟冠玉一直以来的风格,没什么新意。」 「没新意你画一个试试。」 「都别吵了,有人出价了。」 几句话的时间,五十万的起拍价已经涨到了六十万,而且还在持续上涨。 「六十一万!」 「六十二万!」 「六十五万!这位女士出价六十五万!还有没有更高的!如果没有,这幅《朱雀》就将归这位女士所有!」 「七十万!这位女士一下子加价了五万元,当真是豪爽!」 随着价格越来越高,曹哥和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因为这意味着他和孟冠玉之间的差距被越来越大。 孟冠玉的《朱雀》就这样被一路抬价,直到拍卖师用破音的音量喊出:「一百万——这是一个震撼的价格,孟冠玉先生的作品突破了百万大关!这创造了歷史,这是当代青年画家中的最高价!」 但价格突破了一百万,却也永远地停留在了这里。 最终,画作被孟冠玉的一位粉丝拍去。这位粉丝看上去约有四十多岁,浑身珠光宝气。被拍卖师点到时微微招手,洋溢着贵妇的气息。 「切,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就会靠女人吃饭。」 「真是什么人都能叫画家了。」 「喂,你说是吧。」曹哥朝着俞想扬了扬下巴。 他本以为俞想不会回答,却没想到,俞想竟然突然坐直了身体:「人家不管靠什么吃饭,都是人家的本事。倒是你,一脸的酸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想靠女人吃饭吧。」 「你他妈!」曹哥勃然大怒,竟然举起巴掌就要对俞想动手,两边的人连忙按住他,要是在这之后场合打起来,传出去一定会对名声有所损害。 曹哥不能动手,嘴上也不饶人:「你又能牛逼到哪去?你不是说后面有你的作品吗?现在拍卖都结束了,也不见你的画啊,你倒不如直接承认自己画的差,卖都卖不出去。」 「谁说拍卖结束了?」俞想反问道。 「孟冠玉的画都拍完了,就剩下一副不知道什么鬼的神秘拍品……」 曹哥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后,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那副神秘拍品是你的?」 俞想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起拍价一千的神秘拍品?」一群人笑了起来,「你的画一千块钱起拍?哈哈哈哈哈!
第65页 「原来你连五万都不值啊?一千块钱的作品你也好意思大言不惭?」 「值多少钱我确实不知道,」俞想一脸诚恳,「但比你的好是肯定的。」 说完,他还朝曹哥无辜地笑笑。 他话音刚落,画作已经被推上了展台。拍卖师没有任何赘言,只是说了一句「请欣赏」,就揭开了绒布。 绒布揭开的瞬间,场内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 残损的破洞,焦黑的边缘,从破损处生出的狰狞的翅膀。翅膀上遍布累累伤痕,甚至有一截折断的森白的骨头从翅膀中支出。 整幅画面满是肃杀,戾气仿佛要冲出纸面,将所有人都按在了座位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与此同时,台上的led屏第一次亮起,上面展示出这幅画原本的样子。美丽的女子面对着窗外恬淡的景色,一切都是美好而温柔的。 没有人知道,原本一张岁月静好的画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就连画面女子的神情都变了,明明五官都是一样的,但判若两人。 「这幅画原名为《窗外》,作者是青年画家俞想。这幅画之所以作为特殊拍品参与本次拍卖,正是因为大家现在看到的原因。」 「这幅画曾经遭受过很严重的损毁,画家没有选择修復,而是进行了再创作,也就成了现在大家看到的样子。」 「你真是俞想?」其中一人问道。 俞想点点头:「是我,幸会。」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你们也没问啊。」俞想很是无辜。 「起拍价一千,你先别急着高兴,我看你能卖出几个钱。」曹哥说道。 俞想面无表情说道:「你也算是位艺术家。却张口闭口都是钱,仿佛除了钱艺术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你的老师知道吗?你的父母知道吗?你这样真的不感到羞愧吗?」 「你就嘴硬吧,」曹哥冷笑道,「你自己的画卖不出价钱,你当然说金钱不重要。」 但他话音未落,拍卖师却发出了一声尖叫:「一百万,33号先生直接举牌了一百万!还有要加价的吗?」 俞想循声望去,只见对面包间里,一个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朝他招了招手,俞想一眼认出这是安歌。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想给安歌发消息,但拍卖师却指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边的2号先生,将拍卖价提高到了一百五十万!」 2号所在的位置和俞想在同一侧,俞想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他的第六感突然敏锐起来。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个人的身份。 俞想突然收起了手机,转头看向曹哥一群人。 「怎么,现在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都一脸呆滞地张着嘴看着俞想。 「现在我有资格发表评论了?」俞想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去管外面的洪水滔天,像是根本不关心自己的作品能拍出什么价钱。 他说道:「你的群像看似恢弘,但其中有一个人的五官结构失衡,一个人的手部结构不对,还有一个人脚下的光影出了问题。这足以见得,你的基本功有多差。整体能力根本没练出来,就贪心不足想要画大幅。我相信不是没有人指出你的问题,而你根本却懒得去提升。」 见曹哥的脸色从红变白,俞想却丝毫不停:「你离孟冠玉的距离,按照你现在的努力程度,是一辈子也追不上的。」 「而你最瞧不起的第一幅作品,」俞想说,「我告诉你,他的基本功比你高上一百倍,只需要一个灵感,他可以通过一幅作品超越你。」 「而你,除了言语上逞一时之快,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第35章 吃瘪 俞想说完,又回头看向已经白热化的竞拍。 现在只剩下2号和23号在竞价,原本还有不少人对这个起拍价跃跃欲试,毕竟要是用几千块钱拍下这幅画,是个血赚不亏的事情。 但安歌一叫价直接把价格抬到了一百万,这让所有人都放弃了竞拍,只剩下两个人在进行最终竞争。 俞想给安歌发了消息:【别和他竞价了。】 对面,安歌只是看了一眼消息,就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他看不到拿着2号牌子的人,对方在最高处的包厢中,这代表着地位最高。 而想在一个拍卖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那就是钱多。 安歌知道,那里坐着的一定是宫修筠。 此前他想到过宫修筠会出现在这次拍卖现场,但他以为他是为了孟冠玉来的,却没想到孟冠玉的作品拍卖时他竟一次也没出价,反而在俞想这里起飞了。 他的手机传来几声震动,是俞想又发来了消息。 【我的画不值得这个价钱,你别冲动。】 【我可以再送你一张画,别加价了。】 现在价格已经到了三百万,对安歌来说,三百万虽然不是个大数目,但用来买一幅画也显得有些奢侈了。但三百万在宫修筠眼里,甚至连个芝麻都算不上。 最重要的是,宫修筠的跟价没有任何犹豫,似乎没有预算,也没有价格上限,这让安歌感觉有些慌。 但就在安歌准备咬牙加价时,拍卖师却突然被叫至场边,工作人员朝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拍卖师的脸色骤变,他反覆确认了几次,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拍卖台,定了定神,说道:「现在拍卖暂停,下面要宣布一个特殊情况。本场拍卖的最后一件特殊拍品,应作品作者要求,现暂停拍卖,作品将由作者本人收回。」
第66页 拍卖师话音未落,现场已然是一片譁然。 「为什么能收回?这符合规定吗?」「他是不要钱了?三百万他可是能分一半啊!」「疯了吧?他到底怎么想的?」 「请大家稍安勿躁,」拍卖师提高了声音,「这也是我入行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情况。但由于这件拍品本就是特别拍品,而且画家本人意愿坚定且有充分的理由,我们最终选择尊重画家本人的意愿。」 「什么理由?」「是啊。为什么放着钱不要?」「我们看戏还没看够呢!」 「大家好,我是俞想。」 一个瘦削的身影拿着话筒走到了台前,站在自己的画旁边。 「这次我用来拍卖的作品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是遇到了一些意外。我在损坏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将作品参与拍卖最初只是受到我师父的影响,他说艺术不是完美的,更不是墨守成规的,残缺也是一种美。」 说到这里,俞想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因此能参加这次拍卖,已经达到了我心里满意的结果,价格变成现在这样不是我所想的。」 「所以我决定,停止作品拍卖,这件作品我将无偿捐赠给有意收藏的艺术馆进行公开展出。此外,拍卖行的佣金抽成,我也会进行支付。」 「最后,我想说的是,」俞想向前走了半步,微微汗湿的手心在话筒上滑动了一下,「金钱可以衡量艺术的价值,但不是唯一用来衡量艺术价值的标尺。更重要的是,信念和热爱。」 说完,俞想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然后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好样的!」 紧接着,掌声雷动。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对俞想投以最热烈的掌声。 「说得好!」「真正的德才兼备。」 俞想的这段话被人录下来发到了网上。 随后,左鸿祯用一个新建的微博帐号转发了这条视频,还配上了文字:「我徒弟。」 最开始大家没发现这是真的左鸿祯,还是有人发现这个微博帐号的认证是「国家美术学院院长、油画协会会长」,这才认出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左鸿祯。 【所以俞想是左鸿祯的徒弟?之前那些说他蹭画展的人可以闭嘴了吧。】 【左鸿祯有生之年居然又收了徒弟?他上一个徒弟出师都有十年了吧,还以为他就此不收徒了!】 【左鸿祯到底看上俞想什么了?感觉也没有出类拔萃的好啊?】 【我早就说过俞想不会差的,他太有灵性了,说白了就是天赋。搞艺术的,天赋太重要了。】 在左鸿祯发了微博后,几个左鸿祯此前的徒弟纷纷转发,【小师弟嘿嘿嘿~欢迎呀~】【又有新人可以欺负了!耶!】【小师弟请客!】 看他们说的话,只觉得这群人都皮的上天,但他们一个个的后缀都能亮瞎人眼,全都是知名画家、美院教授、画协会员等等。 因为左鸿祯的态度是在出师后就不用师徒之礼对待,更不用时常上门拜访,因此俞想不曾见过这些师兄师姐。 但正是这些素未谋面的人,在此刻给了他许多的温暖和支持。俞想一一感谢了回去,在他们身上,俞想真正感受到了搞艺术的热情和赤诚。 到这个世界以来,俞想经歷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在他快要都无休止的斗争厌烦之时,终于,他感受到了艺术家的纯粹和温柔。 而更让他感动的则是左鸿祯,他没想到左鸿祯居然为了他专门开设一个帐号。 左鸿祯上了年纪,对社交软体不太热衷,智慧型手机中用的最熟练的就是各种外卖软体。 俞想甚至能想像到,左鸿祯是如何摸索着下载了微博,又註册帐号,甚至还磕磕绊绊地申请了认证。 俞想感动得泪眼模煳,给左鸿祯打了视频过去。 视频对面,左鸿祯一身老头衫,正靠在自家小院的躺椅上晒太阳。 「师父您在家啊?」 「是啊,我大孙子回来了,在家陪陪他。」左鸿祯对着镜头外喊道,「你帮爷爷再下一个那什么音,就都是视频的。」 俞想:…… 「所以您的微博帐号?」 「当然是我孙子给我弄的啦,我哪会这种东西。他还给我弄了什么认证,反正我也听不懂。」 俞想:「好……那谢谢您孙子了。」 左鸿祯又嘱咐了他几句要坚持练习,基本功不能放下之类的话,俞想一一应下。挂了视频,俞想还有点哭笑不得,原来是他给自己加戏了。 * 拍卖会结束,俞想直接回了家。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脱掉上衣,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看起了自己此前受伤的手臂。 此前被浓硫酸渐到的伤现在正在癒合,表皮生长带来隐隐发痒的感觉。伤痕处的新肉颜色稍浅,微微按压还有一点的疼痛。 就在俞想观察自己伤口的时候,宫修筠从地库的电梯走了出来,正站在俞想面前。 俞想就保持着这种掰着一只胳膊的扭曲姿势和宫修筠四目相对。 应该说是六目,因为宫修筠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宫修筠甚少戴眼镜,乍一看他这幅样子,俞想的脑中浮现出四个大字——斯文败类。
第67页 但不得不说,宫修筠的脸配上这样一副眼镜,简直是恰到好处。 戴上眼镜,宫修筠视线中的锋利减少了许多,仿佛他的身上被加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俞想作为一个颜控,他承认自己在看到宫修筠的第一眼,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有点想把宫修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 如果说其他人见到好看的人会舔屏,会尖叫,会流口水犯花痴,那俞想的想法就是——画下来。 只有用笔留住这一个画面,才算是永远记得。 「你手臂的伤……」宫修筠还没开口,俞想却突然跳起来就往房间沖,「你等我一下!」 但等他回到房间,拿出纸笔,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这是在做什么?俞想突然清醒过来,过电一样扔掉了手里的铅笔。 冷静,他需要冷静,尽管美色当前,但也要分清敌我。 俞想搓了搓脸,走了出去:「你刚刚是要问我什么吗?」 宫修筠正在沙发上办公,闻言他抬头瞥了一眼俞想:「想问你手臂好了吗,不过现在看来,已经好了。」 俞想挠挠头,憨憨一样笑了两声。 「宫先生,今天拍卖的2号,是你吧?」 宫修筠打字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将视线移回屏幕:「不是。」 「哦这样,」俞想的眼睛滴熘熘转了一圈,「今天遇到了一个和安歌对刚的,还以为是你。」 「不过不是你也挺好的,为了不让安歌继续抬价,我还答应了他再给他画一幅。这万一另一个是你,我又得赔出去一张画。」 俞想说完了,就开始若无其事地玩起了手机,要是不看他嘴角的一抹坏笑,还会以为他真是无心之言。 俞想用余光看着宫修筠,只见宫修筠彻底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放下电脑,眼神从屏幕上一路划过,最终落到了俞想身上。 「俞想,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俞想始终关注着宫修筠,见他马上就要暴走,连忙一个闪身躲进了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办法,看着死傲娇吃瘪,就是这么有趣。 第36章 剧组 既然答应了安歌,俞想就认真给他创作了一幅画。 但轮到宫修筠时,俞想却犹豫了,因为他迟迟想不出要给宫修筠画些什么,就一直拖着。 俞想每次出现在宫修筠的面前,都能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眼神。但因为这次是他心虚,所以他都是悄悄熘走,争取不发出一点响动。 就这样夹着尾巴过了几天后,俞想终于能够短暂逃离宫修筠的魔爪。 起因是在画展过后,俞想手头的工作稍微少了一些。但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只想继续找点事做。 在前一阵画商稿的过程中,俞想认识了不少影视圈的人。因此,在他刚表达出想找点事做的意向时,就有一位制片人联繫上了他。 制片人称,一部新戏因为涉及绘画行业,因此想找一个艺术指导,而俞想有想法有经验,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俞想毫不犹豫,快快乐乐地拎包进了剧组,只给宫修筠留下了一条冷漠的消息。 【我出差一个月。】 宫修筠看到消息时,正在开周报会,各部门总监级别以上的人集中在这个时间给宫修筠汇报工作。 开会时所有人的手机都会调至静音,宫修筠也不例外。 但只见他的手机屏幕亮起,他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腾得站起身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见宫修筠周身气压突然变低,所有人都连大气也不敢出。 「今天先到这里,还有几个部门没汇报的,单独找秘书book我的时间,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提问题,「没问题没问题,您先去忙。」「宫总您慢走。」 一路送走了宫修筠过后。一群总监和cfo、cto等高层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吗?」 「没听说过啊,别是工地出了事故,那麻烦就大了。」 「应该没有,」建筑部部长看了一眼手机,「我这边没收到消息。会不会是财务那边?」 「怎么可能,宫总是自己走的,如果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会不叫上我们?」 众人想了一圈,也没想通问题是出在哪里的。 没人知道,宫修筠竟一路驱车回了家。 他直接没有将车停进地库,而是直接停在家门口,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家门,试图找到俞想的身影。 但家里已经没有了俞想的身影。 鞋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俞想的拖鞋,蓝色的史迪仔拖鞋,是他特意买回来的。 宫修筠曾经对这双拖鞋进行过无情的嘲笑,但现在,咧着大嘴的史迪仔笑得无比开心,仿佛在对宫修筠说「傻了吧,你也有今天!」 宫修筠愤愤地扯掉领带甩到了衣架上,他在玄关和客厅处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却不知道将这股气撒在哪里。 他深吸了几口气,给俞想打了电话过去。他本想着等电话接起时就质问俞想,为什么出差不提前打招唿,为什么不和他商量一下就一走这么长时间,为什么甚至不徵求他的意见。 但他的一肚子质问,都在听到关机提示音时被堵了回去。
第68页 俞想关机了,他竟然关机了! 宫修筠将手机摔到厚重的地毯上,只觉得一股烦躁的怒气从心底升腾而起。 在他心里,俞想一直像只金丝雀一样,在笼子里转一转,飞也飞不到多远。但现在,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危机,这种危机让他气愤,也让他隐隐感到焦虑。 在短暂的愤怒后,宫修筠迅速平静下来,意识到俞想应该是在飞机上。 他捡起手机,给俞想发了消息:「落地后给我回电话。」 然而,俞想根本没有看到消息,因为他刚落地就被前来接机的助理带上了车。 助理叫遥遥,是位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对工作很是热情,这一路上不停在和俞想讲剧组的事情。 俞想这是第一次来影视城,更是第一次进剧组,他对一切都是新鲜的。 他和遥遥聊了一路,两人一个问一个讲,十分合得来,以至于完全将宫修筠忘在了脑后。 迟迟没有等到电话的宫修筠,终于忍不住了,给俞想再次打去了电话。 在车上,正聊着天的俞想突然接到了电话,一看是宫修筠,跟遥遥说了声抱歉就接了起来。 「你在哪?」电话那端,宫修筠的声音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我在影视城。」俞想假装没听出来宫修筠语气里的愤怒。 「你不是说你去出差了?」宫修筠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出差?」 「是啊,」俞想答道,「我来这边一个剧组工作。」 「去做什么?去多久?是谁找你过去的?」宫修筠仿佛查户口一样,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过来。 俞想深吸了一口气,很想直接怼过去一句「关你屁事」,但他还是忍住了:「给剧组当顾问,去一个月,朋友的关系。」 在宫修筠再次开口前,俞想抢先说道:「宫先生,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男朋友?」挂了电话后,遥遥一脸八卦地问道,「你男朋友控制欲好强啊。「 「啊?」俞想一愣,「为什么会这么想?」 遥遥朝着俞想手机屏幕努努嘴:「备註也太骚了,说不是男朋友谁信啊。」 俞想顿时满头黑线,他给宫修筠的备註是「死傲娇变态控制狂」,这个备註原本是为了发泄怨气,却没想到被遥遥误会了。 见俞想的表情千变万化,遥遥好心提醒了一句:「手机记得贴防偷窥膜。」 俞想:「……谢谢。」 聘请俞想做顾问的剧组是一部网剧,是一部披着职业皮的都市恋爱剧。但制片和导演比较有追求,还是想让呈现出来的剧在玩专业上别闹太大的笑话,于是聘请了俞想做艺术指导。 俞想到了剧组后,导演和制片亲自来迎接,足以见得对俞想这个挂名顾问的重视。他们还特意在影视城的高档酒店定了一桌席面给俞想接风。 席间,导演和制片将俞想夹在中间,开了一瓶茅台飞天先给俞想倒了一盅。 「来,俞老师,我先代表剧组敬你一个。」导演举杯说道。 「那个……不好意思,我的酒量不太好。」俞想婉拒道。 「没事,我干了,俞老师你随意。」说完,导演一口干掉了一盅酒。 俞想看了看杯子里的白酒,觉得面子没有命重要,于是他只是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水平面没有下降多少。 「哎,小俞这么不给面子啊!」制片人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俞想诚恳地说:「真不是不给您的面子,是我要是干了,马上就在桌子底下了。「 」小俞酒量这么差吗?「制片这话有点激将法的意思,但俞想完全不吃这套,他答道:「是,特别差,没见过比我还差的人。」 俞想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劝,只能看着俞想时不时抿一点,像是小猫舔水。 但俞想的酒量实在差的过头了,即便这样,也开始有些上头。 他感受到有点晕的时候就放下了酒杯,这时导演和制片都已经酒意上头,两人相对唉声嘆气,好像是组里演员出了一些问题。 俞想听着他们嗓门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越发觉得自己少喝酒是正确的决定。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他为这句话忍俊不禁,低着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哎我操!」导演的喊声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吓得俞想顿时就清醒了。 「怎么了?」俞想迷迷煳煳间还以为是地震了,起身就要往外跑。 但下一秒,他就被导演重重地拉住了:「小俞老师,想演戏吗?」 俞想张着嘴:「啊?」 导演盯着他的脸,「深情」地说:「你刚才想到什么了?为什么突然笑了?」 俞想被他盯的有点害怕:「我……就是想到了一点高兴的事啊……」 「好!很好!」导演突然转向制片,「你觉不觉得,他特别适合!」 于是俞想被晕乎乎地拉着朝向制片。制片在反覆端详了一阵后,勐的一拍桌子:「我觉得行!」 这回俞想彻底懵了:「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啊?」 两人却不直接回答,而是一边一个拉着俞想,开始疯狂诉苦,从找到好本子有多不容易,说到拉人投资有多难,最后再到现在的演员都有多难搞。
第69页 俞想被两人夹在中间,活脱脱一个「左右为男」,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被迫停着两个人哭诉,时不时符合几声。 终于,在半小时后,他们终于说到了正题。 「我们剧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这个角色的演员跑路了,非常不负责任!」 「现在马上开机了,再找演员时间太紧张,而且质量也不会太满意。」 「我们刚刚觉得你特别不错,你有兴趣出演吗?就当帮我们了!」 俞想为难地抽出手:「所以,角色是什么呀?」 「一个传奇画家。」 「主角的心灵导师。」 「性格是什么样的呢?为什么觉得我适合啊?」俞想问。 「一个自闭症。」 俞想:? 第37章 偷拍 第二天醒来,俞想顶着昏昏沉沉的头,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他昨晚喝酒有点上头,好像答应了别人一些什么事。 是什么事来着? 俞想用食指抵着额头,想起来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因为酒意上头,再加上导演和制片人的一通哭诉,就莫名其妙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出演一个有着自闭症的画家。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因为一个笑就觉得他适合演自闭症的。 在他抓狂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谁啊?」俞想问。 「俞想老师,是我,遥遥。」 俞想飞快地套上衣服,给她开了门。 「怎么了?」 「导演让我来给您送剧本,」遥遥递给俞想一摞剧本,「有您戏份的场次我已经贴了标籤。」 大概是照顾俞想没演过戏,遥遥对他交待了很多:「前面有编剧写的人物小传,您看一下可以了解一些人物,如果对剧本有问题,我把跟组编剧老师的联繫方式给您,您可以随时和他交流。」 「还有,知道您没有助理,也没有经纪人,但在剧组里没有人帮着会比较麻烦,所以这段时间里我暂时当您的助理,您有事可以找我。」 「好的,那太谢谢了。」 送走了遥遥后,俞想自暴自弃地翻起了剧本。 他没少看别人演戏,但自己还从来没试过在镜头面前表演。 这次他的角色是一位患有自闭症的画家,方路。 自闭症封闭了他与外界交流的能力,却为他打开了通往艺术的门。 他用细腻的内心情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丰富的艺术世界,他上中学时就开始连载漫画,后来成为专业插画师,再后来,他的艺术造诣如臻化境,但这为他带来的却不仅仅是好处。 出名就意味着越来越多的打扰和纷争。起初,方路聘用了一个助理来处理商业相关的事,同时也当作他和外界沟通的桥樑。 但随着他名声渐显,助理开始动了歪心思。他利用方路不过问杂事的性格,开始为方路接一些不那么好的工作,让他为一些无良商家画图,只为了更高的酬金。 而且,他会偷方路的画作出去卖,甚至会对媒体贩卖方路的私人秘密。 这些让方路被卷进舆论的漩涡。即便在东窗事发后,助理已经被逮捕,方路还是无法逃离这张由同情、猎奇、猜疑所构成的深渊巨网。 而助理的背叛并不是方路悲惨命运的终结。 在此后,外界的声音几乎要将方路压垮。网友们在评论时并不会考虑到方路到心情,他们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抨击他。 最终,方路被逼上了绝路,最终无路可走。 他背上了最喜欢的一套画具,孤身一人走进了湘西,这是他始终想去的地方。 他在湘西与世隔绝地住了一周,白天和当地老乡一起生活,太阳落山后就开始疯狂作画。 他在一座小村里生活了一周,留下了惊人的二十幅画《湘西组画》。 在七天之后,他将画材和画作留在借住的老乡家里,自己爬上了山。 站在崖顶,方路回忆了一番自己的一生,就在他即将跳下的瞬间,身后一个人突然拉住了他——正是本剧的主角。 自此,主角没日没夜看着方路,不让他再次寻死,并且自己开导方路,为了他和别人对线。 最终,主角靠着这份执着感动了方路,方路将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了他。 方路是这部剧前期的一个重要角色,编剧设计这个角色有很多原因,既能体现出主角的善良,又能将主角的技能推上一个新台阶。 但除去这些理由,俞想非常喜欢方路这个角色本身。 因为他觉得方路这个角色很像他自己。 方路就像是他这两辈子的集合,上辈子他身体不好,也是受不得外界的刺激,这辈子他也是受到了很多的非议。 而且方路差点死了一次,他自己也是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方路帮助了主角,他则是得到了左鸿祯的帮助。 俞想现在觉得,能演这个角色是他的幸运。 更幸运的是,这个角色没什么台词,这就让快乐加倍。 开拍前,俞想接受了一个短暂的培训,简单学习了镜头怎么找,走位怎么走之类的内容,虽然和科班四年毕业的专业演员还有区别,但已经可以承担简单的拍摄任务。 开拍当天,俞想所在的剧情是单独副线的故事,和主角剧情分组拍摄,于是由b组导演带着他们去了附近取景地。
第70页 作为一个网剧,剧组没钱真的去湘西当地拍,只能在附近找了个相对偏僻一些的村子,悬崖更是搭的绿幕布景。 但俞想这是第一次拍戏,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即便是这样粗制滥造的景色,他也觉得有意思。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坐到了机位前,准备开始人生第一次拍戏。 但导演还没喊开始,俞想眼前却闪过了一丝白光,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有人喊了一句,「闪光灯!」 导演瞬间紧张起来,让场务顺着光线传来的方向去找人。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一棵树后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抢我设备!」 「我们没想抢你设备,我们只是要检查一下,检查完就还给你。」 「凭什么!这是我的东西,你们不能拿!你们怀疑我就报警啊,让警察来检查!」 「女士,你要是还这样无理取闹,我们就真的报警了。」 见争执越发白热化,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其中有剧组的人也有其他代拍或站姐。 俞想知道这种场合他自己不适合去凑热闹,于是他乖乖地坐着,等着处理好。 很快,纠纷平息下来,他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只知道所有的代拍和站姐都已经被赶走了。 第一个半天的戏拍的很顺利,因为几乎所有的戏都不需要俞想说话,他只要安静地作画,或是不甚熟练地做做活计就可以了。 下午,他早早就收工了。 这个时间对剧组来说过于奢侈了,因为每一天的拍摄都是成本,而剧组都会为了控制成本而拼命赶工。 但俞想的收工并不是真的收工,因为他还要负责顾问的部分,他要比拍摄进度提前一些看完剧本,以便及时修改bug内容。 深夜,俞想看完剧本,准备休息的时候,勐然一刷微博,看到了他们正在筹备的剧竟然上了热搜。 热搜的话题是#黎浩初新戏剧组成员殴打粉丝#,黎浩初是这部戏的男一号,也是主角的饰演者。 热搜点进去后是营销号的微博: 【据爆料人称,黎浩初新戏近日开机。但粉丝在探班时,却遭遇剧组人员殴打和损毁设备。】 微博下还配了一段极度模煳的视频,俞想点进去一看,顿时傻眼了,这不是在他的场景外拍摄的狗仔吗? 而且视频的主人公也不是什么黎浩初,而是俞想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新角色出场~ 第38章 竞标 俞想反覆确认了两次,视频中那个高煳的身影确实是他自己,而不是黎浩初。 他去搜索了一下黎浩初的照片,黎浩初身高有一八五,而且是脸型偏瘦长,无论如何都和他联繫不到一起去,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认错。 但这条视频的评论区竟然有不少人顺着博主的话开骂。 【黎浩初耍大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但打粉丝就过分了吧?这还是个女生都打,脑残粉还在无脑护,明天打的就是你。】 【黎浩初这种人也配当公众人物,只有演技没有人品也行了?】 俞想先是觉得这些评论的人要么是瞎要么是没长脑子。但突然他意识到,这些应该就是所谓的水军。 当时麒麟说他抄袭的时候,就是请了很多水军。只是和现在娱乐圈的阵仗相比,当时那些就很小儿科。 很快黎浩初的粉丝赶来了,在营销号下面和水军对刚。 【瞎是病,得治。昨天还说黎浩初是鞋拔子脸型,今天就对着小圆脸说是黎浩初,合着黎浩初是变形金刚成精?】 【别说没人品的人了,你这种没人品的猪不也当了公众人物?】 【指鹿为马,我愿称您为当代赵高!】 俞想看着看着,竟然兴致勃勃地看起了这场骂战。 黎浩初的粉丝的战斗力实在太强了,是他两辈子都没见过的。 正常艺人的粉丝一般都是套路式控评,要么是「抱走自家哥哥姐姐,我们不约」,要么是「大家不要轻信营销号带节奏哦,请专注作品bb……」 而黎浩初的粉丝能把骂战骂出花来,水军那千篇一律的模板完全没办法招架,只能被单方面输出。 俞想看着看着,甚至还摘录了不少语录记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 不过,第二天,俞想就知道为什么黎浩初的粉丝有这样的战斗力了。 上午没有俞想的戏,他正窝在房间里画画,黎浩初却独身一人风风火火地敲响了俞想的房门。 黎浩初敲门的声音急促有力,俞想被吓了一跳,透过猫眼一看,发现一张五官立体的脸正怼在门前。 黎浩初瘦长的脸被猫眼的透镜拉到变形,俞想第一眼还以为见到了什么奇怪的生物。 「俞想吗?我黎浩初,开一下门。」 俞想这才反应过来,将他让进了门里。关门前还往外看了看,确定他真的没带任何助理或经纪人,才满腹狐疑地关上了门。 「黎老师?」俞想犹豫着叫道,「您……」 「叫什么黎老师,」黎浩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也别叫您,折寿。」 俞想后半句话生生憋了回去:「那黎哥?你找我有事?」 黎浩初满头大汗,看他穿着运动装和运动鞋的样子,像是刚晨跑回来。
第71页 他抽了一张纸巾,边擦汗边说:「昨天那件事连累了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俞想说道,「真没什么。」 这并非是因为他圣母,而是营销号根本不在意视频里的「主角」是谁,目的只是为了黑黎浩初而已,所以他自己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是黎浩初被骂得蛮惨。 不过,目前看来,黎浩初的心态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不行,我不能欠人人情!」黎浩初说着就拿出了手机,「来加个微信,我手里有个好项目,介绍给你。」 好项目?俞想一愣,试探地说道:「黎哥,那个,我主业不是搞影视的……」 「我知道,你是画画的,」黎浩初打断他,「你师父的那次画展我去了,你画的很好。」 「谢谢你,」俞想问道,「所以,你说的项目是……」 黎浩初轻描淡写地说道:「阳平市在申请下届全运会,你知道吧?」 俞想点点头:「听说了。」 「为了申请,他们市在找画家画城市印象系列画,主要是风景大幅和群像,应该要约很多幅,我把你介绍给他们文化局的领导。」 黎浩初的语气越是轻松,俞想就越是讶异,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俞想没接过这种政策性政府项目,但他也有所耳闻,知道这种项目是出了名的福利,钱多事少提b格,是多少人抢破头的好项目。 「怎么了?」黎浩初见他的脸上没出现喜悦的神情,他说道,「你可能是不太了解,现在这个年代,这种项目预算很足的。而且有参与政府项目的背景,在国内上拍卖吃的很开,毕竟你懂的。」 「不不不!」俞想连忙说道,「我绝对不是瞧不起这个项目,我就是觉得这种项目请的都是大佬级别的画家,我这种新人不太配得上。」 「瞎tm扯淡!」黎浩初勐的一拍椅子扶手,酒店并不十分结实的椅子都被他排得抖了三抖,看得俞想心里慌的不行,生怕黎浩初拍坏了要自己赔。 「国内艺术界什么鬼样子你不知道?自拍自炒的百万画家还少?营销起来的大佬你没见过?要我看,你这水平吊打一众所谓的大佬也不在话下。」 「可是……」 「没有可是!」黎浩初又是一声嚷嚷,「我就问你,现在竞标名额还剩最后一个,你想不想去!」 俞想觉得自己的热血都快被俞浩初这两嗓子喊起来了。 「去!」他也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这就对了,」黎浩初心满意足地笑了,「你再不去可就是怀疑我的眼光了,要知道我虽然不搞这行,但从小看到大的眼光也是错不了的。」 「从小看到大?」俞想回忆了黎浩初的履歷,没听说过他来自艺术世家。 「没事,」黎浩站起身,「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黎浩初的视线在俞想半成品的画上停留了一瞬:「你就拿这幅参与竞标吧。」 「这幅?」俞想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画,「但这幅也就算是个中幅,不太符合规格吧。」 「完全可以,昨天才通知入围,下周一交稿,没人画得出大幅来。」 「这样……」俞想一边感慨着时间紧任务重,一边又忍不住疑问,为什么黎浩初知道的这么多。 但他能感觉到黎浩初并不想让他问,于是他也只好将疑问埋在心底。 黎浩初交待完事情后,又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俞想///自己在风中凌乱。 所以,他这是拿下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资源,虽然只是一个竞标的入围名额,但也是对他的风景作品的极大认可,而且如果想,他也可以吹上半辈子了。 俞想在短暂的迷茫后,立马坐到了画架前,开启赶工模式。 一周画一副中幅,而且还是要在演戏和担任顾问的同时完成,这对他这种以手快着称的画家,也是一种巨大的挑战。 黎浩初刚离开不久,就发了一则微博。 【想坑老子的那群人,给老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视频里是老子兄弟,比老子帅一百倍,而且他就是来帮忙的,什么都不知道。谁要是再牵扯上他,别怪老子不客气!】 这条微博又刚又霸道,既澄清了不是他自己,又没有暴露俞想。 甚至俞想还有种想高唿一声兄弟的冲动! 接下来的几天,俞想几乎是闭关状态,拒绝接收一切外界的消息,除了睡觉的七个小时外,都用来了工作。 终于,在周日晚上,他成功地赶出来了这幅画。 完成的这幅中幅叫《野生》,俞想採用了一个有些危险的仰视视角。 众所周知,为了体现宏大和壮观,俯视的视角更合适,比如航拍让人觉得伟大就是这样的道理。也正如他此前画的梯田。 如果是为了参赛,他本不该画这个视角的,但当时时间已经来不修改,只能硬着头皮画下去。 在《野生》这幅画里,俞想取景于森林的地表,他在写生的基础上融入了偏原始森林的设计,树木高耸入云,树冠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但画面的主题却是地表的万物,野蛮生长的杂草和真菌蘑菇,浑浊的腐殖质,蛇鼠鸟兽,以及细小到几乎微不足道的虫子。 这是和《乡土》那副完全不同的风格,这幅画主打以小见大,功力之强,让人嘆服。
第72页 周一当天,俞想亲自拿着自己的新画,飞去了阳平市。 他赶在中午十二点下了飞机,截稿时间是下午三点,他打算直接先打车过去交稿,再去吃东西。 但俞想刚出机场,就有人迎了上来:「俞先生是吗?是黎浩初老师让我接你的,我先带你去文化局,然后去吃个饭。」 「啊,谢谢!」俞想十分感动,跟着他上了车。 他们先去交了画,这次的参选规定是一幅新画一幅旧画,俞想上交了《野生》的原画和《乡土》的高清扫描件。 交完画,他们去吃了当地特色小吃。最后接待人又带着俞想去当地景点逛了逛,然后将他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俞想辗转反侧地捱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是结果揭晓的时候。 他没用黎浩初安排的人接送,他想自己消化这份紧张,以及不知是什么的结果。 到了文化局,俞想被单独引到了一间房间,和其他参与竞标的艺术家无法接触。 想来也是,其他参与的人应该都是大佬级别的,无论谁落选都会很尴尬。 很快,俞想所在的招待室就走进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是俞想先生吗?由我来告诉您竞标结果。」 第39章 阳平市 「您好。」俞想搓搓手,掌心微微有汗水浸出。 对方表情和善,态度也很客气。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他对俞想说:「俞想先生,这次参与竞标的五位艺术家中,您是资歷最浅的。」 听见这话,俞想心里瞬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下一秒,对方话锋一转:「但也因为您的年纪。我们看到了您创新的勇气,对艺术的不同视角,以及符合我们阳平市年轻的城市形象的活力。」 「所以,」他朝着俞想伸出手,「恭喜您,俞想先生,我们很荣幸能聘请您成为阳平市本次申请全运会的特约画家,为阳平市绘制系列城市画像。」 「我是市长秘书,您叫我小丁就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俞想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沖昏了头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选中了,即将和市政府合作,为申请全运会的举办绘制城市画像。 「我……居然真的是我?」俞想即便再清楚现在应该显得喜怒不形于色,应该看上去有城府一点,却已经完全压不住眼底的笑意了。 「丁先生,谢谢您,也谢谢你们愿意选择我,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合作。」 丁秘书温和地笑笑:「俞先生,您太客气了,原本各位的水平不相上下,是很难抉择的,还是市长先生亲自看了各位的画,最终做了定夺。」 俞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从善如流:「那也麻烦您帮忙向市长先生转达谢意。」 「没问题,合作愉快。」 从文化局离开后,俞想站在路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能和谁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先是给黎浩初发了一条消息,感谢黎浩初的帮助。 接下来,他想了很久,最终只能隐晦地发了一条微博:【有一个好消息,还不能说,但可以先开心着!】 【想想!!活的想想!你终于出现了!】 【好的好的,我们不问,但陪着你一起开心!】 【期待能说的那一天,不过看想想兴奋的样子,应该真的是很好的消息吧。】 当天晚上,俞想直接飞回了剧组,他只请了两天的假,还要把剧组剩的工作完成。 正好回去的次日就有和黎浩初的对戏,黎浩初远远见到俞想,高举着长长的胳膊和他打招唿:「恭喜你啊!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瞬间,俞想身边的人都看了过来,「想想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心开心!」 俞想好不容易摆脱围追堵截,和黎浩初窝在摄影棚的角落里。 这场是方路想要跳崖的戏,也是这个角色最重要的一场戏,全程是在绿幕中拍摄,对俞想这个没有表演基础的人也是一大挑战。 「你紧张?」黎浩初问道。 「没法不紧张吧,」俞想说道。 要让他演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戏也行,就是内心戏,他靠着悟性也能完成,但这种有着激烈冲突的肢体戏,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用不着紧张」,黎浩初说,「到时候跟着我演就好了,我带你。」 「谢谢!」俞想看想黎浩初的眼神都亮了起来,黎浩初连着帮了他这么多次,俞想感动到不行。 「没事,我就是看见你就想帮你。」黎浩初豪气地摆了摆手。 「为什么?」俞想问。 「看你傻乎乎的,谁能不喜欢你。」 俞想:??? 他竟第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那个傻乎乎的评价,还是害怕那个喜欢你。 像是注意到俞想质疑的眼光,黎浩初说道:「别想多了,老子铁血直男。」 「哦,好的。」俞想答应的声音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有了黎浩初的这句话,俞想也不太害怕了。 果然,黎浩初是个靠谱的人,在接下来的几场戏里,他真的从头到位带着俞想拍,俞想甚至不用动脑想走位和动作,只要配合黎浩初就好。 终于,在几小时的折腾后,随着导演最后一声喊了「卡」,宣告俞想最难的一场戏的结束。 「太谢谢了,我请你吃饭吧!」俞想对黎浩初感激不尽。
第73页 但黎浩初却没答应他的主动请客,而是说道:「别谢我,我也不是好为人师,我就是想让你早点结束这摊事,赶紧去做正经事。」 别人不知道,但俞想知道,他说的是给阳平市画城市印象的任务,他不禁朝黎浩初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但没想到,黎浩初却下意识往后一个跳步,跳出去足足一米:「莫捱老子,老子直男得很!」 俞想:我就是看了你一眼啊喂! * 在黎浩初的帮助下,俞想原本一个月的工作生生在三周之内完成了。杀青当天,剧组为他准备了一个小型的杀青宴。 宴会上,大家善良地没有喝酒,而是切了一个蛋糕,俞想当然没能免得了被抹一脸的命运。 在宴会将近的时候,黎浩初突然将他叫了过去,往俞想的手里塞了一个名片盒。 「这是?」俞想一愣。 「这是国内各大画廊负责人的联繫方式,你如果需要,可以留着。」 「这是……给我的?」俞想没有直接伸手去接。 「别太激动,说是各大画廊,其实你也知道国内画廊是个什么境况,一级市场做不起来,被拍卖场压的抬不起头来。藏家不信任画廊,只想从画家手上买画。画家又熬不住画廊的流水线培养模式,只想着一飞沖天。」 说到这里,黎浩初长嘆一口气:」你要是真想走正统模式,出国吧,去国际大画廊镀金,别在国内偏安一隅,出去后你会看到更多更广阔的风景。「 「我会好好想想的。」 黎浩初拍着他的肩膀,有些欲言又止。但半晌后,他开始开口:「你师父……他老了,你不得不承认,即便他的实力再牛逼,他也跟不上时代了。」 「你不要沿着他的路走,你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从剧组离开,直到坐上飞往阳平市的航班,俞想都始终在思索着黎浩初的这句话。 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说起来容易得很,但做起来却不知有多难。 左鸿祯给他带来的进步无疑是巨大的,能有一位在相同画派中浸淫了几十年的前辈当做师父,让他的画技在短时间内突飞勐进。 但与此同时,他来到瓶颈的速度也变快了。 最近他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这种感觉,仿佛在起跳时能撞到了软乎乎的天花板,撞不疼,却跳不高。 或许黎浩初说的有道理,他这两辈子都没有出过国,或许见识一下另一个世界,能让他产生一点改变。 这样想着,俞想很快就到达了阳平市,这次来接机的是政府专车,丁秘书亲自接机。 再次见面,两人之间多了几分熟悉,寒暄了几句,车子就一路开往为俞想准备的画室。 阳平市非常重视这次任务,而且颇有几分势在必得的架势,尽管还在申请阶段,却已经腾出了两栋酒店,专为申运组服务。俞想则有幸分得了一个大套间外加一个中会议室改造的画室。 对这个安排,俞想除了满意还是满意。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他的浑身燃烧起了熊熊斗志,只想立马做出贡献来。 丁秘书让人来帮俞想收拾东西,自己说道:「那我先带您去吃些东西,然后在市里逛一逛。」 「不麻烦您了,」俞想婉拒道,「我想多了解一点这座城市,自己走走应该会了解得更快一点。」 「好的,」丁秘书微笑道,「那我会安排一个保镖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 丁秘书打内线电话叫了人,很快一位身材笔挺穿着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俞想只要你看这身板和肌肉,就知道这人应该是有部队背景。 「您好,我叫郭斯,您在阳平市的这段时间,我负责保护您的安全。」 俞想看着郭斯的一身腱子肉,就觉得有安全感。 郭斯显然受过专业的训练,一举一动都符合一个保镖该有的素养,而且并不显山露水,路人看上去只会觉得是两个普通朋友一起出来玩。 阳平市是一座十分有歷史的城市,因此俞想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市里古镇的部分。 古镇完全保留了明代的基本建筑,只是进行了修復和加固,因此同那些打着旅游景点旗号的古镇,更多了几分歷史的厚重。 古镇的颜色是灰濛濛的,但在水波的映衬下,却平添了丝丝缕缕的韵味。 俞想抬眼望去,远处隔江而望的就是中心金融区,高耸入云的现代化建筑伫立着,宛如巨人的凝视。 俞想站在桥上,将这两种景色同时收入眼中。 「我知道了!」他勐得跳得起来,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而栽进水里,还好郭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俞想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然后提步就往酒店沖,他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灵感。 * 远在千里之外的影视城,宫修筠的车正缓缓开进。 「宫总,您和俞先生说过吗?」助理边开车边问。 「不用,他说一个月,应该这两天就结束了。」 但这时的宫修筠和助理并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 第40章 肖像 「黎哥,宫修筠来了。」黎浩初的化妆师边给他上妆边八卦。 「宫修筠是谁?」黎浩初的视线甚至没从手机中抬起来过,「哦,是那个傻逼总裁。「 」噗嗤,」化妆师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还真别说,人家是来找俞想的,结果俞想早就走了。」
第74页 「所以说他傻逼嘛,」黎浩初放下手机,「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在导演的休息室里,宫修筠和助理正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副导演在小心翼翼地陪着。 宫修筠来剧组之前没有打招唿,这导致他刚来的时候一片兵荒马乱。没人知道宫修筠是来做什么的。 刚知道宫修筠来的时候,制片人还有一丝窃喜,以为这位大佬是来送投资的。但转念一想,宫修筠公司旗下并不投影视,甚至几乎完全不涉足文娱领域,就又觉得不可能。 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位阎王是来收人的。 制片人滑的像只泥鳅,当即就找个藉口开熘,而导演又在片场赶进度,只能由这个倒霉催的副导演来作陪。 名为作陪,实为遭罪。 宫修筠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沙发里,抱着手臂。副导演也不敢问,甚至连出声都不敢。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希望有人能来拯救他。但其他人都得到了消息,要么对这间休息室退避三舍,要么路过也目不斜视。 因此,当副导演看着黎浩初一路走近的时候,他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就算让他叫黎浩初一声爸爸,他也不是不能叫。 「哎呦,宫总!」黎浩初远远就打了个招唿,但他这语气怎么听也没有尊重的意味,反而满是调笑。 宫修筠循声看去,却没有回应。副导演的眼色终于上线,他看出这两人好像并不认识,连忙介绍道:「宫总,这位是黎浩初黎老师,是我们的男一号。」 「宫总,您好啊,久闻大名。」黎浩初朝宫修筠伸出手,宫修筠站起身回握过去,礼数上挑不出一点不是。 但两人手掌交握的瞬间,副导演觉得四周甚至迸出了电光火石,在噼里啪啦散发着杀意。而两人的手背上,被对方手指握住的地方已经泛起了白色。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副导演默默往后退了五步,他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宫总是来找俞想的吧?」黎浩初明知故问。 宫修筠黑着脸,咬牙点了点头。 「他去别的地方工作了,」黎浩初的脸上挂着标准的明星微笑,「没错,是我推荐他去的。」 见宫修筠面色不善,黎浩初像是完全不害怕一样,他随意地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你看,你根本不关注,也不在意他的工作,但我觉得以他的实力应该配得上更大的舞台,所以我愿意给他分享一切我有的资源。」 「黎浩初,」宫修筠终于开口了,「我警告你,俞想是我的人,你最好离他远点。」 但黎浩初毫不受他威胁,反而只是冷笑一声:「想威胁我,别做梦了,老子就是从小被威胁到大的。而且你现在应该感谢我,感谢我是个直男,不然我分分钟把你墙角挖塌。「 说着,黎浩初又开心地勾了勾嘴角:「不过,好像姓安的没打算让你好过?那我倒还是有点期待了,他平时窝囊的不行,没想到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黎浩初说起安歌时的样子就像是在说自己的跟班小弟,满脸都写着不可一世。 而他看向宫修筠的眼神更是如此,他似是完全不在意宫修筠的身份和地位。在当下娱乐圈资本至上的环境下,宫修筠想让他没戏可演,没节目可上,迅速被公众遗忘,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黎浩初就好似一点不怕,宫修筠不怀疑他甚至能对着自己出拳。 他就这样维护俞想吗? 宫修筠眉心紧锁,看向黎浩初的眼神带上了几分犹疑。 他从不觉得自己不关注俞想的时候,他会看俞想的直播,去了有俞想参展的画展,会帮助他处理棘手的公司,也情愿为俞想做更多的事情。 但到了现在,他依旧不知道俞想在做什么工作。他可以查,查出俞想去了哪里,在做什么项目,还要多久回来,但这些后来查到的信息,终究不是他主动知道的。 「你可以告诉我,他现在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吗?」宫修筠问道。 他的语气是难得的客气,宫修筠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像这样说话了。 但黎浩初却拽拽地说:「不可以。你不是能耐吗?自己去查啊。」 在许久的沉吟后,宫修筠突然再次开口:「请你,帮忙,告诉我,谢谢。」 这几个字说出口时,宫修筠竟觉得也没有他想得那么艰难,而且他竟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这次,俞想没有和往常一样,有了灵感就开始画画。 相反,他只是随便画了两笔草稿,就又出了门开始每日闲逛的日子。 组委会给了他足够的经费,足够他每天吃吃喝喝,充分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而且有了郭斯在身边,他连拎包都不用自己来。 他就这样每天捧着个小本子在街上走,没多久,古镇的居民都知道了市里来了个小画家,小画家长得白嫩可爱,但他的哥哥却一脸严肃,让人不敢接近。 小画家人很好,每逢周末会来古镇的街上支起一个画架,给人们画素描肖像。他画的又好又快,笔下不停,不到一小时就能完成一幅。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人人争先恐后来让小画家画画。 在这段时间里,俞想前后完成了几幅小幅,但大幅长卷他却一直没有动笔,因为他竟然第一次有了不敢下笔的感觉。
第75页 在阳平市的这段时间,他开始爱上了这座城市。这是座既有歷史又有活力的城市,他在这里住的越久,就越是产生了在这里定居的想法。 而也正因此,他怕自己没法完整画出这座城市的美。 但还有一个月就是交稿期了,他再不开始就来不及了。 这日,俞想没出门,将自己闷在了画室里,试图憋出来张草稿。 他拿着一张a4素描纸勾勒着起型,却迟迟静不下心来。 正巧这时,郭斯进来给他送饭。 「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继续画。」 俞想拄着下巴看着一团乱麻的草稿纸,摇摇头:「我待会再吃。」 「不行,」郭斯坚持说道,「上级交待了,一定要让你吃好喝好,你每天这么累,吃不好肯定画不出来。」 俞想觉得他絮絮叨叨有点烦,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郭斯今天穿了无袖黑背心,肱二头肌和三角肌完整地显露出来,肆无忌惮地彰显着荷尔蒙,正是俞想最喜欢的身材。 「郭斯,」俞想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我给你画幅肖像吧。」 「啊?给我?」郭斯诧异地指着自己。 「是啊!」俞想拉着他站到窗前光线好的位置,「你保护我这么长时间,我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也只能送你一幅画了,你别嫌弃就好。」 「不会,不会嫌弃的。」郭斯说。 「那你摆个姿势,」俞想拿出来了一块绷好的画布,长宽大概一米多,已经算是油画里的小幅了。 但郭斯不仅没画过肖像,就连拍照都很少。他站在俞想面前,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俞想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能说道:「不然你就敬礼吧。」 「好。」郭斯说完,啪得敬了个军礼,显得手臂肌肉线条更加突出。 「好,就这样,坚持五分钟。」 「没事,一小时都能坚持。」 俞想手下快速起形,嘴上不忘闲聊:「你当了几年兵啊?哪年退伍的?」 郭斯说道:「当了五年兵,立过一次二等功,去年因伤退伍了,但不想去分配的事业单位,觉得太无聊了,碰巧赶上这里需要安保,就直接来了。」 「那你穿军装一定很帅!」 「还好吧,我退伍前是陆军,但我入伍的时候想当海军,觉得他们更帅。」 这样一句句聊着,很快十分钟就过去了。俞想起好了人体和五官的基本轮廓,就让郭斯去忙了。 「已经好了?」郭斯惊到。 「当然没有,我要好好想想怎么画。」俞想这样说着,但心底已经有了一丝想法。 又是三天过去,大概是给郭斯画肖像分散了俞想的压力,他对于长卷的创作竟然突然想通了,也完成了线稿。 他给丁秘书发了消息,【草稿已完成,请领导们有时间看一下?】 【好,我今天下午过去。】 当天下午,丁秘书亲自来到了俞想的工作室。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看上去三十四岁的男性,也穿着笔挺的西装,俞想以为他是文化局的某位领导,于是客气地打了招唿。 「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我的创作思路。」俞想正要介绍,却看见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另一幅画上,正是他给郭斯画的肖像。 画已经完全超脱了肖像的范畴,画面中郭斯身着一身海军礼服,站在乘风破浪的战舰船头,敬着标准的军礼。 「小俞啊,」丁秘书身后的男人突然说话了,「这幅画你看要不要也出给我们?我看用作徵兵宣传就挺好。」 俞想没直接答应,而是看向了丁秘书。 丁秘书微微一笑,指着男人说:「这是我们阳平市委书记,赵明山同志。」 第41章 招商 俞想站在原地,张着嘴,愣了半天,才一个激灵反应上来:「您您您…好!我是俞想。」 「我知道,」赵明山说道,「你是非常优秀的青年画家,能邀请到你为阳平市申运创作,是我们的荣幸。」 「您千万别这么客气,」俞想连忙说道,「能为阳平市申运出力也是我的荣幸。」 尤其你们在报酬这方面真的是一点都不吝啬。 俞想没想到赵明山会亲自前来,更没想到,赵明山对绘画还有所了解,提的几个意见,在俞想看来,都不是很外行,这让俞想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最后,离开前,丁秘书再次提起了给郭斯画的那幅画。但这回俞想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委婉地说道:「这画是之前答应郭哥的,可能得先问问郭哥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一直跟在后面的郭斯突然打了个立正,以在队列中喊号子的音量喊道,「服从组织安排!」 但俞想却注意到,郭斯的眼中好像有泪花闪过。这幅画俞想刚画好,郭斯和丁秘书他们一样,现在也是第一次看到。看着自己穿着海军制服,在战舰上乘风破浪,儿时的梦想似乎都实现了。 而这幅画能被选中成为徵兵宣传画,俞想也是很开心的。郭斯的形象能出现在官方宣传渠道上,被无数人看到,他的所有亲人朋友都会为他骄傲。 俞想看着郭斯朝自己投来感激的眼神,他也微微一笑。 * 接下来的半个月,俞想完全投身于巨幅油画的创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他的画被市里向上举荐,选中成了省里徵兵办公室的宣传画,俞想也是被郭斯告知的。
第76页 「太好了,」俞想由衷地觉得高兴,但他却不是为自己高兴饿,而是替郭斯高兴,「不过这样我就还欠你一幅画了,毕竟说了要给你一幅的。「 「不不不,」郭斯连忙说道,「这幅画已经太好了,最近我妈给我打电话,还说我突然上电视和报纸了,他们很高兴。您送给我的这个礼物,我很开心。」 俞想也很开心,他的快乐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能让身边的人开心。 就在他沉浸在赶稿之时,俞想丝毫不知道,他担任艺术顾问加友情出演的网剧《丹青》已经放出了预告片。 两分多钟的预告中,俞想的戏份大约有不到十秒,这已经不算短了,很多配角甚至只出现一帧露了个脸。 俞想为了专心创作而断了网,因此没看到预告片发布。但为着这五秒钟的镜头,网上已经要翻天了。 【演小师父的人是谁?纯新人?完全没见过。】 【看介绍叫俞想,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字,而且还是友情客串,会不会是谁的亲戚啊,想进娱乐圈先试试水。】 【不管是谁,这个长相我可以,见多了锥子脸男明星,偶尔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觉得眼睛都舒服了。】 【哈哈哈慈眉善目是什么鬼形容啊!圆脸圆眼睛就很可爱啊,可爱就是无敌的!】 【你们不觉得他的眼睛绝美吗?一分十五秒那里,他抬眼看镜头的那一下,我真的没了,我要被他的眼神融化了。】 【我不管,我觉得这就是盛世美颜,起码比那些疯狂吹长相的男明星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和看剧的人相比,关注绘画,认识俞想的人是少数。过了很久,才有他们的评论渐渐被顶上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俞想,是国内有名的青年画家,左鸿祯的徒弟,创作过很多优秀作品,大幅现实主义油画《乡土》了解一下,还有在被毁坏的画作上二次创作的《堕天使》。】 【姐妹我顶你上去,俞想是这部戏的艺术顾问,碰巧赶上了剧组缺演员,于是受邀出演了这个角色。想想不是专业演员,大家嘴下留情啊!】 【原来是个小画家,虽然我没看过他的画,但这不影响我成为他的颜粉。小画家考虑出道吗?不演戏可惜这张脸了!】 【等等,这人是俞想?!俞想长这样?我一直以为他不露脸是因为他长得丑啊!】 【你们看他的手那么好看,人也不至于丑到哪里去吧?】 【眼睛太好看了,太美了,而且眼神居然不木讷,还以为他成天画画,会是那种双眼无神的高度近视呢。】 预告片的评论区,除了黎浩初和女主的粉丝在吹彩虹屁意外,最热的就是关于俞想的讨论。 大部分人在舔俞想的颜值,另有一部分在疯狂感慨画画的俞想居然长成这样,而最后一部分人,则在质疑俞想能不能演好戏。 * 助理看着宫修筠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此前,宫修筠在知道俞想在阳平市时,没有直接过去找,而是让他关注俞想的公开动向并向他实时汇报。于是,他刚看到预告片发布时,就给宫修筠看了。 但宫修筠看完预告片,也顺便看到了评论,其中充斥着各种花式表白。 【我的新墙头就这样出现了吗!正好最近很是空虚,内娱都看遍了,没想到漏了这么个小鲜肉!老公,我来了!】 【呜呜呜呜崽崽!妈妈来了!看着这张脸我真整个人都妈了起来!】 【我觉得有几个镜头好脆弱的,尤其在悬崖边上的一个回眸,我已经想哭了。想把他搂在怀里给他擦眼泪。】 宫修筠越看越觉得怒从心头起,这些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居然敢躲在屏幕后面叫他「老公」「男朋友」「儿子」等等各种各样让他不下去的称看唿,现在的粉丝追星都这么疯狂的么? 宫修筠从来没有见识过粉圈,自然不知道大家追星时上头的样子,而且现在的网际网路上,大家说话本就开放,叫两声网际网路「老公」根本算不得什么。 「跟当地政府打个招唿,」宫修筠放下手机,突然说道,「我要去阳平市。」 「好的,就以投资的名义?」 「可以,全运会是个契机,市场本身就可以往南边推一些,正好可以过去看看。跟的人你拟好给我看,其他安排和上次一样。」 宫修筠从私人情感中跳到工作状态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助理显然早已习惯,迅速记了几个要点,然后就去安排了。 助理离开后,宫修筠放下手机,捏了捏眉心。他靠在深深的转椅中,轻轻转了半圈,让自己放眼望向远处的景色。 他的眼前是幢幢高耸的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的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有些许的刺眼。 但就在此时,他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想见俞想的冲动。 * 俞想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兀自沉浸在画中的世界。 在他没日没夜的赶工下,画面已经初具雏形,大片底色已经铺好,他正从主体形象开始塑造。 虽然画的是大型景色外加群像画卷,但俞想还是保证了构图的美观性和主次分明。 只见画面的黄金分割点上,是画面的主体,阳平市标志性的双子塔,两座塔均超百米,并排而立,昭示着这座城市的繁荣和发展。双子塔下不见一个人物,只有曲折的立交桥上来往的车辆和飞驰而过的城铁。
第77页 一江之隔,则是阳平市的古镇,蜿蜒的小桥流水,闲坐河边织毛衣刺绣的妇女,走街串巷挑担卖货的小贩。 画中人的生活方式在如今的阳平镇已经不太容易看到了,但俞想还是凭藉着镇上老人的描述和自己的想像,将这幅景色画了进来。 一道江水,仿佛隔开了两座城市。 这是俞想最终的灵感,更是他经过筛选后最终选择的落笔点。 在採风的时间里,他在这座城市漫无目的地逛着,无时无刻不在被这座城市吸引着,一度灵感井喷,导致难以抉择。 但最终,他还是回归了初心,选择了这个最初就给他带来撼动的视角。 俞想正站在画面前思索着下一处的细节塑造时,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俞老师,您在吗?市里招商引资的领导来参观,方便看一下吗?」 俞想微微皱眉,招商引资的人为什么会这时候来?但他转念一想,申运本身就是一项大事了,也理应藉机好好宣传一下,不管全运会成没成,起码投资的钱能落地。 他一看手机,果然此前有两个政府内线的未接电话,而且还有简讯告诉他要来参观的事,是他沉浸于画画没看到。 「来了,」俞想放下笔去开门,「欢迎各——」 他话音未落,声音却堵在了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现在站在门口的正是宫修筠。他做梦也没想过会见到的人,更是他做梦都不想见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俞想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的人顶着那张没得感情的poker face,不是宫修筠还能有谁。 俞想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是真的。 「来找你。」只听宫修筠说道。 第42章 自由 「两位……认识?」为首的领导看看俞想,又看看宫修筠,只觉得不可思议。 「认识……吧。」俞想的语调显得有一丝不确定,宫修筠听到后,顿时眉头一锁,仿佛是暴走的前兆。 助理连忙打起了圆场:「我们宫总和俞先生是旧相识,正好趁此机会见面叙叙旧。」 「老朋友啊,那可太好了!」带队的领导极力想表现一下,便殷勤地介绍了起来,「俞先生是阳平市为本次申运特别聘请的画家,将为阳平市绘制城市印象。俞先生虽然年轻,但画技是有目共睹的好,最近创作的一幅画还选为了省里的徵兵宣传画,当真是青年才俊,后生可畏……」 终于,在宫修筠越来越冷的眼神中,领导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闭嘴了。 宫修筠看着俞想,却对着陪同的人问道:「徵兵宣传画?我可以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有人打开手机,翻出官方帐号给宫修筠看发布的宣传推送,「画面的主人公是我们非常优秀的一名安保人员郭斯,负责俞先生在阳平市内的贴身安保工作。」 「很好,」宫修筠咬牙切齿地连说了两声,「很好,很好。「 「那个,各位领导们和老闆们,」俞想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还没画完,地上都是颜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没法留各位多待。」 「两位老朋友相见,是不是叙叙旧?正好我们中午定了地方,俞先生和我们一起?」领导话音未落,俞想脸上就露出了吃屎的表情,他是真的不想和宫修筠吃这顿饭。他怕一顿饭吃完,他胃病都要犯了。 「可以。」俞想还没说话,宫修筠的声音就突然传来。 俞想难以置信地看向宫修筠,只见宫修筠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紧绷的,但嘴角却几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靠!他耍我! 俞想在心里连骂了宫修筠很多声老狐狸,但他的气性也被激起来了。既然宫修筠成心要看自己侷促着急的样子,那他偏偏不要让他如愿。 他不仅要去,还要比谁都自在! 「好啊,一起去呗!」俞想一挑眉,给了宫修筠一个挑衅的眼神。 当晚,俞想准时前往给宫修筠接风的局,美其名曰接风,实则就是负责招商的人将宫修筠伺候舒服了,让他给市里多投一点钱,多带动经济和就业,也多点税收。 阳平市作为临江城市,美食歷史悠久,正值蟹肥之际,一只只饱满的大闸蟹配着蟹八件上桌,瞬间就吸引了俞想的视线。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动作娴熟优雅地为他们拆蟹,在这期间,大家推杯换盏,说着些没有营养的闲题,时不时夹上一筷子的菜。 来之前俞想就计划好了,既然宫修筠想看他不舒服,但他就偏要舒舒服服的。而在一个饭局上,还是这样的高端饭局,最舒服的莫过于不喝酒不谈生意,只吃饭。 俞想就打算走这样的一条路线,尤其当他看到很多在平时即便有钱也吃不到的菜时,更觉得这顿不亏。 于是,在其他人忙着应酬的时候,俞想也很忙,忙于品尝美食。 但想要吃饱,又想不显得丢人,是需要一定技巧的。 于是,在众人注意不到的位置,俞想时不时拿起筷子眼疾手快夹起一块从自己面前转过去的菜。而且因为服务员就站在旁边,随时准备着更换骨碟,所以,多吃一点带壳的和带骨头的,也不会被发现。 因为俞想是阳平市请来的客人,更有宫修筠朋友这样一重身份,根本没人敢灌他酒,这更方便了俞想自娱自乐。
第78页 就在他正吃的不亦乐乎时,俞想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喜欢今天的菜?」宫修筠突然凑近他的耳边,用周遭人能不听的声音问道。 笑话,怎么可能不喜欢,阳平市的本地菜清淡却无比鲜香,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正是俞想最喜欢的菜式。 但被宫修筠这样一问,他却只不慌不忙地嚼着嘴里的食物,宫修筠也不紧不慢地看着他。 在俞想吞下嘴里的食物后,终于捨得赏赐给他一个点头。 而看到俞想点头的瞬间,宫修筠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落在在场的各人眼中都惊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这个笑似乎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毕竟有哪个朋友之间会有这种宠溺的笑,而且仅仅是因为觉得菜好吃。 但俞想看到这个笑容,只觉得惊悚。从见到宫修筠开始,直到现在,宫修筠异常的举动过多,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出了些问题。 酒过三巡,服务员陆续离开了包间,话题也逐渐被引向正题。 因为喝的都是高度白酒,所以作陪的人多多少少已经酒意上头,但宫修筠的眼神还是绝对的清明,似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俞想隐约记得,宫修筠也喝了一些酒,但他现在说话时口齿清晰逻辑通畅,话里话外滴水不漏,明明什么都没有松口,却偏偏让人不觉得他小气,而让人觉得,他颇有企业家的气度, 俞想从来没见过宫修筠在商场上的的样子,他从不去宫修筠的公司,更不参与他的事业,他见到的宫修筠向来是居家的,收敛了锋芒的。 但如今,见到了他这幅运筹帷幄的样子,俞想竟然觉得宫修筠好像变得更有魅力了一点。 大概男人的骨子里都是事业最重的,俞想最在乎的是自己的绘画事业,因此也更喜欢宫修筠现在的样子。 他看着看着,竟然停下了忙于夹菜的手。 * 这种饭局通常都会很久,十点多时,俞想觉得有点累了,就想找个理由先熘。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宫修筠已经抢先说道:「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今天先到这里,。」 「好啊,那既然这样,宫总不如在阳平市多住一段,我们也好尽到地主之谊。」 「那就要叨扰了。」 「应该的应该的……」 又是一番寒暄,一行人离开了饭店。 俞想刚想跟着来时的车一起回去,宫修筠就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送你回去。」他说。 「不用麻烦了,有车来接我。」俞想婉拒道。 「不麻烦。「宫修筠不容置疑地说道。 最终,俞想还是上了宫修筠的车。 上车后,宫修筠捏了捏眉心,神情中露出些许的疲惫来。 想来也是,他在阳平市落地后,就直接参观走访了一天,晚上还应酬了几个小时,肯定已是累极。 「你很喜欢这里?」宫修筠突然问道。 俞想一愣,他指着自己:「我?我挺喜欢的,怎么了?」 宫修筠答道:「你要是喜欢,我就投这里。」 听他这么说,俞想顿时觉得压力巨大,他不懂宫修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重视他的意见,但他可担不起几十亿的责任。 「别别别,」俞想连忙拒绝,「我说喜欢是很主观的,我只是觉得这座城市很好看。」 「那就没问题,你是艺术家,你觉得这里好看就一定是真的好看。」 俞想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嗯?」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俞想说。 宫修筠沉默了片刻,说道:「有人和我说,要尊重你的专业。」 「哦,谢谢那个人。」 又是沉默。 俞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宫修筠总会把天聊死,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怕和他单独相处了。 良久的沉默后,宫修筠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很喜欢画画,也知道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宫修筠说道,「但下次不要这样一声不响离开。「 宫修筠说完,俞想觉得还不如不说。 」我没有一声不吭,我和你说了我出差。」 「也包括来这里?」宫修筠问。 宫修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起码俞想觉得他的语气并没有质问,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不舒服。 于是,俞想没有说话,而是无聊地玩着手指。 「你最近演了剧?」宫修筠又问。 「是,一个网剧的客串。」 「为什么演之前没问问我?」宫修筠问。 俞想皱了皱眉,迅速反问回去:「为什么要问你?」 「你不知道这个圈子是什么样的,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后悔……」 「我不会,」俞想抢白道,「我是成年人了,我懂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俞想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不太对,他控制不住去反驳宫修筠。明明宫修筠说的话就道理,也是为他好,但他就是觉得无法忍受。 在外面的这一个月,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健康的身体,独立的灵魂,这些给俞想带来了无边的快乐,因此也让他再也无法忍受当笼中雀的日子。 「所以现在这样就是你要的结果,你去看看网上的评论,所有人都可以对你评头论足,他们对你说的话多么露骨,这些你都愿意?」
第79页 「我愿意!」俞想骤然提高了声音,「我愿意听到夸赞我的声音,即便是用一定的骂声来换的。」 「你愿意有用吗?舆论就会按照你的心愿发展吗?」 「我无法掌控舆论,但我可以掌控我自己。」俞想说完就让司机停车。 司机原本不打算停,但见他一言不合就要去拉车门,吓得连忙踩了剎车,俞想趁此机会跳下了车。 「你怎么回去?」宫修筠问,仿佛俞想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不劳您费心。」俞想甩上车门,回身朝远处走去。 离开宫修筠,离开宫修筠,立刻离开。 他反覆对自己说道,他不需要宫修筠式自以为是的「好」,他需要的是绝对的自由。 第43章 人体 下了车,俞想自己往酒店的方向走去。感谢万能的地图,让他得以开着导航找到路。 他下车的地方离酒店有两公里多,这个距离在平时是俞想绝对不会徒步走的路,但现在他不得不一路走过去。走到后来,他已经累到深一脚浅一脚,但还是没有停下。 宫修筠的车一直跟在俞想身后几十米的地方,俞想知道,但他只是假装没看见。他不想面对宫修筠。 说他是赌气也好,说他是真生气也罢,总之,他就是想让自己待着。 一路走回酒店,俞想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他一个久居画室的人,让他走这么远,确实难为他了。 但俞想虽然累,精神却是极度亢奋的。在躺了十分钟后,他腾得跳了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画作。 俞想原本就有随时整理作品的习惯,现在他只是迅速地打开按作品类型和时间分类的各个文件夹,从中不加犹豫地拿出一些作品,形成了一整个作品集。 然后,他打开了几家画廊的官网,从上面找到了官方邮箱,一一投出作品集。 这一切都做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刚刚一共投出了三份作品集给三家国际顶尖的画廊,这三家一家位于美国,两家位于欧洲,没有任何一家是国内的。 俞想手握黎浩初给他的资源,明明直接联繫国内的画廊可以获得更好的资源和优待,也不需要忍受语言不通的困扰和社会文化的冲突。 但俞想还是没有走更简单的那条路,因为他知道,越是荆棘满布的路,越是通往更璀璨的城堡。 黎浩初说的很对,目前国内的艺术市场倒挂太严重了,二级市场价格远超一级市场,市场的畸形导致画廊地位很低。 而且国内的艺术家没有长久的培养模式,还都是靠着师徒传承或短平快的炒作。 在这样畸形的市场下,俞想想继续精进,是更难的。 缺乏市场基础,就是缺乏良性竞争,就是缺乏向上的空间。在这个市场上,不是努力提升自己就一定有回报的。 最后,俞想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的。他要去了解国外的艺术品市场,并带着充足的经验回来。 他相信,国内的市场混乱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 俞想在规定的时间前交了稿,然后直接飞回了家。 但他没有和宫修筠说,也完全不在意宫修筠是不是知道,下了飞机,他就自己打了车去了美院。 左鸿祯刚上完了一节专业课,摔摔打打地进了屋,满脸写着愤怒。 「师父,这是怎么了?被谁惹到了?」俞想问道。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左鸿祯愤怒地将一个画夹摔到了办公桌上。啪的一声,里面夹着的学生作业散落一地。 俞想弯腰去捡,不可避免地看了两眼。这次的作业正是人体写生,而且不是对着石膏像,而是人体模特。 人体模特课向来是十分难得的,出于世俗的眼光和人们内心的保守观念,愿意当人体模特的本就很少,而愿意在美院为学生当人体模特的更是少之又少。 俞想上辈子上学的时候对模特课特别珍惜,独立创作时更是如此,。因为人体模特难聘,往往高薪招聘消息挂几个月也不见得有人应聘。 但现在,他看着手中这些画,也越来越觉得有些怒从心头起。 因为从手中的这些画,俞想可以看出,学生们在创作它们时的心态:玩笑、羞耻、随意、应付…… 大部分人下笔的线条都不流畅,在关键部位更是十分轻率,连人体比例都出现了幼稚的错。 更有甚者,甚至直接忽略了隐私部位,只一笔带过,更别提肌肤机理和光影了。 俞想在翻了几张画后,也变得和左鸿祯一样生气了。 师徒两人对坐着,一人一句接龙骂人: 「他们上课那幅样子,要么扭扭捏捏,要么嬉皮笑脸,丢人!」 「对!丢人现眼!」 「人家模特要做多久的心理准备,要付出多少,他们还敢不严肃对待,活该他们画成一坨屎!」 「对!活该画不好!」 「画家看人体有个屁的羞耻心,达文西是捂着脸画出来《维特鲁威人》的?」 「对!要自然地看人体!」 「明天写生课,你去给他们打个样!」 「对!我——我去?!」俞想没剎住车,差点破音。 「对,你拿出最高水平来,给我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第80页 在左鸿祯的一番鸡血下,俞想已经忘了来找他是有正事要说的。 第二天下午依旧是人体写生,俞想提前到了学校,中午还借左鸿祯的光吃了一顿食堂的麻辣香锅。果然全世界最好吃的麻辣香锅永远是学校食堂里的。 吃饱喝足,俞想就先去了上课的画室,拿着空画架准备着,陆陆续续有上课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进来。 大家找到各自的画架,边做准备,边闲聊着。 「昨天老左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就因为画人体害羞?」一个男学生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不懂啊,大家在艺考的时候都没画过,都是第一次人体写生,还不能让人害羞了?」 「而且昨天画男人哎,女生不害羞才不正常吧。」 「今天画女生,你敢不敢看?」 「这有什么不敢的?要是身材好,我还得多看两眼。」 大概是见教室里人少,他们的话渐渐朝着噁心的方向去了。教室里也有两个先到的女生,但不敢说话,只是默默怒视着他们, 俞想就在他们前面,听见他们越来越夸张的言论,渐渐皱起了眉头。 就在他正要起身反驳时,他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喂,你不是我班学生吧?」 这下,俞想突然懂了,曹哥和他的跟班这样的画家时从哪里来的,原来是在大学里就初具苗头了。 但他偏就看不惯这样的风气,他不想让这样的风气被一代代从学校带入画坛。他管不了每个人,但他可以遇到一个管一个。 「是,」俞想说道,「来蹭左教授的课。」 「现在老左的课能随便蹭?」男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猥琐一笑,「我明白了,你是因为今天的上课内容吧!」 他话音刚落,周遭几个男生就爆发出一阵油腻的笑声。一个女同学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你们够了!别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猥琐!」 「哎,你们女的懂什么,都是男人嘛,可以理解。」 女生气得涨红了脸,指着男生说不出话来。 但俞想却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慢悠悠的晃到了男生的前面。 几个人还在嘻嘻哈哈,嘴里聊着不干不净的内容。 「我喜欢胸大……」 只听啪的一声,男生的话被一个调色盘打断。俞想把一个不知从哪捡的,没有洗过的调色盘扣到了男生嘴上。 半干未干的颜料在男生脸上煳成一团,还有一些流进了他大张着的嘴里。 五颜六色的颜料混在一起,在男生脸上留下了斑斓的各种色块。男生被拍懵了,足足过了五秒才扯下黏在脸上的调色盘,疯狂吐着嘴里的颜料,样子狼狈到令人发笑。 刚才气的说不出话的女生瞬间被逗笑了,而男生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他一脚踢开凳子,朝着俞想吼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正相反,我是要治治你这嘴里不干不净的病。」俞想又举起了一个调色盘,下意识要往男生脸上煳去。男生条件反射地抱头躲窜,却发现俞想只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打算真拍。 看着男生狼狈的样子,俞想也笑了。 他一上一下颠着手中的调色盘,说道:「艺术是让我们学习和敬畏的,而不是让你这种人用来玷污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来的,但你根本不配学美术,也不配成为一名画家。你就应该带着你茅厕一样脏的嘴滚回去,你不配呆在这座艺术的殿堂。」 「你他妈算哪根葱,居然敢教育老子?」男生连番被羞辱,已经是气急败坏,他举着拳头就要去打俞想。 但俞想突然一抬手,「哎,这可是在画室,你确定要动手?」 「不是你他妈先动手的?!」 但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推开,左鸿祯带着担任这节课人体模特的女生走进来。他一进来,就看见张牙舞爪挥着拳头的男生。 「你在干什么?敢在我的课上打架?给我滚出去!」 男生指着俞想喊道:「是他先动手的!」 俞想不紧不慢道:「师父,这位同学对人体模特出言不逊,而且言语之间非常骯脏,完全没有对艺术的尊重,一心只有私慾,我认为他不适合上人体写生这节课。」 「你真的说这些话了?」左鸿祯板着脸问道。 男生刚想狡辩,旁边的女生已经抢答道:「教授我作证!他确实说了,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 「出去,」左鸿祯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指着门口,但是声音却不容反驳,「我的课你以后不用来了。」 「凭什么!」男生嚷道,「是他先打我的,凭什么不让他也出去,而且他根本不是我们班的。」 「他?他不在这节课上不了。」 「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徒弟俞想,也是你们这节课的助教。」 第44章 枷锁 男生很快被请了出去,剩下的学生在这段时间里也陆陆续续到了。 大家难以围在俞想身边:「俞想师兄?!我竟然见到了活的俞想师兄!」 「师兄,我太喜欢你的堕落天使了!什么时候展出啊,我好像现场看到原作!」 「听说那个最近很火的徵兵宣传是师兄画的?太牛逼了!我也想画出那种话。」 「好了好了,」左鸿祯让他们各自散开,「一个个师兄叫的顺口,便宜占得飞快,人家是我徒弟,你们也配叫师兄?」
第81页 大家热闹一阵后各自散去,俞想搬着椅子和画架来到了最前排,按照自己的习惯排布好笔和橡皮的位置,然后等着模特做准备。 「这节课三课时,下课准时交作业。这次作业打分就是这学期这节课的平时分。理论都已经和你们讲过了,现在开始画吧。」 左鸿祯话音刚落,教室中就传来连番的哀嚎。 这节课的平时分占百分之三十,要是平时分不够高,别说总分数拿高分,怕是连及格都困难。 但左鸿祯对大家的哀嚎视若无睹,他指着俞想说:「打分标准,是他交的作业。以俞想交的画作为一百分,你们的画相对往下减。」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大家看看左鸿祯,再看看俞想,满脸都写着「我是不是要得零分了」。 今天的人体模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是美院的长期合作模特。 模特动作熟练地摆好姿势,只见俞想提起笔就开始起形。不过三两下,就先用几何体表达出了身体各部分的结构。 俞想作画很快,一幅人体素描,他预计的完成时间比这些同学能快少一个小时。 但现在,他画着画着突然停了下来,问身边的男生:「你怎么不开始?」 「我我我……」男生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你们教授不是要求课上交作业?」俞想问,「现在不开始画来得及?」 男生挣扎了半天,眼神却始终落不到实处。 「害羞啊?」俞想「友好」地问道。 「有……有一点。」男生点点头。 「哦,」俞想冷漠点头,「那你羞吧。」 「啊?」男生一愣,但俞想没打算再搭理他,他已经开始起身体轮廓的形状了。 男生的视线下意识往俞想的画上落去,但他看着看着就看呆了。 俞想的基本功实在太扎实了,只见他起形的辅助线几乎不需要反覆调整,而且轮廓线更是一笔成型,甚至没看到他需要用橡皮调整多少,一具躯体已经在他的笔下流淌出来了。 男生看着看着就看入了迷,直到被左鸿祯敲了敲画板,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一笔没动。 「放弃了?」左鸿祯问,「想直接拿零分?也行,那你可以下课了。」 「不不不,对不起,我这就画。」男生转头前又看了看四周的人,发现其他人也没比自己好多少,都在盯着俞想的画看,自己的作业却没动几笔。 问言,大家也都纷纷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作业上。 这节写生课一共三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时候,模特被允许稍微活动一下,学生们也纷纷起立,喝水的,去卫生间的,三三两两看看对方进度的。 但俞想却在座位上没动,等休息时间结束后,他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画完了。」俞想从画板上取下自己的画,交给左鸿祯。 左鸿祯接过画,只是扫了一眼,就举起来给同学们看:「满分已经交卷了,你们还有两个小时,都抓紧时间。」 正埋头苦画的学生们从画中抬起头来,看向俞想的画。 原如果本还有几个人对将俞想的作品当成满分画作会有所质疑,但看到俞想的作品时,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见俞想的画面十分干净,明明是最容易弄脏纸张的素描画,但除了画面内容之外,竟然一丝痕迹都没有,看上去就先多了几分赏心悦目。 而至于画面主体,他画的人体完全挑不出来任何一丝错误,即便是最严苛的人拿着放大镜看,也不得不说,在这种基本功练习上,俞想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更何况,他只画了区区一小时。 学生们看看俞想的画,再看看自己的画,只觉得自己画的像是一坨屎。 能考入这座学院的这个专业,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同龄人中水平最突出的之一。 他们从小到大听惯了吹捧,不少人是顶着天才的称号走到现在的,每个人都坚信自己会成为赫赫有名的画家,会功成名就名留青史。 但如今,他们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比到了尘埃里。 以俞想的年纪,要是在校园里也就是正读研。但所有人都在心里问自己,几年后的他们就会有这种水平吗? 左鸿祯看看俞想的画,再看看大家的画,无奈地嘆了口气:「俞想你帮我看一下吧,我这上了岁数,再看下去要犯心脏病。」 「行,您回去歇着吧。」 左鸿祯说完就走了,留下俞想帮忙代课。 俞想在学生之间穿梭着,看得大家心理压力都很大。 终于有一个同学先忍不住了,举手说道:「师兄,您能别走了吗?您走的我紧张。」 「你们看我做什么?」俞想拒不接受让他坐下的要求。 接下来,之前看他的同学都纷纷看向了画,但俞想又说:「看画看什么?看模特啊!你们现在不都是玩数位板玩的很熘,手眼分离应该都练出来了吧?」 俞想说着走到了一个同学身后,指着身体一处曲线说:「腰有这么短?建议你去医学院借一本解剖学看看,就算是腰短的白人人种,也没有这么短啊。」 接下来,俞想开启了疯狂吐槽的模式,他从第一排开始,挨个指点起了学生的画。 「写实,这位朋友,写生课基本要求是写实,你确定模特女士的眉毛是这样的?」
第82页 「光在哪边?你不用回答我,你的光影呢?暗面被你吃了?」 「你面前是个活人,不是商场里的模特,皮肤是有纹理和褶皱的,你这画的人是硅胶做的?」 二十多个学生,俞想一个个看完,也点评完,已经是十分钟过去了。 眼见着被俞想毒舌点评过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低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转行,俞想大步走到教室前面,用力拍了拍手。 「都停一下,先别画了,都听我说。」 大家陆陆续续放下铅笔,看向俞想。 俞想说道:「能考到这里,我相信大家都是打败了无数的人,都是天之骄子,今天的作业绝对不是你们的真实水平。」 「这些结构、光景、细节的问题,即便别的学校的学生会犯,你们也不该犯。」 「但为什么今天会犯?你们都低头看看自己的画,这是你们的真实水平吗?你们问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俞想停顿了五秒钟,这五秒钟,安静得宛如一个世纪。 终于,俞想嘆了口气。 「我实话和你们说吧,你们教授叫我来,就是实在看不下去你们的样子了。」 俞想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失望,下面的学生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我理解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害羞,」俞想严肃说道,「但你们不能这样。」 「你们都在无比保守的环境中长大,学校没有性教育,家长谈性色变,所以你们在画人体时会觉得羞耻,会不敢看。」 「但你们是画家,你们不能给自己套上枷锁。」俞想骤然提高了声音。 「你们都将是未来画坛的中流砥柱,你们决定了国内艺术的方向。你们强则国内艺术强,你们觉得羞耻,那我国的艺术界永远戴着镣铐。」 「你们越是羞于启齿,就越是为人不齿。你们越是自以为正义,就越是邪恶。」 「你们记住,你们是艺术家。只要你们的心里没有邪淫,你们就是神圣的。」 俞想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余音绕樑,久久地迴荡在画室中。 俞想可以清楚地看到,很多人脸红了。 但现在他们的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惭愧。 他们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俞想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他们清醒了过来。 俞想见大家这个样子,在心里觉得满意。 「抱歉占用了你们五分钟,」俞想说,「还有一个半小时交卷,大家加油。」 * 下课后,俞想夹着一摞画回了画室。 「我觉得有进步,您看看?」 左鸿祯接过画,却不看,直接放到了一边。 「说吧,昨天找我什么事?」 俞想没想到左鸿祯突然提起了这回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师父,我之前投了三大。」 三大,指的是国际上的三大画廊,业内人士只要听到三大就知道是哪三家,并不用解释。 听完后,左鸿祯只是点点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 「收到回復了?」左鸿祯问。 「还没有。」俞想说。 但左鸿祯却没有直接说行还是不行,这异样的沉默让俞想觉得十分慌张。 「师父?」他试探地问了一下。 第45章 令尊 「你说你投了三大,但还没收到回復?」 「嗯。」 「你觉得希望大吗?」左鸿祯问道。 俞想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能行?」 「师父,我……」 但左鸿祯却突然打断他:「你应该说肯定可以!有点自信!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还有什么比自信重要吗?」 「不是我没有自信,」俞想说道,「但三大真的太难了,最近也没有国内艺术家被选中的案例。」 「最近没有不要紧,就会有了。」左鸿祯拍了拍俞想的肩膀,「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别的不说,看人可是很准的。」 「从我选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以后的作为绝对不会小,几十年后,你就是未来国内画坛的顶樑柱。说不定会带着国内的艺术界更上一层楼。」 「师父,其实我想知道,当时您为什么要选我当徒弟啊,明明当时我画的那两幅是水彩,而且其实…没太体现出什么水平。」 左鸿祯突然笑了:「你以为我选你当徒弟是因为你画的好?或者是因为你有天赋?」 「啊?」俞想一愣,「不是吗?」 左鸿祯摇了摇头:「不瞒你说,我在美院教书半辈子。见过的天才太多了,远的不说,至少当年的孟冠玉就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我为什么没选他们?」 「近几年来,来找我拜师的更是不乏一些已经成名的画家,是他们画的不好吗?更不是了。」 「那师父到底为什么会选我?」俞想诚恳地问。 「因为我见到了你眼里的那股劲。」左鸿祯伸出食指中指指向俞想的双眼:「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想到了我的小儿子。」 「您还有一个儿子?」俞想只知道左鸿祯有一儿一女,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小儿子。 「是啊,老来得子,四十多才有的他,就被我和我老伴惯坏了。你别看我的孩子们现在也都是个艺术家,但他们的天赋比我那个小儿子可差的远了。」
第83页 「那您的小儿子,最后没成为画家?」 「没有,」左鸿祯幽幽嘆了口气,「有天赋有什么用,他自己不喜欢,非要去搞电影,说要去演戏,还要去当导演。还跟我说,都是搞艺术,没什么差别。」 俞想点点头,他知道左鸿祯不是需要他真的参与讨论,他只是想和他倾诉一下一个父亲的苦恼。 「我当时很生气,但想了很久,还是让他去了,就是因为当时他的眼中有这样的光。」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现在了,以他们领域的评判标准,他还挺成功的。」 「师父,我明白了。」等宫修筠说完,俞想也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左鸿祯或许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影子,看到他熟悉的那一束光,所以自己才有幸成为了他的徒弟。 「既然他可以,那你也一定可以。至少我认为,你会比我儿子的成就还高。」 左鸿祯认真地看着俞想,他的眼神坚定,由不得俞想不相信。 不知是左鸿祯的加成起了作用,还是俞想真的走事业运。左鸿祯说完这番话后的第三天,俞想就收到了一家画廊的回覆。 回復他的画廊叫尤金画廊,是国际顶尖画廊之一,成立至今四十多年,代理的艺术家约有五十位。 尤金画廊是现代艺术画廊中较为老牌的一家,近年来在各种新兴画廊的挤压下也不好过,三大之一的地位摇摇欲坠。 接到尤金画廊的回覆时,俞想很是震惊,因为他最没想过会收到的就是尤金画廊的邀约。 尤金画廊向来以眼光高且毒辣出名,在前些年艺术品收藏界疯狂的抢人大战中,各家新老画廊为了争抢有限的艺术家,纷纷开始竞价,以求能吸引到更多艺术家合作。 只有尤金画廊,宛如不紧不慢的老年人,在抢人大战快要落下帷幕时,慢悠悠地签了两个年轻的艺术家。 签约过后,这两个画家仿佛销声匿迹了,好像和尤金画廊签约就已然是他们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了。 但三年后,尤金画廊却突然为他们两人举办了一场专场展览。这两人一人是画家,一人是雕塑家,他们第一次的公开展览,就是联手呈现的艺术展《消失的爱人》。 开展前,评论家普遍不太看好这场展览,觉得这次尤金难得看走眼,签到了发展前景不好的人。 但展览从开展到一票难求,两个艺术家从默默无闻到红遍大街小巷,只用了一天。 两人的合伙几乎默契无边,整场展览乍一看充满了迷幻的氛围,画家的画作之间是割裂的,雕塑之间更是毫无关联。 但随着参观脚步的逐渐深入,参观者会渐渐发现,画作和雕塑之间居然是一一对应的关系。 隔着一个展厅,他们竟然彼此关联,细节中都蕴含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发现这一点后,大家开始觉得有兴趣,在两个展厅之间反覆观赏着,试图找到更多的联繫。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寻找彩蛋的游戏中,而随着更多的彩蛋被发现,人们才注意到,全部的作品竟然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人们总是会被作品的独特和其中蕴藏着的秘密吸引着兴趣,人们热衷于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读其中的故事。尤其当人们发现这两位艺术家竟然是同性情侣时,更是激起了人们无限的遐想。 自此,再也无人怀疑尤金画廊的眼光。 俞想反覆看着自己收到的消息,尤金画廊身为业内顶尖的画廊,却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十分平易近人。 回覆中说道,他们看了俞想的作品集,对他很感兴趣,希望能有机会当面聊聊。 尤金画廊不会浪费时间在闲人身上,所以这个「聊聊」几乎就是在向俞想发出合作邀请。 俞想先是一阵欣喜若狂,然后又迅速冷静下来。 在惊喜之外,他觉得难以置信,收到尤金画廊的合作邀请,是多少艺术家梦寐以求的事情,多少人毕生追求的也不过是得到「圈子」的认可。 但俞想自己还太年轻,他的作品也不够多,他真的有资格获得这个荣耀吗? 俞想没有立马回覆邮件,尤金工作室给的期限是一个月,他还有时间去思考。 这几天,俞想难以掩饰自己的心事重重。他一边时时感到狂喜,一边又深觉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事。 在这样的纠结下,就连宫修筠都看出了他的异常。 「最近有事?」晚饭时,宫修筠问道。 俞想正在喝蘑菇汤,闻言一口汤呛进了气管里,咳嗽得惊天动地。 「什么事?」俞想擦了擦嘴,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完美地在宫修筠面前隐藏情绪。 「心事。」 俞想復又低头喝汤:「没有啊,就是最近太累了。」 「接下来有新工作?」宫修筠接着问。 俞想想了想,放下勺子,问道宫修筠:「我最近可能还要出一趟门,时间有点长。」 宫修筠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问道:「去哪?要去多久?需不需要露脸?」 「还没定,等我定下来再和你说吧。」 吃完饭后,俞想回到房间,他把自己扔到床上,深埋在被子里。 这次邀约不仅对俞想的事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更是一个离开宫修筠的很好的机会。
第84页 大洋彼岸,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即便是宫修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接下来的一周,俞想和左鸿祯聊了几次,又先后和他的几个师兄师姐聊了聊。 大家给的建议各不相同,但无一不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能给出的最好建议。 俞想对他们都很感激,他又认真思考了一段时间后,终于下定决心回復了尤金画廊的邮件。 在做出决定后,俞想去剧组探了黎浩初的班。 俞想担任艺术指导和参演的网剧还在拍摄期,俞想以探班的名义去看黎浩初,黎浩初很是开心。 「还以为你最近飞黄腾达就忘了我们,」黎浩初说,「看来最近过的不错。」 「没有,只是事业上有一些变动,要离开一段时间,向来和你道个别。」 黎浩初一惊,但突然说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他围着俞想转了一圈:「要去参赛了是不是?出国参赛!」 俞想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被邀请去了艺术节?让我想想最近有什么艺术节开幕……」 「也不是。」 「那是……画廊吗?!」黎浩初惊叫出声,「真的是画廊吗?」 俞想笑着点了点头:「是,尤金画廊。」 黎浩初在愣了几秒后,突然尖叫出声:「啊啊啊啊,俞想你出息了啊!真他妈给老子争气!」 俞想的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亮,但这个表情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是只小狐狸。 「都是令尊的功劳啦。」 「那你可是谦虚了……」黎浩初的声音戛然而止,「令……令尊?」 俞想说:「是啊,我的小师弟,我师父的小儿子。」 第46章 离开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小儿子?我听不懂。」黎浩初嘴上说着,但语无伦次的样子已经出卖了他。 现在,俞想的笑容落在黎浩初眼里已经变了味道。那弯弯的眼角,饱满的苹果肌,露出半颗的小白牙。 这不是小恶魔是什么?! 「你就承认吧,」俞想说道,「明明并非从事艺术行业,却有着极高的鑑赏眼光,而且对艺术品市场有独到的见解,这不像是单纯的爱好者,更像是出身艺术世家。」 「对我的情况很了解,这种了解已经超过了粉丝可以知道的程度,这说明你一定有可以接近我的机会,或者是认识和我很亲近的人。」 「再加上我师父说,他有个叛逆的小儿子,明明很有艺术天赋,却不想从事绘画,一心只想演戏拍戏,并且还做的不错。」 「这几点综合起来考虑,应该只有你了吧,黎老师,黎哥,黎大演员。」 俞想笑着凑近了一些,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容。 被识破身份,黎浩初有些尴尬。他推开俞想:「滚滚滚!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他说着就要离开。 「别生气啊,」俞想转了个圈就站到了黎浩初身前,「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黎浩初没好气地说。 「我师父他挺想你的,」俞想说道,「其实他收我当徒弟还是因为我身上有和你相似的地方。而且他早就不生你的气了。」 「他很为你自豪。」 听着俞想的话,黎浩初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了,神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久久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回忆。 半晌后,黎浩初别别扭扭地开口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好歹也是他亲儿子。」 黎浩初的心结好像没有俞想以为的那么大,俞想稍微放心一点心来。 看来黎浩初和左鸿祯不怎么联繫,大概是赌气的原因更强。 自己的父亲不支持自己这件事,让黎浩初觉得难以接受。于是,自尊很强的他,就此和左鸿祯犟了起来,很久也不回一次家,即便回家也总是吵架,父子俩就这样渐行渐远。 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俞想作为局外人,自然能看清这对父子之间别扭的亲情。他想帮助他们重归于好,但他又不愿过分干预别人的家事,只能这样简单地提上两句。 「不说我了,」黎浩初说,「倒是你,你要走了?」既然俞想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他也索性说开了。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拿到尤金画廊的offer。现在看来,你的成就会比我和你师父以为的都大得多。」 「先别忙着夸我,」俞想说道,「我到那边去,能不能站住脚都还不一定。毕竟之前比较多范围有限,只是在国内。但现在要去和全世界范围内优秀的艺术家一同竞争,难度系数指数倍增啊。」 「你可以的,」黎浩初说了和左鸿祯一样的话,「俞想,大胆地去吧,止步不前就是倒退,在这样的时代洪流中,你必须逆浪前行。」 * 这次离开,对俞想来说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他不仅仅是离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国度,更是要迈入人生的转折点——离开宫修筠。 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太久。 从穿越至今,和宫修筠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在感受着令人窒息的压力与控制。 当然,他同时也在和内心时不时产生的柔软抗争。 与宫修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俞想对他的了解更深了,宫修筠在俞想心中的形象也立体了起来。
第85页 他不再是那个贴着「霸道总裁」标籤的纸片人,他变得有血有肉起来,他也会开心,也会愤怒,也会着急,玩也会失望。 但他唯一不会的,就是放手。 所以俞想不得不离开他——为了自己。 决定离开到正式离开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五天,之所以定的这么近,是俞想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反悔的机会。同时,也是为了不让宫修筠觉察到。 这几天,俞想在家悄悄收拾着东西。因为家中还有阿姨,俞想不敢动作太大,以免暴露自己。 他为了伪装成出差的样子,只能带两件行李走。行李箱的空间有限,但他想带走的东西又有很多,他在反覆纠结之下,还是捨弃了很多画材。 他带走的只有一套常用的装在颜料盒里的颜料,准备到那边过渡用,还有就是他高价收来的几套绝版颜料。 至于衣服这类的生活用品,能少带就少带,到了那边买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来来回回收拾了几天后,离开的日子终于到了。 而直到这时,俞想才发现,在离开故土之前,他竟然没有可告别的人。 父母?有还不如没有。 朋友?黎浩初早已经知道,至于安歌,他只是隐晦地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安歌以为他还是普通出差,没有细问。 最后就是左鸿祯,临行前,俞想正式地请了他一顿只有两个人的谢师宴。 席间,左鸿祯多喝了点酒,拉着俞想的手,眼中因着泛起的泪花而略显浑浊。 「徒弟,这次一别,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 「师父,您身体这么硬朗,别说这种话。」 左鸿祯却只是摇了摇头:「到了我这个年纪,生死什么的,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唯一放不下的,一是我那个小儿子,二就是你这个小徒弟。」 俞想被他说的也有些鼻尖发酸:「师父,您放心,我会回来的,您要保重身体。」 「去吧孩子,记住你说过的话,向下扎根,向上开花。」 * 离开当天,黎浩初送他去了机场。 办好託运后,俞想准备出关登机。 但就在海关前,他却久久未动。 他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显示着五个未接来电和一连串的信息,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宫修筠发现的时间比俞想预想的还早。 他离开的这件事只有区区几个人知道,最理想的情况是直到他离开宫修筠都不知情,但宫修筠却在他去机场的路上就已经发现了。 事到如今,俞想已经不好奇他是如何知道的。他只是担心宫修筠会不让他顺利离开。 【你要去哪?你为什么带走了那么多东西?】 【接电话,你去了机场?】 【你到底要去哪?为什么没和我说?】 即便看着手机屏幕中的文字,俞想也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控制欲。 而且,随着宫修筠心情的急切,施加在俞想身上的压力也越发强烈。 俞想的手指停留在关机键上,却久久无法按下。 宫修筠的消息还在不停发来,俞想的手机也跟着一下下地震动。 「谁啊?」黎浩初从旁边瞥了一眼,「你还没拉黑他?不会是捨不得吧?」 「不是。」俞想低声说道。 「宫修筠这种人你就不能理他,越理他越来劲。等你到那边后,他联繫不上你,过一阵就没兴趣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了。」 【你和谁在一起?是黎浩初吗?】 【你居然让他送你?你甚至不和我说?】 【在机场等我,我马上到。】 「他好像过来了。」俞想说。 「那你快去吧,到登机口等,他再有钱有势也总不至于闯关。」黎浩初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这不是有我呢,放心去吧。」 俞想看了一眼消息,宫修筠最后发来的一条消息是:【你去了三号航站楼?你要出国?】 【别出关,我马上到。】 俞想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走了。」 「再见,」黎浩初朝他挥挥手,「希望下次再见你已经是大艺术家了。」 「那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是影帝。」 「哈哈哈,好,」黎浩初伸出手来和俞想击掌,「一言为定。」 俞想扭头走向了出关口,他将随身行李放到安检机上,然后下意识回头看向航站楼的入口。 他看见了宫修筠。 宫修筠穿着衬衫西裤,他的领带扯开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衣袖也随意地挽起了一半。 俞想从没见过宫修筠这副样子,狼狈至极,慌张至极。 俞想看着他飞奔进来,四处搜寻着,却到处都没有俞想的身影。 就在他即将要看向俞想的方向时,俞想收回了自己的机票和行李,转身走向了远方。 转身时,他似乎听见宫修筠的喊声。 「俞想,你回来!」 但俞想却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他的目标是远方。 黎浩初帮俞想订的机票是头等舱,俞想从候机到登机都有专门通道。 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过分的安静反倒让俞想心慌。 他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好像隐约听见了宫修筠的喊声。他插上了耳机,放了一首轻音乐。
第86页 舒缓的音乐抚平了他的神经,让他从紧绷中放松下来。 * 「先生,我们的飞机要起飞了,麻烦您关一下手机,谢谢您配合。」空姐温柔的声音在俞想耳边响起。 俞想骤然回神:「好的,抱歉。」 他最后看了一眼消息,宫修筠最后一条消息距离上一条隔了很久。 他问:【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47章 苏黎世 宫修筠的车停在航站楼前,他还没等车子停稳就已经跳了下来。 这一路,他满脑子都只有俞想要走这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仿佛把他的心脏架在火上烤一般煎熬。 当他一回家,阿姨和他说,俞想是拎着行李离开时,宫修筠就觉得不对。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助理的消息,说俞想坐黎浩初的车去了机场。 一听到黎浩初的名字,宫修筠就觉得不对劲。如果只是普通的出差,为什么会特意让黎浩初送他,而且还带走了那么多的行李。 那一瞬间,宫修筠没有想太多,他只是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去机场。」他的一个指令,司机就将油门踩到了底。 助理坐在副驾驶继续关注着俞想的消息,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宫修筠,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痕迹来。 只见宫修筠眉头紧锁,正死死地盯着手机。他的手指在快速地敲打着,而且力量越来越大,似要戳破手机屏幕,将俞想从屏幕中抓出来。 他烦躁地不同切换着软体,一会是电话,一会又是微信,一会又是微博。 听着手机中不时传来的忙音,助理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真的很怕宫修筠突然暴走,到时候遭殃的只会是自己和司机。 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助理低头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一下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唿吸,被宫修筠敏锐地听到了,问道:「什么事?」 助理嗫嚅了两下嘴唇,没敢说话。 「到底什么事?」宫修筠捏了捏眉心,声音中有些烦躁。 「俞先生……他去了国际航班的航站楼。」 「什么?」宫修筠的声音骤然升高,声音中的怒气已经遏制不住,助理默默地闭上了嘴,不敢在这种时候触霉头。 宫修筠说不出自己到机场的这一路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有私人飞机,也经常去机场,但他从没觉得过,去机场的一路有这么难熬,更从没觉得过,准时起飞竟然是一个刺眼的噩耗。 到了航站楼,宫修筠拉开门就沖了出去。但他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一幕,俞想乘坐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他只看到了俞想出关的背影。 航站楼人来人往,但宫修筠已顾不得许多,他对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喊道:「俞想!」 那个身影回了头,因为距离太远,宫修筠看不清他的五官,也看不到他的视线到底落到了哪里。 但他就是能感受到,俞想看到了他。只是看到他后,俞想并没有留下,他的转身是那么决绝。 宫修筠刚想追上去,迎面一个身影却堵在了他的去路上。 他想绕开,那人却也脚下一动,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黎浩初,是你?」宫修筠的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 「怎么,不能是我?」黎浩初挑了挑眉,仿佛是在挑衅。 「你为什么会在这?」宫修筠问。 「你明明知道,我是来送俞想离开的。」黎浩初说道。 「他去哪里了?他去做什么?为什么是你送他?」宫修筠刚刚没有从俞想身上得到答案的问题,现在全都砸到了黎浩初身上。 但黎浩初更不吃他这一套:「俞想是我的朋友,我绝对尊重他的意见,如果他拒绝告诉你他的去向,那我自然要替他保守秘密。」 「黎浩初!」宫修筠一字一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黎浩初的领子。 但黎浩初完全不惧:「想动手?来啊,我会怕你?」 然而,宫修筠竟然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看向俞想离开的方向,表情竟是从没见过的受伤。 他的声音很轻:「我只是想说,他还欠我一幅画。」 * 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俞想降落在了瑞士的第一大城市,苏黎世,也是尤金画廊所在的城市。 走出机场,踏足在陌生的城市,空气中的味道好像都变得不同了。 身边经过的无不是高鼻深目的白人,俞想被一群高他半头的男人裹挟在其中,只觉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直到这时,一股慌张和不安油然而生。 从现在起,他是真正要一个人战斗了。无论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已经没有退路。 俞想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航站楼。 接机处,一个顶着一头黄色捲毛的男人正举着一个夸张的大牌子,牌子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硕大的「seung yu」,名字的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国旗,应当就是画廊来接他的人。 俞想抬脚朝他走过去,但还离着几米的距离,对方就已经认出了他。 「俞先生!这边这边!」对方一开口,竟然是一口汉语,虽然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听到乡音,俞想还是觉得很开心。
第87页 「你好,我是俞想。」 「你好,我叫aaron,中文名叫李太白。」捲毛朝着俞想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又洁白的牙。 「你中文名叫什么?」俞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李太白,是你们国家那个有名的诗人的名字。」提到这位家喻户晓的诗人,李太白的眼神十分激动,显然对自己的中文名字很是满意。 「我因为喜欢你们的文化,所以学习了你们的语言,他们让我来接你,我很高兴。」 俞想没想到刚到这里就遇见了这么有意思的人,他笑着说:「那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 李太白开车带他前往落脚的地方。尤金画廊作为老派画廊,在待遇这方面毫不吝啬,他们在苏黎世的老城区离画廊不远的位置为俞想准备了一间公寓,供他在苏黎世期间落脚。 对一个尚未签约的画家尚且如此,俞想简直不敢相信正式签约后的日子了。 一路上,李太白都在兴奋地和俞想聊天。他的中文水平有限,词彙量很少,只能中英混杂着说,俞想也只能陪着他在各个语种之间切换。 到了公寓,俞想才感受到欧洲人做事风格的不同,李太白帮他放下行李后就离开了,临走时对他说,三天后的下午三点,尤金先生邀请他到画廊喝下午茶。 三天后?下午茶?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谈重要的正事。 但俞想只能客随主便,答应了李太白。 画廊为他准备的公寓不大,大概四十多平的样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短暂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去楼下超市买了点食材。 俞想对附近很是陌生,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时间才找到超市,但同时,这一路他也看到了不少街景。 回家后,尽管已经飢肠辘辘,他却没有急着做饭,而是拿出一盒水彩颜料和钢笔,用钢笔淡彩的方式画起了楼下的街景。 这种简单的作品,俞想并不用打草稿。他用钢笔随意地在纸上勾画着线条,钢笔淡彩追求的就是随性和自在。 他勾勒出细节后就开始大块铺色,湿画法和干画法结合起来,飞快地完成了一副作品。 完成后,俞想顺手就拍了张照打算发微博。他随手画的作品和习作都会发上微博让粉丝们随意欣赏,这是他的一个习惯。 但就在他快要点下放松键时,他却突然停住了。 这幅画的画面好像暴露了太多信息,宫修筠会不会通过这幅画找到他。尽管他不相信自己能一辈子不被找到,但晚一些总归是好的。 想到这些,俞想也没有胃口吃饭了。 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延迟上头,他躺在不那么柔软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一觉醒来,俞想却发现自己的微博迎来了一番「轰炸」,消息之多甚至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梦游起来在微博上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但当他打开微博时,俞想才发现,原来是他为阳平市画的城市印象组画公开了。 这一组画,尤其是大副长卷,引发了一阵轰动。 【赢了,我单方面宣布阳平市已经赢了,就凭这个作品就赢了。】 【喂,也不能这么草率吧,虽然我也觉得确实赢了。】 【这个太考验功底了,在这样高清的照片下,放到最大看都看不出一丝错误,这已经不是人了,是机器人画的吧!】 【我们想想就是最棒的!没想到想想画组画也这么好!】 【而且真的很善于观察生活啊,画面中每个人的神态都是鲜活的,而且又不是作秀那种开心,就很真实!】 俞想看着大家铺天盖地的彩虹屁,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因为调整时差而带来的头痛也缓解了不少。 但就在他享受着别人的夸奖时,一条新闻沖入了他的视线。 「鼎峰集团投资阳平市,宣布将建设全国最大仓储基地,构建贯通南北产业链条。鼎峰集团董事长宫修筠接受採访称……」 新闻的内容又长又官方,俞想通读下来核心要以只有一个——宫修筠给阳平市投了不少钱。 看着这条新闻,他的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回想起了在阳平市的那个晚上,宫修筠问想不想让他投资。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他们好像大吵了一架。 俞想不会天真到以为宫修筠投资几十个亿是为了他,但他却突然好奇,宫修筠会记得那天那天晚上他说过的话吗? 第48章 左伊 这一晚,俞想、宫修筠、阳平市,这三个词被紧紧地绑定在了一起。伴随着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言,俞想再次出名了一把。 毕竟宫修筠的「粉丝」不比娱乐圈的明星少,他虽然不靠热度维生,但又有谁会不喜欢一个有钱有颜的总裁呢? 【你们没人听说吗?宫修筠是为了俞想才投资的阳平市。】 【什么?别逗了,怎么可能!宫修筠根本不是那种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啊。】 【我倒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年会传闻你们都忘了?好像那些瓜都能连上了。】 【这都有什么可聊的啊,为什么非要把两个在各自领域都优秀的人联繫到一起呢?】 【是啊,想想能成为优秀的青年画家也是靠的自己,凭什么要和他扯上关系。】
第88页 看到这句话,俞想的心里难得产生了一丝波澜。 穿越至今,俞想靠着自己的画技一路走来。但不管在事业上如何,生活上宫修筠总归是给过他一些庇护。 如果没有宫修筠,他刚穿来时可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甚至也吃不起饭。 但因为宫修筠的存在,他能够潜心创作,才能在短时间内闯出一些名堂。 然而,这些情绪在现在看来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和宫修筠,确实再无联繫再无瓜葛。 他一到瑞士就换掉了电话卡,除了黎浩初、左鸿祯,以及在这边的工作需要外,没人能联繫得上他。 俞想知道,若是宫修筠执意想找他,也不是件难事。但他就是想以这种方式告诉宫修筠,自己已经不想和他产生任何瓜葛。 【这就是想想之前说的好事吗?太惊喜啦!】 【那看时间,这画上个月初就完成啦?最近想想在做什么啊?】 【想想好久没出现了,想你了呜呜呜!】 看着粉丝们哭着喊着想看他更新动向,俞想也很是惭愧。 但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因为这是一件连说都不能说的事。 *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第三天,俞想准时来到了尤金画廊。 时值瑞士的星期一,按照惯例,博物馆、画廊、剧院等艺术设施都是闭馆休息的,尤金画廊业不例外。 闭关的画廊尤其冷清,为了保护作品,画廊的温度比人体舒适温度稍低,俞想穿着全套正装都觉得有些阴凉。 俞想到了画廊,看见一个留着花白头髮和鬍子的老人站在门前,仿佛正在等他。 老人的鹰钩鼻和视线锋利的蓝眼睛让他看上去很是精明,身上一丝褶皱也不见的西装,和手中握着的绅士手杖,昭示着他老牌英伦绅士的身份。 此前,俞想查阅过很多资料,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查尔斯·尤金先生,着名的艺术品鑑赏家和收藏夹,尤金画廊的创始人。 「你好,俞。」尤金先生朝着俞想伸出手。 俞想伸手回握:「尤金先生,你好。」 查尔斯·尤金操着一口英式口音,他本是英国人,之所以选择在苏黎世创建自己的画廊,还是因为早逝的原配妻子。 尤金和妻子十分恩爱,两人婚后生活甜蜜,但婚后没几年,妻子就罹患癌症去世。 尤金悲痛万分,在妻子的家乡苏黎世建造这座画廊,并将妻子的半身像立在画廊进门最显眼的位置,用来纪念她。 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俞想还为此唏嘘不已,觉得尤金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尤金在妻子过世后又娶了一任妻子,而且过不了多久又火速离婚,再连续两次的失败婚姻后,他在六十岁时娶了一位二十八岁的女人为妻。 即便是在欧洲这样开放的地方,当时也引起了一片譁然。人们纷纷指责尤金的妻子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的。 但俞想今天见到尤金,竟然觉得大家说的也不一定对。 尽管尤金已经年逾七十,但他依然很有气质,身形笔挺,目光矍铄,除了长着皱纹的皮肤和花白的头髮外丝毫不见老态。 被他的目光注视着,俞想竟然有些紧张。 「请进,我会先带着你参观。」尤金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俞想跟着尤金走进了这座大名鼎鼎的画廊。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来欧洲的知名画廊,这里的展厅按照艺术家排布,签约的五十几位艺术家大部分都是共用公共展厅,小部分有特展。此外还有一些公开展厅供特别展览使用,俨然一座小型博物馆。 俞想一路走来,见到了许多令人惊喜的作品,不少都是他在网上见过照片的。但这些作品大部分都贴着【复制品】但标籤,是因为原件已经拍卖掉了,画廊保留了复制件留作纪念。 在尤金的介绍和俞想自己的观察下,他渐渐发现了尤金画廊的风格,尤金画廊很喜欢剑走偏锋的艺术家,甚少有保守派的艺术作品。 俞想看到了数个享誉世界的前锋画家,这些人无不担得起「当代大师」的名号,作品可以拍出千万级美元,是一座座横亘在他眼前高不可攀的山峰,却也不断激励着他向前。 「看到他们了吗?」尤金问道。 「嗯,都是伟大的艺术家。」 「伟大?不不不,」尤金说道,「他们曾经和你一样平凡,但他们却最终有了这样的成就。」 被当面说成平凡,俞想也没有任何不满,毕竟和这些人比起来,能被叫一声平凡已经算是高攀了。 「你相信我也会有这样的成就?」俞想说。 「不,」尤金摇头,「正相反,我并非看重你的艺术才能才向你发出邀请的。」 「那是因为什么?」俞想反问。 但尤金却不直接回答了,而是说道:「不如我们先来享用下午茶。」 在画廊的休息室,一顿标准的英式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三层点心盘,三文鱼和黄瓜三明治、小块司康饼配奶油果酱、马卡龙和覆盆子挞。精緻的茶壶中装着大吉岭红茶。 俞想和尤金对坐在两侧,俞想莫名想起了「鸿门宴」这个词。 他莫名紧张,低头看向了手中的茶杯,却听见尤金问:「这套茶具是维多利亚年代流传至今的。」
第89页 俞想手下一顿,但还是举起茶杯啜了一小口。 他知道这是尤金给他的下马威,他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谢谢你的好茶。」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尤金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但俞想知道,考验早就开始了。 接下来的时间,尤金的表现仿佛这是一顿真正的下午茶,从始至终都在聊艺术,从艺术的流派聊到当代的艺术家,俞想也放松了心情跟着聊。 俞想的英语口语应付专业性这么的聊天还有点吃力,他说的很慢,尤金也十分照顾他,也放慢了语速。 一顿下午茶进行了约一个小时,尤金终于话锋一转,说到了正题。 「俞,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俞想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復又放松:「我确实不知道。」 尤金说道:「你还记得左伊吗?」 左伊?尤金说的是中文的左伊两个字的发音,而不是英文的zoe。 「这个名字我很熟悉,但我确实不认识这样一位左伊。」 尤金从手机相册中翻出一张照片:「那这幅画呢?」 画面上是一副油画的静物写生,线条规整流畅,用色精准舒服,是一副教科书般的写生。 但俞想看着这幅画只觉得熟悉。「我想起来了!」他说道,「在一场拍卖会上。」 在他的作品《堕天使》的拍卖会上,第一幅出场的拍品是一副中规中矩的静物写生,被曹哥他们嘲讽得一无是处,但俞想却觉得很是不错。 那副画就是眼前尤金手机中的这幅画。 「这位左伊小姐?」俞想看看画,又看看尤金,一个难以置信的可能在他的脑海中生成。 「没错,zoe是我的的孙女,」尤金收起了手机,「平时我不看邮件的,是她在帮我管理这些。她强烈要求我认真欣赏你的作品,我欣赏了,于是你来了。」 这下俞想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了:「可是我……我们并不曾见过。」 「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没什么是可以隐藏的。」 俞想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况,那天他所在的包厢里除了他就都是曹哥的人。而他没对任何人说起过,那就只能是那群人里有人对曹哥没有那么的「忠心」。 圈子不大,戏还都不少,俞想只觉得好笑。 只是谁能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不带任何目的性的一个善举,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俞,我的画廊签约最短期限是五年,你愿意签约吗?」 俞想没有任何犹豫,他点点头:「我愿意。」 「好,」尤金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俞想跟在他身后,他们穿过了两个展厅,站到了一面空墙的面前。 「希望这里尽快属于你。」尤金说。 俞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面前的墙壁。这里的墙壁尤其光滑,俞想觉得指下似乎不是石灰,而是变成了大理石。 许久后,他听见自己说道:「好,我会努力的。」 尤金也笑了,这是俞想从见到他起第一次看他笑。 但他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半秒,然后他说:「下个月的这个时候,请给我十幅作品。」 俞想:「啊?」 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49章 原地打脸 一个月,十幅作品。 俞想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知道当时左鸿祯也只是让他在画展前完成三幅而已,而且还会时不时给予他一些指点。但现在,尤金居然让他一个月提供十幅作品,而且这十幅都要保证高水平。 因此,俞想也表达了自己的疑虑。「一个月十幅,就相当于三天一幅,我觉得有些困难。」 但尤金却没有给他任何宽限的余地,只是说道:「画廊代理的所有艺术家作品均会每年增值,这样才能保证艺术品投资人的盈利。而你签的是最短的五年约,为了保证增值空间足够,今年内必须举办画展。所以你必须拿出足够多的作品来。」 尤金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没有给俞想留下商榷的余地,俞想只能咬牙点头。 签完合同后,李太白带着俞想去了为他准备的画室。 画室就在公寓的隔壁街区,这极大地方便了俞想往来,虽然他认为,按照这个工作强度,他很可能直接住在画室了。 当晚,俞想原本打算就直接在画室开工,却没想到收到了左伊的邀请,左伊通过李太白邀请他共进晚餐。 「左伊小姐邀请我?」俞想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左伊小姐说很感激你给他的帮助,想当面致谢。」 俞想犹豫了一下,想到左伊也是位优秀的艺术家,本着艺术家之间交流的心态,便答应了赴约。 当晚,俞想前往左伊定好的餐厅赴约。 他们约在苏黎世一家顶级的米其林餐厅,俞想此前来这种餐厅都是和宫修筠一起,没想到还会有他请别人的这一天。 俞想刚被侍者引到位置,左伊就到了。 左伊妆容精緻,穿着一身火红的裙子,一头金髮随着她的走动在风中飘逸着。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竟然比俞想高出一块来。 见到俞想,左伊露出了一个夸张的震惊表情。她用涂着精緻指甲油的手捂住了嘴:「亲爱的想,你真的好……可爱。」
第90页 俞想顿时一头黑线,这还是第一个当面说他可爱的人。不过看着左伊比他高出半头的身材和肌肉结实的腿部线条,俞想觉得她还真有资格说这句话。 「谢谢。」俞想十分勉强应下了这句夸奖。 但没想到,说他可爱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左伊用行动告诉了俞想西方女人有多直来直往。 「想,你知道吗?你说的那些话我后来都知道了,我真的很感动。」左伊热切地看着俞想,但她的眼神落在俞想的眼里,怎么看都像是要把俞想吃了。 「那只是我的一些心里话,我觉得基本功是创作的基础,基本功很好的人值得学习和尊敬。」 「哦,想,怎么办?我好像又要喜欢上你了。」左伊捧着脸看着俞想,眼中感情热烈。 「啊?」 就在俞想的大脑飞速转动,试图找到一个理由来婉拒左伊的告白时,左伊却已经收回了眼神:「不过还是算了。」 「啊???」俞想已经被她的一来一往弄懵了。 只听左伊解释道:「此前我被你的勇敢和正直打动了,但今天见到你,觉得你太像我弟弟了。」 俞想:……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褒还是贬。 不过,在说开后,俞想和左伊之间好像的距离好像突然拉近了。 左伊是个真性情的女生,不然也不会向自己的祖父倾力推荐俞想。她不停地夸奖俞想的作品,把俞想夸到脸颊都开始泛红才作罢。 「不过你要小心,」左伊话锋一转,「你知道有个叫grant meng的画家吗?也来自你们国家。」 这名字好像是孟冠玉的英文名,俞想问道:「我知道他,怎么了?」 「他最近在诋毁你,尤其是在美国的艺术界,很多人都相信了他的话。」左伊的表情流露出一丝厌恶,「那些美国佬就是这样,没有一点分辨能力,还容易轻信别人,又都激进得很,偏就吃meng的那一套。」 俞想没想到左伊竟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政治,并且因此对孟冠玉进行了大肆批判。 在国内莫谈国事的风气中待久了,俞想还有些不习惯。他犹豫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保守派。」 「那又有什么关系?总比meng那种为了先锋而先锋的艺术观点好,起码他来了苏黎世是绝对不会被喜欢的。」 「但他还不知道你签了尤金画廊,如果知道了,恐怕会对你的恶意更大。」 在俞想看来,孟冠玉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的聪明体现在,他知道大众的喜好,也懂得摸评论家的痛点。 在国内,他创作的作品不少都是民族、古风作品,带有浓重的中国特色,比如此前拍卖的《朱雀》。但到了美国,他的作品风格又开始变得先锋起来,因此深得纽约评论家的喜好。 就在这样反覆横跳的艺术风格中,孟冠玉得意两边讨喜,还获得了一个「艺术风格多变」的评价,并因此吸引了许多想获得国际艺术界认可的国内画家的效仿。 「冒昧问一句,左伊小姐也打算成为职业画家吗?」俞想问道。 「当然不是,」左伊哈哈一笑,「绘画只是我的爱好,我是mma职业运动员。」 mma,指综合格斗,是可以运用拳击、跆拳道、散打、摔跤等一切格斗方式的格斗运动。 俞想不由得对左伊多了几分敬佩。「你真厉害!」他由衷地赞美道。 「谢谢,你也很可爱。」 只是这个可爱听在俞想耳朵里,就有了种不一样的意思。 仿佛在说,谢谢,你也很菜。 俞想看了看自己没什么肌肉的手臂,下定决心,要开始健身增肌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俞想将自己关在了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画画,只求按时完成尤金的要求。 他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过这种赶工的经歷,最初他还会认真去想每幅画的立意和构思,但到了后来,他几乎完全是机械般的创作。 俞想不喜欢这样的高强度创作,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个月里,他的绘画「惯性」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此前他虽然也可以做到纸上无稿心中有稿,但在这一个月后,他几乎已经可以做到毫无偏差地下笔,修改的痕迹减少到最少,画画效率有了极大的提升。 一个月的最后一天,俞想凭着睡着前最后一点神智给李太白打了电话:「可以过来取画了。」 然后他倒头就睡,任凭电话对面李太白如何喊都没了回答。 等李太白到了画室,发现俞想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时,吓得差点没叫救护车。还是听到俞想传来了均匀的唿吸声,才微微放下心来。 李太白先把俞想叫起来,半拖半抱把人弄回了家里。 「你这是多久没睡觉了?」 「快三天了。」俞想模模煳煳地说道。 「哦,天啊!你不能这样累的,你会生病的。」 「死不了。」俞想说完就头一歪,彻底不说话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俞想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手机上一串消息,其中有尤金髮来的,也有李太白和左伊发来的。 看着这些消息,俞想觉得很开心。 在异国他乡,他也难得有了朋友,有了关心他在意他的人。 尤金给他发的消息说是他的签约消息已经挂在了画廊的官网上,正式成为了合作画家之一,这也意味着俞想可以公开这件事了。
第91页 当然,也意味着他的行程在宫修筠的眼中彻底暴露了。 俞想捏了捏太阳穴,第一次觉得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他登上一个月都没上的微博,自己发了一条微博。 【感谢尤金先生和尤金小姐的信任,很荣幸能和成为尤金画廊的签约合作画家。以后的画作代理权全权交由尤金画廊。】 【想想太棒啦!虽然早知道了,但还是觉得开心!】 【我除了牛逼已经想不出别的话来了,想想是近十年来唯一签约三大的国内画家吧?这是在创造歷史啊!】 【谁能想到,我最开始只是因为手好看才被圈粉的,但居然粉了个大艺术家?世界好魔幻!】 【等想想的画千金难求的时候,我也能出去说,我偶像超级牛逼!】 但除了这些夸奖,不开心的事也有。 以孟冠玉为主的北美华人画家,竟然形成了统一战线,对俞想进行抨击,而且这个战线里还有不少国内的画家。 其中,俞想看到了一位「老熟人」,曹哥。 之所以注意到曹哥,是因为他的发言实在是太过令人智熄,在一众暗戳戳内涵的人中,他这大刀阔斧跳脚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发笑。 【靠着两个翅膀就能进尤金画廊?还真以为全世界皆天使了。到底是怎么签约的,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还有什么代表作,也说出来让大家看看,不然国内这么多优秀的艺术家,凭什么就签他一个人。这样会损害尤金画廊在业内的权威性吧。】 看来曹哥是真的急了,连着发了几条微博,就是为了diss俞想。 俞想将这些微博都翻了一遍,转发评论了最新一条微博。 【敬请期待本年度在尤金画廊的本人画展。】 言简意赅,原地打脸。 第50章 自尊 【哈哈哈哈,想想要笑死我,一番输出都是打了自己的脸。你还在质疑人家是怎么签约的画廊,人家都已经要开画展了。】 【想想是要在尤金画廊开画展?!哇,那我要飞过去看。】 【想攒钱买想想的画,也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凑够。】 【不多不多,估计也就一套房。】 得到俞想回復后,曹哥更加不饶人,他抓住俞想的回覆疯狂质疑。 【开画展了不起?谁知道你能开画展是因为谁?】 【之前你帮忙说话的那个画家是尤金的孙女,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帮她说话的吧。】 俞想本不想回復,但曹哥的言论实在太过愚蠢,就仿佛一个贱兮兮的人跳着脚在喊「来打我啊」。 俞想觉得自己如果不打他一巴掌,就太不给他面子了。 于是他回道:【并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才帮她说话,而是你画的真的太差才劝你早点清醒。】 说完,俞想退出微博,不再和曹哥纠缠下去。 他打开了一些知名的艺术评论媒体的网站,这些媒体构成了艺术界的主流声音。大部分自诩收藏家的人,其实鑑赏能力都一般,这些人更容易被其他人的意见影响,因此这些媒体的受众群体也不小。 尤金画廊签约了新画家,这件事足以成为最近的爆炸新闻,尤其这个画家还是没有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亚洲画家。 在国际艺术家的鄙视链中,亚洲本土艺术家向来是处于最低点的。因此,很多人对尤金的这一决定产生了质疑。 「尤金老了,已经不会看画了。」「他已经老眼昏花了,他该把画廊交给别人了。」「他这样会砸了自己几十年经营的招牌的,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至于那些专业的评论家,他们的意见更加中肯,都是在双面分析利弊,但是并没有人是绝对看好他的。 俞想想到了这个结果,他现在急需一个在西方证明自己的机会。 目前,国内在西方最出名的画家非孟冠玉莫属。孟冠玉的观点也对俞想的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再去尤金画廊时,尤金的脸色比上次见还沉重。 「你和meng之间发生过什么吗?」尤金问。 俞想就知道尤金会问这个问题,他略显无奈地说:「是他单方面在针对我。」 「为什么?」尤金说,「当然,如果是私人因素,你不必告诉我。」 「感情问题。」俞想说道。 尤金冷漠的poker face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静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这个感情问题到底是个怎么样狗血泼天的感情问题。 而俞想只能保持着冷漠的微笑。 「一切感情问题都是利益问题,」尤金用一句话给俞想下了定论,「所以,你必须从他手上把利益抢回来。」 「所以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们要把画展提前,」尤金说,「我要从现在开始筹备画展,时间定在四个月之后。」 「四个月?!」俞想惊叫出声。 虽然四个月看上去很长,但一场画展通常要八十到一百幅画,即便是小型精品画展,也要有最少五十副画。而他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只有三十多幅。 紧接着,尤金又说出了另一个噩耗:「此前的十幅作品,我只会让其中的五幅参展。」 俞想已经麻木了,他现在只想高唿救命。 当天,尤金给俞想安排了一家媒体的访问,这家艺术界的媒体向来以犀利着称。
第92页 果然,刚上来媒体就抓着孟冠玉的话不放。 「meng说你在国内是网红,并不算真正的画家。他多次声称,你应该更加潜心钻研艺术,而不是忙于经营名气。」 面对这样的问题,俞想甚至懒得礼貌微笑。他说道:「我希望他也可以潜心钻研艺术,不要因为私人恩怨而胡乱利用自己的艺术号召力。」 「哦?你说你们之间有私人恩怨?因为什么有私人恩怨?」记者仿佛听到了什么大新闻。 俞想眼睛一眨,说道:「因为我说他是投机者,他没有自己的风格,始终是在迎合市场和评论家。」 「哇哦!」记者满脸写着八卦,「你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俞想微笑点头:「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期採访被以文字的形式放在了最新一期《油画》杂志上。 这家杂志一直以来的风格就是引战,俞想这样的回答是编辑们最想看到的。因此,给他的版面比原计划还多了一页。 而俞想评价孟冠玉的话,更是被加粗成了小标题。 这篇採访一出,当即引起了艺术界的震动。 没人知道,俞想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画家,甚至还没有什么代表作,就敢和孟冠玉对线。 艺术界确实有很多人是靠着怼别人出名的,他们的性格就是这样外放的。 但俞想显然不是,他此前甚至从没有怼人的名声,但一上来就是直指孟冠玉。 这篇採访让国内外的艺术界都为之震动。 国外的艺术界更多的是看戏,并且因此推高了对俞想画展的预期。 但在国内,孟冠玉的粉丝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俞想是失心疯了吗?他居然说孟冠玉是投机者?他自己又直播又演戏,还好意思说孟冠玉?】 【这真的越级碰瓷了吧?俞想什么成就都没有,也敢这么说孟冠玉?】 【他这是想红想疯了?拉上一个左鸿祯还不够,现在连孟冠玉也不放过。】 孟冠玉在国内多年以来的积累颇深,他的粉丝们替自己偶像说话冲动,比之娱乐圈都不差。 俞想看着她们,只觉得好笑。这些在网上骂他的人,以为这样骂上几句,自己就会画出和孟冠玉一样好的画,成为和孟冠玉一样阶层的人。 她们不知道,艺术是大众的,但艺术品绝对不是。 这则採访发出后不久,孟冠玉竟然被拍到在街头大发脾气。 一个狗仔在一位知名演员所住的街区蹲守着,却没想到,演员没蹲到,却蹲到了孟冠玉这个艺术家。 照片中,孟冠玉边打电话边抽着烟,他的脸上满是愤怒,五官狰狞,龇牙咧嘴,完全不见了一直以来的温文尔雅。 不知道他在对着电话说什么,但他在愤怒达到极点的时候,突然飞起一脚踢向了身边的垃圾桶。 铁皮垃圾桶被他踢出了一个坑,他把菸头重重地按熄在垃圾桶上面,然后离开了。 这段视频一出,不用多加猜想,所有人都默认了是因为俞想的那段话让孟冠玉愤怒了。 【他急了,他急了!孟冠玉为什么急呢?现在都懂了吧。】 【哇哦,看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的嘛,还以为是真佛系,看来只是没被戳到痛处。】 【这是人设崩了?不过一直都觉得他装逼太过,把自己塑造成仙风道骨的大师,现在看来不是也崩的一塌煳涂。】 【你们都积点口德吧,被人骂,被人污衊,还不能生气了?】 【难道不是孟冠玉先开始的,只许他污衊俞想,俞想还不能反击了?老双标了。】 【只有我觉得俞想说的没错吗?你们去看看孟冠玉各阶段的画啊,根本就不是正常的风格转变,他就是在舔市场啊。】 【终于有人说出了我的心声,之前我说过和俞想一样的话,结果被骂到封号,呵呵。】 【我一直觉得他的先锋就是假先锋,他很多灵感其实来自于先锋话剧舞台剧之类的,根本就不是原创。】 【我就想说,他老老实实画画古风,说不定在国内还能有点地位。结果非要出国,搞得现在不上不下,只能吸引一些脑残粉。】 * 「老宫,还生气呢?」夏希给宫修筠递了支烟,却被宫修筠拒绝。 「戒菸了?」 「嗯。」宫修筠也不知听没听见,随口应了一声。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大家用口型交流着,「这是怎么了?」「人跑啦!」「还没回来?」「不知道啊。」 「当」的一声,宫修筠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哎哟哟,您跟他置什么气呢?」夏希让服务生换了冰杯上来,给宫修筠倒酒,「就是一个养的家雀,飞了就再弄一只,也值得你这样?」 「是啊。」宫修筠板着脸开口,但脸色却丝毫不像已经释然了。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把俞想拆巴拆巴下锅。 「那找人把他接回来?」夏希提议。 「那你去接他回来?」 「那你看,你又不让人把他带回来,你又不自己把他绑回来,你就索性不管他了不行吗?」 夏希一番口干舌燥,宫修筠终于捨得给他一个眼神了。 「他会回来的。」 「啊?」一瞬间,夏希竟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你确定?我可觉得他过的挺快乐的,不是刚把你那青梅竹马弄得很狼狈。」
第93页 「对了……你不会是因为孟冠玉才……」 「与他无关。」提到孟冠玉,宫修筠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情绪。 「只是一个金丝雀,他必须飞回来。」 这一瞬间,宫修筠可恶的过剩的自尊又在作祟了。 第51章 替身 「老宫。」夏希缠缠绵绵地叫了一句,却被宫修筠一个瞪眼吓得什么不敢继续作。 「你这样不行,」夏希说,「你看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怕你这么下去早晚要精神分裂。」 「不可能。」宫修筠想都没想就反驳道。 但夏希却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啊。心理学知识告诉我们,越是看上去内心坚强的人,在受到巨大的打击时,越是容易一蹶不振。过钢易折就是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宫修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只是想劝你从心而为。既然想去找他,就别犹豫了。」 夏希一番话说完,宫修筠难得没有立马反驳。 夏希也没打算宫修筠会立马改主意,他拍了拍宫修筠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想好了就赶紧行动,总比以后后悔要强。」 酒局散场后,助理来接宫修筠。 自从坐上车,宫修筠就眉头不展,时不时还用手指掐一下眉心。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道:「宫总,要不要去按摩放松一下?」 「不用,」宫修筠说,「给我定飞苏黎世的机票。」 「好的宫总,」助理应道,「您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 大洋彼岸,俞想也正愁眉不展。 尤金在和他说过画展的安排后,俞想却迟迟无法动笔。 ——他想不出画什么。 那些他烂熟于心的题材,此时提起笔却觉得陌生得很。他平生第一次觉得灵感在离他远去。 这让俞想觉得害怕。 在他第三次被噩梦吓醒时,俞想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梦里,他先是失去了一切灵感,整个人迅速地枯萎了下去,变成了一具干尸。 再后来,他又摇身一变,成了《月亮与六便士》中的主角,为了拼命画画而将自己燃烧殆尽。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左伊说道。 「我知道,但是……」 「不要但是,你要放松。」左伊强硬地打断了俞想。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在苏黎世街头的一家酒吧,在冬日下午和煦的阳关下,朋友们三三两两坐在街头喝上两杯下午酒。 来苏黎世的这段时间,俞想的酒量居然好了一些,俞想把这归功于左伊。 正如现在,他点了一杯尼格罗尼,已经学会了欣赏这杯经典鸡尾酒中的苦涩味道。 「想,你变了,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一样了。」左伊捧着脸看着俞想,小臂的肌肉线条明显。 「你在变得没有那么纯粹。」左伊毫不留情地点出俞想的问题。 她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神是很明亮的。但现在,你在为太多的事发愁,这样是没法成为一个好画家的。」 「但我好像找不回刚来苏黎世时的感觉了。」俞想说。 「那就去寻找。」左伊说道,她的神情很是自在,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我们mma选手也会遇到和你一样的问题,觉得无法进步,觉得有一些对手永远都无法打败了。」 「那你们都是怎么办的?」俞想真心请教。 「没有怎么办,」左伊说,「打败她就好了。」 * 打败她就好了。 在俞想的世界里,这个「对手」并不是孟冠玉,也不是任何其他画家,而是他自己。 他要打败他自己。 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俞想从焦虑和迷茫中清醒过来。 按照尤金的说法,俞想的画展应该展出他最擅长的东西,最好能完美地体现出他的风格。 「俞,记住你是现实主义的画家,不要为了迎合别人去改变自己,相信自己所秉持的观念。」 俞想每每感到灵感枯竭时,都让他痛苦万分。但现在,他却意识到,自己最应该回归画派的本源。 现实主义画派从「民族之春」中来,以「真诚」为唯一理念,坚决地表达画家所处时代的真实面貌。 「我不会画天使,因为我从未见过他。」库尔贝的这句话曾经给予俞想无比的触动。而现在,俞想再次回想起这句话,只觉得这句话给他带来的震撼依旧。 于是,他告知了尤金和左伊之后,背上了画箱,离开了苏黎世。 他的目的地是法国——现实主义画派的诞生地,米勒、卢梭、库尔贝等众多现实主义画派代表画家的家乡。 俞想来到了法国郊区的枫丹白露,在这里租下了一间公寓。 因为许许多多的画家都曾居住于此,因此这里有着极强的艺术气息,处处可见背着画板写生的人,俞想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他们。 但由于画幅的关系,俞想没有带着画布满世界走,而是用眼睛观察,用草稿本记录,将灵感先记录下来,再回家进行创作。 在枫丹白露的第三个星期,俞想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俞想,你居然真的在这。」 俞想停下脚步,恍惚了一瞬。
第94页 「孟冠玉?」俞想反覆确认了一下,眼前的人确实是孟冠玉没错。 两人虽然积怨颇深,但这是俞想和孟冠玉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会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 孟冠玉本人和照片上的相差无几,他有着偏细长的狐狸眼,鼻子和嘴都很小巧。这样一张脸乍一看还算好看,但细看之下,却有些莫名的违和。 若别人说不出这种违和在何处,但俞想的眼睛自带人体x关,一眼就看出孟冠玉的骨相不行,眉骨瘪而鼻樑高。 俞想自觉不是很刻薄的人,但这一瞬间,他突然对宫修筠的眼神产生了一丝的质疑。 因为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心,俞想都不懂,宫修筠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人当成白月光。 但俞想只分神了一瞬,就收回了注意力。 「找我有事吗?」俞想面带真诚地问。 但被俞想这样一问,孟冠玉却愣住了。因为他也是和几个画家来枫丹白露写生,碰巧听到俞想也在这边的消息,便脑子一热过来了。 他根本没想过找到俞想要说什么做什么,所以俞想这么疑问,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俞想看着孟冠玉宛如突然卡带,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孟冠玉语气不善。 「你要是没想好为什么找我,不如回去想好了再来,反正我就在这也不跑。」 「没事就不能找你?」孟冠玉下意识反驳道,但他话音刚落,及意识到不对劲。 明明只是两句话的工夫,攻守已经互换。俞想在不知不觉间就掌握了主动权,而孟冠玉却已经被牵着鼻子走了。 果然,下一秒只见俞想眯着眼睛笑起来。 「这样啊,」他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鬍子,「倒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已经喜欢上我的。」 「俞想,我x你xx!」孟冠玉说不过就陷入暴怒,竟然直接开口骂人。 自从到这个世界以来,俞想觉得最大的好处就是他再也不会因为被辱骂家人而生气了。毕竟骂那一群蛀虫,不会引起他内心的任何一点波动。 俞想刚想意思意思回击一下,不让孟冠玉的自我表演太过无聊时。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请问,是俞想先生吗?」说的是汉语。 俞想回头,正对上一个亚洲男人的面孔。 但只这一眼,俞想就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像宫修筠了。 立体的五官,稜角分明的脸型,甚至连笑起来的嘴角弧度都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眉眼处远没有宫修筠精緻,而且脸上有动过刀的痕迹,鼻子和下颌处还隐约可见未完全淡去的伤痕。 但总的来说,堪称一声低配宫修筠。 只是因为这过于相像的脸,俞想在脑子反应上来之前,就听自己开口说道:「请问您是?」 一旁的孟冠玉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俞想:「你你你……」他指着对面的男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俞想先生,我叫佟亦昆。请问我有幸邀请您为我画一幅肖像吗?」 俞想两辈子都遇到过很多粉丝,其中也不乏狂热之人。但他们也都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来找他约画,像这样跑到他面前让他画肖像的还是第一个人。 「呃……」俞想迅速组织着语言,「我最近在准备个人画展,时间确实有限,您如果真想约画,能否稍微延后几个月?」 「没关系,您能为我画一幅速写我就已经很满意了。而且如果您愿意,我愿意在为您照常支付报酬的基础上,开放我的肖像权给您,您可以用于一切展览。」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肖像权也越来越重视。通常画家在创作人物肖像时,都会徵得模特的肖像权才能用于展出。 而现在佟亦昆给钱让俞想画,甚至还允许俞想展览,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但俞想却没有立刻答应,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说:「请允许我安排一下时间。」 孟冠玉完全被晾到了一边,两个人居然完全将他当做不存在。 他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哪有这样在街上就和人约画的?」 而没人理他,俞想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替身的快乐吗? 第52章 浪漫主义 说话的过程,俞想的视线始终落在佟亦昆脸上,这个让他能够更多地观察他的样子。 鼻子真的太像了,俞想甚至怀疑他是照着宫修筠的样子整的,眼睛倒是有点不像。但总的看来,如果只看颜值,俞想觉得还是宫修筠更胜一筹。 俞想不说话,佟亦昆也不着急。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只是表情有些委屈,写满了楚楚可怜。 「那好。」俞想在片刻的思考后,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又有钱又能完成作品,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尤其当这个模特颜值还不错的时候,那就更好了。 「我接下来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俞想朝着孟冠玉说道。 他的语气仿佛孟冠玉在无理取闹一样,而他自己居然耐着性子安慰他,真是感天动地。 孟冠玉始终被晾到一边,已经在爆发的边缘。现在听俞想这样说,顿时气到跳脚。 「俞想,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家教?」 「你……」
第95页 「你没有提前打招唿就拦住别人,还用这种语气无端指责别人,你这样就很有家教了?」 俞想还没来得及说话,佟亦昆却已经说话了。他对着孟冠玉的态度和刚刚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不只是孟冠玉愣在了原地,就连俞想也没反应过来。 只见下一秒,佟亦昆对着俞想说道:「希望你没有因为这些话而不开心。」 俞想:…… 你倒是给我留点不开心的时间啊。 「俞想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要去您的画室吗?」佟亦昆一脸期待地看着俞想。 俞想:「抱歉,我在这边没有画室,是在自己的公寓里作画。」 「啊?」佟亦昆有些夸张地睁大了眼睛,「那我有这个幸运去你的公寓?」 不是?俞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佟亦昆,很想告诉他,你没有这个幸运啊! 但看着佟亦昆的眼神,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而孟冠玉就这样被遗忘在了他们身后。他大概是第一次这样被忽视得彻彻底底,甚至连叫住他们都忘了,只是呆滞地看着他们走远。 俞想带着佟亦昆一路往公寓走去,他的公寓不是很远,但徒步也要走上二十分钟。 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并肩走路,在俞想的世界里,绝对排的进人生尴尬的事前三名。 但还好佟亦昆很善于聊天,他先是试着谈了一些附近街区的食物和枫丹白露的景色,见俞想很有兴趣,就顺着一路聊到了艺术上。 俞想能感受他在使用谈话技巧,但他不排斥这种技巧,他只是不懂,佟亦昆到底是图什么。 他显然是特意找来的,只为了一幅画?还是另有所求?俞想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就到了俞想的公寓,俞想的公寓不大,客厅几乎都被画框堆满了。 被佟亦昆看到这样的景象,俞想觉得有些尴尬。 「抱歉,」他将堆了一地的颜料收了收,勉强收拾出来一个落脚的地方,「请进。」 但佟亦昆却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的,和我想像中的一样。」 他这样说,俞想就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很可爱。」佟亦昆说道。 不知为何,被佟亦昆说可爱,俞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我们先来想一下画什么吧。」俞想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佟亦昆问。 「麻烦您先站到那里可以吗?」俞想指着落地窗前的位置说道。 画肖像画和人像摄影有些相似,但也有着很大的不同。 俞想让佟亦昆随便做出一些姿势,以供他寻找灵感。他却只是用眼睛看,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沉思。 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要画些什么。 在国内时,俞想绘画的题材大多都是一些所谓「社会底层」的人,他绘画的主题同国内传统现实主义风格很像,视角凝视得很集中。 而到了国外,因为环境和俞想自己的心境,他又产生了很多復古风格的灵感。 只是,佟亦昆这种人从来没成为过俞想笔下的模特。 他为安歌画画、为娱乐圈的明星画画,往往都是对方指定主题,他只需要将想法付诸实践。 而面对着佟亦昆,俞想不知道该画些什么了。 因为他没从佟亦昆身上看出明显的特点来,通常来说,值得创作的人物本身都有其自带的特点。 《拾穗者》画中的农妇自带着柔和的庄重,《父亲》这幅画中的农民,在沧桑中生出了浓重的质朴。 但佟亦昆,在俞想的画家视角审视下,他太过平面化了。 他穿着衬衫西裤,身材挺拔健壮,没有佝偻的嵴背,没有沧桑的面庞,没有丰腴的身体,同样没有忧郁的眼神。 这不是个适合当模特的人。 俞想的眉头渐渐锁紧,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 「怎么了?」佟亦昆问道。 俞想咬着铅笔的尾巴,摇了摇头:「不太对。」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麻烦你脱一下上衣。」 「嗯?」佟亦昆微微眯了下眼睛,神情有些微妙。 但俞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不是在让佟亦昆脱衣服,而是让他喝口水一样。 俞想继续愁眉苦脸地咬着笔,佟亦昆笑笑,解开了领带,脱掉了衬衫。 佟亦昆的肌肉很发达,脱掉上衣后,露出了大块的肌肉。他的肌肉很结实,不像是在健身房中撸铁练出来的。 佟亦昆在俞想的指示下转了一圈。在他背对着俞想时,俞想突然叫道:「佟先生。」 「嗯?」佟亦昆突然回头,却看见俞想眼神一亮。 「有了!」 「有了什么?」佟亦昆问道。 「有了想法,我知道该画什么了!你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好。」 俞想用铅笔迅速地打下草稿,然后放下笔说:「好了。」 「这么快?」佟亦昆说着凑了过去,站在俞想的身后看着他的草稿。 俞想的草稿只有上半身,从腰向下都是虚化的线条。 「哎?只有上半身?」佟亦昆问道。 「是的。」俞想还在轻轻用笔勾画着细节。 「为什么?」佟亦昆笑着看向俞想的侧脸,他突然凑近了俞想,压低声音在俞想耳边说道,「下半身也可以画的。」
第96页 俞想被佟亦昆唿出的热气吹的发痒,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大概是俞想的反应太大,佟亦昆恢復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抱歉,我是不是冒犯了。」 「没事。」俞想揉了揉耳朵,也默默拉远了和佟亦昆的距离。 「所以你到底想画什么呢?」佟亦昆给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眼神。 提到画,俞想又恢復了兴奋:「我想画一幅浪漫主义作品。」 「浪漫主义?你不是现实主义画家。」 「是啊,」俞想点头,「但我突然有了浪漫主义的想法。」 俞想是突然有这个想法的。 佟亦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不真实了,好像他带着一层厚厚的面具,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而不真实的人,本身就和现实主义无关。 所以,最开始俞想想不出要如何创作这幅肖像。 但看到佟亦昆的回眸,俞想突然懂了,现实主义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那浪漫主义也是一样。 在凝视佟亦昆的时候,俞想仿佛看到了宫修筠。 那一瞬间,俞想的脑海中喷薄而出的是宫修筠身上衍生出的幻想。 「我会让你满意的。」俞想说道。 而佟亦昆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道:「我相信你。」 * 宫修筠到苏黎世时是当地时间的中午,他下飞机后直奔俞想的公寓。 这一路,宫修筠都紧紧地绷着脸,看着车窗外,当地的司机觉得他不苟言笑有些吓人,但只有常年跟着他的助理知道,宫修筠其实是在紧张。 到了俞想的公寓,宫修筠上到二楼,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俞想公寓的房门是开着的,而且里面传来了陌生的男声。 「这……」助理有些慌,他明明事先调查得很好了,俞想就住在这里,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宫修筠却还是提步走了上去,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房间内的男声也更加清晰。 「是摆在窗边的吗?」 「好的,我找到了,会一起带过去的。」 「我明天下午到,会把你的画一起打包带回来。」 在俞想家中的正是李太白,他在帮俞想收拾俞想忘了带走的东西,给他人肉带到巴黎,再将他最近完成的画作带回画廊。 他夹着手机,两只手捧着一堆东西。一回身,却差点撞到了宫修筠身上。 「oh my gosh!」李太白手中的颜料吓得洒了一地,「who are you?」 「我是俞想的男朋友,」宫修筠说道,「你是要去找他吗?」 李太白一脸疑惑地看着宫修筠:「他没告诉我们他有男朋友。」 「他和我生气了,才自己来了这边。」宫修筠说。 「你确定?」李太白见宫修筠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你是要过去找他吗?我可以替你去,你把他的地址告诉我。」 李太白还是不太相信:「你有什么证明能证明你的身份吗?」 宫修筠打开google界面,输入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我。」 「哦!你居然是企业家!」 「我还知道,他喜欢吃日料,不会做饭,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很差。平时脾气很好,但有人惹他就会变得很差。对人真诚,前提是你不能欺骗他……」 「够了够了!」李太白连忙说,「我现在相信了,我带你去找他。」 第53章 修罗场 在有了灵感后,俞想下笔飞快,很快完成了为佟亦昆创作的肖像的基础。 这日,俞想正在潜心完成作品,公寓的门被敲响,是李太白的声音:「想!是我,帮我开一下门。」 俞想手上拿着一把笔,还端着一个调色盘。听见敲门声,他把笔叼在嘴里,手忙脚乱地去开门。 「来了——」 「surprise!」李太白张着双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他把两手拿的,和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依次放下:「你的颜料,你的笔,你要的书,还有——」 说着,他往旁边一跳,将被他挡在身后的宫修筠露出来:「噹噹噹噹,还有你的男朋友!」 「啪」的一声,俞想嘴里咬着的笔掉在地上,笔头上的颜料在地板上溅出一朵蓝色的花。 「哇!这么惊喜吗?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李太白左看看右看看,满脸都是傻笑。 但俞想的脸上分明只有惊没有喜,他的视线死死地盯住宫修筠,嘴上却问李太白:「你说他是我的什么人?」 「男朋友啊!」李太白说道,「难道不是?」 还没等俞想回答,他就自己先说服了自己:「不可能的,我问了他很多关于你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 俞想…… 他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傻。但又觉得,以李太白的中文水平,他是可以听懂这句话是在骂他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俞想说道。 「不是吗?」李太白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但突然,他灵光一闪,高唿道:「那就是前男友!你看,你们分手后你很伤心,甚至一个人默默画他,你一定对他的感情很深。」 「什么?我默默画他?」俞想顺着李太白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视线的尽头正是给佟亦昆画的肖像。 李太白看看肖像,又看看宫修筠,脸上的五官都纠结成了一坨。
第97页 他说:「想,对于一个瑞士人来说,让我认亚洲人的脸真的好难。但我还是觉得,你画中的人和宫先生就是一个人。」 面对这种情况,俞想简直百口莫辩,他很想高唿这不是宫修筠,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面对着这样一幅画和这样一张脸,他连反驳的声音都显得那样的没底气。 「真的不是,」俞想刚说了一句话就觉得筋疲力尽,「你认错了。」 但李太白却已经被这幅画吸引了,他惊喜地凑近了看,边看还边发出无意义的惊唿:「哇!他拿的这是什么?是trident吗?原谅我不知道这个词用中文怎么说,所以你画的是poseidon吗……」 李太白的声音在俞想耳边渐渐远去,这时,他终于听见宫修筠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画的真的是我?」 「我……」俞想的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着,他很想说上一句真的不是你,但他无力得很。 救命啊! 俞想只想大喊,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 但就在他纠结的间隙,宫修筠也已经越过他,不请自来地进了他的家门,走到了客厅的半成品画前面。 李太白说的没错,他画的是海神波塞冬,希腊神话的十二主神之一,众神之王宙斯的哥哥。 画面中,他手持三叉戟,站在白马驾驶的黄金战车上,战车在海面上飞驰,身后追随着他的是汹涌的波浪,在他的四周有海豚高高腾跃。 波塞冬高举着三叉戟,似乎正要刺向海面。 他这一戟下去,将是暴风骤雨,天崩地裂。他是天地的主宰,是至高无上的神。 而就是这样一位神,他却长着宫修筠的脸。准确地说,是近似于宫修筠的一张脸。 宫修筠凝视着这幅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俞想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明明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宫修筠,又不欠他什么。而且宫修筠不请自来还这么不自觉,无论怎么想,心虚的都不该是他才对啊。 于是俞想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清了清嗓:「咳咳!」 他这一声把两个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六目相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有话要说?」李太白大大咧咧地问。 俞想点点头:「我要说的是,这幅画,」说着他看向宫修筠,「画的还真不是你。」 「你说什么?」宫修筠满脸是难以置信,「画中的人几乎和我一模一样,你说这画的不是我?」 「你也说了是几乎啊!」俞想简直要抓狂,「所以是你想多了,这原本就不是你。」 「那这是谁?」宫修筠问道。 「是……」俞想却突然卡住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突然出现的佟亦昆,是朋友?是画迷? 难道要他和宫修筠说,这是位不知从哪来的,长得和你很像的人? 「是我。」就在俞想纠结之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肖像的主人公,佟亦昆。 听见这个声音,俞想根本没有任何被救赎的感觉,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三个大字——修罗场。 佟亦昆走进来,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俞想身边:「他们有欺负你吗?你有受伤吗?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啊这……」现在的场景原本就已经是一团乱麻,佟亦昆的加入只是乱上加乱。 「哦天啊!」见到佟亦昆,李太白痛苦地捂住了头,「我要疯了,我就说我分不清亚洲人的,你们明明长一个样子!」 这下变成了八目相对,四个人各自心怀鬼胎,一种诡异的暗涌小心翼翼地在四个人中维持着平衡,像是在等待着一个人来打破他。 但俞想在某一个瞬间,仿佛突然看透了一切。 因此,当宫修筠开口的一瞬间,俞想竟然突然有了种「果然是他」的感觉。 他没有高估宫修筠的骄傲,他知道,以宫修筠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沉默的博弈发生的,他必然站在胜者的位置去主导一切。 果然,宫修筠没有让他失望。 他问俞想:「你画的是他?」 俞想点头:「没错。」 他以为接下来会迎来宫修筠的暴风骤雨,却没想到,宫修筠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佟亦昆皱起眉,这一瞬间,在他身边的俞想突然觉得有些危险。 这种危险和宫修筠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不同,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生物躲避危险的本能。俞想甚至没忍住,下意识地往旁边迈了一步。 注意到俞想这小小的一步,佟亦昆剎那回头直视着他。 有那么半秒钟,俞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冷意。但这种危险的感觉俞想眨眨眼就看不见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笑你自欺欺人,俞想。」宫修筠却根本没搭理佟亦昆,而是静静地看着俞想。 「现在我们都在,你再好好看看这幅画,」宫修筠问,「你到底画的是谁?」 俞想虽然不愿听宫修筠的话,但他的声音却仿佛有特殊的魔力,让俞想的视线不自觉地往画上落去。 再次审视自己的画时,俞想竟然从心中升出一丝奇妙的感觉来。 因为画中的人看上去好像更像是宫修筠。 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俞想可以告诉自己,他是在应佟亦昆的要求,为他创作作品。但当宫修筠就站在这里时,俞想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第98页 意识到这个事实时,俞想觉得后背汗毛直立。 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的双手,是他的手出问题了吗?他想画一个人,却画成了另外一个人,这相当于一个,他几乎是失去了吃饭的本事。 「他说的不对,是吗?」佟亦昆看向俞想。 俞想愣愣地看着他,眼神有瞬间地失焦。但紧接着,他就恢復了坚定,对佟亦昆说道:「是的,他说的不对。」 「你说什么?」宫修筠提高了声音。 「我说,我是为佟先生创作的作品,与你无关。而且这里现在是我家,我没有邀请过你,请你出去。」 宫修筠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是质疑,最终竟然露出了一丝受伤。 他问:「你说你画的是他?你认识他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宁愿画他也不愿意画我?」 而俞想却抱起了手臂:「是啊,不然呢?」他甚至不想回答宫修筠的前三个问题。 佟亦昆也露出了一丝挑衅的微笑:「这位先生,你擅闯他人住宅,已经违反了法律,如果你还不离开,我们有权报警。」 「俞想,为什么?」宫修筠走近了两步,站在俞想面前看着他,「为什么你愿意画一个和我长得这么像的人?你看着他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在想什么,像又能怎样?哪怕再像,也掩盖不了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的事实。」 俞想说道:「你是你,他是他,你不要再捕风捉影找一些没用的安慰,这在我这里行不通。」 而没等宫修筠开口,俞想就用一记ko结束了战斗,他说: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白月光现在也在这座镇上,你从他身上找安慰,应该能比我这里有效一点。」 第54章 滚出去 「孟冠玉?」宫修筠骤然蹙眉。 俞想瞭然一笑:「是啊,他就在这里,你不去找他?」 「我在说你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俞想耸了耸肩:「本人都在面前了,也不知道你还抓着我这个替身不放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又补上了一句:「据我了解,他好像还是单身,你现在过去你们还能再续前缘,也不错。」 「俞想!」宫修筠的忍耐似乎已经要到极限,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适可而止。」 但俞想偏偏不如他的意,他早已经离开了宫修筠的「势力」范围,这是在他的家里,而且还有佟亦昆撑腰,他没有必要害怕宫修筠。 「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俞想反问道,「放心,我们现在没有半点瓜葛,我不可能拦着你去见他的。」 但宫修筠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的额头青筋毕露,随着他剧烈地唿吸而抽动着。 「跟我回去。」宫修筠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你别做梦了,」俞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从来不是你的附属物,更不是在笼中的金丝雀。你想让我成为亦步亦趋的提线木偶,你休想!」 俞想看着宫修筠的眼睛越来越红,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突然,宫修筠动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了俞想面前,俞想还没反应过来要跑,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被宫修筠扛到了肩膀上。 「你放我下来!你疯了吗!」俞想反应过来后疯狂地挣扎着,他拼命踢打着,想挣扎下来。 但宫修筠结实的手臂牢牢地压在他的腰上,但他动弹不得。 佟亦昆见状,连忙上去拦住宫修筠。 「我警告你,你这是犯法的,你再不放开我就要报警了。」 「我带我的人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宫修筠丝毫不让,根本不把佟亦昆的威胁放在眼里。 宫修筠话音未落,佟亦昆已经一拳挥了出去。 「我让你放开!」 宫修筠闪身躲过这一拳,但因为承担着俞想的重量,他的身形稍微晃了晃。 借着这个机会,俞想跳了下来。 宫修筠回头看向俞想,刚要开口,佟亦昆却已经又发起了攻击,宫修筠不得不回头招架。 「够了!」 俞想的喊声伴随着一声巨响传来,两人闻声看去,只见俞想将玻璃杯用力地掼在地上。 玻璃杯四分五裂,碎片飞溅满地。俞想从满地碎片中抓起来了一片,抵在自己的手腕处。 「你要做什么!」宫修筠的瞳孔骤然紧锁,他想上前,却被俞想逼退。 「你别过来,」俞想喊道,「离我远点。」 他手里握着的碎玻璃在自己手腕上印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只要轻轻一划,鲜血就会喷涌出来。 「你别冲动。」宫修筠微微举起手,示意俞想自己不会做什么。 「你出去。」俞想却往前了一步,朝着门口扬了扬下颌。 「我……」 「出去!」俞想甚至不给宫修筠说话的机会,「别让我说第三遍,滚出去!」 宫修筠望着俞想,久久不愿移开视线。他的眼中有痛苦,有不解,有失望,但这些都与俞想无关。 许久之后,他嘆了口气,身体肉眼可见地从紧绷变为放松。 「好,我走。」宫修筠说道。 但佟亦昆却突然冷笑了一下:「就这么让他走了?他可又是擅闯民宅又是想绑架你?这样让他走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第99页 俞想偏着头想了一下,说道:「也是。」 然后他放下了手中握着的碎玻璃,但即便这样,宫修筠也不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 只见俞想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直到他站在宫修筠面前,扬起手握成拳,一拳打在宫修筠的脸上。 俞想没学过任何搏击技巧,出拳的速度和力道宫修筠完全可以躲开。但他却没有躲,而是硬生生地接下了俞想这一拳。 宫修筠被打得微微偏过脸去,但他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依旧望着俞想。 「这是教你学会尊重,不谢。」俞想说完,像是打疼了一样揉了揉手腕。 「你现在可以滚了。」俞想指着门口。 宫修筠深深地看了一眼俞想,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俞想也望着宫修筠离开的背影,直到宫修筠转过一个拐角,再也看不到。 「别看了,」佟亦昆说道,「人走了。」 俞想这才回神,他转向佟亦昆,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今天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的,倒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佟亦昆心疼地看向俞想的手腕,那里虽然没有出血,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没事,我有分寸。」俞想不在意地搓了搓手腕,原本就红的手腕更被揉搓出一片通红。 「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了好吗?」佟亦昆想伸手去拉俞想的手腕,却被俞想不动声色地躲开。 「很抱歉,」俞想说道,「我今天状态不太好,原本说好约你来完善细节的,现在怕是不行了。」 「没关系,」佟亦昆善解人意说道,「你受了这么多刺激,应该好好休息。」 送走了佟亦昆后,俞想疲惫地蹲在地上。 他面前就是那副画了一半的画,画面上的波塞冬眼神兇狠,穿透屏幕注视着俞想。 俞想在画的时候对这双眼睛十分满意,甚至一度自恋地认为这是画龙点睛之笔。 但现在,再次认真地看向这幅画,俞想却觉得这双眼睛越看越像是宫修筠。 宫修筠和佟亦昆的眼睛是不一样的,很像,但是终究有差别。若是别人说看不出来或是画不出来还情有可原,但俞想若说他不是故意的,他自己都无法骗过自己。 俞想自暴自弃地瘫坐在地上,他无法想像,自己为什么会把眼睛画成宫修筠的模样。 他试图回忆自己画画时在想什么,却发现,他竟然是在放空。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参考,他只是在凭藉自己的感情作画。 而在这样随性的状态下,他画出来的竟然是宫修筠。 * 转过转角,宫修筠遇见了在等着他的助理。 助理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一声惊唿脱口而出:「宫总,您的脸……」 「没事。」宫修筠摸了摸嘴角,没有血,只是有些胀痛,应该是青了。 「宫总,您笑什么?」 突然对上助理慌张的视线,宫修筠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笑了。 明明被打了一巴掌,还能笑得出来,怪不得会被别人当作神经病。 「没什么。」宫修筠假装伤口疼,揉了揉嘴角,藉此揉掉了嘴角的笑意。 他不是受虐狂,不会因为被打而高兴。他只是在想,俞想离开他的身边不过两个月,却已经变得牙尖嘴利,甚至长出了锋利的爪牙。 他想过金丝雀飞出笼子后会变得有野性。但今天看到俞想的样子,他才发现,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一只金丝雀,他从来就是只苍鹰。 宫修筠的思绪渐渐陷入了回忆,他在回忆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但想了许久,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只记得,有一段时间,俞想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他变得自信,变得勇敢,变得更有才华。最重要的是,他变得更喜欢自己。 或者说,他开始表露起了自己的喜欢。 宫修筠起初是不屑一顾的,他从不缺送上门来的感情,更不缺送上门的人。俞想对他而言,属于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鸡肋状态。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比较近水楼台。 但也正是这唯一的不同,却让宫修筠觉得不一样。 他竟然渐渐习惯起了俞想的存在。 偌大的家中多了一个人的状态,他从厌烦渐渐变成习惯,最终渐渐变为享受。 俞想竟成了他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宫修筠习惯了家中有人,而这个人正是俞想。 于是,当俞想不在的时候,他就会感受到习惯的缺失。 宫修筠看着他一路变得越来越忙,他的工作重心从家中直播变为画室作画,再变为各处约稿。 直到他突然出差,只留下一条消息,宫修筠才突然觉得不适起来。原来家里少了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而当得知俞想如此来了欧洲时,宫修筠却慌了。 然而,拜可恶的自尊心作祟,他迟到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天翻地覆。 那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俞想身边。任是谁都知道他心怀不轨,只有俞想这种小笨蛋,满脑子都是他的艺术,意识不到佟亦昆的一肚子坏水。 不行,不能放任这样下去了。这一瞬间,危机感如芒在背。 而这份危机感不是为自己而生的,却是为了俞想。
第100页 「宫总?宫总?」助理的声音唤回了宫修筠的思绪。 「怎么?」宫修筠问。 助理小心翼翼地说道:「宫总,俞先生他不会真的伤害自己的,这可能只是他用来威胁的一个手段。」 「我知道。」 「那您还?」助理不解地问。 「我只是不能冒任何风险,」宫修筠说道,「任何会让他受伤的风险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替你们吐槽了:那你早干什么去了! 第55章 私交 「宫总……」助理小郭跟着宫修筠也有五六年了,但他从没见过宫修筠这幅样子。 有些迷茫,还有些无助,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陷入了自闭。 「你结婚了是吗?」宫修筠突然问道。 小郭答道:「是,结婚两年了。」 「你的夫人,也会和你生气吗?」宫修筠问。 小郭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他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要是说会,那宫修筠一定会问他是怎么解决的。而门里的那位俞先生和自己的妻子显然不是同类人,要是宫总因为用了自己的方法以至于鎩羽而归,他不保证自己还能继续干这份工作。 但要是说不会—— 他怕自己现在就没法继续干这份工作。 「当然会,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有摩擦。」小郭果断答道。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小郭在心里默默嘆气,果然还是来了。 「就避免情绪激动时吵架,多冷静下来讨论,多交流,不要都憋在心里不说……」小郭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也发现,这些解决方法好像在宫修筠身上并不适用。因为俞想好像根本不想和宫修筠交流。 「那就多哄哄人吧,」助理快要放弃了,他说,「多点耐心,但也别死缠烂打。如果让俞先生看到您的态度,应该会好起来的。」 虽然说最后一句话时,助理自己都不相信。 「我知道了。」宫修筠说道。 耐心,宫修筠从不觉得他是缺少耐心的人。或者说,想要在商业上有所建树,耐心是必备的条件。 但他对俞想有耐心吗?宫修筠这样问自己,却给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好像在面对俞想时,宫修筠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不同。 最开始,他当俞想是一个普通的替身,俞想对他来说的「作用」要大于人格。面对着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他没有任何想要交流沟通的意愿。 而在俞想突然的转变之后,宫修筠却又突然和他的交集少了起来。俞想开始热火朝天地搞起了事业,甚至不常见到人。 至于宫修筠自己,他却有意无意地躲起了俞想。他每每看到俞想的充满「深情」的眼神,他都有一种逃开的冲动。 现在要如何交流,要如何缓和,这些事情让宫修筠觉得无从下手。 他沉思了半天,打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后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模模煳煳的声音:「餵哪位。」 「夏希,是我。」 「宫修筠?」夏希发出一阵哀嚎,「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国内是几点啊,你最好是有点重要的事。」 宫修筠没有一丝让夏希强行早起的愧疚感,他说:「很重要。」 一听重要,夏希瞬间清醒了过来。「怎么了?」他问。 「他现在不理我,我应该怎么办。」宫修筠语气平淡得不像是在问如何能追回跑路的爱人,更像是在问下次约饭局要去哪里吃。 「就这?」夏希气到破音,「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宫修筠说道;「我知道你有经验,所以问问你。」 「我有经验?!」夏希话音未落,宫修筠就听见电话那端发出几声不满的嘟囔。然后是夏希压低声音说道:「我有点事,你接着睡,乖~」 一阵窸窸窣窣后,夏希点了根烟,刚要开口,宫修筠却说道:「你看,你确实有经验。」 夏希:「你大爷!」 不过夏希在一阵吐槽后,还是愿意施捨宫修筠一点可行的办法。 「首先,你要知道他想要什么,了解他的需求。无论他想要什么,你只管给他,并且要先于他提出就给他。这样他才会觉得感动,相信你的心意。」 「其次,你要尊重他,欣赏他。不要吝啬你的嘴,多夸他,多说他爱听的话。哪怕他做了难吃的饭,唱了很难听的歌,你都要发自内心地夸奖。」 「最后,不要和任何其他人有任何暧昧,对于那些对你有想法的人,要和他们保持距离。一旦你有什么行为让他吃醋了,一定要及时道歉,保证不再犯。」 最后,夏希语重心长地总结道:「这些可都是我多年以来总结出来的,不分性别性向全都通用的建议。」 「这么简单?」宫修筠的语气充满了质疑。 夏希差点炸了:「老子好心好意教你,你还不相信我?」 「谢谢。」宫修筠以一个不怎么诚心的感谢结束了对话。 了解他,尊重他,欣赏他,拒绝绯闻。 这几个词在宫修筠的心里过了一遍,他渐渐开始有些思路了。 他对助理说道:「帮我过一下最近的行程,能让别人替代的就替,可推的推掉,不可推的争取延期,都不行的汇总起来告诉我。」
第101页 「好的宫总,您大概预计待多久?」 宫修筠想了一下:「到他愿意和我回去。」 助理顿时垮起了一张脸,老闆甩手不干了,他找谁说理去,只能赶紧打电话叫总裁班的几个秘书连夜赶过来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宫修筠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起来,看得助理心头一惊。 「您说?」 宫修筠十指交握在一起,但指关节交错的地方被他捏到泛白,他咬着牙说出一个名字:「佟亦昆,去查查这个人的来路。」 * 同样的问题,俞想也在好奇,但他却没费心去查。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的资源和人脉,他根本不会查,也查不到。 此前那副给佟亦昆画的肖像已经收了起来,收到了他如果不去找永远不会发现的地方。 因为看到那副画,就会让他想起宫修筠,还有他对宫修筠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落笔竟然画成了宫修筠的感觉。 为了这幅画,他只能再次约了佟亦昆上门,为他重新创作肖像。 「很抱歉佟先生,浪费您的时间了。」 佟亦昆微笑着看向他:「没关系,能邀请你创作这幅画,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俞想勉强笑笑:「佟先生你太客气了。」 「只是我可以请问一件事吗?」佟亦昆问道,「之前那副画我很满意,你是因为什么觉得不好呢?」 俞想咬着嘴皮沉吟了几秒,手下的铅笔在纯白画布上漫无目的地画着。 许久后,他说:「我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画浪漫主义作品,感觉不太对。」 佟亦昆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的,只要……」 「只要什么?」俞想随口问道。 「只要不是因为他就好。」佟亦昆的声音听上去突然有些扭曲到失真。 俞想被吓了一跳,勐得抬头一看,佟亦昆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俞想却细心地发现,他的嘴角好似还有一丝未完全消失的笑容。 只是这抹笑容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微笑,反而更像是狞笑。 俞想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晃了晃头,感觉最近自己的精神是有些恍惚。 见今天实在画不出来了,俞想索性放下了笔。 「佟先生,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不然我们改天吧。」 「当然可以,」佟亦昆说,「不如我请你看电影吧。」 俞想一愣,他几乎从不看电影,更没有跟刚认识不久的人一起看电影。 在他的想法里,一起看电影一定要是情侣或是很好的朋友才能一起做的事,因为要在昏暗的地方并肩相处两个小时,如果是和不太熟的人,他真的会浑身难受。 「呃,抱歉我法语很差,看电影也听不懂,就不去了吧。」 但佟亦昆却没有放弃,他继续说道:「那吃饭呢?愿意赏光吗?」 俞想不能理解佟亦昆为什么这么坚定要约他出去,明明他拒绝的态度已经表达得这么明显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们说过的餐厅吗?我定了位置的。」佟亦昆说。 俞想突然觉得有点疲惫,佟亦昆表面看上去和宫修筠完全不同,但和他相处的短暂时间内,俞想能感受到他在无形中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不强烈,只是偶尔会冒出来那么一小下,比如说现在。 这种感觉像是手指中扎的小刺,平时没有感觉,但偶尔逆向碰到时,就会传来一阵恼人的刺痛。 「真的不去了。」俞想果断摇头,他也不想再继续绕下去了。 听到这个回答,佟亦昆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但却在渐渐变形,变得让人不适。 「那还,」佟亦昆说道,「希望下次有机会。」 但俞想却说:「抱歉,作为画家,我不和粉丝或是约稿的人私下交往。」 佟亦昆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他问:「当朋友也不行吗?」 「普通朋友当然可以,但我想也不急于一时,对吗?」 听了这个回答,佟亦昆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那等你有时间也有心情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巴黎城区玩一玩。」 「好啊,等我忙过这一阵的。」俞想松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佟亦昆,俞想看着一团乱麻的画布,也懒得擦,直接将整个画框从画架上拿下来放到一边。 他这是什么体质,怎么总招这种人。 第56章 喜欢 那日的风波过后,李太白特意给俞想道了歉,说是因为他才让宫修筠找到了俞想,并因此让俞想受到了伤害。 但俞想却摇摇头,因为他知道,这不是李太白的问题。 只要宫修筠想,他就一定可以找来,这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俞想能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但这次,俞想没打算再躲。 他已经躲了太久,也跑了太久。现在是时候该直面了。 在宫修筠找上门的次日,俞想家中断粮,这座小城市的外卖几乎为零,俞想只能出去买饭。 但刚走出家门,俞想的脚步就停在了原地,然后他转身就要往回走。 「俞想!」宫修筠见他要走,语气慌张地喊道。 他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想拉俞想的手,但就在他即将碰触到俞想时,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他想起了上次的不愉快经歷,不敢再贸然动俞想。
第102页 俞想虽然没有回头,但凭藉他对宫修筠的了解,他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禁露出一丝冷笑,也不知道宫修筠现在这样卑微给谁看。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欺负了他。 「有事?」俞想站定回头,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宫修筠。 「我……」宫修筠的嘴唇嗫嚅了几下,说道,「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道歉?」俞想微微挑眉,这他还真没想到。他说:「我还以为你打算趁着其他人不在,又要绑我回去。」 对上俞想充满了嘲讽的眼神,宫修筠的目光微微躲闪。「抱歉,上次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好了,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俞想说着就又抬脚往里走。 「先别走!」 俞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你……」宫修筠的语气有些犹豫,他指着身后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要出门?」 俞想看着宫修筠,有些讶异:「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吧?」 「没有很久。」宫修筠说道。 「没有很久是多久?」 宫修筠沉默了片刻,说道:「大概几个小时。」 俞想嘆了口气,有些无奈,他知道宫修筠说的这「几个小时」会有多长,因为他知道宫修筠有多执着。 他曾经可以为了拿地皮生生和政府部门磨了一年,可以为了打开销售渠道,亲自开发市场,一天跑十几家经销商。 而在刚独立创业时,宫修筠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又是做当时过于初期的网际网路行业,愿意冒这个风险的投资者甚少。彼时的宫修筠为了见投资人,可以在人家的办公室等上一整天,比程门立雪还执着。 现在的他,为了见俞想一面,在这里等上几个小时,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在这里浪费了几个小时,就不担心影响你的公司?」俞想问道。 宫修筠答道:「如果我离开几天,公司就运行不下去了,那我这些年才是白干了。」 「随你。」俞想抬脚踢走了脚边的一粒小石子,「我要出门了,你想等就等吧。」他说着就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宫修筠说着就跟在了俞想身后。 他的动作无比自然,自然到仿佛俞想邀请他了一样。 俞想:「你还真不客气。」 说完,俞想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往街口的面包店走去。 俞想不太会说法语,只会一些简单的词彙,他指着牛角包,磕磕绊绊了半天,只能连成一句英法混杂的句子。 就在他兀自着急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bonjour,je veux deux croissants.merci.」说着,宫修筠递上了零钱,接过面包拎在自己手里。 俞想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宫修筠的表情无比自然,仿佛他们真的是同游的好朋友。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宫修筠又不说话了,只是跟在俞想身后,自顾自往前走。 他又跟着俞想去买了奶酪、火腿、牛肉和一些菜,最终回到了家。 站在家门口,俞想终于捨得对跟屁虫一样的宫修筠说出第一句话。 「到了,你还要跟?」俞想冷漠地看着宫修筠。 宫修筠把手中的东西往背后藏了藏:「你买的东西还在我这里。」 俞想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幼不幼稚啊?而且同时都是你花的钱,你拿走吧。」 「我不走。」宫修筠摇了摇头,这一刻他莫名像是只委屈的大狗。 俞想扶着门和宫修筠对峙了半天,见街坊四邻和路过的行人都好奇地看起了热闹,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门拉开一条缝。 「进来吧。」俞想说。 「哎等等!」就在宫修筠要进来时,俞想突然说道:「我们先约法三章。」 「你说。」 俞想说道:「第一,你不能乱动我的东西。第二,你要尊重我的意愿。第三……」 「第三什么?」 俞想放弃了:「第三想到的时候再说吧。」 俞想任凭宫修筠跟在自己身后进了门。他像是完全不知道宫修筠的存在一样开始做起了饭。 他把牛肉随便切切扔到锅里,洋葱、青豆、胡萝蔔也一同下了锅。等着饭好的时间,他迅速用火腿、奶酪和牛角包做了一个三明治。 俞想三两口解决掉一个后,才想起来宫修筠。 「你吃吗?」他不情不愿地问。 「不用了,谢谢。」 两个人对面站着,无比尴尬。 为了打破尴尬,俞想跑到客厅去继续作画,却没想到宫修筠也跟了过来。 宫修筠当真做到了约法三章,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俞想,直到俞想被看得背后发毛,扯过一块衬布甩到宫修筠的头上。 「看什么看!」俞想怒道。 但宫修筠也不气,只是默默把布从自己头上扯下来。 「你为什么不画那副了?」他问。 「那副?」俞想高冷地哼了一声,「烧了。」 宫修筠的眼神突然变了,就在俞想以为他要爆发时,他却硬是深唿吸了几次,将情绪忍了下去。 「烧了……太可惜了。」宫修筠说:「你还欠我一幅画的。」 俞想推开他,大步往厨房走去:「我从来不欠你的,谁欠你你找谁去。」
第103页 「你给安歌画过一幅画,你也答应过要给我画。」宫修筠的语气中竟听出了一丝委屈。 俞想觉得魔幻,整个世界都陷入魔幻。 明明宫修筠前几天还因为他不回去而勃然大怒,但今天他却能这样低眉顺眼。 如果宫修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哄自己回去,那俞想觉得他是真的可怕。 「哦,再说吧。」俞想冷漠回应,一边将锅里炖好的肉和菜一股脑地倒进搪瓷盆里,杂烩的样子和口味,颇有几分像是在餵猪。 「能给我来点吗?」宫修筠突然出声。 「你确定你要吃?」俞想看着一锅猪食问道,毕竟他自己做饭的水平他还是知道的。 「我确定。」宫修筠点头,好像不给他吃就是虐待他一样。 于是俞想只好又翻出一个不锈钢盆,给宫修筠盛出来半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各自捧着一个盆。尤其俞想手中破破烂烂的搪瓷盆,让气氛瞬间回到了饥荒年代。 俞想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自暴自弃地塞进嘴里。 没错,果然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这锅乱炖咸了,而且咸中还带着酸,牛肉没炖烂,洋葱又太烂了。 而宫修筠显然还没适应,他也学着俞想的样子舀了一大勺。 但刚放到嘴里,宫修筠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放弃吧。」俞想说着就要去拿宫修筠的盆子。但宫修筠却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手。 他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很好吃。」 俞想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宫修筠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现在却在吃一锅难吃的食物,还要被迫夸奖。 但既然宫修筠偏要捧这个场,俞想也不和他客气。 「好吃你就多吃点。」俞想看着宫修筠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起了勺子。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俞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欣赏了一波被迫营业的表情。 直到他看着宫修筠将一盆炖菜吃到了底,俞想终于嘆了口气,说道:「你这是何必呢?」 「那你呢?」宫修筠反问道,「在这样的地方,天天吃着这样的饭,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那你呢?」俞想毫不犹豫地反问回去,「你放着好好的上市集团董事长不做,跑来这样的地方,吃着这样的饭,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你。」宫修筠看向俞想。 他们的眼神交汇,俞想从宫修筠的眼中看出了从未见过的深情。 「什么叫……为了……」俞想的声音渐小。 「我发现我离不开你了,」宫修筠无比认真地说道,「这一个月我一直在想你,我想你在我家里的时候,想你在我身边,所以我请求你能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俞想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拒绝的话,但听见宫修筠这一番剖白的话,他又犹豫了。 「所以,我可以理解成你喜欢上我了吗?」 「我想你可以这样理解。」宫修筠说道。 俞想不停咬着下唇,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缓解内心的焦虑。 最终,他开口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我意识到你喜欢我的时候。」 「什么?!」俞想一个破音,「你说谁喜欢你?!」 第57章 交易 「你不是喜欢我?」宫修筠的样子比俞想还要讶异。 「我……」俞想直接被气笑了,「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图你什么?我图你把我当替身?图你不尊重我的职业?图你控制欲强?我是失心疯了我喜欢你?」 俞想说完后,就见宫修筠的脸色渐渐变了,先是变白,然后又变成了红色,直到红色一路蔓延到了耳朵尖。 但这次俞想没打算给他留面子,他嘲笑道:「我懂了,您这是自己把自己攻略了啊。」 「自己什么?」宫修筠显然没懂这个说法。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自信的。」俞想把自恋这两个字生生憋了回去。 宫修筠没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纠结中。 看着他心里天人交战的样子,俞想甚至有些理解他了。如果是他知道一直以来建立认知的基础都是错误的,他觉得自己也会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能想到,宫修筠居然会以为自己喜欢他。而且俞想猜想,或许在宫修筠的心里,自己对他应该不仅是喜欢,而是深爱才对。 「噗嗤」,俞想没忍住笑出了声,只见宫修筠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差了。 「好了好了,」俞想勉强让自己不再笑下去,「现在知道也不算迟。既然现在你知道我没有喜欢过你,那你也可以停止喜欢我了对吗?」 「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宫修筠看着俞想。 「什么?」 「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宫修筠的眼神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俞想以为他会尴尬,会愤怒,但唯独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这么执着。 俞想用勺子一下下地戳着碗里的食物,说道:「因为感情是玄学啊,如果想要喜欢一个人就可以如愿以偿的话,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感情问题。」 「但你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副画又怎么解释?」不过几句话的时候,宫修筠就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和思维。
第104页 「那副画……」俞想突然卡住了,因为那副画他无从解释,也解释不了。 但宫修筠却没想难为他,他说:「我只是想让你小心那个佟亦昆。」 「佟亦昆,他怎么了?」 「你觉得他现在出现在这里,还顶着这样一张脸,这正常吗?」 俞想心里知道宫修筠说得对,他也觉得佟亦昆无论是出现的时机,还是各种表现,都不太正常。 然而,他现在面对着宫修筠就满心都是逆反,凡是宫修筠说的,他都不想答应。于是他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在和什么人相处。」 而宫修筠还想说话,俞想却抢白道:「起码他没有限制我的自由,也没有不尊重我的事业。」 「俞想,」宫修筠望着他,开口说道,「对不起。」 「这句道歉是我一直以来欠你的,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俞想用力把勺子插进碗中:「你根本就不是真的觉得错,否则怎么上次还要强行带我走。」 「上次是我冲动了,以后不会发生了。」 俞想撇撇嘴,小声嘟囔:「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冲动了。」 「那就给我个机会,我向你证明。」 俞想不说话,低着头。许久后,他才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但我不是他的替身。」 「没错,你不是,我喜欢的是作为你自己的你,而不是作为替身的你。」 俞想勐然抬头看向他:「你确定?你确定你可以分清对我和孟冠玉的感情?」 宫修筠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我确定,我可以说出一百个你比他好的地方,但我不想用你和他比较,因为我觉得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 说完后,宫修筠就静静地看着俞想,等着他的回答。 但半晌后,俞想突然开口:「但我不相信你的视力。」 「什么?」 俞想微微笑道:「毕竟按照你曾经看上过孟冠玉的眼神,我对你的视力产生怀疑也没什么吧?」 「我……」宫修筠刚要开口解释,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小想,你在家吗?」竟然是佟亦昆的声音。 宫修筠眼神骤然兇狠起来:「你今天约了他?」 「明明没有啊,」俞想边看日历边说,「今天没和他约过,他为什么会来。」 「我去开门。」宫修筠腾得站起来,在俞想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大步走到了门前。 「想……」门被拉开的一瞬间,佟亦昆正抱着一束花,维持着递出去的姿势。 但看到宫修筠的脸,他的一句话被生生憋了回去,而且温暖的微笑僵在了脸上,看上去颇有几分像是小丑的面具,很是可笑。 「什么事?」宫修筠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话,并不掩饰嫌弃的眼神。 佟亦昆也没有多尴尬,他自然地收回了花,笑容不变,但语气中满是敌意。 「我是来找小想的,」佟亦昆向房间内看了一眼,「麻烦让一下,谢谢。」 「小想?」宫修筠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 佟亦昆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什么问题吗?还有,如果你方便,就麻烦你让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是来找小想的。」 宫修筠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恨不得现在就往佟亦昆这张脸上砸上一拳头,把他打得再也不敢瞎叫。 但两句话的时间,俞想已经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没打起来,俞想小小地松了口气。 「佟先生,你怎么今天来了?」 看到俞想,佟亦昆脸上的笑容再次扬了起来。 他绕过宫修筠,把花递给俞想:「我知道我们今天没有约,但我碰巧看到了一束很美的花,于是想送给你。」 佟亦昆手中的花有风信子和几种俞想认不出来的花。凭藉他粗浅的对花卉的了解,俞想知道,风信子象徵着重生的爱。 「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一段崭新的爱情」,这是风信子的花语。而佟亦昆送给俞想这样一束花,含义可想而知。 「抱歉——」俞想本想说他不能收,但余光瞥见旁边气到上头的宫修筠时,俞想又改主意了。 他接过花,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宫修筠在一旁几乎要咬碎后槽牙,佟亦昆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俞想没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把花束去掉包装纸插到了花瓶里,然后对着佟亦昆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这样就可以多保存几天了。」 「你喜欢就好,」佟亦昆说,「只要你喜欢,我可以经常为你买花。」 但宫修筠却突然挡在了佟亦昆前面,阻挡了他和俞想视线的交流:「你送完了,可以离开了对吗?」 佟亦昆笑着说:「你对我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敌意,明明小想是不想和你在一起的,才会离开你。那你就不该继续缠着他,应该让他去追求真爱才对。」 「他因为什么离开,又想和谁在一起,这些不需要你来告诉他。他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 见这两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俞想提高了声音:「你们要吵就出去吵吧,我要画画了。」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俞想就自顾自地开始了画画,谁也不搭理。
第105页 宫修筠和佟亦昆也熄火了,彼此看了一眼,默契地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门,佟亦昆的眼睛就微微眯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到底想做什么?」宫修筠问。 佟亦昆冷笑道:「当然是追求俞想。」 「这就是你的追求方式?换一张脸,换成和我一样的脸。」 佟亦昆居然完全不否认,他说:「是啊,毕竟这是最快的接近他的方式了。而且,有你这张脸,确实方便了不少。」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接近俞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我警告你,你如果有一点伤害到他的想法,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让你消失。」 「让我消失?」佟亦昆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笑,「谁让谁消失还不一定呢。」 说着,他转身就离开,留给了宫修筠一个狂妄的背影和高高竖起的中指。 对着他的背影,宫修筠微微眯起了眼睛。 从见到佟亦昆的第一面起,宫修筠就让助理去查了他的身份。但几天过去,他居然一点反馈都没有得到。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 枫丹白露的顶级宾馆套房内。 「他居然真的看上了那个俞想?!」孟冠玉对着电话那端的经纪人在大骂,「他是不是瞎了,还是俞想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不要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我必须把他抢回来……」 孟冠玉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后腰处突然传来一阵凉意,然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挂掉电话。」 「我……我这边有点事,待会和你说。」 孟冠玉挂了电话,微微举起双手:「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身后的声音说道:「做个交易。」 「好,但你能先把那东西拿开吗?」 身后抵着孟冠玉的东西稍稍松开。「手举高,转过身来。」身后的声音说道。 孟冠玉高高举着双手,一点点转身。 在看到来人的脸的一瞬间,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口尖叫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所以,做交易吗?」 第58章 房子 俞想和宫修筠就这样度过了「相安无事」的几天,宫修筠定时定点上门,默默陪着俞想,只有每天到了深夜时才捨得离开。 俞想画画,他就在一旁看着。俞想做饭,多难吃他都要吃。俞想赶他走—— 他却开始装死,一言不发却也不动。 俞想拿这样的宫修筠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宫修筠暴躁骂人,他自信能更狠地骂回去。如果宫修筠动手,他能直接报警。 但他现在选择了这种非暴力不合作装哑巴的方式,俞想总不可能拖着他的腿把他扔出去。 在对峙到第三天后,俞想不得已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e in,please.」俞想回家时,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健硕的黑人。 黑人有些拘束地进了房间,看到房间还坐着一个人时,也愣住了。 他和宫修筠大眼瞪小眼,俞想看到后才想起来介绍:「这是mike,我的模特。这是gong,我的室友。」 「室友?」宫修筠看着俞想,似乎对这个称唿有很多的意见。 但mike却十分热情,他和宫修筠快乐地打了招唿,然后问俞想:「所以要我做什么?」 「你是第一次应聘人体模特吗?」俞想问。 「是的。」 俞想坐到了画架前,说道:「请先脱掉衣服,全部的,并换上这条专用内裤。」 mike一言不发就开始脱衣服,俞想也自顾自地准备起了画具,两人谁也没有意识到宫修筠的存在。 宫修筠现在的感觉是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有千斤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开始画。 俞想让mike不停地更换着姿势,mike从没做过人体模特,明显有些拘束,俞想在和他闲聊缓解他的压力。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俞想几乎将mike的经歷问了个透彻。 mike是贫民窟出身的芭蕾舞演员,作为黑人,还是穷人家的孩子,要想在芭蕾这个领域出众,可想而知他要付出常人几倍的辛苦。 但他为了理想,即便再苦再累也没有放弃过。过人的天赋再加上不懈的努力,终于让他如愿以偿进入了一家知名的芭蕾舞剧团。 他在舞团五年的时间,从一名普通的群舞,一路升到一级独舞,眼看就要成为首席演员。 但就在这时,厄运骤然降临。 mike受伤了,或许是长期的高强度训练缩短了他的职业生涯,又或许是初学舞时不那么科学的训练方法在他的关节处留下旧疾。 他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他的膝盖迎来了不可逆的伤势。 他可以跳舞,却不能长时间跳舞,不能做过多的跳跃和托举动作。 但这对一个独舞舞者来说,已经是宣判了死刑。 与此同时,他的妈妈病了,罹患胃癌。 这是个非常痛苦的癌症,无论是对于病人自己还是对于亲属,因此mike要拼命挣钱来支付他妈妈的手术费。 他目前在一家芭蕾学校担任老师,但这份收入相比于昂贵的治疗费用是杯水车薪。收入颇高的人体模特行业,正适合如今的他。 俞想听完了mike的故事,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他放下笔问道:「那现在,你愿意为我跳一支舞吗?」
第106页 mike露出一脸的错愕,他没想到俞想会提出这样的需求。但在错愕后,他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在俞想家的客厅,留给mike的舞台很小,小到连他小时候的练功房都要比这里大。 但mike还是踮起脚尖,绷起脚背,为俞想跳了一支舞。 没有交响乐团的配乐,没有华丽的舞美,没有舒适的芭蕾地胶。有的只是斑驳的木地板和堆满画框的狭小空间。 但当mike起舞时,俞想却看到了王子降世。 俞想完全看不出他的膝盖有伤,只能看到他优美又有力量的舞姿和坚毅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舞蹈的热爱。生活的艰难从不能将他击垮,他依旧从骨子里往外放射着勇敢和坚强的魅力。 俞想完全停了笔,看着mike的舞姿入了迷。 一舞完毕,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眼泪。他抹掉眼泪,疯狂地鼓起了掌。 mike也注意到了他的眼泪,他问俞想:「你怎么了?」 俞想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以为我看到了天使在跳舞。」 听到俞想这句话,mike的眼圈也渐渐红了。「谢谢你,我亲爱的米勒。」 他用米勒称唿俞想,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这一支舞让俞想在mike身上产生了无穷的灵感。从下午直到晚上,俞想除了上厕所就都坐着画画。而mike也十分配合,俞想不说动就一直不动。 直到深夜,俞想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他让mike活动活动僵硬的肌肉,自己去给他付报酬。 mike穿好衣服后,俞想也拿着一个纸包过来。 「这是今天的薪水,谢谢你,辛苦了。」 mike接过来一数,却发现多给了五百欧。 他们的报酬是一小时两百欧,今天一共画了十个小时,应该给两千欧,但纸包内的钱却是两千五百欧。 「你给的多了。」 「这是你的bonus,因为你给了我额外的灵感,我也要给你额外的报酬。」 「不,我不能收,」mike将额外的五百欧塞回给俞想,「这不是应得的。」 俞想也不坚持,他知道mike有自己的尊严,于是他收下钱:「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我想为你画一组画。」 「这是我的荣幸,亲爱的米勒。」说着,他朝俞想张开了手臂。 俞想也回给他一个拥抱:「也是我的荣幸,卡洛斯。」卡洛斯是有史以来最着名的黑人芭蕾舞男舞者。 mike离开后,俞想看向沙发上的宫修筠。 「你怎么还在?」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嫌弃。 这一下午,俞想都不知道宫修筠在做什么。但现在看他面前的电脑和书,看来他还挺会自娱自乐。 「我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 「你就这样赶我走?」宫修筠问道。 「是啊,我今天有点累了。」俞想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他在画的过程中屡次想流泪,现在眼睛干涩得难受。 「你们画家都这么情绪敏感?」宫修筠对俞想今天会流眼泪感到不解。 他也听了mike的故事,看了他跳舞。他也觉得故事很悲惨,舞蹈很动人,这并没有让他升起流眼泪的冲动。 俞想白了他一眼:「你这种冷血动物懂什么?」 「我是不懂你们艺术家,但你平时看见别人的身体,就是这样无动于衷?」 宫修筠虽然这样问,但俞想能听出他这次的语气不同,他不是在阴阳怪气地质疑,而是单纯地疑问。 于是,俞想也愿意坐下来给他讲这些,讲画家对于人体的一些看法。 说完后,宫修筠点了点头,俞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懂了。 但只听宫修筠说了一句:「所以你为什么不画我?」 俞想听见,冷笑了一声:「老男人有什么好画的。」 但话音刚落,只见宫修筠的眼神瞬间变冷,他站起来,朝着俞想的方向逼近,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我……」俞想吞了一下口水,现在的宫修筠让他觉得危险。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说你身上没有故事,没什么好画的。」 「是这样?」宫修筠眼睛微眯,看不出是否相信了。 但俞想却灵活地一躲,逃出了宫修筠的掌控。「我真的要休息了。」 宫修筠也没拦他,只是低声说道:「你还欠我一幅画。」 俞想脚步一顿,最终什么也没说,回了卧室。 * 接下来的三天,宫修筠没来,俞想松了一口气。 他是偌大一个集团的掌舵人,在这和他耗上这么久已经是难以置信了,早晚要回去的。 但尽管这样想,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俞想竟还升起了一丝孤单的感觉来。 然而,不过两秒钟之后,他就开始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愧疚。他怎么能这么贱。 俞想感慨了一阵就开始收拾东西,他要离开枫丹白露,离开法国了。他在这座小镇上已经汲取了足够多的灵感,而且随着距离画展越来越近,他也时候回苏黎世了。 这里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回忆,他想自己会永远记得这里的,而且日后也会常来这里看看。 收拾了快一半,门铃被按响。 俞想开门后正对上宫修筠的脸,宫修筠唿吸间起伏很大,额角还有几滴汗珠。
第107页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俞想问。 「赶上了就好。」宫修筠将一个文件袋交给了俞想。 「这是什么?」俞想满腹狐疑地拆开,取出其中的文件。 俞想有限的法语单词不足以让他认出文件标题,他拿出谷歌翻译查了两个单词,然后震惊地看向宫修筠。 「这是……房屋买卖协议?」 宫修筠点头:「没错。」 「是什么房子?」但俞想已经有了些想法。 宫修筠指指脚下:「是这里,我知道你喜欢这里,以后一定会常回来的。所以我买下这栋房子,希望以后你回来时能有落脚的地方。」 「但……但是我如果想回来也可以租房子或住酒店,你这样太破费了。」 「不破费,」宫修筠说,「你开心比较重要,而且,欧洲的房子很便宜的。」 俞想撇撇嘴,他就知道,对于宫修筠这种人来说,别说是欧洲的一间小公寓,就是北京三环的大平层,也没法让他说出一个贵字来。 「所以这几天你就去做这件事了?」俞想问。 「当然不是,还有别的事。」 「还有别的?还有什么?」俞想问。 宫修筠说道:「你会知道的。」 吊人胃口,垃圾! 第59章 老情人 在巴黎的机场,准备回苏黎世时,俞想接到了来自mike的电话。 「你要离开巴黎了是吗?」mike问道。 「是的,」俞想说,「但我还会再回来的,也欢迎你来苏黎世找我。」 mike的唿吸声有些沉重,他支支吾吾地说:「可我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你。」 「什么?」俞想一愣,「你为什么要感谢我?」但俞想说着,却隐隐有了种预感。 mike却越说越激动,只听他说:「我一定会记得你对我的帮助,我会成为出色的芭蕾舞演员的!这些钱我会还给你的,连带利息!」 说完,mike就挂了电话。 俞想看向身边的宫修筠,问:「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件事?」 宫修筠挑挑眉,不置可否。 「所以你给了他多少钱?」 「我没有给他钱,贷款而已。」宫修筠说道,「一笔钱用于他母亲的治病,另一部分用于他自己的復健。他去申请商业贷款也不是不行,但一来不会这么快,二来贷不到这么多,最后是,期限可能没有这么灵活。」 俞想看着宫修筠半天,终于嘆了口气:「你还真是爱好做慈善。」 「不是爱好做慈善,」宫修筠说,「每个人做慈善都是有自己的目的,有的人是通过帮助弱势群体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有的人是想藉此获得口碑,提升社会地位,也有人有其他不同的目的。」 「那你呢?」俞想问,「你为什么要帮mike。」 宫修筠看着俞想,沉默不语。 俞想被他看得发毛:「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宫修筠反问:「你说呢?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他?」 俞想一把推开宫修筠:「我用不着你假好心,你帮他是你个人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指望这样做能从我身上获取些什么。而且像他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你帮的过来吗?」 「想想,」宫修筠一把拉住想要起身离开的俞想,「你误会我了。」 「我误会你了?」 宫修筠说:「我从没有任何用这件事来要挟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买下房子,帮助你的朋友,这些都只是为了让你开心。而天下的画家千千万,我也只想让你开心。」 「那你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用的,」宫修筠说道,「只要能让你开心,这些都不算什么。这只是开始,想想,我会让你知道,我对你是在意的。」 「我……」 「修筠哥,好巧。」俞想还想说身,远处却传来一声幽幽的唿唤。 这一声如泣如诉,任凭谁听了心里都要颤动两下。要不是知道来人是谁,俞想怕是都要跟着腿软,更何况被叫的宫修筠。 只见孟冠玉从宫修筠身后走来,他穿着白衬衫黑色休闲裤,将衬衫的下摆塞到裤子中,更加凸显他的长腿。 孟冠玉的打扮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满是心机。衬衫的袖口是宫修筠曾经送给他的礼物,鞋子是他曾和宫修筠一同买的情侣款。 诸如此类的细节很多,但无一不在明晃晃地昭示着主权,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大字「我是正宫」。 孟冠玉走到宫修筠面前站定,微笑着开口:「好巧,修筠哥,在这遇见你。」 此时孟冠玉说话的语气和笑容都同俞想见过的完全不同。现在的孟冠玉气质儒雅、谈吐自如、进退得当,就连表情中露出的淡淡委屈都那样恰到好处。 看着这样的孟冠玉,俞想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孟冠玉和宫修筠同时看向俞想。 俞想在鼻尖挥了挥:「没事,就是觉得茶味有点重。」 说完,他看着他们:「你们应该有不少旧要叙吧,那我先迴避一下。」 「你去哪?」宫修筠叫住他。 「给你们留出空间啊。」俞想说。 「用不着,」宫修筠不让他离开,「我们没什么旧好叙,你不用离开。」 「啊这不好吧……」
第108页 但俞想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孟冠玉却已经露出了一脸受伤的神色,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宫修筠:「修筠哥,你……你说什么?」 宫修筠冷漠回应道:「我让你有话快说,我们要登机了。」 听见宫修筠这样说,孟冠玉脸上受伤的表情更甚,他一副泫然泪下的样子,说道:「修筠哥,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甚至你明知道我就在枫丹白露,你也不去看我。」 「嗯,」宫修筠说,「没什么好看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看的?修筠哥,我们分开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着你,我真的很想再见你……」 「那你为啥不来找他呢?」俞想原本正在玩手机,听见宫修筠这话突然插播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孟冠玉愣在了原地,他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倒是宫修筠,看着俞想一脸「天真懵懂」的样子,也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孟冠玉的脸色顿时红了又白:「我,我我……我当时离开就是为了更好地创作,当然要等事业有成的时候再回来。」 「那你明知道他就在枫丹白露,你又为什么不来找他呢?」俞想本来不想和孟冠玉计较的,但他看见这么大的逻辑漏洞,实在有些忍不住。 「我这不是来了吗!」孟冠玉虚伪的表皮一旦被撕开,就再也忍不住,他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但你刚说是碰巧遇见的啊。」 孟冠玉再也无言以对,他气急败坏:「俞想!」 脸上的温柔绅士面具破碎后,孟冠玉露出了他狰狞的一面。他指着俞想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什么目的?别以为修筠哥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好了。」宫修筠止住了孟冠玉的冲动,并用一句话结束了他所有的表演。 他说:「过犹不及,再演下去就没意思了。」 「修筠哥……」孟冠玉从没听过宫修筠和他这么说话,他愣在了原地。 这时,登机的时间快到了。宫修筠顺手拉起了俞想的行李,说道:「我们走。」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孟冠玉眼中的情绪从悲伤渐渐变为怨毒。 「俞想,我会让你知道,你这么做的下场。」他死死地咬着牙。 孟冠玉身后,一个将五官隐藏在鸭舌帽和黑口罩后的身影显现出来,他走路时没发出一丝声音。 他突然凑近孟冠玉耳边:「这就是你说的你能搞定?」 孟冠玉被吓了一跳,刚想回头,却被对方搭住了肩膀。 对方虽然只是搭上了一只手,但这只手的力量却压得孟冠玉动弹不得。 「我没想到,他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定是俞想和他说了什么。」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冷笑:「所以你原谅了你的老情人?」 「当然不是。」 「那就好,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 飞机上,宫修筠坐在俞想旁边的位置,这是他死皮赖脸非要买的票。 飞机路程很短,俞想没打算睡觉,而是捧了一本绘本在看。 宫修筠十分不见外地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但俞想手中的绘本是一本温暖治癒系的童话绘本,宫修筠这种人根本体会不到其中的温暖之处,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 而他一困,头就往俞想的方向靠去。俞想几次把他推开,但也不知道宫修筠是不是故意的,每次被推开后,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倒回来。 几番来回后,俞想终于忍无可忍了。 「喂,醒醒。」 宫修筠捏了捏眉心,眼中瞬间恢復一片清明。「要聊聊吗?」 俞想嘆了口气,放下绘本:「那就聊吧,正好聊聊你的老情人。」 「他不是什么老情人。」宫修筠说道。 「行行行,不管他是谁,反正就是聊聊呗。今天人都那么卑微地找上门来了,你还这么冷漠?」 宫修筠看着俞想的侧脸,看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你吃醋了?」 「哈?你说什么鬼话?」俞想不满道,「而且我问你呢?怎么变成了你问我?」 「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和你说。」宫修筠将双手枕到头后,摆出了誓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谁这么想知道了……」 「我承认,我被他欺骗你了。」宫修筠说,「我们家里人关系很好,他算是和我一起长大。我对他的戒心几乎没有,所以他说什么我都信了。」 俞想撇撇嘴:「那你还真是单纯。」 「但现在已经不信了,他离开的这几年,我其实早都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曾经做过什么,也知道他拿我当什么。但我只是不愿相信,我不愿意相信自己被欺骗得团团转,不相信自己曾经将真心给了这样一个人。」 「然而认识你之后,我知道了,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可耻,只有忘掉过去,才能向前看。」 俞想敷衍地鼓了鼓掌:「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呢。」 「想想,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曾经的错误,你愿意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手指甲断了,没错,是断了,从甲床上的某个位置开始断掉的,疼到一把鼻涕一把泪。 所以无法码字,消耗了最后的存稿,瞬间哭得更大声了。
第109页 第60章 波塞冬 自从宫修筠问出那句话后,俞想就把绘本往脸上一扣,睡大觉去了。任凭宫修筠被吊得上不去下不来,他也拒绝睁开眼睛。 只是在飞机降落前,他说了一句:「机会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在飞机落地的轰鸣中,俞想闷闷的声音从绘本下面传来,落在宫修筠耳中,显得尤其不清晰。 但当宫修筠震惊地看向俞想,正要开口追问时,俞想却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他什么也不曾说过一样。 落地后,宫修筠把俞想送到了画廊附近的家中,自己准备离开了。 他在俞想身边耽误了太久,有些事情不得不回去处理了。 俞想朝着门外随意地挥挥手:「拜拜。」根本不在乎宫修筠离开与否。 但宫修筠却站在俞想的门前久久不愿离去,直到俞想开始赶人,他才说道:「想想,我能抱你一下吗?」 俞想闻声回头,震惊地挑了挑眉。宫修筠本以为他要答应,却没想到,下一秒,铁门在他眼前嘭的一声关上。要不是他躲闪得及时,怕是鼻樑都要被拍断。 他对着紧闭的铁门,无奈地摇摇头,将一张银行卡从门缝下面塞了进去。他担心以俞想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花钱方式,手上的钱花起来捉襟见肘。 门里的俞想盯着突然出现的黑色卡片,无比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捡起银行卡,顺手扔进了墙上钉着的杂物筐里,他还没穷到这份上。 * 尤金画廊内,俞想和尤金相约整理自己的作品。 画廊中有专门的仓库储存艺术家的作品,俞想的作品也有幸入驻了其中一间。 仓库中的温湿度维持在油画最适宜储存的温度,画架上俞想的作品按照尺寸和题材有序地摆成了三排。 看着这一屋子的作品,俞想也忍不住惊唿出声:「我居然花了这么多吗?」 「是啊,现在的艺术家这么多,有天赋的人层出不穷,但愿意像你一样刻苦的人已经不多了。」尤金说。 俞想很想说一句,这还不是你逼出来的。但他还没开口,尤金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我给你设定目标的时候,没想过你真的会完成。我以为你能完成计划的一半就不错了。」 俞想:…… 果然资本家就会压榨人,他再也不会信尤金的鬼话了。 「不过既然你提前完成了,那我们就可以按照n a来举办画展了。」 尤金的精神有些不好,说话的间隙,他频频背过身去咳嗽。 「尤金先生,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俞想有些担心。 「不用,」尤金说,「我只是小感冒,而且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进入工作状态后,尤金的思维之灵活,艺术触觉之敏锐,甚至要远超俞想这个年轻人。 他的头脑丝毫不受生病的影响,飞快地在俞想的画作中穿梭着,眼神犀利地选出适合在画展上展出的画。 「这是一副半成品?」尤金的脚步突然停下。 让尤金停下脚步的画正是那副画了一半的《波塞冬》,俞想没想到这幅画会在这里。他还以为自己将它留在了枫丹白露的公寓中,大概是李太白打包的时候顺手装了进来。 「呃……这个,」俞想说,「不太满意,所以没有画完。」 但尤金却久久地凝视着这幅画,然后问道:「你的波塞冬是东方面孔?」 「是的,」俞想本打算解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只是说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尤金却将这幅画抽出来摆到了画架上:「但我很满意这幅画。」 「为什么?这是一副浪漫主义作品,可能和整个画展的风格不符。」 「但我认为它值得存在,这幅画面的主角很有魅力。你也知道,所有的神话主题作品中,都不曾出现过东方人的样子。你选择用东方男人的形象来进行创作,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而且我能感受到,你在画这幅画时,怀抱着的热烈的感情。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画中的模特是什么关系,但给我的感觉就是,画中的人是你的缪斯。」 「我的缪斯?」俞想问,「可缪斯……」 「没有人规定缪斯一定是女性,缪斯是你心中艺术与美的化身,你在他身上看到了纯粹的美。这个美无关性格、无关职业、甚至无关人品道德,他就是美本身。」 他就是美本身。 俞想在心里翻来覆去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前无法控制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毕竟这是你的作品,你终究是要自己决定的。」 俞想点点头:「我明白,那这幅画我先带回去,如果我愿意,会继续完成。」 和半成品的画一起回家后,俞想将他放在画架上,和画中的人大眼瞪小眼。 就这样瞪了有半小时,俞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了,他妥协了,他画的是宫修筠。 俞想无悲无喜地提笔,继续画了下去。 * 画展开始前一周,俞想将画寄到了佟亦昆的手中,只不过不是那副《波塞冬》,而是另一幅画。 收到画后,佟亦昆第一时间给俞想打来了电话。 俞想甚至有点怕接到他的电话,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第110页 「小想。」佟亦昆刻意压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让俞想有些紧张。 「是我,画收到了?」 佟亦昆说:「收到了,我很喜欢。但我想问原来那副画呢?」 俞想吞了下口水,他还是决定和佟亦昆说实话,他说:「那副画我有了一些新的创作思路,不完全是基于你创作的,所以可能没法再交给你了。」 「没关系的,」佟亦昆非常善解人意,「我理解的。」 「你理解就好。」俞想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佟亦昆突兀地问道:「所以你画的是他对吗?」 「谁?」话音未落,俞想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果然,佟亦昆说道:「你知道的。」 「我还有点事,我先挂了。」俞想慌乱中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此刻,他的面前是已经完成的油画《波塞冬》,但他在此前的作品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 原本的海面上只是风浪乍起,现在却变成了一片惊涛骇浪,天空中黑云密布,海浪裹挟着闪电腾空而起,又重重落下。远处的座头鲸看上去都如同海上的一叶扁舟般渺小。 只有高举着三叉戟的波塞冬高高地站在战车上,但波塞冬的神情也在俞想的微调之下变动了。 原先的波塞冬像是要一击引发波涛翻涌。但现在,他则变成了正在以一己之力对抗大自然。 这样的改动之下,画面的主旨就变了。从单纯地表现希腊神话,变为对人力战胜自然改造自然的称颂。 「就这样了。」俞想将绒布往画上一蒙。他在画画上面还是很自恋的,往往完成一幅画都要欣赏很久,但现在这幅画他甚至不想多看一眼,满心都是抗拒。 * 又是一个多月紧张的准备,俞想的个人画展终于进入了倒计时。 这是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个人画展,更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海外进行的个人画展。 大概是见他太过紧张,左伊带着几个朋友把他叫出来喝酒。 「想,你的神经太紧绷了,你需要放松。」 「我紧张吗?」俞想机械性地灌了一口酒,「我不紧张。」 「哇哦!」左伊的一个朋友发出一声惊唿,「他刚喝了一shot的野格哎!」 俞想这才反应上来自己喝了一杯以难喝着称的草药酒,他连忙用清水漱口。 「你看,我就说你压力太大了。你和我爷爷真的是一类人,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 「尤金先生?」 左伊说道:「是啊,他近几年身体不好,却不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还是一直拼命工作,这样下去我很担心他的健康。」 「尤金先生最近好像是感冒了。」 「他这个年纪了,什么病都要尤其当心,可他偏偏不注意。」左伊担心自己祖父的样子和普通人家的孙女并没有什么区别。 越是画展临近,需要俞想做的事就越少。左伊连着几天带他出去玩,很好地缓解了他的焦虑情绪。 顶级画廊签约艺术家的画展,在展出最初几天是不对公众开放的,只有业内人士和社会地位够高的,「圈子」里的人,才有资格收到请柬。 画展开始前,尤金给了俞想三张请柬,让他邀请他的亲朋好友。 俞想想了想,一张肯定是要给师父的,一张给黎浩初。至于左伊他们,也不需要自己来给请柬。 这样就还剩下一张请柬,到底要给谁。 第一个出现在俞想脑海中的人,自然是宫修筠。但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给他这个请柬。 俞想拿着这个请柬犹豫了很久,从猜拳,到扔骰子,再到撕花瓣,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却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这样一纠结,就纠结到了画展的前一天。 第61章 个展 【收到了尤金画廊新一季的展出清单,这个叫xiang yu的画家,是俞想?】 【是的,内页有照片,就是俞想。我最开始也不相信,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眼睛出问题了。】 【野鸡画家又去蹭展了?这次连展览都蹭了野鸡的,什么听都没听过的十八线画廊。】 【尤金画廊?十八线?我感觉现在才是在做梦。】 【呃……无知不是病,但炫耀无知就是真脑残了。】 【世界三大画廊了解一下?尤金画廊就是其中的之一。】 之前嘲笑俞想的人被当众打脸,还不死心,非要嘴硬。 【还是和之前参加的画展那样,用两幅画蹭别人的画展,或者就是个拼盘,三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我不想,但还是想打一下你的脸。这是场「专场」画展。专场的意思就是,全场展出的画作几乎都是俞想的作品。】 这下槓精没得可槓了,但网上几乎炸了锅。 【尤金给俞想开个展?这是国内画家第一次在三大开个展啊!怎么没什么动静。】 【俞想自己比较低调没宣传吧,当时他上左鸿祯的个展,他自己不是也没主动说。】 【是啊,知道他签约还是尤金画廊先放的消息,他是真的不太在乎这些。】 【没去过画廊看画展,就想问一句,我们在哪能看?】 【前几天肯定是专场,就别想了。如果能搞到公众场的票,你飞去苏黎世就能看到了。】
第111页 【我们什么都没有的,是不是只能看看报导和杂志解解馋?】 【当然,如果你足够有钱,也可以去找尤金买画,个展的作品大部分都会出售或者上拍卖会。】 在国内网友还在翘首以待,指望多看到些画展照片时,俞想的个展准时开始了。 画展当天,俞想穿着高定西装,和尤金站在一起,看着来往的宾客。 尽管表情无比淡定,但俞想的心中却不安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东方艺术家,在西方是否能够得到肯定,更不知道他的作品会被牙尖嘴利到刻薄的评论家冠以什么样的评价。 观众三三两两鱼贯而入,此前俞想曾突击记忆过这些人的身份,现在每走过一个人,他都能是说出他们是哪家媒体的艺术评论员、哪家画廊的老闆、哪位知名艺术家。 随着观众们依次走入不同的展区,俞想的心也随之高高地提起。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尤金的手杖轻点地面,往展区内部走去。 俞想这次的个展共分为三部分,分别是国内时期的景物作品,在欧洲时期的景物作品,以及人像作品。 其中,人像主题是最重要,也是艺术价值最高的部分。在这个部分,俞想的绘画主题涉猎广泛,有扶着腰辛勤劳作的农民,有下班后在街头买醉的白领,有溪涧玩闹的孩童,有用传统手艺编竹筐的老妇人。 其中,人像主题中处于最中心位置的有两幅画。 一副是在鲜红的炉火前赤膊打铁的中年男人,他的周身是飞溅的汗水和火花,瞳孔中倒映的是烧至通红的铁器。 第二幅则是以mike为模特创造的肖像,画中mike正以grand jete动作腾空,双腿在空中呈现一个完美的一字。 这两幅画的主人公虽然人种不同,职业不同,动作也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有着流畅贲张的肌肉,而且他们的动作都十分难以捕捉,全靠画家的体会和记忆。 很多人在这两幅画前久久驻足。 「天啊,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以芭蕾舞演员为主题的创作,他对芭蕾这项艺术一定有深刻的了解。」 「或者说他有极致的观察能力和刻画能力,而且有一颗强力的共情之心,这三项缺一不可。」 「这已经超过了肖像画的范畴,我认为这是人文艺术的瑰宝,这在提醒着我们,人永远散发着光辉。」 「看看这美丽的人啊,这一定是天使来到人间后的样子。」 俞想刚走近就听见大家浮夸的夸赞。西方人无论是夸奖还是批评都是直来直往又不留余地,他们看到俞想的瞬间,就把他围了起来,夸奖的话仿佛不要钱一样往他身上砸去。 「我相信你可以引领第二次文艺復兴的,现在的艺术越来越不重视人本身了,而你的作品让我久违地觉得感动。」 「我也是同样,我会带我的孩子来看你的作品的,也愿意购买你的作品放在家中。」 惊喜来的太突然,俞想还有些措手不及,他看了看身边的尤金。 尤金笑着说:「看我做什么?这些都是你的艺术,是你的成就。」 「当然,想的画作目前由我的画廊代理,也欢迎大家购买收藏。」 这下,大家又纷纷夸起了尤金的眼光。 很快,又有其他的观众在看了《波塞冬》之后走了过来。 「哦,我找你找了很久,我想和你聊一聊这幅poseidon,我注意到这是你唯一一副浪漫主义作品,我想请教一下你的创作理念。」 俞想很想说,他没什么创作理念,只是想到宫修筠,这幅作品就自然而然地诞生了。但他不能这么说,还要说上一通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过来,加入了他们讨论的行列,人们来了又走,围在俞想身边的人却始终不见减少。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后,俞想已经说到口干舌燥,笑到脸上的肌肉都麻木了。 在他刚想尿遁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的好朋友来了。」俞想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奔向前来的黎浩初。 「哟,大画家,现在可是欧洲艺术圈的红人了啊!」黎浩初远远看见俞想,就开始疯狂打趣他。 俞想在他的肩膀上锤了一拳:「你怎么才来,我都快不行了。」 「这才哪到哪,你这才第一天,以后让你累的日子多着呢。」 「师父还好吧?」俞想问道。 「挺好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俞想本想请左鸿祯和黎浩初一同过来,但左鸿祯上了年纪,不愿意坐十几个小时飞机长途奔波,只能黎浩初自己前来。至于多出来的一张请柬,俞想则给了mike。 「不带我去见见你的主人公?」黎浩初问道。 「哪个主人公?」 黎浩初顿时露出一副吃惊的深情:「不会吧,你还有别的主人公来了画展?」说着,他欲盖弥彰地看了一眼那副波塞冬。 「没有……」俞想有点尴尬。 「那就好,」黎浩初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毕竟在你的画展上当众斗殴传出去不是什么好事。」 俞想:…… 「你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嗐,」黎浩初摆摆手,「忍是不可能忍的,退一步蹬鼻子上脸。」
第112页 俞想被他逗笑了,带着他去找mike。 mike正在一二展区之间流连,俞想找到他时,他正盯着一副枫丹白露风景画出神。 「不打算去看看你自己吗?」俞想问。 「啊?」mike穿着不太合身的黑西装,有些侷促,「不用了,我在这就很好。」他说。 「你应该去看看,」黎浩初突然说道,「毕竟你是打败了几千人才能被挂在这里。」 mike轻松地笑了笑:「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你说得对,我应该去看看。」 俞想给师父讲过mike的事情,黎浩初应当是知道mike的心结,才会执意来见他。 「你好,我是演员herman lee,代表电影《吉赛尔》剧组邀请你加入。」 「邀请我?你确定是邀请我?」mike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是的,我们是一部悬疑片,背景故事是芭蕾舞剧《吉赛尔》……」 黎浩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视线停驻在某一个点上。 俞想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得了,另一个主人公来了。」黎浩初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宫修筠?」俞想震惊道,「你怎么来了?」 宫修筠走到他面前:「因为我不想错过你的画展。」 「可今天不是公众场,你是怎么进来的?」 俞想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宫修筠想搞一张画展的请柬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听宫修筠说道:「第一天是不一样的,我一定要来。」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但眼神里竟然有些委屈,像是在质疑俞想为什么不给他请柬。 「我本想给你的,」俞想解释,「但我想起来的时候,离画展就剩一天了,你也赶不过来……」 俞想越说声音越小,只听宫修筠说道:「但是我赶过来了。」 「好好好,你了不起。」俞想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宫修筠叫住。 「大画家,不打算带我看看我自己?」 俞想勐得回头,去看见宫修筠的脸上满是打趣。 他愤愤地甩开手:「别自作多情了,谁画你了?」 第62章 庆功宴 「这位是?」尤金从远处走来,但一看见宫修筠的脸就恍然大悟,「哦,是你。」 尤金的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戏嚯的神情:「看来你解决了我的好奇心。」 俞想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嘴皮,他也没想过宫修筠会来,所以也没想过该如何面对这个场景。 倒是宫修筠主动和尤金握手并递上名片:「你好,很荣幸见到你,也很感谢你认可俞想的作品。」 紧接着他又说道:「那不打扰您的时间了,我自己看看。」 俞想本以为要和他纠缠一阵,因此听到宫修筠说他自己逛逛的时候还有点难以置信。 宫修筠看着俞想微微张嘴的惊讶表情,说道:「我可不能浪费了这张请柬。」 于是,直到画展结束,宫修筠当真没有和俞想交流,虽然他的存在感依旧很强,俞想觉得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经歷了整整四个小时的折磨后,画展第一日终于落下帷幕。 俞想和大家一一告别,自己脱掉了正式的西装外套,准备从画廊后门走回家。 但他刚走出门,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俞想回头一看,差点吓个半死,只见身后一群黑影朝他飞奔而来,手上还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俞想吓得唿吸都停住了,一声尖叫在喉咙中,说什么都喊不出来。 他想拔腿就跑,但腿却软到不行,说什么也迈不出第一步。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但他还没按下通话键时,那一群黑影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 为首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住他,朝着他的耳朵大喊了一声: 「surprise!」 然后是「咚咚」两声巨响,什么东西噼头盖脸地洒了俞想一身。 紧接着,手电的灯光在俞想眼前亮起。俞想顶着一张懵逼脸,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有左伊,有李太白,有画廊的动作人员。 「黎浩初!」俞想气急败坏地喊道,「为什么你也在!」 随着他脑袋转动,头顶挂的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俞想无奈地垮着脸,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庆功宴啊,宝贝!」左伊在俞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留下一圈鲜红的口红印。 「等等,」俞想边抓头上的彩带边问,「尤金先生说庆功宴在画展结束的时候开啊?为什么是今天?」 他看看左伊,又看看李太白,这两人一脸「不关我的事」,不约而同指向人群的后方。 人群向左右两边让开,露出正不紧不慢刚走过来的宫修筠。 「是你?」俞想震惊地喊道。 「是我,不过……」宫修筠四下看看,似乎没料到这个结果,他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让他们自由发挥而已。」 「不怪他,」左伊说道,「这是我的主意,我们觉得你最近太紧张了,想让你放松一下。」 好嘛,现在可放松了,差点没放松到直接过去。 俞想没有选择,只能被裹挟着往前走去。 「你们要带我去哪?」俞想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小鸡仔,被架着塞到了车里。
第113页 车子一路前行,俞想只能看见街道两旁的建筑在飞速倒退,而对苏黎世街区并不熟悉的他,在转过了两个弯后就忘记了认路。 反正也不会被卖了,俞想自暴自弃地想着。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车速渐渐降下来时,左伊却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眼罩给俞想带上。 「你们要干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左伊说。 俞想认命地戴上眼罩:「我想杀了宫修筠,现在还来得及吗?」 接下来的几分钟,俞想觉得自己被带着上了电梯,又穿过了走廊,最终走进了一扇门中。 「可以取下来了。」左伊说。 但事到如今,俞想却又有些不敢摘下眼罩了。他深唿吸了几口,缓缓抬手摸到了眼罩的边缘,然后一把扯下。 「这……」眼前的景象让俞想愣在了当场。 他的面前是一个硕大的客厅,但客厅的窗子却被封了起来,透不过一丝光线。而且客厅中没有一件家具,其余三面墙上,有两面都挂上了油画,剩下一面则是空着的。 看到这一幕,俞想手中的眼罩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其中一面墙前。 「这是……这是费雷罗?」他想伸出手却颤抖着收回,转向了另一面墙。 「这又是达鲁吉斯?」 俞想在两面墙之间来回奔走着,将挂着的六幅画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然后他回头,在人群中找寻着宫修筠的身影。 看到他的视线,宫修筠走了过来,问道:「喜欢吗?」 「这些画是?」俞想问。 「送给你的。」宫修筠说道。 「这两位画家?」 「我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两个画家,」宫修筠说,「但时间有限,只来得及买到六幅,剩下的空位我会渐渐补充满的。」 「至于另一面墙,」宫修筠指着空的那面墙,「如果你愿意,这里可以挂你自己的作品,那些你想珍藏起来的作品,会和它们一起,留存在这座艺术的殿堂里。」 俞想久久地凝视着宫修筠,也凝视着他身后的那些画作,他竟然无言以对。 这是份厚礼,厚到他不敢接受,但也不得不接受。 俞想最喜欢的这两个艺术家,他们的画作虽然比不得毕卡索、达文西那样的天文数字,但在当代画家的范畴里也算得上一画难求。 这里画的数量不多,但俞想知道,想要搜集到这六幅画,宫修筠需要花费多少的精力。 这些画不仅仅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往往需要有人引荐到他们签约代理的画廊,如果最近没有画要出售,还需实时关注拍卖会的情况,但凡就参拍作品,要第一时间联繫拍卖行,获取拍卖资格,存入足够的保证金等等。 每一副画的获取都不是件易事,而想要拥有六幅画,难度系数并不是乘以六,而是会呈几何倍数地增长。 「你做这些……」俞想几番开口,却又欲言又止。他嗫嚅了半天,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左伊在旁边问道。 「我还没有。」 他嘴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被一盘子奶油蛋糕拍到了脸上。 「那就别说话,来狂欢吧!」 「我&*¥@#@%」俞想的一句话又被一蛋糕煳了回去。 「小心画!」他就像是溺水的人,只有偶尔挣扎着浮上来吐出一串气泡。 在左伊的带头下,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左伊这个mma职业选手,终于第一次在俞想面前展示了自己卓越的搏斗技能。简而言之为,只要她想,每一个人能干净地走出这间房间。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宫修筠。 就在俞想被围攻得无比狼狈之时,他抬眼看到了正往门口走的宫修筠,他似乎觉得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可以功成身退了。 于是,他根本没过脑子,直接指着宫修筠的方向,用汉语喊道:「那还有个人!」 听见他的喊声,左伊如同一条饿狼似的扑过去,瞬间将宫修筠拉近战局。 虽然左伊是职业选手,但宫修筠从小练习搏击,而且男人的身体素质本身就会强上一些,他不是不能从左伊手中逃脱。 但架不住他有偶像包袱,不能接受自己狼狈逃窜的样子。只是犹豫这一瞬,他的脸上就已经开了花。 一时间,蛋糕和香槟齐飞。还好他们早有预见。在战局刚开始时,就已经用衬布保护好了几幅画作,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俞想哪里经歷过这种场面,他刚开始被欺负得宛如小可怜虫,但当他奋起反击时,倒也扳回来了几成。 不知过了多久后,俞想疲惫加喝醉地倒在了地上。看他身边,也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 就在俞想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闭上眼睛就能睡过去之时,一个黑影突然笼罩在了他的上方。 「你挡着我的光了。」俞想伸手想拨开宫修筠。 宫修筠却突然笑了:「怎么?你是向日葵?」 「什么向日葵,我还豌豆射手呢?」俞想不满地在地上翻了个身,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走了,该睡觉了。」宫修筠伸手去拉他,却被俞想推开,「我就在这睡,别管我。」 宫修筠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身,拉起俞想的两只手搭到自己的脖子上。
第114页 俞想刚要挣扎,却被宫修筠按住了:「别动。」 俞想在半梦半醒间嘟囔着自己的不满,但出于危机意识,他还是乖乖地顺着宫修筠的力道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宫修筠的嵴背宽厚,俞想趴在上边,竟然没有摇晃的不安感。 「搂紧点。」宫修筠说。 俞想喝多后就变得软绵绵,宫修筠说什么他都答应。一听这话,他下意识将搂在宫修筠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 但刚走出去没多远,俞想却突然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家很远的,我要自己走。」 「你话都说不明白,你怎么走?」 俞想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我要骑车!共享单车!」 宫修筠:…… 他开始怀疑俞想不是香槟喝醉了,而是错喝了工业酒精,直接把人喝傻了。 但俞想的挣扎越来越剧烈,非要下来自己走。 「老实点。」宫修筠拖在俞想大腿上的手向上一拍。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俞想和宫修筠都不动了。 宫修筠觉得,方才手下的手感似乎不对,软绵绵的还有点弹性。 他的脑子在片刻的空白后,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拍的是哪里。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想想。」 「唿——」他身后,俞想却已经打起了均匀的小唿噜。 第63章 末场 次日,俞想是被一只恼人的手拍醒的。 「别碰我!我要睡觉!」俞想烦躁地试图拨开这只手,但那只手却还不老实,先是在他脸上捏了捏,又触碰着他的脖子,而且有逐渐向下的趋势。 「leave me alone!」俞想咆哮着坐了起来,但他的眼睛也只睁开了一条缝。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在看清眼前的人是宫修筠时,差点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是你!」 宫修筠见他起来,就给他去端早饭,还顺口笑道:「可以,是一个合格的外国人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俞想顺手扯过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 宫修筠轻松地接过枕头:「我只是去给你拿饭。」 「哦。」俞想懵懵地应了一声,又倒了下去。 早餐很丰盛,肉粥、小笼包、小米糕、蒸蛋羹,都是俞想喜欢的中式早餐。 在欧洲这么久,俞想真的怀念中式早餐的口味,于是他一口接着一口,吃了不少。 吃完后,俞想顶着滚圆的肚子看着宫修筠,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宫修筠也放下筷子,说道:「昨晚你喝多了,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把我,带回来的?」俞想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然后呢?」 「然后你一路都在和我说话。」 「说什么?」俞想勐得坐直了,眼珠飞快地左右扫视着,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宫修筠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点破。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说你有多想我,说你在创作时是想着我的,说你……喜欢我!」 「你胡说!」俞想腾得站起来。他指着宫修筠,气到手指都在抖。 但宫修筠却没有停下来:「这还没完呢,到家后,你还搂着我的脖子不愿意下来。」 「停!」俞想捂着耳朵,「你快走快走,我要去画展了。」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把宫修筠赶走了。宫修筠被俞想推着后背推出门外,甚至没有反抗。 「待会画展见。」在门口,宫修筠说道。 「今天的请柬你也有?!」俞想问道,只得到了宫修筠的笑而不语。 * 两日的专场展览结束,即将迎来对外开放的公众场。 公众场俞想就不必到现场了,他在小公寓里吃着蛋糕喝着可乐,快乐地看着网上的评论。 专业的评论他早就看过不知多少遍了,甚至因为看的次数太多,有些评论他背得比新概念课文还熟。 而看到这些并不专业的彩虹屁,俞想只觉得快乐加倍,因为网友们的智慧是无穷的。尤其当汉语的信息密集度发挥了该有的作用时,读评论的快乐密度也随之增加。 自从尤金知道俞想在国内有很多粉丝之后,就在微博上开通了「尤金画廊」的官方帐号。 在画展前夕,画廊的官方帐号露出放出了几组俞想画作的细节图,其中人像风景兼有,都是能体现俞想风格的代表作。 【想想的画不是画,是冰山上的最值钱的雪莲花。】 【想想勇敢飞,妈妈永相随。就是妈妈不太认识苏黎世的路,可能需要开个导航。】 【我单知道抢不到我爱豆演唱会的门票,谁知道我连画展的票也抢不上了。】 【我也是,我人就在苏黎世。但我拖延症犯了,打算去之前买票,结果早就售罄了,我哭了好几天了。】 尤金画廊的官博帐号由专门的运营助理来管,但俞想手中也有帐号密码。 看到这条评论,他切换成官博的帐号,给这个粉丝评论道:【恭喜你获得画展入场门票x1,别难过了。】 【啊啊啊啊!想想是在回我吗?我是在做梦吗?我反覆看了三遍,都以为我是眼睛出问题了。】 【恭喜姐妹!你简直是欧皇啊,我要使劲吸你这条锦鲤。】 【这是什么鬼运气啊?疯狂蹭,不把你蹭秃噜皮不停!】
第115页 俞想原本心情就好,现在做了一件好事,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这几天的公众场,俞想虽然没去画廊,但他也没闲着。 这次画展让俞想在艺术界一炮而红,尽管夸奖和争议并存,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成了艺术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成了炙手可热的艺术家。 有不同的媒体找到俞想,想要採访他,有各种真人秀来邀请他,想让他上节目。 当然,也有无数的有钱人上门来买画,约画,询问拍卖会的事情。 虽然代理权都在画廊手中,但在经纪人卖出每幅画之前,都会过问俞想的意见。单就这一点,就让俞想觉得和尤金签约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画展的时间在繁忙的商业活动中度过,最后一天,俞想特意预留了出来,去到了画展现场。 由于没有任何预告,因此俞想一出现,就差点被惊喜的尖叫所淹没。来看公众场画展的有艺术爱好者,也有他的粉丝。但无一例外,都对俞想这个人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俞想挥挥手给大家打了招唿,又在众人的怂恿下接过话筒说了几句话,除此之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他想让自己的画成为唯一的主角,而不是被自己这个背后的画家喧宾夺主。 短暂的骚动后,观众又恢復了正常的观赏秩序。俞想则在各个部分之间穿梭着,快活地像只百灵鸟。 突然,他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俞想回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先是让他怔愣了一下,然后他才说道:「佟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佟亦昆今天戴上了一幅金丝边眼睛,俞想的视线下意识扫过他脸部整容的痕迹,现在那里的痕迹几乎消失不见,已然看不出一丝不自然。 「我到了有一阵了,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俞想说:「之前几天确实没来,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佟亦昆的视线在俞想身后逡巡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佟先生,你看什么呢?」 「他没和你来?」 「宫修筠吗?他今天有点事。」 「难道是去陪他的老相好了?」佟亦昆笑着说。 俞想微微一皱眉,宫修筠今天确实去找了孟冠玉。 自从上次在机场相见,孟冠玉像是疯了一样,没完没了地骚扰宫修筠。微信被拉黑就打电话,电话被拉黑就亲自来堵门。 腿长在孟冠玉身上,宫修筠不能把他腿打断,只能派保镖在一定范围内拦住孟冠玉。 而孟冠玉竟然展示出了极强的忍耐力和执着,他会日復一日地过来,每次被拦下后,都用幽怨的眼神凝视着宫修筠的位置——也是俞想的房子。 长此以往,最先受不了的是邻居。 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怒气沖沖地敲响了俞想的房门,用德语进行了一番控诉后,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如果你再不解决那个ghost,我就要请警察来解决一下上帝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俞想没法自己搬家,没法改变宫修筠的活动范围,于是只能让宫修筠解决这个问题。 而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孟冠玉只需要宫修筠见他一面,见面时间就是今天。 佟亦昆突然提到这个事,让俞想觉得有点奇怪。他不知道佟亦昆是碰巧猜中了,还是知道些什么。 「他去哪也不会和我报备。」俞想敷衍了过去。 佟亦昆却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定了餐厅,祝贺你成功举办画展。」 「今天怕是不方便,」俞想说,「今天有庆功宴。」 「不耽误你太多时间,而且庆功宴上也是以喝酒为主,你肯定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 俞想还是拒绝了他:「时间有点紧张,我真的不去了,谢谢你的好意。」 佟亦昆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情:「那好吧,但我为你准备了礼物,这个你总该收下吧。」 俞想实在无法拒绝,他跟着佟亦昆来到了停车场。停车场停满了车,但车子的主人们都在画展中,车场几乎空无一人。 「就在后备箱里,我去给你取。」佟亦昆说。 * 咖啡馆。 「一杯热美式,谢谢。」孟冠玉问宫修筠,「修筠哥你要什么?」 「我不用,」宫修筠看了眼手錶,「给你半小时,时间一到,我会立即离开。」 对面的孟冠玉听见这话,黯然垂下了眼眸。他低声说道:「修筠哥,现在你连和我喝杯咖啡都不愿意了吗?」 「戒了。」宫修筠冷漠说道。 「你胡说!」孟冠玉没忍住,喊出了声,「为了那个狐狸精,修筠哥你都变得不像你了!」 「和你无关。」宫修筠面无表情 「修筠哥……」 宫修筠打断他:「你还有问二十八分钟。」 「好吧,」孟冠玉嘆了口气,「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修筠哥,之所以今天约你出来,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你听了之后,可能会比较震惊。」 「说。」宫修筠不耐烦地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 「在这,你来看吧。」佟亦昆在后备箱倒腾了一阵,叫俞想过去。 俞想走过去,探头往后备箱里看去,却见后备箱干干净净,显然是认真收拾过的。而在中间,只有一团捲起来的麻绳。
第116页 「这是……呜呜呜——」 「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佟亦昆缓缓将昏迷的俞想放下,让他的上半身靠在后备箱中。 他扔掉手中浸满□□的帕子,轻轻地扯过麻绳的一端,缠在了俞想的身上。 一圈,一圈,又一圈…… * 宫修筠对面,孟冠玉扬起一双充满着无辜的眼睛,眼神中甚至能看出一丝可惜来。 只听他说: 「俞想,现在应该已经被他带走了。」 第64章 变态 「你说什么?」宫修筠的动作停滞,看向孟冠玉。 孟冠玉却轻笑了一下,方才脸上惶惶然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他抱着手臂向后靠去,嘴角挂着一丝狞笑。 「我说,你心心念念的狐狸精,现在已经被带走了。」孟冠玉端起咖啡,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眼底都是报復的快意。 「宫修筠,你现在满心都是他,但你有想过,他一离了你,失去了你的保护,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吗?」 孟冠玉话音未落,宫修筠却突然暴起。他一只手拖着圆桌的一边将桌子甩到一边。在孟冠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宫修筠的另一只手已经铁钳般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宫修筠这一下的力道之大,让孟冠玉连带着椅子都往后倒去,椅子腿在地上拖拉出刺耳的声响。 孟冠玉的上半身朝后倒去,直到砸在了后面的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声响引起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客人们争先恐后离开,服务生却走不了,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知该不该报警。 就在服务生们举着电话不知所措时,宫修筠却已经转向了孟冠玉。 他的五指用力收紧,孟冠玉觉得唿吸困难,大脑渐渐缺氧,脸憋得通红。他拼命地抓挠着宫修筠的手背,指甲在他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但宫修筠却浑然不觉。 他双眼猩红,死死地盯着孟冠玉,眼中浓重的恨意似要将他剥皮剔骨。 他从喉咙中挤出来几个字:「他现在在哪?」 孟冠玉拼命地抓着宫修筠的手,因为窒息,双腿也在地上胡乱蹬着。 见状,宫修筠手指力道稍松,孟冠玉贪婪地大口唿吸着空气,氧气涌入让他的脸色好了不少。 但下一秒,宫修筠再次收紧了手指:「说,他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孟冠玉被掐的翻白眼,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说出几个字:「我……不……」 「佟亦昆带他去了哪!」宫修筠近乎是嘶吼道,手上力道也更加重,孟冠玉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 「我不知道!」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变形的尖叫,「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他趁着宫修筠手指稍松的空隙,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 因为缺氧,他的腿软到站不起来。他瘫坐在地上,拼命向后爬去,试图远离宫修筠。 但宫修筠却没打算放过他,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他的身上,宛如恶魔降世。 「你不知道?」宫修筠一脚踩在他的腿上,让他动弹不得。 孟冠玉下意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却发现宫修筠根本没打算踩断他的腿。 「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但宫修筠根本没有信他的话:「我给你十秒钟,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孟冠玉还想隐瞒,但下一秒,他看见宫修筠从餐桌上拿起了一把餐叉,贴近了他的脸。 「宫修筠,你要干什么?」他吓得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动着。 「十,九,八……」 三分钟之后,宫修筠从咖啡馆飞奔而出,他跳上车,一脚就将油门踩到了底。 他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给助理打电话。 「俞想被佟亦昆带走了。你让老鱼给我定位,然后去报警。」 「宫总,确定要找老鱼吗?他可是……」 「按我说的做,没有时间了。」宫修筠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冠玉还当真是个废物,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这些事都是佟亦昆逼他做的,包括今天的调虎离山。 对于俞想被带去哪里了,他丝毫不知情,更不知道佟亦昆到底要做什么,但宫修筠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宫总,追踪定位发到您手机上了。」很快助理就发来了消息。 宫修筠点下接收,屏幕上自动弹出苏黎世的地图,而在地图上,有一个闪烁着的小光点,那代表俞想的位置。 现代科技为人类提供了无数便捷,同样也让找到一个人变得尤为容易。 俞想的手机中没有被植入任何监视设备和软体,但想要通过手机定位一个人,也十分容易。 宫修筠确定了光点所在的位置,将油门踩到了底,甚至驾车期间他还不忘给助理打电话,让他通过苏黎世当地的有过商业合作的人联繫当地黑帮帮忙。 俞想的手机定位是在苏黎世郊区的一处工厂仓库,宫修筠边驱车边听助理给他交代情况。 「定位所在的仓库是一家冷冻海产品厂,仓库温度极低,如果没有防护进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冻伤……」 「工厂是照常营业吗?」宫修筠问。 「是的,工厂主要处理冰冻北极虾,没有停工迹象。」
第117页 「不对!」宫修筠的瞳孔骤然紧锁,脚下突然踩下剎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什么不对?」助理问。 宫修筠的表情近乎狰狞,他说道:「手机只是个幌子,他的目的是把我们引到那里去。欧洲的食品质检是全球最严,他带着一个人就算能买通仓库管理员,也骗不了防菌的机器,不可能在那里。」 「那您觉得他们会在哪里?」助理问道。 宫修筠短暂地思索了片刻,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在俞想家里。他太自负了,他一定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回家里。」 * 俞想从昏沉中醒来,只是抬起头这个动作,就让他觉得头又晕又疼,而且疲惫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俞想尝试着抬起胳膊,却发现动作被禁锢住了。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被绑在了椅子上。 「唔唔!」俞想的嘴里被塞着东西,让他无法发声,更无法大声喊叫。 他奋力挣扎着,试图将手从桎梏中脱离出来。但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他整个人连带着椅子直接向前栽去。 眼看就要脸朝下摔倒在地时,他却突然跌入了一个怀抱。 只是这个怀抱不仅没有让俞想觉得安心,反而让他瞬间汗毛直立,头皮一阵阵发麻。 佟亦昆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用冰凉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摩挲着。佟亦昆的手指所到之处有如蛇爬过,俞想的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 「小想,你很紧张吗?」佟亦昆边问边把俞想口中塞着的布取了下来。 得到说话的自由,俞想却没有喊叫。因为他知道,佟亦昆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他胡乱喊叫除了激怒他和浪费自己的体力,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用力地深唿吸,试图用氧气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起来。 「我这么让你害怕吗?」佟亦昆的眼中露出了受伤的神情,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俞想对面,看上去竟像是要和他谈心。 「小想,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佟亦昆的语气极其和善,根本不像是一个限制人身自由的绑架犯。 没等到俞想的回答,佟亦昆就自顾自地问了起来:「你喜欢我吗?」 俞想吞了口唾沫,他说道:「在今天之前,我不讨厌你。」 「所以你现在开始讨厌我了?」佟亦昆的眼角和嘴角都耷了下来,满脸写着委屈。 「我相信没有人会喜欢绑匪。」 佟亦昆摇头:「不不不,我不是绑匪,我虽然把你绑起来了,但我不是以勒索财物为目的,所以你不能说我绑架。」 「所以你图的是什么?」俞想问。 「图什么?我什么也不图,」佟亦昆,「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和我在一起而已,我实在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了。」 佟亦昆虽然嘴上说着深情的话,但俞想却觉得只觉得令人反胃。他说:「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太可惜了,」佟亦昆说着耸了耸肩,「我就无法得到你了。」 「那要怎样你会放我离开?」俞想问。 但佟亦昆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但我又很想得到你,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 此时此刻,佟亦昆看着俞想的眼光,就像是在看一样物件、一坨肉。 「我想把你的骨灰做成项鍊。」佟亦昆突然说道。 俞想瞬间出了一后脑勺的冷汗,汗珠顺着发梢滴到脖颈上,他勐得一个激灵,哆嗦了一下。 看着俞想害怕的样子,佟亦昆似乎更兴奋了。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但是肉要怎么办呢?也不能浪费,好想打电话问问汉尼拔,听说心比较好吃,是真的吗?」 佟亦昆的语速越来越快,他的眼中放出了可怖的异样的光彩。俞想这才确定,原来佟亦昆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不是世俗意义上用来骂人的变态,而是严重心理扭曲的人。看着他的样子,俞想甚至有了个更可怕的猜想。 「那我愿意,」俞想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佟亦昆从身后不知哪里掏出了一把刀,他用刚摩挲过俞想脸颊的手指轻擦刀刃。 「但我改主意了,因为恋人总会分手,夫妻也会离婚,甚至彼此深爱的人还会有人因生病或意外提前去世。」 「而我,想要永恆。」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刀,架到了俞想颈侧的动脉上。 他一下下地抚摸着俞想的头髮,仿佛要让他放松下来:「很快的,小想,别害怕。」 「我捨不得让你疼。」 第65章 帷幕 佟亦昆手中的刀薄而锋利,而且刀身上还有一道血槽,昭示着这并非普通的水果刀,而是可以夺人性命的匕首。 刀刃反射的寒光映入俞想的眼中,让他下意识躲避了一下。 但下一秒,强烈的求生欲让俞想迸发出一声大喊。 「等等!」俞想喊道,「我有话要说!」 「哦?」佟亦昆手中的刀刃在接触到俞想皮肤的瞬间停了下来。刀刃压在俞想的皮肤上,压出了一道泛白的痕迹,只要再重一点点,就会渗出鲜血。 「啪嗒」一声,汗水滴落在刀身上,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明显。 佟亦昆的视线似乎被这滴汗水吸引了,他收回了刀,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掉了这滴汗水。
第118页 他的舌尖划过刀背上的血槽,然后他笑了。 佟亦昆笑着说:「咸的。」 俞想完全不知道佟亦昆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只能趁此机会赶紧整理思绪。 「我就算死……我……我也想死个明白。」俞想说的渐渐顺了起来,「我有问题要问你。」 「你问。」佟亦昆又坐回到了椅子上,顺手将刀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完全不担心俞想会趁机夺刀。 俞想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机会,他不知道佟亦昆是怎么绑的绳子,但他从清醒到现在就一直试图挣脱绳结和尝试解开,却连轻微的移动都不可能。 「你为什么要整成他的样子?」俞想问道。 佟亦昆挑了挑眉毛,这个神态在俞想看来竟然像极了宫修筠。事到如今,俞想不得不相信,他是在刻意模仿宫修筠的。 「这个问题啊,」佟亦昆拄着下颌陷入了沉思,一副很难回答的样子,「因为喜欢你啊。」 说着,他竟然一脸单纯地看着俞想。他说出的话像是怀春的中学生,但俞想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佟亦昆又说道:「我喜欢,但你喜欢宫修筠,所以我只好让自己变成他了。」 「你……你!」俞想实在没忍住,「你是个疯子!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子吗?」佟亦昆的眼睛往上看了看,「好像也没错,确实不少人这么说过我。」 「不少人?」 佟亦昆点点头:「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他们在死之前总要骂我变态,一点新意也没有。不过后来,我就会把他们的嘴堵上了,这样就再没人骂了。」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所以今天听到你骂我变态,好像还有点想念这个称唿。」 但俞想的关注点却全在他更石破天惊的话上:「你说……你说你杀过很多人?」 「是啊,大概有……」佟亦昆掰着手指数了数,「十七八个吧。」 俞想盯着佟亦昆的眼睛,觉得他说的并非像是假话。但如果是真话,那佟亦昆竟是个连环杀人犯,是个地狱里来的魔鬼。 俞想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们该死。」佟亦昆没有任何犹豫,他的眼中甚至没有愧悔或任何的不安,他坚信自己的连环谋杀,或者应该称之为屠杀,是正确的。 而这比杀人本身更让俞想觉得可怕。 「你是如何杀他们的?」 佟亦昆抱着手臂往后一靠,这是一个放松的姿势,回忆杀人的过程居然是让他放松的。 「很简单啊,用刀,也可能用枪,美国不禁枪。还有一些随手能拿的工具,锤子、电锯……对了,手锯我也用过的。」 说完,他坐直了身体:「好了,小想,你不是问题这么多的人。」 「等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俞想连忙说道,「你说你杀的人都该死,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用什么标准判定的?」 「标准?」佟亦昆冷笑了一声,「我就是标准。」 俞想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说:「你这是私刑!你这样做根本不是正义,你的正义是自诩的,而你的本质还是杀人犯!」 「我自诩正义?」佟亦昆的脸色勐然沉了下来,似乎就在暴怒的边缘。 但下一秒,他又突然笑了起来:「你想激怒我,小想,你在激怒我。」 说着,他转身过去,从背后看上去,他的背部在剧烈地起伏,像是在努力地平復情绪。 俞想的余光在旁边的桌子上轻轻扫过,佟亦昆的刀就放在这里,而佟亦昆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这上面。 俞想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復又睁开。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脚下拼命一蹬,整个人朝着斜前方倒去。 一个人的体重连带着椅子的重量,足够让摺叠桌子翻倒。桌子轰然倒下,匕首也顺势滑下。 佟亦昆听见声音,勐然回头,他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拿刀。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够到刀的时候,窗玻璃被从外面击碎,碎玻璃漫天遍地洒落下来,佟亦昆不得不向后两步躲避。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不顾玻璃渣跳了进来,落在了一地碎玻璃上—— 正是宫修筠。 宫修筠用一个侧翻卸掉冲击力,同时顺势捡起了掉落地面的刀。 他用另一只手扶起俞想,然后提着刀沖了上去。 佟亦昆看到宫修筠时,眼神顿时就变了。刚才尽管他想要杀死俞想,但他在动了杀心时,眼神却始终是温柔的。 然而,看到宫修筠时,他就像是看到了侵入自己领地的雄狮,拼命要将入侵者赶出去。 宫修筠拿着匕首,直指佟亦昆的要害。他受过专业训练,招式狠厉,上来就刺向了佟亦昆的心脏。 而佟亦昆虽然没有专业的招式,但他是杀人如麻的恶魔,身上自带血腥的气息,而且下手更狠。他拎着手边一副画框就砸了过去。 和画框相比,匕首的长度要短上不少。宫修筠竟然在第一时间没能近佟亦昆的身。 他瞬间转向俞想,试图割开俞想手上的绳子,但佟亦昆岂会让他如愿,他举着画框向宫修筠砸来,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坚硬的木头能瞬间断裂人的骨头。 宫修筠把俞想往旁边一推,自己一个团身躲过了佟亦昆的这一击。但佟亦昆却直接扔掉了画框,纵身一跃骑到了宫修筠身上。
第119页 宫修筠举到刺向他的腹部,佟亦昆空手接住刀刃,任凭锋利的刀刃在自己手心留下见骨的伤痕也绝不放手。 他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另一只手掐上了宫修筠的脖子。 佟亦昆的手刚触碰到宫修筠,就用上了死力气。他手下都是杀招,几根手指掐在宫修筠左右两侧的颈动脉上,这样大脑缺少氧气,很快就会失去战斗能力。 但宫修筠却不按照佟亦昆的想法来,他的腿绕过佟亦昆的膝盖,朝着反方向用力。 反关节的作用力立马让佟亦昆倒向一边,宫修筠趁机抽出了匕首,匕首带着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宫修筠,你找死。」佟亦昆甩了甩受伤的手,滴落在地的血珠连成了一条线。 「找死的是你才对。」 宫修筠说着又提刀刺去,而佟亦昆接连退去,竟然退向了厨房。他从刀架上取出了一把菜刀,朝着宫修筠用力掷了过去。 千钧一髮之际,宫修筠蹲下身,将上身尽可能伏低。菜刀贴着他的头皮飞过,深深地钉在了身后的门框上。 宫修筠吓得头皮发麻,但再抬头时,佟亦昆已经左右手各拎起了一把刀,正冷漠地看着他,在他的眼里,宫修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给你个机会。」佟亦昆用受伤的手拎着菜刀,甚至还抖了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他说:「我给你个选择自己死法的机会。」 「你做梦。」宫修筠说着,身体已经沖了上去。 佟亦昆将剩下的两把刀同时扔了出去,宫修筠依旧侧身去躲,但他只能躲开其中的一个,却被另一把刀从肩膀上划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宫修筠!」俞想看不见这边的情况,但他听见了宫修筠的闷哼,他拼命地挣扎着,但椅子不听他的话,偏不按照他的心意来走,他只能干着急。 俞想的厨房中一共只有三把刀,全被佟亦昆当做飞刀扔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利器。 但佟亦昆竟抓起了墙上挂着的厨房切丝板,朝着宫修筠的手挥出。 切丝板划过宫修筠的手背,刮下一排皮肉。剧烈的疼痛让匕首脱手,但宫修筠却不慌,而是一个滑铲,直接将佟亦昆铲倒在地,并顺势将掉落的刀提向了俞想的方向。 接下来的时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肉搏。 佟亦昆起初是轻敌的,他认为宫修筠最多是个勤于锻鍊的商人,从未想过他擅长搏击。 而宫修筠也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听着厨房传来的声音,俞想心急如焚。 他一点点靠脚蹭到了客厅的门口,借着插在门框上的刀,切断了手腕上的绳子。 双手解放的瞬间,他立刻捡起地上的匕首,划开脚上的麻绳,让自己彻底从禁锢中解脱出来,然后他提着刀冲进了厨房。 厨房中局势已然明了,宫修筠正掐着佟亦昆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 佟亦昆的双脚几乎离开地面,脸色憋得青紫,眼看就要断气。 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慌乱,反而充满了戏嚯。看到俞想进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俞想说:「你要是让他杀了我,那他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别!」俞想见宫修筠的手指又在收紧,他拉住了宫修筠的手臂,「先别杀他。」 「想想……」宫修筠震惊地看向俞想,似乎不敢相信俞想会阻止他。 但俞想低着头,似是在经歷天人交战。他知道杀了佟亦昆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他却不想宫修筠成为杀人犯。 突然,他的眼中有一道寒光闪过。 「小心!」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紧接着,刀刃破开皮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结束了,一切都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x) 第66章 杀人犯 「叮」的一声,似乎有滴水声在俞想耳边响起。 俞想睁开眼睛,找寻着水声的方向。他低头一看,只见地板上看出了一朵暗红色的花。一朵之后,又是一朵。 血滴落的声音很轻,在俞想听来却犹如惊雷。 他浑身抽搐了一下,扔掉了手中握着的东西。被他扔下的匕首砸到地上,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伴随着这声响的,是一声更加清脆的响声,以及佟亦昆轰然倒下的巨响。 一把只有手掌大小的尖刀落到了地上,俞想呆呆地看着这把刀,失去了其他任何的反应。 但紧接着,他就陷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没事了,都结束了。」 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后脑上,正一下下地安抚着他。俞想将额头在面前的胸膛上摩擦着,许久之后,他才听见自己说道:「我杀人了。」 通过宫修筠衣服的缝隙,俞想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佟亦昆,他的胸前心脏处插着一把刀,涌出的血液几乎濡湿了整件衣服。 佟亦昆大睁着眼睛,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或许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也没想过,俞想这种小兔子一样的人怎么会拿刀杀人。 但他已经为他的自负付出了代价。 俞想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鲜血,尸体,匕首,这些景象不停地在他眼前循环,让他平静不下来。 「冷静,冷静想想,你这不是杀人,是正当防卫。」宫修筠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椅子上,按下因为放在架子上而倖免于难的热水壶。
第120页 水壶开始工作,发出了细细的噪声,这让俞想渐渐回魂。 他蜷起了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的眼前就是佟亦昆的尸体,而他的视线无论如何也移不开佟亦昆大睁着的双眼。 很快,宫修筠从厨房拿着一个杯子进来了,杯底是他舀的满满两大勺朱古力粉,他用烧开的水把朱古力粉沖开,塞进俞想手里。 杯子在俞想的手中转着圈,俞想却没有喝的意思。半晌后,俞想突然笑了,只是笑容中满是苦涩。 「我觉得我们两个才像是变态,对着尸体喝饮料。」 宫修筠没有动尸体,而是走到外面去打电话。 但他刚转过身,俞想却惊唿了一声:「你受伤了!」 只见宫修筠的后背上也有巴掌大的一处血痕,位于左侧,看上去血液还在不停地朝外流。 宫修筠扯过后背的衣服看了一眼,看到那处血迹。但他却没事人一样:「多亏你救我一命,才能只受这一点伤。」 「你……知道……」俞想越说声音越小,最终低下了头。 他以为宫修筠并不知情,但宫修筠却什么都知道。 方才,在千钧一髮之际,佟亦昆被宫修筠卡住脖子抵在墙上,眼看就要没气。他却突然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了一把短刀,直刺宫修筠后心。 而俞想来不及让宫修筠小心,更来不及推开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刀刺向佟亦昆。 他以为宫修筠不知道,但宫修筠却什么都清楚。 「你要去哪?」俞想腾得站起来,拉住宫修筠。 宫修筠哭笑不得:「我去打个电话,警察快来了,我要提前解释一下这个情况。」 「不要去。」俞想扯着他的衣襟,不让他离开。 宫修筠轻声安慰他:「你先在外面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不要。」俞想的手指更紧了一些。 宫修筠转过身来看着俞想,问道:「你怎么了?」 但俞想却不说话,只是默默低着头,他的指尖在宫修筠的衣襟上缠绕了两圈,衬衫都被他缠出了褶皱。 「想想,你在怕什么?」宫修筠捧起他的脸,耐心地问。 看着宫修筠深邃的眼眸,俞想嗫嚅半天,也只是说出一声:「你不要去。」 看着俞想的样子,宫修筠好像突然明白了,他问道:「你以为我要去做什么?」 俞想支支吾吾,脚尖不安地点着地面,他小声说:「去……去自首……」 「自首?」宫修筠差点破音,「你以为我要去自首替你顶罪?」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以为你自己会坐牢?」 见俞想的头越来越低,宫修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无奈地揉了揉俞想的头顶,把他的原本就乱七八糟的头髮揉的像是一顶鸡窝。 「你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不是?」俞想瞪大了眼睛。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明白吗?」宫修筠甚至想掐着他的肩膀把他摇醒,「就这种情况,在世界上哪个国家都算得上是正当防卫。而且我躲在窗外的时候听见了他的话,如果真如他所说,他应当是美国的一级通缉犯,说不定美国政府还能给你发奖金。」 「但我们没有证据。」俞想还是没法冷静下来。 「谁说没有?」宫修筠扒开沙发的缝隙,捡出了一个小型的录音机。 「他方才往这个方向瞥了几眼,我感觉应该有什么东西,而这种缝隙里能藏的东西也不多。」 「这是什么时候跑到我家的!」看见这个场景,俞想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宫修筠说,「但看这个东西是电池的,应该放了不会很久。但这已经足够当证据了。」 俞想看着只有一节手指大小的窃听器,抱着头蹲在了地上。他受的刺激太多了,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宫修筠看着俞想在自己的面前蹲下,他想将他抱在怀里,想安慰他,想告诉他都没事了,但这些却都说不出口。 俞想的十指用力地插进头髮中,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髮,心里在经歷着巨大的煎熬。 看着他的样子,宫修筠也觉得心里有如刀割。俞想的痛苦全部加倍地落在了他身上,让他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终于,宫修筠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想想,别难受了,人是我杀的。」宫修筠蹲下身,轻轻地在俞想耳边说,但俞想似乎并没有听见。 * 接下来的事情,在俞想眼中仿佛是一场梦。 当地警方和帮手陆续赶到,俞想以为的审讯没有到来,而是和宫修筠一起,直接被送往了医院。 俞想被安排了心理辅导,而宫修筠则要比他惨得多。他的一只手臂骨裂,脚踝因为扭伤肿成了馒头,浑身上下到处是挫伤,还有后背的伤口虽然没伤及内脏,但也很深。 总之,所有的医生对于他能够直立行走进急诊室这件事都感到不可思议。 看到宫修筠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了x光室,俞想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扑簌落下。 再接下来的日子,俞想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一片狼藉的家里没法住了,而且因为这次的事件,记者们几乎要将他活吃了。因此,宫修筠安排他住进了当地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
第121页 而宫修筠自己,则被医生强制留下,住了一周的院。 分开之前,宫修筠答应俞想,他只管安心休息,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他。于是这段时间,俞想就当真没有被打扰,有人负责他的吃喝,有人打扫房间,但没有任何的警察和记者上门。 终于有一天,宫修筠回来了,同时带回了案件相关材料。 「我猜你会想看看。」 俞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接过了一叠材料。 他手里的文件是法语原件的复印件和中文翻译件,而宫修筠自己是懂得法语的,这些显然是为了俞想看才翻译的。 在这些报告上,俞想看到了佟亦昆这个人的全部经歷。 他是美籍华人,出生在国内,但小学时跟随改嫁的母亲到英国。 他的继父是有头有脸的商人,表面上对他极好,甚至不惜重金将他送入哈罗公学,而佟亦昆自己也不负厚望,成功进入剑桥大学修习数学。 然而,就在他大四的那年,他的继父因心脏病突发猝死,他作为唯一遗产继承人继承了上千万英镑的资产。 随后,他自己申请了休学,然后竟突然人间蒸发,自此再无人在英国境内见过他。 几个月后,美国底特律城区突然发生了接连三起谋杀案,三名受害者死相悽惨,均是被人下药昏迷后,用刀割喉咙致死,而且身上还有许多泄愤的伤痕,仿佛杀人者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 经过社会调查,这三人的社会关系没有任何重叠,唯一相似的就是,他们都曾因□□罪名而入狱。 就在警方调查时,又是两人遇害。这两人的遇害方式较之之前的三人更加残忍,他们身上的特殊部位被割下,塞进了自己嘴里,但致命伤却又干净利落的多。 警方可怕地发现,罪犯竟然在进步。 经过侧写,警方认为兇手在少年时期曾遭受过长期的性/侵,甚至性/虐/待,才造成这种极端的报復性人格。在一系列的侦查后,他们将嫌疑人目标锁定为佟亦昆。 但自那之后,佟亦昆没有再次作案,警方发布了通缉令,也再不曾找到过他的踪迹。 而当民众知道了系列兇案的始末后,他们不仅没有感到恐慌,反而将他称为「底特律之星」,认为他是正义使者。 只是好景不长,半年后,在波士顿,再次出现了一系列的连环杀人案。 这一次,杀人手法与底特律的类似,但被害者却不全是□□罪犯,这些被害人中,有人骗走了老人的养老钱,有人抢走了一条项鍊,有的人只是偷了一部手机。 当警方宣布嫌犯为同一人时,舆论也跟着转变了,大家不再称唿他为「正义使者」,而变成了杀人恶魔。 随后,在不同的城市,模仿案件频发,甚至有人因为满足自己的杀戮欲而进行了无差别杀人。这其中有几起是佟亦昆所为,警方尚没有定论,但保守估计,他手下的人命至少有十五条。 在案件报告之后的文件是验尸报告,这份报告中揭露了佟亦昆逃脱抓捕的方法——整容。 医生在他的脸上发现了五次以上的整容痕迹,而他每次整容都会以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人为模板,这样来让整容后的脸看上去更协调自然。 俞想顺着向下看,却在一处文字上停住了。 那上面写的是「右心房3cm创口,无生活反应……致命伤为颈部扼制导致的窒息」。 俞想迅速地翻到法语原版报告,找到了对应的那段文字,然后打开词典开始中法互译。 当他把那句话中的生词反覆查清后,他才颤抖着双手放下报告。 他看着宫修筠,问道:「你看过吗?」 宫修筠点点头:「想想,你没看错,你没杀人,杀人的是我。」 俞想突然抱住头,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的四肢紧绷,宫修筠竟然没法让他放松下来。 他只能让俞想靠着他,将俞想整个人圈在怀里,一遍遍说道: 「想想,我说过的,你没有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情节我反覆斟酌了很久,修改了许多个版本。我知道本章内容可能会引起一定的争议,但恳请大家理性发言,友好交流,即便有反对意见,也请不要对作者和其他读者人身攻击。鞠躬感谢~ 第67章 手刃仇人 俞想用力地攥着这一沓纸,纸在他的手心被揉皱,又被汗水打湿成一团。 「宫修筠,我没杀人是吗?」俞想一遍遍地问着,「我没有杀人?你说我没有杀人?」 「不,」宫修筠说道,「不是我说的,是尸检报告说的。你不是杀人犯,你和他不是一类人。」 十分钟后,俞想渐渐平静下来。他躺在床上,用柔滑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只剩下一双乌熘熘的眼睛露在外面。 在看了这些报告后,他依旧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比如佟亦昆为什么选中了他?为什么会整成宫修筠的样子?还有各种问题,都不是短时间内能研究透彻的。 俞想的脑子又乱又累,就闭上了眼睛。 「困了就睡一阵。」宫修筠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另一只骨裂的手还打着石膏。 「你的胳膊,疼吗?」俞想问。 宫修筠有些许的意外,他看了看打着石膏的手臂:「不疼。」
第122页 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人同时开口:「你……」「我……」 「你先说。」俞想说道。 宫修筠也不客气,当即开口道:「好像有人还欠我一幅画?」 「我怎么就——」俞想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宫修筠打断。 「没事,你可以现在画。」说着,他去俞想的一堆画具中翻出了一只马克笔。 俞想一脸懵地接过笔:「画什么?」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宫修筠默默伸出了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 「你确定?」俞想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脸上的嘲讽都快化成实质了,「你确定要我给你画在这?」 而被嘲笑的当事人则满脸黑线,还举着一条胳膊。 「这都是幼儿园阿姨用来哄小朋友的招,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但俞想总归还不是没有心的,他在放肆嘲笑了宫修筠一番后,还是提笔给他的石膏做了一些美容。 只是即将落笔之时,他没有用马克笔,而是拿出了油画颜料。 两个小时之后,俞想完成了这幅「宏大」的作品,原本白色的石膏被俞想画上了两个人——蝙蝠侠和小丑。 两人面对面,呈现针锋相对的姿势,之间电流四射。 这两人本是一正一邪,但在超英的世界中,蝙蝠侠又是最特殊的存在,他被成为黑暗骑士,正因为他本身也是黑暗而不见光的。 「这是……」 「没什么别的意思,」俞想欲盖弥彰道,「就是随便画的。」 但说完,他还抓着宫修筠的手拍了张照片,放到了微博上,配字「新作」。 然而,他的图片刚发出去,就被微博卡了出来。俞想呆呆地看着手机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全部的数据都是99+,而且无论他点开什么查看,该项内容又会瞬间跳成99+。 「我红了?」俞想再次试图点进微博,却再次被卡了出来。 自从事故至今,他就有意无意地断网了,不去看网上可能产生的舆论,因此他不知道现在大众是怎样看待这个事件的。 「是,你红了,」宫修筠说道,「在社会新闻版块。」 俞想:…… 舆论方面宫修筠早就有所预料,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与其等着无良营销号擅自传播,不如自己先掌控住舆论的主战场。 宫修筠没有和娱乐圈的营销工作室合作,而是动用了集团的公关部门。 集团的公关要比水军专业,也更高级。他们不是买几家营销号,发几篇拉踩的通稿,再在评论区带带节奏这么简单。他们和官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直白的、官方的、清晰的消息总归是比不知哪来的小道消息可信很多。 因此,俞想不知道,在他避世的这几天里,他已经被渲染成了一名英雄,见义勇为好公民,光明骑士,正义守护者。 听宫修筠讲完,俞想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怎么不满意?」宫修筠举了举手臂,「要不然给你颁发个哥谭市见义勇为好市民奖,再给你拉条横幅『大美哥谭欢迎您』?」 俞想在他的石膏上用力一戳:「之前没发现,你这么贫呢?」 但经过一番「逗弄」,俞想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宫修筠给他递了件外套:「穿衣服,带你出门。」 「去哪?」俞想问道。 「去带你手刃仇人。」 * 司机带着他们越开越远,车子开了一个小时,几乎要到达临近的镇上。最终,车子在一处林中小木屋前停下。 「你不会告诉我,这也是你的财产吧?」 「不是,」宫修筠说,「是伐木人的小屋,临时徵用的。」 「哦。」俞想不相信他的鬼话,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伴随着咯吱一声,木屋的门被推开。门内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黑墨镜的保镖,他们人手一根警棍,腰间鼓鼓囊囊的,俞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见宫修筠进来,他们整齐地并脚立正。 而木屋的深处,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他的嘴里塞着东西,眼睛也被蒙上,他身后的一扇窗子被木条钉死,门口的光线根本照不到他这里。 也就是说,被绑在这里,甚至无法辨别白天黑夜。 俞想对人的五官观察入微,尽管眼睛被蒙着,脸的下方被撑得扭曲,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孟冠玉。 「你把他关在这?」俞想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修筠点头:「他之前想跑,在机场被我的人拦下了。」 俞想摸着下巴沉思了良久,然后问道:「大哥,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宫修筠被他的脑洞气到翻白眼:「我做什么生意也养得起你。」 听见说话的声音,被捆在椅子上的孟冠玉缓缓转醒。但他只是轻微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你们给他下什么药了?」俞想问道。 其中一个黑墨镜保镖答道:「没有下药,只是饿了几顿而已。」 俞想嘬了嘬后槽牙:「饿了几顿还叫没什么……」 保镖摘下孟冠玉的眼罩和嘴里塞着的东西,孟冠玉眯着眼睛看向来人,当他看清眼前是宫修筠和俞想时,顿时怒不可遏: 「宫修筠!你要干什么!你快放了我!」 「俞想?你怎么还活着?」
第123页 「啧啧啧,」还没等宫修筠开口,俞想先阴阳怪气上了,「不仅活着,看来活得还比你好。」 「你……」孟冠玉被气到上头,刚想怼回去,却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嗓子眼像是有破风箱一样。而且他的脸色惨白,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俞想不得不承认,孟冠玉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让人想怜惜。当然,这是在他没做过那些事的情况下。 「我?我怎么了?」俞想问道,「我行的正坐得端,所以被绑在这里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孟冠玉大声抗议道,却只换来了两声嗤笑。 俞想和宫修筠对视一下,然后问道:「所以你是觉得自己之前做的是合法的?你给杀人犯做帮凶,还包庇他,你认为这些不非法?」 孟冠玉没话说了,因为他做的这些事确实也是违法的。 「所以嘛,要用魔法战胜魔法,这个道理你也懂的吧?」 宫修筠没想到俞想能把以暴制暴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他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但他的笑容落在孟冠玉眼中却显得尤为讽刺,突然,他疯狂地挣扎起来:「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是被逼迫的,我也是受害者!」 孟冠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的视线在宫修筠和俞想之间反覆,嘴里只剩下了一句话:「是他逼我的,他拿刀逼着我,我不听他的他就要杀了我!我不敢不按照他说的做啊!」 这几句话在孟冠玉的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跟那个风度翩翩,被粉丝们夸为有仙风道骨的画家相去甚远。 俞想拿着手机就将他这幅惨相录了下来,边录还边说:「你说我要是把这个视频给你的粉丝看,她们会有什么想法呢?看到你现在狼狈的样子,她们应该会纷纷脱粉吧?」 这下孟冠玉哭得更惨了,俞想在手机后面笑得像个小恶魔。 折腾了一番后,宫修筠终于开口:「好了,你先别哭了。」 听见宫修筠的声音,孟冠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他说道:「修筠哥,修筠哥你相信我,是他逼我的,我怎么可能会主动害你呢?」 「你是不会主动害我,但你害了他。」孟冠玉直到现在还试图玩文字游戏,被宫修筠戳穿后,他的哭声骤然止住了,大张的嘴十分可笑。 没等孟冠玉再次开口,宫修筠已经开口道:「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孟冠玉的眼睛亮了一下,满脸期待地看着宫修筠,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俞想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可不觉得宫修筠是个仁慈的人。 果然,下一秒他听宫修筠说道:「第一,你自己在所有社交平台公开全部经过,然后自己去警察局自首。」 孟冠玉连忙摇头:「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宫修筠看着俞想,「你来说吧。」 「第二个就是,我登陆你的微博帐号,帮你公开全部,然后他们两个押着你去警察局。」 不过俞想话锋一转:「当然,你非要选第三个选项,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第三个是什么?」孟冠玉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 只见俞想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你不是说佟亦昆逼你的嘛,那我可以送你去亲自找他报仇呀!」 作者有话要说:  体检报告出了,心脏查出问题了……再加上这个月连着病了三场,现在还在发着烧。感觉是身体对我发出了预警,告诉我是时候休息了。 打算这本结束后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小可爱们也要注意身体啊,记得每年体检! 疲惫.jpg 第68章 回家来 「他现在在哪?」孟冠玉问道。但刚问出口,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果然,听见这个问题后,俞想显得非常震惊。他回头看向黑衣保镖:「你们没告诉他?」 「我们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会告诉他任何事情。」 俞想点点头:「没关系,那你现在知道也不晚。」他一边搓着指尖蹭上的尘土,一边随口说道:「他死了。」 孟冠玉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这个回答。但下一秒,他就再次疯狂地挣扎起来:「不,我不相信!他怎么可能死,他可是——」 「可是什么?」宫修筠问道。他一脸玩味地看着孟冠玉,说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是,」孟冠玉拼命摇头,「他是怎么死的?到底是怎么死的?」 俞想看向了宫修筠,用眼神说道:你来解释。 宫修筠也用眼神回道:那好吧。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一个字没说就懂得了彼此意思的默契,孟冠玉竟然有些眼红。明明他和宫修筠认识得更早,甚至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而且宫修筠也曾喜欢过他,但他们之间竟然从没培养起这种默契。 「我杀了他。」孟冠玉还在眼红时,宫修筠已然站到了他的面前,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我,杀了他。」 「不可能,」孟冠玉拼命摇着头,完全不敢相信,「这不可能,你不会杀人,你在替他顶罪是不是!」 「俞想!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是个杀人犯,你是魔鬼!」 还没等俞想反应,黑衣保镖就飞起一脚踢在他的椅子上:「老实点。」
第124页 孟冠玉连人带椅子翻到在地,在地上挣扎的样子宛如一条离了水的鱼。 俞想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那你呢?你这个杀人犯的帮凶,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好了,别再为自己的恶毒和愚蠢找藉口了。承认自己的恶有这么难吗?承认吧,你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嫉妒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罪犯。」 孟冠玉刚想反驳,却被俞想打断。 「嘘——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孟冠玉慌乱地向四下看去,但因为躺在地上,他的头能动的范围很有限。 「你闭上眼睛,用力听。」俞想说道。 孟冠玉狐疑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只听见耳边一个恶魔般的低吟响起:「你早被艺术抛弃了,你不配成为一个画家。」 「你胡说!」孟冠玉意识到被俞想骗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被戳到软肋是每个人都无法忍受的事,但俞想偏就喜欢这么干。而且他还不是拿着大刀阔斧地砍杀,而是拿着一把钝钝的小刀一点点往下刮肉。 听见孟冠玉骂他,俞想也不恼,而是悠然地拿出手机:「我是不是胡说,你往下听就知道了。」 「孟冠玉就是个投机者,叫他画家根本就是侮辱了这个词,他就是艺术界的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说什么他为了艺术出走,他根本就是被踢去国外的,左鸿祯不收他,想收他的教授又被他得罪了精光,他不走谁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他的画有多牛逼吧?建议各大美院转一圈,和他一样的天才一抓一大把好吗?」 俞想的语气简直老阴阳人了,而且他专挑那些网友的恶评念,打的就是扎心的主意。 孟冠玉本就是会因为他人意见而生气的人,在这种场合下听了这些评论,更觉得尤为难受。 但俞想似乎是玩够了,他收起手机,无聊地撇撇嘴:「没意思。」 「没意思我们走?」宫修筠在旁边问道。 「行叭。」 他们身后,黑衣保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们是僱佣兵退伍,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这种蹂/躏了人一通,还说没什么意思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俞想走进来时,他们还以为这是个可爱的乖孩子。但当他离开时,俞想在他们眼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长着角的小恶魔。 「哦对了,」走出小木屋之前,俞想回头说道:「别忘了做选择题。」 孟冠玉喊破喉咙的咒骂在俞想身后响起,却又很快消失。俞想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宫修筠。 「不满意?」宫修筠问。 「还行。」俞想上了车后,又开启了节能模式,恹恹地不太想说话。 但宫修筠却坐到了他旁边,不由分说地搂过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俞想要推开他,却被宫修筠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别动,让我靠一下。」 俞想不敢动了,不是因为宫修筠的话,而且因为抓着他的手臂上还打着石膏,石膏上的蝙蝠侠和小丑还在互相仇视着。 俞想嘆了口气,放松了下来。反正他也没什么过界的行为,不差这一路了。 * 三天后,俞想自己在豪华套房的大床上醒来,他揉揉眼睛,房间有些过于安静,他这才想起来宫修筠已经离开了。 在这边耽误这么久,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偌大一个集团需要他掌舵,秘书部一天能打来十个催命电话,仿佛他再不回去公司就要关门大吉。 俞想按响了手边了的铃,不到一分钟,就有侍者推着早餐车到房间。 侍者掀开盖子就走了,俞想走到餐车前,却失望地撇了撇嘴。 咖啡配的奶孤零零放在一边,没有倒进去。松饼的蜂蜜倒多了,一看就甜度爆表。反正俞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连吃饭都没有动力了。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被精细地照顾惯了,他还真不习惯一个人。 除了宫修筠外,没人知道俞想是个挑食狂魔,而且是分时间分场合的挑食。早餐最严重,越是有的挑就越是严重。没得选的时候,他自己炖的猪食一样的烩菜,他也不是不能下咽。 俞想百无聊赖地吃着早饭,边想着,看来宫修筠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早饭结束,俞想刷起了微博。今天是孟冠玉「主动」发布道歉声明的日子,毕竟虽然俞想给了他选择,但本质也不是真正的选择。 俞想一刷新,果然佟亦昆用大号发了一篇超级长的长文。上面事无巨细地写了他「欺负」俞想的全过程,详细到他第一次发微博讽刺俞想只有人气没有技术时的心理活动都记录在案。 俞想花了整整十分钟才读完这些文字,不知这些的执笔者是谁,但文学功底堪称一流。通过这些文字,孟冠玉嫉妒、阴险、虚荣、奸诈等等形象跃然纸上。 但俞想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当他和宫修筠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后,他觉得任何形式的「报復」都不足以平息这份怒火。 生命之重,是任何没经歷过生死劫难的人都无法体会的。 这篇长文一出,迅速登上了热搜。鑑于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过大,孟冠玉供职的学校瞬间在官网发布消息,解除与孟冠玉的劳动合同。
第125页 其次是国美,左鸿祯的性格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国美经过紧急会议,宣布取消孟冠玉的艺术学学士学位。 还有收藏孟冠玉画作的国内各大画廊,要么解除合作,要么退回画作。 最后,给孟冠玉最大一记暴击的是,孟冠玉的粉丝后援会宣布解散,同时大批量粉丝纷纷脱粉。孟冠玉的粉丝数以万为单位在减少。 后援会发布了一篇真情实感的小作文,表达了对孟冠玉的失望。作为一个集体组织,后援会的语气还算稳定,但那些粉丝们在个人博的话可没有这么好听了。 「日/他/妈,老娘真是瞎了眼,粉了一个人这么多年,结果发现粉了个人渣。」 「别说了,前些年他还没那么火的时候,我攒了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副他的画,那画我一直挂在客厅里,刚才被我拿下来撕了。」 「上面的别撕啊,卖我,五十块钱卖不?」 粉丝的激情辱骂还只是出于感情层面,但那些收藏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他们花了六七位数的钱收藏孟冠玉的画,并不单纯是为了欣赏,更重要的是为了升值。 而现在,孟冠玉亲自告诉他们:傻子们,你们的画砸手里了,卖不出去了,血亏哦!这些人不把他生吞活剥了才怪。 凡是能成为收藏家的人,必定是有经济实力的人。而有经济实力,社会能量必然不会小。 因此,孟冠玉绝望地发现,他除了去乖乖坐牢,竟然无路可走。他走到哪里都有虎视眈眈的人在等着把他撕碎。 但孟冠玉不知道的是,监狱并不是个安全屋。 在孟冠玉进入看守所后不久,俞想就得到消息,孟冠玉在看守所过得很不好,遭到别的犯人打骂是家常便饭,其他的侮辱更是少不了。 所以,他拼命交待认罪,只为了快点审判被移送到监狱,而不至于在看守所中受尽折磨。 然而,事到如今,这些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一次视频通话时,俞想状似无意地向宫修筠问起:「看守所里那些,是你做的吗?」 「哪些?」宫修筠一边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一边问。 俞想没想到他会如此卑鄙地装傻,他哼了一声:「我奉劝你是真的在问。」 宫修筠笑了笑,微微调整了一下镜头的角度。 他因为在家里的健身房运动,就没有穿上衣。紧实的肌肉突然给了俞想一记暴击,让他这个身材控瞬间忘了要质问什么。 只听宫修筠说道:「回来吧,想想,回家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你可做梦去叭! 第69章 中风 宫修筠的话言辞恳切,几乎快要将俞想打动了。 但在最后关头,俞想还是保持了冷静,没有被宫修筠的话洗脑。 挂了视频后,他冷静地想了想,自己的画展刚结束,自己的画正处于交割活跃期,他没办法放下这边的事业回国,因此就委婉地拒绝了宫修筠。 宫修筠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但俞想也只好让他自己失望去了。 在脑海中自动屏蔽了宫修筠委屈的表情后,俞想觉得生活轻松了不少。 再加上他的画作最近处于升值阶段,为了控制供给量,尤金让他尽量少产出成品,因此工作上也没什么压力。 于是,俞想自己拎着一个小皮箱,去欧洲环游写生去了。 他没有带笨重的油画板,而是随身携带了水彩本和两小盒便携颜料,遇到好看的景色就停下来画画。 没有任务,没有同伴,没有摄像机,没有关注,俞想收穫了一段无比难得的悠闲时光。 也时不时有人在街头偶遇俞想发到网上,但当粉丝闻讯赶来时,俞想早已经悄悄离开了。 本以为这样的快乐会持续很久,但惬意的氛围却被一通急促的电话打断。 「想,你在哪?!」是左伊急吼吼的声音。 「我在维也纳。」 「我的祖父生病了,很不好,你可以回来一下吗?」左伊的语气近乎恳求,「我一个人招架不来。」 俞想觉得很讶异,左伊这番话里透露着许多不对劲。 尤金之前身体硬朗,怎么会突然生病,而且就病得这么重。还有,即便尤金真的突发疾病,也该是画廊的副主理人,或者高级经理人来代管,又怎么会是左伊给他一个签约画家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去。 但听着电话中左伊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俞想还是收拾行囊,踏上了回苏黎世的路。 还好奥地利和瑞士接壤,他上午决定出发,天还没黑就已经到了。 到机场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李太白。李太白拼命地朝他招手,甚至拨开人群沖了过来,夺过俞想的箱子就往外沖。 俞想被他吓了一跳,还有一个好心路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俞想摇了摇头,连忙跟了上去。 「到底发生什么了?」上车后俞想问道。 李太白一边飙车一边解释,因为太着急,还是中英混杂的,但俞想最终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周前,尤金突发缺血性脑卒中,也就是国内常说的中风。因为发现的有些晚,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据医生诊断,因为脑缺血时间较长,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尤金昏迷的第一天,一切正常。第二天,消息开始在艺术界内流传。第三天,开始有人蠢蠢欲动。
第126页 今天是尤金陷入昏迷的第七天,左伊走投无路,给俞想打来了电话。 而现在,李太白正带着俞想前往尤金画廊的合伙人会议上。 这下俞想坐不住了:「你要带我去合伙人会议?我只是一个签约画家,我有什么资格去合伙人会议啊?」 「不,你有资格。画廊的合伙人协议上就有规定,所有签约画家均有旁听合伙人会议的资格,只是没有投票权。」 俞想问:「所以旁听的签约画家都有谁?」 李太白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出来接你之后就不清楚了。」 「那之前呢?」 「呃……零。」 这一刻,想跳车的冲动几乎战胜了全部。俞想的手指甚至都触碰到把手了,但想想左伊可能面对的群狼环伺的局面,他又觉得作为朋友不该不帮这个忙。 但怀着焦虑的心情到了画廊,还没下车,俞想就远远看到了一幕「盛景」。 只见一辆玛莎拉蒂缓缓停在画廊门口,四位人高马大的壮汉列成一队,其中一人打开车门,用手扶在车顶,尊敬地恭候着车中之人下车。 紧接着,一双踩着十公分猩红高跟鞋的脚款款迈下,脚的主人穿着黑色套装,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梳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 正是左伊。 俞想第一次见她这样英姿飒爽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要高唿一声「哇哦」。 左伊看到了这边的俞想和李太白,踩着一双能戳死人的高跟走过来。 e on.」左伊朝着他们招招手。 于是,俞想第一次感受了保镖贴身护送的待遇。 保镖送他们到了画廊的大会议室,然后在门外分列成两排,站出了一种大佬的气势。 会议室是透明玻璃的,室内的人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人,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们进门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五个人,会议桌的主位被空了出来。按照此前李太白的介绍,俞想把这些人一一对上号。这五个人中,坐在首位的是画廊首席经理人,画廊股东之一,加文。次位的是左伊的叔叔,尤金的二儿子,赫伯特。 剩下三个有一名旁听的签约画家和两个其他股东。再加上左伊,除尤金外的五名股东全部到齐。 见左伊和俞想进来的阵仗颇大,加文皱起了眉头:「zoe,你这是做什么?」 左伊将高跟鞋踩出了毁天灭地的气势,她径直走到主位,拉开椅子坐下。以她的身高,即便坐下也不输在场的男士。 她高傲地扬着下巴,说道:「当然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安全。」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在场的人会威胁你的安全?」 左伊看向了赫伯特:「那可不一定。」 赫伯特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立马急了:「你看我干什么!」 左伊冷笑道:「你说呢?别以为你在我身后做的那些事都不知道,赫伯特,我警告你,你打的什么算盘我都知道,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好了,」加文止住了两个人的争吵,「这位是?」他看向俞想。 「我叫俞想,今年签约的画廊。」 「哦,你就是俞想。」赫伯特的语气有些不屑,俞想耸耸肩,没说话。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俞想全程见证了文化人撕逼的全过程,激烈程度远胜过任何一部商战剧。 在场算上俞想七个人,硬生生分出了六个阵营——俞想是那个无条件站左伊的。 剩下的六个人各有打算,加文想代替尤金成为画廊主理人,赫伯特想将画廊卖给一个开高价的买家。其余股东有人想卖有人想留,但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至于左伊,她想做什么?俞想有时候觉得自己知道了,但有时候又觉得不知道。 日落西山时,这一场马拉松般的会议终于落下帷幕。 四名黑衣保镖始终尽职尽责地守着门,现在又亦步亦趋地护送他们去了附近的牛排店。 然而,刚一进牛排店,黑衣人们就整齐划一地扯开西装和衬衫领口的扣子,一人先去冷柜挑了两大块牛排。 俞想只觉得身边有一阵风颳过,转眼间只剩下了他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直到吃饭的时候,他才渐渐接受了事实。四名黑衣保镖都是左伊在mma比赛和训练中认识的朋友。最近他们知道了尤金的事情,纷纷主动来帮她撑场子。 只是他们能帮上的到底是有限,这也是左伊找到俞想的原因。 「你愿意帮我吗,想?」左伊停下吃牛排的手,问道。 俞想左看看右看看,两边都是壮汉,活脱脱的左右为男。 他好像没有不帮的选择。 「但我不会打架,没有足够的钱收购画廊,签约画家中资歷更是最浅的,我好像没什么能帮你的。」 「不,你能帮我的有很多,」左伊说道,「你勇敢,聪明,善良,有一颗对艺朮赤诚的心。最重要的是,你是当前炙手可热的艺术家。」 俞想被她夸得脸红,稍作犹豫后,应下了左伊的需求。 接下来的事就清晰起来,左伊继续去按计划做她的事。而俞想,则在线寻求远程协助。 他打通了宫修筠的视频,宫修筠那边是深夜,他正准备睡觉。 卧室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硬朗的稜角都柔和了少许,俞想很少能见到他这么温柔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他有点温柔。
第127页 但旖旎的气氛被宫修筠的开口打破:「想我了?」 俞想翻了个白眼:「有事要问你。」 「你问。」 俞想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样的,如果一家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暂时无法工作,而且很可能永远无法工作了,现在有这样的几个人。」 「尤金先生出事了?」宫修筠直接点破。 「就你聪明。」俞想的白眼几乎要翻到脑后去。 但他还是把整件事情的经过讲给了宫修筠。宫修筠听完后,当即就给出了清楚的方案。 「首先,认真研究画廊的公司章程,每一点都扣的清清楚楚,这点你们放心,我会让专攻瑞士公司法的律师去帮你们。」 「其次,去筹钱,最好买股份的准备。这要看你朋友的决心有多大,她作为尤金的亲孙女,也是最信任的人,她手中的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加起来,抵质押会筹到一大笔钱。」 「然后,分析心理各个击破。股东人数少,很容易抱团,再加上无数签约画家的利益,你们需要将这些人的利益关系整理清楚,找到一个线头。」 …… 宫修筠给了五六条建议,不多但实用。 俞想做好笔记,感觉自己稍微有了些思路。 「谢谢你。」出于礼貌,他对宫修筠表达了感谢。 但宫修筠却说:「真不需要我过去帮你们?」 「当然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但我想让你结束后早点回来。」宫修筠说道。 「哦,那你想吧。」俞想按掉了视频,非常冷漠。 第70章 赝品 这一夜,俞想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他看见了宫修筠的脸,但对方渐渐走近后,俞想却发现,那张脸是佟亦昆。 即便是在梦中,俞想眼前的画面也没有任何的温柔。 锋利的刀,鲜红的血,佟亦昆狰狞的脸。 俞想拼命地挣扎着,他想逃跑,他想逃离,但他却像是在莫比乌斯环上跑步,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尽头。 最终,是手机铃声将他从无休止的梦境中解救出来。 俞想接起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他们说从佟亦昆此前一处未被发现的住处找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俞想有关,想让他过去一趟。 原本以为这个名字将渐渐从他的生命中抹去,但俞想没想到,竟然如此突兀地被提起。 之前的所有事都是宫修筠处理的,这是俞想自己第一次自己直面。 他随便塞了口面包就去到了警察局,警察递给了他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很新,没有任何泛黄的痕迹。俞想翻开第一页,没有记录日期,但他刚读到第一行字,就知道了一切的开端。 【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有着漂亮的眼睛,漂亮的手。我看到了他的画,他是来救赎我的。如果他爱我,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微不足道的希望,我就会创造一个崭新的天堂。】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爱他,我说不出来。但当他透过屏幕看我的时候,我已经为我们选好了定居的地点。麻萨诸塞?宾夕法尼亚?只要他喜欢我都可以。】 俞想从不曾想过,他的一部客串的网剧,一个採访,一段视频,竟然跨越大洋,引起了如此巨大的龙捲风。 果然佟亦昆的思维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 这本日记越往后看,他就越觉得触目惊心。 【知道了我的爱人心中另有其人,于是我整容成了他的样子。我很愤怒,但我选择了原谅他。因为我知道,得到一个人从不是容易的过程。】 【我一定会得他的,不管用什么方式。】 【如果我得不到他,我会挖开他的胸膛,品尝他的内脏,将他用福马林浸泡后制作成独一无二的标本,放在他的画旁边。这样他可以永远拥抱他的热爱的艺术,而我,可以永远拥抱他。】 看完后,俞想合上本子,甚至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后怕。 警察早已看过这本日记,他朝着俞想耸耸肩:「恭喜你,逃过一劫。」 俞想撇了撇嘴角,表情有些僵硬。他将本子推了回去:「是啊,被这种人看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刚从警察局出来,俞想就迎面遇上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尤金的小儿子,赫伯特。 「居然在这里遇见你,好巧。」赫伯特热情地迎了上来。 俞想回了一个冷漠的握手:「是很巧。」巧到俞想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在这里堵自己的。 「既然我们有缘遇见,那我可以邀请你共进午餐吗?」赫伯特问道。 俞想本想直接拒绝,但他突然想到了宫修筠昨天说过的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探探赫伯特的虚实。 赫伯特的外貌几乎继承了尤金的全部基因,黑色头髮、浅棕色眼眸,眼神中满是精明的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他与他的父亲坚持了不同的理念。尤金坚信艺术至上,商业服务于艺术。然而赫伯特认为,商业是一切社会活动的基础,艺术也是从商业中诞生出来的。 果然赫伯特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铜臭味,他先是夸奖了俞想一番,说他在当代艺术界有怎样的地位和造诣,转了一大圈后,回到了主题。 「只要你能说服左伊接受我的重组计划,我愿意给你稀释前的百分之五的画廊股份。怎样,你觉得这个条件你能接受吗?」
第128页 尤金画廊目前代理的艺术家超过五十位,其中在世的有一半之多。也就是说,有二十多位艺术家源源不断为画廊产出,这些艺术家本身和他们的画作共同构成了源源不断的资产。 百分之五的股份,即便收购后被稀释,代表的资产可能有上亿美金,赫伯特居然能说给就给,俞想还没想到他能这么大方。 「据我所知,你手中的股份也不过只有百分之二十?」俞想不答反问。 目前尤金画廊的股权结构并不复杂,尤金持股31%,左伊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占20%,赫伯特有20%,其余的29%分散其他三个股东手中,分别是10%,10%,9%。 按照画廊章程的规定,一般事项通过的条件是超过到场股东所持股份的50%。而若是特殊重大事项,则要求超过全体股东的三分之二。 这是个非常巧妙的数字,除了尤金之外的所有人加起来有69%的股份,刚好超出卖掉画廊要求的67%。 如果赫伯特成功说服了所有人,则尤金老先生从昏迷中醒来后,他会发现自己一手创办的画廊已然易主。 这就是豪门的亲子关系吗?!俞想战术性后仰。 虽然心里惊涛骇浪,但他的面上并不显露。而是非常大佬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所以你愿意和我做这个交易吗?」 俞想摸着下巴,问道:「所以你是已经搞定了全部其他人?我不相信加文会接受这个提议。」 赫伯特也不是傻的,他摆摆手指:「这已经是我给你的最大优待了,你也不要试图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 就凭他这句话,俞想就决定不要帮他。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态度还这么恶劣。 「好,我考虑考虑。」俞想也认真地答应他了。 但刚出门,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左伊。因为他愿意用自己手中股权的四分之一来买通左伊,这意味着很可能其他几位股东都已经被搞定了。 左伊相隔很久才回消息,而且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加文好像被说服了,甚至他打算直接转让自己手中的股份,从而和画廊再无瓜葛。 「发生了什么?」俞想不觉得加文的态度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转变,所以一定是赫伯特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他不告诉我,而且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俞想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那不如我去见见他,我是画家,他是经理人,他应该会见我的。」 果不其然,加文接受了俞想的邀约。 俞想邀请他共进晚餐的理由是想让加文成为自己作品的经理人。作为如今炙手可热的画家,俞想的理由绝不会被加文拒绝。 在餐厅一见面,俞想就表明了来意,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加文却并没有答应,而是说道:「你的作品一直是尤金亲自负责,为什么会找到我?」 俞想露出了一个对着镜子练了很久的,恰到好处的市侩表情:「你也知道,尤金有很大可能醒不过来了。而除了他之外,你是资歷最深,也是最优秀的经理人,我当然要找你。」 「那你找错人了,」加文说道,「我很快就要离开尤金画廊了,你不会不知道的。」 俞想也没想隐瞒:「左伊和我说过了,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这里的艺术家都是和画廊签约的,你即便去别的画廊,或是自己开办画廊,也带不走他们,这是何必呢?」 「我不是要去别的画廊,更不是要自己开办画廊。我一大把年纪了,而且又没有尤金这么强的野心,我只是想退休了。」说出这话时,加文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但在这个圈子里,你的年龄和资歷会反而是你的优势,这些给你带来了更敏锐的艺术嗅觉。」 加文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说道:「你是真的想让我做你的经理人?」 「当然,」俞想言辞恳切,「是真的。」 他并非是在欺骗加文,如今尤金病重,即便醒来也无法承担繁重的工作,他迟早还是会被交到其他经理人手上。而加文则是个很好的人选。 「那我告诉你,」加文十指交叉,「尤金出售了伪作。」 「赝品?!」俞想几乎要破音,「这不可能!尤金先生绝不是这样的人。」 尤金对艺术的执着,和他骨子里带着的绅士精神,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来。 加文耸耸肩:「我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的,但证据确凿,就是这样。」 「有证据?我想看看证据。」 次日,尤金涉嫌销售赝品的证据被送到俞想家中。证据有原作、赝品,制作赝品的艺术家信息,以及买家信息。 这次赝品事件败露,就是因为买家发现被骗,找到了赫伯特,才有了后续的事件。 一家画廊的立身之本就是出售正品,这更是西方建立起一二级市场的基石。 一旦尤金出售赝品的事情败露,他和整座画廊就会身败名裂,所有艺术品和艺术家都会受到影响。 俞想就算是为了自己,也要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分别时,加文的那句话还在他耳边迴响。 「我离开,只是为了不被你们拖入泥里而已。」 第71章 鑑定 尤金出售的赝品是鲍勃·琼斯的一副作品,鲍勃于半年前辞世,因此他的作品最近正处于价格飞涨的期间,拍卖会上的成交价也屡创新高。
第129页 在这种节骨眼,从尤金手中流出了一副鲍勃的赝品,这对画廊的口碑和信誉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俞想虽然不是专门的鑑定家,但他作为画家,自然对笔触、色彩、作画习惯等有自己的判别能力。而看着这两幅画的高清照片,俞想拿着放大镜一处处地对比过去,看到眼睛干涩流泪也没看出任何差别。 这足以证明,造假的人手段极其高超,有以假乱真的能力。同时还要有一个足够专业的鑑定师,才能辨别。 他又看了看买方的信息,这人是个美国的地产商,知名暴发户,这种人虽然有钱,但在西方深受old money们的不齿。再加上他们自己没有足够的艺术修养,买鲍勃的画大概也是蹭蹭热度,因此尤金挑这种人出售赝品也是说得通的。 一切证据和逻辑都显得无懈可击,除了一点——尤金这个人。 俞想打定主意尤金不会出售赝品,他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但他手里没有人脉,没有筹码,甚至连卖画挣得那点钱,在真正的富豪面前都拿不出手。 而唯一能接近这位地产商的方式,就是接下来画廊的一场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是否要如期举行,也是画廊的一件大事。尤金的病情和隐隐传出的风言风语,让画廊大家人心惶惶,甚至连左伊也开始动摇。 俞想将这件事给左伊说给左伊听后,左伊有点纠结:「那他既然已经坚信了画廊出售赝品,还会来我们画廊的拍卖会?」 「会的,」俞想斩钉截铁,「他们这些所谓的新贵,为了融入阶层无所不用其极。赝品这件事还没有为众人所知,他既然收到了入场券,就没有理由会不来,除非是他不想打入这个圈子了。」 「你要知道,比起阶层来说,吃个几十上百万美金的亏不算什么。」 左伊毕竟是半路出家,画廊经营的事她都是赶鸭子上架,对俞想的建议还是很听从的。于是,在下一次的会议上,她力挺了拍卖会举办。 其余几个股东,他们虽然在出售画廊上站了赫伯特,但这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现在拍卖会能给公司带来利润,也能让他们的资产增值,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于是拍卖会得以顺利举办。 而尤金还没有醒来,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每一天过去,都意味着他醒来的机会又降低了几分。 这段时间,俞想去医院看过他两次,能看到他的眼皮在微微颤动,他在为醒来而努力着,但终于是功亏一篑。 在这样低沉的气氛中,迎来了拍卖会的日子。 俞想的作品有一副参拍,正是他以mike为模特创作的芭蕾舞者,俞想选择把这幅作品拿出来拍卖,也是为了给拍卖会造势。 俞想和左伊坐在包厢中,听着人汇报场内的情况。终于,他听到了最想听到的消息:「哈帝先生到了。」 「那我去了。」俞想说着就往外走。 但左伊却拉住了他:「你要小心。」 「我知道的。」俞想说道。 「他们可能会有一些保镖,你不要和他们硬碰,保护好自己。」左伊的脸上满是担心。 俞想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左伊有没有看懂,就提步走了出去。 走到哈帝的门外,俞想出示了自己的名片,很快就有人请他进去。 原以为刚被骗了不少钱,哈帝会比较丧气,但俞想见到的哈帝情绪还不错。 「你是俞想,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俞想笑着接他的话:「哪里不一样?」 哈帝说:「你不太像亚洲人。」 俞想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索性直接进入正题,问起了赝品的事。 「我听说你此前收了一副鲍勃的赝品,想当面看看那副画,以及问一下鑑定师是谁?」 这下哈帝没有那么好脾气了,他说道:「你不会是替代尤金来当说客的吧。告诉你,我可没有这么容易吃这个亏。」 「你误会了,」俞想说,「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不仅是一名画家,我还是一名职业鑑定师。因为我从高清照片上没看到两幅作品的区别,所以想亲眼看实物验证一下。」 说这话时,俞想很是紧张,手心都在微微出汗。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人面前撒谎,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真的?」哈帝说。 「千真万确。」 哈帝的视线在俞想身上反覆扫视,俞想也不怯场,咬牙看了回去。 在漫长如同一个世纪的时间过去后,哈帝终于开口:「在画面左下角的一处的绿色,赝品有颜料堆积,这在高清照片中是看不出来的。」 颜料堆积,指的是油画颜料在纸面上堆叠,从而形成高出纸面的部分,这样设计体积的部分,在平面照片上确实看不出来。 然而,俞想却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你在质疑我?」哈帝沉下了脸色。 俞想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对于油画的临摹来说,最难的模仿每一笔下笔的笔触,其次难的是调出一模一样的色彩。现在后者可以通过计算机分析完成,而笔触的模仿则要耗费极深的钻研功力。」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能模仿成完全一样的笔触,则根本不会出现颜料堆积不同这种幼稚的错误。」 哈帝眯起了眼睛,看向俞想的眼神有些危险。但俞想在冲动之下喊出来后,已然定神。
第130页 在自己的领域,他向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 「所以,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名字吗?」 * 俞想风风火火地回了包房,将鑑定师的名字交给了左伊,剩下的事就是左伊的了。 左伊一边让人去问鑑定师,一边带着关切问俞想:「他没有难为你吧?你是怎么问出来的?」 俞想挤了挤眼睛:「秘密。」 他这叫兵行险着,不适合其他人学习。 万幸的是,这场让大家提心弔胆的拍卖会倒是没出大问题。俞想的作品也创造了他自己拍卖价的新高,拍出了八十几万美元的高价,距离他出国之初,已经翻了将近五倍。 拍卖结束后,相识的人纷纷前来给俞想庆祝,俞想也只是笑笑。这下他又要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高冷的形象了,但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他满心都是对时间的担心。 按照他的推测,这幅赝品是刻意制作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既要充分以假乱真,又要能留下足够的破绽让鑑定师一眼识破。 在听到哈帝说出这个破绽的瞬间,俞想就明白了,这是一场阴谋,一场彻彻底底的,针对尤金和画廊的阴谋。 他甚至可以想像事情的发展,现在赫伯特用这个消息来说服加文退出画廊。那么,如果左伊始终不答应,下一步就是公开这个消息,尤金画廊口碑声誉俱毁,被竞争对手收购是迟早的事。 而且,那时甚至不会有这么高的对价,股东的权益只会进一步受损。 好恶毒的招数! 俞想翻遍自己的语言库,还是觉得非国骂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 尽管还没从鑑定家口中得到消息,但仿品能做到这个程度,俞想听过的名字还真的不多。 有一个人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让人帮我们定去奥斯陆的票。」俞想对左伊说道。 左伊有些疑惑:「去奥斯陆做什么?」 俞想给她解释了那个专门临摹制作赝品的画家,左伊当即说:「想,你可以不用和我们去的。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 「我们国家有句话,叫帮人帮到底,所以我既然帮了这个忙,我就一定会帮到最后。」 制作赝品的假画贩子是位韩裔,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金」。 而他所在的城市奥斯陆是个艺术圣地,而且位于较为平静的北欧,不太收到注目,是个非常适合他这种人居住的城市。 金的位置很不好找,他隐居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地下室里,要不是有人指引,俞想根本找不到。 左伊亲自带人,和她的一群兄弟蒙着面冲进了金的地下室,他们都手持着伸缩警棍,既趁手,又方便携带。 自家大门被踢开,金举起双手,迷茫地看向来人。紧接着,人群向两边散开,俞想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仿佛幕后boss一样。 但俞想刚走进来就停在了原地。因为放眼望去,全是画,就这样密密麻麻地堆在地上。这其中假画居多,但居然还有几幅真迹。 俞想伸出了手指,抖成了帕金森。 「这是鲍勃的真迹?!」他一个破音,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派的气势。 金看了一眼地上角落里的那副画:「是,客户要我仿的,还没来得及还回去。」 俞想差点被他怼的背过气去,他完全看不得这种暴殄天物。 他深吸了几口气,咬紧牙关问道:「这幅画是谁让你画的。」 金摇头:「我是不会泄露客户信息的。」 左伊抬起了手中的棍子:「你要是不说,我们就送你去坐牢。挪威的法律有多严,我想你是知道的。」 而下一秒,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一个金色头髮,留着络腮鬍的男人。英国口音,还掺杂一点法语。」 没有任何犹豫的那种。 俞想给他看了赫伯特的照片,他点了点头:「是他。」 「你这……」俞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金依旧顶着一张死人脸:「我不想坐牢,更不想被你们打。」 「你们没事了吧,我要作画了。」说完,他竟然直接背过身去,不再理他们。 而俞想只好和左伊面面相觑。 第72章 股份 回了苏黎世,躺在自己的小窝里,俞想才觉出疲惫来。 他这几天脑力和体力都经歷了巨大的消耗,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各种招数他都用了个遍,才换回来一个谜底。 果然,商战这种费时费力费脑子的活动,还是谁喜欢让谁来吧。 但只是躺了半小时,俞想就被迫爬起来了,他还有太多事要做,没有大睡特睡的资格。 这种时候,他竟然突然想念起宫修筠来了。 要是宫修筠在,他只需要打几个电话,交待几句,这些事自然会有人为他做。而他自己,只能自己跑前跑后,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俞想觉得自己得到了成长,再不是那个只知道闷头画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画家了。 * 这是尤金昏迷后的第三次股东会议,而这次会议,也将决定画廊的去留。同时,参与旁听的艺术家也达到了六人之多。 艺术家们坐成一排,俞想就在他们当中。 没有俞想坐在旁边,左伊显而易见有些紧张。俞想隔空给她投送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坚定些。
第131页 而赫伯特早已做了充足的打算,这次会议,他将整个收购案完整地展示给了各位股东。 收购方是另一家国际顶尖画廊,给予的收购对价和各项条款都很优厚,若是单纯从商人的角度,是没办法拒绝的。 对方计划先以收购的形式购买现有股东手中的股份,对于不愿出售股份的股东,对方会进行增资,直至持股比例达到51%。 赫伯特最后总结道:「对方是一家资本雄厚的大画廊,尤金画廊与对方合併后,也会有更好的机遇和发展,所以这是我贊成收购的原因。」 「你胡说!」赫伯特话音刚落,左伊就破口大骂,「这根本不是什么合併,你是要把画廊卖掉,把祖父几十年想心血变成别人的!祖父还在世,你就要卖他的资产,你根本不配当祖父的儿子!」 「左伊,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是公司章程中写好的,别说是你,就是父亲在这里,该按照章程来的还是要。」 「你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要是祖父知道,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在两人吵架的过程中,旁听的艺术家们也开始交头接耳。因为这个决定也和他们息息相关。 他们同俞想一样,和尤金画廊签约是因为信任尤金,也信任画廊的品质,同时尤金也给了他们不少帮助。因此他们对画廊是有情怀的,不愿意画廊被卖掉。 大家难免人心惶惶,在彼此交流着,也和赫伯特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但这些艺术家来自世界各地,各自有着不同的口音。而且因为着急,连母语都冒出来了,听得俞想脑袋嗡嗡作响。 「好了,都别吵了。」一声怒斥让喧嚣沉寂下来。 说话的是加文,作为在场的人中资歷最老的,这次股东会由他进行主持。因此,他一开口,大家纷纷安静了下来。 在赫伯特阐述了收购案之后,该是其他股东进行投票的环节。但他环视了在座的所有人,却迟迟说不出开始投票的话。 俞想能明白他的感受,作为尤金的多年好友,赫伯特也是一路看着画廊到现在的,他心里自然不愿画廊被收购。但尤金的生病、赝品的出现、赫伯特的强势,这些仿佛是大势所趋,让他被裹挟着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左伊很是急切:「加文先生,你真的想让祖父的心血被毁于一旦吗?你还记得你们一同创办画廊时的场景吗。祖父最信任的就是你,但你却要背叛他!」 「我何尝不是最信任他,」加文嘆了口气,「可是……」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赫伯特却接上了他的话。 「各位可能还有所不知,出售画廊并非是我非要抛弃我父亲的家业,更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什么原因?」「是啊,你倒是说来听听。」 赫伯特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那我也不瞒着你们了。」 「赫伯特,你敢!」左伊腾得站了起来,指向赫伯特。 但赫伯特却耸了耸肩,说道:「画廊售卖了赝品。」 「什么?赝品?!」「这不可能,尤金先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有证据吗?」 对这种情况,赫伯特也早有预料,他双手下压,在无形中掌握了主动权,他说道:「有的,那副赝品就在……」 「在这里。」 一个低沉但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熟悉,以至于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惊。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只见一部轮椅被推了进来,轮椅上坐着的人—— 正是尤金。 尤金的脸色很是不好,但即便这样,他几十年来积攒的威严犹在,而且他的脸上更是怒气毕露。 「父亲……」赫伯特喏喏地叫了一声,他对尤金还是很畏惧的。 而左伊倒没有太大的惊喜,她接过尤金的轮椅,推着尤金到了主位。 他进门的过程,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尤金坐定后,目光扫视着在场众人。 几位股东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他们的行为,说的不好听些就是背叛。 倒是几位画家,大家面面相觑,最终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道:「尤金先生,刚才赫伯特说画廊曾出售赝品,你又说画在你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他的问题,尤金只是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然后他冷静地说道:「赝品,确实在我这里。」 「啊这?」「真的有赝品?」「居然真的出售了赝品吗?」 而这时,尤金却话锋一转:「但不是从画廊出售的。」 尤金一个眼神示意,就有人将两幅画捧了上来,正是那副鲍勃画作的正品和赝品。 俞想注意到,在其他人都凑上前看这两幅画时,赫伯特却坐着没有动,他的脸色灰败,满脸写着绝望,仿佛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至于这幅赝品是哪来的,就要问问赫伯特了。」 随着尤金的话,全部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赫伯特身上。 「我我我……我怎么会知道?」他还想反抗,但他躲闪的眼神和滑落的冷汗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已经找到了金,这里有他的录音,你确定还要狡辩?」左伊举起了一根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金的声音带着电流声传来,将赫伯特找他造假的过程,以及他在赝品上刻意留下的破绽交待得一清二楚,让赫伯特没有任何可以狡辩的机会了。
第132页 「赫伯特,你还有话说吗?」尤金问道。 赫伯特知道自己已经输得彻彻底底,他勐得站起身来,喊道:「我这么做有错吗?我只是想被承认而已,我也想做点什么,让你看到我的存在。你的眼里从来就只有哥哥,根本没有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有能力。」 「所以你就用背叛我来向我证明?」尤金的眼中满是失望和难过。 赫伯特也是他的儿子,他给两个儿子的爱从不分彼此,只是因为赫伯特在艺术上没有什么天分,才没有让他过多地接触画廊业务。 但他从不曾亏待赫伯特,赫伯特想做什么他都是全力支持。他自认尽到一个父亲的全部义务,没想到赫伯特心里居然有这么多不满。 「父亲,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赫伯特说道。 尤金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时,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强烈的情感。 「那把你的股份留下。」 「父亲?」赫伯特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尤金居然会这么对自己。 但俞想却看得清楚,尤金绝不是个慈善家,而且西方人的亲情关系本就淡薄,远不如利益关系来得直接。因此,赫伯特这样做,就相当于断绝了和尤金的关系。 「你的股份当时是我赠予你的,但你做出了伤害我利益的行为,所以我有资格收回这部分股份。」尤金的语气不容置疑。 赫伯特和他对峙许久,最后夺门而出,在他身后,门被他摔出巨大的声响。 对这一切,尤金毫无反应。 只是待了这一阵后,他的精神已经很不济,就宣布了会议结束。 在这一出闹剧后,大家都巴不得立马离开,于是争先恐后地走了。就连加文,也在短暂的犹豫后离开,他大概不想现在和尤金交流。 很快,偌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尤金、左伊和俞想三人。俞想本也想离开,尤金却让他留了下来。 尤金醒来这件事,是左伊连夜通知他的。昨天凌晨,尤金从昏迷中醒来,而且他非常幸运,脑出血没有让他瘫痪,他除了身体虚弱,其余功能都没有异常。 左伊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听完后,尤金不顾医生的劝阻,坚持要来。 而现在,尤金正疲惫地靠在轮椅上,刚才他已经是强撑着精神说了那些话,现在他喘气的频率有些加快,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和医生回医院吧,身体重要。」俞想劝道。 但尤金却摇摇头,他坚持说:「想,这些股份,我要给你百分之十,感谢你对我和左伊的帮助。」 「我不……」 「接受它,这是你应得的。」尤金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我在昏迷期间,有时候意识是清醒的。我想了很多也梦见了很多,我很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很担心画廊和左伊。但感谢上帝让我醒来,也感谢上帝有你在左伊身边。」 离开会议室后,俞想还觉得有些不真实。谁能想到,他只是帮了朋友一个忙,就换回了如此大的一份「谢礼」。 所以,他现在是千万富翁了? 俞想打了自己一巴掌,还挺疼。 第73章 归国 会议一结束,尤金立马被送回了医院。 俞想再次对人类的求生欲有了新的认知,八十多岁的老人,因为中风而昏迷,但凭藉着强大的求生欲,他竟然还能甦醒过来,这简直是医学奇蹟。 而此后几天,股权就进行了交割,俞想以零对价受让了画廊百分之十的股权,正式从签约画家升级为一名股东。 至于剩余的百分之十,尤金则自己留在了手中。这次的事件也让他后怕,因此,他要阻止任何再次发生的可能性。 左伊在医院抱着尤金哭了一场,平日里她都是强势又骄傲,在赛场上更是靠拳头说话。而现在,抱着祖父哭的她像极了小孩子。 对这个结局,俞想很是满意。 他觉得帮助别人的快乐是一种特殊的快乐,是通过其他方式获得不到的,这种快乐更多的来自于价值感和自我满足感。 当然,如果是帮忙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报酬,那就是快乐加倍。 没多久,俞想就收到了宫修筠的消息:【恭喜加入千万富翁俱乐部。】 俞想懒得理他,他一个身家几十亿的人,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但宫修筠不屈不挠,非要打视频过来。 俞想正在画画,手里握着一把笔,他把手里的笔咬在嘴里,腾出手来按下了接通键。 接通的瞬间,宫修筠英俊的脸庞跳了出来。他是眉压眼的长相,即便是在视频中被压缩成二维,也能看出立体来。 「在画画?」宫修筠问。 「嗯,水湾哇哇。」俞想叼着一嘴笔,说话都不利索,他想说随便画画。 他架好手机,将笔拿回手上,这才注意到,宫修筠竟然盯着他眼睛发直。 「卡了?」俞想点了点屏幕,「谁的网不好。」 但当他凑近时,却看到了宫修筠上下翻动的喉结,像是在用力吞口水。 「什么毛病?」俞想小声嘀咕着。 宫修筠这才动了,他抓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两口水下次,方觉得身体里的一股邪火平息了下来。 没人知道刚才俞想的样子有多诱惑,软嫩的嘴唇,微微探出一点的粉色舌尖,这些都让他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第133页 「咳咳,」他清了清嗓,强行扯回了话题,「就是恭喜你一下,虽然不是流动资产,但这些股份也是优质资产了,值得庆祝。」 俞想在短暂的快乐后反而平静了下来:「感觉被套牢了,自己给自己当老闆,这下就算是为了自己,更要努力工作。」 「也别太拼了,刚做了这么多,应该休息一下。」 「我知道的。」 在一番绕来绕去后,宫修筠终于又绕回了那个话题:「有回国的打算吗?」 这个问题俞想自己也思考过,在画展后,他每天都在思考。 在苏黎世,他的事业越来越顺利,受到了艺术界的肯定,市场价值也体现出来,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除此之外,这边的艺术品市场也更有秩序,更完善。如果是为了利益考虑,那么留在这边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但俞想永远没有忘记,他在出国时最坚定的信念就是他会回来的,会带着国外先进的运营和市场经验回来,他相信国内的艺术品市场也会好起来。 而现在,俞想觉得自己身上背负了责任感。 他是第一位在三大举办专场画展的华人艺术家,他有足够多的作品,他在国内外都有了足够的名气。经过他的观察、亲身经歷,已经帮助左伊处理的这次危机,他对艺术品经营有了更深的感悟。 而且,现在他有了股份,意味着他有了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回,这就回。」 * 画廊百分之十的股份还没在俞想手中捂热,就又回到了尤金手中。只不过,是暂时的。 俞想的计划是回国创办自己的画廊,而创办画廊急需大量启动资金,因此他本是想徵得尤金的同意出售或回购股权,但尤金却大方地为他提供了股权质押。 俞想将手中的股权作为质押标的,向尤金个人提供质押,尤金给予他价值相等的流动资金。作为非上市的私人公司,这项操作不复杂,而且不受证券法的约束。 此外,尤金还给了他一个极大的优待。那就是,在向尤金画廊提供约定数量画作的基础上,剩余画作允许俞想以自己建立的工作室名义自行代理。 俞想简直不知如何感谢他,他回国创建画廊,首要解决的就是签约艺术家的问题。而要是能代理自己的画,起码可以产生一定收入维持经营。 但同时俞想也知道,这些还应该感谢他自己,感谢那个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用智慧和勇气拯救了尤金画廊的自己。 虽然这么想有些自恋,但他还是坚信,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对于每个人都是如此。 * 带着五千万人民币的流动资金,和一箱子专机运送的画作,俞想降落在了首都国际机场。这些是他的全部家当。 一年前他从这里离开,经过一年多的锤鍊和成长,他带着一身的经验和抱负回来了。 脚踏故土,唿吸起熟悉的空气,即便许久未归,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觉得无比熟悉。 俞想轻装上阵,只背着一个双肩包,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 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正是宫修筠。 宫修筠戴着飞行员墨镜,墨绿色夹克搭配黑色休闲裤,平平无奇的穿搭却在他的身上却穿出了模特的效果。周围的人忍不住往他身上瞥,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出街。 但下一秒,就看冰山帅哥笑着招了招手,然后一个可可爱爱的男生朝他走来。男生留着栗色头髮,眼睛很好看。两人站到一起倒是很搭。 很快有人认出来那位可爱的小帅哥。 「请问,是俞想先生吗?」有人试探地问道。 俞想只是朝他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对方被他笑得晃神,再定神时,俞想却已经走远了。 #俞想回国#这一消息通过网络火速传遍大江南北。 【什么,俞想回国了?大概是有什么项目或者活动吧。】 【他师父左鸿祯要退休了,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总不能是他要回国发展吧?】 【哈哈哈,这个倒不能,哪个能签尤金画廊的会回国发展,是傻了还是疯了。】 可是俞想没傻也没疯,他回来,只是因为这里还有太多能激励他的东西。 上车后,宫修筠一踩油门,流畅地将车倒出车位。 「回家?」他单手扶方向盘,就差把装逼写在脸上了。 但俞想对此无动于衷,他低头摆弄着手机,很快一个冷漠的电子女声响起。 「已为您开启导航,目的地希尔顿酒店。准备出发,全程约……」 宫修筠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又踩下了油门。 行,今天这个司机他倒是当定了。 宫修筠今天难得开了他玛莎拉蒂的超跑,他平时出行很是低调,这辆车俞想倒是第一次见他开。大概两年过去,他的爱好也变了。 不过俞想不得不承认,超跑确实舒服,那推背感,减震性,已经拉风的程度,都比他那辆代步小轿车不知好到哪去。 只是可惜他手里的钱每一分都要用到刀刃上,从今天起,每花一分钱他都要精打细算。 想到这,俞想嘆了口气,默默把导航终点改成了快捷酒店。 「住快捷酒店?」宫修筠问。
第134页 「嗯。」 但宫修筠却没按照导航走:「导航关了吧。」 「为什么?」 「让我们大画家住快捷酒店,你师父和师兄们知道了第一个就要打死我。」 俞想撇撇嘴,懒得和他打无意义的嘴仗。 而宫修筠直接载着他到了最豪华的一家酒店。这家酒店主打就是奢华高档,甚至没有普通房型,只有豪华套房。 宫修筠走到前台,前台认出了他这张标志性的脸,立马递过来房卡。 「你在这有长期预留房间?」俞想问。很多人都会在高档酒店中长期预留房间,以便需要的时候随时住进来。 「没错。」 宫修筠说完后,又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预留,是一些商业伙伴过来,或是政府关系的……」 「你跟我解释这些干什么?」俞想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 宫修筠吃了个瘪,但没办法,谁让是他上赶着非要给俞想提供住处。 而俞想到房间后,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看着宫修筠,然后疑惑渐渐爬上了他的脸。 「你怎么还不走?」他问道。 宫修筠:「我刚给你提供了住处。」 俞想点点头:「谢谢你。」 宫修筠被俞想堵得无话可说,只觉得一口老血翻涌上来,他张口怕是就要吐出一口血。 然而,当他看到俞想又露出了小狐狸一样的笑容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俞想骗了。 「你个小骗子。」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俞想,恨不得把他两颗碍眼的小虎牙给磨平了。 但俞想却只是转身走向了主卧:「我要睡主卧。」 啪的一声,主卧的门在宫修筠面前关上了——这次是彻底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大剧情啦~ 第74章 新生 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俞想看着灯光通明的夜景,亲切感油然而生。 苏黎世,或者欧洲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没有这样明亮的夜色。那边的夜晚总是寂静的,虽然年轻人也会三三两两聚在小酒吧中,但和这里气贯长虹般的欢腾还是不同的。 离开这里时,他是熘走的。带着一个小小的箱子,趁人不备逃上了飞机,去往了一个崭新的国家,开启了一段不同的生活。 然而,回来时,他带着一种凯旋的姿态,衣锦还乡不过如此。他的归来万众瞩目,人们议论着他回来的目的,却没有一个人真的猜得透。 * 回来第一件事,是去探望左鸿祯。 今年是左鸿祯的八十大寿,更是他正式退休的日子。担任院长这二十年,他桃李满天下,学生们很多都成为了画家、教师、画协成员。 左鸿祯的八十大寿暨退休仪式由美院出面主办。原本左鸿祯根本不想办的这么大,但架不住不同的人反覆来劝,把他的一个生日说成了国内艺术界的一场盛会,好像他不过寿就是艺术界的损失一样。 俞想去看左鸿祯时,左鸿祯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在赌气,他拿着几支画笔轮番在画布上戳来戳去,一下红色一下蓝色,仿佛幼儿园小朋友在涂鸦。 左鸿祯早知道俞想回来了,看见他也不吃惊,而是拉着脸说道:「你最好带回来点好消息。」 「当然有好消息,」俞想早已熟练掌握哄老小孩技巧,「这次不走了。」 「我还当是什么呢?」左鸿祯虽是这么说,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他问道:「有什么计划?」 「开画廊,办画展。」俞想毫不犹豫。 左鸿祯手下不停,他又加了黄色的颜料继续戳,一边说道:「出去一圈,本事见长,野心也见长啊。」 俞想嘿嘿一笑:「光有野心也没用,这不是来求您帮忙了吗。」 左鸿祯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涂鸦。而俞想就在后面静静看着。 两人一坐一站,直到两个小时后,左鸿祯落笔:「这个你拿走吧。」 现在,左鸿祯面前的已经不是最初的那副涂鸦,而是一副抽象派的艺术画作,画面上由三原色构成的色块,竟然抽象出了一个女人的样子来。女人扭曲的四肢和五官显示着她的挣扎。 左鸿祯是现实主义画派的画家,他整个艺术生涯几乎都在现实主义上探索,而这是竟是一副抽象画作。 俞想问道:「师父,您是想尝试新画派了?」 左鸿祯放下笔:「是啊,年轻的时候一心守着自己的那点风格,到了七老八十了,反而想起来要改变了。」 「什么时候都不晚。」俞想说。 「是啊,什么时候都不晚。」但左鸿祯的话里又多了一层意思,他现在改变风格不晚,俞想现在回国改变国内市场也不晚。 * 次日,是左鸿祯的八十寿宴,宴会厅中摆了十几桌,大部分都是左鸿祯教过的学生,和艺术界的后辈。有资格出席的最少也要是省画协成员。 正中央的主桌是左鸿祯的几个徒弟,也就是俞想未曾谋面的师兄师姐们。其中还有四个相连的位置空着,两个是左鸿祯夫妇,剩下两个则引起了大家的猜测。 「是说有哪个重量级人物会来吗?」「没听说吧,而且左老自己不就是业内最重量的人物了。」 「我看我们也别瞎猜了,待会就知道了。」 宴席开始前,左鸿祯到场了,而看到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时,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第135页 因为这两个人大家都无比眼熟,却没人想到会是他们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人一个是俞想,一个是黎浩初。 「俞想回来了?这个就是那个俞想?」在场不少人没见过俞想,但都听过俞想的名字,现在这个「传奇」的年轻画家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且看座位安排,甚至超越了他的一众师兄师姐,直接坐在了左鸿祯身边。 「另一个人好像一个明星,画坛有这号人吗?我怎么没见过?」 「不是好像,这就是那个明星黎浩初,我女儿迷他迷得要死。」 「明星为什么会来这里?没听说他和艺术界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几个人落座。 这些师兄师姐对俞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俞想就像是落入狼群的小绵羊,被翻来覆去地观赏着,好像他不是画家,而是一幅画。 至于黎浩初,则彻底被这桌的人忽视了,大家都早知道了他的身份,没有多余的好奇。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都快被好奇心逼疯了,在漫长的五分钟等待后,终于看到左鸿祯站了起来。 「今天既然是我的八十大寿,那我就先简单说两句。真的只有两句啊,大家别嫌我老头子啰嗦。」 说到这,大家配合地笑了笑。 「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徒弟俞想,这位,是我的小儿子,黎浩初。」 左鸿祯话音刚落,宴会厅内顿时炸了锅。 「什么?黎浩初是左老的儿子?」「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过?」「他们分明八竿子打不着,怎么突然成了父子。」 但左鸿祯没打算给他解释,而是接着说道:「今天也是我正式退休的日子,我认为这是个好日子,因为我退休了,就意味着让出了一个位置,让年轻的生命力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 「像我的小徒弟俞想,大家也知道他,成功签约了尤金画廊,给我们华人艺术界争了不少光。他这次回来,更是带回了国外的先进经验,建设我们国内的艺术界。」 「我也希望更多的有志之士一起加入,共同为国内艺术品市场的良好秩序添砖加瓦。」 在满场激烈的掌声中,左鸿祯坐了下来。他悄悄问俞想:「怎么样,今天是不是挺正经?」 俞想无奈扶额,好像这两句正经的演讲稿不是他帮忙写的一样。 * 左鸿祯在寿宴上给俞想造够了势,虽然只字未提俞想要开画廊,但在座的各个都是人精,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然而,俞想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乐观。 已经是三天过去,一个自荐的画家都还没有,这让俞想非常被动。 他本计划是先选择签约艺术家,然后再研究选址装修这些事。但现在事情不顺,他只能换个思路。 他想学习国外的画廊成功经验,就是从头开始培养一个艺术家。而最好的培养阶段,就是当他们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 最无暇,没有被外界沾染的时期,则是学生时期。 于是俞想二话不说,自己一个人踏上了寻人之旅。 宫修筠则主动承担起了一切事务性工作,小到跑工商、拿执照,大到租金谈判、监督装修进度。这些对于创业公司来说繁杂无比的事,对于一个大集团来说,连粒芝麻都算不上。 俞想耗时一个月跑遍了中国八大美院,每天见几十名学生,说话说到嗓子完全哑掉,走路多到脚底甚至长了茧子,却屡屡碰壁。 原因很简单,没人愿意签约画廊。 这在国内是最不好走的一条路,根深蒂固的观念限制了这些学生,他们知道炒作拍卖这条路多简单,也知道在画廊中一步步打磨有多难,更何况在国内的画廊,有没有愿意买你的画还不一定呢。 但让俞想最生气的还不是这些人,而是其中一个他觉得还不错的学生拒绝了他,拒绝他的理由是「我不想当画家,我想去线上教育当讲师,挣得多。」 听见这话时,俞想差点没背过气去。 终于,一个月后,他回到画廊时,带着三名学生。 一个月的时间远不够画廊装修完工,墙壁刚刚抹好,地面还是灰土,天花板时不时还有灰尘掉落。 俞想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大画箱当桌子,又拖了四把椅子来。四个人就在这样一个宛如防空洞的屋子里完成了签约。 这三人中两男一女,都是俞想看好的学生。 现在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在合同上落笔。虽然俞想没给他们画饼,也说好了未来的路会有多难走,但他们还是低估了状况的惨烈。 「签吧……」俞想话音未落,就被电钻的声音盖了过去。 电钻配合着砸墙的声音,顺着人的耳膜钻进大脑,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见俞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绝望,其中的女生咬咬牙,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另外两个男生紧随其后。 很难说他们决定签约到底是因为看好俞想,还是出于对俞想的同情。 签约完成后,俞想收起合同,让他们跟着自己走。 穿过疯狂掉落灰尘的正在吊顶的天花板,绕过一摞摞堆叠着的瓷砖,迈过正在安装的水电管道。 最终,俞想带着他们站到了一片空旷的区域前,这里还没有任何装修,整个就是一毛坯房,说是原始人住的山洞都有人信。
第136页 但站在土墙前,俞想看着面前三张青涩的面孔,无比认真地说道:「希望这里尽快属于你们。」 ——这是尤金对他说的话,现在,他一字不差地送给了这些年轻人。 第75章 解约 「说得好。」俞想身后传来一阵掌声,他勐然回头,竟然是宫修筠。 三名刚签约的画家愣在原地,看看俞想,又看看宫修筠,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个……大家辛苦了,都早点回学校吧,车费我报销。」 三个学生都是首都各大美院中选出来的,来往画廊间也算是方便。 等人都走了后,俞想才发现,烦了他一天的电钻和砸墙声也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晚上收工的时间。 施工队关掉了大厅的电源,偌大的画廊顺间只剩下他们头顶还亮着一个昏黄的灯泡。 「你怎么突然来了?」俞想问。 「知道今天对你重要,所以过来看看。」宫修筠说。 俞想翻了翻手中的三份合同,认真地收进文件袋中,这几个朝气蓬勃的画家,和这处正在建造的画廊,是他新事业的开端。 俞想和宫修筠往外走去,俞想问道:「我听人说,你总来这里?」 听这些建筑工人说,宫修筠时不时会一个人到这里,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 起初他们还以为宫修筠是来监工的老闆,见他来了都很紧张。后来才发现,他看着这里的眼神很复杂,有点感怀,还有点欣慰,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宫修筠没有任何隐瞒,「我很喜欢来这里。」 「这有什么好看的?」俞想看着一地狼藉,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很好看,」宫修筠说,「让我想起来了以前,我刚创业那段日子。」 俞想对宫修筠对过去了解的不多,仅限于网上能搜索到的资料,而且宫修筠不爱接受採访,更不喜欢谈自己过去的经歷。 宫修筠虽然出身豪门,但他自己几乎是白手起家,在网际网路行业创业,经过了无比辛苦的拼搏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俞想说:「你创业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狼狈吧?」 「何止,比这狼狈多了,」宫修筠说,「那时候带着十个人在孵化器里,因为有高新企业房租优惠。」 「买办公用品的报销我都要一张张单子看,每个人都是我亲自招聘的,我一个人兼任总经理、财务总监、人力总监、运营总监。」 「每天都在扯皮,和投资方,和客户,和供应商。润喉糖吃的都比大米饭多。」 说到这,宫修筠自己都笑了。 如今,他的集团资产超千亿,每年集团购入的办公用品都能养活十个经销商,秋招时更是各大院校应届毕业生挤破头也要进的公司。 「这些我永远不会忘,所以看着你现在,又想起了我的那时候。」 俞想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过往,这让他对宫修筠由衷地生出几分敬佩来。 宫修筠对于他的意义,更多的是一座灯塔,一个路标。他站在这里,俞想就知道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我很看好你的画廊,真的不给我一个投资的机会吗?」宫修筠问。 「公司投资部的资金,绝不掺杂私人情感。只出钱不干涉经营,而且我们公司涉及的阶层还能为你的画廊提供客户源。你想想,上哪找这么好的投资方去。」 宫修筠洋洋洒洒说了一通,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俞想。 然而,俞想只是冷漠地说上一句:「不要。」 宫修筠满脸写着委屈:「那好吧,但你需要资金一定要记得和我说,别去贷款,利率挺高的,不划算。」 俞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也不是什么商业知识都不懂的小白,但在宫修筠心里,他还是单纯到会被电话诈骗骗到的人。 * 俞想本以为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画廊的经营可以步入正轨了。但变故陡生。 这日,俞想正在自己的画室中作画。 这间大画室是他回国后租下的,画室的空间可以容纳十几个人一同画画。俞想自己作画的同时,还能给他签约的学生们一些指点。 正值工作日的下午,学生们都在学校,画室内只有俞想一人。 但就在俞想沉浸在创作中时,画室的门被勐然推开,一个怒气沖沖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位俞想刚签约的画家。 「请问你是?」俞想放下笔,站起身。 「你就是俞想?」来人鼻孔朝天,一脸不屑,「我是央美教授宋才,这是我学生冯子轩。」 俞想看出此人来者不善,但他还是打了个招唿:「宋教授您好,子轩我认识,请问有什么事吗?」 宋才将冯子轩拉到身边,冯子轩低着头一言不发。宋才推了他一把:「你自己说。」 冯子轩的手指拧在一起,脚尖和不安地扭动着。半晌,他终于开口说道:「俞想哥,我可能……可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俞想安慰他:「没事,你要说什么就说出来。」 「他不会跟你这个破画廊签约了。」宋才替冯子轩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子轩是正经美院研究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不会让你毁了他的艺术生涯的。」 事到如今,一切终于明了。宋才以导师的身份不让冯子轩签约俞想的画廊,冯子轩只能听从自己的导师。
第137页 但冯子轩是个很有天分和灵气的孩子,俞想不免觉得可惜。 他问:「签约时,不是让你们徵得导师和家长同意了?」 冯子轩低着头不说话,俞想瞬间就明白了,他应该是骗了自己,并没有徵得宋才的同意。而以宋才这种强势的性格,想也知道根本不会同意。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俞想没有直接搬出合同来压他们,而是耐心问道。 冯子轩低头沉默,倒是宋才喊道:「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赶紧解约,别耽误读书。」 对着冯子轩,俞想可没有那么有耐心了。他说:「合同已经签了,按照法律已经生效,你没有权利主张无效。」 「我不管!」宋才喊道,「你少拿法律压我,这个约你解也得解,不解也得解。」 「安静点。」俞想轻描淡写让他闭嘴,然后转向了冯子轩,「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冯子轩嗫嚅着嘴唇,半天才出声说道:「我……我想解约。」 「解约啊,」俞想把这几个字复述了一遍,「那好。」 这下不仅冯子轩愣住了,就连宋才也没想到。明明俞想上一秒还在坚持合同不能毁约,下一秒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但冯子轩却又说道:「俞想哥,违约金我可能……」 「不用违约金了。」俞想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准备好解约合同就叫你。」 说完,他就不再理他们,而是自己继续画画。 但刚画没两笔,见身后的两人没有走的意思,俞想回头问道:「还有别的事?」 「俞想哥,」冯子轩问,「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俞想嘆了一口气,放下画笔,认真地说道:「子轩,我现在是个生意人,但我一直是个画家。我欣赏有天分的人,也尊重他们。你在我心里是位艺术家,而不只是赚钱的工具。」 「我签约你,是有这个自信,认为我的画廊能给你带来最好的发展。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拒绝,我也没有必要故意为难。」 在俞想的映衬下,冯子轩越发羞愧,他的心里觉得自己很无耻,但他又说不出义无反顾跟着俞想的话。 前面是蓬勃生长的理想,后面是传统的压力,这几乎要压垮冯子轩。 见状,宋才不满道:「你少和这种不三不四的画家混,小心我不让你毕业。」 冯子轩咬了咬牙,眼中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学歷很重要吗?」俞想却突然问宋才。 「怎么不重要?」宋才冷哼了一声,「央美研究生毕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俞想反问道:「哦?意味着什么?」 宋才却突然卡住了,他支支吾吾地说:「央美,央美的研究生毕业后,从来不愁找工作!」 但俞想却摇了摇头:「但你真的知道,子轩自己不想成为美术老师,他想成为一名画家吗?」 「哪有那么容易。」宋才冷笑了一声,但他的笑声突然顿住。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冯子轩,「你不会真的是这么想的吧?」 冯子轩默默点了点头:「是的,老师,我想成为一名画家。我希望我的作品被印在课本上,我的家人以我为豪,我希望和俞想哥一样,被国际花坛所承认。」 宋才震惊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自己这个学生口中说出来的。 而说完后,冯子轩提高了声音:「俞想哥,我决定了!」 「等等。」俞想却阻止了他。 「怎么了?」冯子轩满腔豪情壮志被堵住了,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俞想说道:「不要冲动,你现在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做出的决定很可能是冲动的。回去好好思考,三天后我等你的消息。」 「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在冯子轩和宋才离开后,俞想嘆了一口气。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身份是没经过大学的系统教育,因此俞想担心冯子轩因为这点而冲动退学。但他其实上带来了上辈子的经验和能力,这是其他人没法比的。 但同时,他的心里是期待着冯子轩选择他的。 第76章 星河 三天后,冯子轩准时来到了画室。 但他刚要敲开画室的门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交谈声。 是两个男声,一个属于俞想,另一个不属于他认识的人。 这一刻,冯子轩发誓自己没有任何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和前科。但鬼使神差地,他却停在了门口。 「再吃点,早上是不是又没吃饭?」 「吃了。」 「吃了什么?」 「……」 「就知道不该信你,明天起给你送早饭,不吃早饭对胃太不好了。」 「不用你送,我自己会吃的。」 「那就住过来,我每天看着你吃。」 听到这里,冯子轩觉得不该继续听下去了。他敲了敲门,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请进。」是俞想的声音,但冯子轩却觉得他的声音和方才不一样。刚才的声音要更软,更像小孩子。 冯子轩推门进去,这才看到俞想旁边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眼神有些兇狠,视线扫到冯子轩的时候,看得冯子轩后背发凉。 「俞想哥,这位……先生,我已经决定了,我决定不解约。导师那边我也聊过,他坚决不同意,所以我决定退学了,反正研究生只读了一学期,也不亏。」说完,冯子轩还勉强笑了笑。
第138页 俞想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听到冯子轩的答案后,他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站起身,伸出了右手:「那欢迎你留下。」 冯子轩要去伸手回握,但他的手还没握到俞想时,对面的手却突然消失。 截胡的宫修筠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他把俞想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甚至还上下摩挲了两下,全程没有一点的心虚。 俞想反应过来后,一把收回了自己的手,还给了宫修筠一个白眼。 冯子轩想,自己大概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他的脸上一左一右写着「多余」两个大字,连忙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冯子轩离开后,俞想把面前的饭盒推到一边,拿出一个水彩手帐本开始画画。 宫修筠一边收拾着饭盒一边看他,手法熟练得像是做惯了这些事。但实际上,他家里阿姨厨师一堆,平时就是喝水都是倒好的,也从不用做这些。 俞想看了他一眼,说:「你还不走吗?下午不工作了?」 「当老闆的意义不就是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就不上。」 俞想不忿地咬了咬牙,同为老闆,凭什么他就要加班加点工作,宫修筠就能活得潇洒自在。 「吃完饭歇一会,别忙着画画。」宫修筠说着,拿着俞想的笔放到一边。 俞想还想再去拿笔,但宫修筠却直接走到俞想身后,连人带椅子端了起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俞想吓得抓紧了椅子,生怕摔下去。但宫修筠却走得稳当,他的核心力量和手臂肌肉都很强,足够把一百多斤的人和椅子从桌旁稳稳地放到画室中央。 落地的一瞬间,俞想还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扔到一座孤岛上,四周放眼望去都是海洋,一片陆地都够不到。 「你干嘛?」俞想问道。 但宫修筠却蹲在了他的旁边,仰头看着俞想。 这个姿势下,宫修筠显得很是虔诚。就像是跪拜在神祗脚下的凡人,他虽然蹲着,但却宛如在神前祈愿。 「想想。」宫修筠开口,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想想,我知道最近的所作所为不能弥补我以前给你带来的伤害。但我还是想请你,我恳求你,再喜欢上我一次,好吗?」 从宫修筠开口,俞想就有种奇妙的预感,知道他即将说些什么。 但当宫修筠真的说出这些时,俞想却又觉得开始莫名地感动。他不会不知道宫修筠一直以来是为了什么,他完全明白宫修筠对他的感情,而他也在肆无忌惮地「使用」着这份感情。 而现在,宫修筠想这份心知肚明的秘密宣之于口时,俞想竟然还是觉得有些许的感动。他感动在好像宫修筠的爱意和激情是消耗不完的。 这不是俞想第一次拒绝他,更不是他第一次或隐晦或直白地提起这件事。 然而,俞想觉得这一次有一些地方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嘴好像不受控制,拒绝的话在嘴边打转,但他无论如何也吐不出那两个字「不行」。 宫修筠好像也看出了俞想的异样,只见,他的眼中燃烧起了希望的光。这光没有如同流星一闪而过,而是不停地在两人之间穿梭。 「宫修筠,我答应你,」俞想说道,「但不是现在。」 只见宫修筠的眼中先是狂喜,然后又瞬间归于平静。 「那是什么时候?」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等画廊举办画展和拍卖会后。」 俞想选择了一个时点,这个时点是以他自己为坐标建立的,而并非是宫修筠。 他和别人不同,他不是要等宫修筠做出什么什么,他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而是他想让自己变得足够好,变得没有后顾之忧。 他承认他不排斥宫修筠,也愿意和他试一试,但他更不想自己在这段感情中患得患失左右为难。 他开口刚想解释,宫修筠却用眼神止住了他。 「我明白,」他说道,「我都懂。」 俞想觉得自己很快乐,心意相通的一瞬间,他剩下了无数的话语,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得到对方全部的理解。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个人都嚮往着一段心有灵犀的亲密关系。因为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在对方身上,你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你。 你们会有很多的不同点,但在相处的过程中,这些不同点渐渐改变、融合,最终靠着更深的认同联结在一起。 这就是爱情的诞生。 他和宫修筠一路走到现在,也经歷了这样一个过程。最初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宫修筠霸道强势又不懂得尊重人,而他自己一心想离开宫修筠,视他为洪水勐兽。 但在分开后,他们却都变了。宫修筠在学着欣赏他的职业,认同他的事业。而他渐渐发现,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其实不失为一件坏事。 终于,在漫长的拉锯中,他们的认同感越来越深。以至于到如今,俞想已经有自信,他们的认同感和彼此之间的欣赏和喜欢,能支持着他们客服克服差异,一直走下去。 「那我等着你,也请让我和你一起见证你的成功,好吗?」 俞想点点头:「好,我邀请你同行。」 「谢谢你。」 宫修筠低下头,轻吻了一下俞想的手背。 俞想轻轻地推开他,搓了搓手背:「很痒的。」
第139页 但他却望进了宫修筠的眼中,那里盛着一整片星河,这片星河现在完全是为他而盛开。 第77章 盛夏怀想 一年后,「盛夏怀想」画廊的大门处。 在给画廊起名字时,俞想纠结了很久。按照西方的习惯,应该直接用创始人的名字命名画廊。但俞想却觉得用中文名字来命名有些羞耻,而用英文名字命名更是奇怪。 而同时,这个名字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盛夏怀想,这四个字仿佛承载了夏日的一切美好。阳光、树影、蝉鸣、冰棍,都被揉进了一个「怀想」中,这是个让人看到就想踏足的名字。 俞想站在门前,看着牌匾上崭新的字,和明亮宽敞的大门。画廊的外墙设计他有参与,其中有绘画元素的部分,更是他在纸上画好后,再转绘到墙壁上的。 画廊採用了偏西式的设计,画廊内部结构参考了尤金画廊,因为占地面积较小,俞想捨弃了雕塑馆,将西洋画派和中国传统画派分成左右两块。 目前算上他自己,画廊的四位艺术家都是主攻油画,而这一年里,他也正在寻找国画画家和书法家,毕竟国内的画廊,怎么能没有传统艺术。 「怎么在这站着?」宫修筠从后面走过来,问道。 「有点……近乡情怯。」俞想有些不好意思。 宫修筠站到他的身边,伸出手臂,自然地搭上了俞想的肩膀,将人半圈在怀中。 他说:「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啊。」 俞想狠狠给了他一肘:「你才丑。」 「好好好,我丑。」宫修筠就这样,带着俞想走进了画廊。 一进门,正对着的是四个字——春风得意。 这是这次画展的主题,更是俞想的心境。 带着三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开画展,而身为主办人兼老闆的俞想,自己也还不到三十岁。 虽然时不时会诞生所谓的「天才」,但艺术界本质还是个谈资歷的地方。画家的年纪越是大,意味着他们有更高的艺术造诣。 因此,这是个十分非主流的画展,更是个无比冒险的配置。 这一年的准备时间里,俞想不是没有动摇过。他思考过,要不要签约几名老牌画家来撑场面。但思索良久,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因为他相信这些年轻人,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彼时,俞想要举办画展的消息刚出,就迎来了一片看衰的声音。 【他还真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等他这次狠狠摔一跤就知道了,他那套洋玩意,在国内可不好使。】 【倒也不用这么诅咒吧,虽然我也不看好他,但还是祝福他的。】 【行不通的,到一个地方就要遵守一个地方的规矩。他自己再有名气又如何,没人从画廊买画,我看他能坚持多久。】 【我赌他能坚持不过三年。】 【三年?估计画展结束他就会发现画卖不出去,我猜也就一年多吧。】 …… 这些评论俞想都看到了,但他却丝毫没受影响。他还到处找有没有能下注的地方,他想把全部身家都押到自己能坚持上。 只是好像没人开赌局,俞想只能忍痛作罢。 但就在这样一片不看好中,画展的主题应运而生。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俞想就是要用这句话,他要告诉那些不看好他的人,我们年轻,但我们意气风发,我们才是画坛未来的希望。 那些行将就木的老古董自然觉得俞想猖狂,但俞想又何时在意过他们的意见。 这次展出的是三位青年画家的画,俞想没有将他们的画再次分区,而是混在一起排布。 俞想并没有看错人,在这一年的魔鬼式创作中,他们飞速地成长了起来,每个人都建立了自己的风格。 其中冯子轩的进步是最大的。在签约时,他的画中还充满了不自信。但从退学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变了一个人。 冯子轩居然破天荒地转变为了后现代画派,其余两人一人更偏向浪漫主义,另一人则和俞想一样,选择了现实主义。 于是,整个展厅就如同大杂烩一般,充斥着不同画派和画风的作品。乍一看有些混乱,但在俞想的巧妙排布下,竟能寻出一些规律。 也正是这样不同风格的杂糅,反而更显出青春来。青春本就该是这样放肆无序的。 俞想顺着展览路线一路走过,第一幅是左鸿祯创作的《红黄蓝》,色块混乱且有序地排列在纸面上,形成一个女人的形象。 在这之后,是新人画家的作品。直到展览的最后,是俞想新创作的一副油画。 这幅油画的主角是宫修筠。 架不住宫修筠天天磨,俞想最终还是给他创作了一副肖像。创作前,俞想思考了很久,到底要画一副怎样的画。 但当宫修筠在他面前坐好,俞想突然决定了,他要创作一副超写实的,完完全全的肖像。 他没有用想像力对画面再加工,而是用尽了毕生所学的全部技巧,绘制了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 画面上,宫修筠正襟危坐,他身着三件套西装,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眼神稍稍俯视,呈现出一幅睥睨的姿态。 在俞想的笔下,画面中的宫修筠连汗毛都根根分明,西服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完美復刻,仿佛下一秒就要眨眼。
第140页 俞想已经猜到,很多人会说这幅画没有灵魂,失去了艺术性。但俞想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在宫修筠面前,任何的再创作都会让他的魅力下降。他的这张脸,这个身形,这样的气质,本身就是近乎完美的,所以俞想要做的只有记录。 「为什么选了我这幅?」宫修筠问道。 这一年,俞想依旧高产,尽管在画廊和年轻画家身上投入了不少精力,但他自己的创作也没落下。 在一众作品中,俞想则偏偏选择了宫修筠的肖像展出。 宫修筠这么问,原本是想看俞想脸红。却没想到,俞想嘿嘿一笑,说道:「因为挂你的肖像别有用处。」 「什么用处?」宫修筠问道。 「我找人算过了,挂你肖像的位置这是画室的吉位。」 「什么意思?」 俞想说道:「吉位适合挂财神爷啊!」 宫修筠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俞想这是把他的肖像当成财神爷供起来了。 「你……」宫修筠一时语塞,刚想把人抓过来,却发现俞想早已经小兔子一样熘了。 * 画展当日,画廊外面被花篮堆满了。其中来自黎浩初的花墙占据了大厅的一整面空间。黎浩初因为在山沟沟里拍戏,没法赶过来,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祝贺。 开展前十分钟,俞想和三位画家都已经到场了。他们都穿着正装,打着领结。 俞想见他们一个比一个紧张,冯子轩最是夸张,站在那里抖如筛糠。 「紧张什么啊?票早就卖完了,也不担心没有人。」 「俞想哥,你……你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呃……」俞想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大手一挥,「哪能呢?我当时才不像你们这么紧张。你就想着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就好了。」 「但肯定就很专业的人啊。」 俞想说道:「是的,但他们会掏钱买你的花,是给你送钱来的。」 冯子轩:…… 画展开始后,观众陆续进入。 因为国内没有国外那样成熟的体系,俞想也就没有设置媒体场和公众场。入场的观众来自各行各业,男女老少都有。 俞想穿梭在人群中,侧耳倾听着大家的议论。 有他的粉丝认出他来,俞想也只是微笑点头,而不停留。 他听到了人们的夸赞,也听到了批评,他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议论,但每句话他都觉得如此动听。 「妈妈,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呀?」 「妈妈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那边的哥哥。」 扎着牛角辫的小姑娘跑到了冯子轩面前,抓着他的衣角,脆生生地喊道:「哥哥,你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冯子轩没有过和这么大的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他支支吾吾地说:「这幅画画的是一片森林。」 「森林不是绿色的吗?这为什么是黑白的呢?」 「因为黑色白色可以表现……」 俞想看着被小孩子缠住的冯子轩,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邬萱的现实主义,有点俞想的味了,不愧是他签的画家。」 「这个人也可以的啊,浪漫主义和后现代画派双修,倒是有两把刷子。」 「这个是叫冯子轩吗?在国内搞意识流,他以为他是谁。」 「年轻人嘛,有些想法,敢闯敢拼也是正常的。」 「我反而觉得是俞想比较敢哎,他现在可是老闆,经营的成败都系在他身上,敢于签这样的画家,也是很有勇气。」 「反正来看一下也不亏,就当是支持了。」 就在俞想正沉浸其中时,身后有人叫他。 「请问是俞想先生吗?」 俞想回头道:「我是。」 「俞想先生您好,我是远洋集团董事长的秘书,我们董事长是一位收藏家,今天看到一副很喜欢的画作,想从您手中买下。」 俞想没想到画展刚开始就有人看好想买画,他内心十分惊喜,但表面却还要摆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好的,这是我的名片。随时欢迎您上门。」 秘书离开后,俞想开心地攥着拳头,用力给自己打了个气。 开门红,是个好兆头。 但接下来,陆续有人来找他买画,火爆程度远超预期。 临近结束时,俞想的一盒名片已经发个精光,对画作表现出期待的人源源不断。 「俞想先生。」 身后又有人叫他,俞想边回头边说道:「抱歉名片发完了,您如果对作品有意向……」 看清身后人的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对作品有意向要怎样?」宫修筠笑着问道。 「就留下电话,画展结束后我会联繫你。」俞想甚至还配合他演出。 但宫修筠却凑近了一步:「那我要是对人有意向呢?」 「那对不起了,我的画家各个都是宝贝,概不出售。」 「可惜,我对画家不感兴趣。我只对老闆有兴趣。」 这次,还没等俞想回答,宫修筠就说道:「老闆,请问多少钱可以买你这幅绝世佳作?」 第78章 终章 画家俞想,现在是老闆俞想了。 老闆俞想站在空荡荡的画廊门口,遥望着最后一位离开的客人。
第141页 持续了两周的画展于今天落下帷幕,这两周以来,每日的预约人数都爆满。许多人在网上哀嚎,自己买不起画就算了,现在连画展的门票都抢不到了。 于是,最后三天,俞想加开了一些名额,希望能让更多想看画展的人能看上。 在西方,孩子们从小学开始就有艺术类的课程,老师们会带学生去博物馆、美术馆,感受艺术的薰陶。但在国内,艺术还很小众,参观画廊美术馆的人,总是会被打上「文艺青年」这种刻板印象的标籤。 而俞想试图改变的不仅是国内对艺术的定位,更想让孩子们从小开始就感知艺术。为此,他还特意开设了两天的儿童专场。 此时,在俞想身后,三个签约画家站成一排,看架势像是要给俞想护法。 俞想回头,看见他们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们在这站着做什么?赶紧各回各家啊。」 俞想伸手赶他们回去:「快点啊,都回去好好睡一觉,一个个的黑眼圈都掉到地上了。」 但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俞想哥,」冯子轩先开口说道,「谢谢你。」 俞想一愣:「谢我做什么?」 邬萱说道:「谢谢你给我们这个机会。如果没有你,子轩和小峰应该还在读书,而我大概去哪所艺考学校当了老师。我们也还会画画,但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画家。」 「那也不需要谢我,」俞想说道,「让你们站在这里的是你们的天分和勤奋,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提供了一个舞台而已,站在舞台上舞蹈的,是你们自己。」 「好了,」在大家还要煽情的时候,俞想朝他们挥了挥手,「都回去吧,别让我哭啊。」 终于,俞想送走了三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现在画廊中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一人。 俞想转身走回了画廊,他按下开关,打开了全部的灯。 中性光的金卤灯亮起,照得整间画廊灯火通明。 俞想第无数次走起了这条路线,但这却是第一次只有他自己。 一个人在这里漫步,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画中的人物仿佛在对你微笑,俞想甚至觉得,他要是开口打招唿,甚至还能得到他们的回应。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他站到一个展厅中间,对着四周各种各样的人像问道:「怎么样,没给你们丢人吧?」 若是有其他人看到,定会觉得这个场景诡异万分。一个人在对着一墙的画说话,要么就是这个人疯了,要么是真的见鬼了。 但更诡异的场景是,他竟然得到了回答。 「当然没有。」 「啊!谁!」俞想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他满身冷汗地回头,只见阴影中宫修筠走了出来。 「你有病啊!」看到是宫修筠的瞬间,俞想飞奔上前,而后飞起一脚。 宫修筠侧身躲过,却正好接住了扑过来的俞想。 这个场景怎么看都像是俞想在投怀送抱。 「放开!」俞想挣扎着,试图从宫修筠怀中挣脱出来。 「不放。」换来的是宫修筠抱得更紧。 俞想又挣扎了两下,就在他本打算认命的时候,宫修筠却放开了他。 「想想。」宫修筠轻轻拉住了俞想的手,深深望向他。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宫修筠问道。 「什……什么约定?」俞想避开了宫修筠的视线,盯着两块地砖之间的缝隙。 宫修筠一看他躲闪的眼神,就知道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说:「真的不记得了?那我可以提醒你一下。」 「你说,等画廊举办画展后……」宫修筠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唤起俞想的记忆。 「好了,想起来了!」俞想气急败坏,「不用你说啦!」 宫修筠笑了,笑容中有种得逞的意味。 「所以,今天我可以得到答案吗?」宫修筠问。 俞想抽出手:「不行,我说的是画展和拍卖会后。」 他话音未落,宫修筠却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 宫修筠将头埋在俞想的颈间,近乎贪婪地唿吸着俞想身上散发的味道。 「但我等不了了,想想,我没法等下去了。」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即便用尽全力控制,俞想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紧张。 「这一年,每分每秒我都觉得煎熬。见你的每一面,我都恨不得像这样用力抱着你,想把你揉进我的骨肉里,从此以后再也不和你分开。」 「我爱你,想想,我会永远爱你。」宫修筠说着,手上更加用力了几分。 俞想感觉自己快要被他勒到窒息,宫修筠环抱在他腰间的手臂如同钢筋铁骨般坚韧,让他动弹不得。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俞想问道。 他并非是在质疑,他只是在好奇。人生那么长,人心那么难测,他为什么能如此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 宫修筠像是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他说:「我无法用公式和推导来向你论证感情的产生,但我愿意用别的方式证明它的存在。」 「我愿意和你结婚,愿意去公证财产,我的全部身家从现在起就有你的一半,我们分开你可以带走我的一切财产。」 宫修筠还想再说,却被俞想打断。
第142页 「我答应你。」只听俞想说道。 「什么?」宫修筠诧异地看着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我说,」俞想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相信你。或者说,我愿意给你这个证明的机会。」 「或许是我开始做生意,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了,但我看到了你的诚意。曾经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你,怀疑你做一切事情的目的。但到了今天,如果你还是坚持认为,你为了一个恶的目的而坚持了三年,那我想这对你也是不公平的。」 「所以,宫修筠,我答应你,和你在一起。」 「想想……想想……」 宫修筠反覆念着俞想的名字,却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俞想的应答,听在他的耳朵里,如同天边的梵音,在他的灵台间迴荡。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伤害俞想,又用了三年的时间弥补。最终,他的赎罪之旅走到了尽头,但这并非爬山征服了山巅,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旅途中,一处盛放着绿洲的中转地。 他爱俞想,这是他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但却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明晰。以至于,这成了他的使命。 然而,俞想是个熟练的浪漫破坏者,他冷漠地问道:「你是复读机吗?」 「我可以是,如果你愿意听。」宫修筠轻轻地环抱住俞想,在他的耳边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接下来还会有一两章日常番外。 至于新文计划,接档文是《每天都被对门影帝告白》。但之前也提过,今年的体检结果不太好,心脏出了一些问题,所以计划休息一段时间再开新文,应该是在明年春天。休息期间我会多存稿的,期待早日和大家再见面~ —————— 接档文《每天都被对门影帝告白》文案如下,欢迎预收~ 影帝边锡搬家不久,发现对门的大美人邻居是个夜猫子。 昼伏夜出神出鬼没,偶尔在白天遇见,还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而且,大美人家中每天有不同的男人上门,甚至有时候是两三个一起。 边锡深思熟虑良久,认为劝人向善是件好事。于是他委婉劝道: 「你还年轻,何不找个正经职业呢?哪怕是学一门技术傍身,也比干这行强。」 他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以至于忽略了苏承耀吃了屎一样的眼神。 直到一个月后,边锡到剧组报到。 远处那个熟悉且暴躁的背影正在怒骂:「家里来一傻逼邻居,把我当鸭子了,老子没一巴掌煳他脸上都算是积德。」 边锡默默地捂住了脸。 他点开论坛发帖:【刚进组就得罪了国内第一编剧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后来—— 帖子成了边锡的追人日记:今天他和我多说了两句话,今天第一次牵手,今天接吻了,今天我要求婚了! 当他第一千零一次点开帖子时,突然收到一条匿名回覆: 【老子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了,你tm到底还求不求!】 边锡一愣,然后摇着尾巴跑进去:「来啦老婆!」 大美人编剧受x二哈影帝攻 小甜饼 第79章 番外 俞想喜欢做饭。 他将做饭作为居家旅行必备消遣,心情好了要做饭庆祝一下,心情不好要做饭纾解一下。总之,烹饪是俞想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但美中不足的是,俞想的天赋点大概都点在了画画上,甚至吝啬到没有给其他技能留下一点。 即便是对着详细到堪称手把手教学的菜谱操作,俞想也能做出一锅难以下咽的东西来。 而试吃这锅东西的唯一人选,当然是宫修筠。 自从在苏黎世面不改色地吃下一锅黑暗料理炖菜后,宫修筠的承受阈值在俞想心中就成了一个迷。以至于,俞想在每每鼓捣出什么新菜色后,要是不让宫修筠尝上一口,他都觉得过意不去。 宫修筠有苦难言,又「乐」在其中。 * 画展和拍卖会陆续落下帷幕,俞想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一阵了。 前不久他突然腰疼,医生诊断是腰肌劳损,建议他卧床休养。 俞想本没在意,腰不好已经是画家作家这类人的通病了,他只是换了把舒服的椅子和靠垫,就继续作画了。 但宫修筠听了检查结果后却没有这么淡定。 他当即准备了半个月的度假行程,而度假地点是他刚买下的一座太平洋小岛。比峇里岛更美,比夏威夷游客更少,仅供私人享用。 两辈子俞想都是只旱鸭子,上辈子他患有心脏病,自然不可能进行游泳这种对心肺功能要求极高的运动。而这辈子他忙着搞事业,更没有时间花在这上面。 因此,当听到他们的度假地点是海滩的时候,俞想在兴奋之余还有一丝紧张。 「但我不会游泳。」俞想担忧地说道。 「我教你。」宫修筠微笑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是他身后长了尾巴,现在早已经疯狂在摇动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好,俞想不会游泳,而他自己读书时还拿过市里的游泳奖牌,因此由他来教俞想游泳是再合适不过的。而教游泳的过程,自然可以卿卿我我,干上一些平时不方便的事了。
第143页 而宫修筠没想到的是,他计划得有多好,打脸来的就有多惨烈。 经过漫长的飞行,他们在夏威夷落地,又乘坐游艇去岛上。 这座私人小岛宫修筠是从一个破产的富豪手中买下来的,它的前任主人生活十分奢靡,在小岛上修建了一栋豪华别墅,别墅前有一个足够几十人开party的游泳池。现在这栋别墅也都跟着岛一起,低价转让给了宫修筠。 在宫修筠和俞想到来之前,别墅的所有设施都已经准备完毕,泳池清洗一新,碧蓝的水荡漾着波纹,看得俞想眼睛都直了。 「去游两圈?」注意到俞想的眼神,宫修筠顺势问道。 「好啊,我去换泳裤。」 宫修筠心中狂喜,一想到待会能托着俞想的腰,一点点教他游泳,就觉得兴奋到不行。 十分钟之后,他看着俞想换上花泳裤出来。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俞想的皮肤白到发光,宫修筠竟然觉得有一丝晃眼。 但是,更晃眼的则是俞想腰上挂着的,硕大的,幼稚的,可爱的——小黄鸭游泳圈。 游泳圈前面,小黄鸭支着脖子伸着头,咧着嘴笑的表情仿佛是在嘲笑宫修筠。 傻眼了吧?美梦破灭了吧?嘎嘎嘎! 宫修筠:…… 他深唿吸了几口,勉强平復心情,问道:「这是哪来的?」 「就在那个杂物间放着啊,」俞想指着泳池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还有电动打气筒。」 宫修筠暗自咬牙,疏忽了,他竟然忘了房子的上一任主人有三个孩子。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满眼都是一只黄色的鸭子在泳池里乘风破浪。其中还伴随着俞想扑腾水的快乐笑声。 终于,俞想玩累了,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喝着冰镇果汁,快乐似神仙。 宫修筠却不知疲倦般,绕着泳池游了一圈接一圈。他宽阔结实的背部时不时露出水面,如果一条矫健的游鱼。 俞想嘬了口果汁,拿出一个速写本和勾线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很快,宫修筠游泳的样子就跃然纸上。 宫修筠上岸后,随手拉起浴巾擦着身上的水珠,看到那副小速写,他拿起来认真端详着。 「真好看。」也不知道他是在夸俞想画的好看,还是在不要脸地夸他自己好看。 放下画,宫修筠问道:「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偷偷画我吗?」 「我偷偷画你?」俞想差点破音,「我什么时候偷偷画你了?」 「不承认?」宫修筠微微挑眉,神情有些暧昧。他说:「在家里的时候,有一次我敲你的门,你到门口来,但是身后的桌子上放了一幅画,还特意挡上不让我看。」 俞想绞尽脑汁回忆着宫修筠说的场景,在经歷了一番搜索后,他终于从记忆库的角落中找到了这个片段。 只是……好像和宫修筠描述的有些不同。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那幅小速写,画的好像是并不是宫修筠,而是一个健身主播。当时他被主播粗壮的肌肉吸引,顺手在纸上画了两笔。 没想到,宫修筠居然会以为自己画的是他? 「哈哈哈哈哈!」想到这里,俞想爆发出一阵狂笑。 宫修筠被他笑得有些懵,他问:「你笑什么?」 但俞想却笑得更欢了,他直接捂着肚子蹲到地上,乐不可支。 宫修筠半懵半惊地看着俞想,担心他是不是被突然点了笑穴。 就这样狂笑了五分钟后,俞想终于站起身,捋顺了气,告诉了宫修筠这一「惊天秘密」。 「其实,我画的不是你,是一个健身主播……哈哈哈哈哈!」话没说完,他又开始笑了。 十分钟后,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的宫修筠,板着一张脸,坐在沙滩椅上怀疑人生。 他万万没想到,除了误以为俞想喜欢自己外,他还有别的误会。而且这种误会还不知有多少。 「你还好吗?」俞想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名为关心,实为幸灾乐祸。 「还好,」宫修筠清醒了过来,「早点休息吧,明天带你去海钓。」 「好哎!」俞想蹦蹦跳跳回了房间,宛如一只快乐的小兔子。 在他身后,宫修筠幽幽长嘆了一口气。 他好恨,今天不仅什么都没干成,还把之前没丢成的人给丢了一遍。 但又能怎么办?自己作过的死,自己认定的人,只能宠着呗。 * 次日,宫修筠带着俞想上了钓鱼船去海钓。 在海岛上度假能玩的东西有很多,冲浪、帆船、浮潜等等。但俞想不会游泳,宫修筠还是选了最安全的海钓。 游艇上有两名专业的海钓人员和他们一起。上了船,俞想就对这项活动表现出了巨大的兴趣,拉着人家问东问西。 海钓的装备都已经准备好,鱼线已经穿上,鱼钩也上好了,俞想在鱼钩上捏好面饵,将鱼钩甩了出去。 宫修筠坐在他一旁,没有用人指点,自己先后架起了三个竿。 「你好专业啊!」俞想看他手法熟练,忍不住说道。 「之前和朋友玩过一阵。」宫修筠原本对这类需要时间和耐心的活动兴趣不大,但架不住一些上了年纪的生意伙伴喜欢这种「平静祥和」的运动,他也就跟着懂了一些。 但是,今天和俞想一起来海钓,他竟然觉得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享受着海风和阳光,是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第144页 「啊!有鱼!」俞想架着的钓竿动了一下,他兴奋得跳了起来,拉着钓竿就想往回拖。 但他没有经验,不知道上钩的鱼的力量会有多大,被鱼一带,整个身体就往前栽去。 「小心!」宫修筠扔下手中的钓竿,一个箭步沖了上去,一只手搂住俞想的腰,一只手抓住了身后的船舷,牢牢地稳住了身形。 俞想本以为自己要掉到海里了,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没想到失重感没有传来,他再睁眼睛时,腰间已经多了一只结实的手臂。 「我来。」宫修筠的声音中在他耳边响起,俞想本要让出位置,宫修筠却已经将另一只手臂绕了上来。 他的双臂环绕过俞想的腰,握住了钓轮。 「要一点点用力往回收,腰部用力控制稳定。」 只见宫修筠轻松地将上钩的鱼带到了空中,鱼在惯性的作用下朝着俞想甩了过来,却在打到俞想脸前的时候被宫修筠抓住。 「我们想想运气不错。」宫修筠把鱼钩解下来递给俞想。 这是条将近两斤的黄鲷,虽然并不是稀有鱼类,但个头不错。 俞想看够了,把鱼扔进鱼箱中。等待,搏斗,收穫,惊喜,他好像能理解海钓的乐趣了。 钓了一阵后,几个人已经钓上来了十几条鱼,种类也有四五种,足够美餐一顿。 大家把鱼分了分,两名爱好者就驾驶着钓鱼船回去了,剩下俞想和宫修筠带着战利品回到了岛上。 别墅中有厨师,知道他们去海钓,已经做好烹饪海鱼的准备。 但没想到的是,俞想竟然没用他接手,自己提着鱼去了厨房。 「想想,」宫修筠内心有一丝不安,「你要做什么?」 「做鱼啊。」俞想一脸理所当然。 宫修筠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开口:「钓鱼累了吧,要不去休息吧,有厨师来做。」 俞想一脸坚定地看着宫修筠:「但是我想做,我觉得最近厨艺有进步。」 宫修筠看着俞想问期待的眼神,完全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那……你知道第一步要做什么吗?」 俞想认真点头:「刮鱼鳞。」 宫修筠:…… 但是没有人类可以拒绝俞想的眼神,宫修筠也是人,所以他不能。 于是,两个小时后,俞想端出来了一碗乳白色的汤,和一盘黑红黑红的东西。 「鱼汤,红烧鱼,」俞想骄傲一伸手,「快尝尝。」 宫修筠看着那盘黑红黑红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说是红烧,还真就是「红」烧。 出于人身安全考虑,宫修筠选择了那碗看上去卖相正常的汤。 他舀了一勺喝进嘴里的一瞬间,只觉得一股苦味从舌尖蔓延到头顶。苦味之强烈,让宫修筠在一瞬间产生了怀疑,俞想是不是在汤里放了某种□□,想要藉机毒死他。 「呕——」宫修筠生生压下了生理性反应。他问道:「你加了什么调料吗?」 「只有盐和胡椒粉。」俞想说,「哦,但是我在掏内脏的时候,好像把什么东西弄破了。」 「那是苦胆,所以汤是苦的。」宫修筠说。 俞想挠挠头:「这样啊,不好意思。」 而接下来,宫修筠鼓起勇气尝了一口「红烧鱼」,果然不出他所料,有煳了的苦味,以及盐不要钱的咸。 宫修筠将鱼肉勉强咽了下去,试图找到合适的方式来给俞想一点信心。但他看向俞想时,却发现俞想的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坏笑。 「你故意的?」宫修筠无奈道。 「也不算呀,」俞想眨了眨眼睛,「毕竟做好之前我也不知道它会难吃啊。」 俞想话锋一转:「但是,之前我做的菜你可是吃的很香哦,在苏黎世的时候……」 宫修筠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等着自己。昨天他刚说完俞想之前偷偷画他,今天俞想就学会了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宫修筠看着俞想,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宠溺。 俞想以为自己计谋得逞,幸灾乐祸地舔了舔嘴角。 但下一秒,宫修筠就欺身上前,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你呜呜呜呜!!」俞想骤然被亲得晕头转向,朝着宫修筠一顿踢打。 但俞想这点力度宫修筠哪里放在眼里,他的唇舌长驱直入,直到吃了个饕足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你自己做的菜味道怎么样?」 见俞想有原地爆炸的趋势,宫修筠恶人先告状:「我这也是怕你没吃到,让你尝一下。」 十秒钟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惊飞了海面上随波休息的海鸥。 「宫修筠,我鲨了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休息的时间我会好好存稿滴,我们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