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黏夫》 序幕 谈家,洛阳有名的家族,不是因为谈家富可敌国,而是因为谈家那三个美人。 谈家老爷谈潘安,俊美潇洒,貌胜潘安,共娶了一妻二妾,可惜妻妾早逝,只生下了三位千金,没能为他添丁。 三女及长,个个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貌,虽然性情各有不同,但是对她们的爹,都贴心孝顺,莫怪纵有多少名门贵公子托媒上门求亲,谈老爷皆温言婉拒,直道女儿尚小,舍不得这么早让她们出阁。 大多数的人都很君子,很识趣,无妨嘛!既然说年纪尚小,那就等三美人年纪大些,再上门求亲便成,还是有机会的啦! 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这么君子的! 传言,正值壮年的宰相朱厉好美色,相府中虽已美人无数,依然四处搜罗美人进府。洛阳上任将届一年的新任知府陈定邦,乃是宰相朱厉的门生,是个对上逢迎巴结,对下严厉苛刻之人,在一次偶然间,看见了谈家次女谈虞姬,立即惊为天人,也得知了谈家三美的传闻。 为了巴结朱厉,陈知府命人绘了美人图,快马送至京城朱厉手中,并在书信中将谈家三美说得彷佛天女下凡,天上人间仅得此三姝,且将择日送三美至相府。 同时陈知府上谈家,丢下三百两银子为聘,简言告知相爷要“迎娶”三美人为妾,便打算将人带走。本以为轻而易举,孰料,遭到爱女如命的谈老爷强硬拒绝。 谈老爷的严词拒绝让陈知府没了面子,阻碍了他的前程,于是手脚一动,便扣了一个勾结盗匪之罪,将谈家家产充公,并将谈老爷收押候审。 谈老爷为了保住谈家的祖屋,因此债台高筑,落得家徒四壁,最后,还身陷囹圄,谈老爷因而气郁攻心,卧病牢狱之中。 第一章 乍逢家变,养尊处优的三美人为了营救爹亲,为了重建谈家,洗刷不白之冤,不得不开始想办法了。 “该怎么办呢?听说爹病了。”十九岁的谈西施虽是长女,但个性却是三女之中最天真烂漫的,不过她责任心很重。 “都是我不好。”个性温婉的谈虞姬轻声低喃,她是罪魁祸首。“干脆……我去找陈知府,这样他就会放过爹了……” “别说傻话了,二姊,这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朱厉和他的走狗陈定邦,与妳何干?而且别忘了,他要的是我们三姊妹,现下等的,也是咱们姊妹受不了苦困,要逼咱们自己送上门去,妳若真自个儿送上门,结果是亲痛仇快,爹就算死也不会瞑目的!”谈昭君是个外柔内刚、很有主见的姑娘,与谈虞姬同年生,只相差了四个月,今年同样十八岁。 “要我说呢,如果想要挽救谈家,想要将爹救出来,还要洗刷谈家的冤屈,咱们得要分开行动。” “三妹,妳有办法?”谈西施欣喜地问。 谈昭君点点头,“我是想了一些可行之道,但是就像我刚刚说的,咱们要分开行动。” “妳说,我们听着。”谈西施催促三妹。 “首先,我们必须找一个足以与朱厉相抗衡的靠山!” “靠山?”谈西施和谈虞姬怔怔地重复,足以与朱厉相抗衡的靠山?皇上吗? “据我所知,在朝中势力比起朱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除了皇上之外,只有一人,就是名满朝野的火将军,而且其父乃是护国侯,假如我们能得到他的帮助,那么救出爹爹,洗刷谈家的冤屈就指日可待了!” “火将军?”谈西施一头雾水。 “我听闻过火将军的事迹。”谈虞姬表示,“可是火将军长年驻守边关,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听说火将军奉旨,近日将回朝。”谈昭君眼中透着决心。 “就算那个火将军要回京了,也不可能为了咱们这种平民百姓自找麻烦。”谈西施并不看好这个方法。 “大姊,妳连火将军是谁都不知道。”谈昭君瞪了大姊一眼。 谈西施微微噘唇。“就算他会帮忙好了,但问题在于火将军远在京城,而且将军府门禁森严、火将军地位崇高,岂是咱们一介平民百姓说见就能见的?” “的确,昭君,大姊说的没错。”谈虞姬柔声附和。 “我既然会提出,就是有办法。”谈昭君信誓旦旦。“昨儿个我遇到一个打从京城来的人牙子,据说,打从皇上赐予火将军那座将军府之后,便一直闲置着,现在因为火将军即将班师回朝,所以将军府总管大人开始大量征选仆人丫鬟,这是一个进将军府的大好机会。” “妳是说进将军府当丫鬟”谈西施惊讶的喊。“可是咱们从没做过一丁点活儿,怎么做得来丫鬟的工作呢?就算有心要做,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啊!” “我去。”谈虞姬低声的说,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揪着衣裳。 “咦?”谈西施错愕。 “二姊要去,我认为可行,因为二姊个性温柔婉约,又有韧性,一定能适应。”谈昭君附议,想到这办法时,她本来就属意让二姊去。“最好是隐姓埋名,别暴露了身分,还有这张脸得装丑些,免得旁生枝节,晚点我再教妳,若能顺利,先签个一年的卖身契就行了。” “好,明日我会去找那人牙子。” “可是……”谈西施怎么想怎么不妥。 “大姊别担心,我可以的,我也会定时写信回来报平安。”谈虞姬伸手覆在大姊的手上。“而且我身边还有夏莲在,她会帮衬我,不会有问题的。” “二姊,进将军府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自己想办法找机会与将军接触了,妳该知道,这才是困难之处。”谈昭君提醒。 “我懂。”谈虞姬点头。 “接下来,家里必须有人负责照顾。”谈昭君望向面色凝重的大姊。“大姊,虽然家里有些仆人是卖断终身跑不了,可以打理家中杂务,但是每张嘴都要吃饭,花费不小,所以妳要想办法,支付基本生活需要。” 谈西施微张着小嘴儿。想办法赚银两?她……能想什么办法? “大姊,如果我和夏莲卖身成功,也会有一笔银两,家里可以先应应急。”谈虞姬立即说,她们都知道大姊的任务看似单纯简单,可实际上困难多了。 “不,那笔银两妳们得自个儿留着,以防万一,这样随时都能赎身。”谈西施深吸了口气道。她是大姊,她必须坚强一点!“我会想办法的,妳们不要担心。” 谈虞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她会将卖身的银子送回来就是。 “昭君,妳呢?”她问,不是计较妹妹好像没有任务,而是担心她揽了什么困难的事在自己身上。 “至于我……”谈昭君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负责和那些债权人周旋,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 两个当姊姊的同时倒抽了口气,“昭君,那些人……” “大部分都觊觎着我们姊妹,我知道。”谈昭君点头。“所以我才揽下这个任务,别忘了,我有防身的拳脚功夫,再加上秋枫的功夫也不错,那些人想碰我,没那么简单。” “可是……” “事情只能这样做,就这么决定。”不给姊姊们反驳的机会,谈昭君做下结论。 向来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民间疾苦,生活无忧无虑的她,该如何担起这么沉重的负担呢? “对不住,谈大姑娘,我家老爷出远门了,近日不会回府。”老管家眼底盈满同情,但仍是这般说着。 “原来林世伯也出远门了啊……”谈西施心头满是苦涩,可是仍点头道。“多谢许总管,西施叨扰了。”她微微一福,告辞。 “可是大小姐,咱们……”婢女春桃开口欲言。 “春桃,”谈西施温声截断了婢女的话。“咱们走吧。” “谈大姑娘,这儿是城郊,偏僻些,还是让小的派人护送谈大姑娘回府吧?”许总管不放心的提议。 “多谢许总管,不过不需劳烦您了。”谈西施婉拒,拉着不甘愿的春桃转身离开。 “大姑娘!”许总管追了出来。 “许总管还有事吗?”谈西施回身轻声问。 “大姑娘,我们真的……很抱歉,愧对谈老爷之前的照顾,可……”许总管瞥了一眼谈西施身后的春桃,压低声音道:“那陈知府对外放话,谁敢帮助谈家,一律以共犯论罪,我们……无能为力,真的……很对不住……”他拱手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谈西施错愕。原来如此,难怪这几日她求救无门,原来是陈知府出手阻挠! “许总管,请别这样,是西施不对,希望今日西施的来访,不会连累了你们。”她伸手扶起许总管。“林世伯若远行归来,请代西施表达歉意。” “大姑娘……”老人家红了一双老眼。“真是……对不住……” 目送主仆俩离去,许总管阖上门转身回主屋,正巧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老爷……” “什么都别说了,我也是……”林老爷一脸难过愧疚。“民不与官斗,咱们得罪不起知府大人,更何况,他后头还有个当朝宰相啊!看看谈世兄的下场,你道我还能怎样?我能让我的儿女也落得如她们一般的下场吗?” 伫立于林府大门前,谈西施有一瞬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好一会儿才跨下阶梯,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接连好几日下来,她原想找过去一些与爹交好的世伯们帮忙,没想到个个不是不在家,就是忙得没时间见她,她再怎么天真无知,到这种地步了,也不可能没察觉其中的古怪,本以为世态炎凉,大家见谈家没落、没了好处,便全都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竟是陈知府从中作梗! 明明是父母官,不仅不思为百姓谋福,反而为了自利而欺压百姓! “大小姐,我们明明看见林老爷进门的,许总管竟然说他家老爷不在家,大小姐为什么不当面揭穿他的谎言?”她们快到林府的时候,远远的正巧看见林老爷下马车进屋的啊! “春桃,什么都别说了。” “可是……” “走吧!”打断春桃,谈西施低着头默默的走在街上。夕阳西沉,一天又过去了,而她,依然一事无成。 她真的好无能、好没用! 接下来呢?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她……还能做什么? “大、大小姐……”春桃突然颤声唤她,甚至将她整个人给拉到自己身后。 “春桃?”谈西施狐疑的抬起头来一看,马上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唷唷,看看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垂头丧气的,是不是找不到哥哥疼啊?”三名粗汉堵住了她们的去路,脸上满是淫秽猥琐的表情,心里打什么主意一看就知。 “你们……你们走开!”腿在打颤的春桃双手大张,仍挡在她家小姐身前。 “哈哈,你们瞧,这丫头要和她家小姐抢男人呢。”汉子们哄堂大笑。 “来……来人啊!救命啊!”春桃尖叫求救,期望有路人经过,能伸出援手。 “省省吧,没人会来的。”汉子们有恃无恐地笑道。这儿是偏僻的郊区,只有几户大户人家的园林豪邸,就算有人听见了,大户人家可是比寻常百姓更怕死,不会多管闲事的。 主仆两人被逼进死巷中,没有退路,只能惊惶的靠在一起,如果今天对方只有一个人,那或许她们还有胜算,可是三个…… “大小姐,怎……怎么办?” 谈西施也无法可想,如果方才接受了许总管的好意,也不会…… 难道上天真的要绝她的路吗? 可她不能让春桃因她遭殃啊! “春桃,我……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妳趁机快跑。”谈西施边瞪着三个大汉边在她耳边低喃,虽然恐惧得全身发颤,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也容不得她逃避! “不行!”春桃立即反对,“春桃……春桃引开他们注意,小姐趁机逃。” “两个小娘子不用抢,我们可以一起好好的照顾妳们。”汉子们大笑,说着往前扑向她们。 “春桃快走!”谈西施大喊,用力推开春桃,自己则往里面跑。 “大小姐!”春桃被其中一人给抓住,大叫。 “小娘子别急,老子负责疼妳。”那汉子淫笑,大手当下就在春桃身上轻薄了一番。 “放开我,啊——”春桃挣扎着尖叫。 “春桃!”谈西施听到叫声回头一看,想要上前救人,可下一瞬间,纤细的手臂就被另一名汉子给抓住。 她没多做考虑,低头朝那只肮脏的手重重的咬了下去。 “啊!臭婊子!”大汉痛呼,扬手将谈西施甩到一边。 谈西施被摔去撞墙,然后整个人扑跌在地上,只觉得脸颊热痛着,脑袋嗡嗡作响。 “大小姐!”春桃见状惊恐嘶喊,不顾一切抬脚狠狠的朝抓住她的大汉的胯下一踢,大汉哀嚎一声,松开了她,跪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痛苦颤抖着。 春桃一挣脱箝制,立即扑到谈西施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大小姐,您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春……春桃……”谈西施颤着声,痛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天啊,大小姐,您受伤了!”看见她家小姐已经红肿起来的脸颊,以及些许擦伤,春桃心痛得要命。 “没事……我没关系,他……他们……”谈西施惊恐的瞪着那三个粗汉。 他们被彻底惹火了。尤其是那个被春桃踢中胯下的汉子,虽然还曲着身子,可那充血的双眼,怒到像是想当场将她们撕裂一样。 主仆两人看着暴怒的三人,恐惧的缩在墙角。 “对不起,春桃,让妳跟着我受苦。”谈西施后悔道歉。 “没关系,大小姐,春桃陪着您,不管怎样都心甘情愿。”春桃紧抱住她家大小姐,等待恶梦降临。 就在两人已觉悟今日此劫难逃的时候,突然,一道沉沉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别再向前一步!”那语调冷酷至极,让正欲上前的三名汉子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抬头一瞧,就见一名男子立于墙头上,背后有着夕阳余晖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不过从声音、身形来看,应是个年轻男子。 “小子,少管闲事!”三名汉子开口威胁,其中一人仍举步朝谈西施欺去。 下一瞬间,两道寒光闪过,只见两把薄刃凌空射来,分毫不差的射入汉子的鞋子前端,将他钉在地上,汉子痛苦嚎叫,脚指头大概是被切断了。 他整个人因冲势往前倒栽在地,另一把薄刃紧接着又射了过来,就距他眼前不到半寸,差点削了他的鼻子。 冷汗瞬间滑落汉子的额头,这样的准头要是有心要他的命……脚上的剧痛加上恐惧,粗汉白眼一翻,晕了。 另外两名汉子见状,也不敢再妄动。 “不是说别再向前一步了吗?真是不听话。”墙头上的年轻男子声音冷酷得令人发颤。 谈西施和春桃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还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不过……好像得救了! 年轻男子跃下墙,收回薄刃,在手中把玩。 “把你们的同伴带走。我数到三,再让我看见你们的影子,我可不保证下一次飞刀射中的会是什么地方,一、二……” 两名大汉立即一人一边搀起吓晕的同伴,飞也似的逃了。 “多谢公子相救。”谈西施在春桃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着男子的背影一福。 “天晚了,谈姑娘快回家吧!”男子没有转身面对她,只留下一句,便拔身而起,一下子便消失了身影。 他称她谈姑娘,也就是说,他认得她? 谈西施仰头望着男子消失的方向,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分。 “大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春桃全身颤抖着,夹着哭音对谈西施说。 “嗯,走吧!”谈西施点头,忍着脸上以及手脚的疼痛,在春桃的搀扶下,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主仆两人都没发现,一道身影跟随在她们后头,暗中守护,直到两人回到家门口,才纵身一闪,消失无踪。 谈西施站在家门口,想到自己不仅没能寻得帮助,还差点让好色男子给凌辱了,心里一阵酸楚。 她讨厌自己这张脸!美丽又如何?当饿肚子的时候,美丽能填饱肚子吗?若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真想……真想毁了自己这张脸! 偏头望向隔壁居家,如果她能像无艳姊姊一样多好。 无艳姊姊姓居,就住在隔壁,因为长得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加上名字谐音,所以人称无盐女。 据说,无艳姊姊的孪生兄长居无言,因为一出世身体就不好,居家两老为求长子平安长大,将其交与某位隐世高人为徒,至今尚未归来,因此居家的产业,打从数年前开始,便都是由无艳姊姊在主事,没人会要她找个男人靠,也不会有男人想去蹂躏她,她真的好羡慕无艳姊姊喔! “大小姐……”春桃看着她家大小姐站在自家门口发呆,似乎不敢进家门,于是轻声低唤。 谈西施微微一叹,“进去吧!” 推开大门,两人才刚踏进门坎,迎面刘总管便跑了过来。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谈西施强打起精神,对刘总管露出微笑。他不是卖断终身的仆人,却坚持留下来帮忙,让她很感激。 “大小姐,您今儿个……”刘总管忧心忡忡的问话一顿,看见他家大小姐脸上的惨状以及衣裳脏污破损样,心下一惊。“大小姐,出了什么事” “只是不小心撞到,没事儿。”谈西施立即说,伸手握住想要说出真相的春桃,制止她。 “撞到?怎么可能是撞到,这……”刘总管心痛不已,但没把话说完。五指痕迹,分明是被打了个巴掌啊!难道还是她去撞人家的巴掌吗!“大小姐,您……受委屈了……” “真的没事儿。刘总管,瞧你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吗?”谈西施将话题导回。 “今儿个有好几个人来收这个月的帐款,小的拿积蓄先垫了,可还差了一些,还有,府里最后一点存粮已经没有了,店家现下只收现银,不愿意像往常一样以月结的方式,所以……”刘总管叹了口气。“不知大小姐今儿个可有什么进展?” 谈西施垂下脸,摇了摇头。一大家子的开销真的好大,家中能典当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就剩下娘亲留给她的遗物了。 “大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刘总管忧心低喃。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刘总管,真是对不住,还让你贴了老本,我会想办法还你的。”谈西施满怀愧疚说。 “大小姐,小的不在意的,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没法帮谈家、帮老爷。”刘总管老眼泛红,拉着袖子抹抹眼角的泪。 “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的,谢谢你,刘总管。” “大小姐,原先和老爷有生意往来的那些人,林老爷、陈老爷、吴老爷、李老爷他们,都没办法帮忙吗?”刘总管担心的问,瞥了一眼谈西施身旁的婢女春桃。 春桃默默的摇头,一脸凝重。 “咱们现下这处境,不能连累人家。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看来还是只能先点当娘亲的遗物了,先顾饱肚子要紧,娘亲地下有知,一定能体谅的。 “总管伯伯,大小姐今天奔波了一天,先让大小姐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大家再想办法,好不?”春桃低声的对总管说。 刘总管点点头,无声的一叹。“大小姐,晚膳等会儿帮您送到房里,只剩下一些薄粥粗菜,大小姐将就一下。” “不用了,我吃不下,你们自个儿用就行。”谈西施微笑婉拒。“我有点累,先回房了,春桃,妳先去用膳,我自个儿回房。” 春桃摇头,“春桃不饿,春桃陪小姐回房。” 谈西施已无力多说什么,缓缓的步回自己专属的院落。 这个季节,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映水园里姹紫嫣红,池边绿柳迎风摇曳,蝶儿成双飞舞,好一片祥和宁静的有充满活泼生命气息的美丽景色。 只可惜,庭园的主人无心欣赏,垂头丧气的走过绿荫小径,越过小桥流水,回到寝房,在桌旁坐下。 前几日大妹虞姬和夏莲巧装打扮,跟着人牙子出发至京城,她们担忧了好几日,昨儿个好不容易终于收到虞姬的家书,说她和夏莲已顺利抵达,并在第二天便成功进入将军府,据闻,火将军再过几日便会回京。 小妹昭君这一阵子都在外奔波,与债权人周旋,听说所有债权人手上的借条竟然都被咸阳城名震江湖的碧柳山庄给买下了,所以昭君在收到虞姬的平安信,确定虞姬已经成功进入将军府之后,便也易装打扮,带着秋枫前往碧柳山庄,打算与其主事者谈判。 两个妹妹都把自己的任务做得很好,唯独她,毫无进展,她愧为大姐啊! “大小姐,让春桃帮您擦药吧!”春桃端着一盆睡放在桌上,又拿了伤药过来。 “不用了,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不要紧的。” “不行的,大小姐,您这样……”春桃激动哽咽,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春桃!”谈西施一惊,差点也跟着哭了出来,不过她马上忍住,现在她是一家之主,不能这么脆弱!“好好好,就麻烦好春桃帮我擦药,你别哭嘛!”她笑着说,及时内心操烦不已,仍想安抚贴身丫鬟。 春桃绞了一条毛巾,折成方形,轻轻的覆在谈西施依然红肿的脸颊上。 “嘶……”毫无心理准备的谈西施痛叫了一声。 “小姐,您忍忍。”春桃心疼的说:“您自个儿敷着,春桃帮小姐擦药。” “嗯。”她抬手覆住冰凉的巾子,伸出腿,让春桃撩高她的裙摆。 原本应该细白无暇的肌肤,此刻在膝盖和小腿的地方布满着红红嘿嘿的擦伤,春桃一见,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些男人……那些男人真是太可恶了,春桃……春桃诅咒他们从此不能人道,绝子绝孙啦!”春桃既气愤又伤心。 谈西施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之前在街上遇到的可怕的事。 “要不是那位公子仗义相助,咋们……咋们的下场……”春桃呜咽一声,赶紧抹掉眼泪,另外绞了一条毛巾,准备为谈西施清洗伤口。“大小姐,你再忍忍,春桃会尽量轻点……” “好,没关系,你动手吧。”她点头。 春桃一边为她清洗伤口,一遍心疼的轻轻吹着伤口,等腿上手上的擦伤都清洗干净。上完药之后,谈西施催春桃快去用膳。 “我想睡了,你今天也陪我累了一天,等会儿用完膳就不必再过来了,回房休息吧!”她贴心交代。 “是。”春桃先扶着小姐躺下,盖好被子,才吹熄了烛火,轻轻掩上房门离去。 谈西施辗转难眠,因为肚子饿,因为手痛脚痛,也因为心烦。 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她起身披上外袍,走到院子,披散在背后的秀发让她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美丽的容颜映着月光,更显得晶莹剔透、美丽动人。 突然,隐约一阵笛声传来,她偏头望向那高高的围墙。这么晚了,无艳姐姐尚未就寝吗? 与无艳姐姐认识,是三年前的事了,当初隔壁的园子空置了好几年,知道三年前突然大兴土木,没多久,居家就搬进来了。 某天夜里,她听到笛声,好奇的搬来梯子爬上墙观望,吸引了正在吹笛的无艳姐姐注意,来到墙下与她谈话。 结果她因为太过开心,一个不慎,整个人栽到隔壁,幸被无艳姐姐接个正着,免去了摔断骨头的劫难,从此两人就成了闺中密友,无话不谈。 不过这两年多来,每次都是他听到笛声,主动找无艳姐姐,无艳姐姐好像还不曾主动找过她呢。 最近家中发生了这等大事,她日日忧心操烦,焦头烂额的跑了半个月,这才想起这一阵子似乎都没见到无艳姐姐,现在想想,虽然只有半个月,她却觉得好像很久很久没见到无艳姐姐了。 谈西施费力的搬来梯子靠在墙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爬上去,然后挂在上头寻找居无艳的身影。 幸好今夜月光明亮,她就着月光,搜寻着隔壁朴实典雅的庭院,终于在湖心的亭子里隐约看见一道身影。 “无艳姐姐。”她低唤。 笛声在她出声之时便攸地停止,她看见居无艳垂下手。转过身朝她的方向望过来,一会儿才朝她走来。 望着那跨着豪迈步伐的身影,谈西施忍不住笑了,说起来,无艳姐姐除了那身女装和梳了姑娘家的发型之外,确实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呢,要不是当初跌到了她身上时,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她真要怀疑无艳姐姐是男扮女装。 “西施,怎么又爬梯子了。”居无艳不仅容貌、身长不像姑娘,就连声音都低沉得不像姑娘,可是谈西施却觉得很好听。 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无艳姐姐长得丑,无艳姐姐如果身为男子,一定是个翩翩佳公子,只是可惜身为姑娘家,才会落得一个“无盐女”的称号。 “无艳姐姐,咱们好一阵子不见了,你好吗?”谈西施漾着笑,盈盈地向下望着邻家姐姐。 “我很好。”居无艳仰头望着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是我的笛声扰了你吗?” “不是,是我睡不着。”谈西施摇头否认。 居无艳摸摸地望着她,须臾,飞身跃上墙头坐下,俯视着她,这才看见她脸上的伤痕,眼底一丝冷锐的光芒一闪而逝。 “你的脸……”居无艳抬手,温柔的抚上她的颊,心里泛疼。“出了什么事?” 一直强颜欢笑,硬逼着自己上扬的嘴角,在听闻居无艳的关心询问时,慢慢的垂了下来。 谈西施微抿红唇,忍了好些天的委屈,加上傍晚遇到的可怕的事情,在面对闺中密友时,红了眼眶,再也强装不了坚强。 “无艳姐姐……”她哽咽的抱住居无艳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胸腹。 “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了?”居无艳温柔的问。 “男人……男人好讨厌,我讨厌男人!”谈西施哽咽的控诉。 居无艳微微一叹,抬手轻轻的拍抚她的后脑,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傍晚差点被凌辱的事而心生怨怼。 没错,傍晚救了她们主仆俩的就是他,而他,就是那位据说一出生就病弱、被隐士高人收为徒、避世修身的孪生兄长居无言,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他之所以扮成姑娘,全是因为爹娘太过迷信! 这件事的起因在二十三年前,那日,爹娘带着两岁的他前往姨娘家作客,黄昏时,突然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算命郎中,三言两语便取得了娘亲和姨娘的信服,然后那算命郎中道,她们所生养的儿子,活不过二十五,除非当女孩养大,知道满二十五岁为止。 凑巧的是,日前他们表兄弟才各自出了点大事,他是生了场大病,差点药石罔效,而他的表哥,则是溺水,差一点一命呜呼。所以就这样一句话,可怜的他们从那时起,就变成女孩了。 初时他年纪尚幼,不懂得反抗,带稍微长大了些,懂得抗议时,爹娘竟以死相逼,要他发誓满二十五岁之前绝对不可以泄漏秘密,他不得不妥协,偶尔趁爹娘不在,他次啊会换回男装溜出门。 三年前,为了扩展事业,他们举家搬进城来,他便开始放出孪生兄长居无言的消息,为往后恢复男儿身做准备。 今儿个傍晚,他从师父那回来,经过附近,听见了声音,才凑巧救了她们主仆。 想到当时的情景,他杀人的冲动有起。若非自己自制力向来很好,又不想让她见到血腥的场面,否则他那飞刀,就会直接射入那三个男人的眉心! 但如果那时他就发现那些人渣伤了她,他可能就无法控制自己了吧! 他暗暗的深吸口气,极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俗云红颜祸水,太过美丽总是会引来祸端,但美丽不是错误,错的是那些觊觎美色、不择手段想要占为己有的人! 第二章 “男人真的好讨厌,对不对?老是拿一张脸皮作文章,我讨厌男人。讨厌我的脸!”谈 西施述说傍晚发生的事,最后做了个总结。 “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那样的。”居无言忍不住说。 “可我遇到的,全都是好色的淫徒!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谈西施生气的轻斥。 “至少……那位救了你的公子就不是坏东西,不是吗?” 谈西施抿唇不语,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位公子……认得我。” 居无言闻言一怔,他有露出什么破绽吗? 还是她认出他,此刻……是在试探他? “……怎么说?”他小心翼翼的问。 “他唤我谈姑娘,可见他知道我是谁。” 啊!他一时不查,倒是漏了口风。 “也许哪天他就会出现,挟恩求报。”谈西施又说。 居无言知道她不是真心这么认为,她只是被男人伤害到怕了。 “西施,让我帮你,好吗?”他柔声征求她的同意。 “不行的,无艳姐姐,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终于听见有人愿意帮她,谈西施却低下 头,红了眼眶。 “为什么?”居无言蹙眉不解,轻声质问,“你也担心我帮了你,以后会挟恩求报吗?” “不是的!”她摇头,急切的抓住他的手臂,好怕他误会了她,“无艳姐姐想帮我,我好 开心,可是……我今日才从林世伯那儿得知,陈知府放了风声,谁敢帮助谈家,就要以共犯 论罪,我不能……不能连累无艳姐姐啊!”一张梨花带雨的艳容,在月光的照拂下更显得苍 白无助,也衬得那颊上依然略微红肿的五指印更为刺眼。 原来她知道了啊! 居无言轻声一叹,其实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为了谈家的事和谈老爷的案子到处奔波, 暗中部署,只是这些事,他并没打算告诉她,就是知道她会因为怕连累他而拒绝。 那些事可以暗中做,但日常生活方面,就没法子暗中帮忙了。 “西施,帮助不需光明正大,至少我能资助你一些银两,让你能应付日常开销,你就勿 须这样到处奔波,也勿须典当一些有纪念价值的物品了。”居无言好言劝道。 “可是……”谈西施听了很心动,这样她就能轻松了,可是这是她的责任,虞姬卖身为 婢,昭君远赴异乡,两位妹妹都不喊苦,她却打算依赖无艳姐姐轻松度日吗? “西施,今日若是居家出事,难道你会袖手旁观吗?”他决定拐个弯说服她。 “当然不会,可……” “我知道你不会,可如果我也拒绝你的帮忙呢?你会不会挂心,会不会为我担忧?” “无艳姐姐……”谈西施好感动,知道无艳姐姐为她挂心,为她担忧。 “和我,又何必这么见外呢?” “我不见外的,可……我担心若被发现怎么办?无艳姐姐若被我连累,我……会好难过, 好难过的……”谈西施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低声哽咽着,“我不要无艳姐姐出事啊!” “那么这件事就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就你知我知。”居无言温柔的轻抚她的后脑,“那些 在外监视谈家的人,没有神通广大到能透视进屋子里,咱们象今晚这般暗中进行,不会被发 现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谈西施仰起头望向他。 “相信我。”他抬手温柔的为她抹去泪痕。 “嗯,谢谢你,无艳姐姐。”谈西施终于点头同意,因为她知道,她再逞强也无法找到 外援,喂饱家里众人的肚子。 “还痛吗?”他轻轻的碰了碰她的颊。 “感觉热热胀胀的,刺刺痛痛的。”谈西施也抬手碰了碰,细声问:“看起来会很可怕吗?” 他摇头,看起来不可怕,而是让他心疼。 “西施,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让我好好了解一下你家目前的状况,好吗?” “那到我房里。” 到她房里?!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太适当,虽然认识三年,但两人的情谊很好,她也一直当他 是“无艳姐姐”,可他依然谨守分寸,至今尚未踏入她的闺房一步。 可撇去孤男寡女不说,到她房里的确是比较适合的谈话场所。 “好,就到你房里,你下去吧,当心点。” “嗯,”谈西施微笑地点头,小心翼翼的踏下梯子。 居无言则纵身跃下,无声落地,仰头等着,打算她若有状况随时能护着,他突然脸一红, 赶紧撇开脸,因为他这时才发现她为了爬梯子方便撩高了裙摆。 “哇!无艳姐姐,你怎么下来的?”一踏下地,谈西施才发现已经着地的居无言,吓了一跳,刚还以为被谁发现了呢。 “跳下来的,”居无言深吸了口气,稳下失速的心跳。 “这么高的墙……”谈西施弯腰放下裙摆,“真羡慕你们会武功的人。” “我也只是会一点轻功和一点小把戏,拳脚功夫可不在行。”这是实话,他和表哥拜同 一个师父,当初拜师时,师父让他们选择,一个学武--将来替师父跑江湖办事,一个学商 --将来替师父赚钱供给所需,表哥率先表态要学武,他只好学商了,因此,师父只教他轻 功和飞刀做防身,其他什么拳法刀剑的他完全不懂。 他今天去找师父,就是为了谈家的事,他真的无法袖手旁观,可因为谈家得罪的是当朝 权贵,在插手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向师父报备一声。 “这样就很厉害了,我三妹也会一点拳脚功夫,如果我也学会一点防身功夫的话,就不 会……”想到傍晚的事,她浑身又是一阵轻颤。 “别想了,已经没事了。”居无言知她又想到傍晚的事,赶紧温声安慰。 “嗯。”谈西施又红了眼,偎进居无言的怀里,环抱住他的腰。“无艳姐姐,咱们一辈子 都不要嫁人,就这样相伴到老,好不好?” 居无言身子微僵,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得用尽意志力才能避免自己出丑,不过一听到她 的“无艳姐姐”,就象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让他在心里暗暗的叹息,在卸下这假女人的身份 前,他无法做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臂,轻轻的推开她。 “啊……”谈西施吃痛低呼,因为居无言刚好抓住她擦伤的地方。 “怎么?”居无言瞧她吃痛,一心急,顾不得男女之别,立即掀开她的衣袖,看见上头 大片的擦伤,眉头一蹙,“除了脸和手臂,还有哪里也受伤了?” “膝盖有些擦伤,不过不要紧,已经擦过药了。” 居无言暗暗咬牙,那飞刀,真该直接废掉那三个人渣! “咕噜……”突然一阵肚鸣,两人同时一愣,下一瞬间,谈西施红了脸。 “晚膳没用?”居无言问。 “嗯。”她觉得丢脸的低下头。“家里……没东西了,店家现下也都说要收现银,不月结 了,所以……” 居无言心疼的揉揉她的头,“没到我家的铺子吗?” 谈西施摇头,“我也不知道,都是总管处理的。” “下次请刘总管到我家的铺子来,我会吩咐管事们用季结的方式,懂吗?” “不成不成,这样会被陈知府发现的。”谈西施立即摇头拒绝,她不能害了居家。 “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讨论,你先回房,我回去张罗一些吃食再过来。” *   *   *   *   * 居无言叫醒厨子,煮了一小锅白米饭,外加三道好入口的菜肴,遣退厨子之后,他才拿 出竹篮,将饭菜一一放入篮子里,合上盖子。 提着竹篮,他才踏出灶房便微微一愣,他看见他爹就站在那儿,而且……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藏身在大树后,探着探脑,既想躲又怕别人没发现她存在似的身影, 那是他的娘亲。 “爹,”居无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种时辰爹娘联袂出现,他知道一定又有事了,“夜 已深,爹为何尚未就寝?” “你不也一样。”居长舜望着儿子,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他手上的竹篮上,“第一次看你 吃宵夜,怎么?晚膳没吃饱,肚子饿?” “是。”居无言简单回应,他并没有说谎,只是没说明是谁肚子饿罢了。 居老爷抚着胡子,对着儿子笑了笑道:“正好,我也有点饿,咱们父子俩一起用膳,顺 便聊聊。” 居无言瞧着爹亲那欲盖弥彰的笑容,摆明了“我有问题想问你”。 他急着要给西施送膳,可没时间陪他们玩! “爹若真的饿了,想吃宵夜,厨子应该还没来得及睡下,爹可以再去把厨子叫起来,做 几道您爱吃的菜,然后和躲在树后的娘一起享用,孩儿就不奉陪了。”居无言提着竹篮,转 身就往自个儿的院落走去。 听闻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居无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见亦步亦趋,一脸笑意盎然的 父亲,以及又赶紧闪身躲到树后的身影。 “爹还有事?”他冷静的问,心头对爹娘幼稚的行为感到啼笑皆非。 “跟你回‘得真园’,今儿个是月圆,咱们一起赏月吃夜宵,聊聊天。”居长舜呵呵笑道。 “爹,孩儿说,不奉陪。” “为什么?”居长舜反问。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奉陪。” “难道你房里藏了什么怕爹发现的事吗?”居长舜一副抓着儿子小辫子的模样。以前儿 子可没这么多规矩,谁知迁移到这间大宅之后没多久,儿子就定下规矩,他的园子没经过允 许不得擅入,包括他们夫妻俩,就连打扫的仆人也得经由他传唤之后,才得以进入。 本来想,儿子可能是为了在自己的园里能自在些,不用担心被识破男儿身,可是连他们 夫妻俩都禁,就不是这个原因了吧! “没有。”居无言淡淡地说。 “既然没有,为什么怕我跟?”居长舜斜睨着儿子。 “如果爹不想让孩儿撒手不管居家的生意的话。”简单一句话,效果奇佳。 “你威胁我?”居长舜不敢置信瞪大眼。 “‘女人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爹应该能体谅才对,”居无言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明明……”居长舜撇撇唇,没有立场说下去。 “没错,你知我知,但爹敢对外说吗?” “反正只剩半年左右不是吗?” “是四个月又十一天。”居无言纠正,打从认识西施之后,他可说是天天算日子,“所以 爹愿意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就算只有四个多月也好,是吗?” 居长舜摸摸鼻子不说话。想当初居家不过是拥有两家小铺子的小商贩罢了,谁知道将铺 子交给十八岁的儿子经营之后,这七年来,不仅扩张到至少两百间铺子,还南来北往的,生 意越做越大,更在三年前买下了这栋大园子,搬进来居住。 瞧见儿子每天要管的事,要看的帐,要见的人,要解决的问题,他光是看就看得头昏眼 花,别说四个多月,四个时辰他都受不了了。 “呵呵,爹年纪大了,该享清福了。”居长舜干笑两声,挥挥手婉拒儿子的“好意”。 “那么爹就带着娘早些回房安歇吧!”居无言声音温和,可是却非常坚持,并场声唤道: “娘,您就别这么辛苦的躲在那儿了。” 一会儿,自树后走出一名笑得有些尴尬的中年美妇,她是居母季柔柔。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居无言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挑明了问。 “哦,哪有什么事……”不想自己当炮灰,两夫妇用手肘互相顶来顶去,就是要对方开 口。 “爹,娘。”居无言咬牙,脸色微沉。 见儿子沉了脸,居长舜只得吞吞吐吐的说:“就是……那个……哦,我说无言哪,这剩 下四个多月的时间,你不会……横生枝节吧?” 居无言挑眉望着爹娘,他与西施来往之事,目前仅有表哥知晓,至于西施那边,他打一 开始就言明希望她能保密,别让第三者获知,西施也一直遵守承诺,连她的贴身丫环都不知 道。爹今日突出此言,莫非察觉了什么? “什么枝节?”他沉着反问。 “就是……就是……”居长舜用肘顶了顶妻子,“换你说。” “咦?我说?可是你才是一家之主……” “不不不,一家之主是无言,我不是。”他不仅摇头还挥动双手否认。 “你们……”居无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倏地低喝,“到底说不说!” 季柔柔一惊,脱口而出,“今儿个有些街坊邻居同我们道贺。” “道贺?”居无言微微蹙眉。“所为何事?” “他们说前些日子又看见你和你表哥手牵着手上街,认为我们两家要亲上加亲。” 又来了! 想到为什么会和表哥“手牵手”逛街他就一肚子火,那个该死的表哥就是爱玩他,游戏 一玩好几年还是玩不腻,每次有事来找他,或是他去找表哥,总是故伎重施,本以为表哥成 了亲之后会收敛,是啦,是收敛了一段时间,可是自从他不小心让表嫂得知他其实是男儿身 之后,表哥又开始肆无忌惮,甚至在外人面前,表嫂也会配合表哥,以玩他为乐。 他真的非常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学武,若学武,他就能挣得开表哥的箝制,而不会老是让 表哥给耍着玩。 “爹娘忘了吗?表哥与表嫂伉俪情深,第二个孩子都快出生了。”居无言很佩服自己竟 然还能挤出笑容回答这蠢问题。 “你表哥风流的性子众所皆知,成亲之后虽然收敛了,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加 上现下妻子大腹便便,总是……咳,有某些不方便,再加上你的样子和年龄,大家认为你表 哥愿意收你为妾,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咱们家也一定会感激涕零。”居长舜好心说出大家心 中的猜测。 “无言哪,你不会……不会因为这样就……那个吧?”季柔柔可是担忧极了。 打从外甥恢复男儿身之后,这些年来,表兄“妹”偶尔都有些传言传进他们的耳里,举 凡牵牵小手,打情骂俏,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等等,他们做爹娘的真的很担心,要是儿子对 他表哥有意思,那该怎么办才好? 三年前儿子决定搬进城时,他们就忧心忡忡,担心表兄“妹”住得近之后,是不是会更 不可收拾? 幸好两年前外甥总算成了亲,他们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平日见见面也就算了, 每隔三个月左右,外甥还是会撇下妻子,自个儿跑来找无言,每次一来,两人一定关在得真 园里至少两个时辰才会再出现,这事儿好些仆人都知道,流言蜚语也就这么传了出去。 “哪个?”居无言沉着脸,明知故问。 “就是……那个……”这次换季柔柔用手肘顶了顶丈夫,“这事儿你说。” 居长舜尴尬的笑了笑,结结巴巴的问:“就是……我们担心,你因为长年扮女装,所以 喜欢上……哦,男人,有了那个……龙阳之癖……” “爹娘放心,要找男人我也会找别的男人,我偏好娇小纤细型的,表哥不是我喜爱的类 型。”居无言面无表情的说。 “嘎?”夫妻俩惊愕,“你……你……说笑的吧?” “爹、娘孩儿曾经说笑过吗?”这是事实,他不是说笑的,只是话中有陷阱罢了,这句 “要找男人也会找别的男人”的前提是,他“要找男人”的话。 看见爹娘震愕的表情,居无言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笑得如沐春风。 “爹娘若没事,孩儿回房了。”对两人微微屈膝一福,完全是姑娘的动作。 目送儿子的背景消失后,夫妻两一脸惨淡的面面相觑。当初他们是希望儿子能健健康康、 平平安安的长大,所以不得已才把儿子当女儿养的,可不是要儿子真的变成女儿啊! 呜呜……现在怎么办啊? *     *     * 居无言提着竹篮回到自己的院落,纵身跳上高墙,再无声跃下,来到谈西施的寝房,见 房门虚掩,他轻轻推开。 “西施?”他低唤,没有回应。 疑惑的跨进房门,返手将门关上,走到小厅,就看见趴在桌上已经睡熟的人儿。 他无声的来到桌旁,将竹篮暂时放置一旁,抬手轻轻的拨开她面上的发丝,看见那擦伤 和红肿的指印,心疼的用指腹轻轻的抚过。 他知道她累了,可是这一阵子她已经消瘦不少,再饿肚子对身子不好。 “西施,醒醒。”他温柔低唤,轻轻的摇她,“醒醒,用完膳再睡。” “嗯?”谈西施低吟一声,有些迷迷糊糊的打直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眼看见居 无言。“无艳姐姐,你回来啦……呵哈--”打了个秀气的呵欠。 “抱歉,被我爹娘绊住,谈了些事,所以来晚了。”他为她顺了顺发,捻起几根被压在 颊上的发,温柔勾到耳后。 “快别这么说了,是我劳烦了无艳姐姐。”谈西施摇头,嗅了嗅鼻子,“好香喔!”那引 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让她的睡虫全都跑光了。 居无言微微一笑,打开竹篮,将里头的菜肴一一摆上桌,添了一碗白饭,连同一双银箸 送到她手上。 “我只请厨子做三道菜,你将就吃一些。”他在她身旁坐下。 “嗯,谢谢。”谈西施感激的捧着碗秀气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不期然地眼眶开始泛 红,雾气盈上美眸。 “西施?”居无言一惊,弯身看着她,“怎么了?” “我只是……有些感慨。”她摇摇头,对他露出一抹泫然的笑。“以往,桌上山珍海味吃 得理所当然,不知珍惜,餐餐都浪费好多食物,可是经过这一阵子,我心里为每一粒米饭, 每一片菜叶,都心存感激。” 居无言为她心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快吃吧!”他对她温柔的一笑,“我带了一盒伤药和一盒退淤消肿的药膏,等你用完膳, 我再帮你上个药。” “无艳姐姐对我真好。”谈西施朝他一笑,接着,好胃口的将三道菜肴吃个精光。 “啊……我活过来了。”她满足的拍拍肚子,朝居无言嫣然一笑。“这是我这一阵子第一 次吃饱呢。” “还笑得出来啊?” “哎呀,反正难过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人家现在吃饱喝足有精神了,当然要笑啦!” 谈西施笑道。 “能这样想就好。”居无言不禁失笑,带着宠溺的神情揉了揉她的发。“我先帮你擦药, 然后我们再来好好的讨论一下。” “我已经有擦过药了。” “我这药效果好。”他强调,不舍她受伤。 “喔。”谈西施点头,“那……我们要讨论什么?”她疑惑的问。 “忘了吗?讨论要怎么帮你度过难关啊。把脸抬起来。”居无言打开一盒药膏,抬手轻 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微侧脸对着他,“好,就这样,别动。” 谈西施定住不动,看着居无言挖了一团药膏,轻轻的抹在她脸颊上,清凉的感觉立即渗 入有些胀痛的肌肤,没多久便将那种不适感缓和下来。 她有些惊喜,扬睫想要道谢,却对上近在咫尺的眼。 无艳姐姐的眸子好黑,好深邃,感觉就象是要把她神魂给吸进去似的,她瞬间觉得呼吸 有些困难,可是却无法移开目光,怎么回事? 最后,居无言率先转开目光,坐正身子,极力的拉回自己差点瓦解的自制力。 “这药膏对消肿退淤很有功效,明日睡醒之后,你的脸应该就会恢复了。”居无言清了 清喉咙,声音有些暗哑的说,然后打开另一盒药膏,“把手给我。” “喔!”谈西施愣愣的伸出手。 他轻轻的撩起她的衣袖,一手轻握住她的手臂,一手小心翼翼的为她在伤口上抹药。 “痛吗?”发现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他担忧地抬眼望向她。 “还好,一点点而已,我忍得住。”她咬牙忍耐。 “嗯。”他低应,尽量放轻力道。 谈西施望着他,美眸凝睇,竟也望得痴了。 “好了。”他轻轻的为她放下衣袖,这才抬眼望向她,迎上她略显迷蒙的眼眸,心头重 重一跳,她为何这般看他?“西施?” “嗯?”谈西施回过神来,眨眨眼,心头微热,不知为何。“还有膝盖。”她很自然的掀 起裙摆,将一双纤细玉腿伸出,等着擦药。 居无言瞬间红了脸,愣愣的瞪着那双美腿。 “无艳姐姐?”谈西施疑惑的低唤,不知道居无言为何低着头静止不动。“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他赶紧为她上药。 她那一声无艳姐姐让他从迷障中回过神来,是啊,他是“无艳姐姐”啊! 可该死的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姐姐,他是个男人,象这样看了一个姑娘家的玉腿若是正 人君子,就该负起责任。 只是天知道,这将近三年的时间,他坏了她多少清白! 突然,他忍不住忐忑,四个多月之后,他恢复男儿身,西施会怎么看待他? 欺骗了她这么久,他肯定会成为她“讨厌的男人”名单中的第一号吧? “嘻……”谈西施突然缩腿,逸出一道忍俊不住的笑声。“好痒呢,无艳姐姐,那儿没 擦伤,别抹那里了。” 居无言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抹药抹到她膝盖后了。 “抱歉。”该死,他必须好好冷静一下! 抹好药,他立即放下她的裙摆,遮住那双美丽的腿,然后起身退开,藉口收拾桌上的碗 盘避开她。 待将碗盘全都收进竹篮之后,他才渐渐的恢复冷静。这回,他选择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让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 “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你该怎么办。” 第三章 居无言收敛浮动的心,直接进入主题。 “首先,西施,我记得你刺绣和中馈都还不错,是吧!” “刺绣方面是还不错,你瞧,这牡丹就是我自个绣的。”谈西施拉开自己的衣袖,伸到他面前。“很漂亮吧,我刺绣的功夫是我们三姐妹最好的唷!不过中馈的话,虞姬比较拿手,我只会做一些糕点。无艳姐姐问这有何用意吗?” 居无言一手挑起她的衣袖,仔细端详绣功,虽然比不上什么名绣,不过不会太差。 “是很不错,西施,你手上可有现成的绣品?新的,未曾使用过的。” “有啊,我之前绣了各式花卉的手绢,还有成套的床被枕套。”她还是不懂无艳姐姐问这些是要做什么,不过她还是有问必答。 瞧她已然一脸疑惑,居无言说得更明白一点,“居家的云织坊,使专卖绣品、布料、裁制衣裳的铺子,在城里有三家分铺,我可以收购你的绣品。” 谈西施美眸欣喜的微嘡,樱红的唇瓣漾开,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靥。 原本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的丽颜,因为这抹笑,更添三分丽色,那晶亮喜悦的美眸,几乎要让居无言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 他暗暗深吸了口气,试图稳下自己骤然失序的心跳。 看来他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独处一室外加夜深人静,果然还是太危险,他得赶紧把事情谈完,然后早点离开,免得……出事呀! “我这就去拿出来给你。”谈西施开心的说,可下一瞬间,她的笑容微微一僵。 “怎么?”居无言疑问。 “无艳姐姐,这样真的不会给你惹来麻烦吗?”她还是不放心。 居无言心头微微揪扯,她明明就自己处境艰困,还是不忘为他人着想……就是因为她这般的美好,所以他才会放不开她,才会在尚非自由之身时便与她深交,然后……无法自拔。 “放心,陈知府和他的爪牙可没这般厉害,能从寻常的绣品里看出是谈家大小姐的绣功,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你的绣品。”他对她温柔一笑。 “嗯,这件事我谁都不说。”美丽的灿烂笑容再次漾开。“无艳姐姐,谢谢你,你真好!” “小事一件,别挂在心上,另外……”居无言抬手抚了抚下巴,“除了想办法开源之外,还要懂得节流。” “节流?”谈西施怔了怔。 “减少非必要性的开销。像是一些院落,可以暂时关闭不要使用,这样就不必再派仆佣驻守打扫,也可以减少一些固定的开销,虽然仆佣是卖断终身,可现下是非常时期,还是可以转卖给需要的人家,这样也可以少几口人吃饭用度,也能拿回一些银两,还有……” 居无言仔细的说明,谈西施认真地细听,就这样谈可半个多时辰。 “可记明白了?”居无言耐心询问。 “嗯……”谈西施没啥把握的点点头。 他微笑,心知她一下子无法记得太多。 “没关系,慢慢来。”倾身对她鼓励的一笑,给她加油打气。“往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现在只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她愣愣的问。 “你不是一个人。”居无言温柔坚定的说。 “嗯”谈西施微微红了脸,眼神晶亮地望着居无言,心头微微加快了鼓动。 “现在你先把绣品拿来给我。”他座直身子,不著痕迹的避开她那能引人沉沦的美眸。 “好。”谈西施立即起身,快步走入内室。 喔,又来了! 纤手捣着心口,脸颊发烫,为何被无艳姐姐这么一瞧,看着无艳姐姐对她这么笑着、鼓励着,她就这般的心慌意乱、脸红心热? 她想不懂自己怎么了,微微吁了口气,算了,想不通就别想了,眼下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谈西施走到放置在床边的大箱子前将它打开,找出她想要的东西。 看着她亲手绣的被套和枕套,轻轻抚着上头的精心刺绣,鸳鸯成双莲并蒂,是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只可惜……终究是为他人做嫁了。 没关系,反正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就像朱万或是那三个试图凌辱她们的汉子那般,不嫁人也是好的! 她捧着绣品回到外室,旋即停住脚,望着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的人。无艳姐姐的背影高大挺拔,看着看着,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居无言像是察觉背后有人注视他,转过身来,视线对上她的,心头又是猛烈一震。 她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稍早之前也是,用那种仿佛他是她的……恋着的人似的眼神。 是错觉吧? 当然是错觉! 居无言立即在心里喝斥资几。若非错觉,还会是什么?他可没忘记,在西施心里,他是无艳姐姐。 “就是那些吗?”居无言率先出声,打破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谈西施回过神来,脸上克制不住地又是一阵发烫,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莫名的觉得羞涩极了。 “嗯,就这些。”她走到桌旁,将绣品放在桌上。“无艳姐姐,你瞧瞧行不行。” 居无言走回桌前,先拿起手绢端详。 每条手绢都绣着不同的花卉,有桃、李、芙蓉、牡丹……等等,绣工精致,看得出绣者的用心。 将手绢放在一旁,视线落在那精细的枕面上,那栩栩如生的鸳鸯、交颈恩爱的模样,及水面点缀得荷花,这应是……姑娘为自己做的陪嫁物品吧! 他抬头望向她。“西施,这确定要卖吗?” “嗯,若无艳姐姐觉得有收购的价值,就卖了。”谈西施知道居无言的意思。“不要紧的,反正我讨厌男人,不打算嫁人了。” 讨厌男人啊—— 他懂,应该是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因为男人而受苦受难,尤其谈家目前的处境,也是因为男人而起,所以她才会如此厌恶男人,可是…… 乍听这句,他有些感慨,也有些担心。当她得知他是男儿身,可会讨厌她? “这些去我全部收下,布料都是上等的丝绸,绣工也非常好,一条手绢我以五两银子买下,十条共五十两,至于这被套和枕套,就一百五十两,所以总共刚好两百两银子,等会儿我回去拿来给你。” 他知道她不懂绣品的行情,所以不知道他给的价钱根本是天价,就算是从铺子里卖出,也不可能卖这么高的价钱。 “好。”谈西施欣然点头同意。 “对了,明儿个晚上 你做些拿手糕点,我来尝尝。” “好啊!”她开心的点头。 看她似乎没意会过来,单纯的想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他进一步解释。 “居家有家糕饼铺,生意还不错,前些日子糕点师傅才在抱怨人手不足,若你的手艺上得了台面,也能做些糕点试卖。” “原来是这样啊!”谈西施听了好感动。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嗜好也能赚银两,她知道这都是因为无艳姐姐的帮忙。 “你自己看看需要什么材料,写张单子给我,我好准备,明日送来给你。” “谢谢你,无艳姐姐,我会用心去做的。”谈西施好开心,双手握住居无言的一只大手,笑着保证。 “别让自己太累了。”温软的触感让他心脏重重的鼓动着,微微的施力反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开这双手。 “呀!”突然,谈西施低呼一声,一脸兴奋的望向居无言。“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看着它那晶亮有神、漾满兴奋之情的眸子,不知为何,居无言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想到一个好点子。”她开心的说:“无艳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做生意?等我学成之后,我可以找家小铺子经营,你觉得如何?” “西施,你只是一个姑娘家,商场上是没有姑娘家立足之地的。”居无言直言道。 “可……”开心的情绪被泼了一盆冷水,谈西施的笑靥微僵,敛了下来,“无艳姐姐也是姑娘家,你家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理,不是吗?” “我不一样。” “不都一样是姑娘家吗?”谈西施不满地噘唇。 “当然不一样,至少不会有男人想要非礼我。”居无言说出现实,尤其她美得沉鱼落雁,更易惹来横祸。 “我……可以扮男装!”她想到男人猥琐好色的模样,脸色发白,不过只一会儿,她双手握拳,深吸了口气说。 “就算你穿上男装,也不可能像男人。”就像他穿女装,也不可能像女人一样,只因为打小就是被当女儿养大,所以人人只当他是长得象男人的姑娘家,毕竟一般人哪会想到堂堂七尺男儿会长年穿女装,也不会想到有父母会把自己的儿子当女儿养。 “我还可以……可以装丑,可以把脸涂黑,或者……” 居无言微微一叹,“西施,你认为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能学成?” “啊?”谈西施愣了愣,不太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 “西施,我可以说是在铺子里长大的,打小耳濡目染,直到十八岁才正式接手家中两间小铺子,那你呢?你觉得你需要多少时间?” 谈西施眨眨眼,总算了解居无言的言下之意。 “看来我还是太过天真了……”她松了手,黯然的低垂下头。 “想学不必急于一时,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目前还是专注于怎么度过眼前难关,好吗?”居无言温声劝说,怕她沉溺于自责当中。 “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他拿着绣品和竹篮,准备离开。 “我送无艳姐姐出去。”谈西施上前自然地勾住他的手臂。 居无言本想婉拒,要她赶紧就寝,不过想到一件事,他点点头,“也好,你在墙下等我一会儿,我拿银子给你。” “嗯。”谈西施开心的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房门,往高墙走去,偏头望着她,那微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夏衫布料,烫在他的肌肤上,害得他的脸也微微发热,心怦然跳动。 依照无艳姐姐的指导,谈西施开始着手管理府里的事务。 和刘总管讨论过后,除了主屋和她的映水园维持正常洒扫,爹爹、虞姬和昭君的院落暂时关闭,每月定时打扫一次之外,其余的院落全部封闭。 之后,他们召集所有仆人,将不想留下,却因为卖断终身不得不留下的仆人,转卖给其他人家。 当然,这也是透过无艳姐姐暗中帮忙穿线,才得以转卖成功,对外则放话养不起这些人,放他们自由,才躲过监视谈府的知府爪牙的注意。 经过一番整顿,府里顿时冷清许多,经过的院落园门紧闭,虽然感慨,可是肩上的重担确实变轻了,加上无艳姐姐送来的及时雨两百两银子,让她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暂时可以不必为生活烦恼了。 生活稍加平顺之后,她静极思动,觉得那日的想法其实是个不错的点子,于是开始做准备,交代春桃去买需要的东西回来。 春桃双手捧着托盘,盘上放着总管刚买回来的绣线和丝绸,右手手肘还勾着一个大包袱,踩着小碎步,快快的朝映水园走去。 来到大小姐的寝房,春桃用身子顶开房门,将托盘放在外室的桌上,然后提着包袱走进内室,看见坐在窗边绣架前专心刺绣的大小姐。 “大小姐。”她轻唤。 谈西施抬起头来,“春桃,你回来啦!” “大小姐,你交代的东西,春桃买回来了。”春桃将包袱放在绣架旁的高脚桌上。 “太好了。”她开心的起身,拿起包袱走到镜台前打开,一一检查,满意的点点头,“很好,都买齐了,辛苦你了,春桃。” “不会,春桃只是不懂,大小姐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春桃不禁好奇地问。 “嘻嘻,这是秘密。”谈西施将东西收好。现在还不是使用这些的时候。 “大小姐,你的秘密越来越多了。”春桃忍不住咕哝。 谈西施一顿,甜美的笑容微敛。 “春桃,我知道最近我很多事情都瞒着你,像是我的绣品、做的糕点都是卖给谁等等,我没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她认真严肃的望着春桃。“知府的爪牙一直在注意着咱们的动静,不准任何人对谈家伸出援手这件事, 你应已知晓了吧!” “是,春桃知晓。”春桃点头,想到这件事,她就好恨。不仅如此,那些畜牲还时不时地找麻烦添乱,就是不让他们有一刻安稳! “瞒着所有人,是为了不连累帮了咱们的人,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能体谅吧?” “对不起,大小姐,使春桃不该。”她羞愧的低下头。 “好春桃,快别这么说了,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是怕我做了伤害自己的事来换取这些帮助,对吧!”谈西施微微一笑,她太了解她了。“你放心,我以生命发誓,绝对没有做什么傻事。” 她点点头,抹掉眼角的泪水,“这样春桃就放心了。” “其实我买这些东西的目的也不是不能让你知道,我只是想卖个关子啦,不过算了,告诉你也无妨。”谈西施微微一笑,“春桃,你记得虞姬和夏莲要进将军府时的打扮吧?” “记得,三小姐说,这样二小姐才能平平安安。”春桃点头,接着便顿悟了。“大小姐,你这些东西也是要……” “聪明,你猜对了。”她笑说:“等我把这一次的绣品绣完,我打算来试试。” “春桃也陪大小姐……” “春桃,你得留在家里帮我掩护,这事儿我只能信任你,你愿意帮我吗?”谈西施握住婢女的手,真切的说。 “春桃当然愿意,可……春桃不放心大小姐一个人啊!”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她扬起自信的笑容。 那是…… 坐在饭馆二楼靠窗位置的居无言,一双利眼不经意的瞧见街上某个人影时,立即瞪大眼,惊愕的站起来。 “居姑娘?”与他对面坐的,是一个高头大马、粗犷豪迈的男子,他是北方天抗堡堡主梁浩声。 他顺着居无言的视线望向楼下的街道,人来人往,是很热闹,不过看不出来是什么吸引了居无言的注意。 “居姑娘看到熟人了?”他出声猜测。 居无言一怔,收回视线,重新落坐。 “嗯,我以为是,不过应该是认错人了。”他微微一笑,虽然嘴里这么说,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认错,就算那人改变再大,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我很好奇是什么人让居姑娘反应这般大。”梁浩声笑问。 “对不住,无艳失礼,让梁堡主见笑了。”他婉转的不想回答。 “无妨,咱们生意来往这么多年,居姑娘对我毋需这般拘礼。”梁浩声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没有追根究底。 “方才我们所谈之事,梁堡主可有问题?”居无言回到正题。 “只有一个,这次的货品,我会改由水路送达。” 居无言讶然,不过仅一会儿,便已顿悟。 “梁堡主听闻了近几个月神尾山出没一批盗匪,专劫来往商家货物的传闻了,是吗?”那一窝盗匪,正是陈知府诬陷谈老爷与其勾结的盗匪,他已经请表哥帮忙调查,若能找到盗匪的窝,将其成擒,应该就能洗刷谈老爷的冤屈。 “居姑娘果真聪慧过人。”梁浩声眼底满是赞赏之情。“和你谈事情真的非常轻松。” “梁堡主謬赞勒。”居无言客气地说:“不过走水路得多花费将近半个月的行程,梁堡主应该有将多出来的时间和费用给算进去才对,是吧?” “这点居姑娘毋需担心,让货品平安完整的送交姑娘手中时我这边的责任,我选择何种运送方式,理所当然由我方全部负责。” “好,和梁堡主做买卖真是爽快。”居无言笑道。 “居姑娘也不差。” “那么,若无其他问题,咱们就这么敲定,下一次,应是家兄与梁堡主接洽了。”居无言边说视线边不着痕迹的跟着下方那抹身影。 “为何?”梁浩声双手置于桌面两边,厥眉问。 初次与居无艳接触,他便做过调查,这向来是他做事的习惯,调查的重点在于诚信,不过对居无艳,他更调查她到底是男是女,甚至力邀她北上天抗堡作客,他才愿签下合作契约,然后在她作客期间,用计让婢女验明正身。若非婢女证实居无艳确实是女儿身,他实在很难相信她是姑娘家。 倒是居无艳口中的孪生兄长,是这三年才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据说是因为出生时身体虚弱,为求保佑,两岁时父母便将他送至某位隐居高人手中调养,所以一直无人见过也无人听闻。 “因为无艳再过数月便要出阁,无法再处理娘家的事业。”居无言说出早想好的说词,这个消息这几天便会传播开来,这样四个有之后居无艳就能理所当然的消失了。 “居姑娘要出阁了?何时?”梁浩声惊讶。 “六月二十七” “难道传言属实,居姑娘要嫁给表兄为妾?” 居无言心里苦笑,表面上镇定如常。“没想到梁堡主才到洛阳不到两日,便听进不少‘传言’。” “所以传言是真是假?”他追问。 “无艳与表哥纯粹兄妹之情,表哥与表嫂鹣鲽情深,表哥不可能纳妾的。” “是吗?那么是哪家公子这般好福气,能娶得居姑娘这样的贤妻?” “梁堡主说笑了。”居无言有些僵硬的轻笑。 “不,我从不说笑,尤其是婚姻大事。”梁浩声一脸严肃。“不瞒居姑娘,因为家母的关系,让我非常厌恶柔弱的姑娘家,最欣赏像居姑娘这般坚强,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这次来,我本有意向居姑娘求亲的。” 居无言错愕,总算知晓为何这一次梁浩声会亲自莅临了。 “感谢梁堡主的青睐,不过无艳婚事已定,梁堡主一定能寻得心目中理想佳人的。”他心中直呼好险,早一步说出自己婚约在身且即将出阁之事。 “我可以知道是哪家公子吗?”梁浩声心有不甘,执意询问。 “未来夫家远在南方浩海之境,使普通的讨海人家,没没无名,却是居家的恩人,当初无艳的爹娘乘船翻覆,被他们所救,爹为了报恩,便与对方指腹为婚,许下了这门亲事。” 救命之恩是真,指腹为婚也是真,爹当初确实承诺对方,若生女,便嫁与对方儿子为妻,只不过他是男的。 “原本无艳早该出阁,却因为家兄的原因,以致延迟至今,未来夫婿和公婆也都宽大善良,体谅居家的处境,如今家兄即将归来,爹亲自捎信给未来夫家,夫家已开始准备迎娶无艳过门。” “是吗?可惜了。”梁浩声不仅叹息。 居无言瞥向窗外,那人不见了! “对不住,梁堡主,无艳尚有事待办。为表歉意,今日就由无艳做东,待梁堡主要离开时,再设宴为梁堡主饯行。”居无言举杯相敬。 “无妨,居姑娘随意,莫让梁某耽误了。”梁浩声也举杯回敬。 居无言以袖半遮面,仰头干了杯中酒。 “无艳怠慢了,告辞。”他放下酒杯,起身匆促一福,便转身离去。 梁浩声挑眉目送那挺拔的背影匆匆下楼,看来他又要另外找老婆了。 要到哪儿找像居无艳这般个性坚强又有见地、有主见、有智慧,最重要的是不会哭哭啼啼、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得姑娘呢? 啧,难了。 第四章 居无言匆匆下楼,往方才最后看见那人的地方走去,本以为可能得花些时间找人,没想到走没几步便瞧见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个站在玉摊子前,看起来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 不,他不是少年,他……应该说是她,她是谈西施装扮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以为那天晚上已经让她打消念头,可是现下看来,并没有。 不过……他微眯起眼,认真的审视着她的伪装。 身穿粗布衣裳,不见玲珑身段,肩、腹都比她原本的粗些,但整体看来还是娇小的少年身形,最重要的是那张花容月貌,原本无瑕的白皙肌肤变得较黑,就像平常街上能看见的长期在太阳下工作的人的肤色,五官稍微有变化,改变了其中柔美的韵味,虽然仍是美的,却变得较为男孩子气。 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一套,连走路的方式,她都表现得很自然,感觉就像真的是一个少年一样。 若非他对她太过熟悉,恐怕很难认出来吧! 不,不管怎样他都能认出她,只要她出现,他甚至不需要看见她,就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他慢慢的朝她走去,看见她把玩着摊子上的一个玉佩,看起来是男用的饰品,微挑眉。她喜欢这种便宜货?还是为了加强自己装扮的身分? “小哥喜欢吗?这个玉佩只要二两银子,很便宜的。”玉摊子的老板鼓吹。 谈西施张口,不过及时将话给吞了回去,没忘了自己的声音太过娇嫩,少开口为妙。 她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头,跟老板杀价。 “一两?!”老板假意惊呼。 谈西施点头。 “不行不行,一两银子我亏太多了,最多算你成本价,少算你五文钱。” 谈西施还是摇头,虽然她不懂得做生意,可是对于东西的价值,她多少还是懂得。 这玉佩质地不佳,根本不值几文钱,但是她喜欢它上头的雕刻,一只展翅翔鹰,所以愿意用一两银子买下,再多就不成了。 若是以前,她绝不会在乎这种劣质的玉饰…… 心中微微一叹,她将玉佩放回摊子,转身便打算离开。 “哎哎哎!小哥小哥,等等。”老板赶紧叫人回来。 “好啦好啦,就卖你一两银子,算交个朋友,亏本卖你啦!”老板一脸痛心的说。 谈西施笑了,走回摊子前,掏出一两银子给老板,开心的接过玉佩。 “没想到你一个小哑巴也这么会杀价,杀得我血本无归。”老板笑说。 谈西施笑着对老板鞠了个躬,才转身离开,继续慢慢的走着,仔细梭巡着街道两旁的每一家铺子。 不知道居家的云织坊在哪里?她很想去看看她的绣品卖得好不好呢。 “那块玉佩其实不值一两银子,不过我想这点你也知道。”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谈西施讶异的转身。果然,是无艳姐姐! 啊--她才想开口,又及时闭上。无艳姐姐认出她了? 居无言望着她,近看之后,更加佩服她的装扮了,不管是皮肤的色泽,还是五官的改变,都非常的精细自然。 “这些是你自己弄的,还是别人帮你打扮的?”居无言开口问,间接的告诉她,我认出你来了。 谈西施闻言,瞬间变得沮丧,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 “什么嘛……”她低声咕哝,转身颓丧的继续往前走。 居无言无声的一笑,举步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行。 “被我认出来,生气了?”轻松笑问。 谈西施摇头,没说话。 “不跟我说话了?”居无言挑眉。 她抬眼白了他一眼,比了比自己的嘴巴。 “喔,你现在是哑巴,不能说话。” 她点点头。 “那……咱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好吗?”居无言提议。 谈西施指了指他,再比比两旁的铺子。 “要到我家的铺子?”他猜测她的意思。 她开心点头。 “开心铺子?”居无言微笑,觉得这种情形真有趣。 谈西施做了刺绣的动作。 “刺绣?要去卖绣品的铺子?云织坊?” 谈西施立即笑吟吟的点头。无艳姐姐好厉害,一猜就中。 “好吧,咱们到云织坊,就在前面而已,跟我来。” 居无言领着她走进云织坊,吩咐管事大娘不许让人到后面打扰之后,便在众人好奇的注目下,带着谈西施走进内室。 “坐。”他招呼着,并替她倒了一杯茶,微笑地望着她。“现在可以开口了吧?” 谈西施未语先叹。 “人家本来很有自信的,我也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一大败笔,甚至因此装哑巴,可是……”沮丧的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无艳姐姐竟然一眼就认出我来,让人家好灰心。” “其实你的装扮很成功。”居无言见她这么沮丧,有些不忍的说。 “无艳姐姐不用安慰我了。”谈西施叹气,捧着杯子慢慢的啜了口茶。 “不,我是说真的。”他摇头,认真的望着她。“你真的扮得很好,又很自然,若非我对你太熟悉,绝对认不出来。” “真的?”谈西施却是半信半疑。 “真的。”他点头给予保证。 “太好了!不枉费我花了一个多时辰打扮。”谈西施开心的说。 “你怎么懂这些?”这是居无言好奇的地方。 “是三妹教的,之前决定让二妹进将军府时,三妹教二妹易装打扮,免得又因为美貌旁生枝节,我在一旁看着就学起来了,这几日我可是下过功夫练习呢,直到有自信,才敢出门。” 他没问谈昭君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为什么做这样打扮?”这个才是重点。 “我觉得这样子做事比较方便啊!”谈西施笑答,“今天上街之后,几乎没人注意我,这样好轻松、好自在呢。” “西施……” “嗯嗯。”谈西施一边摇头,一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我现在叫小刀。”小刀是罚总管外孙的名,去年总管的女儿带着小刀来洛阳探望他,是一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小娃儿。 “西施。”居无言表情凝重的望着她。“我们不是说好,目前先专注于解决生活困境吗?” “我知道,不过现在有了收入,日子不再那么拮据了,我才……” “只是不再那么拮据,你就认为问题解决了吗?如果现下突然急需一笔银子呢?譬如说你爹,在里头急需疏通打关节,你有积蓄吗?又或者二姑娘因为某事必须马上赎身离开将军府,你可以马上拿出来吗?你没忘了谈家依然债台高筑,三娘最多只能和债主谈妥你们能应付的还款方式,债依然要偿还的,这些你都忘了吗?”居无言严肃地一一追问。 “我……”谈西施脸上的血色褪去,顿时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过去生活无忧无虑,从来不用担心这些,不懂情有可原,所以我会帮你,才会对你说明白,让你能真正理解,你懂吗?” “我懂,可是……”她急切地摇着头,“我不是在玩啊,我也不会缓了交绣的速度,明儿个要交的那套枕被,后天要给的五套桌巾、门帘、床帷,我都已绣好了,甚至是那幅绣画,你说三个月后才要交的百子图,我的进度超前了至少二十日……” “西施--”居无言不忍地轻唤。 谈西施还是摇头,打断他。 “无艳姐姐,该做的事,我一件也没耽误,而且也不会草草了事,我不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了,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天真无知,无艳姐姐,难道你不能理解我这么做用意吗?”她咬着唇问。 “我当然理解,但是你必须一步一步来,不能自己毫无头绪的乱闯啊,如果又遇到什么麻烦、出了事儿,没有人及时救你,怎么办?” “所以我才打扮成这样啊,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也不会有人觊觎我的美色了呀。” “西施,市井中,不是只有好色之徒啊!”居无言叹息。“那些欺凌弱小之辈更是俯拾即是,你这模样,又是个哑巴,一看就是好欺负的样子,你没瞧见过仅是不小心挡了路,便被地痞流氓打断腿的人,甚至被围殴重任、去掉半条命的人吧。” 谈西施吓白了脸,唇儿微颤,惊恐的看着他。 “真……真有这样的事?” “我没有必要说谎吓你,我刚刚说的,还勉强算得上‘事出有因’,更多的是事出无因,只因为那些人看不顺眼,或心情差想找人发泄,甚至是故意制造事端,想趁机敲诈勒索,让人防不胜防,想回避都回避不了。“居无言瞧她脸色已经吓白了,有些不忍,拍了拍她的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赞同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头乱闯啊。” “那……那……”谈西施双手紧揪着衣裳,“那些事儿确实很可怕,光是听,就让我心惊胆战,可无艳姐姐,我不能因为这样就退缩啊!现下是有你帮忙,我可以继续安适的躲在家里,可这终究非长久之计,我还是得学着自立。” “瞧,就算外头这么可怕,市井里讨生活的人并没有比较少不是吗?他们可以,我当然也行,就算不是马上,但不迈出第一步,就只能永远停留在原地了。” 居无言心中感叹,她真的成长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让我听听你有什么计划吧!” “我知道自己对市井平民生活很无知,所以不会自以为是的说我可以自己讨生活,至少现下是不可能的,所以……”谈西施勾起一抹娇俏的笑容。“无艳姐姐,你收我当小厮吧,跟着你,就不用担心被欺凌,我可以帮你打杂跑腿,好不?” “西施……”居无言听了蹙眉。 “拜托,无艳姐姐,求求你啦!”她娇声哀求。“一天只要两个时辰,其他时间,我会努力做女红完成绣品,好不好?” “一天两个时辰,你自己可有想过怎么安排时间?”居无言望着她。 “嗯。”谈西施立即点头。 连这个都想好了?可见她是有经过思考,而非一时冲动行事。 “说来听听。”居无言直说。 “我在想,清晨我做的糕点,都还要劳烦无艳姐姐跑一趟,送到糕饼铺去,这样挺麻烦的,所以干脆早上我就用这样的打扮,直接到糕饼铺去帮忙做糕点,做好了之后,就可以跟在无艳姐姐身边,当个打杂跑腿的跟班,能学什么就学什么,要不,能长长见识,拓展视界,让自己不再那么无知也是好的,等到午膳过后,我就回家做绣品,处理家务事。”她双眼晶亮的望着居无言。“如何?无艳姐姐,我这样安排可以吗?” “看来你都打算好了。”居无言叹气,最后只能无奈的妥协。“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我认输,就依照你的意思。” “谢谢你,无艳姐姐。”谈西施开心的扑上前抱住他。 居无言差点被她扑倒,赶紧稳住身子坐正,虽然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见她这么开心,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啊!”一声惊愕低呼响起。 居无言望向门口,就见云织坊的管事大娘惊愕的张着嘴站在那儿,一双眼儿瞠得大大的,愕然的看着他们。 “对不住,我……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回过神来,她赶紧退了去。 “啊?”谈西施愣愣的眨眨眼,目送管事大娘涨红着脸飞快的退下去,还很谨慎的将门关上,不禁有些迷糊。“管事大娘怎么了吗?” 居无言心中暗叹,光是看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误会了。 “西施,你先放开我。”他温声说。 谈西施一征,猛地放开他。 “对……对不起。”她嗫嚅地道歉,脸上发烫着,着实庆幸自己把脸抹黑了,无艳姐姐看不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真是的,她怎么又忘形了呢! 她们三姐妹感情深厚,不管是开心伤心,都常常这样互相拥抱,觉得很平常。可是她发现无艳姐姐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每次她一贴近,无艳姐姐就会变得有点僵硬,所以她常叮咛自己不要忘形,可是偏偏一开心,就会忘了。 “傻话,说什么对不起。”居无言轻斥。 “那个……管事大姐怎么了吗?”她疑惑的问。 “我也不知道。”居无言无奈的一笑,“好了,别理会她,西施,你坐下,有件事还是得叮咛你,你要注意听,并牢牢记住,且确实做到,好吗?” “好,无艳姐姐请说。”她赶紧回到椅子上坐好。 “今天回去之后,我会在我们寝院相隔的那道墙,选个隐密的地方打个洞,装个小门,以后‘小刀’出入就从居家出入,再回你的院落。” “咦?为什么?”她疑惑不解。 “因为我们不能让人发现小刀和谈家有关,名义上,小刀就住在居家,懂吗?”居无言慎重的叮咛。 谈西施一愣,旋即恍悟,懂了。 小刀是跟着无艳姐姐的,若让人知道小刀又和谈家有关,会给居家带来麻烦的!她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太糟糕了! “我知道了,可是,你爹娘那边……” “我叔公家娶孙媳妇儿,他们到京城去道贺观礼,顺便四处游览,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会回来,等他们回来我会跟他们说清楚,我决定的事,他们不会反对。”严格说来,应该是不敢反对。“不过我爹娘的性子藏不住话,所以所有的事都得瞒着他们,你也别露了口风。” “嗯,我知道了。”谈西施点头。 “你丫环那边……” “春桃?她是知道我打算易装,不过今天她帮总管做些事,不知道我这模样。” “那也别让她知道,把东西拿到我那儿,在我那儿易装。” “好。”这事谈西施没意见。 “很好,那接下来你有事吗?” “没有。”她摇头。 “那么,我带你到糕饼铺去,把‘小刀’介绍给铺子里的大伙儿认识。” 一向独来独往的居家大姑娘,最近一个多月来身边竟然多了一个跟前跟后的少年,原本这应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大户人家在身旁收几个小厮婢女贴身伺候并不稀奇,可偏偏两人举止亲密,出双入对,甚至有传言有人不小心撞见两人在暗室干着苟且之事。 于是,居家的无盐女养了一个小男人的事,便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 这样的流言耳语,最近在市井中,俨然胜过了居家大少爷即将归来、居家大肚娘即将出阁的消息。 一大清早,居家的糕饼铺热热闹闹,大伙正忙着各自。 啪答啪答,一阵跑步声,接着砰地一声,一大锅秤好重量的面粉立即放在洪大叔负责的炲上。 “小刀,水凉了没有?”那边洪大婶喊着。 啪答啪答,呯,一大壶已经放凉的开水交给洪大婶。 “小刀,糖霜呢?快拿过来!”另一边,洪大哥叫着。 啪答啪答,砰,两个装满糖霜的碗公放在洪大哥面前。 “小刀,红豆泥呢?放到哪儿去了?”另一头,洪大姐扬开了嗓子。 啪答啪答,刷,一个装满红豆泥的陶锅从长桌另一头滑到洪大姐眼前。 “小刀,我要的五十个蛋打好了吗?”洪二哥冲进烤房里,一边在腰上绑上围巾,头上也绑上发巾,一边喊。 啪答啪答,刷,拉来一篓鸡蛋,锵鏮一声,放下两个锅子,准备分装蛋白和蛋黄,嗑嗑嗑嗑,鸡蛋破壳声连绵不绝。 打好了蛋,她捧着那锅蛋黄放到桌上,然后抱着另一锅蛋白放到搅拌架下,开始卖力的摇着摇杆搅拌。 原来,做这些事是这么的累啊! 谈西施一边搅拌,一边在心里叹道。 以前在家里,她做的东西都是少量,也有人帮忙做事前的准备工作,她从来不知道真正辛苦的就是这些工作。 她还只是负责打杂而已,真正做事的是洪大叔他们一家子呢。 原本她是打算来到糕饼铺之后,就动手做自己平常做的几盘糕点,做好了就可以去找无艳姐姐,或是等无艳姐姐来接她。 可第一天,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有多天真无知! 之后她更发现,糕饼铺人手是不足没错,可是无艳姐姐买她的糕点,根本是纯粹帮她忙,而不是真的需要。 知道了之后,她心里暗暗羞愧不已。 所以纵使辛苦,她也发誓自己一定要撑下来。 可喜的是,纵使自己手忙脚乱,好像没帮上忙,反而给洪家一家制造了麻烦,但是洪家一家人都没有嫌弃她什么,还是照样教她,照常使唤她,渐渐的,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她也开始稍能应付了。 “好了,小刀。”肩上被一拍,谈西施差点栽进大锅里,她稳住自己,抬头后望,是洪二哥。“你的力道不太够,所以接下来交给我,黄金酥快烤好了,你去帮忙涂蛋黄。” 谈西施喘着气点头,抱着那锅蛋黄,赶紧去做下一件工作。后制装饰的工作她倒是做得很得心应手,所以洪家一家人都很放心。 居无言站在糕饼铺的厨房外头不知道多久了,看着谈西施辛勤的工作着,明明很累,却见她还带着浅笑,他放下心了。 “老板。”洪大婶先看见他,赶紧走了过去。 “小刀做得怎样?没给大婶惹麻烦吧?”他低声地问。 “没有没有,小刀做事儿很勤快,帮了不少忙,尤其那双手真是巧,老板没发现咱们铺子里的糕饼变漂亮了吗?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生意好得不得了呢,这都是小刀的功劳。”洪大婶也低低的回应。 “那就好。”居无言点头,欣慰地望着里头忙碌的谈西施。 洪大婶有些惊讶的望着。平时老板的表情总是冷冷淡淡的,尤其那双眼儿,锐利得紧,没想到此刻望着小刀的样子,竟是温柔的。 市井传言他们不是不知道,很多好事之人也都趁着买糕点的时候,时不时的探问几句,本来他们是不当一回事儿,而且老板非常的重隐私,他们可不敢私下谈论老板的事儿,小刀又是个哑巴,就算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现下看来,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可……老板不是不久之后就要出嫁了吗? 或许只是姐弟之情吧! 小刀确实是惹人疼,做事勤快又乖巧听话,而且总是笑咪咪的,所以老板才会这么爱护他。 突然,她看见老板原本还算悠闲的姿态一变,站直了身子,望着前方,然后,笑了。 那笑容,让洪大婶惊诧了眼。老板此刻的表情,根本就是像是见着了心爱的人儿一样! 她立即跟着望过去,果然看见小刀在围巾上抹着手,笑咪咪的朝他们这边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老天啊,难道……传言是真的?! 老板和小刀…… “洪大婶,你下去忙吧,小刀我带走了。”居无言对她交代,没有发现她惊诧的表情,因为他的视线里只有谈西施。 “是……”洪大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有些慨然。如果老板和小刀的性别换过来,那该有多好啊! 最后摇头一叹,她进去忙了。 “事情做好了?”居无言低声地问,抓着袖子轻轻的为谈西施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瞧她忙得满头大汗,幸好她用来将脸抹黑的东西不怕水,否则她的脸可就精彩了。 再一会儿。谈西施摇头,伸出食指比了比。她刚刚把三盘刚出炉的黄金酥涂好蛋黄,洒上黑芝麻,又送进烤炉里,所以还要一会儿。 “小刀,黄金酥我会拿出来,你可以先走了。”洪大姐朝他们喊。 谈西施回头,对她一揖,然后笑盈盈的望向居无言。 “那……可以走了?”他微笑询问。 谈西施点头,两人这才并肩从后门离开。 这儿是后街小巷,多是每家店铺的后门,所以除了偶尔铺子的人出来丢垃圾之外,几乎很少人走动。 “今天上哪儿?”谈西施低低地问,虽然没人,她还是很小心。 “我晚点儿有事要办,所以等一下先送你回去。” “那正好,我今天时间多些,应该能把那幅百子图绣完。”虽然有些失望,谈西施还是笑着说。 “交货的时间还早,别太累了。”居无言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头。 “不会的,那晚上若绣好了,我送去给你。” “不行,今晚我有客人。明天吧,反正不急。” “喔……”谈西施失望的垂下头。所以今天接下来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能再见到无艳姐姐了。 “怎么了?”居无言关心的抬起她的下巴。 “没、没事。”她一征,觉得脸儿又开始发烫。她望着无艳姐姐,眼底有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眷恋。 居无言看见了,心头重重的跃动着,还再忍两个多月啊…… 第五章 居无言的客人,是他的表哥余岳中。 “情况如何?可有什么进展?”见表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他也不啰嗦,直接切入正题。 “亲爱的无艳表妹,表哥我才刚进门,连坐都还没坐下、连口茶都还没喝,这样也不太对吧!”余岳中嬉笑调侃。 “得了,我这里又没其他人,表哥就不用做戏了。”居无言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还是倒了一杯茶奉上。“哪,洞庭碧螺春,方才才冲水,特地为表哥泡的。” “呵呵,无艳表妹好贴心,知道表哥就爱这茶,唉!表哥真是好舍不得你远嫁南方。”余岳中笑嘻嘻的啜了口茶,眯了眯眼,“干脆表哥收你为妾可好?反正你表嫂也挺喜欢你的,你们就一同来服侍我吧!” 看来表哥是做戏做上瘾了,真是受不了,可惜他没那个心情附和。 “表哥,请言归正传。”他正经八百的说,“时辰不早了,我相信表哥也想早点回家,不希望在这里耗太久才对。” 唔,好吧,他说的没错,他确实想快点回家抱老婆,唉! “好吧!既然无艳表妹这么不知情趣,表哥也只好委屈点了。”余岳中惋惜的说。“府衙和知府府邸,处处重要地方的人物全都照你说的,该疏通的、能疏通的,都疏通好了,不过有些人,在我观察之后,判定不值得收买,所以没找到他们。” “谁?”他得知道谁不是自己人。 “其中一个叫陈孰,据说是陈知府的远房亲戚,是跟着陈知府一起上任的,平日狐假虎威,横行霸道,几乎把同僚都得罪光了,和陈知府并列府衙最惹人厌的对象第一名。还有一个叫郭遥,是株墙头草,只懂得逢迎拍马的小人,目前是依附在陈孰这面粪土之墙上,就算收买了,随时也可能为更大利益出卖我们。” “嗯。”居无言点头,对于表哥的判定没有异议。“谈老爷呢?” “放心,谈老爷子在里头虽然不能太舒适,不过也不回让他吃太多苦,病也请大夫诊治过,日渐痊愈中。” “多谢,让表哥费心了。”听到好消息,居无言松了口气。明天或许可以告诉西施她爹无恙的消息,让她能宽心些。 “这只是小事,不过......”余岳中忍不住蹙眉,“无艳,钱财的支出我没意见,反正银子都是你在赚,你也挺会赚的,可是除了钱财之外,你还抛出那么大的诱饵,不怕到时候兑现不了吗?你要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愿意站在我们这边,钱财的利诱只是一个小小的因素而已,最主要的全是冲着你抛出去的那个诱饵啊!” “表哥,陈知府不得人心也不是两三天的事,打从他上任之后,大伙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没被当人看待过,早就积怨颇深了,想要扳倒他,换个人接任知府一职,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居无言淡淡一下,胸有成竹。 “是吗?”余岳中挑眉。要扳倒一个知府,叫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无言,你别忘了,陈知府可是宰相的门生。” “呵呵,表哥,一年多前,凌国舅长公子强抢民女入府凌虐,被不明人士‘下毒’,从此雄风不起一案,你可记得?”他突然笑问。 “唷,这不正是表哥我的拙作吗?”余岳中呵呵一笑,其实不是下毒,而是以独门手法封了穴道。“不过这两者有何关系吗?” “关系可大了,凌国舅一案,让龙颜震怒,皇上对于某些越来越嚣张的外戚,以及某些官大威更大的高官们本来就很有意见,早想整治一番,于是就趁机掀出了许多鱼肉百姓的案外案,大刀阔斧,连同一些与外戚勾结的大官,毫不留情的办了个彻底,来个杀鸡儆猴。现下京城百官,不正者个个投鼠忌器,收敛了许多,使得这一年多来京城一片祥和。”居无言浅笑道出所知之事。 余岳中挑眉斜睨着表弟。“你怎么知道皇上有意整治外戚?” “这个......”他微微一笑。“我在朝廷里有几个朋友,偶尔会联络联络,有时到京城去谈生意时,也会聚一聚,喝喝酒、聊聊天。” 余岳中又望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决定不多问。 “因为这样,所以你认为以现今这种情势,朱厉会投鼠忌器?” “没错,在这种动辄得咎的时刻,朱厉不会为了女人而毁了自己的仕途的。”居无言说得肯定。 “无言,有些人色字当头,可不会这么瞻前顾后的,如果朱厉硬要插手呢?瞧那些外戚作威作福多久了,受害者不计其数,还不是因为我点了火,皇帝老子才出手的,可又如何,死了的人无法复活,受到的伤害也无法复原。” “表哥,朱厉能在年仅三十便爬上宰相之位,几年下来又更深得皇上信任重用,可不是什么笨蛋,虽然他有好美色的传言,但其才能以及对朝廷的贡献,依然是不可抹灭的。” “先不说谈家这起事件朱厉知不知其中内幕,就算他知情,若陈知府当真被抓到了小辫子,朱厉只会与他撇清关系,搞不好还会罪己以收人心,演一场识人不清、痛心疾首、感人肺腑的好戏也说不一定。” “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觉得朱厉是被蒙在鼓里的?”余岳中疑惑。 “并不是这么确定,不过据我所知,朱厉确实是好美色没错,可是他最不缺,也是美人,相府里的美人可是比皇上的后宫还多,光是收那些自动送上门的美人他就应接不暇了,所以我猜想,根本是陈知府自作主张,想利用美人讨好朱厉,为自己的前途铺路。”居无言简单的分析。“所以朱厉那边我反倒不担心,咱们只要全力对付陈知府就行了。” “就算真扳倒了陈知府,可京城要派什么人来接人还是未知数,要找一位清廉、公正、有才有能的父母官可不容易。” “这个嘛!就到时候再操心了。”他微微一笑。“事情总得一件一件解决。” “啧,每次你这样一笑,都让我觉得有些寒呢,有够奸的。”余岳中故意抖了抖身子。 “表哥没听过无奸不商这句话吗?”居无言笑道。 余岳中挑眉。这家伙现下的笑容,完全符合奸商的形象! “你真的是我那个说要带他上妓院摆脱童子身就脸红的老实表弟吗?”他故意调侃。 “表、哥,这和那一点关系也没有!”居无言的脸果然符上一层微红,没好气的瞪了表哥一眼。 “哈哈哈,我确定你是我那个可爱的表弟了。” 居无言聪明的转移话题。“既然府衙那边疏通好了,接下来就是查出神尾山盗匪的贼窝,洗刷谈老爷冤情了。” “是啊!”余岳中眉头微蹙。 “有什么问题吗?” “是你表嫂,她最近开始害喜了,身子很不舒服,我想多陪陪她,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尽快把贼窝给挖出来。” “咦?不是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居无言狐疑。 “八个多月了,之前她还洋洋得意,说这胎好顺利,一点害喜的征兆都没有,谁知道快生了才开始害喜,而且害得比第一胎还严重......”余岳中一脸心疼的摇头,“要不是你表嫂坚持,生了第一胎之后,我本打算不再让她生了。” “那表哥还是好好地陪表嫂,调查贼窝的事,我可以自己来——” “少三八了。”余岳中打断他。“咱们表兄弟,学武的是我,这种事就该由我来办,你只消好好地赚钱供咱们几大家子花用就成啦!” “表哥,谈家的事是我私心揽来的差事,表哥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居无言说:“而且我这儿有个计,如果顺利的话,以我的轻功便足够应付了。” “家人谈什么责任义务,你的事就是表哥的事。好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把计策说来听听吧!”余岳中催促。 “好吧!日前梁堡主前来洛阳,我与他签了接下来三年的交易契约,最近一次交货的时间,大约是在五月中旬至五月底,原本都是走陆路的,这次因为神尾山盗匪出没,梁堡主决定改走水路。”居无言微微一笑。“我会去信一封,请梁堡主继续走陆路,有任何损失由我方负责。” “你打算以这批货当诱饵,引蛇出洞?” “没错。”居无言点头,“到时候只需要暗中跟踪他们,得知贼窝的地点后,再回头调派人马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我说以我的轻功就能应付了,表哥还是多陪陪表嫂吧!” “我倒认为,如果是我跟踪,得知贼窝之后便可以直接一网打尽,省时省力,也省去你去调派人马的时间和费用,再说,要调派能剿匪的人马可不简单,难不成你能调派兵马吗?” “调派兵马倒不是问题,因为我之前已经写了封信函到京城给一位友人,请他相助,他说他会向皇上请命剿匪,大约会有两千兵马可用,就等我的消息。”居无言淡淡一笑,气定神闲的仿佛谈论的是今天天气般。 “你要用两千兵马来挑一个小贼窝!”余岳中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要不要干脆让他们直接踏平府衙省事?” “我只是说有两千兵马可用,又没说要全用上,更何况若真能一举成擒,我那朋友也能顺便审审陈定邦、罢他的官。” 看表弟胸有成竹的模样,余岳中已经不想问他的朋友是谁。 “所以,表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现下可以安心的陪表嫂。” “你表嫂如果知道我把这么有趣的事让出去,肯定会以为我也变得无趣了,那可就不好。”余岳中呵呵笑道。 “是吗?那还真是不好呢。”居无言随口附和,知道这只是表哥要他安心的说词。 “反正这事儿交给我办,你只要搞定梁堡主,协调好你那友人,时间敲定好了之后通知我便成。至于现在嘛,还是来办‘正事’吧!”余岳中突然搓着手,嘿嘿淫笑的瞅着他。 居无言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说表哥,你有必要表现出那种色老头的样子吗?” “嘿嘿,‘无艳表妹’,你就要出阁了,所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你就乖乖的脱了衣裳上床去,让表哥好好地疼爱你吧!” 谈西施坐在浴桶里,让春桃替她按摩有些僵硬的肩头,连续坐在织架前好几个时辰,让她的肩头处僵硬疼痛无比。 好舒服...... 她吁了口气,舒服到有些昏昏欲睡,春桃说些什么,她都没怎么注意,直到无艳姊姊的名字出现,她才精神一振。 “春桃,你刚刚说什么?”她听错了吧! “什么?”春桃一愣。她刚刚说了很多,小姐指的是哪一桩? “你刚刚说隔壁居姑娘怎么了?” “喔,小姐没听说吗?现在市井传的沸沸扬扬,说居姑娘过不久就要嫁人了,竟然还养了一个小男人在家里......” “嫁人?!”谈西施惊愕不已,原来她没听错,无艳姊姊要嫁人了! 春桃被吓了一跳,怎么小姐惊讶地是嫁人的事,而不是养小男人在家的事? 虽说嫁人的事也挺让人讶异的啦,不过指腹为婚嘛,谁会料到居姑娘长大会变成那模样。 “是啊,这件事传了好一阵子了,小姐没听说吗?” “没有。”谈西施心头闷极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无艳姊姊竟没告诉她?“说清楚,春桃,你都听说了什么?” “就是听说居姑娘的婚事是指腹为婚,可是因为居少爷的关系,才延迟至今,现下居少爷就要回家了,居姑娘终于能安心嫁人,日子好像是定在六月二十七。” “这传言真实性有多高?”谈西施闷声问。 “是真的喔,小姐,是居姑娘亲口说的,而且日子都定了啊。” 是真的,还是无艳姊姊亲口说的,那......为什么没告诉她? 她们不是约好不嫁人,两人要相伴到老吗? 不,那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说法,无艳姊姊根本没有答应...... 六月二十七,只剩下两个多月了! 她猛地从浴桶里站起身,水哗啦啦的,泻了一地。 “小姐?”春桃一脸错愕。 “我......春桃,我想休息了。” 春桃立即替小姐擦干身子,穿上衣裳。 “小姐,您脸色不太对,是不是太累了?”她关心的问。 “我没事,你下去吧。”谈西施在床沿坐下。 “春桃把这里整理好就回房......” “不用了,放着吧,明天再收拾就行了。”出声制止,她无法再等,她想立刻到隔壁去找无艳姊姊问清楚。 “没关系,小姐,收拾这些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春桃笑说。 “春桃,明天再收拾,你也累了一天了,回房休息吧!”谈西施很坚持。 春桃愣了愣,虽然觉得奇怪,不过还是点点头。 “好吧,那春桃回房,小姐您也早点歇息。” 待婢女离去,她立即起身,穿妥衣裳之后,熄掉烛火,又等了一会儿,才悄悄离开寝房,往那道高墙快步走去。 她钻到树丛后头,打开那扇新做的小门,走到隔壁的院子。 无艳姊姊说今晚有客人,不过都这么晚了,客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钻出树丛,走上回廊,她并不担心会被看见,因为无艳姊姊说她的园子没有经过允许是不会有人擅自闯入的。 远远地看见无艳姊姊房里透出的光线,她一脸欣喜。无艳姊姊回来了。 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经过窗口,里头的谈话却让她脚步停顿了下来。 “表哥,你点我的穴道做什么?” 是无艳姊姊,而且......表哥? 是那个全城最有名的风流浪荡子吗? 无艳姊姊今晚的客人,是她表哥? “亲爱的无艳表妹,表哥点你的穴道,是为了不让你乱动,这样表哥才能好好地欣赏你、疼爱你啊!” 谈西施浑身一僵,从窗口缝隙望进去,就看见无艳姊姊僵直的坐在床沿,还......还......裸着上半身,一个男人正对无艳姊姊浑圆的胸部上下其手! 那个表哥,在欺负无艳姊姊! “表哥!解开我的穴道!” 她听见无艳姊姊咬牙切齿的命令,可是那个无耻之徒竟然不肯收手。 “不成不成,无艳表妹过不久就要出阁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表哥不好好的玩玩找呢么对得起自己呢?” 无耻! 谈西施听得怒火攻心,偏头四处寻找可以当武器的东西,瞧见了一根如手臂粗的木棍,她立即拾起,接着便冲进房里。 “放开无艳姊姊!”她大喊,举高木棍朝余岳中打了过去。 “西施?!”居无言错愕惊喊。见表哥脸上漾着恶作剧的笑容,立即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点他的穴道,因为表哥早就察觉西施的到来! 余岳中轻松闪过谈西施攻击的同时,顺手解开了居无言的穴道,接着飘开战场丈余远。 “啧啧,无艳表妹,有人打断咱们的好事,看来只能到这里结束了,真是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了呢。” 谈西施挡在裸露身躯的居无言身前,怒瞪着下流胚子,一边对身后的居无言道:“无艳姊姊,你还好吧?没事吧?” “没事。”居无言很像叹气,默默拿起一旁的衣裳穿上。 “你......你还不快滚!”谈西施对余岳中斥责,并威胁地挥动手中的棍棒。 “谈大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谈家现下应该......”余岳中故意没把话说完,不过言下之意在场的人都了解。 谈西施瞬间白了脸。糟糕,被这个无耻的家伙知道了! “啧啧,表妹啊,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你应该知道知府的后台是宰相吧,连宰相你都敢作对,你就不怕连累了咱们两家人吗?” “你!”谈西施怒瞪着一双美眸,最后一咬牙,“我......我杀你灭口,你这种无耻之徒,杀了你也算替天行道!” “西施?!”居无言深感错愕。 “无艳姊姊,这个人以后一定会拿这件事来威胁你就范,我不能再让你为我牺牲,我......我杀了他,然后我会去投案,这种人......这种无耻之徒,根本死不足惜!”她握紧木棍,绝美的脸上一片决绝。 居无言心中情绪汹涌澎湃。这么柔弱的女子,这么纤细的肩膀,却试图为他扛起一切。 “你打算用那根棍子打死我?”余岳中觉得有趣极了。一直以为是无言单恋着谈西施,没想到谈西施在还不知道无言的性别时,已经对表弟这么的......怎么说呢,奋不顾身。 “就是要打死你这个下三滥!”她高举棍子怒道。 “就算我乖乖不动站着让你打好了,凭你的力气,你想过得打多久、打几百几千次,才打得死我?没杀人的人,打地一下可以凭着一股冲动,等看到流血了就会犹豫,听到骨头断掉的声音后可不见得还打得下手喔!”余岳中看似好心的提醒。 谈西施知道他说的没错,偏头望见床榻上放着一把匕首,她想也没想的冲到柜前拿起匕首,愤怒的转身直指向他。 “西施,别这样——” “无艳姊姊,你别管,我一定......一定......”谈西施抖着唇说,连握刀的双手都在发颤,可是眼底的决心却没有一丝动摇。 “刀子不错,我教你,你最好一刀直接刺进这个地方。”余岳中比着心脏处,故意说着令她害怕的言语,“直接捅进心脏,一刀毙命,要不然你感受了刀子捅进肉体的感觉、刺断骨头的声音,应该也没勇气捅第二刀了,那种感觉会透过你的视觉、听觉,还有手感,让你——” “表哥!”居无言穿好衣裳,站起身将脸色惨白欲呕的谈西施护到身后,恶狠狠的瞪着表哥。“你玩够了没有?” “是不怎么过瘾啦,不过既然没得玩了,我还是早一点回去抱老婆吧!”余岳中瞥了一眼在表弟身后探出头来狠瞪着他的谈西施,又故意说:“表妹,改天表哥再来找你玩......等不会有人打扰的时候。”见到谈西施又变了脸,他忍不住轻笑,好心的放过他们,旋身从窗口掠出,消失了踪影。 居无言叹了口气,对表哥德玩性实在没辙,自己被耍弄了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刀子铿锵一声应声掉在地上,谈西施听闻他叹气,低着头不知所措,她把事情搞砸了,让那个无耻之人知道了无艳姊姊暗中帮助谈家,肯定会那这事儿威胁无艳姊姊就范,是她害了无艳姊姊! “对不起......”她哽咽的道歉。“对......对不起,无艳姊姊......” 居无言惊讶的转过身来,挑起她的小巴,皱着眉。 “为什么道歉?西施,怎么了?” “我......他好可恶,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现在......我又让他抓到把柄,他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威胁你就范的!呜呜......对不起......” “西施,别哭,表哥是闹着玩的。” “这种事怎么可以闹着玩?他对你......他摸你的......你的......”先到刚刚看见的景象,谈西施有气哭了。 “你看见了?”居无言微微一僵。 “看见了。”她气愤的抹掉眼泪,“他真无耻,竟然......竟然.....” 居无言这下真的无言了。 打从居无艳长到该开始发育的年纪时,表哥就一直提议要帮他做一对假乳房,说那是他最精心的杰作,可是她很清楚,表哥想玩弄他的意图高些,所以每次都断然拒绝。 几年前,他刚开始和梁堡主接洽生意时,发现梁堡主派人调查他,他知道那是梁堡主的习惯,并不以为意,不过当梁堡主请他到天抗堡作客时,他就知道,他怀疑他的性别,调查的结果无法完全取得他的信任,他打算亲眼证实。 为避免横生枝节,也为了一劳永逸,他只好接受了表哥的帮助,让表哥帮他把那个做得惟妙惟肖的假胸部以特殊的黏剂固定在他身上。到了天抗堡,虽然他依照惯例婉拒了婢女的服侍,不过在他要沐浴时,一名婢女“不小心”闯了进来,他也“不小心”的让她瞧见了胸部,果然之后梁堡主便相信了他。 假胸部一次能维持大约三个月左右,因此每三个月,表哥就会来帮他替换新的,因为他将满二十五岁,居无艳即将消失,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西施,别哭了。”瞧她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愧疚,居无言真的很不忍心,愧疚感更甚。 “我不后悔闯进来,无艳姊姊,要不然不知道他还会对你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可是我应该......”谈西施又是一阵哽咽。“我应该......更小心一点,至少也要乔装打扮一下才出现的,我真是太鲁莽了......对......对不起......”难过得泣不成声。 “西施......”无奈的叹口气,见她这么伤心内疚,他好心疼,实在无法再隐瞒下去了。“西施,你听我说......” 叮当叮当,一阵响,挂在房门口的铃铛突然摇动了起来。 居无言望向铃铛。这么晚了...... “那是什么?”谈西施颇感讶异。 “那是连接到园门口,若仆人有事,就会拉门口的绳子,铃铛就会响起。”居无言解释,“这么晚了,可能有重要的事,西施,你先回去,明天你过来时,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已经知道了。”谈西施黯然垂下眼。 “知道了?”他讶异。 “无艳姊姊要嫁人的事。” 原来......“所以你才跑过来要问我,是吗?”他总算理解为什么她会突然跑来。 铃铛又响,这次急促了些。 “无艳姊姊,你快去吧,我也该回去了。”谈西施强迫自己微笑。“我会想办法.....想办法解决你表哥的,无艳姊姊,你绝对不可以为了我牺牲自己!” “听我说,西施——” “请你答应我,无艳姊姊。”谈西施哭着打断他。“求求你,请你答应我,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 居无言心疼的为她抹去眼泪。 “好,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让我表哥有可趁之机,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自己去找我表哥想要解决什么,别做傻事,好吗?” “可是他......” “答应我。”居无言严肃的说。 “嗯。”她总算点头。 “我送你出去。” 两人走到小门边,谈西施钻过小门,回头望了无艳姊姊一眼。 “如果......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她突然说。 “什么?”她想要当男人? “如果我是男人,我就可以娶无艳姊姊为妻,就不会让无艳姊姊被其他臭男人呢给抢走了。”谈西施咬唇,转身奔离。 居无言傻眼,随即脸上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她是喜欢他的! 明日,明日他一定要告诉她真相。 铃铛急促的响着,他关上小门,转身飞快的前去应门。 第六章 留言传来传去,到京城参加婚宴,刚返回府第的季柔柔和居长舜,一听到总管的报告,吓得差点昏倒,只想到儿子曾说过的话——他喜欢‘娇小’的! 夫妻俩心慌慌的回到房里,遣退了仆人,房门才刚关上,季柔柔立即放声哭嚎。 “完了,老爷,这下全完了!”她痛心疾首,“咱们无言……咱们无言他……呜呜呜……真的全完了啦!” “夫人,别慌,冷静一点!”居长舜嘴里劝她,脸上神情却尽是慌张和焦急。 “你叫我怎么冷静的下来啊?”季柔柔激动的说。“天啊!无言竟然趁着我们不在家,光明正大的把人给带回家来,这……这……” “夫人,现在夜深了,无言肯定已经睡下,等明日咱们问清楚,再做打算,传言不可尽信,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可若传言是真的呢?”季柔柔抹了抹眼泪,哽咽的问:“老爷,若真如传言,无言身边有这么一个少年存在,你说该怎么办呢?” “就……就算有这么一个人,也不能就这样认定无言有断袖之癖,说不得真的只是个随从而已。”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妻子,或是在说服他自己。 “老爷啊!你刚刚没听见总管是怎么说的吗?”她对于丈夫的逃避现实感到好生气。“总管说两人出双入对、举止亲密啊!” “可是——” “再说!”季柔柔打断丈夫的话,厉声质问,“无言为了怕身份曝光,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就连在家,他的得真园没有他的允许,严禁任何人出入,老爷认为这样的无言,会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收个随从在身边吗?” “那……那……”居长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儿要出阁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儿子要回家的事也传开来了,为求逼真,咱们这次到京城去,还特地为女儿采买了大批嫁妆,结果竟然出了这种事!”抹着眼泪,她依自己对儿子的了解分析,“只剩两个多月了啊!在这种关键时刻,那个少年若不是和无言很亲近,亲近到就算被发现真相也没关系的话,无言不会让他跟在身边的!” “夫人啊!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毕竟都是猜测,我们想再多也没用,最终仍得找无言问明白啊!”居长舜听了头痛不已揉着额头道。 “问当然是得问个清楚明白,可是老爷,咱们得先做预设呀,想象若传言属实,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无言改邪归正呢?” “夫人,若无言跟那少年真有什么……什么事,以无言的个性,我不认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他长叹口气。 想起儿子的性情,季柔柔也跟着泄气了。 “居家一脉单传,当初咱们也是为了保住儿子的命,才会这么做,没想到最后却变成这样,难不成居家的香火就要断送在这一代了吗?” “夫人,如果故技重施……”居长舜突然说。 “老爷是要我真的去死是不是?”她横眼瞪了夫君一眼。她当然知道丈夫说的故伎是什么,不就是当初她以死相逼,逼儿子不得在期限未到前恢复男儿身。“我知道了,我死了,老爷就可以再娶年轻的妻,替老爷生儿子,是吗?” “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没了夫人,哪还活得下去,夫人别胡思乱想!”居长舜立即澄清。 “是吗?老爷可别忘了,当初无言答应时说的话,他说我们生下他,给他一条命,既然我以死相逼,他就当做是还我一条命答应了下来,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还说……” “他还说以后若再为其他事以死相逼的话,他不会管我们要死要活,那是我们的自由。”居长舜叹气接口,“夫人哪,你认为无言真的会不管我们的死活吗” “一定会。”季柔柔毫不怀疑。“因为他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真的寻死,而且他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就算咱们真的寻死,他也不会答应咱们的要挟,只会在咱们寻死后把咱们救回来,听清楚,是寻死‘后’!” 居长舜又叹了口长长地气,儿子的性情,小时候还挺贴心孝顺的,不是说长大之后他就忤逆不孝,他只是变得非常有原则——呃,非常非常非常…… “不行,我等不下去了!”季柔柔蓦地站了起来。 “夫人,你想做什么?”居长舜心惊的问。 “我要亲自去瞧瞧,老爷,咱们走!” “咦?嘎?现在?!” “对!现在!咱们现在就去问清楚,要不然今晚我一定睡不着!”她握拳,转头望向居长舜。“老爷,你还坐着做什么?走了!” “夫人要去无言那儿?” “废话,不到无言那儿要到哪儿?”季柔柔干脆直接动手拉人。 “夫人,夫人,你要三思啊!”居长舜无法违逆妻子的意念,一边被拉着走,一边急急的劝道。 “再三思下去就来不及了,也许……也许此时此刻,无言已经跟那个叫小刀的正在将生米煮成熟饭,踏上了不归路了!” “如果真有什么,我想饭也已经煮到熟透了,不会等到现在啦!”他平心而论。 “老爷!”季柔柔生气的喊。 居长舜叹息,他只是照常理推测而已,而且可能性极高,只是老婆正在气头上,他不想捋虎须。 “行了,我不说行了吧!” 两人匆匆来到得真园门口,园门从里头闩着,季柔柔无法直接闯入,只好拉铃。 等了还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夫人,无言应该已经睡了……” 季柔柔不听,再拉。 “夫人,这么晚了,有什么问题明日再说吧!” “不行!” “夫人,别激动,你这样无言会生气的!” “他生气?我现下还会担心他生气吗?我自己也很生气,如果传言是真的,那我不只生气,我是会气死!” “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夫人别先把气生来等着。”居长舜暗叹。 “无言到底在干什么?这么久还不来开门,难道他们正在……”季柔柔一惊,干脆两手抓着绳子,拼命地扯着。 “天啊!”居长舜掩脸,“夫人,别再拉了,你这样……” 拉开门的声音响起,他立刻闭嘴。 门从里头打开,居无言站在门内,一脸不豫,看到门外竟是风尘仆仆的爹娘有些讶异,想必是刚抵达,连梳洗都还来不及吧! “爹,娘,你们回来了。” “看见我们你很惊讶吗?我们回来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季柔柔质问,视线往他身后瞟,没看见什么人。 “娘,你在说什么?”他不解蹙眉。 “说什么?哼,你心里有数,那个叫小刀的人呢?” 居无言领悟。原来爹娘一回来,就有人先把这阵子的流言向他们报告了。 “小刀累了,已经睡下,爹娘,你们刚回来一定也很累,夜也深了,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明天再说吧。” 累了?! 季柔柔立即想到那个叫小刀的男孩为什么累了。 “无言,娘自认对不起你,不顾你的意愿,硬是把你当成女儿养大,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放任你为所欲为,不敢再对你有所约束,可我们这样做,总归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们啊!”顿时失控的她痛心疾首道。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居无言实在搞不懂现在演的到底是哪出戏,他是做了什么让爹娘认为是在惩罚他们? “你还想装糊涂!” “夫人,别激动,先把事情问清楚,别妄下断言啊!”一旁的居长舜轻声劝道。 “事情还不够清楚吗!”季柔柔横瞪了丈夫一眼。 “是不清楚!”居无言沉声道。“娘,你是要把事情说明白,还是要继续没头没脑的质问下去?” “好,要我说清楚是吧!这种丢脸的事,果真令人难以启齿,不过,我就让你装不了蒜!”她深吸了口气,“你刚刚和那个叫小刀的男孩,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心里清楚吧!要我再说的更明白一点吗?” 果然误会了!居无言忍耐的闭了闭眼。 “娘,我和小刀不是那种关系!”他耐着性子解释。 “是啊,夫人,无言说不是那种关系了,你就不要……” “传言可不是这么说的!要不然那个叫小刀的男孩子为什么累的起不来?”这么明显的证据,儿子还想耍赖! “娘,你宁愿相信传言,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无风不起浪,你叫我们怎能不担忧!”原以为再两个月,她终于可以想办法娶媳妇,早日抱孙子,现在一切全毁了。 “是吗?无风不起浪吗?”居无言表情转冷。既然他们还不累,那么正好,他也有件事要说。“所以爹要纳妾,娘气的离家出走,爹赶紧去把娘追回来这些传言也是真的喽?” “什么?!”居家两老当场傻住。 “就是你们去京城的事,咱们街坊邻居是这么传的。既然娘认为无风不起浪,那么这些传闻都是真的喽?” “当然不是真的!”居长舜生气的驳斥,“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传言!” “我猜,大概是因为爹要媒婆送一些闺女的画像到家里来吧!”居无言冷笑。 “哦,那、那是……”居长舜焦急的望向妻子。 “那是我要的。”季柔柔坦白。 “喔?原来是娘要的啊!”居无言嘲讽的勾起唇角,“娘真是贤惠,竟然主动要帮爹纳妾。” “那不是给你爹,那是为你找的!”她直言不讳。 “为我?”他挑眉。“这就奇怪了,我以为我早就说得很清楚,我的对象我自己会决定,请爹娘不要插手,我记得爹娘也给了承诺,不是吗?” “我们只是提供一点帮助,并没有要替你做决定。”她原本只想先帮儿子筛选过滤一些对象。 “你们违背了承诺,想插手管我的婚事。”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知道儿子可能养小男人,她决定采取铁腕手段,“你若要自己决定对象,可以,把名字给我,等七月初二,你一满二十五,恢复身份之后,我就会让媒人提亲去;如果没有,就由我来决定!” 居无言冷着脸沉声落话,“我倒要看看没有新郎官怎么拜堂,我若不动那新娘子,看你们怎么抱孙子,我甚至可以自走了之,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夫人,无言,都够了!”见情况越弄越僵,居长舜赶紧介入,“你们母子俩不要再吵了。” “不行!”季柔柔坚持,“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将无言导回正轨,我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 “够了,我来说!”居长舜低吼,望向儿子。“无言,你老实回答我,你可有断袖之癖?” 居无言望向爹娘。难得看见爹这么严肃认真的模样,他也慎重的回答,“没有。” 静静望着他一会儿,居长舜最后点头,“好,我信你。” “老爷,你怎么能……” “夫人,既然无言都说没有了,就相信他,不要再追问了。” “可是他之前也说过他偏好娇小型的啊!” 这……说的也是,无言确实说过这话,那…… “娘,我是说过‘要找男人我偏好娇小纤细’这种话没错,可问题是——我不找男人!”居无言冷凛的澄清。 “嘎?”两老一愣。 “我那么说,是故意误导你们的。”他一点也不愧疚。 “你这个不孝子,你知不知道你害我白了多少头发啊!”季柔柔听了火大。 “没办法,谁叫我有气无处发泄,爹娘就多多包涵了。” 两老语塞,心里很清楚儿子的气是打哪儿来,只好认了。 “那……那个小刀,真的只是随从?”季柔柔还是不放心的再次确认。 “爹娘请放心,小刀确实只是随从。”但谈西施不是。 两老安下心,相信了他。 看来他们还是无法记取教训,听不出儿子话中玄机。 * * * * “可恶!”陈定邦愤怒的回到卧房,泄愤的抓起一个花瓶摔向墙,花瓶瞬间碎了一地。 “大人,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儿?”小妾软软的靠了上来,温软的小手风情万种的拍抚着陈定邦的胸膛。“大人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叫我怎么不火!”陈定邦恼怒的说:“我没想到那谈潘安骨头那么硬,怎么刑求都没用,不松口就是不松口,又不能真把人整死,那我拿什么牵制谈家三位美人?偏偏三美人到现在也不见屈服,我总不能直接上门绑人吧!” “有何不可呢?” “只要事情不会泄露,当然没有不可;但是人送上门,若给相爷惹来麻烦,你道我的将来是好是坏?”陈定邦怒道:“相爷要的是心甘情愿的美人!”当初没料到谈家一门硬骨,他本以为轻而易举便能摆平,却没想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依然胶着,真是失算! “这……这真是为难了。” “可不是吗?”他恼着。“本府也不是不了解相爷的顾虑,一年多前凌国舅大公子强抢民女入府凌虐,后来遭不明人士去势之事,闹得天下皆知,皇上震怒,严加查办凌国舅府大小事情,连同凌妃也受池鱼之殃,差点被打入冷宫,这杀鸡儆猴的举止,让一干大官乃至皇亲国戚都收敛许多。听说皇上还派出数名秘密钦差,带着尚方宝剑,代天寻狩,只是这传言还无人能证实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妾沉吟。 “可不是吗?现下可好,相爷等着心甘情愿的美人,谈家的三美人又不可能自愿,可话已经说出口,害本府进退不得,本来是想藉此讨相爷欢心,打通官路,怕的是最后不仅无法飞黄腾达,反而得罪了相爷!” “大人,要心甘情愿也是有方法的,谈家老爷还在牢里呢,有谈老爷在大人手上,何必担心谈家三位小姐不心甘情愿的送上门呢?”小妾轻笑。 “可是谈潘安在我手上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么久了,谈家三美人还不是一样没上门!”陈定邦皱着眉。 “那是因为她们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小妾娇笑。“大人何不再次开堂审理谈老爷勾结盗匪一案,直接定谈老爷的罪,给谈家三位姑娘最后通牒。” “不成,那批盗匪也没抓到半个,一没认证,二没证物,定不了罪。” “大人,您道有谁见过神尾山那批强盗呢?” “见过的不都死了。” “没错,所以也没人知道,跪在堂下的人是不是真的神尾山的强盗吧!”小妾献计。 “你是说……”陈定邦眼一眯,“找个人假扮?” “不止,得多找几个才成,只要他们一口咬定谈老爷是专门替他们销赃买卖的,到时,您到还定不了谈老爷的罪吗?到时候不怕谈家三位姑娘不乖乖自己送上门。” “嗯……”他点着头,开始思考这方法的可行性,但问题是……“本府要上哪儿找人?又怎么信得过那些人?” “大人安心吧,这件事就交由妾身来处理,妾身这儿有些现成适合的人选,一定帮大人办的妥当。”小妾艳丽的面容笑的自信。 “是吗?好,就交给你办。”陈定邦点头同意。“不知道现在谈家是什么情况了……” “大人不是有派人监视着,叫来问问不就成了。”小妾娇声说。 “也是。”他立即扬声喊道:“来人!” “去叫一个监视谈家的人过来。” “是。” “呵呵,我想她们应该是很凄惨才对,本府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三位美人上门求本府的样子了。” “一定会的,大人等着吧!”小妾柔柔的笑说。 “哈哈,你这张嘴儿就是会说话。”陈定邦哈哈笑,伸手宠爱的揉抚着小妾柔软饱满的丰胸,引得她一阵娇笑浪吟。 “禀大人,负责监视的人到了。”门外侍卫回报。 “啧!”手一顿,他放开小妾。“让他进来。” “是。”房门被推开,负责监视谈家的侍卫之一走了进来。“小的许治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谈家那三个闺女现下是什么状况?” “回大人,谈家二姑娘和三姑娘足不出户,只偶尔见到谈大姑娘一人……”许治成据实禀报。 “足不出户?”陈定邦听了皱眉,“你们多久没见过她们了?” “这……两个月左右……” “饭桶!人已经不见了!”他怒声大吼。 “大人,两位姑娘只是没出门。” “所以你确定人还在?” “这……属下们并未看见两位姑娘离家……” “就是不确定……”陈定邦蹙眉凝思。“有人帮助谈家吗?” “没有。” “愚蠢!如果没有,这些日子她们怎么过活的?”他愤怒斥责,“你们这些蠢蛋,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根本是活着丢人现眼!” 许治成垂眼无语,不敢得罪大人。 “去给我调查清楚,人到底还在不在,如果不在,是躲到哪里去了。对了,查查是谁在暗中帮助谈家,我要杀鸡儆猴,看谁还敢和谈家扯上关系!” “是。”许治成恭谨领命。 “还不滚下去!” “是,小的告退。” 许治成退下,反手将门关上,和守在房门外的另一名侍卫相视一眼,同时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离开房门一段距离。 “王应,你这边可有听见什么消息?”他低声的问。 王应将方才相爷来信,以及小妾献计的情形一一转述。 “该死!”许治成低咒一声,“我得赶紧去回报一声,想想应对之策才行。对了,谈老爷还好吗?” “还好,杨寻偷偷请了大夫为他看病,现下已康复得差不多了。” “要大伙儿机灵点,别让大人瞧出了端倪。” “不会的,大伙儿都知道,要扳倒大人,只能靠这次机会了。”王应握拳。“不过……陈孰和郭遥那两个混账家伙得小心应付,尤其是陈孰,仗着自己是大人的远房表亲,在衙里作威作福,就担心他们两个为了在大人面前邀功,直接上谈家找麻烦。” “这点确实要多注意一些,我会让大伙儿随时盯着他们,你这边也多留心一点,有任何发展随时告知。” “嗯,我知道……陈孰来了,我回岗位守着。”王应低声说,立刻退回房门口。 许治成转身,果然瞧见陈孰远远的走了过来,他低垂着头,与他擦身而过。 “站住!”陈孰转过身来傲慢的命令。“你们两个,刚刚鬼鬼祟祟的在说些什么?” “鬼鬼祟祟?”许治成嘲讽的一笑,“陈孰,鬼祟的人看什么都觉得鬼祟,你若想知道我们谈什么,可以直接去问大人。” “大人又交代你们任务了?”他嫉妒的质问。 许治成故意露出得意地笑。“你可以去问大人啊,你不是大人的‘远方亲戚’吗?” “你……我当然会问!”陈孰咬牙逞强的回堵一句。 “那就去问啊,我还要忙着执行大人交付的重任,就不陪你闲磕牙了,告辞。”许治成落下话,便离开了。 “可恶!”陈孰愤怒的踢起一阵尘土,转头怒瞪着嗤笑一声的王应。“有什么好笑的!” “陈孰,我想你的职权还没大到能管得了我要笑不笑或是笑什么吧!” “你们用这种态度对我,全都是因为嫉妒我!”陈孰咬牙怒斥。 王应好笑的看着他,最后耸耸肩,“你说是就是。” “滚开,别挡路,我要见大人。”陈孰傲慢的赶人。 “我劝你最好不要,时辰已经很晚了,大人和六夫人正在……忙呢。”王应暧昧的笑说。 “听你放屁!刚刚许治成那家伙不是才出来!” “他是应大人召唤,你呢?大人可有召唤你?”王应故意用不屑的眼光看他。 “你!”陈孰气极了,确实也听见房里隐隐传出来的声音。 “除非你有很重要的事,要不然最好明日见到大人的时候再说。不过如果你坚持,我也不好阻拦啦,毕竟你是大人的‘亲戚’,可到时候若大人发火,你可不要怪我没拦你喔!”王应双手抱胸,站到一旁,果真不阻拦他。 陈孰怒瞪着他,怒火中烧,偏偏又无话可驳斥,最后只能转身忿忿离去。 这些人……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让他们好看! “差爷……”一名仆从悄悄的靠近他。 “干什么?”陈孰没好气的睨着他。 “关于谈家,小的有一事相告。” 谈家? “什么是?”陈孰立即问。 “小的是负责厨房采买的,前一阵子,小的上街采买,凑巧看见有名少年从谈家走出来,本来以为只是谈家的仆从,并不以为意,没想到却看见那少年和谈家隔壁的居家大姑娘碰头,两人相携走进居家的铺子里,隔没几日凑巧又碰见时,那少年还是跟在居家大姑娘的身边,小的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打探了一下,原来那少年竟是居大姑娘养的小男人……” 仆从转述着他所见,之后搓着手,嘿嘿笑着,“相爷说任何消息都能得到赏银,不知道这个消息……” 陈孰拿出钱袋,随便挑了一块碎银丢在地上。 “多谢差爷打赏。”仆从赶紧扑在地上捡银子。 陈孰瞧也没瞧一眼,转身离去。 虽说不知道那少年和谈家的关系,但是既是由谈家出来,后来又和居家那个无盐女走在一起,就代表居家和谈家有瓜葛! 大人现在盯谈家盯的紧,不管怎样,这条线都值得一查,也许能让他查出什么可以在大人面前邀功的事来也说不一定。 第七章 一大清早,谈西施在得真园里才刚做好易装,铃铛又急促的响起,让居无言根本来不及对她开口说明真相。 两人一起被急匆匆的总管请到了偏厅,本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居家两老要和他们一起用早膳。 “你叫小刀是吧?”季柔柔审视着少年,五官极为俊秀,是个漂亮的孩子,。 谈西施点点头,有些不安的望了一眼居无言。 “今年多大年纪了?”她又问,还殷勤的替少年布菜。 谈西施立即放下碗筷,比了十六---这是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小刀的年纪。 “咦?你......”是个哑巴? “娘,小刀不能说话。”居无言开口,示意谈西施先用膳,才对爹娘道:“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不过我们没多少时间,小刀得赶着上糕饼铺工作。” “他在糕饼铺工作?”居长舜讶异。 “对,洪大神对她赞不绝口呢,怎么爹娘没听说吗?”他故意瞥了一眼立于一旁的总管,眼底有着明显的冷意,闲事说一堆,“正事”倒是忽略了。 总管面露尴尬,垂下头不敢回视。呜......如果早知道这个家做主的人其实是大小姐的话,他也不敢多嘴。 居家两老又问了好些问题,直到居无言觉得时辰真的不早了,才结束了这次的谈话,领着谈西施离开。 目送两人离去,两老相视一眼。 “你们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居长舜遣退总管和仆人。 “是。” “老爷,你觉得呢?”所有人都退下之后,季柔柔才低声开口问。 “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摇头,“夫人呢?” “小刀态度有些局促,可是举止很有教养,不像是市井小民。” “夫人观察的真仔细。”居长舜很是佩服。他本身也是出身市井,家里是无言接手之后才开始富裕起来,对于什么教养的,理解得并不深,不过夫人就不一样了,季家原本就是富裕人家。 “不止如此,他看着无言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心爱的人!”她皱着眉头道出她的感想。 “嘎?!”居长舜一脸错愕。“夫人,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无言不是说没这回事吗?” “不,我不会看错,就算无言对小刀没那意思,但是那个小刀......肯定有!”季柔柔铁口直断。怕就怕,无言只是比较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昨晚只是敷衍他们而已。 “那......夫人有何打算吗?”居长舜有些不安的问,生怕夫人和儿子如果又吵起来,他会左右为难。 “无言都那么说了,咱们暂时也不能怎样,只能静观其变了。”她沉吟。反正,绝对不允许儿子走上那条路。 另一边------ 居无言何谈西施离开居家,赶往糕饼铺。 “无艳姐姐,你昨晚说今儿个要同我解释什么?”谈西施低声的问。 居无言望向她,这件事必须坐下来好好的解释清楚,而且要让她能接手,释怀并原谅他的欺骗,现在时间不够。 “要解释清楚必须花点时间,还是......糕饼铺今儿个别去了,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他征求她的意见。 谈西施摇头,“不行耶,今儿个洪大姐要我教她怎么装饰莲花烙,不能不去,中午吧,咱们一边用午膳一边说,好吗?” 这下换居无言摇头。公开场合不适合说明那件事,而且他也有事要忙。 “今天中午要和各家铺子的管事开会,恐怕得忙到晚上。”他眉头微蹙,想来想去,还是在得真园里才能避免隔墙有耳。“看来还是得等晚上回去之后再说了。” “无艳姐姐,你要说的事儿......到底是什么事,真的不能现在说吗?” “时间不够,等我晚上回去之后再说。”虽然真相只有一句“我是男人”,丢出一句话轻而易举,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困难且费时的,是善后。“你大约亥时过来,会不会太晚?” 她摇头。“我会过去。” “好,那就......”突然,居无言抬手挡住她,将她护到身后。 谈西施微愣,这才发现数名官差挡住他们的去路。 是陈知府的走狗! “不知诸位差爷拦路,所为何事?”居无言客气有礼的问,同时也认出了带头的两人,正是陈孰和郭遥。 “居无艳,经查证,你与谈家过从甚密,怀疑居姑娘与罪民谈潘安共谋勾结神尾山盗匪,咱等奉命将你们带回问安。”陈孰傲然的说。 谈西施倒抽了口气。被发现了,她连累无艳姐姐了! “大人所言乃是无稽,居谈两家虽是比邻而居,却甚少往来,何来共谋之说?”他们是如何怀疑到他身上的?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身后的人便是证据,你还想狡赖!”一旁的郭遥伸手指向居无言身后的谈西施。 “此话何意,请差爷明言。”他们认出西施? “有人看见这个少年从谈家出来,他又是居姑娘的人,这关系一牵扯,不就很清楚了!”郭遥洋洋得意。 居无言蹙眉,西施的小刀扮样一直都是从居家出入的,怎么会......不,他想起来了,第一天,小刀确实是从谈家出来的。 “差爷误会了,我的随从只去过谈家一次,那次是我派他到谈家收款的。” “果然是收贼款!”陈孰强扣罪名,“不用狡辩了,反正跟我们回去就对了!”陈孰与郭遥相视一眼,两人拔出佩刀,其他数名手下也跟着拔出大刀。 谈西施惊慌的揪紧居无言身后的衣裳。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差爷要抓人,也得有所凭据,怎能如此蛮不讲理!”知道和他们讲理只是白费力气,居无言冷下表情。 “我说的话就是凭据,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刀剑无眼,到时候缺了胳膊少条腿的,可怨不得我们!”陈孰出言威吓。 居无言瞬间理解,不管他是不是有帮助谈家都不重要,这两人的目的可能是要杀鸡儆猴,而不是要求证。也可能是因为谈老爷的案子托太久,没有关键性的证据或证人,所以打算再抓个人充数。 不管如何,西施不能被带走! “来人,动手!”仗着人多势众,陈孰立刻令下。 居无言一手抓住谈西施的手,在陈孰挥刀杀过来时,施展轻功带着她躲开刀锋,接着又闪过郭遥的刀。他除了轻功之外别无其他功夫,再加上带着谈西施,更难施展开来。 他得快点脱困才行! 他知道西施已经很忍耐,大刀砍来砍去让她受到不小惊吓,可是她依然紧咬着唇不敢发出丁点声音,以免佯装哑巴的事被揭穿,让事情更不可收拾。 他干脆动手点了她的哑穴,以防万一。 一个没注意,陈孰的大刀已挥向谈西施,他来不及带开她,只能挺身替她挡下,刀锋横劈过他胸口,划出一道伤口。 谈西施吓得张嘴尖叫,却没能发出声音,伤心难过的泪流满面,在另一把大刀紧接着砍过来之时,焦急的扑身抱住他,想要护他。 “西施......”居无言惊恐大叫。 铿锵一声,一颗石子疾射而来,打掉了仅差半寸便砍上谈西施背上的大刀。 大刀应声断成两截,郭遥握不住刀,铿锵掉在地上。 陈孰和郭遥一惊,尤其是郭遥,那持刀的手,被震得虎口仍在发麻。 两人同时退开丈余远,高举手制止几名手下,要他们暂停。环顾四周,大街上早就不见半个人影,他们看不出来是哪个躲在窗后偷看的人出手偷袭?还是在哪家店铺二楼偷看的人?又或者...... “是谁?”陈孰大喊,他们根本连石子射来的方向都搞不清楚!“出来!藏头藏尾的,缩头乌龟啊!” 一名蒙面男子攸地飞身掠至,挡在他们两人身前。 “大胆!竟敢干扰差爷办案!”陈孰怒斥。 “大爷我就是要干扰办案,你又奈我何?”蒙面男子嚣张笑道。 是表哥!居无言立即听出蒙面人是谁。 “走!”余岳中对身后的居无言低声道。 “不能让他们离开,否则会连累很多人。”居、谈两家数十口人,全都会被牵连进去。 “我知道,自然有人会负责看管他们,你放心,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是擅自行动的,我就是得到密报,才连忙赶了过来。”余岳中说,稍稍回头瞥了表弟胸口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趣味,也不提醒他。“这里我会处理,她好像吓疯了,你先带她离开吧。” 居无言没再多说什么,毫不犹豫的揽着谈西施,纵身飞掠离开。 “好了,各位,你们想怎么死呢?”余岳中像猫儿,逗闹逃不出他手掌的鼠辈们。 谈西施泪流满面,又惊又急,当她看到刀子划过无艳姐姐的身子时,她胆战心惊,尤其又是为了护她,她才受伤的。 若非无艳姐姐点了她的哑穴,她一定会当场吓得失声尖叫。 居无言带她回到居家,没惊动到任何人,直接飞身过墙,进入得真园,回到房里之后,才将她放下。 吁了口气,他抬手解了她的穴道。 “不许!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莽撞扑到我身上,想要替我挡......”他心有余悸的低吼,可话还没说完,谈西施已然惊慌的扑到他面前。 “无艳姐姐,你......你受伤了,你被......”谈西施急慌慌的查看无艳姐姐的伤,小手颤抖的想要解开衣裳,却突然呆愣住。 衣服是破了没错,当时那一刀划过,刀光闪得她眼睛发痛,可见多锋利,如今亲眼所见,明明有一道伤口横跨了整个胸口,皮开肉绽的,为何......为何...... 没有血迹?! 居无言察觉她错愕的样子,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 “无艳姐姐......”谈西施喃喃低唤,声音紧绷,“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流血?明明......” 他叹了口气。 “西施,我们坐下来谈,好吗?”抬手想要碰她,却落了空。 谈西施猛地退开了几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居无言望着手,一会儿,才徐徐放下。 “这就是我今天打算要向你解释的事。” 心头有些惶惶然,谈西施并不愚蠢,大概已经猜到了他想解释的是什么事了。 虽然无稽,可......却也隐隐知道,自己心底那无稽的揣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不想听,我......”她摇着头,有踉跄的退了几步,直到背抵上墙。 “西施......” “我不想听,我不要......”她不看他,只是拼命的摇头,喃喃的说着,逃避着那已经很明显的事实。 “我是男人,西施。”居无言直言,就像他说的,丢出一句话很简单,只需眨眼的时间。 “我不想知道!”她掩耳大喊,打颤的身子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情绪激动的将脸埋在膝上。 “可是我必须让你知道。”居无言慢慢的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我不是有心要欺骗你的,听我解释,好吗?” 她沉默,也不抬头看他,可是慢慢的将捣着耳朵的手拿开。 见状,居无言松了口气,离她一步距离,一样靠墙席地坐在她身旁。 “我从两岁开始,就被当成女孩养大......”他开始说明扮女装的原由,那算命郎中是如何危言耸听,他爹娘又是如何以死相逼,一一解释清楚。 他不知道她听进多少,接受多少,或相信多少,因为她完全没有反应,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就算心头忐忑惶然,又怕她无法接受,他只静静地陪着她,并不催促她,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接受这个真相,这也就是他不想匆促说出真相的原因,只是,他原本打算以较婉转的方式告诉她,而不是以这种方式让她发现! “所以......没有出阁的事,那只是让无艳姐姐消失,让......居无言回来的计划?”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谈西施的声音才闷闷的响起。 他知道,她接受了真相,可,原不原谅他,还不知道。 “对。”他轻声回答。 “所以,昨夜你表哥是真的在闹着玩,他是在帮你做......假的......那个......”她又闷闷的说。 “对,那时其实已经做好了,不过表哥察觉到你来,所以才又故意闹着玩。” “刚刚......”她声音微哑地开口。“那个蒙面男人-----” “是表哥。”居无言直接回复她的疑问,“你不用担心,陈孰和郭遥两人是擅自行动,陈知府并没有下这道命令,所以表哥只要制住他们,不让他们回去编排是非,刚刚的事就不会闹开。” 他表哥?为什么他表哥会...... “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本来也是打算今天见面跟你说的......”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爹的病已经快痊愈了......” 谈西施蒙蒂抬起头来望向他。 “我爹......”为何他会知道爹病了,又快痊愈了?这些日子她几番前去想探望爹爹,都不被通融,无法见上一面。 “府衙里的人,包括知府府邸的的侍卫,除了陈知府和陈孰、郭遥之外,几乎都让表哥疏通过了,你爹在牢里他们会照顾,也偷偷请了大夫帮你爹看诊,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马上回报给表哥,像刚刚的事,也是表哥接获密报才及时赶过来的。我知晓你多次去探望你爹都被拒绝,那是因为陈知府下令,他们不希望通融了你之后,被陈知府发现,横生枝节。” “我懂,我懂......”谈西施哽咽,不住的点头,只要爹爹平安就好。 “西施,现在状况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接下来只要查到神尾山盗匪的贼窝,早陈知府一步抓到关键任务,手上握有诬陷的罪证之后,就能扳倒陈知府了。” “可能......这么简单吗?就算抓到那批盗贼,他们会愿意合作吗?” “这个就更不用操心了,让人合作的办法多的是。”他会让那些盗贼用求的也会求他让他们合作。 她声音微梗,“可......还有一个朱厉......” “别担心。”居无言将他之前分析给表哥听的,再次分析给她知道。“到时候,朱厉撇清关系都来不及了,不可能会为陈知府出头的。” 谈西施听了,怔怔的望着他。 “为什么你表哥会......”一顿,觉得这个问题好多余。“是你请你表哥帮忙的?”当然是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胸口紧绷着,不知道此时的她该如何反应,她真的不知道...... 居无言淡淡一笑,没有说明是他动脑筋又花了大钱,因为他不只要利用这件事软化她的心。 “西施,我说这件事,不是为了邀功或让你有我在对你施恩的错觉,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心,你爹的事,我们会尽全力帮忙,但是你不要因此觉得自己该原谅我的隐瞒。” “你不希望我原谅你吗?”谈西施又想哭了。 “我当然希望。”居无言叹气,“但是我希望你是打从心里原谅我,而不是因为任何原因不得不。” 她垂下头,眼泪落下,没入衣裳。 “你是......什么时候请你表哥帮忙的?” “你爹被带走那天。” 谈西施闭上眼,泪水掉得更凶。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在为她奔波,而且是默默的。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因为你会担心我受连累,而不愿我插手帮忙吧!” 她将头埋在膝上啜泣。他是这么的了解她...... 居无言听着她的啜泣,,心痛不已。 “西施,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若非承诺我爹娘绝不会透漏,我早在认识你的时候就告诉你了。” 她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原不原谅,因为她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完全没有。 他是不得已的啊,打两岁开始便是这样的装扮,他要欺的是索命鬼差,而不是...... 谈西施突地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惊惶的望着他。 居无言微怔,“怎么了?” “你刚刚......你刚刚是不是说,那个算命的说,满二十五岁之前不得让他人得知你的性别,否则......否则会引来拘魂的鬼差,是不是?”她突然想到这点,惊慌的抓住他的双臂,“这......这是真的吗?” 居无言心头一片柔软,明明因为得知真相受到的冲击尚未平复,却还是为他担心害怕,教他怎能不为她心折。 “他是这么说的,可......” “天啊!”谈西施慌了,“那你就不该告诉我啊!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当做不知道来得及吗?我......” “西施,别慌,那只是......” “我怎么可能不慌?如果你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怎么办?我......你是无艳姐姐,是姑娘,是无艳姐姐!”她扑上前抱住他。“你是居无艳,无艳姐姐,天地神明都听见了,地府阎罗鬼差也听见了,你是无艳姐姐!” “西施......”居无言柔声轻唤,抬手环保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谈西施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对不起......” “嘘,别哭,这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说什么对不起呢?该道歉,该乞求原谅的是我呀!”居无言心疼,却又有些啼笑皆非。 “我没怪你,一点也没有啊!” “真的吗?”他感到欣喜。 “真的,真的!可......可是如果你因为......” “不会有事的。”居无言轻轻的推开她,温柔的为她拭去泪珠。“那个算命郎中只是为了糊口,才随口捏造那些说词,在好几年后,表哥因为气不过,有找到那个算命的,发现他刚好在对一对夫妻说同样的说词,只是这次是一个小女娃儿,要当成男孩养。表哥抓住他,逼问他,最后他承认那些都是骗人的。” “嘎?”谈西施错愕。“可是......你还是......” “那是因为我爹娘,他们宁可信其有,姨娘也一样,联合起来以死相逼,要我们一定要等到二十五岁。” “所以......真的不会有事?”他仍不放心的问。 “放心,不会有事的。” 突然一放松,谈西施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总算放下心来。 “那,西施,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怪我?”居无言温柔的挑起她的下巴,柔声问。 “我......你......”她微微红了脸,撇开脸,转过身背对他。所有的知觉都拼命在告诉她,他是男人,他是男人,他是男人,往常对无艳姐姐那种她以为搞不清楚的奇怪感觉,也因为“他是男人”的认知,全数都清明了起来。 原来那种感觉就是喜爱,不是姐妹,朋友间的喜欢,而是那种对恋人的喜欢。 在面对无艳姐姐时,她对自己的感情从没想过往这方面思考,因为女人对女人,不在她所知的范围里,只觉得自己对无艳姐姐的感觉是特别的,是有别于对亲爱的姐姐的。 然而,当无艳姐姐的身份转换成男人时,所有懵懂的感觉,那一瞬间清晰了起来,竟让她......不知所措。 “西施?”居无言倾身靠近她,在她耳畔轻唤。 “真的,我没有怪你。”她垂着头,低低的说:“你也是......不得已的,我只是很......惊讶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不习惯,我不知道该怎么......看你,你是我熟悉的无艳姐姐,可是又不是,我有点无所适从,而且我对你......”谈西施瞬间闭嘴。她差点说漏了嘴,脱口而出自己的感情。 “你对我怎么?”居无言看着她连耳根都泛红,心里忍不住开始期待,她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吗? “没......没什么啦。”她抬手揪着衣襟,那之下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又快又重。 “西施,你昨晚说的话算数吗?”居无言突然问,唇边漾着温柔的笑意。 “什么?”她昨晚说了什么? “你说,如果你是男的,就可以娶我为妻。”他微笑,“记得吗?” “记......记得......”他问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 “这句话可否引申为,如果我们两个是一男一女,就可以结为夫妻?”居无言凑近她,低声地问。 轰然一声,谈西施觉得整张脸烧了起来。 “我,我的意思是......我不是......” “西施,你不愿意吗?”居无言轻声地问。“换成我是男的,就不行吗?要不......居无艳悔婚,嫁给小刀好了。” “你......你在胡说什么呀!”谈西施转过身来瞪他,瞧见他笑得好温柔的表情,她的脸又红了。 “总算肯转过来面对我了。”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的捧着她的脸。“真不怪我?”他不放心的再问一次。 她轻轻摇头,“不怪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习惯吧。” “我了解,我会给你时间,不过,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你听着就好。” “什么?” “我爱你。”他轻柔的为她将发丝勾到耳后,“在你第一次爬上墙,掉进我的怀里时,我就爱上你了。” 谈西施讶异,惊喜,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一双美眸瞬间盈上一层泪雾。 “你不用立即给我回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请你把我爱你这件事刚在心上,偶尔想起这件事,希望对你试着接受“居无言”的存在有一点帮助-----” 谈西施突然再次扑身抱住他,居无言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扑到。 她趴在他身上,眼泪掉了下来,可是却笑得好开心。 “我好欢喜,无艳姐姐,因为我也爱你。” 居无言微微一叹,有些无奈苦笑。 “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真的,可是......为何还是无艳姐姐?” “啊,糟糕,叫错了。”谈西施调皮的吐吐舌。 “你喔!”他失笑。 “所以我不是说,我需要时间才能完全转换过来嘛!”她又不是故意的,叫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啊!更何况他现在还是无艳姐姐的打扮嘛! “叫我无言。”居无言太深哦轻抚她的脸颊,眼神中充满爱意。 她有些羞赧,不过一会儿,红唇轻启----- “无言......”她柔声低唤。 她的语尾,消失在他的唇里。 第八章 余岳中飞身入得真圆,走到房门口,发现门只是虚掩着,他挑眉,一眼就从门缝里看见“叠”在地上的两个人正在亲嘴。 啧啧啧!他是知道小刀就是谈西施啦,可是明明是个少年装扮,无言怎么还能吻得这么忘我呢? 莫非……真有那么一点断袖癖好不成? 眼看无言的手已经开始往谈西施身上放了,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回避,搞不好无言可以趁机摆脱童子之身,可偏偏就是不行,现下有正事要谈哪! 好吧,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做一个棒打鸳鸯的坏蛋吧! 他伸出一指轻轻推开房门,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发现吻得忘我的两人完全没有发现,忍不住摇摇头。 “咳!”不得已,他只好轻咳一声,看见两人动作一顿,浑身僵住,他就忍不住想笑。 下一瞬间,谈西施惊地撑手扣起上半身,偏头便看见斜靠在房门口的余岳中,一张脸涨红,连可以抹黑的肤色都无法遮掩。 “抱歉,我很不想打扰两位亲热,棒打鸳鸯向来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我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小刀小公子见谅。”他调侃地说,举步走进房里。 “表哥。”居无言脸上也浮现一抹微红,无奈的唤道。 他从地上爬起身,伸手将谈西施扶起,让她在桌旁坐下,才坐在她旁边。 谈西施红着一张脸,如果可以,她很想逃走,要不干脆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也成。偏偏她只能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别介意,表哥只是爱开玩笑,你若在意,将来可在意不完,习惯就好。”居无言轻声安慰。“像我,早就习惯了。” 余岳中失笑,“讲得好像我有多恶劣似的。” “表哥觉得自己不恶劣吗?”他斜睨他一眼。 “是不恶劣啊!我可是个大好人呢。”余岳中呵呵笑说。 “你瞧,就是这样。”居无言对谈西施道:“像这种脸皮,我们怎么在意得完,所以还是早些习惯比较好。” 谈西施笑了,“你们感情真好。” “呵呵,小刀公子真是明眼人,我很疼爱无艳表妹的。” “行了,言归正传吧!”居无言出声制止他再无聊无关紧要的事,“表哥,那些人呢?” “呵呵,陈孰和郭遥我将他们送进戏春楼了。” 戏春楼是洛阳城最大、最高级的妓院,去那儿可以说是去撒银子的,过去余岳中可是戏春楼里首屈一指,贵客中的贵客呢。 “咦?”居无言诧异,“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 “在那种地方才好啊,我还从知府府邸的库房借了些白银,先替他们预付了十日的帐,万一事发,陈知府也只会认为是陈孰偷他的银两去戏春楼花用,他们说自己是被囚禁的,也不会有人相信,被囚禁有这么好的待遇,恐怕人人都抢着被囚了。”余岳中笑道。 “可他们就这么听话吗?” “我封了他们的武功,还有徐嬷嬷,她手上让男人忘我的玩意儿多得是,而且她早就对陈知府老是上戏春楼白嫖之事很忍耐了,所以愿意鼎力相助,反正她只是开门做生意,惹不上什么麻烦的,当然也有人守着啦,只是……” “有问题吗?”居无言听出问题,蹙眉。 “是有个小问题。”余岳中轻笑,“咱们动作若不快些,等事情解决之后,那两人可能会成为为牡丹花下的风流鬼。”精尽人亡。 “请问……”谈西施犹豫的开口。 “怎么?”居无言立即转头看着她问。 “戏春楼是什么地方啊?”她不耻下问。听起来很像是种花戏春的地方,种很多牡丹花吗? “哦……”他语塞。 “小刀公子也十六了,改天在下带你去开开眼界如何?”愉悦中笑说。 “咦?可以吗?”谈西施很感兴趣。 “不行!”居无言立即制止,瞪向表哥。 “为什么不行?”问的人是余岳中,而谈西施脸上也有同样的疑问。 “表哥!”他低喝。明知道她是西施还故意这么说。 “哎呀,行了行了,你想独占小刀公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怕她一识得女人的好,就不要你了,对不对啊——” “余公子。”谈西施忍不住打断他。 “是。”余岳中笑答。 “余公子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隔壁的西施?”她疑惑的问,以为他早就知道了,而且她也没有在他面前装哑巴呀,可他却还是称她小刀小刀的。 “哎呀,原来小刀就是西施姑娘啊!”他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在下以为无言男女通吃呢,既心系隔壁的西施姑娘,又对小刀公子上下其手……” “表哥!”居无言羞恼,“我没有对西施上……”上下其手! 谈西施的脸又红了,羞涩地低下头来。 “明明就有,我都看见你把手放在……” “表哥!”居无言红着脸打断他,“闭嘴!”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脸皮薄,不说就不说,不过不说并不代表你没做——” “表哥!”他无奈的再次打断他。 “呵呵,好啦,不开你们玩笑了。”余岳中总算好心的放过他们。“既然小刀是姑娘家,那么就不适合上戏春楼了。” “为何?”谈西施好奇地问。 “西施,别问了,那不重要……” “因为戏春楼是妓院,专门让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余岳中抢话。他觉得女人不能无知,这种常识还是要知道比较好啦!尤其他刚刚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她竟然还不能理解戏春楼是什么地方。 “啊……原来如此。”谈西施恍然大悟。 对了,方才于公子不也说“牡丹花下的风流鬼”,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思,她应该联想到的。 “我啊,一直想带无言去尝鲜,只可惜无言死心眼儿,说什么不是喜欢的姑娘他不碰,等他有了喜欢的,心里认定一个人之后,就更不想弄脏自己,所以到现在——“ “够了,别说了!”居无言赶紧喝止,一脸很无奈。 谈西施听懂了余岳中话里的意思,羞涩的垂下头,心头好甜,桌下的手悄悄的碰了碰居无言的手,立即被他握住。 抬眼偷觑了他一眼,不偏不倚的迎上他含情的眸,羞得垂下眼。 “咳咳!”余岳中又咳几声,这么甜蜜的气氛他真的不想破坏,不过……“真的,我真的不喜欢破坏气氛。” “表哥,我们都知道你是‘不得已’的。”居无言叹道,明明废话一堆。 谈西施忍着笑,虽然很羞,可是在得知了这位表哥的性情并非以前所听闻之后,她觉得他真有趣。 “表哥,那两人送进戏春楼,其他人呢?” “其他一干没啥用的小人,我喂他们吃下‘虎门’的独门毒药,让他们回府衙继续当差,免得一下子失踪那么多人,引起怀疑。”余岳中笑道。 居无言挑眉,似笑非笑。 “又是那种需要定时服用解药,否则会死得很凄惨很痛苦的‘唬人’的独门毒药是吗” “呵呵,没错,就是那个独门毒药。” “你们……给他们服毒?”谈西施微惊。 “西施,那是骗人的,唬人的,表哥最爱玩这一招。”居无言解释。 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谈姑娘未免太善良了,别忘了他们可是为虎作伥,害了谈家,害你爹下狱、害你姊妹分散的帮凶。” “我只是……有点吓到。”谈西施低下头。 “表哥,言归正传吧!”居无言拉回主题。 “好吧,那我就先问问,关于我们现在在做的事,谈姑娘知道多少?” “我都跟西施说了。”居无言坦白。 “是的,多谢余公子,余公子的恩情,西施没齿难忘,定会——” “行了行了,不必谢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无言策划,出计策、出银子,我只是负责跑腿执行他交代的事而已。”余岳中笑说。 “咦?我以为……”谈西施一愣,惊讶的望向居无言,正好看见他瞪了他表哥一眼。“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她轻声问他。 “什么?无言没有告诉你啊?”余岳中故意佯装惊讶的样子。 “我只是没解释得那么清楚而已。”心知表哥是故意的,他又瞪了他一眼,然后才转向谈西施,“我只是不想让你心里有负担。” 她懂。他之前也说了,不想利用这件事让她觉得亏欠他,应该要原谅他。 可……她确实是亏欠他的。 “无言他啊,本来也打算向所有债权人买下你们的债权,谁知道被碧柳山庄早了一步。”余岳中又说。 “无言……”谈西施好感动的望着他。 “这是我自己的私心,你不用因此感谢我。”居无言轻声的说。他是真的这么想,帮她,是他自己私心想帮,与她无关。 她由衷漾出一朵美丽的笑,垂下眼,桌下的手紧紧的握住他的,看着交握的手,她脑海里浮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 感觉到他回握的力量,她抬眼望向他,看见了他眼里的深情蜜意。 “唉,真好,我也想回家抱老婆。”余岳中故意羡慕的出声。 “好了,表哥,你不是说有事吗?”居无言转移话题,“说完你就可以回家抱老婆了。” “好吧!首先,”他笑着指了指他破损的胸部。“无艳表妹,你那个是不是很需要表哥我的巧手帮你“揉揉”,好好的“疼爱”一番呢?” “噗!”谈西施忍不住噗哧一笑。这种状况确实很惹人喷笑。 “哎呀,原来小刀公子已经能了解这其中的情趣了吗?”余岳中仿佛见着了知音般,开心笑问。 “表哥,别玩了。”无言很无奈的说:“帮我修补一下吧!” 居无言和谈西施也随后走了进去,他正好从柜子里将“材料”搬出来,回头对居无言招招手。 “无艳表妹,快把衣服脱了,乖乖上床吧!” “我真会怀疑表嫂到底是怎么忍受你这张嘴的。”居无言叹道。 “气压,你表嫂可是爱死了我张张嘴,我这张嘴可以让她欲仙欲死……” “表哥!”居无言红着脸制止。他是不是忘了这儿还有姑娘在啊! “呵呵,好啦!不说就不说,我在你表嫂面前可不会这样,这是无艳表妹你专属的。” 说到最后,他依然忍不住逗笑表弟一下。 “真是我的荣幸。”居无言轻讽。 “那个……我可以看吗?”谈西施问,很是好奇。 “西施……”居无言错愕。他知道她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好奇,可是他没办法不去想到,因为他得赤身,而她是个大姑娘,到时候等她领悟过来时,一定会羞得不敢见他的! “呵呵,反正你们亲也亲过了。让她看看你赤着身子有什么关系?大男人就别这么别扭了。”余岳中故意这么说。 谈西施闻言,眨眨眼,理解了之后,瞬间又红了脸,羞赧的垂下头。 “我……我先出去了……”她讷讷的说完,转身快步离开内室。 天啊,她怎么会这么粗心呢? 无艳妹妹……哦,不,无言会不会觉得她不知羞啊? 话说回来,这三年来她和无艳妹妹相处,从来没顾虑什么,一时之间要她在两人之间设下男女之防,还真是不习惯呢…… 突然,她思绪一顿,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三年来她经常对无艳妹妹搂搂抱抱,她还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撩起裙子…… 天啊——她忍不住双手掩脸呻吟,一张脸热烫得让她觉得自己已经着火了。好丢脸、好羞啊!她不敢见他了啦! 越是回想过去的点滴,她就越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难怪每次她抱住他,或投入他的怀里,他都浑身僵直,表情僵硬。 他也从来不曾主动对她做出亲密的举动,她以为他是不习惯,原来不是。 他就算扮女装,在她也认为他是姑娘的时候,依然谨守男女之防,没有趁机占她便宜,她知道那是为了她…… 越回想过去,她就越觉得,她真的……好喜欢他。 等等,现在不是觉得羞耻,或是她有多爱他的时候啊!儿女私情暂且放一边,爹的事,她得写信通知二妹和三妹! 如果这边能顺利扳倒陈知府,那么谈家被陈知府名为充公,实则贪走的家产就可以拿回来,到时就能轻松还清债务,三妹就不用再和碧柳山庄周旋谈判了。 如果朱厉真因投鼠忌器不插手的话,那二妹也不用留在将军府当奴婢,试图找将军大人陈情伸冤,对付朱厉了。 也就是说,二妹和三妹都可以回家了! “西施,想什么?”做好修补,换了件衣裳,居无言和表哥从内室出来。 “已经好了?”她开心的站了起来,视线在他胸部溜了溜,还是很好奇,甚至很想亲眼看看,亲手碰碰,可是她脸皮没那么厚。 “西施,别这样看我。”居无言有些尴尬的说。 “抱歉。”她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赶紧回答他的疑问,转移话题,“我方才想,我可以写信通知二妹和三妹,她们可以回家了。” “我想暂时不要比较好。”余岳中摇头,“坐下吧,我还有事没说呢。” 谈西施有些不安的望一眼居无言。难道有什么坏消息吗? “先听表哥说。”他安抚她,两人重新落座。 “余公子,为何不要?”她担心的看向余岳中。 “根据密报,陈知府收到收到朱厉的信,信中朱厉表明很高兴陈知府这么有心,并要陈知府尽快把人送上京,他很期待见到三位美人,不过信里也表明他要的是心甘情愿的美人,所以陈知府有些进退不得。” “这样......不是很好吗?”谈西施疑问,这不正好符合无言对朱厉的猜测。 她偏头望向居无言。为何无言听了之后,反而一脸凝重呢? “西施”居无言理解她的疑惑,“你们三姐妹可能心甘情愿吗” “当然不可能!”她想都不用想就回道。 “那么,你觉得陈知府若没有将你们三姐妹送进相府,对他的前途不会有影响吗?”他又问。 “一定会有影响的,这样很好啊!” “你觉得陈知府会就这样放手,毁了自己的仕途,还是想其他办法让你们三姐妹不得不心甘情愿进相府呢?” 谈西施一怔,总算想明白了这一层。 居无言温柔的一笑,拍拍她的手。 “所以,表哥。”他转向表哥,“是不是陈知府已经有打算了呢?” “聪明,无言,你真是聪明,我只开了头,你就通盘想透了。”余岳中赞道…… “没错,陈知府进退不得,最后决定重新开堂审理谈老爷勾结盗匪一案,打算找人假扮神尾山盗匪,串谋定下谈老爷的罪,藉此让你们姐妹不得不低头。” 谈西施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冰凉的小手立即被温热的大手握住,给她力量。 她偏头向居无言,看见了他眼底的关切。 “别担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他向她保证。 “所以我说,暂时先不用叫她们回来,等彻底把陈知府搞跨之后,再通知她们回来也不迟。”余岳中平心而论。 “恩,我知道了。”她点头,“多谢你,余公子。” “甭客气了。”余岳中挥挥手,“……对了,你们今天都没事做吗?” 谈西施闻言一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糟糕,我得赶快去糕饼铺!” “那就快去把!”他对着她挥挥手,故意调侃笑问;“需要无言保护送你吗?” 谈西施微微红了脸,“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西施……”居无言起身。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我走了。”她匆匆的说,走到房门口,又旋了回来, “对了,点我的哑穴吧!” “为何?”他一脸疑惑。 “预防万一,之前被你点了哑穴之后,我突然觉得这样比较保险。” “不妥,若真遇到什么事,让你不能呼救,不是更糟。”居无言摇头拒绝。 “可若不小心泄露的身份......” “傻瓜!”居无言心疼她。“不希望身份泄露是为了你的安全,现下又怎能无视你的安全,只为了不泄露身份呢?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这……说的也有道理,好吧。”谈西施点头,“那我走了。” “我送你出去。”他送她从后门出去之后,才回房。 “走了?”余岳中笑问。 “恩。”居无言点头。“表哥故意支开西施,是想和我谈什么事吗?” “谈你上次说的引蛇出洞之计。我想你也不希望让谈姑娘得知你为了她牺牲这么大吧?”顺利的话还能拿回货物,但是这一来一往所造成的损害,绝对不小,若不顺利......那可能是数十万两的银子哪!“梁堡主那边怎么说?可答应?” “恩,他说既然我坚持,也愿负担可能的损失,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那么那批货大约什么时候会到?” “最迟五月中旬出发,抵达神尾山大约需要十至十二日,这个计划我做了变更,为了不殃及无辜,护送的人全都由友人麾下二十名精锐假扮,到那时候可以直接将盗贼拿下。” “恩,这的确省事多了。”余岳中点头赞同。老婆大约是六月初至中旬生,那时候应该还没有要生才对 “不过他们需要一位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指挥,所以得提早一两日到沙谷候着,与他们会合之后,再一起过神尾山。” “没关系,那时候你表嫂还没要生,你只要告诉我日期,我会赶过去。” “表哥,其实这件事我可以胜任的。” “你是可以胜任,但是我怎么想都是我来比较合适。”余岳中笑说:“别再婆婆妈妈了,就这么决定。” “好把!那就有劳表哥了。” “恩,就这么决定,我也该走了。”余岳中起身。 “一起走把!”他也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第九章 自从得知其真象后,虽然私下相处时偶尔还是会有错乱的时候,不过那并不影响两人急速加温的感情,常常一整天,谈西施嘴角都像是抹了蜜般,笑得甜蜜的。 她已经很尽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让其他人察觉,尤其在她自己都觉得,爹还是在牢中受苦、二妹和三妹人在异乡,她却这么的幸福,太罪过了。 还是应该写封信给他们才成,就算不能马上回来,至少让他们知道事情有好的转机,让他们安心。 嗯,说写就写。 “春桃,帮我备纸墨。”谈西施开口说。 “大小姐要写信给二小姐和三小姐吗?”春桃立即从书架前起身。她也帮着做绣品,虽然绣功没有大小姐的好,不过那买大小姐织品的不明人士,还是会一起买走的。 “对啊,告诉他们家里一切都安好,让他们不用挂心。”她微笑。 春桃动作利落的备好文房四宝,站在桌旁为小姐磨墨。 “春桃,时辰也不早了,磨好了墨,你就可以回房休息了。”谈西施温柔的吩咐。 “是,谢谢小姐。” “谢什么?这些日子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我才该谢你呢。” “大小姐,这是春桃该做的。”春桃忍不住红了眼。若不是陈知府欺人太甚,小姐也不许这么辛苦。 “傻瓜。”谈西施拍拍她,“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嗯,春桃回房了,小姐写好信,也早点休息。” “我知道。”谈西施笑着点点头。 待婢女离开之后,她才提笔沾墨,开始写信。 一边思考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此下笔多有犹豫,以至于花了近一个才将两封信写好。 放下笔,他拿起信纸轻轻的吹着,一边省视着内容,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将信折好,放入信封里。 明日一早就请管家送到民信局去。 站起身,捶了捶肩膀,视线落在敞开的窗,外头月光明亮,今儿个是五月十三了。 她信步跨出卧房,走进院子了,仰望着天空高挂的明月,月将园。 五月十五,是爹的寿辰,她好希望那天能去探望爹、陪陪爹。 爹在牢里,是不是好孤单?没人同他说话,没人陪着他,爹是不是......是不是...... 两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滑下,没于发中。 她双手环抱住自己,从小到大,爹对他们无微不至,教育他们,疼宠他们,随让他们没了娘亲,可是爹给他们的爱却很多很多,不曾让他们受过一丁点委屈。 她也从来不曾在这样独自一人,从来不曾尝过孤单的感觉,这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孤单的,若不是...... “西施。”温柔低唤从前方传来。 啊,是无言。他总是能将她从孤单中解救出来,若不是因为有他,她根本无法度过这些孤单的日子,度过所有困境。 收回仰望明月的视线,她望向前方,旋即讶异的张着嘴,居无言就站在那没错,但,一身男装。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以男装出现,如此挺拔、潇洒,借着月光,那朦胧的感觉,那身形,有重熟悉的感觉...... 啊!她无声低呼。不,不是第一次! 提起裙摆,她迈开步伐跑向他,扑进他的怀里,张开手,环上他的头颈。 “是你~”她叹息。 居无言欣喜的迎接她的热情,圈住她的腰,紧紧的抱住她,她的双脚已经离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是我。”佳人在怀,他满足的叹息,在外奔波整日的疲劳,仿佛也随着这声叹息消散了。 “那日从三个男人手中救了我和春桃的人,是你。”认出是他,她激动地紧抱着他,将脸埋在他肩上。 居无言微愣,随即浅浅一笑,没打算否认。 “被你认出来了。” “嗯,刚刚认出来,不过现在更确定了,穿了男装的你,声音也变了,跟那日一样。”谈西施轻应,“谢谢你,也......对不起,我那天不是真的那么想的。” 居无言轻笑,知道她指的是那晚对无艳姐姐说救了她们的公子以后会俠恩求报的话。 “我谅解,我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又不想让我心里有负担吗?” “不是,我忘了。”居无言弯下腰,让她双脚落地,将脸埋在她发间,深吸了口气,让整个胸腔充满了她的味道。“今晚为何没有过去?” “晚了,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为何不该?”他放开她,望着她,“你知道我总是等着的。”他珍惜每日就寝前两人的小聚,因为那时的他们,是最真实的他们,不是居无艳,不是小刀,毋需伪装,也毋需顾虑他人的眼光。 “你总是那么忙,友是为了谈家的事到处奔波布局,劳心劳力,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么晚了,我希望让你就寝。” “可没见到你,同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我睡不着。”他总是等着那扇小门敞开,看见她的身影从小门走过来,今晚她迟了,他在隔邻望着墙,突然,他的心骚动不已,仿佛感觉到她,终于按耐不住过来了。 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微微一顿,他摸到了耳鬓微湿。 方才,她望着天空,果然是在哭吗?他感受到的骚动,是她悲伤的情绪吗? “西施,为什么哭?” “没......”她才想否认,却对上了他认真的凝望,微微一叹,“我想我爹,五月十五是我爹的生辰。” 居无言怜惜地望着她。 “你想探望你爹,是吧!” “没关系的,无言,你分析给我听过,我懂你的顾虑,你是为了我们谈夹在奔波,我坐享其成就算了,怎能再给你添麻烦呢?”她摇头。 “西施,你只要告诉我,那天你想探望你爹吗?”居无言温柔的望着她,漾着浅浅的、包容的微笑。 谈西施微微红了眼,咽下梗在喉咙口的硬块,一会儿才开口。 “嗯,我想探望我爹,至少十五那日,让我看看他,就算只是一眼也好......” “我来安排。”居无言开口承诺。 “无言......”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不会有问题的,陈知府不会有时间注意跑不掉的人。”他给她一抹自信的微笑。 谈西施听出话中的玄机,疑惑的眨眨眼。 “怎么说?”他做了什么吗? “记得表哥说陈知府打算找些人扮神尾山那批贼盗,重新开膛审问,诬陷你爹入罪吗?”居无言微笑提及。 “嗯,他......找着了?!”谈西施心紧这件事惊慌询问。 “是找着了.......别慌,听我说。”居无言弯身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温柔的安抚她。“陈知府的宠妾从她家乡挑中了六个人,抓了那六人家中最重要的人软禁起来,借此威胁那六人听命行事,当然也承诺事成之后不仅会放了他们的家人,还会替他们安顿好家人,给他们好日子过。” “好可恶!”谈西施听了气愤难平。 “是啊!所以我和表哥这几日都在调查那些人的家人被软禁在何处,并与那六人取得共识,我们就出他们的家人,给他们一笔安家的银两,安排他们离开洛阳。所以今早城门一开,我们就已经将人送出城去,我想陈知府先下急着找人,不会太注意牢里跑不掉的人。” 谈西施感动的投入他怀里,讲脸埋进他的胸膛。 他几句话简单带过,她却知道其中得花费多少心力,更别提要安顿六户人家重新开始,得花费多少银两了。 “谢谢你,无言。” “要谢我,就让我看看你的笑容。”居无言温柔的捧起她的脸,不舍得她掉一滴眼泪。 谈西施美眸盈着水光,可是嘴角却漾出一朵美丽的笑容。 “好美!我就爱看你这样的笑着。” “以后我都这样笑给你看。” 居无言含笑俯身温柔的摘取了那多美丽的红花。他愿付出任何代价,只祈求他能永远这样开心笑着。 十五月圆。 谈西施一身差服,跟着也是穿着差服的居无言,来到府衙大牢。 “最多半个时辰。”看守牢房的官差低声的说,为他们打开了大牢的门。“进去之后,最后一件牢房,我已经把门打开了” “多谢。”居无言低声道谢,牵着谈西施的手进了牢房。 入门之后,两人静静的走着,居无言和里都另外两个当差的官差点头。 谈西施紧挨着他身侧,压低声音问道:“他们知道你是谁吗?” “知道。”他们知道他是居无艳。 “那......他们不就知道你是......”男的。 “不,他们当我是女扮男装。”居无言浅笑,在他耳旁低语。 “哦。”原来是只知道他是居无言啊。 “过来,在这儿。”将她拉到最里面一间牢门前,手上提着的竹篮交给她。“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嗯。”谈西施点头。 居无言退开,但并没有真的退到外头,就站在门旁等着。 谈西施就着牢房墙上昏暗的火把光芒,看见了躺卧在草堆上的人,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踏青轻轻推开已经被取了锁的牢门,缓缓的走了进去,将竹篮放在一旁,在那人身边蹲了下来。 “爹......”她哽咽低唤。 那人先是一僵,旋即猛地转身坐了起来,谈潘安那张俊美成熟的脸满是诧异。 “西施?!你怎么会来这里?怎么来的?” “爹!”谈西施扑进爹的怀里,“爹,女儿好想您啊!” “西施,乖,不哭,爹没事儿。”谈潘安温声安抚,抬手慈爱的摸摸女儿的头,宽宽的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了青青紫紫的手臂。 “天啊!”她看了惊呼。“他们......他们对你用刑吗?怎么伤的这么重?爹,您......” “没事没事,西施,这都是假的。”他低声的说。 “咦?”谈西施一脸错愕,拉着爹的手臂,仔细的查看,好逼真,看不出来这些青紫伤痕都是假的啊! ”是假的,根本不会痛,你瞧。谈潘安用另一只手用力的揉着手臂,“其实爹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那陈知府吩咐差爷们那天对我用刑,爹本来也是想这条命是完了,可没想到差爷们下手挺留情的,都是做样子,然后其中一个那双手可巧了,把爹这些伤痕画的跟真的似的,你要不要看看我悲伤的鞭痕?胸口还有烙印呢。” “陈知府没发现吗?” “幸好他从不在牢里久留,都只来见一会儿,问我屈服了没有,要不要把女儿送入相府,我都装出要死不活的声音说宁死不屈,嘿嘿,看他铁青着一张脸,丢下用刑两个字,甩袖离开时,真是爽快。” “爹,大伙儿都帮着咱们呢。” “为什么?”谈潘安望着大女儿,“帮着咱们的是谁?” 谈西施微微红火了脸,嘴角不自觉的浮上了一抹浅浅的、甜蜜的微笑。 “就......一个朋友。” “朋友?”他瞧出了端倪。“什么样的朋友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这般大费周章的帮我们?能做出这些事儿,让所有的官差都窝里反,可不是三言两语简单的事。” “是......是女儿喜爱的人......”谈西施没想瞒着爹。“爹,他正在布局,一定会将爹救出去的,爹您再忍忍。” “那不重要,西施,爹认得那个人吗?” “爹认得,不过......现在女儿还不能说他是谁,等咱们谈家脱险,女儿会让他上门拜见爹的,爹暂时别问,好不?”她轻声解释。 “就是刚刚陪你经来的人吧?”虽然没有看到,可是他听见了。 “嗯。” “好吧,我不问他是谁,但是叫他现在给我过来。” “爹--”她无奈地唤。 “晚辈见过谈老爷。”居无言自动过来,就站在牢房外头。 “无......”谈西施出声,又及时闭上,走到他身边,但有的问:“没关系吗?” “不要紧。”他微笑安她的心。 “有劳公子为谈家尽心尽力,谈某在此先谢过。” “你是真心喜爱我家西施?”谈老爷关心的问。 “真心真意。” “你愿意为她舍命吗?” “爹!我不要他为我舍命!” “我愿意为她舍命,但是我更会为他爱惜自己的性命。”居无言认真表示。 “说得好,若是谈某有幸能走出这座牢门,你就上门来提亲吧!” “若是我不幸死在牢里头,你们也不要为我收尸,也毋需报仇,尽快把他们带离洛阳,走得越远越好。”谈老爷又说。 “爹,您别说这种话,不许您说这种话!”谈西施扑进爹爹的怀里,哽咽的抗议,“女儿不许、不许......” “西施乖,世事常无,爹唯一挂心得就是你们,总是要先为你们做好打算。”谈潘安叹息,拍拍女儿的背。 “谈老爷确实没必要交代遗言,晚辈定会让你您安全脱险的。”居无言保证。 “我只是说万一。”谈潘安说。不是他对着男青年男子没信心,毕竟能安排的这么周延,这么会收买人心,绝不简单,只是事有万一,他总得先交代一声,免得他那个硬性得三个女儿坚持为他报仇。 “爹,别说这些,别再说这些了。”谈西施埋在爹的怀里,哽咽的说。 “好,爹不说。”他拍着女儿,仰头望向牢外女儿心爱的男人,无声的要求他给他承诺。 居无言默默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谈潘安松了口气,也沉默的点点头,谢谢他。 “西施,时间不多了。”居无言提醒她。 “嗯。”谈西施抹了抹泪,跪坐在父亲面前,打开竹篮,拿出一碗寿面和几小碟酒菜,一小壶美酒。“爹,今日是您的生辰,女儿来为您祝寿的,您快吃吧,这些都是女儿亲手做的。” “好、好......”谈潘安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泪,端起寿面,吃下女儿的孝心,一边道:“虞姬和昭君呢?她们好吗?” “嗯,他们都好,因为怕引起注意,所以只能一个人来。”她隐瞒爹爹二妹和三妹不在家的事。 “只要你们三个好,跌就没什么遗憾了。”谈潘安确实颇为安慰,在这里,他挂心的只有三个女儿了。 “我们也要爹爹安好,爹,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我会的”拍拍女儿,他抬起头望向牢房外挺立的男子。“以后不要在冒险来看我了,被发现可不好,懂吗?” “是,晚辈知道。”居无言恭敬的说。 “爹,您多吃点。”谈西施为爹爹夹菜。 “嗯,真好吃,你的厨艺进步了。”谈潘安笑道。 “嗯,女儿很努力的。”她红着眼,可是一样笑着,“我们都很努力生活,等着爹爹回家。” 时间流逝,当牢房外的守卫大哥进门催促时,谈西施忍着泪,没有任性得想多留一会儿,带着美丽的笑容和爹爹道别。 不舍的频频回头,知道出了牢门,离开了知府,回到了得真园。 换回自己的衣裳,他送她回得真园之后,她隐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才掉了下来。 “唔......”来不及咽下的呜咽泻出,她随即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好想......好想爹,好想就这么把爹带走......” “我知道。”居无言心疼的抱着她,这一路上他都知道她在忍耐,好担心她会忍到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幸好,他还在。“再忍忍,很快的,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嗯。”谈西施底应,抹抹眼泪,仰着头对他一笑,“对不起,我只是太久没见到我爹,舍不得离开,一时忍不住才哭的。” “不要紧,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居无言心疼得很。 “再一会儿就好。”谈西施全抱住他的腰,侧头站在他的胸膛,轻轻的叹了口气。 “对了,西施,你知道无艳出阁的日子吧?” “嗯,六月二十七日。”她低应。 “对,六月二十七日,迎亲的队伍和送嫁的队伍我都安排好了。”居无言捧起她的脸,严肃的给他保证,“我会在无艳出嫁之前,把支付解决掉,相信我。” “真的.......不会有危险吗?我是说你啊!”谈西施望着他,眼底盈满忧心。 “不会的,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居无言自信的一笑。先下就等天抗堡那批货送到,引神尾山盗贼入网,一举成擒。到时候奉圣命剿匪的友人直接扛着大旗进洛阳,再将陈知府的罪证呈上,罢了陈知府的官,就成了。 “无言,请你,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受伤,那日见你为了护我,被刀砍过,我好怕,好痛。” 居无言抱紧她,好爱好爱她。 “不会的,我只负责动脑而已,动手的是全部交由表歌,我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呵,你就不为表哥担心啊?” “你表哥的武功高强,我不担心。”谈西施老实回话。 “我逃命的轻功也不错啊。”听着表哥被称赞,他有些不是滋味。 “那很好,以后有危险,拜托你拿出不错的逃命轻功,赶紧逃命去。”谈西施笑答。 “是,娘子。”居无言在她耳边低语。 她羞红了脸,躲进他的怀里。 “对了,无言,无艳姐姐出嫁,那小刀呢?”有什么办法消失? “到时候小刀跟着无艳一起嫁到南方去。”他早想好了。 “其实小刀留下来也没关系......” “不行,我不想背着我娘子和一个少年搞暧昧,到时候留言会传的更精彩。” 谈西施笑了,“让小刀和无艳姐姐一起出嫁,流言也会传得很精彩。” “是啊!”居无言听她笑了,也松了口气,“但是已经不管我们的事了。” “那之后呢?” “等队伍出了城,你就换回女装,恢复成谈西施的身份,我会安排一辆马车,让表哥送你回城里。” “那你呢?”谈西施询问。 “我必须等到七月二日,再以居无言的身份回家,然后......”他低头亲了她一下,“上门提亲。” 第十章 西施第一次尝到相思的滋味。 无言出城了,说大概三、五天才能回来,这是自从两人相爱之后,第一次分离。 她在第一天夜里,就好想、好想他,想到睡不着,可是隔天还是强打起精神到糕饼铺去。 今天,是第三天了。 无言今天会回来吗? 他说三、五天,所以,很有可能今天就会回来了,对吧! “欸,你们不觉得小刀最近怪怪的吗?”洪大姊咕哝。 灶房里有洪家大姊、洪家大哥、二哥,三人已经观察小刀好一段时间了。 “当然觉得,不仅时常出神发呆,还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脸红,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瞧,现下捧着一碗糖粉又呆在那儿,让人很想从他后脑勺巴下去。 “再这样下去,那一盘雪花酥又要毁了。”洪大哥摇头。 “这两天更严重了,根本就是病相思的样子,好像整个魂儿都不见了。”洪二哥搔头。 三人同时一顿。 “难道和老板有关?”洪大姊低喃,“老板这两天不在城里,所以小刀连魂儿都掉了?” “搞不好喔,这怎么得了,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剩下不到一个月老板就要嫁人了?”洪大哥低嚷。 三人沉默了。是啊,老板要嫁人了,那到时候小刀怎么办呢? “你去找他谈谈吧!”洪大哥突然说。 “我?”洪大姊张着嘴讶异,“你们同样是男人,要说也是你们去吧?” “可小刀年纪小,配的又是老板那样的对象,总感觉小刀的立场比较像姑娘,所以……还是你去吧!”洪大哥坚持。做饼他在行,但要他说别人实在太难。 这是什么理论啊! 不过……算了,她也有这种感觉啦。 “好吧,我来。雪花酥就交给你们处理啦!”洪大姊点头,拿起另一碗糖粉塞进大哥的手中,一转身便扬声喊,“小刀!” 一声大吼唤回了失神发呆的谈西施,却也吓了她一大跳。 她惊跳了起来,忘了手上还捧着一碗糖粉,就这么两手一抛,瞬间白细的糖粉洒了开来,洒得一头一脸,满桌子一片白,匡啷一声,大瓷碗掉在地上,碎了。 “我的天啊!”洪大姊见状惊呼,紧接着在场的洪家人全都爆出大笑。 谈西施涨红了脸,尴尬地望着大家,忙着拍掉身上的糖粉,洪大姊也笑着过来帮她拍掉发上的糖粉,好一会儿总算弄干净后,她蹲下身捡拾地上大碗的碎片。 啊!手指被碎片割伤,血珠冒了出来,滴落在粉白的糖粉上头,显得异常的刺眼。 心头莫名一揪,一股惶惶奇异袭来,让她有些微的怔忡。 “割伤了!”洪大姊看见扑了一地糖粉上的鲜红。“严重吗?我看看。” 谈西施摇头,表示不严重,伸出手给她看。 “嗯,还好,小伤口。” 收拾好碎片,她依然无法压下心头不安的奇怪感觉。 “小刀,想老板?”洪大姊试探地问。 谈西施红了脸。 “唷,脸红了。”洪大姊调侃。 洪大哥和洪二哥闻言,也靠了过来。 “小刀啊,老板不过是出城接一批北方天抗堡送来的货,再过两天就回来了啦!”洪大哥想安小刀的心。 谈西施点头。她知道啊,无言说,本来要出城接这批货的人是他表哥,可是那天夜里表嫂开始阵痛,提早了半个多月,还难产,到了早上都还没生,他怎能在这种重要的时刻让表哥离开,所以就换无言去了。 “说到那批货,可是价值数十万两呢,老板可慎重了,所以才会专程去接货吧。”洪大哥叹气,“数十万两呢,有够吓人的。” “好啦好啦,大哥,全城的人都知道这批货价值连城,可是现下重要的是小刀啦!”洪大姊打断自家大哥的感叹。“小刀,你和老板真的是认真的吗?” 谈西施还停留在洪大姊说的“全城的人都知道这批货价值连城”这句话上,总觉得好像有古怪…… “小刀,你又发呆了!”洪大姊叹气。 对不起。谈西施抱歉的一鞠躬。 “小刀啊,今天都初一了,老板二十七就要出阁了,你到底记不记得啊?”洪大哥问。 谈西施点头,低下头去。 “小刀,你和老板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要学着看开一点,最好是快刀斩乱麻,赶紧斩断和老板的关系,要不然到时候老板嫁人了,你可要伤心难过了。”洪二哥上前拍拍她的肩。 “是啊,你还小,以后一定会遇到更适合的姑娘,还是早点忘了老板吧!” “就算你不想放手,等老板嫁了人,你不放手也不成了。” 两兄弟一人一句,说得谈西施头越来越低,洪大姊看不过去,虽然心里和两兄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还是于心不忍。 “好了啦,你们两个,别尽说那些让人丧气的话。”她挥手,叫两个兄弟走开。“去去去,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别尽杵在这儿。” 洪大哥和二哥摸摸鼻子,耸耸肩,干活儿去了。 谈西施朝洪大姊一鞠躬,也打算工作了。 “小刀,你等等。”洪大姊拉住她,将她扯到一旁角落,拉来两张凳子坐下,低声道:“小刀,比起市井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我们眼睛可看得清楚呢,其实咱们早看出来你和老板好像真的情投意合,可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小刀,你年纪还小,只有十六岁,可老板已经二十五了,而且过没多久就要嫁人了,难道老板愿意为了你毁婚吗?” 谈西施摇摇头,居无艳一定得出嫁。 “小刀,你可别当洪大姊是外头那三姑六婆,是找你探消息说八卦的,咱们是真的关心你和老板,老板平时虽然总是冷冷的,可是是个好老板;还有你,这么勤快认真,这么惹人疼,我们把你当弟弟看待。” 谈西施好感动,心里对于无法告诉他们真相有些愧疚。 “唉!”洪大姊又叹气,“小刀,虽然你和老板这样的配对怎么看怎么古怪,可咱们也是明眼人,老板一见到你,那冷漠的眼儿、嘴角都柔了,我们知道老板是真喜欢你的。” 红了脸,谈西施低下头来。原来不只她被看穿,无言也被看穿了呢。 “瞧你们这样,咱们都替你们急啊!”洪大姊叹气,“看也知道你陷得深,光是老板出城接货,才几天光景,你就一副掉魂儿的样子,也许你只是担心,毕竟要经过神尾山,最近那儿又有批盗贼很猖獗,专门越货杀人,可是……小刀?”洪大姊错愕的看着猛然跳了起来的小刀。 神尾山! 谈西施瞠大眼,她总算想通了。 这批货,是为了引神尾山盗匪上钩的,所以无言才会把这批货价值连城的消息弄得全城皆知,就是要确保那批神尾山盗贼知道有这样一批值钱的货要经过他们家门前! 所以……所以……无言是去面对一批盗贼!为了他们谈家,走了这招险棋! 想到方才那莫名袭来的不安感,谈西施的脸色变得死白。 “不……不会的……”她像被掐着喉咙,粗嗄的低喃,转身便冲了出去。 她要去找无言的表哥,她要去问清楚,事情是不是像她猜想的一样! “小刀?小刀!”洪大姊诧异的喊着。 可让她更诧异的事,刚刚……她好像听见小刀说话了。 ”小刀怎么了?你对他说了什么?“洪家大哥和二哥跑了过来。 ”我……我没说什么啊!“洪大姊一头雾水,”而且我刚刚好像听见小刀说话了……“ ”咦?!“ ”小刀说话?!“ ”怎么可能?“ ”他说什么?“ ”他说……‘不,不会的’。“ ”那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啊!“ ☆☆☆ 余岳中一听完谈西施的问题,一改过往嬉笑调侃的调调,冷凝肃穆的对她解释居无言的计划后,对于表弟擅自决定,忍不住生气碎念。 ”该死的无言,竟然没有告诉我一声!“余岳中恼怒。 ”他说……不能让你在这种时候离开你的妻子……“ 冷静下来,他望向谈西施。 ”你不用担心,护送货品的镖师,在沙谷时,就会全部替换成军队的精锐部队,无言不会有事的!“ 她哽咽的点着头。 余岳中拍拍她的肩,正想出发前去找人,街头突然传来阵阵喧嚣。 ”抓到神尾山的盗贼了!“ ”将军大人把神尾山的盗贼剿灭了!“ ”神尾山的盗贼全都被抓了,正被将军大人押进城来!“ 一声声欢呼,在街头传颂着。 ”回来了!“余岳中松了一口气,”你瞧,没事儿,他们回来了。“ 谈西施捣着嘴,旋身踉跄的就要奔向城门处。 ”我带你去。失礼了,谈姑娘。“话落,他圈住她的腰,纵身飞掠,不多时,便已看见大队人马的踪迹。 余岳中在一处高处停下。”这里看得比较清楚。“ 两人视线梭巡着居无言的身影,越瞧,眉头蹙着越紧。 ”没有……“谈西施低喃,眼底急切的梭巡着长长的队伍,一张张脸孔望去,连同那些被五花大绑绑在马后的大批盗匪,全都一一看清,可是……没有她那心心念念的爱人。”没有无言,我没看见……” 余岳中心下一凛。该死,他也没看见。 “你等等,我去去就来。”他吩咐一声。 他点头,紧握的双手,用力到关节已泛白。 余岳中纵身飞入队伍中,虽然引起一阵骚动,不过那带队的将军大人一抬手,部下们全都收起兵器,迅速退回岗位,看得出来确实训练精良。 谈西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看见将军大人翻身下马,对着余岳中不知道说了什么,余岳中又对他说什么,然后将军大人抬起头,朝她这方向看过来。 有点距离,但是她却看见了他脸上歉疚的表情。 踉跄的退了一步,再一步。不!不要这样看她,不要! 队伍继续往府衙的方向前行,余岳中回到她身边。 “西……小刀。”他低唤,“将军大人说,当时盗匪的数量多过他们预计的,所以现场很混乱,他最后看见无言时,无言正与一名盗贼对峙,后来从其他盗贼口中得知,那个人是他们的老大。” 谈西施深吸了口气,所以,无言明明只会逃命的轻功,对付的却是盗贼的老大! “然后呢?”她颤着声音问。 余岳中脸上闪过一抹痛楚,“将军大人说,等他们将所有盗贼全都制伏之后,已经没看见无言和那盗贼老大的身影了,他正想追寻,谁知距离突击不远处的山道,发生了爆炸,那个老大,点燃了他们在山道上预埋炸药……” “不——”谈西施摇头,双手捣着嘴,瞠大着惊恐的眼瞪着他。 “将军大人说他赶过去时,只看见半边的山被炸坍了,没有看见盗贼老大,也没有……看见无言……” “不会的……”谈西施喃喃的摇着头,“无言不会……他答应我……他答应过我的……”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余岳中咬牙,双手搭上她的肩,严肃的对她说:“将军大人留了一半人手在那儿搜寻,我现在也马上赶过去,我一定会找到他,不会有事的!” 谈西施双眼无神的望着他。 “你能自己回去吧?” 怔怔的点头。 “好,那我现在立即出发。”说完,他便飞身而去,眨眼间便已不见踪影。 她没有回去,而是走到城门外,等待。 守城的官差是自己人,他们也都知道他是跟在居无艳身边的小刀,知道这次剿匪行动,居姑娘没有回来。 日头慢慢高升,越发炽热,她却浑然未觉。 “小刀,吃点东西吧,日头这么烈,要不,至少喝口水,你这样撑不下去的。”有官差不忍,拿了水和吃食送到她面前。 谈西施眼神空洞的望着那些东西,像是不解它们是什么,但是她知道……不是无言。 所以,她的视线又回到远方。 似有一声叹息飘过,她不在意,然后官差走开,与其他人摇头叹息。 日头开始西斜,慢慢的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小刀,将军摘了陈大人的官帽,收回了官印,已经将陈大人……不,是陈定邦收押,参与其中的人也全被将军大人抓起来关入牢里,明日将军大人要亲自将他押回京城审问了。”又有官差跑到她身边,对她报告好消息。 她有些茫然的望向官差。 “小刀,居姑娘对我们的承诺做到了,居姑娘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刀你要坚强一点。”官差们安抚她,鼓励她。 陈知府被罢官了,所以,爹……没事了。 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应该立即飞奔回家,可是她的脚,却动不了,一步也动不了。 视线又落在远方地平线。回来啊,无言,快点回来啊! 可夕阳西下,夜幕低垂,没有见着归人。 “小刀,城门要关了。”一名守城门的官差走到她身边,低声的对她说。“快进去吧!” 谈西施点头,拖着千斤重的步伐走进城门,看着高大厚重的城门关上,仿佛也将她心里的一丝希望也给关上了。 她慢慢的往回走,像个木头人般,对外界完全没有回应,然后呆呆的走进居家。 “小刀,无艳呢?无艳呢?”居家两老看见小刀,冲了过来。 谈西施双眼空洞的望着他们。 她的眼神,让他们绝望。 “天啊!老爷,无言他……他……”季柔柔痛哭,扑进丈夫的怀里。 居长舜也红了眼,六神无主。 谈西施茫然的越过他们,回到得真园。 换下小刀的装扮,穿过小门,回到她的映水园。 才踏上回廊的阶梯,没来得及进房,她全身开始发抖,颤抖地环抱住自己,蹲跪了下来,蜷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无言说他的逃命轻功很好的,所以……不会有事的! “小姐?”在房里左等右等,等不到大小姐回家的春桃,听闻外头有声响,立即走了出来,一看见蜷伏在地上的谈西施,立即惊慌的扑上前,“大小姐,您怎么了?怎么了?来人啊!” “春……春桃……”她泣不成声,抬起满是泪痕的美丽脸庞。 “春桃在这儿,大小姐,春桃在。”她立即抱住她,“出了什么事儿?您怎么了?您哭成这样,春桃也……春桃也想哭了。” “春桃……我……我感觉到……他出事了,他……出事了……”谈西施哀伤的哭着。 “谁出事了?小姐,老爷不会有事了啊,您没听说吗?大街小巷都在庆祝,陈知府已经被关起来了,说不得老爷明日就能回家,已经没事了啊!” “不是……不是……”谈西施拚命的摇头,“我……好爱他,可是他……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他出事了,我感觉到了,可……我只能在这儿,只能在这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去找他……想去找他……” “那就去找他!” “老爷!“春桃惊呼,”老爷,您回来了!小姐,老爷回来了!“ “爹……”谈西施泪眼朦胧的望向爹爹。 谈潘安走到她面前,弯身将她扶起。 “西施,我知道他是谁了,今天没回来的那个人,是吗?”他心疼的为女儿抹去眼泪,却发现怎么抹也抹不干。 谈西施哽咽的点头。 “我就知道,没有女人会长成那样,早就怀疑她根本是男人。”谈潘安叹道:“你想去找他,你知道出事的地点吗?” 她点头。 “你认为你做得到吗?”谈潘安又问。 谈西施怔怔的,泪水依然扑簌簌,可眼底却慢慢升起了一股决心。 “我可以!”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谈西施了。 “那么,把眼泪擦干,坚强一点,去找他,将军大人派了两名部下在外头,这个令牌你拿去,这是将军给的,有了令牌,就可以开城门出城,去吧!”谈潘安将令牌交给女儿。 谈西施接过令牌,站起身,“爹,请将军大人的两名部下到居家门口等我。”她要换回小刀的装扮。 “居家?”谈潘安疑惑,见女儿匆匆跑向那面高墙,钻进树丛后头,久久没再有动静。 “春桃,你大小姐躲在树丛后做什么?”他提出疑问。 春桃也一脸疑惑的摇头。 捺不住好奇,谈潘安和春桃两人走到树丛后,除了看见一扇没关紧的小门之外,哪见到什么人。 “这里什么时候有这扇小门的?”春桃惊讶的问。 “这个问题……很好。”谈潘安摇头。原来他家大女儿早就和隔壁暗通款曲不知道多久了。 未来的女婿啊,你可要平安归来,要不然我这大女儿也保不住了。 ☆☆☆ 该死! 居无言觉得全身骨头好像都移位了,痛得他意识一清醒,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声。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月星空。 慢慢的转动头部,传来的疼痛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可该死的,真的很痛! 四周一片漆黑,他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西施! 她一定很担忧! 闭了闭眼,再睁开,他慢慢的吸气,开始试着移动自己,却发现全身沉重得让他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他记得盗贼的数目出乎他意料之外,将军带来的人马应付起来有些捉襟见肘,他这个错估情势的人也不好躲在后头,又见到有一小队盗贼想趁乱逃逸,将军的人马无法顾及,他只好出面挡人。 这一挡,从他们的对话,让他得知了带头的竟是这窝盗匪的老大,而且还有老二和老三,全都是盗贼的头目,这更不能让他们逃脱了。 凭他的轻功和飞刀,一开始还能应付得宜,先制住了老二老三和不知道老几的几名盗匪,直到仅剩老大一人。 老大的武功很不错,致使只懂得轻功的他,无法近身点他的穴道,手上的飞刀又已用罄,正思索摆脱僵局之道,谁知那老大发现大批手下都被将军的人马制伏得差不多了,竟不再恋栈,旋身试图脱逃。 他当然只能追上去,谁知山壁突然爆炸,大量土石朝他掩来,他全力施展轻功飞窜在土石间,最后的印象是—迎头掉下的巨石,以及那老大的狂笑。 他应该有躲开的,所以他还活着,只是……没完全躲开,因此才陷在这里动弹不得。 “西施……”他低喃,想着她会有多伤心,想着她此时此刻是不是以泪洗面、伤痛欲绝。“西施……” 无力的闭上眼,西施那伤心难过的样子却无法抹去。 别哭啊,西施…… 他低喃着,再次陷入昏迷。 当他再次睁开眼,天空已经渐渐泛白,他知道,夜快过了。 四周景象已稍稍可见,他环顾四周,却看见不远处胸部以下被压在巨石下的盗贼老大死不瞑目的模样。 所以,他狂笑之后,也跟着掉下来了,而且运气比他差。 无言…… 他又听到西施哭喊的声音了。 我会回去的,西施……别哭……别哭啊……你哭得我心都拧了…… 他费力的移动自己,双腿无法动弹,他只能用双手,在地上爬行。 野兽的狺狺低咆让他爬行的动作一顿。 一抬头,几只土狼抢食那盗贼的尸体,另几只被吠开,转而朝他靠近。 他浑身僵直,两手各摸起一块石头,两块石头对付一、二、三、四、五,五只觅食一夜好不容易找到美食的饥饿土狼。 无言—— 他又听见西施的声音了……不止,好像还有其他人的。 难道……她跑来这种地方找寻他?! 然后,他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他。 “别过来!”居无言费尽力气朝她大吼。 然后,她看见了狼群。 狼群向他冲了过来,再然后,她飞快弯身拾起一颗不小的石头,也向他冲了过来。 “不要过来!”居无言狂吼。 她没有听话,毫不停顿的朝他跑来,手上的石头奋力击出,朝他头上掠过,击中一只跑在最前面的土狼。 嗷嗷惨叫,并无法阻止其他土狼的袭击,下一瞬间—— “无言——”谈西施尖叫扑上他,土狼尖锐的牙咬住她的肩胛,另一只咬住了她的腿。“啊——” “西施!”居无言沉痛的大喊,心胆俱裂,看着土狼的锐齿撕开了她的血肉,她却依然死命的抱住他不松手。“快放手!放手啊!” “不……不放,死也不……”西施泪流满面望着他,接着便晕倒在他身上。 “西施——” 就在其他土狼一拥而上时,锐芒瞬间闪过,将咬住她肩胛的土狼一分为二,紧接着几道闪光掠过,其余土狼一一被利剑解决。 “无言,西施!”余岳中蹲下探看情况。 “快救她!”居无言一手扯住表哥的衣袖,费尽所有力气喊道,紧接着眼前一黑,也失去了意识。 ☆☆☆ 下雨了吗? 谈西施觉得有雨滴滴在脸上,可……雨水为何是温热的? 想抬手抹掉雨水,一阵剧痛却让她忍不住呻吟。 守在床边的居无言闻声,立即俯身望着她。 “西施?”粗嗄的嗓音低唤着。“西施?” 是无言的声音。 无言…… 对了,无言失踪了,她去找他,然后……然后呢? 狼! 她看到狼群,看到它们朝无言奔去,准备大快朵颐…… “不——无言……无言快逃,狼……狼来了……快逃啊……”她痛苦的呓语着。 居无言闻言一梗,眼眶又泛红了起来。 “西施、西施,没事了,我没事,西施……”一声哽咽截断了他的声音,他深吸口气,吞回喉咙的硬块才道:“我在这儿,没事了,西施,你醒醒,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我没事了。” “我……不走……无言,我……陪你……不走……不……” 灼热眼泪掉了下来,他弯身靠在她颈窝,心疼的轻吻那缠着白布的肩胛。 “你在干什么?”谈潘安走进房里,看见他竟然在这,立即生气的低吼,“你不好好躺在床上养伤,竟然跑到这里来,你受了多重的伤你自己不知道吗!” 居无言没有起身,瞅着受伤的佳人,无声的掉着泪。 见状,谈潘安叹了口气,走到他身旁,将他扶了起来。 “我知道你挂心着西施的伤势,但是你伤得这么重,不好好的躺着休息,西施若知晓,会有多心疼你知道吗?你有多心疼西施,西施就有多心疼你,还是,你也要让西施尝尝你现在心痛的滋味吗?” “我……没办法离开,我不想离开,西施……一直在唤我,她一直在呼唤我……”居无言抓住谈老爷的衣襟。“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都是我……” “别说傻话了!”谈潘安打断他,“这是西施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害的,若有时间想这些,为何不好好养伤?你若挂心西施,那我就让你留在这儿陪着她,不过请你上床去躺着。” 居无言抬眼望向谈老爷。 “反正等你们伤好了,你就会来提亲,对吧?” 居无言点头,可西施…… “西施会好的,大夫说只要退了烧、伤心没感染,就会没事的。倒是你,这只腿不好好医治,你是想变成残废吗?到时候可别想我会把女儿许配给一个残废!”谈潘安故意说话激他。 “无……言……”谈西施呢喃,“无言……” “西施!”他立即扑倒在床边,急切的望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谈西施。 “无言……”她低喃,气若游丝。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她的视线慢慢移动,终于看见了他。 “你的腿……我听到……你的腿……” “没事没事,你爹胡说八道,我只是受了一点伤,好好治疗,不用多久就能健步如飞的。”居无言柔声安抚。 这臭小子,竟敢当他的面说他胡说八道! “爹……”谈西施不信,好怕他只是安慰她。 “是真的啦!”谈潘安不甘愿的配合,“不过这臭小子都不肯好好休息,一醒来就爬到你这边来守着,讲也讲不听。” “无言……”她担心的望着他。 “我现在就休息。”居无言立即说,温柔的轻抚她的脸。“你醒了,我就安心了。” 在谈潘安的扶持下,他躺上了谈西施的床。 “爹?”谈西施觉得脑袋有些晕眩,一时反应不过来。为什么……是上她的床? “他怎么可能让你离开他的视线,不好好的守着你,他根本无法安心,所以只好这样了。”谈潘安叹道,不得不稍微让步。“反正等你们伤势好了,就准备给我成亲!” 苍白的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谈西施偏头望向身旁的人。 居无言对她温柔一笑,微凑向前亲吻她苍白的唇瓣。 “臭小子,不要得寸进尺了!”谈潘安见状大吼。 谈西施微微一笑,虽然伤口很痛,可是……好幸福。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希望二妹和三妹一切安好…… 尾声 居家大姑娘出阁了! 虽然因为帮忙剿匪受伤,导致婚礼延期,不过最终,还是要出阁了。 迎亲送嫁队伍连绵,前头引导队伍都已经出了城,最后头的送嫁队伍才刚刚起步离开居家大门。 听说,在花轿后面,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的男子,就是居大姑娘刚返家没多久的孪生兄长居无言,瞧他虽然身形与居大姑娘一般高大,那张脸也与居姑娘有九成九相似,可脸色有些苍白,果然身体还是不太理想,是吧! 听说,在花轿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是居大姑娘身旁的那个小男人——小刀,是要跟着居大姑娘一起嫁到南方夫家的。 听说,居家夫妇因为女儿屡劝不听,因而生气的坐在家中,没为女儿送嫁。 听说,居大姑娘与小刀两人非常相爱,那日居大姑娘生死未卜,小刀亲自寻找,不眠不休,最后还舍身相护,从狼口中救下了居大姑娘,因此身受重伤。 可怜哪,如此生死相许的两人,却无法结成连理,一个要与不爱的男人结为夫妻,一个要眼睁睁的看心爱的人伺候别的男人,真是太可怜了。 花轿终于出了城,整个队伍也出了城,看热闹的乡民们才不胜唏嘘的各自回家。 居无言敲了敲马车的车窗,车帘掀开,谈西施巧笑倩兮的美丽脸庞露了出来。 “可以了吗?”她笑问。 “可以了。你真的可以骑马吗?伤口真的不痛了吗?”居无言还是不放心。 “伤口早就痊愈了。”她温柔一笑。 居无言点头,引导马车离开队伍。待马车停下,他跳下马,打开马车门,呵护备至的将她抱下马车。 看着她女装打扮的美丽模样,他有些失神。 “傻啦!”谈西施娇羞的娇嗔。 “是啊,被你迷昏了头。”居无言低哑地回应,情不自禁轰鸣了一下她的唇,才帮她系上面纱。 他没有放下她,而是直接抱着她,交代车夫跟上队伍,便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调转马头回城。 “迎亲队伍没问题吧?”谈西施忍不住询问。 “放心,表哥会处理好,到了下个城镇,便‘就地分赃‘,大家荷包饱饱,各自分道扬镳。”那些嫁妆可是非常可观的一笔财富哪!“接下来,就是咱们的婚礼了。”他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谈西施羞赧的低下头。 居无言看见她颈项上衣裳未遮掩的疤痕,心头一痛,在衣裳下,那疤痕更是狰狞。 情难自禁的俯身将唇印在那疤痕上头,眼眶微微发热。 谈西施察觉他的情绪,抬手向后,温柔的轻抚他的头。 “我没事了。”她柔声安慰。 “很痛,对吧?”他声音粗嗄的问。 “已经不痛了。”她偏头向后望。 “你真傻,怎么会这么的不顾一切,真傻……”眼眶温热,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每每想起那日的情景,他总会吓出一身冷汗,心痛得无以复加。 “不傻。”谈西施摇头,在他的帮助下换成侧坐,然后双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就算事情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有一样的反应,那不是理智决定的,是身体的自主意识,是反射动作,是不由自主的,你懂得,就像你为我挡刀一样。” “我挡刀毫发无伤,你却差点没命!”他抗议。 “可我现在好好的啊。”谈西施微笑地安抚他。“无言,你会嫌弃我的身子不再无瑕了吗?” “才说自己不傻,这会儿又说傻话了。”居无言勾起她的下巴,“那疤痕,会是你全身最美的地方,因为那是你爱我胜于自己生命的证明,看到它,我只会充满怜爱、充满心痛,嫌弃这个字眼,永远不可能会有!” “无言,我已经不痛了。”她抬手轻抚他皱紧眉头的脸。“比起你为我的心痛,根本不算什么,我已经没事了。” “我爱你。”居无言低头温柔的吻上她的唇。 “我也爱你……”她娇声低喃。 希望二妹、三妹能安好,找到属于她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