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瞒》 第1页 [现代情感] 《难瞒》作者:liberal【完结+番外】 文案: 阴郁寡冷x恃美任性 「我做了一个梦,梦是相反的,梦里你爱我。」 【一】 大一那年,筑清光被人告知和她做了近十年好友的顾漾舟其实一直暗恋她。 都说人生两大错觉就是:他喜欢我,我能反杀。 筑清光想了想平日某人高冷的样子,摇摇头立马否定:「别想玷污我们的父子情,凡事要讲证据!」 … 两个小时后。 顾漾舟找到她,把她圈入怀里:「要证据是吗?我给你。」 话音刚落,他吻了上去。 【二】 南港缉毒大队的警员都知道:队长顾漾舟为人冷漠疏离,缉拿罪犯时以命相搏,能力卓越。 他们还知道这样一个寡淡冷情的男人,在执行完任务的夜里居然有项坚持了四年的习惯———把某个电台女主持人的声音录下来,翻来覆去地听。 -穷尽一生,愿做你侍臣。 -所有感情里,喜欢最难瞒。 tips:犯罪学x播音生.大学校园到都市.慢热he 内容标籤: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制服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筑清光 ┃ 配角:顾漾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追女,隔座喜马拉雅山 立意:友达以上,恋人可满 ================== 第1章 《暗恋七分甜》2020.4.29/liberal 晚上十点,湾轩大道的sunday bar。 炫目迷人的光线下,明天正式开学的准大学生们纵情饮酒作乐,燃到爆炸的音乐和威士忌酒精的刺激让人如置梦境,忘乎所以。 离舞池最近的卡座上,曲妙妙一身包臀修身黑色短裙,扎了个高马尾,衬得一双长腿又白又直。正对着旁边的人大吼:「姐姐给你庆祝高考结束特意包的场!您能不能赏个脸去蹦几下!」 而她身旁的筑清光一张素白的脸蛋,五官精緻但也盖不住素颜的憔悴,犹如来养生的泡脚妹妹。高帮帆布鞋,及膝盖的水蓝色一字肩卫衣裙,颜色明亮却太过保守,和这里穿着清凉的靓仔靓女们格格不入。 泡脚妹妹刚从繁忙又压抑的高中生活中抽身不久,眼窝下还有着高考后遗症的黑眼圈,显然对这环境有些无法适应。 dj打碟的杂音在她耳边震耳欲聋地响起,她皱着眉掏了掏耳朵,企图降低高分贝对耳膜的攻击。 第一次来蹦迪的人几乎都是这种表情,曲妙妙见怪不怪。看筑清光实在是矜持得过分,她去吧檯那自制了一杯果酒。 曲妙妙高二转学到九中,两个人都是艺术生。火速以差不多的家境和审美成了密友,现在又都考上南港大学。 不过曲妙妙是表演系,筑清光播音系,播音主持专业考上来的分数比表演系高上100多分。这就导致两个人大半年没什么往来,毕竟冲刺高考这种事情差点要了筑清光半条命。 筑清光家离港大远,提前来了一天。 刚高考完,这家酒吧内来的都是一些港大新生群的人,也方便交朋友,很适合她们一起玩。 青梅和冰糖在杯子里发出噹啷响,在这嗨翻的气氛下几乎听不见迴响。倒入清酒的时候,曲妙妙手顿了顿,坏笑着换了一小杯威士忌。 「来来来,喝一口你就会甩掉包袱了!」曲妙妙揽着她把酒递过去。 「未成年,不喝酒。」筑清光表情很酷。确实,射手座的她还有四个月才成年。 曲妙妙哄着她:「果酒,没多少度数的!再说了,我的地盘,你还怕喝醉了回不去吗?」 筑清光发愣,一不留神被她摁着灌了一口进去。喉间辛辣,呛得头昏脑胀。 但细细品来味道确实还不错,她舔了舔唇边上的酒液,感觉小腹那燥得慌。 曲妙妙满意地笑,看向她微红的小瓜子脸。筑清光下颌生的小巧,折角高且内收。眼型偏圆,眼尾上翘。肤白冷淡,不经意间有股妩媚的娇俏感,标准的美女胚子。 不笑时又给人一种傲感,像极了校园里那种养尊处优,骄纵蛮横的大小姐。事实上也差不多,漂亮得让人讨厌,真是不容易的事儿。 她把人被拉进了舞池中央跳舞,霓虹灯管昏暗绚丽。西装革履的调酒师手法娴熟,捏着高脚杯晃了一圈,蓝色的液体散发出迷人的酒香。 迷乱的音乐中,一曲摇滚歌的时间过去。 筑清光这个不爱运动的人已经没了劲,累得趴回卡座上中场休息。 「就这点儿出息吧你。」曲妙妙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又回了舞池中央,做她高傲的热辣舞王。 「滚吧!」筑清光扬声踹她一脚,正欲喝口水缓缓精神,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个备註为「不孝儿」的人发来微信。 【不孝儿:人在哪?】 她握着矿泉水的手一个收紧,酒都立马醒一大半。拍了拍脸,强迫自己镇定自若地敲出几个字。 【小清光:刚下动车,在坐叮叮车去酒店的路上。】 【不孝儿:酒店订单截图发过来。】 【小清光:okkk。】 她照做后,收到了对方一个「嗯」字。 好平静的回答,筑清光心里一股不对劲的感觉,谨慎地把手机放桌上。盯了它几秒,期待下一条信息。
第2页 没反应。 好像是安全的。 她心下松了口气,伸手正要关了屏幕,下一秒「不孝儿」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 筑清光高举着手机如同举着一个定时炸.弹,挤进拥挤的人群里把曲妙妙拖出来。 不需要多说一个字,手机摆在她面前晃了晃,如临大敌。 曲妙妙:「烦不烦啊他!」 筑清光耸耸肩:「赶紧想办法,别让我儿子告我爸。」 曲妙妙暗骂一声「扑街」,走向台上关了音乐,拿过dj小哥手边上的话筒拍拍手:「收声两分钟,吧檯边上那位穿着蓝色卫衣的小姐姐家长查岗。大家一起来装,看谁演得像,今晚群里发大红包!」 ———「哦嚯!安静万岁!」 一阵短暂的掌声过去,场子里静得像个茶厅。 金钱的力量总是一唿百应,筑清光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把视频通话切换成了语音通话:「餵?」 那端人的声音稍显低沉,带着风声:「为什么不接视频?」 「在车上,灯光有些暗,影响我貌美如花的颜值。」筑清光清了清嗓子,开了扩音反问他,「你有什么事?」 他没回答,又问:「叮叮车上这么安静?」 边上的调酒师一听这话,自作聪明地扬起吧檯服务铃。大力地晃了几下,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蠢货。 筑清光不掩嫌弃地撇开眼,硬着头皮圆下去:「听见了吗?也不算安静吧,我刚过港岛。」 男生的回应无波无澜,轻轻「嗯」了一声。 筑清光脑中飞速运转,找出藉口:「叮叮车有些晃,我头晕。等明天开学我再找你,拜拜。」 说完赶紧摁了一下屏幕,电话挂断。 酒吧里的灯光又开始亮起,人群在快节奏的歌声中热闹不断。 曲妙妙跳下台,替她提心弔胆地问:「听顾漾舟这态度,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啊?」 筑清光摇摇头,不太清楚。 按道理说没这么好骗,但刚刚他分明没什么反应。不过她深喑男人心海底针。尤其是顾漾舟这种全世界最大的太平洋,心思不可能被人猜得到。 调酒师谄媚着把一杯新调的水果酒递到她手边,筑清光煞有介事地说:「事已至此。」 「嗯,你说!」曲妙妙认真地坐在高脚凳上,撑着下巴听她下文。 筑清光端起高脚杯,装模作样地晃了晃,碰上另一边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把话说完:「先喝酒吧。」 「你可真是心大。」曲妙妙瞪她一眼,然后笑出声来,「好在我喜欢!」 ... 被她们庆幸躲过一劫的另一边。 港大犯罪学系的男宿舍楼。 被挂断电话的顾漾舟站在阳台,点开了手机的家庭模式,某个id的定位在离自己两个巴士站远的酒吧街附近。 阳台门被推开,寝室的几个人都在抓耳挠腮地背书。作为港大的王牌专业之一,他们系比其他系学生要多军训一个月,课上得早,课堂任务重。 陈星丞瞥了在穿靴子的男生一眼:「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嗯。」 嗓音一贯的低冷清醇,与其说是漫不经心,不如说是漠不关心。 但这语气听习惯了也没什么。 陈星丞记起对顾漾舟的第一印象,这哥们就没有外露过其他情绪,是个靓仔也不带这样拽的啊。相处了一个多月他才发现,这可能就是人家本性,凉薄寡言。 陈星丞搁起放在桌上的脚,好心提醒:「早点回来啊,辅导员晚点说不定会来查寝。」 这次连回答声都没有了,一阵门外的热风颳进来,再合上。他再抬眼看,人已经走远。 王涛从知识的海洋里爬出来透口气,问:「刚刚是那个顾漾舟出去了?」 「昂,做咩?」 「这么晚了,莫非是去见女朋友?」 陈星丞:「谁晓得,赶紧温书。」 两人埋下头去,于是朗朗书声响起——— 「智能犯罪人的心理特徵为:没有明显的动机冲突,智力水平高,思维偏执;缺乏罪恶感,情绪冷静,性格内向孤僻......」 * 街市如昼的市中心,酒吧氛围高涨。 筑清光打了声招唿准备拿包离开,斜前方一个染着蓝发的非主流男生拦住了她。男生长得并不非主流,说实话还挺帅。 蓝头髮潇洒地甩了甩额前碎发:「靓女,给个电话?我叫陈滋味。」 门口还能听见酒吧里的尖叫声,筑清光连眼前人的话都没怎么听清。 她眨巴了一下眼,还没开口。 蓝头髮显然刚来不久,拿出自己的法拉利钥匙耍宝一样往上一抛,嬉皮笑脸:「哥哥带你去坐豪车兜风要不要啊?」 筑清光歪头:「好好的人怎么长了张嘴?」 「......」蓝头髮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听见这种话,不可置信地问,「你在说我?」 她扯扯嘴角:「你很有钱?」 蓝头髮:「还行吧,确实不差钱。」 筑清光听到这句若有所思,突然拿过一旁吧檯的话筒:「宣布一个好消息,今晚的消费由陈公子买单!大家不醉不归。」 播音出身的就是不一样,声音空灵清脆,辨识度极高。话音刚落,舞池的狂欢声更大了些,纷纷鼓掌。
第3页 蓝头髮还没反应过来,筑清光已经和他擦肩,还拍拍他的肩头:「替我朋友省了一笔,谢了。」 「诶,你等会儿!」 他追出来,注意力却被筑清光身后的人吸引过去。不远处的走廊墙边站着一道身欣修长的黑影,不知道在那看了有多久。 黑衣黑裤,短髮干净利落。 神色寡淡,下颔线条干净,单凭长相倒也不算能打过他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有张周正皮相,气质偏冷,在他们表演系也该是上等样貌。 门外有人在抽菸,烟雾缭绕间那张脸禁慾又清冷。藏匿在黑暗里的一双眼却气场十足,极具威慑性。 像伏在仲夏夜的怪物,深不可测,仿佛下一秒就能冲过来咬断他的脖子。 明明那人长相温润清隽,但莫名带给人一股凉飕飕的风。蓝头髮摸摸后颈,还以为是撬到人墙角,小声道:「你后面那男的,是男朋友?」 筑清光僵硬了一秒,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目光所及是男生t恤领口处的泠冽锁骨,冷白皮。再往上移到深邃清晰的脸部轮廓,最后对上了那双漆黑漠然的眸子。 来人浓黑的长睫微抬,看向筑清光肩头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只一眼,视线悠远又平淡。昏暗的灯光打下,让人分不清他眼里情绪。 吧檯有人耍酒疯,尖叫声此起彼伏。dj在控场,鼓手把节拍掐得极准,现场打得疯狂火热。 门口这条长走廊像条分界线,享乐人间和地狱般的沟壑。里头在狂欢,外面静谧而平和。 等里面那阵鬼哭狼嚎停止,筑清光捏着手机挣扎了一会儿。听见他缓缓出声,声线冷淡地问:「叮叮车,好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必看:1.国外的犯罪学专业不能转刑警,国内只有公大和香港uni有犯罪学专业,在工作后可调任刑警、缉毒警等。 2.灵感源于在港读研转犯罪学的朋友,所以私设很多,勿带入三次元。ky移步,别为难彼此。唔该晒各位大佬~ 第2章 「怎么又被他抓到了啊。」曲妙妙无语地锤了一拳卫生间的镜子,给她出主意,「要不你硬气点,就别理他算了!」 「让你失望了,我不硬气。」筑清光在洗手间那洗了把脸,转身闭着眼伸手,「纸。」 曲妙妙从纸筒里拔了两截给她,摇摇头:「你就是性格太好了才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筑清光擦了擦眼睛边的水,否认:「反驳一下,不是被他,是被我老爸。」 筑清光父亲筑彬华是个房地产开发商,虽然总在忙工作顾不上这个女儿,但常找和她待在一块的顾漾舟了解情况。 试问谁不想做异性朋友的爸爸?筑清光虽然把顾漾舟当儿子看,但深夜蹦迪这件事要是被他告诉了筑彬华,她生活费减半不说,接下来的日子还会变得十分难过,所以她只能怂。 毕竟筑清光花钱大手大脚,买条裙子就能花上「一笔巨款」,还经常为自己喜欢的爱豆刷榜拉.票,这都是要依仗自家老爸的银行卡的。 当然,把顾漾舟当傻子骗这件事也挺大,她都能想到待会儿他那张死人脸会拉多长。 曲妙妙看出她视死如归的勇气,临出去时拍拍她的肩:「清清小可怜,本来帅宏他们几个也要过来一起玩。但你这情况,我只能说一路好走,不要挂念我们这些父老乡亲!」 「记得跟宏仔他们说说我的不幸,一个小时后我就争取熘出来!」筑清光十分哀痛地朝她挥了挥手,迈着沉重的小碎步走到门口。 看见站在那的男生一秒换脸,她嬉皮笑脸道:「靓仔,等人咩?一起走啊!」 顾漾舟轻飘飘睨她一眼,显然不想接她腔,径直迈着两条长腿往前走。 「靓仔!你好傲哦,比奥利奥还傲!」筑清光跟在后面叽叽喳喳个不停,虽然前面那人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漾仔,等等为父,腿长了不起啊走那么快!」 「诶,说个话呀,冷暴力是不可取行为。」 「很好,你长大了。无理取闹的年纪已经过去,你现在开始装逼忽视你筑爸爸了!」 ...... 大半夜的,走出酒吧街,路上车和人并不多。 八月下旬的南港市,闷热而狭窒。三十多度的热风,吹得人脸发红。 筑清光耍宝卖萌了好一会儿,顾漾舟依旧一言不发。她索性闭了嘴,低着头给曲妙妙发信息吐槽。 【小清光:他简直不是人,老娘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曲妙妙发了一张非主流文字的表情包:如果彼此都这么痛苦的话,那你们还是早点分开好了!!! 【小清光:顶你个肺,你说的是人话?】 【曲妙妙:爱莫能助!就顾漾舟那臭脾气,半天闷不出一个屁。亏你还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姐妹我真是respect。】 筑清光哂了两声,莫名其妙的。她爸认识他爸,家又离得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不就认识了这么多年嘛? 把手机揣进兜里,她正想抬头再挣扎两句,不料前面的人已经停下,她没留神直接撞上了他的背。 ......唔,好硬。筑清光揉着鼻尖,迅速倒打一耙:「突然停下干嘛?你有病啊!」 顾漾舟转过身,垂下漆黑的眸子看她,不置一词。他军训了一个多月,背打得挺直,脸倒是一如既往的白。
第4页 筑清光被盯得有些泄气,心虚地舔舔下嘴唇。 「行行行,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她顿了一下,开始卖姐妹讨巧,「但是主犯是曲妙妙啊!她带着一个未成年少女去娱乐场所,用灯红酒绿诱惑我!我顶多算个从犯,从犯是不是......罪不至死啊顾sir?」 最后那句更是小心翼翼,她其实想说「罪不至上报」。筑清光觉得此刻的自己尤为卑微,她耐心快到极点了。 反正顾漾舟不说话,她扯着他衣角往7-11走,拿了两盒泡面给他,自己坐在了玻璃窗台拿等。 顾漾舟接过去付钱,泡好端过来,还拿了一瓶维他柠檬茶。他倒是不饿,但筑清光烂习惯一堆,没人陪着吃饭就吃不下去。 她一直觉得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跟个孤魂野鬼似的。要是没人陪的话,就经常饿着,也不知道是谁惯的。 便利店里,两个人坐在窗边等泡面焖熟。 筑清光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威胁:「你不会告诉我爸吧?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告诉他,我俩就绝交三天!」 没有回应,从酒吧出来快半个小时了,一路上就她一个人叭叭个没完,唱唱独角戏似的。 筑清光脾气上头,直接站起来想走。 顾漾舟这才有点反应,沉声喊她:「筑清光。」 虽然只有几个字,但他开口就代表事情翻篇。 筑清光见好就收,端着架子坐回去也不忘占他便宜:「我本来打算头也不回离开,是你的一句爸爸留住了我的脚步。」 「......」 顾漾舟从来不理会她这些疯言疯语,他在她面前总是间接性一句话噎死人,持续性被噎死。 他把柠檬茶吸管插上,推到她面前。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开泡面盒,动作一致低头吃面。如果筑清光抬头看身边人一眼,就会发现顾漾舟咀嚼得有多艰难,一口一口的,吃相斯文又费劲。 然而筑清光只顾着自己吃,眼睛就没离开过面桶,到最后她全吃完了,顾漾舟还剩下半桶。 筑清光又去买了两根冰激凌,他把垃圾收拾了一下走了出去。 筑清光订的酒店离港大就几百米的距离,两个人刚吃完,慢吞吞走在路上像是在消食。 「给。」筑清光把撕开的冰激凌递了一支给他,她属于吃不胖的体质,好养活。不会像其他女孩似的天天喊着减肥,吃完加餐是常规操作。 顾漾舟本能地接过,眼尾微敛,半响来了句:「你吃完泡面又吃凉的,晚上肚子会疼。」 筑清光不在意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想起冰激凌的小故事了呢。」 顾漾舟:「......」 关于那个小故事,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顾漾舟自小沉默寡言,筑清光恰恰相反,人缘好,在哪个小团体都玩得开。初一那年从网上看见个带颜色的段子,就拿来捉弄他。 那是顾漾舟读初二的夏天,筑清光给他买了支冰激凌,跑来他们班上。 她捧着脸靠在他同桌位置上看他剥开外面的纸皮,然后一字一句用琼瑶腔调高声朗诵:「冰激凌的衣服被顾漾舟一层一层剥开,它紧张得不得了!水一滴一滴掉下来,它湿了,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顾漾舟喜欢的口味.......」 她脸皮厚,念着这些话还抑扬顿挫的,感情.色彩很浓厚。 那时侯女生可能还不懂这些是什么意思,但班上其他男生都心照不宣地憋着笑。把顾漾舟逼得嘴里那口冰激凌不知道是该吞还是该吐,干脆任它在嘴里融化。 「哈哈哈,真的想起来了啊?」筑清光咧开嘴笑得歪歪斜斜,在他前面倒退着走,和他聊些有的没的。 「顾漾舟,你们军训是不是不晒太阳。」 「晒。」 「那你怎么还跟个小白脸似的!」 「......」 「诶,港大怎么样?我还没去看过。」 「很大,环境好。」 「谁问这个了啊,我是指你们犯罪学系有没有帅哥!」筑清光舔了一口冰激凌,满怀憧憬地看过去。 他听得出筑清光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谈恋爱了。筑清光虽然贪玩,但在筑彬华面前十分乖巧,早恋这种事情只能想想。 顾漾舟在她充满希冀的眼神下冷漠地提醒:「你没成年,筑叔不会同意。」 筑清光眉一挑:「也就还有四个月嘛,不过你有看见漂亮的女生吗?」 顾漾舟没再出声,身前一道刺眼的光,他伸手拉了她一把,一辆电动车疾驰而过。 筑清光猝不及防往前扑,手上的冰激凌蹭歪了嘴,样子看上去很滑稽。 那冰激凌也正好蹭上了顾漾舟的胸膛,浸寒的湿意。 筑清光低声骂了一句,掏出纸巾给他,他没接。她只好认命又敷衍地抬手帮他擦了几下,嘟囔道:「狗脾气。」 顾漾舟好整以暇地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她本就泛着栗色的头髮在暖黄的路灯下显得更加柔软,和毛躁脾气大的本人完全不一样。 等筑清光抬头往后退了一步发觉了他的视线,她不解:「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还有冰激凌没擦干净?」 「嗯。」他表情平常,拇指不轻不重地蹭过她的脸颊,动作快到不到两秒。 顿了顿,凑近她问,「你还喝酒了?」 「就一口没事,你看我精神多亢奋!」筑清光含煳解释,之前谢师宴她也喝过一瓶啤酒,她酒量不怎么样,喝多了容易不省人事。
第5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佛闻到他指间带着一丝菸草味,可顾漾舟显然不是会抽菸的人。 难道说没见面一个月里,顾漾舟在大学已经交上会抽菸的朋友了?但他比她还大一岁,抽个烟也没什么吧。 筑清光把这个问题在脑子里思考了几秒,他们已经走到了酒店楼下。 「抬头看。」他突然说。 筑清光下意识仰起脖子,高楼大厦灯火辉煌,漆黑的夜空上一架飞机划过,带着一闪一闪的光。 她翻了个白眼:「你脑子有毛病吧?有什么好看的。」 顾漾舟有双薄薄的单眼皮,垂下时总有一种阴郁感。被骂他也不恼,直直地站着说:「以后别和曲妙妙去那种地方。」 筑清光转过身进酒店大厅,边草率地向后扬扬手:「知道了知道了。」 顾漾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过走廊的拐角。刚刚碰过她脸的手指,轻轻贴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一触即分,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 筑清光一进电梯就在群里发信息,她刚在酒吧尝到蹦迪的甜头,自然是食髓知味。 -小清光:你们玩得high嘛?等爸爸我换身装备再过来一起! -曲妙妙:我们已经二轮ktv了,定位发你。你打车来吧,注意安全!! -帅宏:清爸爸!赶紧来见我们最后一面,等明儿我和鑫仔去安清读大学,我们可就只能等过年见了! -万子鑫:是啊小清光,老季已经走了,你可就剩我们两个狗腿子了。 这话说得筑清光都快被离别的情绪给感动哭了,没白对这些狗子这么好。 她摸着包连房间都不想回,就想直接打车过去和他们玩个不醉不归。 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手却一直没在包里摸到钱包。 等出了电梯,她疑惑地把单肩包倒扣在地上,找了又找。最后果然没有,她回想起刚刚顾漾舟反常的行为,喊她往天上看...... 筑清光火气噌得上来了,这个狗东西!居然顺走了她的生.命.之.源!!! 第3章 凌晨快一点,酒店房间灯火通明。 筑清光躺在床上憋得快内伤,关键是她又不能顾漾舟理论。万一把他惹火,她老爸就该来收拾她了。 手机震动好几下,是曲妙妙他们催她赶紧过去的信息。 -曲妙妙:小清光,你换衣服换一个小时? -万子鑫:清爸爸!!帅宏已经喝晕过去了! -筑清光:我钱包被顾漾舟偷了,他肯定猜到我会不老实。算了,你们玩吧。 -万子鑫:尼玛臭嗨!!又是他坏我们好事!!! -曲妙妙:.......他真的像你第二个爸爸!学什么犯罪学,干脆报师范算了! -筑清光:你说归说,永远不要颠倒我和他的地位,他只能做儿子!要不借我点钱? -曲妙妙:做你的白日梦!有事曲妙妙,无事顾漾舟? 「.......」 懒得理她,曲妙妙的信息也没再发过来。 筑清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失去了卡宝的她变成了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她渴望顾漾舟能看穿她现在作为一个穷比的倔强,然后大发慈悲把钱包还给她! 和顾漾舟的渊源实在是太久远,想来他们也认识七年了。顾漾舟从小到大除了她身边就没有其他朋友。他这个人性子慢热漠然,事实上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也没怎么热起来过。 筑彬华和顾漾舟他爸顾明山是高中同学,虽然社会地位不同,但算得上关系不错。就连他们孩子的名字取得也巧,都是杜甫的那首诗———「渴日绝壁出,漾舟清光旁」。 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註定会变成亲近的朋友。 虽说是这样,但他们正式认识应该是在初中。那时候他其实对她还挺冷淡的,快速变熟络应该是在高中。 他復读那年又和自己同班,两个人一起经歷过一些事情才走得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爱管着她!! 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高一那次还没成雏形的早恋是如何被顾漾舟毁得明明白白! 那时候追筑清光的是隔壁10班的体育委员,戴着副金丝边框眼镜。长相阳光帅气,打球很厉害,经常有女生在篮球场为他的投篮尖叫。 筑清光这个颜控的女生自然也没能免俗,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联繫上了。体委约她周末晚上看爱情电影,月黑风高夜,多适合小情侣互诉衷肠啊! 然而两个人青涩的小手正要通过中间那盆爆米花牵上时,体委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缓缓转过头向后看——— 一丝不苟的顾漾舟犹如他们的教导主任,凉薄的眼神就这么看着他们之间的爆米花,吓得筑清光差点发出一声猪叫!! 第二天筑彬华就来了学校一趟,体委和她被多个老师、主任约谈,规模浩大得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 以至于之后两个人三年没再说过一句话,她刚萌芽的早恋就这么活活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罪魁祸首顾漾舟估计就是在那时得到了筑彬华的管教授权,两个人相生相杀又三年。 现在来了同一所大学,一想到还要继续这样待四年...... 不行! 这样下去不行不行!! 筑清光灵光一现,给顾漾舟发信息:【顾sir,你们犯罪学系有没有漂亮的女孩子啊?】
第6页 意料之中没有答覆,顾漾舟貌似还挺养生的。跟他这个人的性格可能有关,闷得像个老干部。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估计他早就睡着了。 筑清光刷了一会儿朋友圈的精彩生活,果然应了顾漾舟那句会肚子疼的诅咒。但犯着困,连眼皮什么时候盖上的也不知道,更何况肚子里那点翻涌了。 手机随着睡意吧嗒摔在脸上,沉闷的一声响。 * 次日上午,筑清光是被脸上的水分蒸发给干醒的。 遮光窗帘没拉上,八、九点的太阳就这么毒辣辣地晒在她眼皮上,活生生把她起床气给晒起了。 床头柜的手机响了又响,她看也没看是谁,接通后就破口大骂:「屎忽鬼!大早上吵吵吵死啊!!你要不是急着去投胎我一拳打出你屁来!!」 「.......」筑彬华沉默三秒后,沉声道,「清清啊,说脏话这个得改改啊,女孩子这样不太好看。」 筑清光听见自己老爸声音吓得眼屎都来不及擦,想得第一件事就是是不是顾漾舟又告状了。是 坦白从宽是筑家传统美德,她忙撒娇:「爸爸爸爸!你听我说,昨天晚上是曲妙妙硬拽着我去的酒吧,我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不信你查我银行卡消费单,一分钱都没花出去。」 筑彬华:「你去酒吧了?」 「.......没有,您听错了,我去的网吧!」筑清光懊恼地锤脑袋。 筑彬华嘆了口气,有些无奈,那边传来助理催他会议的声音。他撂下两句:「有事给爸爸打电话,急事就先找你顾哥哥。」 「好,知道了,爸爸注意身体。」 天天找顾哥哥,你是给工资了吗? 筑清光敷衍地应下,刚挂断这位日理万机的筑总的电话,前台就打来电话询问要不要早餐服务,她犹豫了会儿决定拒绝。 不是不饿,只是手机号是新买的,银行卡也还没绑上,钱包又在顾漾舟手里。 微信信息全是一堆上大学的同学祝贺和告别。筑清光抽了几个关系好的回覆完后,找到和顾漾舟的聊天界面。 很好,又没回。 筑清光怒气沖沖:【你每次不秒回我,我都觉得你在吃屎!!!】 这次回的倒是快:【刑侦加训。下楼,接你去报导。】 于是话题跑歪。筑清光盯着这对话好一会儿,觉得顾漾舟也许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别人骂他。 她同情地摇摇头,退完房拎着行李箱往外走。 南港实在是太热了,日最高气温高达45摄氏度。 筑清光感觉自己像极了之前口中调戏顾漾舟的那根雪糕,头上不停在冒汗。 在日光下一抬头还有些恍惚,就看见树荫下站着穿着学生警服的顾漾舟。藏蓝色的长袖衬衫,肩上是黑色肩章,胸前有他的警号。 他站得笔直,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长睫覆下,侧着的下颔线条明朗锐利,神情沉静而清冷。 筑清光撇撇嘴,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她才不忍他这臭脾气这么多年呢。 万向轮在沥青路上拖出微弱的声音,被路边车辆的鸣笛声盖过。顾漾舟一手拉过她的箱子,另一只手给筑清光撑着伞,姿势熟练得像养了十几年小女儿。 筑女儿低着头给曲妙妙发信息,顺便发了条朋友圈。 ————「明天就要军训了,想要替父从军的赶紧来报名。」 下面一群男生互相贫嘴,筑清光乐得合不拢嘴,一条一条回过去。 「筑清光。」顾漾舟停下脚步唤她。 他们两个在一起时总是各做各的,互不理睬,至少在筑清光眼里是这样。 筑清光错愕侧过脸:「干什么?」 「到了,去领钥匙。」他收了伞,指着左边宿管阿姨的办公室。 「噢。」她顺手把手机丢他手上。 新生入学,热情的学长学姐很多。但筑清光身边有顾漾舟这个制冷机陪着,也就没人特地上前搭讪。 这会儿两个人一分开,她刚填完入住信息,一个学长就走上来塞给她一张表,凶神恶煞道:「填!」 「........」 她看了一眼,播音社,好像报名也不是不行。 筑清光本来也要报这个社团的,但是这学长态度不好。她微仰起下巴:「求我。」 「求你。」学长很有骨气,果然是表演型人格。 「........」 填完表格,学长还一路叮嘱:「你不用面试了,有活动记得过来啊。不记得的话,小心我就一个电话打过去!」 筑清光警惕地看着他:「怎样?」 学长:「就把你电话打响了呗。」 说完他忽视筑清光无语的眼神,又站在女寝楼下搜罗起了下一个目标。 顾漾舟拖着她的箱子走过来,破天荒地对旁人好奇起来,问了一句:「他是谁?」 「不认识,就一个学长。」 「不认识还和他说说笑笑?」 「你管啊,说说笑笑也管!我难道要跟你一样天天拉着张冰块脸?」筑清光很烦地踢了一脚箱子,又觉得是天气的锅,闷热让人烦躁。 她凶完人拉不下面子道歉,拉过箱子走到楼道口咳了一声:「我不会铺床。」 「我给你铺。」他走上前。 筑清光满意地点点头,得寸进尺道:「顾漾舟,大热天的你能不能笑一笑?都到大学了,你还想不想认识新朋友了?你冷着张脸我身边的温度也没有降低好嘛!」
第7页 他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但抿直的唇角好歹翘起来点了。 筑清光算是来得早的,四人间寝室只来了两个室友。扎着双马尾的叫林思初,短头髮的叫夏语,同播音专业,都是挺活泼的性格。 趁着顾漾舟在阳台帮筑清光掸被子,林思初羡慕地说:「这是你哥哥吧?别人家哥哥真好,又帅又疼妹妹!我哥都不来送我开学!」 「独生子女体会不到这种感受了。」夏语说,「不过你们长得不像诶,你们家基因真好!谁随爸谁随妈?」 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筑清光非常淡定:「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是我爸朋友的儿子,我们算一块长大的。」 「噢~青梅竹马呀!」声音带着点揶揄。 林思初:「可以有故事了,还穿警服诶,是犯罪学系还是特警啊?」 港大算是全国唯一一所正儿八经把警校生和其他系学生合併在一起的综合性大学,隔壁警校本来名不见经传,虽然专业能力高,但庙小。现在纳入港大后,装备水平都高了不少。 筑清光想了一下:「犯罪学专业,但是他们好像强制辅修刑侦。」 林思初:「那岂不是和特警学生差不多,诶你是制服控吗?」 筑清光打了个哈欠:「我什么都控,好看就行。不过和我朋友肯定没可能啦。」 夏语理解地点点头:「我懂,就是长相好看的异性朋友,一开始肯定动过心,久了熟了就不会了,对吧?」 筑清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承认哪一个。含煳道:「对啊,而且我俩互相没感觉。」 夏语:「也是哦,男女朋友可能就一两年,朋友还能往后加个零。不过你朋友好高冷啊,都不怎么讲话的!」 顾漾舟正好推开阳台门进来,把床铺好后转过身:「去吃饭。」 「你们去吗?我请客。」筑清光看了两个室友一眼,交流了一下想法。 夏语摆摆手,揽着林思初往外走:「我们要去食堂办卡,下次吃吧!」 筑清光耸耸肩,和顾漾舟一起下了楼。 两个人经过小卖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钱包。朝他伸出手:「我要买巧乐滋!快点give me five!」 顾漾舟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眉头微蹙,筑清光居然从这眼神里看出几分同情的意思。 她纳闷地想,你同情个什么劲?要不是钱包在你那,我还犯得着来讨个五块钱?偷我钱包的小贼!! 接着她就看见顾漾舟抬高手肘,掌背朝上,漂亮且骨节分明的手还挣扎了两秒。掌心带着暑热的温度,突然啪唧一掌盖在了她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漾宝:见笑了,我家这个文化水平不太行。 清清:??? 呵男人!你其实就是想牵手手!!! 第4章 艺术生文化课上得少,大部分人文化成绩都不高。 想想每年有多少个通过了校考却因为文化分不够就与名校失之交臂的学生!筑清光这种已经是矮子里的将军了,至少她考上南港大学了啊!!! 顾漾舟这种从小到大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名的人显然不理解学渣出洋相的痛苦,平时不怎么笑的人总在嘲笑她的时候不遗余力,笑声清朗又温吞。 以至于筑清□□得最后饭也没和他去吃,气沖沖躺回了宿舍的床上,手机响了好几次她也没搭理。 林思初她们吃完晚饭回来,敲敲她的床沿:「清光,你竹马让我带上来的。」 「谢谢。」 算他识相。 上床下桌的结构,筑清光慢腾腾爬下去,外卖袋里放了一张他帮办的食堂卡。还有一份港式猪扒饭,一份配餐公仔面、一份麪饱和珍珠奶茶。 真算得上是满汉全席了,每次都点这么多,筑清光很想知道顾漾舟心里的她是头猪吗? 她给顾漾舟发信息:【你不用故作冷淡,我没想过继续纠缠,最后一次,把钱包还我呜呜呜!!!】 顾漾舟:【吃完饭了?】 筑清光:【在吃!我的钱包包呢?!】 顾漾舟:【它让我转告你,在我这挺好的。】 筑清光:「.......」 以前顾漾舟也爱顺走她钱包,筑清光作为一个家里有点大钱的独生女,在花钱这方面向来如流水。 以前办个生日宴都要请全班同学吃米其林,一天就能刷到限额以上。如今离开高中,更是肆无忌惮,也就顾漾舟能治住她这罪恶的手。 「诶,这是新室友?叫什么呀?」夏语边卸妆边问。 筑清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内向的女生,帮她开口:「叫洛佩佩,互相介绍一下吧。她是工科专业的,隔壁没床位就住进我们宿舍了。」 「欢迎欢迎,理科生妹子颜值就是高哈!」 几个人塑料地认识一番,火速拉了个寝室群。 夏语:「说句实话,幸亏今年港大分数线降了,要不然我都进不来。」 筑清光贊同道:「我擦线过二本,险中之险!九死一生啊!」 洛佩佩有些不擅长交际,但还是小心翼翼融入话题:「确实降了很多分,不过艺术生的分数不是已经很低了吗?」 林思初和筑清光对视了一眼,笑着打马哈哈:「我们高中不爱学习嘛,降了也觉得高。」 洛佩佩:「哦这样啊,其实是因为港大开新校区了,在玫瑰岗那,大三估计能分走一大批多出来的人。」
第8页 夏语:「按成绩走?」 洛佩佩拿起一本书:「不知道,反正按成绩走我就不担心了。」 「......」 四个人各做各的事,筑清光交际方面还是挺有一套,一会儿就摸清了其他三个室友的性格。 等到了熄灯时间,寝室开启夜谈会。 夏语:「你们听说了吗?明天军训有警校生代训!」 林思初:「学生代训靠谱吗?是学长还是同级啊?」 夏语:「同级生人家也已经提前训了一个多月了,我只关心他们长得帅不帅。」 林思初贼兮兮地笑:「你看清光竹马的颜值,也该知道了。」 洛佩佩小声问:「很好看吗?」 筑清光正和曲妙妙他们组队吃鸡,猝不及防听见熟人名字,下意识抹黑道:「就那样吧,你们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娘吗?」 夏语:「您做个人好吗?他那叫娘的话,那你让我们系男生怎么活?!」 林思初附和:「我觉得你竹马身材都比我们系这些弱鸡瘦竹竿好多了!」 都说艺术系的男生十男九基,这话还是挺有考据。毕竟都是精緻boy,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喷髮胶抹bb霜,能笔直到毕业的实在不容易。 这样一想,顾漾舟大概是託了皮肤白的福,不折腾这些也挺好看。 而且他唇色天生就红,筑清光曾经拿过卸妆棉死命擦他嘴,把他薄唇都蹭肿了。最后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夏语她们还在认真地夸赞,筑清光不情不愿嗤了一声。 * 事实证明,说人坏话是容易遭报应的,筑清光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清晨,东操场那吹响了集合哨。 而筑清光因为游戏打得太晚此刻还火急火燎地在系皮带,她边抬头:「你们赶紧去,别被我连累了。」 等她匆忙赶过去的时候,一排穿着迷彩服的播音主持系新生站得整整齐齐,绿油油一片的对面是穿着黑色警服的代训教官。 筑清光还以为自己眼屎没擦干净,揉了好几次才确认下来。那个眉眼清隽,下颔线条干净流畅的侧脸好像是顾漾舟这条狗啊! 她莫名其妙松了口气,两个人对视上几秒,筑清光打了个哈欠,很无所谓道:「报告教官,我迟到了。」 顾漾舟:「罚跑两圈。」 ??? 朋友,这么铁面无私的吗? 筑清光眨了眨眼,侧过头用唇型和他对话:「顾sir,家属不能有点特权?」 「不想跑?」他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那站前面领队。」 「好的!」 筑清光丝毫没有被众人目光聚焦的尴尬,她大大方方站在前面看着顾漾舟,和他大眼瞪小眼。 站了半个小时军姿,太阳缓缓升起,日光照射在她的侧脸上。少女脸红扑扑的,一双狐狸眼没什么精神地耷拉下来,像只焉巴巴的小动物。 筑清光仇恨地看向顾漾舟,这货不会是公报私仇吧?为什么大家都在树荫下,就她这个位置晒太阳! 她还没开口说话,那边一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的教官过来了,好像是连长。身后还带着一个警训生,是顾漾舟室友王涛。 连长扫视了他们一圈:「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后退三步。」 于是整个方阵完完全全都暴露在日光之下。连长继续发出丧心病狂的指令:「全体女生,向右转!」 男女两排开始对上眼,有人崩不住笑。而十分显眼的筑清光右边是空气,毫无疑问被挑了刺。 连长:「同学,你的腰带系得不规范,现在重新调整一下。」 筑清光懵逼地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顾漾舟,他腰侧腰带倒是系得挺紧。 连长看见两个人眼神的互动,问:「小顾,认识的啊?」 一说八卦,全班都竖起耳朵。 顾漾舟身形挺直,淡声回:「认识。」 连长是个青年人,又带了顾漾舟班上一个多月,这会儿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筑清光。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当然,播音系的都漂亮,她尤其娇艷一点。黑眼圈有点重,垂着脑袋盯着他们的军靴,好像在发呆。 连长笑了一声:「那愣着干嘛,示范一下腰带怎么系啊!」 连长一放松,学生更是放松。队伍里传出细碎的笑声,还有男生吹了声口哨。 顾漾舟走着正步到她面前,立定站好。 全班都在看他们热闹,教怎么系腰带这操作太鬼畜了,难不成要帮人家脱下来再系上?系个腰带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场直播有点刺激啊! 筑清光才反应过来成了舆论中心,教官爱逗人玩,她自己也大大咧咧得很。 这会儿倒是有点像教官和学生之间的对决,她张开手,嬉皮笑脸道:「麻烦顾教官了,系吧。」 顾漾舟:「......」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清光:我,单纯貌美的女大学生,怎会想到是羊入虎口?! 第5章 艺术生大都玩得开,这下大家起闹得更厉害: ———「清清牛逼!猴赛雷~」 「教官,让你占个便宜,这姑娘可是我们播音系系花!」 「她还是咱港大颜值天花板呢!说归说,手可别乱摸啊,几十双眼睛看着呢!」 夏语她们也笑开了:「我他妈要举报屠狗,公费时间秀恩爱!」
第9页 「秀恩爱还是秀父子情深啊,你们看小清光那欠揍的样!」 「教官,我腰带也不会系啊!」 ...... 在这些吵闹的压力之下,筑清光仿佛听见顾漾舟轻声骂了一句她「蠢」。 她拧眉抬眼,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她脸有些发热,应该是被太阳晒的。 顾漾舟忽地勾了勾唇,弧度淡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接着双手往她身后一捞,俯身掐着腰带拽紧了点。 筑清光没站稳,往前被带了点,磕到他胸前的警院学号牌。她委屈巴巴地揉了揉鼻尖:「教官,没系好腰带而已,还想搞谋杀啊?」 连长头一次看见有女生会这样和顾漾舟说话,调侃道:「你们顾教官本来就很刚正不阿,可不会怜香惜玉噢。」 底下人心想,刚正个锤子?当他们瞎的嘛,老相识才会这么开玩笑。 筑清光166,在艺术系里不算高。人又不到90斤,身材娇小的很。偏偏军训服报得170,看上去宽松得不行。 顾漾舟手指微顿,手上力道又使大了点,把她腰上的皮带扣得更紧。 饶是筑清光再瘦也已经到最大限度了,被勒得唿吸都有些不畅。没等她开口骂人,腰带又松了点,仿佛刚刚是明目张胆地在报復她。 顾漾舟站直身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交错间。少女的睫毛带着点汗水,密密长长地垂着,白皙的肌肤下可见细小的绒毛。 他抬手抚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温柔柔的。下一秒意识到这动作不对劲,一个巴掌压上筑清光的脑袋。 筑清光立马炸毛:「你干嘛!想打架啊?」 顾漾舟收回手,背在身后,道貌岸然道:「提醒你,帽子戴好。」 同时用鄙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好像说打架,你能打赢似的。 筑清光:「.......」气死! 他们站在前面,自然一举一动都在其他人的视线范围里,听见这话笑得更大声。 连长这会儿嫌他们声音太大,严肃道:「还笑!自己检查一下帽子有没有戴歪!」 人群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回答——「报告连长,歪是没歪,就是颜色不太好看!」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连长看了一眼绿油油的帽子,也就警训生的是一身黑。他清咳两声:「军帽不可以拿来开玩笑。」 都是经歷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大学生,个个还是有点素质在,立马收了音,站得方方正正。 连长见状也没再说什么,交代了顾漾舟几句就留下身后的王涛去了下一个班级巡视。 王涛一看连长走了,又跟班上同学皮起来:「热吗?」 「热~」 艺术院的大部分女生都擦了防晒,现在在炙热的阳光普照下,汗流浃背不说,脸上还一块黄一块白的。 但美女晒得脱皮也不影响她是个美女,王涛装模作样地考虑:「那再站会儿就回棚下休息?」 「好!」 筑清光被晒得迷迷煳煳,默念了一百句「顾漾舟是条狗」后,平静地深唿吸了一口气,扣着裤缝的手突然就被顾漾舟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她皱着眉看过去,心想你丫的是有顺风耳啊,还能拐着弯来听人家心里的话? 顾漾舟站在她面前,开始纠她的站姿:「脚併拢,手夹紧。」 后头人看他这么严格,纷纷站得更直了点。 播音生其实都有形体课,筑清光也就是一时没好好站。她本来想站好的,突然觉得顾漾舟一直站她跟前也挺不错,有荫可乘。 她故意做不好,享受着他的身高福利。顾漾舟也没恼火,一遍遍纠正她。最后直直地站她跟前,像是在盯梢。 隔壁班带完一圈走方阵的陈星丞走过来,拉着王涛躲树荫底下看热闹:「顾漾舟这是怎么回事,为难一个女同学?」 王涛门儿清:「你哪看出为难了?站人姑娘跟前这么久,明显地帮她挡太阳呢。」 陈星丞恍然大悟:「噢,女朋友?」 王涛:「目前应该只是朋友。」 陈星丞啧啧赞嘆:「艺术院的颜值就是高,晒成这样还挺多漂亮妹子。」 「你看最漂亮的那个,已经被我们的顾教官给吃住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陈星丞大喊了一声:「顾教官,让同学们休息休息吧!」 大家都是同级生,中场休息免不了凑在一起玩。陈星丞和王涛成功打入播音系内部,既给他们科普了警院生的课程,又加了不少女生微信。 「清光,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啊?」夏语喊了她一声,不少男生也望过来,眼神里带着些殷切。 筑清光头也没抬,拒绝道:「太热,你们玩吧。」 夏语:「一定是被她竹马给气到了,居然这么严格地纠她站姿!」 陈星丞和王涛两个大男生对顾漾舟的人还挺感兴趣,不动声色混进她室友里头旁敲侧击。 林思初狐疑地问:「你不会想追她吧?」 王涛赶紧摇头:「了解一下而已,逛论坛嘛,看见新闻部拍的照片,倾港之姿啊。」 夏语:「啊我知道那个!还搞个和表演系系花曲妙妙的投票,我还偷偷投了我们清光一票!」 虽然说表演系和播音系不缺美女,但筑清光长得精细。精緻的m唇,媚而不妖的小狐狸长相,脸颊小巧饱满,美得慵懒又直观。
第10页 不喜欢的女生可能会觉得婊气,但也算得上当下最火的冷婊风,在一众艺术生中也很招眼。 几个人聊着聊着又聊到其他地方去。 ... 另一边的筑清光完全没有一点做美女的觉悟,远离人群大大咧咧盘着腿坐在草坪上,顾着给曲妙妙发信息吐槽: 【小清光:你都不知道顾漾舟有多过分!!这么熟了也不能开个后门!晒得我如花似玉的小脸都快肿了!】 【曲妙妙:他是代训你们班啊?同情你一分钟。】 【小清光:他刚刚还勒我腰!!我的蚂蚁腰估计都被勒出印子了!】 【曲妙妙:快绝交!!不绝交不是人!!!】 筑清光:「......」 她盯着信息两秒,决定忽略这个天天在他两之间撺掇关系的姐妹。一边是视若己出的儿子,一边是卿卿我我的姐妹,手心手背都是肉。 顾·儿子·漾舟在此时发了条信息来拉票:【警务训练营107教室,过去拿东西。】 也没说是什么,筑清光撇撇嘴,还是抱了点希望悄咪咪熘了过去。 港大的警训部在校园教学楼最后边,因为平时要训练,作息时间表和其他文化生不一样。 而传媒艺术专业时间表偏自由点,尤其是播音主持,早上要起来练声开嗓,也被安排到了后边的教学楼。 两栋楼离得近,筑清光轻车熟路走到训练营,犯着困劲儿推开了107的门。 入目是一个成人青年精瘦的腰身,貌似是刚洗完澡,赤.裸的上半身带着雾蒙蒙的氤氲水汽,骨骼明显的肩胛处还有未擦净的水珠。 夏末的午后,窗口轻纱被风吹起。刺眼的太阳光趁虚而入,照射进来,晒在他额前碎发上。 男生利落的黑髮微微泛着金色,俊秀的五官在光影下拓落出立体轮廓的阴影。 他手臂上半套着一件短袖,已经套上了手肘关节那,却因为这不速之客硬生生停了下来。 筑清光站在门口愣了几秒,目光从他的上身移向他下半身的黑色作训裤,工装款式衬得他一双大长腿又直又有型。 最后反应过来看清男生的脸,才发现是顾漾舟。他平时不是校服警服就是性冷淡风的打扮,十九岁的人沉稳洁净又一丝不苟地如同二十九岁,这还是筑清光第一次看见洗完澡没穿衣服的他。 她赶紧跨进来关上了门,庆幸地开口:「还好你遇到的是我!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你的清白肉.体!」 这话说的可真够冠冕堂皇,被打量许久的顾漾舟没什么表情地瞥过去,眸光清澈又纯净。 他这么光风霁月的模样倒让筑清光有点无所适从的心虚,却还是眼都不眨地盯着他冷白的皮肤:「看什么啊?赶紧把衣服给我穿好,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 顾漾舟不慌不忙把衣服套上去,随意撸了一把额前的湿发。朝她走来,站立在她面前。 空气中有他衣服的皂角香,他神情淡漠,眼尾耷拉下来,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流口水?」 筑清光:「......」 她心想着自己没流鼻血就不错了,她一个还差几个月成年的黄花大闺女哪直视过这种裸男身材! 难道要说她看见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男生突然长成了男人的模样,激动得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 顾漾舟仿佛嫌她不够丢面子,继续补上一刀:「筑清光,你好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清光:嗯?到底谁馋谁身子??? 第6章 课间休息的结束铃正好打响,悠长急促的铃声和校园内檀树上的蝉叫交错在一起,持续了几十秒。 筑清光在听见顾漾舟那句评价后眨了好几下眼睛,擦了一下嘴边,明明很干燥,什么都没有。 衰仔!又诈她!! 筑清光又气又尴尬,有点恼羞成怒地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你你你放屁!你才流口水呢你才色!你这个死变态居然勾引我来看你裸.体!你这个居心叵测的不孝子!!」 顾漾舟安静地把她一连串脏话听完,后退了一步,弯唇打开门指着门牌号:「我跟你说的107,这是101,警训生的淋浴更衣室。」 言下之意——— 筑清光你这个憨批,连门牌号都能看错,真是蠢得没救了。 「......」一旦错误回到了自己身上,筑憨批就会开始耍赖,她捂着耳朵往外走,「不管不管!不听不听!顾漾舟念经。」 顾漾舟跟在她身后,大手扯过她后衣领往另一边拽。 「嗷顾漾舟你有病,你要掐死我?平时骂你就算了,非要我打你,才知道你清爸爸文武双全嘛!」筑清光就像一只被揪住后脖颈命脉的小鸡仔,转过身来挣扎地拍打他的手,却被他一掌捂着了嘴。 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把她带进107教室。空荡荡的讲台上放着他要给的东西,是一盒晒伤膏。 「他们在体能训练,你没去就小声点。」 「噢,我在偷懒,顾教官居然包庇我偷懒!」 顾漾舟嗯了一声,淡声道:「原则上不行,但你说的,家属有特权。」 算你做了个人,筑清光笑嘻嘻地又问:「可是你不在,谁代训啊?」 「刚才那两个同学,侧过耳朵来。」他不太愿意和她聊起别人,这简直浪费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边说边拧开盖子,拿过一边的棉签蘸了点药膏。
第11页 筑清光生得娇气,肌肤更是嫩滑。在太阳底下晒了几个小时,耳廓已经起了水泡。本来她没什么感觉,结果被他粗糙又带着茧子的指腹一碰,伤口刺激得差点没哭出来。 筑清光怕疼,坐在椅子上眼圈都快红了:「我靠,你能不能轻点!」 「那你别乱动。」他薄唇轻抿,垂眼看向她。 少女莹白的耳珠上的水泡处通红通红,大概是药膏太凉,冲着了眼睛,她微微眯了眯,眼尾蕴着点水光。 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两下,没有平时咋咋唬唬仿佛下一秒就能去引爆原子.弹的样,看上去很是乖巧柔软。 然而这假象如同海市蜃楼,转瞬即逝。 筑清光回想了一下刚刚的视角,没想到顾漾舟看着瘦,肌肉的纹理线条却很好看。这大概就是常说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咂巴了下嘴:「不过说实话,你们警训生的身材一个月就能练得这么好吗?」 「不知道,我又没有看别人的习惯。」 这话说的可就让她不爽了:「诶,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看看能怎么了?还能长针眼吗?」 顾漾舟手上棉签力道重了点,戳了戳她脸蛋上被晒红的地儿。 过分!筑清光皱着眉往后倒了倒,瞪着他:「你是不是嫉妒我的盛世美颜,得不到就想毁掉?」 「是啊。」他戏嚯地开起了玩笑,学着那些同学的话叫她,「港大颜值天花板。」 这外号真的挺搞笑,但也名副其实。 筑清光进学校第一天比他进学校一个月都强,社交圈扩了一倍。女生公寓7号楼那层楼的群就是她建的,为了方便宿管阿姨来了通风报信,毕竟女生宿舍总有些违禁的电器产品。 张扬又友好的女孩子在大学最受欢迎,更何况她还漂亮,男女通吃的长相,当天晚上论坛就有她的帖子出现。 筑清光毫不矜持地点点头,挺胸抬头甩出播音腔:「是本人。採访一下顾同学,跟天花板做好朋友是什么感觉?」 「天花板...」他顿了顿,把药膏收起来,一本正经地上下看了看她,「有点矮。」 ??? 筑清光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大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个女生!你自己一八六,就以为没有这么高的人都是矮子吗?!」 「原来你知道自己是个女生。」他意有所指,示意她把脚从他鞋子上挪开。 筑清光虚伪地笑笑,起身出去。步伐拖得极慢,一点也不想回去做仰卧起坐。 顾漾舟去校园超市给她买了瓶牛奶,筑清光又是无奈地嘆气:「你知道这种时候我最需要什么吗?」 「嗯?」 「我要冰阔乐!肥仔水!!你给我的是什么?还他妈是常温的!」 「快吃午饭了,你想满肚子汽水?」顾漾舟帮她拧开瓶盖,递过去,「冰可乐别想,你快来例假了。」 筑清光哑口无言,她经期其实一直不怎么准,自己从来不花时间记,也亏得身边有曲妙妙和他。 她鼓了鼓腮帮子,边走边没话找话:「顾漾舟,你有没有觉得隔壁班那个教官长得好帅,是不是也是你们犯罪学的?」 「不认识。」 「哎你这样不好,要多交朋友啊,大学可是交朋友的好地方!跟个社恐似的怎么行。」筑清光很不理解内向的人,她觉得世界上最轻松的事就是主动点说话。 顾漾舟没什么表情:「没必要。」 「.......」 筑清光觉得身坚志残的自己能多年如一日留在他身边,并且做他唯一的朋友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这人真的不太会聊天。 她换了个话题:「我们学校军训是不是就一周?我希望快点过,这个军训服实在是太丑了!」 走着走着,还是快到了操场上。 筑清光哀怨地看了一眼午时的烈阳,认栽地走进队伍,扬扬手上的牛奶:「谢谢你的晒伤膏和牛奶。」 「不用谢。」顾漾舟默了默,语调平和,「反正是从你钱包里拿钱买的。」 「.......」她大义凛然道,「哦!那你多拿点用,不用给清爸爸省钱!」 顾漾舟垂眸看向她一蹦一跳的高马尾,零星笑意收敛。细密长睫覆下,没再说话。 * 一天的军训过去,临近晚饭时筑清光的脸晒得几乎脱了层皮,有顾漾舟挡着也拦不住暑气的侵袭。 以至于和夏语她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力气,几个娇柔的女孩子唉声嘆气喊着累,一进食堂都能闻见一身汗臭味。 林思初叉子落在鸡块上,咬牙切齿:「我决定了!明天一定要请病假!」 夏语拿过绿豆粥碰了碰她的可乐:「加一!」 筑清光已经懒得开口说话了,嗓子快冒烟,只哼唧了两声,表示强烈的贊同。 林思初:「你也请,那你竹马怎么办?人家对你多照顾啊。」 夏语附和道:「就是就是,要是没你在,帅哥代训的积极性都没了!」 「他明天又不代我们班。」筑清光喝了一口西米露,抿了抿唇,「帅哥也挡不住我逃往人间的决心!何况他也不算特别特别帅。」 林思初:「你以为谁都跟咱们艺术系的男生似的这么精緻?别看播表系这么多美男,说不定还有do过脸的。」 筑清光不置可否,摸出手机,把手机套取下来,拿出里面的一张照片:「是时候给你们看看真正的帅哥了。」
第12页 两个女生好奇地看过去:那是一个有着啤酒肚,虚虚眼,笑得像个弥勒佛并且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夏语:「.......」 林思初:「.......你爸爸?」 筑清光点头,收回去:「帅吧!我爸爸天下第一帅!」 对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这女儿滤镜未免太重了点吧,筑妈妈的基因该有多好才能养出筑清光这种长相? 食堂门口又进来了一波人,掀开帘子吹进一阵热风。 筑清光她们晚饭都没吃多少,打算起身回去洗澡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男生拦住了她。 林思初和夏语心领神会,又是来找天花板搭讪的。用唇语说了几个字「是校草」!然后默契地熘走了。 筑清光抬头看过去,男生长得白净阳光,估计没经歷过今天军训的毒打,看上去很是精神清爽。 「有事吗?」她皱了皱鼻子。 「你不记得我了?」他甩过额前黑髮,臭屁地挥了挥车钥匙,「我是上次那个被你坑了一顿,包酒吧场的靓仔。」 筑清光后知后觉,哦,那个非主流蓝头髮。她又看了一眼他的头髮,已经染成黑色了,显得人俊朗很多。 「所以来找我要钱?」 「怎么会?找你要手机号啊清清同学。」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奇怪,筑清光回忆了一下:「啊陈......陈滋味?」 男生被逗笑了:「你怎么还打嘴瓢儿?我叫陈醉,醉翁之意的醉。」 「......」 筑清光尴尬地笑笑,按说她长这么大,追她的、暗恋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高三之前也是个会玩的主儿,对拒绝这项工作早已熟能生巧。 但对帅哥她总是格外宽容一点,何况人家还不一定是对你有意思,可能单纯想算算酒吧那笔帐。 她拿出手机,递过去:「你加吧,等我儿子给钱了就还你。」 陈醉这会儿正兴高采烈加好友呢,耳朵里混进什么奇怪的东西:「啥玩意?儿子?」 「是有这么一回事。」筑清光认真点点头,她转头望了望左下角一排穿警服的警训生,没看见人。 陈醉也没理会这么多,他早就打听好了这姑娘单身,拿下她也是势在必得。 两个人并排走出食堂,男俊女靓的组合,任谁都会多看一眼。 走出喧譁的食堂,石子路安宁静谧,紫红色的晚霞随着夕阳的渐渐下沉愈发烂漫。人工湖的椅子旁有几对小情侣在散步,了无纤尘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堪称约会圣地。 筑清光倒是没这么多旖旎心思,她直来直往惯了,只想着往这走去宿舍是条近路,赶紧回去洗个澡。 直到陈醉把她送到寝室楼门口,男生笑着问:「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筑清光:「行。」 陈醉对这答案并不意外,意料之中。他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地问:「那你明天有空吗?」 筑清光眨眨眼:「没空。」 「.......」 第7章 军训七天,筑清光寝室除了洛佩佩,其他人已经请了五天假。理由不是发烧就是腿扭到,一寝室的「病残患者」此刻全躺在床上。 当代女大学生日常上网,筑清光刷着刷着,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被安排了!」 夏语:「什么东西?」 「军训总结大会暨阅兵仪式后还有个教官送别晚会,我被班长安排去伴舞了。」筑清光把名单发在群里。 毫无疑问,被安排的还有夏语和林思初。夏语啧啧一声:「真会玩,凭什么全让艺术生表演?搞得就艺术系的参加了军训一样。」 听到这话,洛佩佩解释说:「艺术生多才多艺啊。」 寝室门被推开,林思初拎着一宿舍人的粮食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小语,佩佩,给你们带的外卖。清清你不吃吗?」 筑清光慢吞吞下床化妆,答了一句:「我和顾漾舟出去吃。」 「哦,难怪刚刚看见他在楼下站着。对了。」林思初喘了口气,「今天我们公寓饮水器坏了,你们谁下去搬两桶水上来?我可不愿意走了。」 夏语哀嘆一声:「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哥做的,我怕干不来这体力活儿。」 筑清光一个激灵,担起重任:「放着我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洛佩佩迟疑转身:「你来?」 「放心交给我,我让顾漾舟搬上来!」筑清光撩了撩头髮,英姿飒爽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洛佩佩小声问:「她为什么总跟在那个男生朋友身后啊?又不是男朋友。」 夏语正下床刷牙,含煳着反驳:「关系好这也没什么吧,何况我每次听见他们打电话,清光都是顺着她竹马意思来。吃饭也是她那个竹马叫的啊。」 洛佩佩放下筷子,停了一下,从阳台上往楼下看过去。 男生站在花坛边上,背嵴挺直。穿着白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着。明明不是锋利那一挂的长相,却莫名地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出众而显眼。 夕阳下,他的影子被光影拉长,像一只落寞的孤狗。 * 筑清光下了楼,一眼看见了那个身影,估计是刚上完课,所以换了身衣服。英气的眉骨下是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淡红色的薄唇微抿,表情有些乖巧。 她一直觉得顾漾舟这人有些死脑筋的轴,女生出门本来就爱墨迹,尤其是自己这种。约好了三点,总要晚半个小时,要按别人早就学聪明了会晚点到。
第13页 但顾漾舟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她没来,他就一直站那等,也不会发信息催。 傍晚的大学校园很闹腾,军训刚结束,在路上都能看见和教官们打招唿的学生。 过往的自行车发出铃铃响,两个人并排走着。 筑清光昨天晚上熬了夜,眼妆盖得也厚。少女眼睫细长,精緻的脸上洋溢着娇媚的笑。穿了一身艷丽的黄裙子,裙摆至膝盖。小腿修长白嫩,跟只勾人的小狐妖似的。 然而女孩实在是聒噪,他们刚从北门那条小吃街吃过大排档回来。 筑清光指着檀树上那只啄木鸟说:「顾漾舟,你知道它在喊什么吗?」 顾漾舟瞥她一眼:「什么?」 筑清光清清嗓子:「它看见一只小虫,然后打招唿说,害虫!小虫回它一句:hi鸟!」 「......」 筑清光看他面无表情,又问:「不好笑吗?我可是从搞笑博主那看的!你给我笑一笑!」 「不想。」 「你凭什么不想?我看你今天很累的样子才特意逗你开心的诶!你果然是我的不笑儿!」 她一向喜欢发疯,看个搞笑段子也要拉着身边人,偏偏她的笑点低又冷。 「筑清光。」顾漾舟转过身来,看向校园栏黑板报那边盯着他们很久的男生,淡声道,「别往后看。」 话刚说完,筑清光这个一身反骨的就转过头去了,正好对上陈醉的眼神。 自那天过后,他们也没怎么见过。平时聊天倒是会聊几句,但筑清光的脑迴路一般能把天聊死。 陈醉手上还拿着瓶自喷漆,笑得开朗大气:「清光,你和朋友刚吃完晚饭?」 筑清光点点头,有些惊讶:「你是美术生啊?」 「不是,我是表演系的,来帮学姐干活,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陈醉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喊过一旁的学姐,「我们不是正好缺模特嘛,你看她还行吧?」 学姐打趣道:「她这身段何止还行?」 所谓的模特不过是个人型模版,校园栏这期主题是欢迎新生。筑清光要做的就是站在墙那,让陈醉画个人形出来,再喷上漆。 学姐看了一眼顾漾舟,问:「清光,你朋友能不能也站那一起?毕竟是新生入学,有男有女嘛。」 顾漾舟没说话,冷冰冰的生人勿近样。 陈醉看了看两个人,插.进去开玩笑道:「我和清光站着也行啊。我俩身高差多萌,站在一起就行了是吧?要不要牵手?」 「我来。」顾漾舟打断他的话,自觉站过去,「画吧。」 陈醉拿过粉笔也不客气:「行呗,谢谢兄弟啊。」 描绘人形的时候两个男生贴得很近,他们差不多的个头。陈醉画他脑袋还踮了下脚,姿势看上去跟壁咚似的。 两个相貌出色的男生这样靠着,自然引得不少同学驻足,筑清光和学姐快被这两个人溢出来的基情给笑疯了。 顾漾舟不自在道:「你不能离我远点吗?」 陈醉磕巴一下:「远点我怎么描?你放心,我对男生没兴趣!」 「有兴趣也和我无关。」顾漾舟顿了顿,「踩到我脚了。」 「sorry,sorry啦。」陈醉咳了一声,蹲下身去画他的腿。一抬头正好对着他下半身,摸摸鼻子小声开了句男生秒懂的黄腔,「这他妈可真是鬼差事,你别乱抬头啊。」 「.......」 顾漾舟忍着提腿把他踹倒的冲动。 艰难的一分钟过去,画完后两个人立马默契地隔开一米远。 想到筑清光,陈醉又立刻扬起笑:「清光站过来,哥哥给你画得漂漂亮亮的!」 这年头,是个男生就自称哥哥了,也不看年纪的嘛。筑清光翻了个白眼:「再这么占我便宜,我可就不画了。」 「别啊,我错———」陈醉话还没说完,手上的粉笔被人一把抢过去,「哎,你干嘛?你会吗?」 虽然是描着人形,却也是需要点技术的。 顾漾舟解开领口一颗扣子,回答简洁:「会。」 会也不行,这好机会能让他抢了?陈醉正要抢回来,被学姐拉住。 学姐咬牙威胁:「别捣乱啊,明天要交差,别为了泡妞就毁了我们一个礼拜的作品。」 陈醉别扭地站在一边,瞪着眼睛看,就快要盯出朵花来。 顾漾舟说会还真的会,线条不比美术专业的画得差。陈醉吃味地肯定了他的画工,眼睁睁看着顾漾舟在描到筑清光的手的时候,往旁边移了一点。 妈的,心机! 筑清光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得到这流畅的声音从耳边划过。 她这个角度,在顾漾舟描她脑袋的时候正好对着他突出的喉结,泠冽的锁骨和肩胛骨上清晰的骨骼。 筑清光有些罪恶感地闭上眼,屏着唿吸没敢出声。 她是个颜控,看见好看的人就会有一时兴起的想法。心想刚刚陈醉和他也离这么近,不会被掰弯了吧? 等画好后,学姐和陈醉一起补上喷漆。 两个招眼的身影,一个硬朗挺直,头骨圆润。一个娇美纤细,裙摆那微微翘起尤其可爱。 筑清光盯着看了一会儿,顾漾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墙上两个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筑清光「哎」了一句。 他喉结上下滑了滑,生怕她发现不对劲:「怎么了?」
第14页 「为什么我的腰被你描得这么粗?」 「.......」 「我刚刚还特意屏气缩肚子了!你知道我平时的腰才50!」 「很瘦了。」他干巴巴解释。 「哼,你这画的和实物不符!」 手机上震了一下,是班长周斌发来的信息,让筑清光去那试试晚会伴舞的衣服。 她和陈醉他们说了声再见,就拉过顾漾舟一起往那走。一路上又闲扯道:「你什么时候会画这个的?手都不抖的呀。」 「刚上过课。」 「啊?你们还有美术课?」 「不是,主要练犯罪现场痕迹固定线。」 筑清光听得云里雾里,脑子里涌进一个画面:警匪大片里,死人的那块地方好像有个白线画出的人形…… 这个神经病!筑清光.气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力跑,跳着朝他扑了上去。 一手扣过他的脖子往自己这压,两个人身高差二十厘米,她压得费劲又蛮横。跟只树袋熊似的,就差上脚缠着了。 ———「顾漾舟你这只狗!居然把我当尸体!!!」 顾漾舟显然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被她扒拉得踉跄几步。错眼看见她裙角已经缩到了大腿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 他忙揽过她腰扯了下去,碰到那层薄薄的衣料,都觉得手心在发烫。他握了握拳头,又张开,任它垂落在裤缝侧。 筑清光还在咋咋唬唬地揉他头髮,丝毫没有平息怒火。顾漾舟抿唇随她压着,一路以这种怪异的姿态走到大礼堂里。 大礼堂空旷安静,人还没来几个,周斌在楼下挑礼服。 筑清光只好扯着顾漾舟先上了楼,正想去幕布后面的阶梯上坐着,刚扯开前面那块帘子,就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赶紧拉着顾漾舟蹲下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第二块红色幕布后有一对抱在一起的情侣,两个人居然严丝密合地贴着身体在接吻! 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对方在明,他们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生还上手摸着了女生的臀,调情的动作能看出是擦枪走火的状态。 津液交缠的声音在这隐秘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暧昧万分。 顾漾舟是个男的也觉得有些尴尬,他甚至不明白筑清光为什么要拉着他蹲下而不是转身跑。 他侧头看过去,筑清光低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脸红红的,耳尖泛粉色,手指搅着裙角,好像挺害羞的样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筑清光探过头来凑近他的耳朵要说话。 少女身上的气息也扑面而来,有她嘴上水蜜桃的唇釉味儿,洗髮水和沐浴液的香气同样明显,一起侵袭进他的鼻腔。 这个距离,顾漾舟甚至能数清楚她的下睫毛有几根。 他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一次午休,少女侧着脸趴桌上睡觉,他也是这样望着她。 白皙尖细的下巴,粉嫩的花瓣唇。长长翘翘的睫毛覆下来,像个精緻的动漫少女。 顾漾舟在所有人睡着的那个中午,偷偷把手凑了上去。她抬眼惊醒的时候,睫毛像羽毛,又像翩跹的蝶翼一般,轻飘飘地刷过他的手心。 筑清光在他耳边轻声开口,音色缱绻,唿出的热气撩拨着他的耳廓。 顾漾舟愣着没动,脑子不受控制地没法专心听她讲了什么,甚至有些血液逆流。 他喉咙有些紧,舔了舔唇。 ——— 作者有话要说:  清清:他们好刺......刺激喔!! 漾漾:和我试试,更刺激。 第8章 筑清光显然不知道身边人旖旎绕转的心思,说了好几句没接到反应,她不耐烦地「啪」的一声拍上他的背:「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啊?!」 这下不仅把顾漾舟拍清醒了,帘子后边两个人也大惊失色,从另一侧楼梯那跑了下去。 筑清光赶紧掀开帘子,已经没看见人影。 反倒是另一侧已经进来了几个女生,都是大二、大三年级的,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那个学姐语气不怎么好:「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 身边有人附和:「都秋天了还能随地发.情!」 「不是我们,刚刚两个人从楼梯那跑了。」筑清光没好气儿地解释。 但这话说出来,也没几个人相信,依旧是以鄙夷的眼光看过来。何况筑清光在新生里头实在是风头太盛,总有人会讨厌站得高的人,没来由的那种。 「谁知道你说的真假,前几天还和表演系的陈醉一起回宿舍,看来这是备胎几号。」 「长得漂亮就是有能耐,手一勾,人就跪在面前了。」 「这么能乱搞,亏我们班上还有人把她这种人当港大女神,真他妈南、港、之、荣光啊。」 「帅哥,你别被她骗了,前几天她还和你们年级那个陈醉一起在食堂吃饭呢!」 ...... 仗着人多势众,恶言恶语自然是更肆无忌惮。 筑清光不擅长撕逼,她自幼儿园就顺风顺水没被讨厌过。要按以前来说,都是身边老季和帅宏他们冲上去打一顿了事。 但大学不比中学,大家都是披着文明外衣的恶犬。她们说的明夸暗贬的话,还都是俨然一副教训学妹学弟的姿态。 「她们是不是嫉妒你?」顾漾舟很认真地问。
第15页 筑清光傻眼地回望过去:「啊?」 顾漾舟仿佛只是陈述事实般地说:「她们没有你漂亮,所以嫉妒你勾勾手就有人跪在面前?」 他以前没有朋友,现在也只和筑清光算朋友,不懂交际圈那些塑料关系和阴阳怪气。 筑清光听他这样说话也有些惊奇,开玩笑道:「那我勾勾手你就跪吗?」 周围几个人已经有人在默默吃瓜了,想看筑清光和她的「备胎」撕破脸的场景。 谁知道顾漾舟沉默两秒,点点头:「跪啊。」 「......」 这话实在是打了一分钟前给他「忠告」的人的脸。你们气不气,编排了半天也没什么用,人家再不济也是心甘情愿。 筑清光这会儿总算逮到她们这些七嘴八舌的停下来了,双手抱胸挑着眉看过去:「刚刚谁声音最大?」 她长相其实美得有些攻击性,今天眼妆又化得重,几个女生被她厉声问着都瑟缩了一下。 「八婆就喜欢犯.贱是吗?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们几个胆子敢这么玩?」筑清光这语气把中学时期社会姐的样学了个十成像,她其实不爱这样说话,怪没教养的。 但脏话能发泄情绪,何况她从来都有资本槓,做错事有家里背景和朋友兜着,永远不用为坏结果买单。 这僵局直到另一侧楼梯口周斌和班上几个同学上来了,周斌骂骂咧咧:「刚刚一对男女跑得比狗还快,急着去开房啊?把我手上的衣服都撞到地上了。」 ———「刚刚真的是别人?」 周斌正分着舞服,疑惑道:「这话什么意思?」 众人开始沉默地低着脑袋,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收敛。 筑清光似笑非笑地反讽:「也不指望你们道歉,毕竟没素质的疯狗到处都有。」 话都说到这地步,周斌和其他几个人倒是也明白了。他们都是被顾漾舟带过军训的人,自然知道筑清光和他关系不错。 周斌作为班长,很护短地质问带头的学姐:「徐颖学姐,你这样就不地道了吧?仗着年纪大就欺负我们班女生和她朋友?」 后面几个女生在寝室常去筑清光那串寝和分享零食化妆品,不甘示弱地护着:「我们班小清光可是出了名的人美心善,欺负大一的你们可真好意思!」 徐颖也觉得有些失面子又有些委屈,明明说重话的又不是她。左右瞪了身边人两眼,不好再和新生计较:「对不起,筑学妹,我们向你和你朋友道歉。」 「哦。」筑清光冷淡地回了一句,没说原谅,只是表示已阅,反正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文艺社团其他几个学姐变脸倒也挺快,筑清光换衣服的时候,她们私下找过来都偷偷说了对不起。 人总是这样,在不知全貌时,就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就盲目跟风黑,好像一句对不起是他们最后的挡箭牌。 等礼堂人来的都差不多了,筑清光换完衣服出来,才知道不止她们艺术系的。 有工科系,计算机系......警训生也分了一部分人出来,都拥挤地站在台上找大合唱的位置。 顾漾舟面前站着刚刚的学姐徐颖,正被好言好语地忽悠着上去伴舞。 徐颖万分抱歉:「刚刚真的不好意思,你是犯罪学的吧?你们专业人都分去大合唱了,你能不能过来帮忙伴个舞?」 「不能。」他拒绝地毫不留情。 徐颖语塞,求助般地看向他身后的筑清光。 能随便拉一个男生伴舞可见这个团体舞有多简单,事实上也只是多个人凑数。一群人站在后排类似机器人,给大合唱拍拍手伴舞而已。 筑清光耸耸肩,表示「关我屁事」。她又不是顾漾舟,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学姐扫兴而归,顾漾舟转过头来看她。 舞服是统一的白色雪纺裙,上衣有些镂空,能隐约看见少女雪白胸口的曼妙轮廓。明明别人穿上去都挺保守的,她偏有种妩媚感。 筑清光平时穿吊带穿惯了,没感觉到什么不妥。她又一向是被人注视的那个,也察觉不到周围男生热情的目光。 可男人最了解男人,顾漾舟皱了皱眉,想把站在音响旁那个胖子猥琐的眼球给剐下来。 「诶,你干嘛这种直男癌的表情!我是不是很好看?」筑清光伸手戳了一下他左脸,那地方有个浅浅的酒窝。很奇特的是,他只有半边脸上有。要笑得很开怀才能看得见,筑清光只见过一两次。 「好......」顾漾舟被她戳得头侧了侧,唇线紧抿,看着她扑闪扑闪的睫毛说,「难看。」 「......」 筑清光.气了一秒,又立马被自己说服了。长得漂亮的女生从小就知道自己漂亮,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丧失信心。 「好看就是好看,难看就是难看,好难看是什么话?」 她鼓鼓腮,自己补充,「 是谎话!」 顾漾舟把她滑下来的一字领提了提,扯开话题问:「你刚刚和我说了什么?」 「什么刚刚?」 「蹲那的时候。」 「哦,给你看!」筑清光拿出手机划到秒表的位置,激动地分享,「我计时了,他们居然亲了61秒!好牛逼啊!!」 顾漾舟:「.......」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会以为筑清光这种人会害羞? * 军训最后一天的晚训结束,在系主任一番送别发言后,又提了提欢迎新生,最后轮到节目一个一个登场。
第16页 等大家都入场后台,顾漾舟又突然想变卦了。 因为那个站在筑清光旁边的男生是自己的室友陈星丞,他们这个舞居然是要手牵手的! 陈星丞看见他招了招手:「顾漾舟,你也参加表演了?」 「现在参加了。」 陈星丞没听明白:「现在?什么意思?」 顾漾舟问:「能和你换吗?」 陈星丞:「行啊,你是担任合唱团还是什么?」 他们关系并不熟络,但陈星丞还挺喜欢他身上这股冷淡的气质。好不容易人家提个要求,他当然是成人之美。 何况他们警训生被抓来站后排只是因为身高合适,也没指望他们能表演。 顾漾舟指了指台下。 「观众啊?」陈星丞迟疑地问,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也行,那你让筑清光教你那几个动作,还挺简单的。」 说曹操曹操到,筑清光站过来的身边人已经换成顾漾舟了。她纳闷道:「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我旁边是你室友来着啊?」 顾漾舟面不改色地胡扯:「他人不太舒服。」 「哦,你手伸出来干嘛?」 「不是要牵手跳?」 筑清光笑了一声,觉得顾漾舟是找什么不痛快要用自己的殭尸动作来为难自己。 她拉过他的手:「那我先教你,就四个节拍。鼓响的时候牵手举起来,合唱停下的时候拍掌......」 顾漾舟学得很快,确实也因为简单,跟广播体操似的。他似乎心情也不错,神情很轻松。 等学完了筑清光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上去,手居然一直牵着。 顾漾舟的手比自己的大很多,瘦削白皙,骨感修长。他体温好像一直不算高,和人一样有点冰冰凉凉。 她转头看了一眼他,好像在发呆。筑清光嘆了一口气,这个死直男,和美女搭档跳舞都这么不走心! 那边担当主持的徐颖喊了她一声,筑清光甩开他的手走过去:「怎么了?」 徐颖脱了高跟鞋,坐在休息室的阶梯上:「能不能跟你换一下啊?」 「可是我没有准备过稿子。」筑清光支吾道。 「照着念就行了,你不是你们年级专业第一进来的吗?这种场面有什么好怯场的。」徐颖放软了语气,「实话跟你说吧,我刚刚和那个刘念撕逼了,不想和她站同一个台上。」 筑清光对这些不太关心,她倒是也挺想有个校园主持的机会,听她这么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行吧,那你和我去换一下衣服。」 徐颖脸上一喜,把高跟鞋递过去,又问:「和你搭档跳舞的朋友不会介意吧?」 是她自己的调动,又不是顾漾舟的位置调动,有什么好介意的。她点点头:「放心吧,他肯定没意见!」 ———「不要。」 休息室门口传来顾漾舟的声音,他手上还拿着瓶可乐,像是买来给她喝的。 徐颖给她递了个眼神,筑清光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拿过他手上的饮料:「换个搭档怎么了?」 顾漾舟很强硬:「不准换。」 「我就要换。」筑清光被他在徐颖面前呛得很没面子,把可乐扔回他怀里,「烦死了你!」 顾漾舟喊过台下的陈星丞:「抱歉,你回去跳吧。」 筑清光一脸莫名其妙,踹他一脚:「你怎么这么多事啊?人家不太舒服还让人家跳!」 「我也不太舒服。」他说完转身离开。 筑清光高跟鞋还没穿进去,在后面叫嚣:「顾漾舟你敢走,你走了就别回来!回来你是我儿———」 「哐当」一声,回答她的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徐颖有些尴尬地问:「你们这是因为我吵架了?」 「没你的事。」筑清光踹了一脚桌脚,忿忿道,「稀奇古怪的,他就是个羊羔疯!」 作者有话要说:  害,漾式委屈! 第9章 晚会照常举行,筑清光还是和徐颖换了。 她以前倒是也主持过中学的元旦汇演什么的,第一次主持大学的也没想像中这么难。 期间那个刘念大概以为她是徐颖的人,一个劲给她下坑。好在筑清光机灵,平时又喜欢看段子,接得住梗,都一个个给怼回去了。 报完最后的幕,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后台的大合唱结束,整个晚会也拉下帷幕。 混乱下台的时候,筑清光捏着旗袍边,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的,总之力气挺大。 她一个没稳住,高跟鞋一崴,从阶梯上摔了下去。五六节的阶梯,摔下去得褪一层皮,不毁容也得摔个轻微脑震盪,吓得她直捂住脸。 几秒后,身边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唿。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筑清光从指缝中悄咪咪睁开眼,对上了陈醉含着笑的眼。 陈醉这个校草名号名副其实,帅得明朗,让人望而生喜。而筑清光此刻就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娇小又羸弱地被他护在怀里。 两个人这么对望着,身形如同漫画比列。场面美得像幅画,让周围人都像黯然失色的电灯泡一样。 筑清光不习惯和男生靠这么近,挣扎着下来:「谢谢你啊。」 陈醉笑了笑,半扶着她:「筑同学,谢就不用了。这份情能让我请你吃个饭了吧?」
第17页 她别扭地挣脱他的手:「啊......你很饿吗?」 「和你吃的话胃口会很好。」陈醉是个典型的校园风云人物,家世好嘴也甜。 但筑清光扭着脚,本来也挺烦躁,实在没心情和他扯皮:「再说吧,反正这次谢谢你了。」 筑清光拿着手机开始找曲妙妙来帮忙,但现在表演者都在退场,大家各忙各的,也不一定带着手机。 周边还有人在看他们热闹,筑清光习惯被人盯着看,但不习惯自己狼狈的时候被人盯着,只好一瘸一拐地往休息室走。 陈醉被她甩在后面,正想跟着过去抱起她,手刚伸过去就被一只大手攥着挥开。 顾漾舟敛着眉,黑眸直视:「别碰。」 陈醉愣了一下,也许是从来没见过顾漾舟这个样子。他知道筑清光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朋友的存在,上次在酒吧门口也见过。寡言少语,又好像从来没有脾气。 但男人之间尖锐的敌对感,只需要一个眼神上的对视就能互相明白。 看了一眼已经走进休息室的筑清光,陈醉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状,笑嘻嘻道:「okay,okay,记得提醒小清光,我和她约好了吃饭的。」 顾漾舟没回答,转过身径直提着刚买的鸡蛋仔走进了休息室。 陈醉饶有兴致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半响嗤了一句:什么狗屁青梅竹马,骗谁的? 大礼堂没多少人在,有也都在收拾桌椅。他站在楼梯口抽菸,曲妙妙正好接到筑清光信息赶过来。 陈醉啐了一句:「你不说她没喜欢的人?」 「是没有啊。」曲妙妙瞪他一眼,「哪个公主身边没几个骑士炮灰,你还怕个顾漾舟?」 陈醉哼笑一声:「陪着这么多年都不敢开口追的一个怂包,我有什么好怕的?但油盐不进让我怎么搞?」 「什么意思?」 「我在她面前是个有危险性的男人,他在她面前就不是的意思。得得得,我懒得跟你说这么多,你自己过去看!」 曲妙妙疑惑地倚着门,门缝稍开,她想推开的手硬生生停在那。 ————房间里,顾漾舟半蹲在筑清光面前。拿过地上的帆布鞋给她穿上去。刚系好一只鞋的鞋带,筑清光就气急败坏把它扯开。 她生起气来向来无理取闹,顾漾舟绑,她就解开,两个人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筑清光在人前有几个样子?普通同学面前是友好漂亮的,陌生人面前是张扬完美的,亲密好友面前是疯癫可爱的。 而在顾漾舟面前,她就是一个典型的窝里横。 很久以前曲妙妙就知道,筑清光在顾漾舟面前生气从来超不过两个小时,因为他只会一味迁就容忍。 就比如现在,他们吵完架,顾漾舟在被气走后,还是会买了鸡蛋仔来哄她。 筑清光向来不会探究别人对她的好是什么原因,她心思不深,不细腻,对别人的偏爱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 她任性又不讲道理,而他是纵容者。 就算不是顾漾舟,也会有另外一个人在筑清光身边对她这么好。你永远不能责怪一个从小到大都是被宠过来的女孩娇气,爱耍性子。 少女如同天上星,本就遥不可及又毫无原则。 「筑清光,对不起。」顾漾舟低着头道歉,耐心百倍地继续绑上鞋带。 这个角度,筑清光能清楚地看见他突起的肩胛骨,还有后颈处瘦削的一节节嵴骨。在单薄夏衣里,显得年轻又朝气。 她很想揪一把顾漾舟柔软的头髮,不明白为什么换个搭档他就撂下她走了。筑清光很烦地说:「是我在发脾气,你道什么歉?」 「是你在发脾气,所以我在道歉。」顾漾舟重复一遍,抬起头。眸光淡淡地,让人联想起安静的山峦。 筑清光比谁都清楚自己性格差劲,她脾气烂,善变善忘,一天能换八次脸。情绪发完就忘,活得一直很肆意。 即使在很多人眼里她都已经算温顺了,尤其是在父母那。但在顾漾舟这,也许是知道会被哄着,她从来没有愧疚感。 而且筑清光记性差心大的缘故,其实挺好哄的。 顾漾舟专注地看着她问:「可以走了吗?你的脚扭伤了。」 她拿过一旁的鸡蛋仔咬了一口:「那我给妙妙发个信息让她别来了。」 「她来过了。」 「什么时候,我没看见啊!」 「三分钟前站在门口。」顾漾舟上了一个月的刑侦课,在反侦察这方面已经很警觉。 「哦,那我去换个衣服,然后一起去医务室。」 「好。」 * 闷热的夏夜,校园里熙熙攘攘的学生来来往往。夜风吹过,一旁的湖面上清透的褶皱隐隐晃动。 顾漾舟背着她走了条小路,柔静细碎的月光从树梢上落下,缓缓笼罩在他们身上。 「筑清光。」 「干嘛啊?」 「吃慢点,掉我衣服里了。」 「......」 筑清光停下嘴,默默放下手上的鸡蛋仔拍拍他的后颈,拎起他的领子晃了晃:「没有了吧?」 「嗯。」 筑清光又乖巧地趴回去,戳戳他的肩膀:「顾漾舟,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 「我还没说嫌弃我什么呢!」她撇撇嘴,大力拍他一掌,「敷衍!」
第18页 顾漾舟微收了收唇角:「反正,都不会。」 和筑清光从小玩到大的帅宏、万子鑫他们,都知道她对顾漾舟有多恶劣。 她天性.爱玩,从初中开始尤其喜欢折腾顾漾舟。把泡腾片放饮料瓶里让他帮拧开、偷走他文具盒里的笔盖、午休时间趁他睡着了在他脸上画乌龟...... 跟帅宏他们学的欺负女孩子的损招全放在了顾漾舟身上,明明不是同一个年级的,她却乐此不疲过去碰壁。 顾漾舟有时候会理她,有时候只是任由她自娱自乐。他在学生时代是个不讨喜的性格,不爱说话,不和人交流,从来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家只记住了筑清光对他的坏,只有顾漾舟记得那一点点好。 顾漾舟的父亲顾明山是缉毒警,特殊的工作总要换家庭地址。 他升入北角初中第二年的家长会上,因为一个残疾父亲的出现,在学校过得一直不太平。 小孩子最会排斥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筑清光那时候来找他玩,那些人会说:「你跟他玩那么好干什么,飢不择食吗?」 「他爸爸是残疾人你不知道吗?好可怜哦!」 「筑清光你好有爱心,不愧是我们班的好班长!帮助残疾人的孩子交朋友!」 ... 顾漾舟站在楼梯口听他们嬉笑,那些讽刺声中女孩稚嫩清脆的声音倔强又无力:「你们不能这么说!顾叔是英雄!我爸爸说了,人在做天在看!再胡说八道的,你们的自行车轮胎就会爆胎!!」 多幼稚的威胁,显然效用微乎其微。 没有人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直到年级里真的有人发现自己的轮胎爆了,是嘲笑顾漾舟嘲得最狠的一个男生。 第二天情景再现,第三天,第四天......有人依旧不信邪,但风言风语肉眼可见少了下来。 流言四起,学生之间没人敢告老师。筑清光说这学校以前曾经是座坟山,或许真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顾漾舟的生活渐渐趋于平静,他还是没有交朋友。每天过着千篇一律的校园生活,心里想着很多无聊的事情。 「数学老师真的好懒,每次都让我上去讲题。」 「食堂吃饭的人太多,又闷又吵。」 「今天爸爸又在发病。」 「筑清光怎么没有来找我一起吃饭,她是不是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 他不信鬼神,曾经在放学后就跟着一个小身影在街上晃了两圈。 然后看见她鬼鬼祟祟在小店买了一盒钉子,跑去学校的车棚里。熟练地拿起一块石头,蹲着敲下钉子,把这一排的自行车前轮胎都给放了气。 小姑娘手很娇嫩,嫩白的掌心起了好几天的水泡,难怪这周一次都没有来找他。 他跟着筑清光很久很久,校园栏的十佳班干部里,女孩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笑得娇憨可人。 顾漾舟在那天傍晚,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秘密。 他砸碎了校园栏,偷了筑清光的照片。 存到至今,已经是第七年。 第10章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九月末的南港市,临近秋分,终于凉快了点。 播音系的课程从早到晚,午后阳光变淡,微风吹来,是很适合午睡的时刻。不负所望,后排一堆被高数老师催眠的同学已经在昏昏欲睡的状态。 「清光,清光,醒醒。」夏语推了推她的手肘,揪了揪脸蛋。 筑清光乍然睁眼,站起来:「我选b,老师。」 夏语:「......下课了妹妹!」 筑清光打了个哈欠,教室已经空了:「啊?我又没听这节课,要死。」 「你这几天怎么总这么困?」夏语拿过书,揽着她出去。 「就我们社团那个刘念学姐啊,有毛病似的一直针对我,我都快把播音社这几年的稿子整理完了。」 「刚进去就给你安排事做?我都没进这个社团,听说刘念学姐人很记仇的,你是不是因为上次主持抢她风头了?」 「不是吧阿sir?」筑清光哀怨地喊了一声,又欠揍地说,「人太优秀真是没办法啊。」 「我可不是你家阿sir,找你竹马哭号去吧!」 夏语敲了她一下,走到寝室门口突然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寝室里突然传出一声「你以为筑清光很干净啊?」 「......」 夏语啧了一声,担忧地拉着筑清光的手臂。女生吵架时的声音都偏尖锐,又隔着门,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说的。 筑清光勐地推开门,若无其事地问:「谁说的我不干净啊,我三天没洗头的事被你们发现了?」 「清光,你、你回来了?」洛佩佩惊慌地喊了她一声,看向和她站在对立面的林思初。 筑清光也没打算刨根问底,看了一眼自己桌上被打开的香水,她盖上盖子放回原地:「你们刚刚在吵架啊?」 林思初没好气儿地坐到自己椅子上,抱怨道:「我就喷了一下你的byredo,然后唇釉没了,借你的抹了一下。结果洛佩佩她一直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搞得我用了她的似的。」 洛佩佩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说:「本来就不好,人家又不在。」 「哦没事,一千来块的东西,又不贵。」筑清光看了看涨红着脸的洛佩佩,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谢谢你啊,不过室友没必要分这么清楚,你也可以用我的。」
第19页 洛佩佩有些别扭:「我才不会那样。」 筑清光耸耸肩,进了浴室洗澡。 等门一关上,外头还能隐约听见夏语劝架的声音。 她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嘆了口气,拿出手机给顾漾舟打电话:「待会儿去吃饭吗?我想去陈记大排档吃辣鱼蛋和小煎饺。」 「好。你不开心?」 「没有啊。」 「那你声音怎么这么低?」 「我......」筑清光顿了顿,抓了抓头髮,「我跟你说,我们那个副社长学姐好烦!一直让我整理陈年旧稿,我眼睛快瞎了!她有病吧,男朋友是不是出轨了所以就来报復社会了?」 「.......」 「你怎么不说话?」 顾漾舟放下手上的枪,上下晃晃手腕:「你以前都是找曲妙妙说这些。」 「哦,妙妙没下课。」筑清光也察觉到这种说女生坏话的事情实在不能找根木头分享,要是是曲妙妙的话估计已经和自己一唱一和骂起来了。 「要不要来警务训练室玩?」 「在上射击课吗?」她好像听见了枪声。 顾漾舟:「嗯,今天我值日,待会下课就没人了。」 「那你等会儿,我必须得洗个澡。」 「嗯?」 筑清光咬了咬下唇:「我怕有人说我不干净。」 「......」 因为筑清光的话,顾漾舟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印象中的筑清光从小到大就没什么能失落太久的事情,更何况一句「怕有人说」。她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么说?或者说,什么时候有别人会说她? 筑清光虽然娇蛮,但只把这一面给亲近的人看。在外人眼里,她应该算好相处的那个,否则也不会在哪都吃得开。 一旁的王涛拍拍他肩膀:「枪拿反了,也不怕走火。」 顾漾舟回过神来,看了看时间,下课了。 * 筑清光洗完澡,换了条牛仔裤和露脐体恤出去。 临出门时在用唇釉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那支阿玛尼红管放到了外面的笔筒里。 校园里的檀香木正值花期,开得轰轰烈烈,嫩黄色的花骨朵上看上去很是娇艷欲滴。 筑清光手痒地摘了一朵低矮的花,结果里头一只很大的马蜂正吃着花蜜呢,猝不及防抬起头来。 一人一蜂相互对望,大马蜂扑腾着翅膀蓄势待发,筑清光脑补了它露出那根尖刺龇牙咧嘴的样子。吓得她甩开老远,拔腿就跑。 警务训练室里,顾漾舟正检查完最后一个靶子,就见筑清光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冲进来。 还没走的几个警训生还裸着上身,反倒被她吓了一大跳,纷纷躲进更衣室里。 顾漾舟走过去:「筑清光,你......闭上眼睛。」 「我闭个锤子!你快看看我身后那只大黄蜂追过来没有!!」筑清光一个劲往后甩手,她以前被蜇过一次,疼得死去活来,生怕再被蛰到。 「什么都没有。」他抓着她两只挥舞的手,用了点力桎梏住她。 门口那几个穿好衣服要走的同学往他们这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像是在探究他们的关系。 筑清光冷静下来,岁月静好地招招手:「抱歉啊,吓到你们了。今天的风实在是让人有点无法稳重,不过你们的身材挺好的!」 顾漾舟:「........」 筑清光这快速变脸又能把自己的尴尬放大成别人的尴尬的功夫,他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 警训生里女生少,会打扮自己的就更少了。筑清光穿着显腰身曲线的衣服,妆容也精緻清新,笑起来很给人好感。 几个男生友好地笑笑:「没事没事,不过大黄蜂是不是变形金刚里的啊?」 「.......」筑清光咬紧牙,哈哈两声,「是的,刚刚看了部电影,被吓到了。」 娇妹子看个变形金刚都会被吓到,几个男生说话语气都放轻了点,临走时还朝她放电似的wink几下。 筑清光还维持着自己校园女神的人设,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灿烂,蓦地眼前一片漆黑。 顾漾舟低头凑近她耳朵:「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筑清光:「?」 「你又摘花了?」顾漾舟直起身子,等训练室的门被最后一个人关上才把手放下。 「是啊……」她心虚地舔舔下唇,走过去拿起一把枪,「这个真的假的啊?」 「你别玩那个,我跟你换一把。」他没正面回答,只是把自己腰上那把塑料模具递了过去。 筑清光往后退了一步,拿枪指着他,得意洋洋道:「别动啊,顾sir,你们以后当警察了被人指着该怎么办?话说回来这枪到底是真的假的?」 顾漾舟神色未变,弯起唇:「你试试。」 筑清光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害怕起来。 她手刚松开了点,手臂忽然被敲了一下,瞬间麻了几秒,整个人立刻被顾漾舟环住。锁骨处是他左手的环绕,后脑勺贴着他的胸膛。 然后身后的人手肘微抬高,对着前方的靶子利落熟练地开了两枪。 ———「砰,砰」两声枪响,枪口还在冒烟。 「我操,实......实弹?」筑清光捂着耳朵往他怀里钻,那枪声震得她耳朵发麻。 等缓过来后,她悄咪咪睁开眼看靶子:有点酷,两个十环。
第20页 「不是实弹。」顾漾舟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接着现场给她来了一个十秒拆枪,手捏着弹夹一放,速度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几颗子弹掉在了地上。 筑清光嘴还没合上:「哇!你们警训生这个也太爽了吧!你快给我玩玩!!」 「那你拿这把。」他把托盘上的□□扔给她,手把手教她怎么握枪。 她今天把头髮扎起来了,枪托抵住自己肩窝,找了个五米靶子玩。 筑清光和大部分第一次玩枪的菜鸟都一个样,何况她臂力小,明明瞄准了靶子也会被后座力冲击得抬高手,前几次都脱靶。 她有点泄气了:「怎么打中啊?我又没近视眼,居然老瞄不准!」 「我教你。」他从后面握住她的手,为了配合她的身高,往下蹲了点,「别闭眼,手别抖,枪的轴线跟手臂要重合。」 筑清光刚洗过澡出来的,她头髮上的柑橙香很浓,两个人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谁包裹了谁。 她一侧头正好看见顾漾舟轮廓清晰的侧脸,薄薄的单眼皮,秀挺的鼻樑骨,安静又专注的样子。 筑清光真情实感地想他皮肤怎么做到这么白净的,嘟囔了一声:「漾仔,你长得真好看,难怪能和我这个大美女做朋友,这就是近朱者赤!」 她文化水平不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顾漾舟下巴磕在她肩上,和她的脑袋碰了碰,声音清朗紧劲:「别说话,认真点。」 这动作其实有点过于亲近,露在外面的腰被他的警服摩擦得有些痒。 筑清光手垂下来往后推他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他硬邦邦的腹肌,下意识说:「啊......对不起。」 她话刚说完,顾漾舟再度举起她的手,带着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的一枪,九环。 算是一个荒唐的失误,因为他唿吸比之前急促了点。 第11章 「筑清光。」他低头看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停顿了几秒又把门带上出去了。 筑清光茫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感觉到眼前人在生气。但又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她认识的顾漾舟连脏话都不会说,何况情绪大的起伏。 顾漾舟把枪放下,注视着她。 男人向来沉郁的眉目微微蹙起,喉咙里像淬了冰块,一字一顿地问:「谁说你,不干净了?」 筑清光一怔,她在电话里明明是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没想到顾漾舟会记着这么久。 她挠了挠脸,垂下眼:「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我室友之一。」 顾漾舟皱眉:「她们有病?」 筑清光被他的话逗笑了:「哈哈哈哈哈你干嘛骂人?被我教坏了嘛!」 他音色温润稍低,捏捏她瘦削的肩胛骨:「别听她们胡说八道。」 「知道了,知道了。」 筑清光有一个优点很好,心大能容海,对这些糟心事向来吃完一顿麻辣烫就能抛之脑后。 收过枪枝,顾漾舟进更衣室洗澡换衣服。 筑清光坐在外面等他,顺便跟曲妙妙发语音,吐槽了一堆关于刘念给她安排的工作。 曲妙妙那边在小组聚餐,声音杂乱:「我好像也报名了这个社团,但开学快一个月了,怎么一直没通知我去面试啊?」 筑清光:「这玩意儿还用面试?你是不是那个憨批学长招的?叫廖冬生,直接来就行了!」 找到了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筑清光简直容光焕发,巴不得她立马过来和自己一起反抗刘念的恶势力! 「那我明天过来一趟,确实是那个冬瓜学长招的。」曲妙妙喝了口酒,好像被谁推了一下,又说,「对了,中秋假期去不去南洲岛玩,听说有流星雨看!而且我们组有个拍摄作业,缺个播音系的录旁白。」 筑清光:「南洲岛那个白塔山咩?」 「是啊。」 「那你等我问问我爸有没有让我回家的打算。」 「行,要是来的话顺便喊上顾漾舟一起呗。」 「你不是不喜欢他跟着我们吗?」筑清光纳闷地问。 曲妙妙看了一眼对面朝她挤眉弄眼的陈醉,笑了笑:「你俩关系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我不说,你也会带他来吧。」 这倒是。筑清光点点头:「得,安排妥了我再跟你们一起订票。」 刚挂完电话,顾漾舟就出来了。 伴随着浴室里蒸腾的热气,熏得筑清光一阵恍惚。 记得很早以前,顾漾舟其实是长得有些秀气的,唇色又红,但依旧是好看的。大概是初中的时候,他性格沉闷,总是莫名其妙就会望着一个地方呆呆出神,很好欺负的样子。 而现在精瘦的腰身,宽肩窄臀,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连侧脸看过去,下颌角的弧度都很锐利,和之前小男孩的样子相差很大。 他头髮还是湿的,碎发半遮住英气俊朗的眉骨,嶙峋的喉骨凸出,俨然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模样。 顾漾舟头上搭着一块白毛巾,看她在发愣,他随意擦了擦头髮,水珠溅到筑清光脸上。 果不其然,筑清光抹了抹脸,提高音量骂:「顾漾舟!你给老子滚远点擦!!」 顾漾舟居高临下地睨她:「你是有透视眼吗?」
第21页 「.......」 大概是联想起上次看见他换衣服,筑清光总觉得自己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好色。 这念头在她脑子里转了两圈,她索性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人活一世,不外乎贪财好色四个字。 好色怎么了?说明她正常!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依次变亮。落日燃尽,天际犹如被铺张晕染开的墨纸。 等到了大排档那,筑清光又扯住他的衣角:「为什么来这?」 顾漾舟:「你说的要吃辣鱼蛋。」 「我不想吃了,我们去不去吃烧鹅濑粉?」 小姑娘笑得像只狡黠的小动物,明显是在诈他。要是答应了,走到那估计还得回来。 他拉过筑清光的手往里走:「不去。」 筑清光半顺从地跟着他,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行吧,谁让我宠儿子呢!漾宝,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点过餐,顾漾舟拿纸擦了擦桌子,抬眼看过去:「你有事?」 「没有啊,就是觉得我对你这么好,你被我看几眼怎么了?」 「.......」 筑清光厚着脸皮继续说:「以后我看你也是应该的,养这么大看看都不行嘛!」 「........」 「你又不理我,今天的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的我长高十厘米!!」 顾漾舟端着茶水烫了烫杯子,把碗筷递过去:「那你看。」 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目光从她的睫毛到唇线,一点点描绘下来。 筑清光虽然自认360度无死角,但被这么灼热的视线望着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手指戳过他的脸:「到此为止,再看收费!」 吃过饭,顾漾舟去结帐。 筑清光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钱包,微恼:「你怎么回事?拿了我的钱包却不用我的钱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带。」他抿了抿唇。 「那你下次要带我的,不然以后不让你管了!」 「知道了。」 筑清光数了一下桌上点的小吃,懊悔不已,早知道刚刚就不点这么多了。 她把没吃完的煎饺装进袋子里,往外走了几十米,是个老巷子的小角落,听到了熟悉的流浪猫叫。 「喵~过来吃。」 她把饺子倒墙角下,逆着路灯,猫的影子和人的影子都变得庞大。 筑清光看着它们吃完,正要站起身,突然被一个男人拽着手:「心抱,别闹了,跟我回去啊。」 「卧槽你谁啊?谁是你心抱?」筑清光甩了一下没甩开,又闻着这男人身上有酒味,只能扒着墙喊救命。 大晚上的路边倒是有几个人驻足,但这醉汉人高马大,嘴上又一直说着让人误会他们是情侣吵架的话。持观望态度的更多,一直没人敢来帮忙。 顾漾舟付完帐转身就没见到人,看了一眼桌上被扫空的餐盘,他瞭然地往附近的小巷子走。 找了几条街后终于找到了人在哪,但没想到是被疑似人贩子的男人给碰瓷了。 「你说你认识我是吧?」筑清光一鼓作气,也不挣扎了,「那你说我叫什么?」 醉汉摇摇晃晃,不吃这套:「叫我心抱!」 筑清光还没来得及反抗,身边一个身影大步走来,一记直勾拳把醉汉打退几步。 筑清光看清他的样子,喊道:「顾漾舟,你......你加油!」 「......」 顾漾舟掐着男人脖子往后推,声音低哑温沉:「再说一遍。」 「咳咳、杀人了,我要去告你!」醉汉大着舌头咳嗽,路灯下可见他的脸有多扭曲。 路边有人举起手机在拍照,筑清光急忙过去拉开顾漾舟,对着那醉汉深唿吸一口气,说:「去告啊!记住你爸爸的名字!我叫巴布罗·迪戈·何塞·法兰西斯科·狄·保拉·胡安·纳波穆西诺·玛莉亚·狄·洛斯·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狄·拉·圣地西玛·特里尼达·克里托·瑞兹·布拉斯科·清光!记住了吗?」 「.......」 醉汉人都听蒙圈了,连带着周边路人也蒙,亏得这女孩肺活量还挺强,一串话下来居然都不中断的。 顾漾舟错愕地转过头,满脸的疑惑:「筑叔什么时候给你取的英文名字,还随了毕卡索的姓?」 「......」 趁着人都在懵智状态,来不及解释了,筑清光拉起顾漾舟就跑。 等她气喘吁吁跑到南门那,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你为什么都不喘气?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我们每天都有体能测试。」顾漾舟默了默,问,「为什么要跑?」 筑清光:「你、你打人了啊!我可不想今天晚上陪你在局子里度过。」 「......」该怎么给法盲科普自卫反击。 说到这,筑清光又想起刚刚他打架的样子,那醉汉这么大一个人在他手里居然动弹不得。 她握着拳头给他背上来了一拳:「欸,不过你打架的样子真的好帅啊!!」 顾漾舟没理她这话,被她夸得有些赧,手背抵着唇抿了抿。 偏偏身旁的筑清光仿佛犯了花痴,一个劲学他刚才那记出拳的样子:「顾哥哥顾哥哥,你刚才实在是帅爆啦!吊炸天!」 「......」 筑清光只有在彼此家长面前才会这么喊,而那也是高中之前的事了。人越大反倒越不喊哥哥这种称唿,比如她现在总自称爸爸。
第22页 顾漾舟僵硬地停下脚步:「筑清光,正常一点。」 「哦。」她秒变乖,想起什么,「你刚刚听得懂那个人的方言啊?」 顾漾舟是五年级转来南港的,平时都是说普通话,粤语其实不太会讲。都说南甜北咸,他之前就是那种吃豆腐脑都要咸的人。 他清咳两声:「心抱?」 老婆的意思,筑清光听着他的发音就好笑,又纠正了几遍。 顾漾舟傻愣愣重复着「心抱」,「心抱」,这样子让她想到他中学也是这么呆。 临近宿舍楼,顾漾舟又喊住她,他想责怪她别老一个人往巷子里跑餵猫,但又怕她记起以前的事。 「筑清光。」他站在那,背嵴挺直,晚风把他的体恤衫吹得鼓了起来,「以后餵猫的时候喊我一起。」 筑清光眨了两下眼睛:「你是怕我还遇见刚刚那种人吗?」 「不是。」他顿了顿,说,「我怕你太闹腾,吓到猫。」 「你对猫都比对我温柔!」筑清光嘆了口气,谴责道,「你指定有点猫病!」 「......」 第12章 第二天一大早,去电脑房列印完稿子的筑清光收到群消息。她们播音社团的那会社长又开始作妖:【@筑清光,五分钟内赶过来,紧急事件。】 不知道哪门子的紧急事件,筑清光跑过操场的时候,还听见警训生喊训练口号。 等快进去的时候,被廖冬生拦在门口:「小清光,你刘念学姐现在在气头上,待会儿说什么别和她争,慢慢解释哈!」 「什么意思啊?」筑清光不解地问,边推开了门。 刘念坐在正前方看她:「进来吧。」 其他几个人也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筑清光把稿子放桌上,规规矩矩坐下。 「是这样,我丢了一条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项鍊,本来是放桌上的,但昨天忘记带走了。」刘念意有所指,说,「昨天最后一个走的是你吧?」 这么多稿子都是我弄的,是不是我,你心里没数吗?筑清光很想跳起来给她一个霹雳托马斯迴旋踢,她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是我,然后呢?」 刘念:「我也不想说的太难听,那条项鍊都能抵你一年学费了,报警的话可是能立案的。」 筑清光乐了,肩膀微塌:「为什么说是我?今天早上来的早的人不是也有嫌疑吗?」 这话一说,来得早的那几个女生开始愤愤不平:「筑清光,你可别拖好人下水!」 「自己脖子上戴着个几百块钱的红绳玉观音,就看上念姐的四叶草了呗,装什么装!」 「筑清光,你家境也不算好吧?你和你那个警院朋友经常吃大排档,这可是有目共睹的。」 「别胡说,没真凭实据呢。」廖冬生瞪她们一眼。 筑清光往后倾了倾,掀起眼皮:「这意思就是我吃大排档,我戴玉观音,我最后一个关门,所以我偷了项鍊是吧?」 「.......」 这话听起来好像确实欠缺考虑,几个人面面相觑,刘念拍拍桌子:「你把你包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 旁边一个女生焦急道:「万一她没藏在身上呢!」 刘念嗤笑一声:「这么贵的东西,谁偷了肯定都藏身上。我那条四叶草是vintage alhambra系列,两年前的限量款,当时售价三万多。」 说到这,刘念挑着眉看她一眼:「我不是只针对你,我是让这间屋子里的人都了解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筑清光唇角微扬:「哦,就这?」 刘念脸色立马变了:「你什么意思?」 筑清光把自己那朴素的手提包扔在桌子上,站起来俯视着围着桌子坐的几个人,最后眼神锁定在她身上:「我这个手袋是fendi selleria家的,论价格是你八条项鍊的总和还不止。翻我包可以,但要是里面没有你那条便宜货,你该怎么向我道歉?」 筑清光这个莹白色手袋看上去平平无奇,连logo都没有。懂行的人可能一眼就能看出上乘细腻的材质,但很明显,这个屋子里的人都不认识。 她低调惯了,和喜欢lv、gi这种满是logo的曲妙妙不一样,筑清光很多衣服和包都是私人定制或者小众设计师的牌子。 「你骗谁呢?就你这个包———」 话没说完,廖冬生拿胳膊肘推了推刘念,把手机上搜到的售价给她看,几个人凑在那瞬间没了声。 筑清光冷笑道:「就我这个包,还翻吗?」 ———「翻什么?」 外面曲妙妙收到她信息赶过来了,几句是一眼就看清了局势,坐在筑清光边上温温柔柔地问,「亲爱的,怎么了?」 筑清光歪歪头:「听说我偷了社长的项鍊。」 曲妙妙毫不顾忌地笑出声,指着刘念说:「欸,你们知道南港市的唯董地产吗?」 「.......」 对面的人脸色越来越差,南港市一大半房产都是他家的,这谁能不知道,可谁也没有想到它和筑清光能联繫在一起。 曲妙妙翘起二郎腿:「你知道我们家小清光宝宝是我祖宗吗?」 刚开学时,论坛里还有两个人竞选女神的投票,她们又不常在一起,没人知道两个人关系好似亲闺蜜。 筑清光高调,但不是炫富式的高调。比起曲妙妙母亲是校董的身份,她清水地就像所有大学里普普通通的校园女神一样。
第23页 几个人现在话也不敢说,刘念拉不下面子,喝了口水:「我也没有说一定是你,只是大家都有嫌疑而已。不如这样,一起把包都翻出来看看?」 「凭什么啊?警察也不能随意翻人包吧。」曲妙妙横起来很不给面子。 刘念没辙了:「那你说怎么办?我项鍊三万多块呢,说丢就丢了!」 「那就翻。」筑清光说完把包打开,倒扣在桌子上。 一本《节目主持艺术学》,一本《影视艺术概论》,两只口红,一个气垫,两包辣条。 曲妙妙还从中拿了一包辣条出来撕开:「该不会怀疑项鍊能藏这里面吧?」 刘念尴尬地笑笑:「本来一直也没断言说一定是你,你这样搞得大家多难看。」 旁边几个人一起帮衬着陪笑脸,廖冬生一言不发。 她们这样子好像刚刚逼着筑清光把包打开的人是别人似的,筑清光慢条斯理把东西收回去:「翻也翻了,冤枉也冤枉了。你今天要是不报警,我会让在场几个人更难看。」 「报警是不是太严重了?」一个女生担忧地说,「传出去对我们社团名声也不好吧。」 这就很讽刺,她们今天要是遇到个没钱没势的,就算包里没翻到,怕是也会被强行按头。 筑清光疾言厉色,近似咄咄逼人:「别给我扯这么多,你今天不把这事报上去。明天港大论坛里就是大三学姐校园暴力,带着一群人给无辜学妹搜身!」 「这个噱头好啊!」曲妙妙边吃着辣条边鼓掌,「到时候我就去校长室坐坐,跟伯伯谈谈这种品德败坏的学生,到底还值不值得港大给她发毕业证书。」 刘念慌乱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报警就报警,我还吃亏呢!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暴力你了?」 廖冬生看不下去了:「刘念,你带着一群人围着人家,跟校园暴力那些大姐大有什么区别?」 筑清光提过包:「我说过了,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这半个月也没少折腾我这个刚入团的新生。这样吧,你自己退团,我就当这事完了。」 曲妙妙站起来,倚着筑清光的手臂:「听见没,自己退,别等我来找事!」 一屋子气氛更压抑了,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反转。刘念被气哭了,扯着纸巾擦眼泪。 筑清光居高临下地看了一圈这里的人,毫无怜悯,也没再多说,扯过曲妙妙离开。 一大早的就被冤枉偷东西,搁谁也心情不好,何况是筑清光这种从小到大没在人际关系上栽过的人。她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性格咋咋唬唬,长相却是高傲冷艷的大美女。 中学时代连校园经常打架那几个扛把子都是她的好哥们,更是没人敢欺负她。谁知道一进大学又是学姐又是室友的,总能给她找点堵。 曲妙妙正愁着怎么安慰安慰,就听见筑清光像个活宝似的问:「帅不帅?清爸爸刚刚是不是帅毙了!」 「........」 果然,这女人没有心。 曲妙妙敷衍地点点头,举起辣条:「跟你的辣条一样帅!我还寻思着跟你一起来反抗反抗这古怪学姐,结果你直接让她三振出局了。」 筑清光有些挫败:「唉,我是不是真的哪里做得不好啊?」 「呸呸呸!大学就是这样啊,又不比高中。几万个人的学校,良莠不齐是正常。你又不能满足所有人,是吧?」曲妙妙拍拍她的肩,「走,女儿带清爸爸去吃大餐!米其林大厨在向你招手!」 「下次吧,我没什么胃口,今天晚上还说等顾漾舟一起去吃。」 「啊?顾漾舟什么时候能独立行走!」曲妙妙舔舔唇,「要不一起去?」 筑清光想了两秒,婉拒道:「不行,他......吃不惯牛排。」 曲妙妙小声戚了一句:「你可真是富有同情心。」 「不要这样说!」 「顶佢个肺!顾漾舟他是离了你会死吗?」 「曲妙妙!别咒人,我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今天生日,百无禁忌行了吧?」曲妙妙没好气儿道,伸出手,「大小姐,礼物呢?」 「我自己生日都不怎么过,你肯定包了场。」筑清光吊儿郎当地说,「特地给你准备的辣条,来,这还有一包。」 「吔屎啦你!」 * 犯罪学系的痕迹检验课上,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教授正在用第三种方式教如何拓印指纹的方法,台下的每个学生桌上都放着採集胶,量筒等器材。 「顾漾舟,把特制硅胶和固化液倒进去。」王涛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花坛那坐着一个女孩子,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隔得远但可依稀辨认出筑清光的轮廓。 入秋的晚风潮热,似流彩溢光的轻纱,吹来有些粘腻。温和辽阔的天空中催压着下沉的阴云,风雨欲来。 顾漾舟拿着搅拌盒晃了晃,下一秒收到筑清光的信息。 【小清光:你们老师上课好催眠啊,还要拖多久的课?大学还拖课我可真是服了!我被蚊子咬了,胳膊上几个大包!】 这话其实很没良心,毕竟她在中学的时候也经常因为没做完作业、逃课买零食、看老季,帅宏他们打架而被老师罚留堂。 他们住的地方可以坐同一辆公交车抵达,于是筑清光经常赖着顾漾舟等她,一起回家时又偷偷摸摸带他吃烤串。
第24页 久而久之,补作业的人就变成了顾漾舟,写检讨的人也变成了顾漾舟。 外头的筑清光一脸烦躁地挠着胳膊,她穿着着一字肩短袖,连腰上都好几处包。等了几分钟没等到顾漾舟信息,终于听见那教授说了下课。 人流全往外走,经过她的时候总会好奇地看上几眼,筑清光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走了进去。 顾漾舟正在收拾容器,他这个人天生招老师喜欢。也许因为一张冷冰冰的脸,就被人觉得靠谱。 「你们刚刚上什么课啊?」筑清光看了一眼桌上那些瓶瓶罐罐,也不打算帮忙,干坐在讲台上看他反反覆覆清洗。 顾漾舟头也没抬:「研究你的课。」 ———黑板上写着几个大字:变态心理学。 「.......你能不能好好说!硬要爸爸打你一顿是吧?」 「说了你也听不懂。」 他们犯罪学就如同艺术系的传媒专业,什么都要会一点。刑侦禁毒、刑法、法医学……都会涉及,很难和别人解释。 筑清光.气愤道:「这些我还看得懂啊!烧杯,量杯,注射器,我高考化学可是满分!」 顾漾舟淡淡地说:「也就这一科。」 「.......」 筑清光心想要不是杀人犯法.......半响后她平静地抒了口气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中秋回家吗?」 「不回。」他把最后的量筒洗干净,放到原位。 教室的白织灯下,顾漾舟两双手在手套里闷久了显得有些病态的白。但骨节分明凸起,修长而笔直,看上去十分美观。 筑清光没忍住摸了一下,还挺嫩滑的,和他的脸一样好摸。她从指尖慢慢摸到手腕那,有些凉,但触感柔软细腻。 「......」 顾漾舟手停在那没动,话也没说一句,黑漆漆的眸子微垂着看向她。唿吸清浅,像是怕吓跑谁。 作者有话要说:  漾漾:被占便宜了。 - 突然想到我家这个男主没有什么霸总富二代光环....害.更需要你们爱他了!! 第13章 两个人四目相对,顾漾舟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护目镜后深邃不见底的黑眸直视过来,有种禁忌的诱惑感。 筑清光莫名其妙地想到四个字:父子乱.伦? 她顿时不淡定了,后知后觉的,筑清光反应过来大教室安静地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她立马收回手。咽了咽喉咙,解释:「我可能有点手控,只是觉得好看。」 她说了句实话,然后遵从本能地碰了碰。就像遇到任何一双好看的手,一只漂亮的猫,她都会不自觉地想靠近。 顾漾舟把护目镜摘下,收起书本,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示意她一起出去。 一个小插曲过去,筑清光已经全然想着吃云吞面还是菠萝包,出了教室门就把刚刚的尴尬抛到了脑后。 吃饭前顾漾舟去小店给她买了个驱蚊手环,附带上一瓶花露水。 筑清光不爱闻花露水那味,嫌弃地退了几步:「你给我戴这个手环已经够丑了,还让我变臭吗?」 顾漾舟:「听话,靠过来。」 她皮肤嫩,指甲长,挠得胳膊上都出血了。顾漾舟有些无奈,这要是倒上花露水,她得在这哭几个小时。 「顾漾舟,你身上味道这么多年都一个样。」她丝毫没觉得这话题多隐私,还凑近闻了闻。 和艺术系那些喷着花里胡哨香水的男生不一样,他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皂角味,皮肤上是沉木香,大概是十几年一直用同一种牌子的香皂。 等到了饭馆,筑清光拿着手机给他发了几张图。 顾漾舟放下筷子,点开——— 五张流星雨的照片,下面是她自己配的一句话:心动吗?中秋假期南洲岛白塔山顶,激情团游,只需588就可领取一张优惠券,快来加入我们吧! 「.......」顾漾舟抬起眼,「你想我去?」 「去啊,妙妙她们同学也一起去!你老闷着也无聊嘛,那天又刚好是天蝎座流星雨。」筑清光撑着下巴,眼睛眨啊眨,满脸期待。 「好。」 他正要把钱转过去,筑清光朝他伸手:「现在可以把钱包还我了吧,我已经订完票啦!」 顾漾舟面无表情看过去:「那我把钱转你。」 「不用!本来就是我拉着你玩。」筑清光低头叉起一个菠萝包,含煳着说,「你要是想分这么清的话,那到山上你给我东西吃好了。旅游区的零食好像都挺贵,我可捨不得花自己钱。」 他放下手机,盯着她头顶的发旋没再说话。 * 吃完晚饭,筑清光从他那拿回了钱包,重掌财政资金的人走起路来都嚣张不少。 走过一家奶茶店,筑清光立马买了两杯双皮奶。 顾漾舟:「我不吃。」 「我没说让你吃!你举着一份,要不然我拿着两份,人家看见了我这面子往哪搁!」 筑清光理直气壮地把芒果双皮奶放他手上,自己那份红豆的已经吃了一半。 等快到宿舍楼了,顾漾舟手上多了一份空的双皮奶。他拿出纸巾递过去,远处突然一阵起闹声。 女生宿舍楼下,红色蜡烛围成一个爱心圈,里头洒满了玫瑰花瓣。而站在最中心的男生捧着一束玫瑰花,正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第25页 连带着楼上窗口都有人探出头来看,筑清光听见自己室友的尖叫声,好像是林思初还是谁在喊她名字。 路灯下男生的眉眼越来越清晰,是她隔壁班的班长,叫黄阳。也是播音生,他们在广播室见过几次,但不算熟络。 顾漾舟皱了皱眉:「你认识?」 「认识是认识......」筑清光犹豫地回答,下一秒就看见那个男生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大喇叭。 「......」卧槽。 晚风在此刻带了些凉意,昏黄的路灯下一群乱舞的飞蛾,小虫子飞在皮肤上的感觉让人很是烦躁。 按理说校园里这么大动静,宿管阿姨应该操着扫帚过来灭火了。但筑清光左右看了看,发现管理室门口的大妈正端着个小凳子在那嗑瓜子,兴致勃勃地往这瞧。 筑清光把手上吃完的双皮奶扔顾漾舟手上,带着点抱怨:「唉,宿管阿姨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顾漾舟把垃圾丢完回来,淡声道:「等两分钟。」 「什么两分钟?」 他眉骨微抬,没再回答,筑清光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那边的黄阳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不负众望,举起喇叭开始大声喊道:「筑清光同学,从开学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穿着一条蓝色裙子,笑起来像天使!」 那他妈明明是绿色,你个色盲。老子笑起来人人都说像狐狸精,你怕是碰多了鬼才会觉得我身后有翅膀? 「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果不其然,我在广播室又遇到了你。你把我稿子不小心撞在地上那一刻起,我仿佛遇到了爱情!」 我仿佛倒多了霉,怎么偏偏撞到了你个粘人精?筑清光站在瞩目的地方心不在焉地想,他这些该死又糟糕的台词能不能快点说完。 「清光,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当着全校师生,当着你哥哥,你室友们的面发誓,一定会成为一个忠实的,疼你,爱你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清光:卧槽,怎么这么土!怎么这么土!? 漾漾:(默默点头) 第14章 ————「轰隆」! 一道闪电从天际噼过,黑幕乍然亮了一瞬。又是几声震耳欲聋的雷响,把周边本该起闹的人给震蒙了。 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九月底的雨向来不讲道理,猝不及防就把人淋成落汤鸡。 黄阳一句脏话梗在喉咙里没上来,为什么这时候打雷?! 人群轰然而散,顾漾舟揽过筑清光往宿舍楼下躲。两个人站在大门前,看向还没反应过来的黄阳和他被淋灭的蜡烛。 「难怪你让我再等两分钟。」筑清光喃喃道。 顾漾舟没听清她说什么,低下头拧了一下衣摆的水。抬起眼看见筑清光上身那件衣服湿透了,紧贴着里头那件吊带背心,美好身材一览无余。 他抿了抿唇,偏开头。 姜还是老的辣,宿管大妈放下手上的瓜子,不慌不忙地一手拿过门边的伞,一手拿起扫把走过去。不到几分钟,就把黄阳的爱心蜡烛和玫瑰花清扫得一干二净。 黄阳瞪大眼:「嘿阿姨,您,您......」 「还您什么啊您?人姑娘还在等着拒绝你呢,赶紧过去吧!」 「......」雨声这么大,黄阳只当自己听错了。 「清光!」黄阳手上还捧着那束玫瑰,跑到楼下递过去,「虽然发生了一点无伤大雅的意外,但我的心意没变!」 顾漾舟把筑清光往自己身后扯了扯,低声提醒她「衣服」。 筑清光垂下眼睛看了一眼,连忙双手抱胸躲在顾漾舟背后,探出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 黄阳快被这姑娘水濛濛的眼睛给勾化了,殊不知下一秒筑清光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后,熟练地说出自己的好人卡发言:「谢谢你的喜欢,你人挺好的。但是我对你没有感觉,所以非常抱歉。」 「你再考虑考虑......」黄阳有些急,还想再多说点什么,却被筑清光身前的顾漾舟一手推开。 「她说不考虑。」顾漾舟脸色沉静,目光淡淡地看过去,漫不经心却又带点强.制的压迫。 筑清光默默在他背后贊同,额头磕着他的嵴梁骨又吃痛地往上打了一拳,有些恼:「顾漾舟,我先上去了。」 顾漾舟侧着脸点了点头,没让开,依旧挡着前面人的视线。 以至于筑清光只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樑骨和一小截白皙的下巴,头髮上的雨水顺着他的侧脸轮廓往下流,流至他凸起的喉结。 她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拿把伞,但看他也被淋得差不多了,干脆作罢。 等筑清光上了楼,宿管阿姨又搬着凳子往里头坐了点,看着秋雨滴滴答答,溅湿两个青年的裤脚。 黄阳挫败地揪了一把头髮:「唉兄弟,你这妹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顾漾舟:「不喜欢你这样的。」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操,真难追!」黄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天气整得焦躁不堪,手一抛,那束玫瑰花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顾漾舟没理他,浓黑的眼睫毛沾了雨水,冷冷清清地垂下,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一个。 雨势变小,他脚踏出去前转过身。清瘦的下颔微敛,面色冷淡地补充:「还有,我不是她哥哥。」 * 宿舍里,筑清光洗过一个热水澡出来,疲惫地吹着头髮。
第26页 几个吃瓜室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刚刚的事,夏语把接好的开水递过去:「清光,你后面还和黄阳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发好人卡呗。」林思初胸有成竹道,「这个黄阳比不上建筑系的系草,又比不上表演系的陈醉,清光怎么可能看得上。」 筑清光不解地问:「这个比得上比不上是按什么标准啊?颜值?」 林思初:「条件啊,比如穿耐克的黄阳,建筑系穿aj的系草,还有开法拉利的陈醉!」 「......」筑清光翻了个白眼,「你这也太『唯钱主义』了。」 说唯钱主义还算好听了,这简直就一拜金女的心理。 洛佩佩看了一眼筑清光的表情,小声辩解:「清清不是这种人.......」 林思初嘴唇动了动:「不然你为什么看不上你竹马?」 筑清光关了吹风机,寝室彻底安静下来。 夏语推了推林思初手肘,林思初恍若未闻:「不过要是我是你,我肯定也唔中意,成年人不比过家家谈恋爱嘛。」 「衣服400,裤子200,鞋子2000。」筑清光倚着床边看向她,顺便扫视了一圈她的化妆桌,「香水200,气垫200,口红300,加起来一共3300。」 林思初奇怪地问:「你在干什么?」 筑清光瞥向她衣柜上那几个包,继续说道:「4000的mk,3万的香奈儿,不过这是个a货,估计顶多值3000。」 林思初脸胀红,笑得有些勉强:「你到底在干嘛?」 「生气了?」筑清光不紧不慢喝了口水,问,「被人用金钱衡量价值的感觉怎么样?我用你对待别人的方法对待你而已,这就生气了?」 林思初:「.......」 ———「那个,准备熄灯了,辅导员快来查寝了。」夏语小心翼翼地插.进去说。 宿舍暗了下来,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 因为刚才筑清光和林思初不知道算不算撕破脸的争吵,几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筑清光倒是没有什么别扭,她从小到大不缺钱也从来没有势利眼过,对林思初这样的说法自然嗤之以鼻。 何况她有什么资格揣测她的想法,又有什么资格在背后对她的人指指点点,乱加评判。 筑清光不会忍着脾气,也不缺这一个朋友。正好社团里的廖冬生又发信息来说刘念的事,算是撞在她火□□口上了。 【廖冬生:今天下午刘念说那条项鍊找到了,不知道谁又偷偷放回了她的储物柜里。】 【筑清光:哦,所以她退社了没有?】 【廖冬生:我就是来说这件事的,刘念学姐在社团好几年了,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你看看能不能让她道个歉?】 【筑清光:那道啊。】 廖冬生一喜,正想把老好人原则贯彻到底。 下一秒又收到筑清光的信息:【道完歉请她尽快退社,我不想委屈自己眼睛。】 「.......」 看她这态度也像是挽回不了,廖冬生也懒得再在两人之间转圜,只好把原话转回给刘念。 几分钟后,事情尘埃落定。 筑清光扫了一眼列表的信息,大部分是问她和黄阳的事,她实在没有心思回。 当然,很多事都依旧没有结果。 比如偷项鍊的人是谁,上次在晚会后推她的又是谁。但这些已经不重要,她自己的诉求被完成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也许是今天一天的事情太多,也许是淋了场雨,筑清光入睡很快,甚至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回忆,那分明是她初一那年去顾漾舟家做客的场景。 顾漾舟一家是他五年级时搬到南港的。如果没有顾明山的那场意外,筑彬华可能不会给这两个孩子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 拥挤闷热的公屋,筑彬华提着几箱补品带着筑清光过去看望负伤的顾明山时,顾漾舟正被顾母赶到楼道里躲着。 那时候的顾漾舟其实还不算特别阴郁,一个长得秀气瘦削的少年,剑眉星目很是耐看,脸上还有对陌生人的好奇和打量。 筑彬华操着一口烂港普问:「小盆友,你系不系顾明山的儿子啊?我和你爸爸是高中同学,以前一起在安清读的。」 顾漾舟点点头,把人领了上楼。 大人有大人的谈话,小孩有小孩的玩法。 筑清光对顾漾舟的认识不再只是学校成绩很好却不爱说话的学长,而是父亲朋友的儿子。 13岁,绕床弄青梅的年纪,她该喊顾漾舟哥哥。 小少年穿着条及膝盖的裤子,小腿被什么东西砸破了个洞,血流个没完。 筑清光拉着他坐在楼道口,认认真真地给他贴上创口贴。顾漾舟其实很抗拒别人的靠近,但她力气很大,死死抱住了他的脚。 「我是初一(3)班的。」筑清光那时候不知道顾漾舟不是南港人,说的粤语,「我阿爸讲顾叔是因为被罪犯吓到才会唔小心打你的。」 「我知道。」 「哦,那好吧,你唔号了。」 顾漾舟推开她的手,不耐烦却又克制道:「谁哭了?」 筑清光那时候在陌生人面前算是个软脾气的,尤其在长得不错的顾漾舟面前。 她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顾漾舟身后一年多才和他能熟络一点,或许,很大原因还是顾漾舟看在了筑彬华的面子上。
第27页 筑清光一直没说为什么她喜欢拖着放学一起留堂,留完堂还故意在路上买烧烤拖到快天黑才让顾漾舟回去。 那也是因为有一个下午她去找顾漾舟时正好碰上了发病的顾明山,他把儿子当成了要搏斗的毒贩。一个身患残疾的中年男人可能对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造成不了太大威胁,但顾漾舟从来不躲开。 他的年少就是小腿被瓷碗的碎片割伤,头髮会被父亲揪着撞墙,被扇肿的脸,顾明山清醒过后对他的歉疚感。 满地狼藉,一片残红,和死气沉沉的顾漾舟就这么呈现在筑清光瞳孔里。 在那之前,他分明也是个穿着一尘不染的校服,看上去腼腆又干净的男孩子。 记忆在更早时,顾明山是来过她家的。一个正气浩然的阿叔,最后变成那副样子,实在令人唏嘘。 筑清光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也没见过脏事,众星供辰地活着。前有护花使者,后有雄厚家底。 她同情顾漾舟,没朋友就算了,还和她一样没妈妈。所以在很多他的事情上,筑清光总是格外在乎点。 梦境最后是顾漾舟坐在楼道下发呆,夕阳洒过屋邨外的一条窄水沟,像是为它铺上一层伪装。 筑清光从便利店买来两瓶百事可乐,向他递过去。 沟底波光粼粼地泛着金色,好心情和那景象一样,像是疲惫生活里的一抹春光。 凌晨两点半的自然醒简直是人间恶疾,筑清光眯着眼睛往被子里头钻,摸索出手机给顾漾舟打电话。 警院生作息时间很严谨,而此刻面临考试周,犯罪学系除了体能过关还要应对理论考试。 几个人熄灯后又复习了一遍心理学和刑事诉讼法学,顾漾舟还在浴室洗澡时,陈星丞就听见手机一直在响,看了看备註。 ———「顾漾舟,有个叫中一的人给你打电话了。大半夜的真是......」陈星丞念叨两句,「这名字也是奇怪,中一,比中二还牛逼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顾漾舟就推开门出来了。 面上看不出急急忙忙,实际上衣服都穿反了。 顾漾舟擦了擦手上的水,拿着手机去了阳台:「你还没睡?」 「我刚醒!你在干嘛?」筑清光那边是用气声说话,中气不足得很。 「洗澡。」 「洗澡之前呢?」 「复习。」 「.......」 筑清光安静了几秒,问:「我们玩不玩游戏?曲妙妙她睡了,没理我。」 有她这样半夜打人电话的朋友,恐怕没人会不开免打扰模式。 顾漾舟靠着墙,点了根烟:「不玩,你再不睡明天早课起不来。」 「我睡不着啊!!」 顾漾舟稍低头,吐出口烟。清清淡淡的眸子微垂:「今天上解剖课还挺好玩的。」 「什么好玩?」 「教授说一具遗体可以用一年,用完就放回福马林池子里去,要用时再———」 「顾漾舟!你闭嘴,闭嘴!」她急忙打断道,本以为是个小白鼠故事,谁知道他居然来吓她,「我要自杀,让你尝尝孤儿的滋味!」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四下无人的夜其实有些悚:「快点睡觉。」 筑清光死缠烂打:「我更睡不着了,你吓着我了!我不管,赶紧说点好听的!」 顾漾舟看了一眼竖起耳朵偷听的两个室友,闭了闭眼,无奈道:「鬼界法则,永远不攻击被子以外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陈星丞:顾哥哥还挺会哄人...... 王涛:你再说他该掏枪了。 - 第15章 大概是因为顾漾舟蹩脚烂的谎话太敷衍,筑清光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她就知道,顾漾舟这个人只会让她更难睡好。 第二天起来时,宿舍只剩下洛佩佩还没走,见她起来,担心地问:「你和思初是不是吵架了?」 筑清光:「不算吧。」 三观不合,道不相同而已。 何况她好像听清了上次那句话———「你看她一身名牌,几个包就几百万了,你以为她很干净啊?」 很无厘头的恶意,她还以为和这个室友关系不错来着。 筑清光跟社团那请了两周假,没什么急的事她就不过去了,反正也快到假期。 南港大学进入考试周,筑清光考完最后一科即兴评述。 老师给了她一个很高的评价,看上去是稳了。 筑清光神清气爽地找曲妙妙吃饭,然而曲妙妙最后一科话剧表演考得很差。为了不做一个讨人厌的姐妹,她只好往警院跑。 警院教学楼前笔试刚结束,一群穿着作训服的人断断续续往外走。 筑清光看见顾漾舟的时候,他站得规规矩矩,衣摆塞进黑色警裤里。 在一群警院青年里皮肤依旧白得显眼,轮廓寡冷,眼神幽深。脖子上挂着个相机,手上正专心致志地调焦距。 第一次看见他认真做一件和专业有关的事,感觉还挺奇妙。 旁边两个蹲着的男生是他室友,几个人站在大檀树下并不突兀。因为旁边也有这种小组群体,貌似在做什么实验。 「顾漾舟,你们在干嘛?」她走上前。 王涛他们站起来打招唿:「刑事技术课的作业,老师给每个小组分了任务,模拟杀人......哦不,是犯罪,犯罪现场!」
第28页 筑清光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模拟这个?」 王涛:「就是一种行为分析,犯罪心理分析可以在刑侦案件上预防犯罪。模拟现场也可以代入罪犯心理,增强勘察能力。」 筑清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地上的那几样东西,宣纸上画着房间的平面图。 王涛和陈星丞正在摆弄案件至关重要的几样证据,前夫因爱生恨,挑衅检察官妻子的剧情,杀人之后留下一朵檀花。 顾漾舟蹲下来拍照,指着王涛从树上扒拉下的花说:「这个换成印着唇印的纸会更好。」 陈星丞:「有道理,血红的唇印凸显罪犯的杀戮欲,而且更显得变态啊!但唇印怎么弄?」 「你口红带了吗?」顾漾舟抬头问她,掏出张纸巾递过去。 筑清光勐地被三个男生盯着擦口红还有点紧张,囫囵抹浓了点,印了个唇印上去。 拍完照,王涛很客气地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顾漾舟冷冰冰回答:「谢谢,不用了。」 王涛和陈星丞早已习惯这回答,也没再多费口舌,收拾了一下走了。 筑清光帮他拿过相机,看着他整理地上的东西:「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冷漠,那好歹是你室友。」 「马上就不是了。」 「啊?」 「我下学期搬出去住。」他淡声解释。 「......哦。」筑清光擦了一下镜头盖,抬眼看见他紧抿的唇,嶙峋的喉骨。她生出个想法,「顾漾舟,我给你擦个口红要不要?」 她说着已经把新买的一只口红伸过去了,却被顾漾舟一把攥住。 他长得温润顺和,但处事却很冷厉无情。 比如筑清光现在觉得自己的手腕可能不是被他眼神冻僵,就是被他这样活生生折断。 「弄、疼、我、了!」她一字一顿控诉。 顾漾舟捏着她手腕的力气轻了点,黑眸紧锁她那不断开阖的红唇,指腹往上蹭着摩挲了一秒。 筑清光注意力被引开,骂他的嘴停下来:「是刚刚擦花了吗?」 「嗯。」他面不改色地松开手,由着她拿镜子去补妆。 那张印着筑清光唇印的纸巾,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被他折好放进了口袋。 * 各个系的考试周在几天过后正式进入尾声,而筑清光和曲妙妙他们约好的南洲岛之行也到了日子。 南港通了海底隧道后,直接坐三个小时的巴士就能到岛上,上白塔山山顶还需坐十分钟的缆车。 当天下午阳光明媚,顾漾舟背了个背包,手上拖着筑清光的行李箱。 而曲妙妙那边同专业的人有陈醉和一对情侣,都拿了拍摄器材。 陈醉穿了一身粉色外套,乍一看和筑清光有点像情侣装。于是等车时候他这嘴就没停过,一个劲说这是缘分。 等上了车,陈醉坐在筑清光前面转过来:「清光,你还欠我一顿饭来着。我托你朋友告诉你,你怎么没来?」 确实该请的,人情要还。筑清光狐疑地问过道那的顾漾舟:「你怎么没说?」 顾漾舟对上陈醉上扬的眉眼,不为所动:「忘了。」 「.......」 陈醉也不恼,笑呵呵扯了扯筑清光的头髮:「下次记得请回来啊。」 「知道了,就一顿饭嘛。」筑清光拉上窗帘,戴上眼罩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顾漾舟转头问:「和你换个位置可以吗?」 因为她旁边坐着筑清光吧,曲妙妙点点头,正想起来,筑清光的脑袋顺着椅背滑到她肩上。 「不用换了,麻烦你了。」他看了看睡过去的筑清光,又坐了回去。 曲妙妙坐在她旁边靠着看了会儿电视,中途巴士经过加油站,车上下去不少人。 筑清光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帘又不知道被谁拉开了,太阳晒得她脸疼。 顾漾舟下去给她买了瓶水,她嫌弃地没接:「我不想喝矿泉水,我要可乐!」 曲妙妙被她作得不行,知道她起床气厉害,立马拿着手机去了前面陈醉那里打游戏。 顾漾舟把水放她旁边,自己的包也丢过去占位,又下了车给她买可乐。 和陈醉他们一起来的那对情侣男的叫周哲,见他们那样笑了一声:「诶,你这闺蜜的竹马还挺有耐心,两个人挺配啊。」 他女朋友陶芷疑惑道:「人家又不一定喜欢,这样按头干嘛?」 周哲眉一挑:「这你就不懂了吧,近水楼台先得月!甭管喜不喜欢,不亏呀。」 陈醉听见这话就给了他个栗子:「配你妈,你想来我这配配钥匙吗?配几把。」 陶芷很护短:「陈醉,你追没追过射手座女生?喜欢我的我不喜欢,不喜欢我的才让我有征服感,这就是射手座,你这么明显,活该追不到人家啊。」 「........」 陈醉智憋,在游戏里摁着周哲打。 曲妙妙看了一眼黑着脸耍性子的筑清光,话里有话:「我闺蜜又不缺人疼,哪来这么多配不配。」 陈醉低声嗤道:「顾漾舟这些年放着个大美女在身边是怎么忍着过来的。」 曲妙妙喃喃细语:「你怎么知道他忍了?」 陈醉注意力放游戏上,没听清:「你讲什么?」 「没事。」曲妙妙放下手机朝后座望过去,手指蜷进掌心。
第29页 巴士快上岛的山路崎岖颠簸,青年正垂着眼听旁边女孩絮絮叨叨地发脾气,帮她举着镜子安静地看着她擦防晒霜。 曲妙妙和顾漾舟算认识了两年,他们俩之间几乎除了筑清光没谈论过其他问题。 她自以为对他是了解的,因为寡言少语的人反倒好懂。少年在高中总是垂着眼睫,礼貌平和的模样。 但她现在越来越怀疑毕业那天晚上看见的人到底是不是他,顾漾舟真的像他看上去这么自持、冷静、克制吗? * 高三毕业谢师宴那天晚上的ktv包厢一片混乱,玩大冒险游戏的,拼酒的拼歌的......什么都有。 筑清光当时是抽到一个和左手边异性喝交杯酒的大冒险,但当时那个男生有女朋友,她为了避嫌只好自吹了一瓶代替。 一瓶见底,筑清光也醉得差不多了。 偏偏还有几个外班的男生来找她告白,又平白多喝了几杯。班主任喊离她家近的同学把她送回去,这个任务自然落在顾漾舟身上。 曲妙妙当时喝得也不少,初夏的晚风异常凉爽。 她踉踉跄跄走出去醒酒,看见了扶着筑清光坐在街道长椅上的顾漾舟。 少年那时已经长得挺.拔俊秀,白色衬衫下的身板硬朗有型,高高瘦瘦站在四下无人的路边,很给人安全感。 筑清光喝的头昏脑胀,想吐又吐不出来,脸颊醺红地倒在长椅上。吊带裙子往下滑,后背大片嫩滑的肌肤露在外面。 少年蹲在地上抬眼问:「回家吗?」 「顾漾舟,你看我是一瓶百事可乐!」她笑得犯傻气,两只手举在头上做了个塔状。 顾漾舟微皱眉,把她衣服扯好,蹲在她面前戳戳她的脸:「我背你?」 筑清光委屈地捂着脸,紧张兮兮:「别戳我呀,我没拧紧瓶盖,可乐要起泡了!」 「.......」 顾漾舟被她逗得罕见地笑了笑。 筑清光戳他脸,含煳不清:「你、你这里也有酒窝,挺好看的,我想咬一口。」 顾漾舟站起来问:「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记得了,我只是一瓶5块钱不到的百事可乐,不要问我这么多问题!」筑清光莫名其妙又哭了起来,呜哇声逐渐变大。 「那我可以亲你吗?」 曲妙妙听见顾漾舟轻声问,她作为一个偷窥者,站在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 看见下一秒的顾漾舟好像搂过了筑清光的腰,吻了上去。 像犯了饥渴症一样,顾漾舟从她的眼皮一路亲到锁骨,筑清光被他弄得难耐地仰长了脖子。 他吻得很重,含着少女的唇反覆吮吸,勾舔。 路灯下可见她唇瓣上的水痕印记,两个人疏落的影子亲密无间贴在一起。 神情和往日的清冷不同,清浅的月光下,他清隽的脸上是痴迷和毫无顾忌的慾念,带着占有欲和强制的感情在乘人之危。 两个人压抑的喘息声从这个生涩绵长的吻里溢出来,筑清光是不清醒的,软着腿靠他身上。 嘤咛声低不可闻,听上去怪可怜的,也太容易让人躁动。 再等里面的同学出来喊她,一辆大货车从路上经过。她抬眼看过去,昏黄的路灯下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计程车的尾气。 夜色朦胧,曲妙妙一直觉得那天晚上的自己是喝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印象的小清光表示:初吻这种东西就、就挺突然的...... - 下章入v!!自觉看正版的都是漂亮宝贝!!!! 喜欢文的话顺便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吧!再求个下本文收——《温柔限定》 校痞x白切黑 【文案】 南港九中新来的转学生许洌,少爷脾气贼大。但因为一张好脸,报导的第一天就风靡全校。 五班班长宋淼,清秀乖软,常登学校好人好事表扬榜,师生缘极佳。 偏偏曾有一面之缘的许洌对她不屑一顾,还放下狠话:「我要是和你们这群傻子一样喜欢这小白莲,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后来,偏见消除。 一学妹向他搭讪:「或许学长喜欢打篮球吗?」 许洌:「我喜欢跳花绳。」 众人:Σ( ° △ °)︴ 许洌瞥见抱着作业本若无其事走过去的某人,又似漫不经心地补充:「我喜欢.......和宋淼一起跳花绳。」 宋淼:「.........」 她转身,认真地问:「所以,楼还跳吗?」 许洌:? #本少爷都跟你求和了你居然还要我跳楼!##为了追妻这个楼我是跳呢还是赶紧跳呢##嘴贱一时real爽,追妻预定火葬场# -起风了,他在风里藏起一个吻。 -温柔限定,我的温柔仅限于你。 【小剧场】 五班同学都知道他们两人相看生厌,直到听见元旦晚会后台的对话——— 女孩软声抱怨:「咬疼我嘴巴了啊……」 「我的错,给你咬回来。」 第16章 颠簸一路, 终于临近山脚。 车上乘客陆陆续续地在途中下车,车厢内人少了一大半。 筑清光有点晕大巴车的味道,睡得也不爽利, 皱着眉仿佛在梦里和恶龙搏斗。 右手边的窗帘一遇剎车减速就会往后移动几厘米,夕阳瓜从罅隙里渗进来,照在她白嫩的脸颊上。
第30页 她不愿睁开眼,睡梦中隐隐约约感觉到眼前再度覆上一层黑暗。再醒来就看见面前横亘了一只手,是顾漾舟的,正抓着那边的窗帘。 筑清光神情恹恹, 眼睫微颤:「快下车了是吗?」 「嗯。」顾漾舟拧开瓶矿泉水给她清口。 筑清光坐这种长途车的经歷没有几次, 哪哪都不痛快。她垂着脑袋,刚睡醒有点天然懵。 比了比自己的膝盖和顾漾舟膝盖到前面椅背的差距, 好像差了五六厘米? 「顾漾舟, 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长个了?」 「不知道。」他顿了顿, 转过头说,「可能因为我不怎么喝可乐。」 筑清光听出他的影射意思:「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放弃肥宅快乐水的,除非它会让我往回缩!缩成侏儒!」 「.......」 她翘起二郎腿,自娱自乐地敲打膝盖骨,脚尖一跳一跳地往他腿上踢。语气十分欢快:「这不怪我哦, 你教我的膝跳反应。」 顾漾舟看了她一眼,把自己憋屈已久的长腿往过道上放,像是对某人小短腿赤.裸.裸的嘲笑。 踢久了也觉得没劲儿, 筑清光良心发现地从包里掏出几包蜜饯果脯递了一包给他:「谢谢你帮我挡太阳。」 他接过,唇角还没扬起,就听见筑清光喊了一句:「妙妙、陈醉,你们那有没有零食,过来这拿!」 曲妙妙走过来扔了几包给陈醉他们, 坐在筑清光前面:「刚刚陈醉用手机搜了一下,山脚有个寺庙。陶芷和周哲去求个同心结,我们要不要也去?」 筑清光吧唧一下嘴:「我们两条单身狗也去求同心结?你想和我这个老姐妹捆绑一辈子啊?」 「放屁!」曲妙妙轻拍她脑袋,「听说求籤特别准,就当算算运势啊。」 「哦,行吧。那我们求个年年岁岁不挂科,朝朝暮暮有帅哥!」筑清光笑得妖里妖气的,歪着头抵在玻璃窗上,唇边那道美人沟若隐若现。 旁边低头看手机的顾漾舟眉头稍蹙,推了推她手肘:「到了。」 暮色渐浓,山下的人都在缆车前排成了长队。 落日燃尽的海面呈现一层薄薄的水雾,犹如埃塞克斯沼泽地的那片轻纱。天际线的靛蓝减退,云端显露几颗星子。 寺庙立于一条石子路的尽头,群山环绕。大概是因为就在山脚下,香客很多,香火十分旺盛。 庙门口一颗参天古树上挂满了红丝带和木牌,上面都写着来往俗人的诉愿。 筑清光挽着曲妙妙的手臂,照着念了几条:「保佑陈循拿冠军,天天不牙疼。」 「礼礼明年能去南美雨林探险吗?希望能和大鳄鱼打个照面!」 「拜託快点瘦40斤,好想追上那个哥哥呜呜呜!」 「今年夏天蚊子别再喜欢我了,换成我男神吧!叮死他,吸他的血!粉丝愿望,偶像买单谢谢!!」 ...... 曲妙妙:「.......这种愿望,佛祖真的能给人实现吗?」 「这谁知道,神如果能看见人间疾苦,那他救人一定很随心所欲,总有些不被眷顾的小可怜呗。」筑清光耸耸肩,很无所谓地说。 陈醉和顾漾舟把行李箱放好走过来,看见陶芷和周哲正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 方丈念完一段诵经后,把一只瓷碗摔碎在堂前,然后向两个人递上了同心结。 陈醉挠挠后脑勺:「他摔碗是什么意思,碎碎平安?」 筑清光:「可能是什么宗教礼俗吧,就像犹太教男女举行婚礼,也会打破一个杯子。提醒彼此幸福易碎,需要小心呵护。 」 「懂这么多?」陈醉拍拍她脑袋,赞赏的语气,「我们小清光很厉害哦。」 筑清光偏开头瞪他一眼:「佛门净地,别逼我一拳把你揍成流沙包!」 「好了你们别闹了,快点进去抽籤。」曲妙妙推开两个人,朝后面的顾漾舟招了招手。 摇签这种倒是可以自己完成,曲妙妙求姻缘是个中籤,陈醉不知道求的什么是个上上籤。 筑清光求了个下学期期末考试,也是上上籤。她笑呵呵凑到顾漾舟身边,小声问:「你抽到什么签了?」 「下下籤。」他拇指从那根竹籤上的字移开。 筑清光一愣,显然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差:「你、你求什么了,让佛祖这么不给你面子?」 他没回答,正打算把竹籤放回去。筑清光抢过来,把自己的递过去:「好了,祝你心想事成。」 至于她嘛,大不了下学期好好备考。 顾漾舟拿着那根上上签发愣,他其实不爱信这种。他的心理课教授曾经给过他作业一个批註——— 「you tend to darken the world, so you omit the step of disappointment than others.」(你倾向于把世界想得黑暗,就比其他人省略了失望这一步骤。) 所以刚刚他什么愿也没许,只是单纯地想着一个女孩。 南洲岛上好几座山,适逢流星雨宣传火爆,山上不少露营的背包客爱好者。曲妙妙他们为了避开人流,特意选了座游客少的白塔山。 游客少当然是有原因的,筑清光看着这荒郊野岭的原野,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 等走到所谓的旅舍门口,她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一栋民宿酒店,外观看上去十分简陋。 前台是个有点耳背的大叔,说话时总会突然提高音量,以至于空旷的大堂全是他的回声。
第31页 好在房间还不错,男生和女生各分了两间大套房。 山涤余霭,夏秋的夜晚来得晚,外头天还没黑。 几个人洗完澡在客厅坐着,筑清光出来的时候只剩下顾漾舟和陈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陈醉在抽菸。 大概是刚出浴,少女头髮上的水珠顺着柔软的髮丝滴下,绕到一旁,露出一截纤细而修长的脖颈,莫名一股青涩而温柔的味道。 陈醉一瞬间有点看呆,回过神来朝她吹了声口哨。 顾漾舟抬腿踹了他一脚,眼神冷淡沉默。 大概也反应过来这口哨有点流氓,陈醉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清光,你们女生素颜都这么漂亮吗?」 筑清光认真地点点头:「是啊,平时为了隐藏美貌我们都化妆的。」 「说你胖还喘上了?」陈醉当然不信这鬼话,看过去时顺便熄了手上的烟,「玩牌吗?三个人刚好斗地主。」 顾漾舟:「不玩。」 陈醉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啊。」 「我也没功夫玩儿。」筑清光看了看四周,「陶芷呢?想找她陪我出去买点东西。」 陈醉:「人家和周哲找个小树林约会去了啊,你要买什么,要不要我陪———」 「走吧。」顾漾舟已经站起来。 陈醉:「.......」 真是操了啊,看着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到这种时候每次都比他反应快。 再抬眼,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葱郁的林间在傍晚时分显得愈加幽静,沿路有供登山人休息的茅棚。问过酒店前台,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在两千米外。 筑清光才走了几百米就觉得山路难行,抓着顾漾舟胳膊的手指都用力地泛了粉。 「你要买什么?」 「卫生巾。」 顾漾舟顿了顿:「你不是刚过?」 「是妙妙来了。」 「.......」他没再多问。 筑清光想想曲妙妙蹲在马桶上一脸愁容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便利店前有块小空地,零零散散十几个游客在买特产品,算是个小景区。 筑清光买完东西出来在那逛了逛,看中一个绿色小恐龙钥匙扣。等挂在了手机壳上要付钱,摊主来了一句「300块」。 筑清光不可置信:「.......你说这个??」 摊主:「昂,看你漂亮给你打个折扣,280。」 「你这是黑摊。还打什么折扣,这东西顶多20!」筑清光据理力争。 摊主不依不饶,开始赶人:「不买就走,白塔山纪念品本来就值钱!」 ...... 顾漾舟买完烟出来就看见角落处的筑清光和摊贩吵了起来,她对景区卖品非法涨价的事显然是第一次见,要知道景点处的农夫山泉都能卖上十六块一瓶。 摊贩吵不赢她,朝身后喊了一句。三个壮汉从后面走了出来,围观的几个游客瞬间躲很远。 山景区管辖范围广,警察就算上来一趟也得几十分钟,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会认怂作罢。 但筑清光不是一般人,她咽了咽口水,看出摊主的威胁,打肿脸充胖子似的指了指对面几个人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朋友怕你们?他一个能单挑你们仨!!」 刚走过来准备说一句「不买了」的顾漾舟:「?」 * 事情处理的结果就是摊主把价又降低了点,最后顾漾舟花了250块钱把那个钥匙扣买了下来,一个傻逼价格。 筑清光不情不愿地抱怨:「他们这种摊贩就应该被城管抓去教育一番!」 顾漾舟沉默不语。 绿色的小恐龙越看越膈应自己,筑清光索性拆下来丢给身边人:「这个送你吧,我的手机壳颜色和它不搭!」 顾漾舟接过,捏在手里。 ... ... 吃过晚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曲妙妙和陈醉他们几个边打牌边聊天,正说到还在大家的高中。 陈醉一个劲打听高中时代的筑清光是什么样,曲妙妙说:「她那时候比现在野蛮多了,整个九中唯她独尊!」 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曲妙妙把筑清光在化学实验室把高锰酸钾溶液打翻后又在主席台上做检讨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活生生把她塑造成了个女霸王。 「......筑清光酒量还特别差,有一次月考完有同学给她买了瓶青啤饮料,老天啊,那才3%的酒精!她当时还没彻底醉昏过去,然后全校5000个人站在操场上听她对五十多岁高龄的王校长问:『你是小王吧?』」 「小王八哈哈哈哈哈,然后呢?」 曲妙妙:「她就指着远处那栋职工楼和食堂:『我父皇打下的地皮和领土就交给你了,你要记得把它们发扬光大!』」 「校长气得发抖,指着她们班那块地方喊『这学生的班主任呢?给我过来!』筑清光拿着话筒敲两下说:『小王啊,别瞎指!那块江山,我父皇还没批给你呢!』」 陈醉听得起劲:「哈哈哈操,她以前怎么这么可爱,那学校没给她什么惩处措施?」 「惩处个屁,她指的那几栋楼本来就是她爸捐的。」曲妙妙说,「而且酒醒之后这死丫头认错可积极了,一口一个王伯伯叫着,殷勤地拍足了马屁。毕业谢师宴那天晚上,人校长都特意来找她喝酒。
第32页 ———反正筑清光这人啊,就是混蛋又会卖乖的综合体,机灵鬼玲珑心,全校师生没几个不喜欢她的。你看现在上了大学,也一样混得风生水起。」 「原来她家还挺有钱,平时看不出来啊。」 陶芷说:「妙妙,你看清清吃东西这么细嚼慢咽,难怪瘦啊。之前看b站博主说,吃口面包都要嚼三十多下才不会发胖。 「你不懂,她这娇小姐是因为没胃口。」曲妙妙瞭然地开口。 「没胃口不吃不就行了?」 陈醉:「你没看见顾漾舟在边上监督呢?」 周哲笑了:「还挺乖。」 曲妙妙嘆口气:「她骄横惯了,在顾漾舟反倒软怂,这就是中国家长式管教的魅力了。」 事实上很多时候筑清光跋扈也有个度,但在顾漾舟面前偏偏连度都没有。管她的人成了宠她的人,自然也成了受着她的人。 青梅竹马向来被人津津乐道,陶芷又小声问:「他们俩男帅女靓的这么养眼一对,这么多年没点火花?」 「我高二才认识他们的,你问我我问谁去?」曲妙妙打出一对对子,说,「不过应该是没有。」 「怎么说?」 曲妙妙:「之前高三还是什么时候问过真心话啊,清光当时原话是『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朋友开玩笑』。」 陈醉吃味地说:「说不定是口是心非呢,你们女生不就喜欢这样?」 陶芷不满道:「胡说八道,很多时候女生说不要就是真的不要,是你们男生爱脑补!」 周哲笑得别有深意:「真的不要吗宝贝?」 「.......」 「.......」 陈醉和曲妙妙两个人同时做了个呕吐的症状,表示:「滚远点秀,谢谢。」 筑清光和顾漾舟正好吃完过来,曲妙妙站起来拉过筑清光的手:「顾漾舟,替我打一下啊,清光陪我上厕所去。」 因为是套房的缘故,隔音并不强,他们都在客厅玩牌,曲妙妙只好拉着她往外走。 她神神秘秘地走到树林里,离酒店好一段距离,远到几乎快看不见。 筑清光拉着她,指了指那边的公用厕所:「不是说上厕所,有事要说啊?」 「有,陶芷晚上不跟我们一起睡。」 「那她去哪...」筑清光闭上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和周哲啊?可是他们三个男生不是一间套房吗?」 曲妙妙促狭着眼:「嘿嘿,他另开了一双人间。」 筑清光迟疑地问:「那他们两个......才大一,会不会太着急了?」 曲妙妙:「这个反正成年了嘛,能对自己负责就行。对了,晚上陶芷偷偷往外熘出去,你可别大惊小怪吓人啊。」 筑清光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她藏房卡了。」曲妙妙捂着肚子,弯了点腰往厕所走,「在这等着,我进去了。」 大姨妈混着拉肚子的感受大概只有不幸运的女生才能体会到,曲妙妙憋着气出来时,外头已经没了人影。 「死清光,每次都没耐心等人!」她骂骂咧咧回了酒店。 * 陈醉他们玩牌玩得非常没意思,顾漾舟闷又不参与讨论八卦,连带着整个气氛都低沉下来。 顾漾舟不爱玩牌,讨厌这种掌控不了输赢三分靠运气的游戏。毕竟他运气一向很差,不想浪费在这些事上。 「诶那个流星雨是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晚上啊?」曲妙妙走过来问。 陈醉:「应该是明天晚上吧,今天晚上看上去快下雨了。」 「也好,明天我们去採风把表演课作业的外景拍了。」 顾漾舟往后看了一眼:「筑清光呢?」 曲妙妙一脸莫名其妙:「她没回来?我让她在厕所外面等我,然后出来没见到她人,就以为她先.......顾、顾漾舟,你现在是打电话给她吗?没用的,她没带手机出去。」 「你带出去的人不会带回来吗?」他眼眸漆黑,挂断通话,站起来。 顾漾舟少有这种不冷静的语气,曲妙妙被这么一质问,也有点不爽:「她十八岁又不是八岁,你有必要这么阴阳怪气吗?而且这里是景区,还能出事不成,又不是就你是她朋友!就你担心啊!」 一瞬间的安静,周哲他们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顾漾舟静静听她说完,抿唇:「抱歉,你们刚刚往哪走的?」 「就十字岔路口左转,最里边儿那个公厕附近。」她也有点急,安慰道,「清光可能是绕近路了吧,会不会去小卖部了?」 陈醉咂舌:「大姐,你上个厕所跑这么远?」 「......」 几个人等了十几分钟,还没等到筑清光回来。 周哲把前台大叔喊来了,大叔仿佛对这种事司空见惯:「没事没事,山里有原住民,人都很好。山上也没有什么蛇兽,路边多的是茅屋可以躲雨。」 陶芷小声说:「可是快下雨了,会不会有滑坡什么的......」 几个人刚松的气又因为这句话收紧了。 顾漾舟已经在房间穿了件外套,手上拿了一把剪碎了的红布:「两个小时后我没回来就报警。」 「诶,一起去。」陈醉和周哲拉着他,交代曲妙妙她们,「要是清光回来了就给我们打个电话。」 前台大叔无奈摇摇头:「我在这都十几年了,都说不会有大危险,年轻人逞什么能啊。」
第33页 曲妙妙看着外面风雨欲来的样子,有些担忧。 陶芷拍拍她的肩,若有所思:「清光朋友对她真的没话说,一点都不懂得......适可而止。」 这个适可而止是指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 曲妙妙想起高二的元旦汇演,各班有才艺比赛,筑清光跳的舞拿了第一名。 当时她兴高采烈往下找他们几个朋友拥抱,顾漾舟当时在抽菸,还没来得及藏起。她突然扑过来,烟戳进他手心。 一个两秒的拥抱,筑清光大大咧咧地没发现任何不对劲,又往人堆里庆祝。 曲妙妙亲眼目睹他再张开手,掌心当场冒了气,起了一个很大的水泡。 她惊讶:「你有病啊不推开她!」 顾漾舟声音无波无澜,反问她:「我为什么要推开?」 筑清光靠近的这两秒,他好像做完一场拥有过的梦。如果爱她是一场大病,那他无疑病入膏肓,并且自愿放弃治疗。 他单方面暗恋的感情疯长,如同仲夏夜的野草。烧不尽,春又生。 顾漾舟在她面前不会拒绝,不会说不。没有底线,毫无原则。 曲妙妙比顾漾舟还清楚他为什么不敢说喜欢。 筑清光心思坦荡,对他没有半点爱意。 ———顾漾舟,如果她喜欢你只有一个原因:一时兴起,见色起意,撑不过两周的新鲜期。 * 雨丝朦朦飘下,顾漾舟和陈醉他们分开两头找人。月亮隐匿于乌云背后,夜色开始变得更加盲目。 远处有莹绿色的亮光飞起,顾漾舟盯着那方向看了一会儿,慢慢朝着光亮走去。 细密的雨声中传来一阵微弱的求救声,顾漾舟陡然松了口气。他潜意识里知道不会有什么事,但控制不住乱想。 及膝盖的蓬草下好几个大坑,雨水沖刷着泥土往下陷。筑清光摔进了一个坑里,那是原住民以前挖来埋酒罈子和菜罈子的,足有一米八、九深。 「筑清光。」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雨水盖过一半。 好在筑清光耳朵精,立刻回应:「我在坑里!」 「.......」 筑清光非常憋屈地在这逼仄的坑里蜷缩着,下一秒顾漾舟突然跳了下来。 两个人在夜色里对视着,筑清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抬头看他:「你不应该拉我上去吗?你下来做什么?」 「拉不上来。」顾漾舟把外套盖她身上,淡声道,「你不是怕黑吗?」 「........」 他打了个电话给周哲:「沿路我在树上绑了红布条,你和陈醉先回酒店找前台要绳梯,这是个深坑。如果雨势变大,你们等雨停了过来也一样,目前这里算安全。」 大概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么多话,电话对面的周哲还呆滞了一下,连忙给陈醉他们回电话。 电话挂断,顾漾舟弯腰拿手蹭了一把她的脸,湿湿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 他嘆了口气坐在她旁边:「过来。」 筑清光蹭了一身泥,把他的外套举过头顶盖住两个人,边挪边委屈巴巴:「我看见萤火虫想捉两只,一不小心走远了就掉下来了。」 「你说那个泛光的?」 「嗯。」 顾漾舟抬眼,想揽她的肩的手顿了顿:「你好歹是个理科生,那是磷火。」 磷火即民间常说的鬼火,白塔山以前没这么多火葬的讲究,人死了都是直接埋山上。 山林间有尸体,又离人烟远,自然会有鬼火漂浮。 筑清光傻楞楞地「啊」了一句,反应过来赶紧抱着膝盖往他身旁缩,被他这话吓哭了:「我操,顾漾舟,你有病啊!你就是想吓死我!」 「我又......」他顺其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肩上轻拍。 「你你你个屁!你给我闭嘴!」 她本来就胆子不大,还要被他告知刚刚追着鬼火跑,回想起来都后背发麻。 筑清光憋屈得不行,哼哼唧唧哭诉:「我容易吗我?刚刚还感觉人生不值得了,我只想来看个流星雨结果现在在这淋雷阵雨!你别拿狗尾巴草弄我脚踝了,痒死了!」 顾漾舟清咳两声:「清光,我没碰你脚踝。」 「.......啊!」沉默两秒,筑清光尖叫一声整个人跳到顾漾舟身上,「呜呜呜我怕,真的有东西在摸我脚!」 顾漾舟皱眉,手虚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往她脚上摸去,好像是一只毛毛虫。 他不动神色捉起扔远了点,骗她说:「是草。」 他是席地而坐,筑清光脚踩在他腿上蹲着。这姿势十分费力,也幸亏她不重,不至于把人骨头弄断。 雨慢慢变小,山林里传出野鸟的咕咕声,夜晚的静谧中带着点惊悚。 筑清光从他腿上下来,脸上还挂着泪痕:「顾漾舟,他们什么时候来?我有点害怕。在荒野求生的电影里,我们这经歷就是炮灰配角,下一秒可能就挂了。」 「要等好一会,你跑得太远了。」他声音像攀过了格陵兰冰原的雪山,一贯的镇静又沉沉冷冷。 「哦。」她消停了几分钟,脑袋挨着他肩膀,慢慢平復自己的心跳。 雨珠从上面的草叶间滴落,顺着外套领子滑下。雨水打湿了两个人的头髮,一瞬间彼此的唿吸声都变得清晰。 顾漾舟眸光黯淡,浓黑的长睫微垂,眉眼清秀冷峻。发梢的雨水慢慢汇聚,轻轻滴下几点在手背上。
第34页 他静靠着泥壁,像是在享受这份安稳。 筑清光手肘杵了杵他胳膊:「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 又是漠不关心的语气,筑清光.气得蹬腿:「就随便说点什么啊,这里就我们两个活人,你———」 「筑清光,抬头。」他打断她,把两个人头上的衣服拿下来披她身上。手指从她的后颈擦过,带着凉意。 筑清光对他说的「抬头」这两个字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她撇了撇嘴,往天上看。 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山林别有一股泥土气息。 夜幕低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筑清光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顾漾舟,流星!怎么和图片上不一样?」 顾漾舟:「那个图是星轨,景区用来揽客的,肉眼能见到几颗就算不错了。」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蓦地凑上一张漂亮又狼狈的脸。山风吹过,少女的髮丝漾过他下颔。 筑清光瞪眼:「你别逼逼这么多,天蝎座流星雨,你的本命座!快点许愿!」 顾漾舟绷紧下颚,头往后移了移:「我没有愿望。」 「哎呀!流星快没有了。」筑清光有点急,闭上眼匆匆忙忙说了一大段,「祝顾漾舟万事顺意,以后当警察了也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犯人遇到他就自首,子弹都打不到他身上,晚上睡得着,白天吃得香!」 看见她认真地犯傻,顾漾舟唇角弯了弯,清澈透亮的眼眸晕染了阑珊的夜色。 「筑清光,我有点冷。」 「啊?那你穿外套。」筑清光正想脱下,发觉衣服已经湿透了。她只好把自己抱成一团挨着他,正气凛然道,「我给你挤挤就不冷了!你可以抱着我的肩膀。」 「嗯。」他得逞地笑了一下,顺从地把手伸过去。 莫名其妙地,想到曾经在网上看见的一句话:「做.爱时渴望一生年少,拥抱时希望瞬间变老」。 没人了解真正的顾漾舟,哪怕是筑清光。 第17章 顾漾舟十四岁那年, 顾明山出警被抓。在毒贩窝里顽抗坚持一个月,终于等来同伴的救援。 毒贩被捕。顾明山被送回家时,断了只手, 左腿残疾,还被割了半块舌头,如同废人。 顾漾舟一家的不幸自此开始。 缉毒警的工资一向不高,母亲罗玉是个初中语文老师。一线城市的生活压得人喘不过气,物价上涨,药物治疗负担加重, 父亲因病情失控时不时的暴怒打骂, 真是个彻底可悲的家庭。 顾漾舟读初三,罗玉的突然离开无疑是对这个家的雪上加霜。她成功摆脱了这个破烂不堪的廉租房和他们父子俩, 留给顾漾舟一句「对不起」。 顾明山开始越发安静下来, 无尽的病痛之夜他咬着牙, 来来往往的记者在这个家里採访、拍照。镁光灯和关注度渐渐散去,这里什么也没变。 光荣勋章贴满了一道墙,老旧公屋在这座城市摇摇欲坠,墙纸泛黄褪色掉落,两个人领着每个月那点补贴资金过活。 论顾漾舟是如何一点一点崩塌的, 早熟的标志是变得寡言孤僻,惰于交流。 他依旧是那个成绩斐然的好学生,一丝不苟地穿着校服。温和友善是他, 疏离淡漠也是他。 他生的温润清秀,皮肤很白,同龄人里偏瘦。单眼皮,眼睛细长,很有中国人含蓄的俊朗韵味。也有过被女生偷偷塞情书的时候, 他却机械般地控制每天该和别人交谈的分寸和情绪,像蒙上一层厚厚的面具,筑起了一座宫墙。 难自渡,无人救。 没人能走进去,他更不会主动出来。 别人的学生时代是篮球场、喜欢的女孩,情书和游戏娱乐。顾漾舟的生活伴着油烟、下水道的耗子,低贱的所属物和一个全身药味的父亲。 即使这个父亲,也曾是他的骄傲。 牺牲的才叫烈士,苟活于世的,该叫什么? 生是沉寂,死却鲜活,于他而言实在可笑。 亚里士多德说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就是神明。 顾漾舟显然是只兽,并且藏匿在深渊已久。 盛夏,蝉最聒噪。 体育课,属于少年的操场。 不属于顾漾舟。 他经常跑去后山,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爬到那颗香樟树的枝条上半躺着。 高处风大,学校背山环海,视野开阔。能看见远处的海平线,波澜壮阔却不是他会瞧第二眼的风景。 长腿肆意垂下在空中晃悠,随时可能摔下来的危险。帽子压过脸,只要黑暗的面积够大,光就透不进来,哪怕是夏季的烈阳。 他祈求这沉闷的风吹走自己身上压抑又乏味的厌世,被顾明山半夜噩梦发病时抽打的伤痕,一无是处的自怜自艾和被皂角洗得发白的.......未来。 时间在此刻变得缓慢,风声在耳边唿啸。 身下的树枝晃动不止,有人爬了上来,耳边传来一声稚嫩如铃铛的笑:「原来你平时都躲在这里呀!」 帽子被她掀开,细细碎碎的光线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温暖但刺眼,他下意识眯起眼眸。 睁开眼望过去,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她带笑的瞳孔里。那么亮,离他很近又仿佛隔了几个星系般那么远。 是顾明山高中同学的女儿,筑清光。
第35页 他从五年级开始转到和她一样的小学,直到现在的初中。 她父亲是个有钱的富商,很懂人情世故。初二这年来看望顾明山,得知两个孩子在同一个学校,还特意让他们互相照顾。 夏意氤氲,青叶婆娑。 筑清光穿着一条薄荷绿的及膝裙子,上面几朵玫瑰刺绣。蕾丝边,裙角飞扬的流苏点缀,露出光滑笔直的小腿,像树林里的小精灵。 头上戴着个荆条编织的花环,显然是哪个男生送的,粗制滥造,戴在她头上却增色不少。 这种家庭里养的女儿也温山软水,面若桃花。她长得就像个娇矜小姐,性格差人却很呆软。 顾漾舟侧过头看她,感受到枝桠的重心越来越下。忽而勾起唇,想看看她哭是什么样子。 不出所料,树枝断裂,他们一起重重地摔在蓬草上。她白嫩的胳膊被荆棘划开一道口子,伤口不深,却依旧渗了血。 雪白配血红,极致的视觉体验。 这下好了,娇气小姐该要嚎啕大哭。 但她笑了出来,盯着他边笑边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几十度的热风,更像是个梦。 最后她笑弯了腰,笑够了。 伸出手把他头髮上的一根灰色羽毛取下来,也许是哪只野鸟的。 他们最近的距离只有三公分,他能清晰地数清她眼睛的上下睫毛;看分明她粉红脸颊上的细细绒毛;因唿吸起伏的胸口;雪白肌肤下青色透明的血管;和裙子领口处滑落的内衣肩带。 她胳膊上的血珠在凝固之前,顾漾舟唇覆在伤口上,像个嗜血的怪物,而那个花环静静地被丢弃在草丛里。 筑清光于他到底是什么?他从来不信救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谁有义务去渡另一个人。 他们从小学开始遇见,正式认识是在初二这年。 一个活在光亮里,一个匍匐在阴影中。 像两条平行线,不相交,只相遇。 她在他眼里像副夸张的印象派绘画,穿着很爱堆积色彩,橙红鹅黄、珊瑚粉水蓝.......高调又极具特色。以色代替光,嚣张又明亮。 智商不高,一身俗气。 她人缘很好,漂亮张扬却不令人讨厌,家境优渥对外却没一身高不可攀的公主病。有个庞大的交际圈,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她不爱穿校服,等老师一检查完就赶紧换上新的裙子。自习课上偶尔会看见她和别人一起鬼鬼祟祟地穿过他们年级的走廊,去小卖部买东西。有时是高马尾,有时如绸缎般披散在脑后。裙子有时是玫红,有时是姜黄。 做错事会和老师撒娇,成绩虽然不好却也没差到不能看,化学试卷好像还拿过满分。身边总是一群人,男男女女,和她一样喜欢笑,却没她笑得这么好看。 筑清光长了一双笑眼,月牙弯弯,笑起来带着两片薄唇上扬。偶尔遇到他会热情地打招唿,即使不是同一个年级,他们也经常遇见。 操场、后山、回家的77号公交车,频繁得像是他们约好一样。 窒闷的午后,拥挤的走廊。 蝉鸣一夏,能嚷则嚷。 嘶哑的蝉叫就和她似的,笑得让人讨厌,那么热烈又用力,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因为她放在自己身上。 「清清,这你朋友啊?我们知道他,顾漾舟嘛,学校常年不变的前三名。」 吸引力法则里说:当你极度渴望某个事物时,她也会向你靠近。 她贪玩不爱学习,成绩越来越差,从六百分掉到二本线下。高二那年去读了传媒艺术,学的播音主持。学校广播里偶尔会传来她清脆响亮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鸟。 她和他越走越近,事实上一直是她单方面靠近。顾漾舟比她高上一年级,艺术班和他的班级离得很近,她找不到人吃饭会拉他一起。 顾漾舟的中学时代其实很模煳,回忆起来大多数只剩下她聒噪的声音: 「顾漾舟顾漾舟,我们今天去五号窗口好不好?我想吃糖醋排骨!」 「今天520,有好多人给我送花,我分一半给你呀!」 「帮我写一下英语作业,那个老头好兇!」 「顾漾舟,你长得好好看喔,靓到爆!」 「今天等我一起回家,我又罚留堂了tvt」 ...... 筑清光把他们关系好当成理所当然,两边的父亲是旧识。她父亲也一直信任他,私下拜託过他照顾她,很自来熟的一家。 不过这也挺好,他有个不怕被人说闲话的身份。「家里人认识的一个哥哥」,能对她光明正大地管制,站在她身边赶走那些蠢蠢欲动的男生。 顾漾舟高三暑假疑似患了流感,那年病毒感染的死亡率极高,他被送进医院隔离了三天。 确定只是普通发烧后让他拿了感冒药离开,他出来时看见筑清光蹲在门口哭。 在这之前,他们刚因为不陪她过生日而不欢而散。而现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她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哭得快背过气去,生怕他死了似的。 此后他再刻薄地讽刺,她都笑得软软糯糯,看上去好像是他在欺负她。 其实她本来也不凶神恶煞,和那些染头髮叼根烟谈七八个男朋友的社会太妹不一样,她乖顺又带着点不出格的小叛逆。 脖子上繫着根红绳,是个小巧的玉观音,很少有女生会把妈妈送的礼物当饰品。
第36页 她在夏天穿的衣服领口很大,胸前雪白的肌肤上贴着那块玉,那条红绳。汗液沾湿,头髮黏在脖子上,仰着头吹风时像只修长的白天鹅。 那天她哭的样子好丑,涕泪纵横,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但他居然觉得这感觉还不错,原来他死了会有人难过。 王尔德的故事里,夜莺想要一朵红玫瑰,需要用它的胸膛顶住玫瑰树身上的刺来培育。穿透血管,唱得嘶哑,血液流进那颗玫瑰树的身体里,它才会绽放。 顾漾舟突然觉得如果得到红玫瑰的代价莫过于此,倒也不错。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和筑清光的差距,也比谁都清楚筑清光对自己的感情。一个涉世未深的千金小姐给予弱者的丁点儿同情,被他当成苦海浮木。 顾漾舟的菸瘾越来越大,从初二开始,他的梦里就会出现那根纤细的白色肩带。 挂在肩颈上的肩带滑落,肌肤胜雪,凸出的蝴蝶骨和性感的腰窝,水润的红唇吻着他的喉结。 他们泡在温热的水里,她像□□,他背上有个巨大的伤口。他们越靠越近,伤口如同在被□□治癒,血流满了整个浴池。 但温度恰好打开身体的每个毛孔,他感觉不到痛苦。只是□□越侵入,血就越来越多,一点一点随着他们的动作晃荡出去。 在梦里他肆无忌惮,从她的脖颈到锁骨,一路咬噬,吮吸。少女细长而光洁的大腿,汗湿了髮根,脆弱又敏感的脖子,时而扬起时而垂下的头。 然后被他扯落的红绳掉在地上,上面那座玉观音冷眼旁观他可笑的欲望,可悲的梦境。 是自不量力的玷污,是亵渎神明的奢想。 山涧里吹来风,温柔又致命。 一面抚慰他心中的善,一面激盪他心底的兽。凛冬将至,这风不再触及他,却依然经过他。 他到底是想爱她,还是要摧毁她。 「顾漾舟,你想做什么?」 他问自己,另一个声音从心口发出——— 沉溺,落俗。 第18章 下过一场雨, 不少游客又见到了流星,上午下山的人很多。山涧的溪流潺潺,随风吟哦的花卉这些景区风景反倒无人驻足观赏。 顾漾舟不爱睡懒觉, 但罕见的,今天早上起得很晚。他睁眼时,整间套房都没有人。 吃过早饭,他给筑清光打了电话。 筑清光那端风声唿唿作响,她笑着说:「你醒了啊?我们起床的时候你一直在睡,我就没让他们叫你。」 他「嗯」了一声:「你在哪?」 「我们回去了啊。」她憋着笑回答。 顾漾舟没出声, 在空旷的走廊上停住脚, 一阵缓长压抑的沉默。 「回去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无波无澜, 却莫名地低沉, 在空空荡荡中传出回声。 像被人丢弃的小狗, 筑清光这才有点良心。察觉到自己玩脱了,语气都放轻了点:「骗你的骗你的,我们在山顶拍视频,你现在过来好不好?」 他平直的唇线开阖一下:「好。」 筑清光他们拍的视频用途十分广泛,周哲他们是导演系, 需要一个短视频作业。 表演系的曲妙妙和陈醉需要一个出镜作业,而播音系的筑清光需要一个配音作业。 三个艺术专业的人凑在一起,算是合理地利用了资源。 顾漾舟过去的时候, 几个人已经把视频拍完了,正在录台词。 筑清光穿了身橙色扎染裙子,长发张扬飘逸。 她本来就是比较随心随意的人,掉坑里这件事后,她乐观地认为是个意外小插曲, 完全没有昨天晚上那股怂劲。 筑清光正对着陶芷剧本里那句引用台词吐槽:「这句『要月亮奔我而来』,月亮奔我而来叫什么月亮,那叫取你狗命的陨石!」 陶芷抱怨地捶了一拳身边的周哲:「我靠,你看她个直女真没情调!」 这是个久别重逢的小剧本,女生为了心中喜欢的少年不断成长强大的俗套故事,免不了有些矫揉的句子。 「还有这句『他要是结婚了,她就会装牙疼。吃不了喜糖,错过他的婚礼』。」没情调的筑清光酸得快掉牙,继续吐槽,「你们文科生是真的牛逼。」 曲妙妙颇为贊同地站在理科生阵营:「还别说,我刚刚和陈醉对戏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陈醉逗她:「难道不是因为哥哥太帅?」 「.......」 现场三个女生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儿。 几个人慢慢收拾机器,顺便拍了几张风景照和自拍放朋友圈里。 筑清光错眼看见顾漾舟,朝他招了招手:「回去请你们吃饭,昨天晚上让大家担心啦!」 「那我和你的饭不能算那里头!」陈醉咋唿道。 筑清光点头答应,一手费劲地揽过顾漾舟的脖子:「行行行,我和漾宝单独请你一次!」 陈醉:「.......」 曲妙妙和陶芷憋着笑。 * 中秋三天假期过去,上了一个月的课,又到了国庆节的长假。 曲妙妙说要和筑清光回她家那边看看,因为都在本市,高铁一个小时不到就能抵达。 「顾漾舟怎么不一起回来?」 筑清光买了两杯奶茶递过去:「他在附近公考学校应聘兼职讲师,反正回来也没什么事。」
第37页 曲妙妙赞嘆道:「厉害啊,才大一就能兼职讲师了,难怪每个学期都能拿全奖。」 「他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家的噩梦!」 筑彬华每次一说到她就要提提老同学的儿子,以「你看看你顾哥哥」开头,然后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吹捧。 筑家长时间没人住,也没请什么佣人打理。山顶别墅区很清净,山下就是公屋和居民楼。 筑清光也没娇气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带着曲妙妙去了菜市场。 「我爸又不在家,他这段时间好像在抛售南港房产的股份。」 曲妙妙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不在南港发展了?」 「可能是换个新环境吧,现在房价炒得太贵,市场萧条。」筑清光挑着菜架上的西红柿,推推她,「你会不会挑不酸的西红柿?」 曲妙妙放下手机:「这你可就为难我了,一般挑长得好看的准没错。我们为什么不点外卖?我来一趟你家,你就搞个西红柿应付我啊。」 筑清光:「我不爱吃外卖,而且自己做比较卫生。」 其实是因为顾漾舟曾经给她发过无数条外卖店的厨房内幕,捞地沟油和厨师往锅里吐口水的视频......导致她一度对外卖十分排斥。 曲妙妙嘆口气:「好吧,那你会做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你要是敢吐槽我就灭了你!」 「......」曲妙妙认栽地转移话题,「刚刚在群里看见老季说他回来了,估计又是躲他爸......诶,你干嘛去?」 她抬眼看着筑清光突然往前跑过去,一个中年男人肩上扛着袋米,见她来了放下米,艰难地用左手做了几个手势。 筑清光喊了声「顾叔」,慢慢解释:「顾哥哥在学校挺好的,您别担心他。」 顾明山点点头,浅浅地朝她笑了一下,又背起东西继续往货车那走。 曲妙妙顿时知道是谁了,提过筑清光落下的菜篮子:「清清,走吧?」 「嗯。」筑清光低头给人发信息,边和她说,「顾叔他太犟了,都说让他少干活了。攒钱有什么用,反正也就顾漾舟一个孩子,顾漾舟肯定不会用他的钱啊。」 曲妙妙往顾明山单薄的背影那看了一眼,心情有点微妙,喃喃道:「可能是在抓紧时间呢。」 ... 国庆和曲妙妙两个人待在家做蛀虫,起初两个人还会敷衍地做个菜,后来就直接到饭点就请了个厨师回来。 厨师精通八省菜系,七天后回了学校,两个人都胖了一圈。 曲妙妙悔不当初:「这下我们形体老师应该能要了我的命!」 「谁不是呢。」筑清光看着自己镜子里圆润的脸,真情实感地嘆道,「可能世界上吃不胖的人是因为吃得不够多吧。」 「清光,你手机怎么放浴室,刚刚好像响了一下。」夏语把手机拿出来给她。 筑清光擦擦手上的水接过去,又是陈醉这个小尾巴。众多大学同学里,他算得上是最持之以恆的一个了。 筑清光摸不准他到底想干嘛,说想追她吧又不太像,毕竟熟悉了之后她发现陈醉和女生说话都有点带撩的意思。 他也不说目的,仿佛只是想挤进她的生活圈。 陈醉:【去不去吃饭?我请客。】 筑清光:【大哥,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和吃饭过不去啊,我约了顾漾舟,告辞!】 筑清光关了屏幕,为了避免他又在楼下守着,她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往警院教学楼跑。 顾漾舟正拿着教科书进教室,看见她跑过来还有些诧异:「你还敢过来蹭课?」 「.......」 这个「还敢」也是有原因的,上次筑清光闲来没事说来蹭他的课,结果蹭到一节刑侦实验室的课。 那老师一整节课都在放ppt,里面全是血淋淋的案例。筑清光那张漂亮的脸苍白了一个多小时,完美诠释什么叫「生无可恋」。 筑清光配合地点点头:「我这周都没课了,来找你玩啊。你们什么课?」 她说着探头往他那看,书上写着《行政职业能力测验》,果然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我想喝东西,顾漾舟。」她拿过他的书和练习册,坐在花坛那抬眼看他,可怜兮兮的懒鬼样。 顾漾舟抿了抿唇,转身打算走。 筑清光开始凄悽惨惨地喊:「顾漾舟,顾漾舟,顾漾舟!我想喝东西!!」 「.......」他淡声扔下一句,「知道了。」 两分钟后,筑清光拿着冰可乐和他一起坐在了教室后排。这是堂大课,位置几乎被坐满。 顾漾舟安安静静地在写笔记,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衬衫,袖子半挽至手臂。唇色淡淡的,睫毛微垂,心无旁骛的学霸模样。 筑清光小声打了个嗝,凑过去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侧过脸看她:「没有。」 「那他们怎么老盯着我,我还以为我脸上写着『不是你们专业学生』几个大字呢。」筑清光嘀咕道,拍拍他的手肘,「顾漾舟,左上角第二排那个女生一直看着你!你别抬头看啊,容易暴露我。」 教授还没来,教室里闹哄哄的。 顾漾舟放下笔,手指蜷着敲敲桌面:「你要一直和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吗?」 「这哪乱七八糟了!」筑清光不服气地反驳,手一挥,没拧紧的可乐瓶倒在桌上。
第38页 长桌边的另一个男生惊唿一声,赶紧把书拿了起来,可乐顺着桌面往下流。 有人递了包纸巾过来,筑清光接过赶紧擦,十分愧疚地拿起顾漾舟的书和练习册,已经湿了一大半。 她无措地问:「怎么办?你作业要交吗?」 顾漾舟嘆口气,下巴微抬:「你问问他。」 「啊?」筑清光懵逼地回头,看见一个老头站在过道上,笑眯眯地拿着教案盯着他们。 全场焦点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了,她吸吸鼻子开始装乖:「对不起教授,我把您学生的作业给弄湿了。」 教授一点也不古板,理解地摆摆手:「顾漾舟,这还带人来上课了?」 正常来说,在大学课堂上带异性来上课好像都会被误会成是男女朋友。 顾漾舟站起来:「抱歉教授,家属不太懂事。」 教授以赞赏的目光看过去:「小姑娘不错啊,我们警院的优等生都被你给收了。」 筑清光:「.......」 「不过这作业关系到学分,晚点交也可以。」老教授顿了顿,补充道,「但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班上开始起闹:「那就老规矩呗!」 筑清光转头问他:「什么老规矩?」 ——— 「就是负重伏地挺身五十个。」有人替他答了。 顾漾舟解开领口两颗扣子,喉结微动,走到过道上:「随便来个人吧。」 王涛跃跃欲试,站起来往他那走:「顾漾舟,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给你室友一个福利吧!」 「诶,我来吧。」是左上角那个女生,扯扯王涛,示意他回去。 前边的陈星丞笑着对筑清光解释:「伏地挺身背上坐个人,这是这位老教授的体罚特色。顾漾舟算是班上为数不多没被罚过的人,多得是想坐垮他的!」 「.......」 她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警训生体罚还这么花里胡哨。 顾漾舟已经趴下,撑着地板的手肘呈现淡淡的青筋。表情冷淡地仿佛不是被罚,除了微微泛红,与平常无异。 老教授把投影放好,看见他们闹哄哄地,拍拍桌:「安静,怎么欺负人的时候你们话一段段的,到底谁上去啊?趴下的顾漾舟同学还坚持得住吗?」 「上次谁体重超180了来着?赶紧给你一个机会,坐在我们院高岭之花身上啊哈哈哈。」 有人喊了一句:「林茵,你这么轻一个上去也太便宜人家了!」 「就是啊,要背女生也轮不到你啊,人正牌还在这呢。」 ... 林茵被那些人说得脸红:「因为清光看上去好像不太适应我们警院的规矩。」 「筑清光。」一直没说话的顾漾舟突然开口,声音沉沉的,「你还要站那多久?」 「哦哦。」筑清光傻愣愣地往过道上挤,轻轻推开林茵,朝她笑笑,「没事,我能适应!」 说完一屁股坐在顾漾舟背上,脚也提了起来,远离地面。拍拍他脑袋:「做吧!」 「.......」 * 「十五、十九...」 背上的女孩掰指头瞎数,顾漾舟停下动作:「筑清光,你数错了。」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数错了,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作弊吧!」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筑清光从他背上跳下来,拉起他坐回位置上,「好啦好啦!谁说我作弊了?教授都没说呢!」 全班人的注意被讲台上的人引了过去,教授乐呵呵道:「便宜顾漾舟同学了,不过下次我的课上,哪位同学能找滢到女生合作领罚的,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切!」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警院女生是珍稀物种。一百多人里加上筑清光也才三个女生,哪有这么容易找到配合的。 周围几个男生都用暧昧八卦的眼神看过来,筑清光皮笑肉不笑地盯回去,盯到对方自己不好意思转回去。 其实中学的时候他们被人也起闹过几次,但她威信强,顾漾舟又是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被人八卦的次数也就不多。 后来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顾漾舟和人不亲近的性子。同学之间就都传着筑清光很有同情心,人美心善什么的。 很多事情慢慢变得顺理成章,比如超越友情的友情。 筑清光把自己还没倒完的可乐递过去,很是殷勤:「漾宝,喝水!」 顾漾舟看了她一眼,每次犯了错她就乖巧地像只猫咪似的,一副任人宰割的软糯样。 他接过去,手指抵着瓶口。在某位少女热枕而歉意的目光下仰长脖子,把可乐倒进口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平常不爱喝碳酸饮料,筑清光吧唧一下嘴问他:「可乐是不是还挺好喝的?」 顾漾舟舔了舔唇边残余的可乐液体,把瓶子递给她,轻声回了一句:「太甜了。」 筑清光耸耸肩,松了口气。他喝水了,证明她弥补过了。 「侦查学是通过犯罪学,对犯罪进行研究来达到查处犯罪的目的,因此犯罪学更偏向理论。以后你们当刑事警察的......」 讲台上的教授正侃侃而谈就业论,犯罪学是个很广泛的专业,正因为什么都学,以后就业的机会也多。 有人毕业转刑警、巡警,有人去考公务员,有人考法医......筑清光听得犯困,戳戳他:「顾漾舟,你以后做什么啊?」
第39页 顾漾舟:「缉毒。」 筑清光点点头,垂下头去扣指甲。 缉毒,和他爸一样为人民服务,也挺好的。 她又戳戳他手臂,脸凑过去。 顾漾舟手从课桌上放下来,把她脑袋推开:「身上有汗味。」 「我又不嫌弃你,没想到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 筑清光撇撇嘴,又问:「缉毒警察是不是挺危险的?」 顾漾舟一愣,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 筑清光对外界的事情其实关心很少,她生活中除了自己的专业知识,就是吃喝玩乐,对警察这门职业的了解止步于顾明山。 而顾明山显然是个最不好的例子,他想点头,对上她明亮的眸子却一时说不出来话。 「我国缉毒警平均寿命是41岁。」筑清光看着手机屏幕喃喃开口。 「筑清光。」顾漾舟拿过她的手机,关了屏幕。伸手拍拍她的头,「别胡思乱想。」 筑清光微窘,觉得自己这心态不太正确。拿回手机「哦」了一句,趴在桌子上直勾勾盯着讲台。 一节课被她这么走神发呆给混了过去,曲妙妙给她发信息,月底有校园篮球赛,让她去加油送水。 她回了个「好」后,正跟着顾漾舟出去。 顾漾舟拉着她小心避开人潮:「29号我们警院有警务公开训练,要不要来看?」 她心不在焉应了一声,看见楼梯口的林茵正望着他们,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眼神。 林茵长得很秀气,五官一看就是端庄的南方姑娘长相,在警院绝对称得上是一枝花。 筑清光揉揉脸,小声说:「顾漾舟,我觉得那个林茵好像喜欢你。」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 顾漾舟垂睫看着她今天抹的唇釉,往前走,淡声解释:「她说过。」 筑清光惊讶张开嘴:「她......她告白了啊?」 「.......」 「不过我要是喜欢一个人肯定也会这么勇敢的。」筑清光赞赏地多看了林茵几眼,跟着下了楼,又问,「那你不喜欢她吗?」 顾漾舟闻言,在檀树下停住脚。 没察觉的筑清光直直撞上他后背,气恼道:「你又干嘛!」 他个子挺拔修长,皮肤很白,安安静静的样子总给人一种心情低落的错觉。秋日暖阳从树翳落在青年薄薄的眼敛下,顾漾舟沉默了十几秒。 筑清光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了,纳闷地抬眼拽了拽他衣角,有点不耐烦:「嘴巴是用来交流的,不是长着好看的。」 顾漾舟低头,鞋尖和她相抵,目光沉郁看向她被撞红的鼻头,声音有些哑:「你要我喜欢她吗?」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话?筑清光掖过鬓边的碎发放在脑后。嘴里的话也没经过脑子,出口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顾漾舟眼里的情绪好像更明显了。压抑,纠结,让人不自在地快要窒息。 他没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看进她眼里,下颔的轮廓线条因为紧绷的下颚勾勒得更硬朗清晰。 半响后,他弯弯唇:「你说得对,没关系。」 筑清光跟不上他思维,把这几句话掰碎了想了又想,恍然大悟:「哦,漾宝!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给你做个参考?」 「.......」 他不反驳的样子让筑清光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顾漾舟从小到大身边就她一个朋友,谈恋爱这种事当然要有个人在旁边看着吧! 筑清光拍拍他的肩,大义凛然:「放心,等你有了喜欢的女生,我会帮你注意她人怎么样的!」 「.......」他声音很轻,抿嘴道,「蠢死你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漾:蠢死你算了。 第19章 校际篮球赛那天, 筑清光才发现是他们艺术系专业组织的大头。表演系和播音主持系一组,对面是建筑系和计算机系。 按颜值,艺术系赢得很彻底。按实力, 上半场被虐得很惨。 下半场开始换人,曲妙妙手上抱着半箱水过来:「清光,待会儿陪我一起去给男生送水。」 「给谁送?」筑清光拿过一瓶拧开喝,看着场下的红色和白色球衣跑来跑去。 「陈醉他们几个啊,难道你还想送对面?」 曲妙妙看不懂球赛,观众席大部分女生是来看这个系草、那个校草的, 冲着脸来自然唿声不断。 陈醉顶着一张帅脸在里头极为显眼, 他头髮染了个红色,配上红色球衣张扬得不行。 几个投篮动作, 骚气走位, 引得观众席一阵尖叫加油。 中场休息, 曲妙妙拉着筑清光下去送水。事实上,一堆女生都拿着矿泉水往陈醉那挤。 陈醉在一堆矿泉水里长身鹤立,一个也没接,抬眼看见另一边的筑清光:「诶,你怎么不给我送, 偏心啊?」 旁边他的几个队友调笑道:「行啊陈醉,和校花搭上边了啊。」 男生们在起闹,陈醉含着笑说了句「滚」, 语调却没有一点被冤枉的意思,反倒很享受。 筑清光手上的水已经分完了,只剩下一瓶刚喝过的,她眨了眨眼:「缺我一个吗?」 「缺啊。」陈醉懒懒散散地回,手往她那瓶水那伸。 筑清光往后退了退:「我喝过了。」 陈醉挑眉:「我又不介意。」
第40页 「我介意啊。」少女瞳仁漆黑纯净, 不解地看着他。 陈醉舌尖顶了顶腮帮,「啧」了一声,拽住她肩膀:「小清光,我说你怎么就......看不见老子呢?」 筑清光微怔,她之前在这种事情上有冤枉过别人,不想再背负一个自作多情的名声。 有些话,不说明白,她就不会往那猜。 何况是陈醉这种夜店常驻玩咖,说甜言蜜语就和背台词似的信手拈来。 周围突然有人带节奏喊了一句「亲一个」!「亲一个」!声音越来越大,连女生也有参与。 手机铃在此刻响起,筑清光下意识接通电话。 起闹声没停,陈醉松开手,那双桃花眼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筑清光半捂着话筒:「餵?」 「你在哪?」顾漾舟听见对面的杂音,默了一下,「不是说了来看警务训练吗?」 筑清光心里一个咯噔:「啊?」 听这语气就知道她忘了,顾漾舟轻抬下颔,从单槓上一跃而下,轻松地拍了拍裤脚:「现在来也行。」 「现在?那我尽量快点跑过来。」 她还没说完,对面的陈醉大声喊了一句:「筑清光同学,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吗?」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顾漾舟皱起眉,他能把筑清光那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筑清光也有点烦,她喜欢万众瞩目但不喜欢道德绑架,边挂电话:「我待会来了再跟你说。」 视线放回陈醉身上,筑清光蹙眉,很不给面子地问:「听见了,然后呢?你不会以为我听了就照做吧?」 「跟你开玩笑呢。」陈醉语塞,抬手摸摸她头髮,又喝止身边人,「闭嘴,再起闹都给我滚。」 曲妙妙看完了整场戏,发挥了给台阶的角色。拉过筑清光往外走:「你刚刚有点过了,好歹都是同学。」 筑清光平时鲜少这么咄咄逼人,不留情面。她刚刚要是再多说几句狠话,就彻底把这场比赛变成了八卦闹剧了。 「我也没说什么啊。」筑清光鼓鼓腮,看了看手机时间,「你还得送下半场的水吧,别跟着我了。我先去寝室换个衣服,待会去警务室找顾漾舟。」 曲妙妙点点头,多嘴了一句:「今天警务公开,难怪人流都被分走一半,都去看警察哥哥了啊。」 筑清光笑着摆摆手,手腕突然被身后的人拉住,扯进他怀里。 那人唿吸急促,心跳声在她耳畔砰砰直响。 校园论坛是八卦的中心,筑清光站在篮球场被陈醉按住胳膊那一秒就已经被拍到了论坛里。 一路经过教学楼和便利店,顾漾舟带她进了男宿舍。港大秉承着「女生宿舍,男生止步。男生宿舍,女生乱入」的原则,筑清光进去时倒也没显得太突兀。 没到警院生下训时间,宿舍人并不多。走廊上偶尔遇到几个盯着看的,好奇和打量都有。 筑清光还在回手机上的信息,陈醉一直在道歉。 她也摸不清是被起闹有点恼才生气,还是因为他刚刚没个正经跟着闹而生气。 曲妙妙也发了信息来求情,都是闹着玩,她说认真就有点太过了。 筑清光想了想,回了句「没关系,下次我不去看打球了」。 临近暮后,夕阳在下沉,校园天色开始褪黑。 顾漾舟不声不响地走了一路,关上寝室门,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暮霭铺散在他额前碎发上,像撒上一层薄薄的的金粉。 他垂下眼睫,欲言又止,不知道在酝酿什么话。 「我忘了,不是故意的。」筑清光支支吾吾解释,她确实记不起来警务公开训练的事,都没印象是什么时候答应他的。 顾漾舟冷淡地「哦」了一声,依旧站着,压迫感很强。低落的情绪随着外头的落日一起往下浸,让人感觉闷闷的,说不出话。 筑清光托腮凝眸和他对视:「你刚刚训练完,要不要先洗澡啊?」 又是良久的一阵沉默,顾漾舟没答话,拿了身衣服进了浴室。 水流声哗哗作响,倒是让筑清光松了口气。 貌似她每次放顾漾舟鸽子,他就会心情变得很差劲。虽然大家都不喜欢不守约的人,但他的表现更明显点。 顾漾舟心情好坏其实差别不大,「话少」和「话更少」而已。 上一次大概是临近高考的一个周末,两个人约了去图书馆学习。最后一次模拟考,筑清光的英语差到没及格的地步。 但当时好像是因为邻班的班长过生日,他们关系还不错,她去送了个礼物,就迟到了2个小时。 顾漾舟知道她为了蛋糕放弃王后雄五三模拟考试时,也是这副冰块脸,一言不发的冷暴力。 筑清光打开他的电脑玩4399小游戏,十几分钟后,顾漾舟出来了。 自从上了大学,她就经常看美男出浴。不过这次顾漾舟没穿上衣,一身水汽跟着门开而漫出。 筑清光一时不知道该看哪,索性若无其事地继续打豆豆。然而电脑突然黑屏了,她「啊」了一句:「你电脑被我弄坏了?」 「我看看。」他正擦着头髮,从后面绕过来,两只手环着她。 黑色的屏幕中倒映出他裸.露的上半身,嶙峋性感的喉结配上白肤红唇,莫名其妙的男色惑人。 筑清光偏着头想往左边躲开一点,又因他左臂敲键盘的动作被推着脑袋往里靠。她有些尴尬地开口:「你、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第41页 三两下,电脑又亮了。 顾漾舟退开,站得挺直:「怎么了?」 「就男女有别啊。」筑清光说。这话对她来说有点生疏,潜意识里,她没把顾漾舟当过外人。 可刚刚他环过来时,身上那股熟悉清冽的男性荷尔蒙还是让她有点受不了。因为性别不同而觉得该疏离,对她而言简直荒谬。 顾漾舟一贯清冷的脸上漾起一抹笑,更像是在自嘲:「原来你还知道我是男人。」 「........」 筑清光被他这话弄得晕头转向的,怎么了?难道她之前喊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吗? 手机响了几声,是社团里廖冬生的信息,催她去播音室替之前的刘念播校园稿子。 筑清光头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吃得多了就总是记不住事。 顾漾舟已经套上了件衣服,淡声问:「你有事?」 「嗯。」她耷拉着眼皮,扬扬手机,「我忘了得播半个小时的稿子,你自己吃吧,我待会和社团里的人去吃。」 筑清光没等他回话,边回信息边快步走到门边,犹豫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猝不及防地,撞进他一直望过来的眼眸里,像晕了一片混乱的海,阴郁凉润。 说不清这种感觉,筑清光觉得他可能还在生气,但顾漾舟这种寡言性子也不会说。放了他鸽子又不陪他一起去吃饭,真的太没责任心了。 但也就是匆匆看了这一眼,她勾着唇讨好地笑了一下,表情轻松地往外走。 到吃晚饭的时间,宿舍楼的人也都慢慢都回来。 陈星丞和王涛在楼下正好和筑清光打了个照面,上楼就开始懊恼。 「你说这有妹子来我们寝室,我臭袜子还挂着呢!顾漾舟太心机了,就他一个人独美!」 「嘿,这叫时刻准备最好的一面,你个邋遢鬼就算机会来了也把握不住。」 推开宿舍门,瞧见顾漾舟正坐在书桌前用电脑,两个人默契地闭上嘴。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这里是南港大学校园广播站。感谢您收听今天的《南港一角》,我是播音员筑清光。」 广播里缓缓传出女孩标准的播音腔,声音十分脆亮。 顾漾舟拿出手机放一边录音,这是他常做的事。 从高中开始,下第一节 晚自习,筑清光就会去广播室播报寻物启事和失物招领。她声音一直没大变化,空灵细渺。 平时说话不太控制,但一正经就很会抓人听觉神经。撒娇时又很甜,很适合晚上听着入眠。 ...... 「今天的节目就要和大家说再见了。更多关于南港校园广播站的信息,请关注南港大学校园广播站微信平台和q.q认证空间。」 「节目最后附上特别的一则放送,犯罪学专业今日的警务训练真的太太太太帅啦!特别是我的好友顾漾舟同学!小筑决定为你点播一首歌,《单车》送给你!谢谢大家,下期节目再见!」 同寝室的王涛他们要乐疯了:「顾漾舟,你家这小青梅怎么这么逗呢,《单车》是父子情吧!」 「哈哈哈哈长得好看又好玩,难怪这么多同学喜欢她。」 顾漾舟:「.......」 桌上手机震动两下,筑清光邀功希宠般来求表扬:【漾宝,这个道歉够有诚意了吧!我去吃饭啦!】 在全校人面前把他名字挂在嘴边,确实挺有诚意的。 顾漾舟上下滑了滑手机屏幕,和她的聊天记录里他总是一句两句,以至于其它全是她发的表情包。 想起筑清光现在一定眉飞色舞觉得自己很会哄人的样子,他眼睫低敛,不由得哑声笑了一下。 算了,明明她什么也不知道。 * 筑清光正为自己的英明神武行为沾沾自喜,虽然不可避免地被廖冬生啰嗦地说教了一番,但好歹顾漾舟应该不生气了。 吃过饭,社团几个人懒懒散散往校门口进。 廖冬生还在念叨:「你下次再这样利用公共设施表达自己的迷妹心情,可就不让你播了!」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筑清光敷衍地说,一抬眼看见校门口一辆白色卡宴。 从车里出来一位穿着旗袍的美艷妇人,拿过一袋衣服递给车前站着的曲妙妙。 筑清光下意识跑过去,喊了一声:「妈妈。」 「清光,董阿姨给我送衣服......」曲妙妙对她突然过来也有点惊慌失措,又对董琴颔首表示感谢,「那个,我还有晚课,先走了啊。」 董琴笑着点点头,注意力放在筑清光身上:「先上车,去附近找个咖啡店坐坐。」 中途董琴接了个电话,大概是曲谷生打来的。到底还是有些避讳,走到了外面接。 筑清光打开手机兀自刷了会儿朋友圈,心烦意乱往外看那抹窈窕的身姿。 董琴确实是美的,身段好又会保养,哪怕现在40岁了和她站一起也像姐妹花似的。 难怪筑彬华会对这样的女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电话挂断,董琴推门而入,坐下抿了口咖啡:「大学还好吧?」 筑清光乖乖地点点头:「挺好的。」 「对了,升学酒那天我在巴黎有点事耽搁了所以没去,这个给你。」她从包里挑出一个蓝色丝绒盒放在桌上推过去,笑眯眯道,「庆祝你考上大学,还是名校呢。」
第42页 庆祝吗?这学期都快结束了,而她只是在给新丈夫的侄女送衣服时顺便给自己的女儿送来礼物。 筑清光呆楞着打开盒子,一条珐瑯玫瑰金骨链,精緻小巧,很漂亮。 董琴:「喜欢吗?戴上看看。」 筑清光合上:「我脖子上有一条了啊。」 「你这条又旧又不好看,女孩子哪有一直戴这种老土的玉观音的啊,丢了它换成新的吧。」董琴说着伸手来摘。 筑清光往后躲了一下,抗拒的动作有点大,抬眼看她:「旧的东西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丢了呢?」 她小时候身体差,经常生病,这玉观音是董琴特意跑去邻省一个很有名的尼姑庵里求来的,筑清光戴了十多年。 因为这不太友善的反问,桌上的气氛降到零点。筑清光娇纵的脾气其实都是从董琴身上学来的,两个人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主。 董琴冷哼了一声:「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见你吗?你一天天跟个怨妇似的,是我抛弃你了?我让你跟我的时候你不跟,现在跟我撒什么气?」 筑清光面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很尖锐:「跟你?跟你一起住进你的出轨对象家吗?」 第20章 董琴和曲谷生的相识其实早于筑彬华, 曲谷生算是她大学的初恋。 读书时两个人都不成熟,董琴爱闹性子,曲谷生那时候是个穷小子, 又极看重自尊,两人分分合合很多次。 最后她出国留学深造,回来后和家里安排的商界新起之秀筑彬华结了婚。 而曲谷生为了等她半辈子没娶,她和筑彬华是备胎到后面应有尽有的故事。 筑清光初中那年,曲谷生和董琴在柏林秀场意外重逢。两人都存着感情,谁也没放下谁。 天雷勾地火, 只是这破镜重圆的美好结局只存在在曲谷生和董琴的爱情里, 她的丈夫和女儿都成了她追求幸福的绊脚石。 他们的破镜重圆在法律上无效,筑清光那年就听过筑彬华和董琴争吵, 确切地说应该是筑彬华卑微地求着她别离婚。 筑清光那时刚上初一, 考了一张不及格的卷子, 刚偷偷摸摸模仿家长笔迹签完字。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阳台门,听见他们正在说自己的抚养问题。 「妈,我不乖吗?」 「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那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和所有闹离婚家庭里的孩子一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去问。 可董琴却像是把她当成了导火线, 她说:「是因为你闹腾不听话,所以妈妈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筑清光呆楞着脸看向一旁没有任何反驳的筑彬华,他只是淡淡留下几句:「好好听话, 妈妈就不会走了。」 她那时候年纪小,傻愣愣相信是自己的原因。从那开始就很收敛自己的脾气,也不和那些朋友在校园里耀武扬威。 董琴和筑彬华的婚姻还是没有坚持多久,几个月后他们就离了婚。筑清光却是在高二才知道真相,她看见了董琴和曲谷生一起在商场逛街。 回去问筑彬华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已经离了婚, 筑彬华美其名曰「为了你好」。 可是这个谎言坚持了五年,以至于筑清光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不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才会让董琴想离开。 两个长辈失败的婚姻要她承担后果,筑彬华说「你要做个懂事的好孩子」。而从董琴那里学来的是一辈子忠于自己就行了,那些世俗眼光都不用看待。 就像董琴如今四十岁也能理直气壮地反驳自己女儿,她是为了爱情,爱情无过错。 于是筑清光变得越来越茫然迷失,她该做个听话的人还是一个随性的人? 显然,她的父母没有教好她这些。 和董琴不欢而散,筑清光迈着长腿随意沿着街道走。其实也没这么委屈,但还是会难过。 为什么她的母亲不能多分一点爱给她?她甚至有些嫉妒曲妙妙,因为曲谷生是她伯父,董琴分给她的关心都比自己多。 筑清光还是慢慢活成了董琴的样子,作为一个享乐主义至上者。她的唯一桎梏是希望在筑彬华面前成为一个好孩子,她想让董琴知道抛弃她是错的。 她骨子里羡慕董琴那股自由劲儿,但大多时候她只能学到一二成。 凉风沁人,白昼已骤然收缩,天色慢慢暗下来。 曲妙妙发来信息:【清光,你没事吧?和你妈妈谈得好吗?】 筑清光没回,如果曲妙妙能够提前和她说一句就好了,她和董琴快有一年没见过了……但她也深知这件事和曲妙妙没有半点儿关系,所以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聊天而已。 她往相对安静一点的码头走去,翻了翻手机的通讯录。虽然朋友很多,但交心的也就来来回回是身边的那几个。 指尖触到最顶上的号码,她没犹豫地拨了出去。 几秒后,顾漾舟气喘吁吁地接起,他们晚训刚结束第一轮。 「餵?」他头髮上粘了汗水,往后扫过去时衬得一张清秀的脸更俊朗英气。 筑清光坐在海岸线路边的一条长椅上,脚也放了上来,下巴磕着膝盖报了地址。恹恹地说:「给你十分钟,快来找我。」 话音刚落,顾漾舟边扯开手上的护具边往外跑,身后传来王涛的声音:「哎顾漾舟,晚点儿导员查勤啊。」
第43页 * 顾漾舟赶过去的时候,筑清光还在打斗地主,一见他来了也没说话,手上那局刚开盘。 远处的人群喧嚣和近处的海潮起落声形成对比,顾漾舟安静地坐在她身边,表情温和,余光看着她。 手机屏幕上显示胜利两个字,筑清光关掉屏幕大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他掀起眼帘,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 筑清光睫毛轻颤,咬着唇瞪他:「你神经病啊?」 「这里。」他手指蹭过她微红的眼尾,轻声说,「星星溢出来了。」 眼泪应声掉下,跌在他的手背上。 有风吹过,接触皮肤是凉的。 「呜呜呜她都没对我感到抱歉吗!我爸爸这么爱她!」 「我爸爸连公司名字都是她的姓氏!她真的好过分,坏女人!!」 「顾漾舟,我想和她同归于尽!凭什么她就能和那个男人双宿双飞,我爸爸就要孤家寡人一个!」 ...... 筑清光丝毫不顾形象地在那痛哭流涕,像个三岁孩子似的说些气话。 顾漾舟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出来,就看见她闭着眼睛咧开嘴边哭边骂。筑清光每回情绪崩坏就会这样发泄,怎么丑怎么来是她的特色之一。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邋里邋遢的一个女孩,头髮被她自己抓乱,眼妆花了一半。 那张瓷白的小脸哭得全是泪,沾着水汽氤氲开来。如果这时候把她拍下来,筑清光大概会羞愤得几天几夜不理人。 其实都很好看,只要是她,就是没有理由的惹人怜爱。 他坐回去,俯下身从她包里熟练地拿出卸妆水。抽出湿巾给她擦脸,压低了嗓音说:「哭小点声,待会嗓子疼。」 「.......擦左边一点啦!」 她眼泪都快流完了,干嚎也觉得累,索性停下看他给自己笨拙地卸妆。 顾漾舟是真的手笨,筑清光高三学艺术时就少不了化妆,她娇气,把妆哭花是常有的事,而他卸妆这项工作却始终做得不尽人意。 筑清光低垂着眼睫,吸了吸鼻子:「我真的好恨她。」 他淡声反问一句:「是吗?」 当然不是,筑清光很喜欢董琴。 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会难受,看见她对自己和筑彬华没有一点感情的样子才会更难受。 她被拆穿有点下不来台,抬手打开他的手臂:「烦死了,你知道你真的挺烦的吗?我好嫌弃你什么都管着我,和我爸爸一个样,天天只会让我听话!」 他抿唇把东西收拾好,默不作声地听她骂些有的没的。筑清光一旦心情不好就是六亲不认的兇残,路过一只猫都能被她恶嫌得枉为猫。 反正这么多年,也不是没被她讨厌过。 「你看,那里有几颗星星。」她骂够了,盘着腿坐好,语气闷闷的。 顾漾舟别开眼,怕被她撞上自己一直望着她的视线。下巴微抬,看向她手指指的地方。 微风拂漾的海平面上方缀着几颗不亮的星星,光芒也小得可怜,如在大海中随时可能被淹没的几条孤舟。 筑清光蛮不讲理地说:「我想看星星掉进海里,最好砸个稀巴烂!」 顾漾舟:「......」 「你听见了吗?今天晚上星星太少了我不开心,我想看一个银行系的星星!」她恶狠狠地屈肘撞了他胸膛一下,憋着火气,「顾漾舟,我说的你就要想办法做到!」 他凝视着她被撞红的手肘,低声问:「怎么做?」 筑清光自暴自弃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都不会你还会干什么啊?你连哄人都不会,你也不会陪我一起骂人,我要你干什么用?!你给我走开!」 她只负责出难题,顾漾舟负责为她找答案。 他垂下眼,唇浅浅地弯了一下,突然站起身,往后面的小店走了进去。 筑清光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心虚起来,刚刚是不是说得太难听了?可是她心情差劲啊,心情差就能理所当然地发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要求她这么多。 何况是在顾漾舟面前,他本来就应该无条件对她的臭脾气全盘接受。 她没想过为什么一定要,也正因为顾漾舟没拒绝没反抗过,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没有错的。 几分钟后,顾漾舟手上拿了一束仙女棒出来。 筑清光有点惊喜,又不是过年,居然这个时候店里有烟花!她全然忘记了刚刚放的狠话,伸出手去接。 「等一下,去那边,带你玩一个不一样的。」 他想伸手拉她的手腕往海边走,筑清光正好转身回椅子那拿包。他悬在空中的手抓了个空,心下微微一动。 顾漾舟的新玩法就是在点燃仙女棒后把它抛向海水里,起初筑清光还骂骂咧咧说他脑子有毛病,几秒钟后她就看见一个神奇的现象——— 海水里的仙女棒并没有因为遇水就熄灭,反倒依旧燃烧着,在黝蓝的海水里光芒闪烁。 「一根仙女棒的燃烧时间是九秒,能瞬间释放出180亿个火焰,比银河系星星还多。」 等于她既看见了砸在海水里的星星,细碎的光亮照明一隅,又看见了一个银河系。 「这真的太神奇了!」筑清光感嘆道,她以前只知道炮仗丢进水里还能响,现在发现仙女棒居然也可以!
第44页 顾漾舟弯了弯眼,他笑起来总是浅浅淡淡的,有种雨前檀花开落的意境。 筑清光显然被他这副温柔的皮相迷了眼,舔舔唇瓣:「你笑什么呀?」 「这些提前加好了硝酸钾,氯酸钾的氧化剂产品,燃烧起来不依赖空气中的氧气。」他一本正经地解释,似乎是真的不解,「你高三学的东西,忘得这么快吗?」 「......」 什么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她的浪漫情怀此刻瞬间变成泡沫幻影。 你去死吧!!!死直男!!!!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清光:别逼我在这么快乐的地方扇你 漾漾:? 第21章 夜风清凉, 缓缓吹过筑清光的发梢。也吹过顾漾舟上衣,衣服贴着他精瘦的身体,隐隐约约能看见小腹那的肌肉线条。 女宿舍公寓楼下免不了有难捨难分的小情侣在接吻, 筑清光充耳不闻两边道路上尴尬的娇.吟声,对上身边人的视线正要告别。 但就这一眼,却让她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刚刚哭了太久,眼睛酸涩得很,抬眼就看见顾漾舟一直盯着自己。那种不经意时,发现有个人一直看着自己的感受是非常微妙的。 他背对着惨澹的昏黄色路灯, 筑清光只能瞧见他半张脸高挺的鼻樑轮廓, 唇红肤白,眉眼寡乏清隽。 筑清光其实一直觉得顾漾舟长了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 和阴郁的外表不一样, 里面溺了星星一样亮。 人是看似温润平和的, 看着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情感。 就像现在,他表情冷峻,眼神却多情。 与其说是多情,不如说是病态。 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就是沉默,孤僻的性格, 筑清光是他唯一一个走得近的朋友,以至于他总是会似有若无地流露出对她的依赖和亲近。 他大部分时候会收敛,大概是也清楚这种眼神有多压迫、压抑、喘不过气, 让人产生尖锐沉闷和下意识想躲避的情绪。 筑清光瞬间打了个冷颤,错开视线不怎么友好地骂他:「顾sir,你这种神情能不能留给审讯犯人的时候用!想吓死我啊?」 「你是潜在罪犯。」他垂下眼。 「你放屁!我可是从幼儿园就一直拿三好学生奖状的,我还是少儿先锋队员,共青团团员, 高中优秀班干部呢!」筑清光不服气地狡辩,搓了搓手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我犯什么罪了,我难道是偷心盗贼吗?」 「你尿床。」 「..............」我他妈!!!!!! 顾漾舟云淡风轻地继续说:「麦克唐纳三要素:超龄尿床,纵火,虐待动物。在以后有很大机率会成为连环杀手。」 「我怎么超龄了?」她气势很足,仿佛下一秒就能跳起来勒他脖子。 「你五年级还在尿床。」他手指抵了抵唇,补充道,「筑叔告诉我的。」 「........」 筑清光心如死灰地想,为什么她爸爸连最后一丝尊严都要替她给抹去?她好似在顾漾舟面前像只裸.奔的蠢猪。 筑清光木然着脸跟他挥手:「友尽,我上去了,拜拜。」 「筑清光。」 「干嘛?」 她懒洋洋地回过头,突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径直往他怀里带。 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她被迫稍垫起了脚尖,下巴搁在他突出的肩胛骨上,险些磕着牙。 他刚运动过,荷尔蒙的汗味并不难闻。衣服上清爽的皂角香反倒给人一种很干净的印象,难以名状的清澈感。 筑清光攥着手指抵在两个人中间,错愕地仰头看他,只看见他一小块瘦削的下巴和紧绷平直的唇线。 顾漾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侧脸小心翼翼地贴着她柔软的头髮,明目张胆地闻着发橙香。 两条手臂环绕她的肩和腰,最后手掌放在她头上顺着头髮轻轻地摸了两下,低声呢喃了几个字。 筑清光对他突如其来的安慰还有点懵,其实她不爱把烦心事记这么久,总觉得哭过了这件事也翻篇。 但既然是高冷怪为数不多的几次安慰,她也就欣然接受了。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算是回应。 「要开心。」他说。 他其实见不得筑清光哭得这么惨,冰肌雪肤,像个瓷娃娃的明媚大小姐,笑起来才最好看。 至于他,道德控制他的行为,但情感永远主宰他的心。顾漾舟太想靠近她了,日思夜想却不敢惊动,克制隐忍成了他的常态。 过犹不及,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情深不寿,情浓自缢。 他唯恐热烈过后就是永远的冷淡,所以闭口不谈喜欢。 * 见过董琴之后,筑彬华大概是听董琴说了什么,特意打了电话来训斥她。 倒也没说什么重话,无非是老生常谈。她爸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就连分开时一点也不体面都不影响筑彬华的宽容。 「别总气你妈妈,她现在过得好就行了,你要做她省心的女儿。」 人文课上,语音那头的筑彬华粗声粗气道。 筑清光把耳机取下,关了屏幕靠在桌上,眼睛盯着前面一个小黑点发呆。 她有的时候其实挺想问问筑彬华,一味的让步到底能换来什么,无条件地对董琴好真的值得吗?
第45页 但这好像都不用问,答案一定是值得的,筑彬华在董琴面前没有尊严。 「清光,下课了。」一旁的洛佩佩推了推她的手肘,提醒她,「你手机在震动,是不是有人打电话来了?」 筑清光反应过来接起电话,那端传来曲妙妙急促的声音:「你上论坛看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她不明所以,边借过洛佩佩电脑查看校园论坛。 曲妙妙大声喝止:「别看!我想办法帮你撤掉!」 还是晚了几秒,筑清光一眼瞧见了飘着hot的那个帖子———谈谈名校女大学生z某和豪车的关系。 帖主真情实感地概括了一下对z某的印象,是个非常有辨识度的大美女,在港大的人缘也很好。 平时生活和普通大学生没差,但身边来来回回的异性诸多,光是她能数出来的就超过了十只手指。 前期铺垫一堆过后,开始进入阴阳怪气的主题。 字里行间都是对这个z某的恶意揣测,还表现得有理有据。连z某寝室里的名牌包包和贵妇化妆品都做了一番不切实际的分析。 底下还拍了z某在校门口爬上豪车后座的照片,虽然虚伪地做了半张脸的马赛克,但南港大学长成筑清光这样的倒也不多,光是半张脸都能认出这个z就是谁。 曲妙妙喊了几声,把她注意力拉回来:「我找人问问在哪发的,看看能不能找人黑了它,你要不要找......董阿姨过来一起解释一下?」 「不用。」筑清光鼓了鼓腮帮,她怎么可能麻烦董琴为这种小事跑一趟。 曲妙妙:「那行吧,我找人帮你黑帖子。」 清者自清在这个网络时代早已不适用,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好在这帖子下直接被楼主带歪的人并不多,反倒挺多反驳的言论。 「咦,这张照片我好像在思初的电脑上看过。」洛佩佩小声地说。 筑清光眯了眯眼:「林思初?」 「嗯。」洛佩佩说,「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张......」 是不是她,只要回寝室看看林思初的电脑里有没有就能判断了。 但听洛佩佩这么一说,筑清光心下也瞭然一半。 那帖子把她衣柜里有几个包都了解得这么清楚,除了寝室里前几天和她闹别扭的林思初,她一时还真想不出谁来。 筑清光边收拾着课本,想着想着越不得劲,重重地嘆了口气。 洛佩佩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你也别太着急了,回去问问思初,还好没多少人相信的嘛。」 「你不懂,我最烦的是这上面说我的爱马仕lindy包包要8万块,我呸!我明明在古淘店花两万买的!」 「.......」 「这不是把我形容成冤大头败家女嘛!」 「........」 「清光,我发现了。」洛佩佩慢慢吞吞地说,「你的脑迴路果然和我们不是同一个频道的。」 她以前还挺不喜欢筑清光这种女生的,学艺术又靠着一张通行无阻的脸蛋,这么容易就进了名校,每天大大咧咧的除了吃就是玩。 但接触久了就会发现这女孩性格直爽大方,没什么歪歪扭扭的心思。虽然不怎么学习,但专业课的作业都有认真完成。 她们播音主持有录音作业时,为了创造一个吸音的环境,避免回声影响录音质量,她曾经看过好几次筑清光把自己闷在衣柜里录。 大热天的,闷得满头大汗也没见她抱怨几次,跟个小太阳似的乐观向上。 筑清光点点头:「我也发现了,第一面觉得好感很大的人不一定就能玩得来,对吧?」 「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 因为这件事在校园论坛上挂了快一天,不少人给筑清光发来信息慰问。 吃晚饭前,筑清光拉着顾漾舟鬼鬼祟祟走到寝室楼下,煞有介事道:「顾漾舟,你就在这等我,如果待会儿我后面冲出来一个疯婆娘,你要保护好我!」 顾漾舟低眼,无法理解地发送了「?」的问号。 「你这人活得像个老干部,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生活在3g时代。」筑清光恨铁不成钢地掏出手机,把帖子被黑掉之前的截图页面递给他看。 顾漾舟皱着眉看完,敛着下颔轮廓:「你想做什么?」 「是时候给我的银行卡放放血了!」筑清光从包里摸索出一片刮眉刀刀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要把她的包全划烂!祭奠我死去的名声!」 「.......」 筑清光扬扬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漾舟:「你确定是她?」 「我待会查查她的电脑,估计就是她。」她抬起脑袋仰视,瞪大了眼,「你可别让我算了啊!」 「不会。」 她这种不吃亏的性子,说让她算了也不会同意。而且被欺负了,凭什么算了。 顾漾舟向来是「帮清不帮理」,何况她还占了理。 他拿过她的手,把那刀片取下,放上一把fk1警用匕首:「这个不容易伤到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顾哥哥cool不cool?! 第22章 筑清光握着手上的警用匕首顿时觉得此刻的自己十分有气场, 本来以为会和林思初胡扯头髮吵个架,但打开房门看见空荡荡的宿舍后,她松了口气。 没有人在反倒好, 筑清光是万年吵架常后悔没发挥好选手。
第46页 她和人闹矛盾的时候很少,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台词。每次和顾漾舟吵完架都会在几个小时后反应过来,应该换种思路骂他呀! 趁着她们都去食堂吃晚饭了,筑清光打开了林思初的电脑,上下找了一通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心急地给顾漾舟打电话:「怎么办?没有啊,我是不是冤枉人了?」 顾漾舟顿了顿:「看看回收站。」 对啊, 差点把回收站给忘了。 滑鼠往里面一点, 那片长帖子和偷拍的照片赫然都在里头躺着。 筑清光佯装心平气和地关掉电脑,举起匕首对着手机那头的顾漾舟说:「漾宝, 给你听听什么叫包治百病!」 话音刚完, 她手起刀落, 一声皮革被划破的撕拉声。 筑清光显然没划过瘾,怒火未平,又气急报復似地多划拉了几下。 顾漾舟:「.......」 他在楼下举着个手机听这种罪恶的声音还有点愣,仿佛没反应过来似的。 几分钟后,筑清光举着把刀冲下楼来, 正好和从外边回来的林思初打了个照面。 她下意识把匕首往身后藏,想了想没必要,又大大方方拿出来还给一旁的顾漾舟。 林思初刚和男朋友约完会回来, 两个人非常塑料地互相打了声招唿,笑着挥挥手。 平静的神情让顾漾舟嘆为观止,原来女生的友谊还可以这样。 等林思初一上去,筑清光立马拽着顾漾舟的胳膊往校门口跑:「快走快走!别让她追上来!」 顾漾舟:「........」 筑清光想得挺简单,肯定是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在暴风雨爆发之前, 她得先玩一场再说。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公交站,大喘了好几口气,仰起头问:「我们去哪?」 「你问我?」明明是她拉着他一直跑的。 筑清光扬起手在耳边挥了几下,散散热气,咽了咽口水朝他伸手:「给我五块钱。」 下一辆公交车来了,她连车的路线也没看,又拽着顾漾舟往里走。 正值下班高峰期,车上只剩下一个位置。 筑清光毫不客气坐下去,她其实很享受这种不知道目的地的公交车。一路开到终点站下来,有一趟车的时间可以把糟糕的心情缓解好。 车上人越来越多,顾漾舟伸手扶着扶手,挡在她身前,隔开喧嚣的人群。 筑清光酝酿了一下,拉拉他衣角:「你晚上是不是有晚训?」 「嗯。」 车里嘈杂拥挤,他被推推搡搡地站不太直,和她说话时得稍弯腰。 「那你下一站就先回去,我随便转转。」她很善解人意地说。 顾漾舟:「你去哪转转?」 「不知道,我坐到哪就在哪。」她想起来没带钱包和手机,苦着脸又朝他伸手,「你再给我10块钱。」 他拒绝得很干脆:「不给。」 「???」筑清光屏着气,撇嘴威胁,「10块钱你都不给我,你别逼我在这哭啊。」 顾漾舟默了一下,刚想说话,筑清光已经开始了表演。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义愤填膺,指着他激情发言:「渣男!连我去打胎的车费都不给我,你还是人吗?你这种男人在古代就应该进宫里做太监!」 快石化的顾漾舟:「................」 他认识筑清光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她想一出是一出,但每次都能被她的语出惊人给震惊到。 这话一出来,周围人都看热闹似地往他们这小块地方看过来。看着顾漾舟的眼神简直像看什么人类败类一样,就差来个大妈大姨帮腔地指指点点了。 筑清光一向是表演型人格,眨巴了一下眼,表示:还给不给钱? 顾漾舟冷笑了一声,语气冷冷淡淡:「继续。」 因为这抹笑,筑清光感觉到自己的演技已经被挑衅了。她伸手直接往他手臂上捏,小声道:「快!点!给!我!」 顾漾舟神情漠然,舔了一下下唇:「给你什么?」 明知故问,筑清光瞪着他,生理眼泪唰得流下来了:「你这个杀千刀的,10块钱都捨不得给我!我今天就是从这车上跳下去,也要打掉你的孩子!」 这下彻底把身边的正义路人给刺激到了,有个大叔推了推顾漾舟:「小伙子,敢做就要敢当啊,你把人一个好姑娘弄成这样,还不负责任?」 「就是啊,看着高高帅帅的,面相冷也就算了,心也这么冷!」 「小姑娘,这10块钱我给你,以后就当长教训了,别一股脑儿栽上去。」 ...... 筑清光对事情的发展非常懵,她做事向来不怎么考虑后果,现在却感觉已经有点收不回来了。 先不说顾漾舟的渣男形象,主要是这哪能真要别人的钱,岂不是成骗子了。 顾漾舟推开那个给钱的手,目光沉郁,给了她重重一击地反问:「是不是我的孩子,你心里不清楚?」 「........」 筑清光瞬间语塞,这说的是人话?丹顶鹤都没你毒! 大反转啊,吃瓜群众也默不作声看着这场大戏上演。 筑清光演不下去了,正好公交车播送「南港市中心游乐公园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她捂着脸,抹了一把工业眼泪,拉着顾漾舟往外挤了出去。 「你说说你!害我这么尴尬!」她迅速把责任推卸到顾漾舟身上去,皱了皱鼻子朝他伸手,「给我10块钱,算你的补偿费。」
第47页 往周边看了看,发现是个游乐场所,筑清光擦擦手:「算了,你给我一百块吧,我想在这里玩!」 顾漾舟盯着她白嫩的手掌心看了一会,想牵。 他淡声道:「我陪你。」 「那你晚训怎么办,你们老师老师不会体罚吗?」 「不会。」 反正也没少因为陪她吃晚饭迟到过,顶多在睡前负重跑几公里而已。 筑清光全然没有想这么多,老神在在地拍拍他肩膀:「行吧,那爸爸带你去坐海盗船!」 * 欢腾的游乐园正值工作日,人并不多。很多设施都空着,连一向抢手的旋转木马都有空位。 顾漾舟宁死不屈,没有陪她往这小女生喜欢的设施坐上去,只是在下面看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灯火通明的游乐场,有情侣有家人,亲密无间地在拍合照。 筑清光完全把寝室间的破事丢在脑后,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齿笑得风情万种,乌髮红唇,肌肤莹润剔透。 灯下光影变幻,打在她娇俏动人的脸上,像是迪士尼乐园里跑出来体验生活的小公主。 顾漾舟心神一动,拿出手机来给她拍了张照。 和大部分漂亮的女孩子不一样,筑清光活得有些粗糙,也不爱往朋友圈发自拍,平时分享的都是一些冷笑话和表情包。 这是她在他手机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之一,顾漾舟手指触在屏幕上,依着她小脸的轮廓勾勒了一遍。 筑清光从木马上下来,意犹未尽地跑出来,就看见顾漾舟盯着手机出神。 他时常会流露出这种神态,瘦削立体的五官,明明心情好时是眼带暖意的,却总是一副勉勉强强的模样。 在朦胧灯光里鹤立着,笑起来唇稍稍抿起,弧度也不大,生怕谁看出来似的。沉浸在夜色下的眼神中,总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顾漾舟。」她大喊了一声,却没走上前,只是指着远处的射击摊说,「我们去不去砸场子!!」 十分钟后。 筑清光还是高估了顾漾舟的技术,现在的射击摊为了盈利,玩具枪大都有微调整过。 前面好几枪都被他用来适应手感的,后面两枪才渐渐找回正常水平。 筑清光指了指远处那个1.5米的恐龙玩偶,双手合十:「顾漾舟,你要是给我打中了那个,我就喊你一天爸爸!不,一星期爸爸!顾爸爸沖鸭!加油!!我为漾漾疯,我为漾漾狂,我为漾漾框框撞大墙!!!」 顾漾舟:「.......」 他手掌心握久了枪在闷热的夜里已经开始出汗,捏了捏指骨,发出嘎吱响。 再度拿起枪,瞄准了老闆的镇摊之宝。 筑清光和摊主还有几个路人都非常紧张地盯着顾漾舟,一声枪响结束。 只见那子.弹完美擦过了气球边缘,路人一片惋惜,摊主松了一口气。 筑清光哀怨一声:「你就给我当一辈子的儿子吧!」 顾漾舟抿了抿唇,垂下眼也没看目标。随手把最后两发弹打出去,居然意外打中了两个气球。 摊主傻眼了,取下被他打下的两个发箍递给他,不可置信道:「这也可以!那你之前费那老大劲瞄准干嘛?」 「.......」 筑清光立马阴转晴,乐呵呵拿过发箍。 一个是大灰狼,一个是长耳兔,看上去还挺可爱。 「你戴这个!」筑清光把大灰狼戴在自己头上,歪了歪脑袋眯眼笑,「有没有觉得这个很配我?」 顾漾舟拿着长耳兔的发箍没动,他实在不理解筑清光为什么总把一些很女性化的东西给他。 他手机上那个绿色小恐龙吊坠,包括手上这个兔子。正常来讲,不应该把大灰狼给他吗? 想是这样想,话也顺着问出来了。 筑清光理直气壮道:「凭我比你攻!你就是只单纯傻不拉叽的小白兔啊!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戴上,我们待会儿一起去鬼屋探险!」 她夺过发箍,示意他低头,手上动作温温柔柔地戴好。末了还往那只兔子的耳朵上揪了一下,于是兔耳顺着她的力度左右晃了晃。 顾漾舟抬起头,一张冷漠的脸配上颤动着的长耳兔反差感极强。他下唇绷紧,握住了筑清光正要收回去的手腕。 筑清光笑意未散,被他这举动弄懵了。呆楞地看着他,睫毛轻颤,不解地问:「怎么了?」 他脖颈稍勾下,白皙的脸在莹亮的灯光下更显俊朗,声音有些哑:「你不知道,摸了兔子的耳朵就要负责吗?」 第23章 顾漾舟唇浅浅地弯着, 衬衣下摆被风吹得往上卷,浓黑的眼睫垂下,难得地跟她开了一次玩笑。 他声调很是漫不经心, 少见的散漫语气。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沉郁冷静。 这不对劲啊,这货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筑清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望着他漠然洁净的脸,又慢慢把视线移到两个人握着的手上去。 她不是第一天知道顾漾舟的手指好看,修长白净, 骨感的瘦削。 筑清光使了点蛮劲挣脱, 虚虚地按着他的肩胛骨,老气横秋道:「顾漾舟, 色.诱对我来说是没用的, 你清爸爸每天照镜子都不会爱上自己这张脸, 何况别人的脸。」 顾漾舟:「........」 他张了张口,否认:「我没想———」
第48页 话还没说完的那一剎那,人工湖边砰的一声响。 顾漾舟下意识把她拉进怀里,紧接着远处一束接一束烟花腾空而起,漆黑的夜空瞬时被照亮。 细碎的光亮如锦簇的花团般缓缓向四周扩散, 漫天渲染再坠入湖里。接着是夜光蒸汽机在空中掠过,划出一道「love」的单词。 是有人在求婚,女主角离他们不远, 穿着睡衣和拖鞋,脸上看上去非常不爽快。 筑清光笑了两声,推推他手肘:「你看这男的是不是脑子缺点东西,他女朋友该恨死他了。」 「为什么?」 「就浮夸啊,而且他女朋友满脸写着四个大字, 我没化妆!」 顾漾舟低头看着她的发旋,他们离得很近,而她并不排斥这种靠近。 他喃声问:「浮夸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筑清光想了想:「要几十辆超跑挤满广场,然后单膝跪地给我送上7克拉的蓝钻,最好婚礼那天放个原子.弹助助兴!」 「.......」 顾漾舟非常确定她在胡说八道,这显然是妥妥的想做杜拜小王后才有的待遇。 大概是被自己的脑洞给逗笑了,筑清光挠挠头髮,往喷泉那的烧烤摊走。 她拽着顾漾舟的衣角:「其实应该没这么多要求,夏天会挑甜西瓜的,冬天给我点炸鸡.......还有现在给我买面筋和鸡翅的!」 说到最后一句,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指着烧烤摊的表情很真挚:「给我买烧烤,你今晚就能收穫一个不作妖的小甜心哦!」 顾漾舟扯扯嘴角,给她付了钱。 两个人边吃着东西边往公交站走,事实上是筑清光负责吃,顾漾舟手上一把被吃干抹净的竹籤。 丢完垃圾回来,筑清光摸了摸肚子感嘆道:「这下装孕妇都不用担心被人揭穿了。」 她人其实很瘦,莹润秀气的m唇。额头窄,平扇型双眼皮,不看人时常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和初恋脸压根不搭边的长相,却因为古灵精怪的性格拉近了和别人的距离。 顾漾舟手痒地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筑清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立马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跳出一米远,捂着自己的脸:「你刚刚是打我了吗?」 「.........」 「顾漾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居然殴打一个孕妇!」 这是真演上瘾了,顾漾舟充耳不闻,走前拉过她的手腕往站台走。 筑清光象徵性地挣扎几下,被他拖着走,她一手捂着还没消完食的肚子:「你小心点,我刚吃饱,这里有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顾漾舟闻言停住脚,胸口郁了一口气。受不了她再继续发散思维,乱演剧本了。 他很想冷着声说一句闭嘴,却又出人意料地笑了一声,温温柔柔地喊她:「筑清光。」 筑清光以为自己玩脱了,她大部分时候是吃得住顾漾舟的。但他要是真生气,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会变本加厉,眼神里都是寒光。 她怂怂地轻声问:「干,干嘛?」 「按繁殖学来说,这里不会有我弟弟。」顾漾舟唇角再度抿得平直,看向她的小腹,声音低冷地补充,「只会有我儿子。」 筑清光:「.........」 她后背飕飕起了凉风,吹着她一身冷汗打了个喷嚏。 这什么该死的理论?她一个花季少女为什么要怀儿子,还怀他的儿子!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也许是顾漾舟的恐吓起了作用,也可能是玩好吃好让人费精力,筑清光上了车后就一直靠着窗犯困。 他看着她的额头一次次往车窗上磕,红了一小块,人却跟没知觉似的,依旧睡得沉沉。 离学校还有8站的路程,顾漾舟朝她娇艷的侧脸注视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伸出手把她脑袋挪到自己肩膀上。 顺着车子转弯的力度,筑清光的头一沉,唇碰在了他冷冽的锁骨上,唿吸的热气喷洒在他脖颈上。 很奇怪,少女身上有体香似的,自带勾引人的味道。顾漾舟喉间干涩,放在膝盖上的手克制地紧了紧。 想低头吻上那张红唇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越靠近,越容易失控,最后他在自暴自弃中放弃抵抗。 顾漾舟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至少在筑清光面前好像从来不是。忘记在多早之前,少年心里开始装了不与人言的心事。 他自小寡言少语,于是日记本上偶尔会写下些说不出口的话———— 我闷又无趣,找不到话题,但我想和她聊天。 筑清光今天又生气了,因为我不理她。谁让她一直对别的男生笑,笑得让我想犯罪。 筑清光,筑清光。 普通人的无妄之灾,囚徒的末日狂欢。 她不喜欢我,幸运的是,她也没喜欢别人。 不用急的,她还没有跟别人走。 筑清光虽然嘴上开放,内心深处却因为董琴和筑彬华的婚姻有些排斥恋爱,排斥对她有所求的异性,他知道的。 所以顾漾舟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用急。 不用惊醒她,要等她愿意。 * 筑清光赶回宿舍的时候正值宿管阿姨锁门,看见外面居然还有迟迟未归的女学生张口就要教育。 等看清了筑清光的脸又嘆了口气,亲昵地捏上她的脸蛋:「哎哟喂,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第49页 「阿姨,我和朋友去游乐园玩了!」筑清光把头上的大灰狼发箍取下,戴到她头上,嬉皮笑脸地说,「这个送您,真好看。我上去啦,阿姨晚安!今天晚上早点睡,明早年轻十二岁!」 「嘿,这小女娃!」宿管阿姨宠溺地笑笑,又把头上的发箍取下来欣赏了会儿。 等筑清光一口气跑上楼,推开宿舍门的手勐然顿住,把耳朵贴着门口听了会儿动静。 然而宿舍里头安安静静的,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做都做了,她又没做错什么!筑清光给自己做完心理工作,雄赳赳气昂昂推开门。 洛佩佩在写作业,夏语在敷面膜。而另一边床的主人,居然不在。 筑清光拍拍洛佩佩,用唇语问:「她去哪了?」 「你说思初啊?去她男朋友那了。」一边敷面膜的夏语对两人之间的恩怨丝毫没有察觉,说,「走的时候边打电话边哭,也不知道怎么了。」 哭着走了可不是这姐们的风格啊,居然没和她正面撕一场!难道谈了男朋友后人都变软弱了? 筑清光一脸说不出来的滋味,慢吞吞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开门开门,查宿!」学姐声音中气十足地喊道。 筑清光爬上铺的脚又慢慢放下去,疑惑地问:「今天晚上来查宿的,是不是空乘专业的那个魔鬼学姐啊?」 另外两人皆是一顿,不约而同看向林思初空了的床位。 这位魔鬼学姐叫蒋沁,这位的传说从她进入学生会时就没断过,简直是严厉版的宿管阿姨亲弟子。 平时查违禁电器一查一个准,上报收缴从不留情。只要轮到她值日,没有哪个寝室敢缺席的。 按往常宿管来查寝,筑清光她们撒个娇就能煳弄过去。但在这位面前,撒谎简直是找死行为。 夏语把面膜纸往脸上拍紧实了点,说:「林思初怎么办啊?」 筑清光把厕所门关上,顺便在里面打开了水龙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门打开,蒋沁横眉冷眼地问:「怎么久才开门,干什么了?」 「我在床上没穿衣服。」筑清光笑得人畜无害。 蒋沁冷哼一声,伸手搓了一下她的脸:「大晚上的还化妆,难道还想偷出去……」 结果手搓完一看,发现什么也没有。 筑清光也没介意,这学姐在年级里几乎没有交好的朋友,为人处事还挺酷。 她坐在床梯上,闲闲地晃了晃腿:「蒋学姐,我们宿舍挺干净的,你赶紧去查下一个吧。」 蒋沁走到门口,又往后扫了一眼:「这个床位的人在厕所洗澡?」 「嗯,刚进去不久。」筑清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蒋沁点点头,人已经到了走廊上。 「晚安啊学姐。」筑清光正要把门关上,蒋沁突然一把推开她往里走又拧开厕所的门。 几个人唿吸都停了一秒,蒋沁看着空空如也的浴室,嘲讽地笑了一声。 她矛头指向筑清光:「亏你还是寝室长,居然和两个室友一起骗我!扣三分,这个女生去哪了?」 筑清光硬着头皮:「去她男朋友那了。」 「等她回来写检讨吧!」蒋沁撂下一句,笔尖在值日本上唰唰写上名字,扬长而去。 洛佩佩和夏语安慰了她几句,筑清光颇为不爽地爬上床去。打开几个小时没动过的手机,一排林思初的咒骂信息发了过来。 【我的包是你划的吧?你怎么这么贱!】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背地里划我的包算什么?】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吧,天天装什么女神,素颜还不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你报復心理这么强,平时一副盛世白莲样,你心可真是够歹毒的。】 ... 原来真的会有那种自己错事只字不提的双标狗,筑清光看着她这些话简直想笑。 要不是她亲眼目睹回收箱里那篇帖子出自她手,还真就差点觉得她委屈了。 筑清光气愤地回信息:【你不也背地里污衊中伤我吗?校园论坛的事不会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吧。世界上最蠢的事一是把电脑密码设成自己生日,二是做完坏事不把尾巴剪干净的。恭喜你全都中了。】 过了几分钟,林思初的信息回了过来。 【你敢说你那些包和钱不是男人送的?我不是污衊,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筑清光看着屏幕那行字气得脑涨眼酸:【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有歉意,确实是男人送的,我爸爸送我几个包怎么了?你那几个a包的修理费现在发你,以后见面不用打招唿唔该,爷反胃。】 她打完那行字立马打算转帐过去,按数额的时候又非常小心眼打了个250的数额。 补上一句:【什么人配什么价,你思想这么脏不如就多找现在这个男朋友骗几个包。】 林思初没接那羞辱的250,阴阳怪气地讽刺回来:【你以为你有多坦荡?后面陈醉和其他男生追着,身边又吊着个顾漾舟,自己绿茶婊就别道德制裁别人。】 【其他男生要追我因为老子美,你嫉妒你去整容啊!还有,听说你最近新交了一个建筑系的男朋友是吧?一天天制造这么多逼事,能不能把自己对象先管好?别每天一到晚上就给发信息来骚扰我!】 筑清光霹雳吧啦打完一堆字,突然觉得隔着屏幕撕逼真的思如泉涌,看见她后面的话又气得不行。
第50页 谁他妈吊着顾漾舟了!顾漾舟是鱼吗?说吊就吊。 刚刚发过去的话杀伤力太大,林思初估计在和她男朋友打架了,信息再也没回过来。 筑清光胸口起伏跌宕,直接把人拉黑,想了想又给顾漾舟发了个信息。 男寝。 刚洗完澡出来的顾漾舟一身水汽氤氲,眼眸漆黑,正歪着头拿毛巾擦拭湿润的黑髮。 手机响了一声,大晚上的也不会有别人。 他点开屏幕,一眼看见了筑清光莫名其妙的信息:【以后再敢带我吃鱼,我就死给你看!!】 「.......」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心疼漾漾怎么会喜欢一个神经b! 第24章 中午午饭时间, 筑清光和曲妙妙在三食堂吃饭。 虽然队伍很长,但因为她们在年级里认识的人很多,排在前面的男生直接帮她们打了两份, 还殷勤地给筑清光买了瓶牛奶。 筑清光今天特别心不在焉,点点头道了声谢就再也没理过人。男生尴尬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还是曲妙妙给了个台阶下。 「想什么呢?」曲妙妙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被帅哥勾了魂啊?」 筑清光表情恹恹地打开她的手,默不作声挖了一勺饭塞嘴里。 她还在对林思初昨晚上的话耿耿于怀, 筑清光因为长了一副好皮相, 从小到大没少受男生欢迎过。可自问从没有仗着张脸就当海王,养一群备胎。 她自小身边就很多朋友, 异性就有中学一直同班的帅宏、老季、顾漾舟他们。 尤其是顾漾舟, 两家父亲的关系, 他们自然也走得近点。筑清光自认为能把这种朋友关系控制得很得当,却没想到还是会被人说些难听的话。 吃过饭,曲妙妙带着她去南广场喝奶茶。 曲妙妙推推她:「大姐,忧郁大半天了,你终于被顾漾舟传染得自闭了?」 「.......」听见顾漾舟的名字, 筑清光脑子放空了一秒,疑惑脱口而出,「你觉得我喜欢顾漾舟吗?」 「咳咳——」曲妙妙呛得咳嗽, 皱着眉问,「我操,你被谁刺激了?」 她很了解筑清光,正常情况下筑清光要是看上了一个男生,会闹得沸沸扬扬, 全城皆知,绝对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地来问。 就比如高中时候和一个男生约会看电影,全校就差老师不知道。何况问出这样的问题,一定是有被人引导。 筑清光简单地把林思初的话还原了一遍,两个人撕破脸的事情一笔带过。以她这个好闺蜜的性格,说不定能动用私权整死林思初。 果不其然,她再怎么一笔带过也阻挡不了曲妙妙破口大骂:「你这个脑瘫室友是不是找死啊?可别让我逮着了!」 「懒得和这种可悲的人计较。我骂得很狠,气也出过了。」筑清光一向佛系,有仇当场就报完。 她嘴里咬破了几颗珍珠,含煳着说:「我是不是真的给别人错觉了?」 曲妙妙:「你自己什么人不清楚?你从小到大心动男嘉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这倒是,筑清光因为「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德行,就连追星都是「人生处处是墙头」,从来没有稳定的本命。 看见一个符合自己口味的明星就会去砸钱支持代言产品,没少在这上面花过钱和精力。 不远处一个女生帮兼职发传单的男同学送了瓶水,男生羞赧地低着头道谢,几乎是藏不住的欢喜。 曲妙妙看了若有所思的筑清光一眼,不经意地闲聊着:「这女生觉得自己是善意的接近,但对于别人来说是动心的瞬间。其实挺没必要的,对吧。」 你只是一时兴起,却让别人当了真。 筑清光还差了点领悟能力,曲妙妙再接再厉:「你不应该把你们的关系往别的地方想,你会想做老季女朋友吗?」 「当然不想!」 「能接受和帅宏接吻吗?」 「你有病吧?」 「能接受和顾漾舟上床吗?」 「我是撞邪了嘛!!!!」筑清光听到这实在忍不了了,捂住她的嘴,「被你说的跟鬼片一样,我快噁心死了!」 曲妙妙得逞地笑笑,拍拍她的丸子头。她太了解筑清光了,知道什么话能让她产生反感,然后钻进死胡同里。 「孺子可教,你又不喜欢他,谁还没几个异性朋友?要是是老季和你一个校区,那也会有嘴巴碎的人说你们的闲话啊。你随心所欲惯了我们都知道,反正顾漾舟也不喜欢你。」 筑清光贊同地舔舔唇,又反驳:「谁说顾漾舟不喜欢我?」 曲妙妙迟疑了一秒,听见她补充,「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我?我简直是万人迷!」 「.......你不自恋会死吗?」曲妙妙翻了个白眼。 其实刚刚听见曲妙妙前面说的话,筑清光顶多是生理拒绝,但听到「和顾漾舟上床」这几个字,她仿佛像过了电。 说不出来的感觉,但肯定是不自在的。 不经事的年纪里,她确实喜欢黏着顾漾舟。 当时的想法也简单,这个比自己大一级的哥哥顶着张秀气冷冽的脸,人也酷酷的不爱说话。 就是很吸引筑清光,她偏喜欢顾漾舟这不理人的劲。加上筑彬华有交代过她多带着孤僻的顾漾舟一块玩,越长大就越成了习惯。
第51页 不是没有人说过他们的关系,但两个人在一起时从来不探究感情问题。 他们之间没有人往那方面想,也不该想。 筑清光身边不少那种青梅竹马,在一方告白之后就冲动在一起的。结果不过几月就分手,往后再见面双方都侷促无比。 友谊沾上爱情的色彩,就像白纸被渲染上了墨水。倒上去容易,但一旦厌倦,就不可能再变回原样。 而且,筑清光脑子里幻想了一下和顾漾舟手牵手在大街上相拥接吻的画面,只觉得尴尬感要溢出屏幕。 他俩明明彼此条件都挺不错的,为什么要自甘堕落捆在一起?各自独美不香嘛!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何况筑清光自认为是一只独特的兔子,更不能啃窝边草了。 曲妙妙正在发信息,抬头问她:「陈醉让我问问你下周那个全国大学生朗诵诗歌大赛,你参加吗?」 「我报名了啊。」说到陈醉,筑清光犹豫了一秒,「他最近怎么一直执着想和我吃饭?」 曲妙妙:「一直?」 「是啊,好几次我和顾漾舟出去,他都踩点似的跟过来,然后和我们凑一桌。」 「你觉得陈醉怎么样?」 筑清光:「很好啊。」 曲妙妙促狭着眼:「不如和他试试?我觉得他对你应该有点感觉。」 「不要吧。」筑清光拖着长音,说出理由,「他长了一副花心大萝蔔的狗男人样。」 曲妙妙被逗笑了:「你太以貌取人了吧。知道我们班男生怎么说你吗?他们说要是你烫个大波浪,绝对是顶级的渣女。」 「.......」 筑清光长得偏媚,短俏的下巴,精细的五官,妥妥的浓颜系美人。 化上浓妆就很适合90年代的港星风格,也因为这样,才被不少老师说过她的长相不适合吃央视新闻主播这口饭。 筑清光无所谓地耸耸肩,她高二那年知道了董琴是出轨才离婚这件事,就有点讨厌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这种人会长久地爱人吗?会被人长久地爱吗? 她一点也不想考虑这种问题。也许平时会调侃两句想谈恋爱。但真的有人来告白了,她还是会拒绝,这大概是传说中的倔强式单身。 曲妙妙把手机放进包里,揽住她的肩:「那个比赛海选初期好像要靠人投票,陈醉说帮你在广场上占了个广告牌位,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拉拉票?」 「去啊,奖金好歹三千块呢。」 筑清光立马给筑彬华发了条信息,把海选活动也发给了他,低调地炫耀了一番自己要凭本事挣钱的机会来了! 筑彬华非常给力地给筑清光的对手投了一票,还乐得自在地转到了朋友圈里。配字:犬女有貌无才,各位亲朋好友和老闆们就看着顺眼的投吧。 筑清光:「...........」 真是她的好爸爸。 * 和曲妙妙谈过心事后,筑清光已经把事情捋清楚了一点。 林思初无非就是绝对她和顾漾舟走得太近了,于是她一连几天都和其他同学在一起吃饭,男女都有,颇有一种雨露均沾感。 和林思初撕开之后,筑清光考虑过要不要换寝室。 但上次蒋沁把她彻夜未归的事上报扣分后,她对着筑清光撒了一次泼,还是夏语和洛佩佩说了筑清光帮她骗蒋沁的事。 几个人成功把她弄得难堪,最后搬到了楼下一个学妹的宿舍里。两个人再见面也没交流过,在班上也是能避则避,谁也不想找不痛快。 之后林思初男朋友没再骚扰筑清光,却出轨了表演系一个女生。她被人看了笑话,好长一段时间都在低迷状态,也曾经找过筑清光几次想求和。 对此,筑清光没有一点同情感。 她又不是圣人,更不缺朋友,何必挽回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 顾漾舟打电话给她时,筑清光正在广场的商圈中心义演。和她一起的还有同专业的几个同学,都是为她下周的主持大赛拉票的。 正举着二维码给路人扫呢,手机就亮起了他的号码。 还是言简意赅的几个字:「你在哪?」 筑清光被太阳晒得发晕,蹲回棚下,声音有气无力:「在外面拉票,就是那个比赛的事。」 一旁的陈醉给她拧开瓶饮料递过去,喊了一声「清清。」 顾漾舟无疑也听见了,难怪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来找过他。他抿了抿唇:「我来找你。」 「不用。」筑清光看了看陈醉手上的手錶,快到吃晚饭时间了。 顾漾舟没再说话,两边沉默下来。 筑清光想了想,把电话挂断,给他把投票连结发了过去:【帮爸爸投个票吧!累得不想说话了。】 顾漾舟还在上散打课,他坐在盾牌上点开连结呆了好一会儿。投完票后,好像是在研究这东西。 一旁和他搭档的王涛察觉到他开小差,正想委婉地提醒他一声。 就看见这哥们一手拿着警棍,一手拿着手机,破天荒地转过头和他搭话。 他把手机页面转过来给王涛看,面无表情地说:「你想投个票吗?」 作者有话要说:  被迫营业漾:请大家给我老婆投上一票。 王涛:先把警棍放下——— 第25章 这感觉就很他妈奇妙, 王涛在顾漾舟虎视眈眈的眼神下替筑清光投下了神圣的一票。
第52页 接着这哥们面色无波,继续往下一个人走去,像后援团似的又向别人亮出手机二维码:「你想投个票吗?」 「.......」 大概是顾漾舟高冷形象深入人心, 全班同学都被他主动拉票的行为给惊呆了,有的人还特地提早拿出手机投完给他看。 有男生故意跟他反着来,嬉皮笑脸地说:「这你女朋友啊,我不想投怎么办?」 顾漾舟声音平淡:「月底的警务英语、法理学、射艺、文件检验……」 「诶别说了,我投我投!」那人收了笑,嘟囔两句, 「多大点事啊, 犯得着用考试来要挟嘛,真是要了我的命。」 「谢谢。」 顾漾舟平时不爱往人堆里玩, 清清冷冷的性格独树一帜。虽然沉默寡言, 但在班上只要有人找他借笔记、借考试资料或者问题目时, 他都以诚相待。 温和中带着疏离,所以人缘好不好其实要看他愿不愿意。 林茵看他走了过来,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皱着眉自觉地搜索页面上的投票连结,正好投完想给他看。 谁知顾漾舟直接从她身边路过, 一秒都没有停留,往她后面那个男生走了过去。 那样一个高傲安静的顾漾舟,从不求人的顾漾舟, 现在为了一个女生的比赛,居然在班级里周旋。 她是真的不服气,因为筑清光是先来的,所以别人就挤不进去了吗? 下课铃声响,人陆陆续续走出去。 林茵盯着顾漾舟收拾器具的动作, 站在门口咬咬牙,扯了扯他的衣袖:「顾漾舟,我有话想和你说。」 顾漾舟轻轻挣脱她的手,站直了看向她。表情淡漠,漆黑的眼珠里藏匿着隐隐的不耐烦,外人却看不出分毫。 「你为什么刚刚忽视我?」林茵咬咬下唇,有些委屈。 视线触及女孩微红的眼角,看上去好像快哭了。顾漾舟移开眼,睫毛垂下:「我以为你不想投。」 林茵倔强地问:「我确实不想投,你们在一起了吗?」 「和你无关。」他再度低下头把手上的警棍摆好,清隽的脸上没有一丝别的情绪。 「那就是没有!」她脸涨红,一字一顿道,「你喜欢她是吗?可是她不喜欢你啊!你看不出来吗,我一个局外人都知道她对你没有一点感情!」 空荡的训练室里,女生的嗓音发颤。大喊大叫的其实就已经输了,难堪的哭腔在室内扩散。 聒噪,这是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 但筑清光其实比她要无理取闹得多,顾漾舟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没停。 而林茵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真的能无情到这种地步,她就站在过道上,站在他身边,可是顾漾舟给人的感觉像是把她当成了个摆设品。 她盯着男人洁净的白色polo领口,她今天擦了口红。 心里有了想法,动作也很快。 林茵身子一歪,直愣愣朝他身上栽过去。额头靠在他的肩胛骨上,唇瓣擦过他的衣领。 果不其然,顾漾舟伸手扶住了她。 他手心温度偏低,攥住了她的手臂。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林茵心跳得厉害。 「对不起,我没站稳。」她有些心虚,撇向另一边。 东西摆放整齐后,顾漾舟错开身若无其事出去,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没事。」 林茵不甘地看着他清瘦修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拒绝也是彬彬有礼的,戴着面具似的陌生,旁人都不能拨动他的情绪。像是一座孤岛,对来往船舶不屑一顾,独独遥望一面没有归期的帆。 真可怜,这样的顾漾舟。 * 晚上没有带上顾漾舟一起吃饭,筑清光也意识到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和几个同学聚完餐,正一起去买甜品。 提着两份奶茶进校门时,陈醉还没走,仿佛一直在等她。 「抱歉啊,没买你的份。」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上却是没有歉意的。 陈醉也没介意,眉一挑:「没事,我送你回寝室。」 「可是我待会儿要去男寝。」筑清光指指手上的东西,解释道,「给我朋友送奶茶。」 然而男寝和女寝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筑清光吃得有点撑,想了想:「算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下来拿。」 「嗯。」陈醉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个朋友是谁。 筑清光打完电话还有点不敢相信,刚刚是顾漾舟室友王涛接的电话。告知了她顾漾舟帮拉票的事,而且说他现在还在洗澡。 距离顾漾舟那趟散打课结束,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过,以前不是十几分钟就好了嘛,洗这么久不会洗秃噜皮? 「怎么了?」陈醉看她懵懵的眼睛眨了好几下,难得的萌感。 筑清光回过神来:「你们男生.......」 洗澡花多长时间?她及时止住口,和陈醉聊这些实在没什么必要。 陈醉不在意地拍拍她脑袋:「周末去不去看电影?听曲妙妙说你喜欢这个导演,他周日新作首映,我买了电影票。」 说着他把票拿了出来,显然在曲妙妙的助攻下做足了准备。 电影的诱惑力真的很大,筑清光看了看手机日期,迟疑道:「不行,我也很想去看,但是我周日有事。」
第53页 「 推后一下呗,这票很难抢的。」 他没说的是,这是临近午夜档的票,网上都说那天晚上肯有女孩答应你去看电影,就可以顺便带上身份证了。 筑清光鼓鼓腮:「要不我在你这买两张票?」 「然后跟别人看?」陈醉被气笑了,舔舔下唇,「我还不至于被你羞辱成这样吧。」 话说完,就对上女孩水濛濛的眼睛。 狐狸眼型眼尾上翘,带着勾子似的殷切,长长密密的睫毛扑闪两下。 我靠,陈醉抓了一把头髮:「送你了,下次请我吃饭。」 筑清光立马喜笑颜开,很多时候她都过得很顺坦。她太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了,做不到的事撒个娇就有人帮忙。 「谢啦,看你也不会要我钱,那这个请你喝吧。」她把手上的奶茶递过去,站在女寝楼下笑着挥挥手,「我到了,再见。」 陈醉看着手上那杯无糖珍珠,一瞬间哭笑不得,这姑娘还真是缺心眼又滴水不漏。 * 筑清光周末是真的有事,也不算是拒绝和陈醉一起看电影的幌子。在这之前,网上第一轮朗诵比赛海选已经开始。 毫不意外,筑清光在人气里最高。 准备好监听耳机,电容话筒,音频接口(音效卡)这三件录音设备后,又有隔壁导演系的同学给她拍摄朗诵总决赛视频。 大家都以为这波稳了甚至宣布决赛选手那天能庆祝去喝个酒,筑清光落选了。 她选的是余秋雨的一首诗——— 「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 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 我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每个人都有一道伤口, 或深或浅,盖上布,以为不存在。 我把最殷红的鲜血涂在那里。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 ...... 视频中的筑清光一身蓝白色西装,包臀裙和高跟鞋,头髮盘成干干净净的丸子头。 她身材曲线好,很适合穿正装。脸小下巴尖细,皮肤白唇红似烈焰,潋滟生波的眼睛也媚俏得很。 筑清光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以至于大家因为她平易近人的性格忽略了这张美得不太好接近的脸。 视频把她的长相优势放大了好几倍,被转到南港大学的论坛里转了一圈,不少人说这就是「最美播音生」。 【长成这样还缺男朋友吗,知道她单身的理由了!追求者太多,容易挑花眼吧。】 【好看是好看,就是念诗跟机器人一样,看来是个花瓶啊。】 【听说筑清光为了这个比赛做了不少准备,这样都没拿奖,要我都得哭了。】 ....... 筑清光确实要哭了,不过不是因为没拿到奖,而是被专业课教授给骂哭的。 那教授听说她要参加这个比赛,起初还挺看好她的。结果看完了视频,就差抄起一旁的书打上去了,阴阳怪气地把她训了一顿。 「挑的什么诗?暗恋的诗歌,你一点感情也没有,选情诗起码你要读懂它啊!你这气势汹汹、激情澎拜的样子就跟钮钴禄·甄嬛有得一拼,活该落选。」 ————「我呸!我要是甄嬛,她就是火云邪神!」筑清光恼羞成怒地在顾漾舟跟前吐槽,「读个诗要什么感情?好看不就行了嘛,亏我那天还化了两个小时的妆,气死我了!」 顾漾舟:「.......」 他一脸平静,筑清光就越恼火,恰好大赛公布了第一名的参赛视频。 「她好看吗?」筑清光戳着屏幕上女生手上的奖盃,有点气,「我比她好看!是吧?」 「嗯,你好看。」顾漾舟目光注视着她未施粉黛的脸,第一次看她出门连妆都不化,看来的确气得不行。 筑清光思想很浅显,平时读新闻其实只要客观就行,所以专业课的成绩都不错。 但也被老师说过没有感情.色彩,又不知道怎么改。只能盯着那个奖盃,小声说:「我也很想得奖的。」 顾漾舟稍稍拧眉,安慰地说:「不得奖也很优秀。」 「是吧,我就知道我很优秀!」她就等着这句呢,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拔高了点,「你带身份证了嘛,我们去不去看电影?」 顾漾舟:? 他正不解为什么看电影要带身份证,筑清光已经在查路线了。 两个人沉默之时,街口一个向他们这边疯跑过来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大喊「抓小偷!抓小偷!」 筑清光不知所措地抬头,想着该怎么帮忙拦着,小偷已经从她身边跑过,甚至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身后的顾漾舟扶稳了她,下一秒往前跑了几步,拽着男人的领口提腿踹在他腰间,一个利落的抬膝迅速把人摁在地上。 那男人还想挣扎反抗,顾漾舟拿着手上刚被筑清光喝了一半的可乐瓶瓶口抵着他后脑勺,声音低冷:「别动,警察。」 男人吓得发颤,赶紧求饶:「阿sir,我偷钱而已,不至于拿枪对着吧!」 这把可乐瓶当成手.枪吓唬人的本事真是让筑清光嘆为观止,身后的执勤警察和女人也赶了过来。 「警院学生吧?刚刚那个踢腿练得不错啊。」警察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警校出来一两年的学长。给小偷铐上手铐后,赞赏地夸了他几句。
第54页 女人连连道谢,拿回钱包说要给报酬。 顾漾舟神色冷淡,温声推脱了,错眼看见筑清光站在路灯下揉手臂。 「撞疼了?」他走过来自然地抬起她的手肘捏了捏,警院生训练少不了脱臼扭伤,治癒的办法当然也学得很好。 筑清光是被撞麻了,小偷冲过来的力度很大。 她哼哼唧唧享受着顾漾舟帮她揉的同时,不满地问:「一开始怎么不抓?害得我白被撞了一下。」 顾漾舟站在路边,半张脸背对着光,隐在黑暗里的眼眸漆黑,表情算得上漠然。薄唇开阖:「一开始他又没撞到你。」 筑清光:「......」 这意思就是要不是他们受到伤害了,他其实是不愿意帮忙的? 她鲜少听顾漾舟这样说话,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感觉跟崩了人设似的。她自己在生人面前是一套,熟人又是另一套,所以很清楚这种反差感。 刚刚顾漾舟的语气无情地不像他,虽然平时他也冷着张脸,但至少待人接物都温润有礼。 何况高三那年顾漾舟决定报考警察专业,她一度以为顾漾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 筑清光措了措词:「.....你这种心态不对,见义勇为是一个好公民的责任!」 「哦。」他可能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立场不太正确,应答得也温驯。 筑清光挠挠脸,换了句话:「算了我撤回,自己安全第一就行。」 * 午夜档的电影,满座的几乎全是情侣,看完电影就能去办事那种。 黑暗中能听见后排人接吻的声音,筑清光非常没情调地附在他耳边上骂人:「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顾漾舟垂下眼看她的手上刚领的房卡,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有病。 电影结束,两个人往商场后面的酒店走。 「你要带我去开房?」他蹙眉问,语气很不可置信。 筑清光愣了一秒,好像听起来是这样,但为什么说出来这么奇怪。用曲妙妙的话来说,他们就算从同一个酒店出来,她也只会以为他俩在里面打了一宿扑克牌。 她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啊?你脏了啊!你已经不是那个纯洁的顾漾舟了!」 顾漾舟:「.......」 他们站在电梯里,镂空设计的镜面反射着莹白的光线,筑清光哼着歌等着一声「叮」响。 刷卡进门之前,筑清光看了看时间,献宝似的喊出「铛铛铛!」 入目是在大床上的一个蛋糕,旁边摆了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 「你生日?」他不太注意这种日子,筑清光也很少过生日。 之前在中学过过一次,一堆人闹着玩,很热闹,是和顾漾舟没半点关系的热闹。 筑清光瞪眼:「也是你生日啊,还有二十分钟!」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射手座的尾巴,一个是摩羯座的头。筑清光不爱过生日,她理解的生日聚会就是变相的社交party。 后来她自己的生日只过二十分钟,在零点整就会给顾漾舟发信息祝他生日快乐。 前年她忘了,去年在艺考,好不容易今年都在一块。筑清光把红酒瓶撤了,拿起刚刚买的可乐倒进杯子里,两个杯子碰了一下。 「你知道吗?其实可口更好喝,但是每次我都会不由自主拿百事。」筑清光打了个嗝,嘴里都是汽水味,「因为百事可乐,生日快乐,祝、嗯……筑清光祝顾漾舟!下一年也要平平安安啊。」 她眼里亮晶晶地,骄傲又闪耀。 顾漾舟失了神,定定地看着她笑,看着她喝汽水,看着她切蛋糕。 最后那蛋糕「啪」得一声盖在他头上,筑清光笑得更欢了。 他们都说筑清光美丽乖巧,落落大方。但在他面前,她占有欲强爱较真儿,性格差劲又自私。 她生性懒惰又犯着神经质的中二病,最恶劣的一面总是留给他,最无理取闹的一面也总是留给他。 筑清光对顾漾舟不好,但会对顾漾舟好的也只有一个筑清光。 第26章 因为只有两个人, 顾漾舟又是喜静的性格,以至于筑清光把整个大蛋糕都盖他身上后,还往他脸上泼了可乐。 最后把他整得很狼狈, 她倒是看得很爽,能够自娱自乐是筑清光和他相处起来最大的优点。 酒店房间是个套房,顾漾舟进浴室洗澡的时候,筑清光正在外面玩游戏。 没吃蛋糕,她喝了两口红酒就已经有点晕乎乎的。筑清光酒量不行,自上次被曲妙妙带着喝了几口酒后就喜欢上了。 平时聚餐吃饭时, 啤的红的总喜欢沾上几口解解馋。再多的她也喝不下, 毕竟几口下来她就会醉倒。 本来以为顾漾舟能很快出来,结果强撑困意等了他好几场比赛也没见他洗完。估计是头髮里的奶油太难洗, 最后迷迷煳煳倒在地毯上睡过去之前才看见他踏出来的长腿。 也许是顾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没换浴衣。 还是那身黑色长裤和白t, 皮带扣得不算正经,头髮湿漉漉的,领口处浸了水。鼻骨挺直,唇色和冷白的脸相比红得像是被咬过一口。 「我就睡这吧,你随便找个房间, 晚......」筑清光吸吸鼻子,酒精麻醉得有点大舌头,话也没说完, 眼皮已经无力地盖上。 下一秒整个人腾空被他抱起,额头磕着他冷冽的锁骨。手上的游戏柄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响。
第55页 这样的夜最难熬,明明已经是冬天,室内空调也是适宜的温度, 身上却冲着凉水都燥热难安。 这是筑清光第二次在他面前表现出不省人事的一面,抱紧她的身体就更容易被俘获。 腰是软的,身上有自然的少女体香和诱人的香水味,微红的一双眼脸不自觉地潋滟生波,媚色撩人。 说不清是酒品好还是差,会吵会闹。有时还总是空喊着想吐,却也挺乖巧地任人摆布。 有点意识,但又困又醺不愿意睁眼。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能感觉到顾漾舟好像在床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就这么放心我?你别这么放心我。」 「不能和别人喝酒了。」 「筑清光,你睡着了吗?」 耳边嗡嗡的鸣响,让人听得不真切。 筑清光在睡梦里只觉得又烦又吵,哼唧着下意识抬腿踹了一脚。腰腹间的空调毯被踹开,喧杂的声源也随之消失。 彻底没了意识时,从唇瓣至脖颈处一道弧线划过。 触感温凉,大概是毯子的一角。 清晨,淡红色的晨曦从半开的窗帘中照射下来。筑清光迷濛着睁开眼看了看床头柜的手机,才7点不到。 大床很软,但身上的被子被压着。她手上使劲一拔,才看见靠着她床沿边睡下的顾漾舟。 顾漾舟猝不及防被她弄醒,难得的呆滞放空状态,漆黑的眸子直勾勾仰视着她。 筑清光也愣,两个人认识了七八年,还没有过这种在一个房间醒来咫尺相对的情况。 顶多是以前筑清光起个大早拿着作业本去敲他房间门,可至少那时候的自己是梳妆整齐的,而现在...... 她俯视床下盘着腿坐着的顾漾舟,头髮凌乱,衣服压得有些皱。颜值依旧在线,平时矜持清冷的样子荡然无存,反倒有股温润的少年气。 思索两秒,筑清光很粗糙地问了一句:「我眼睛里有眼屎吗?」 「........」他似乎清醒了点,皱起眉伸出手指从她脸上搓了一圈,轻声道,「没了。」 筑清光:「........」 她心想在顾漾舟面前果然没有形象也没有尊严可言,正常人哪能像他这么回答问题。 「你昨天晚上一直睡这?」她凑近了闻他的头髮,想确认还有没有奶油味。 顾漾舟对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有些措手不及,她刚起床时的衣服歪歪扭扭的,领口也往左侧滑落,能隐约看见窈窕的胸线。 「嗯。」他背嵴挺直,小腹肌肉紧绷着,把她脑袋推开,「你出去一下。」 筑清光莫名其妙:「为什么?」 顾漾舟沉默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握紧了掌心:「你身上味道有点怪。」 「.......」 筑清光反应过来,她昨天确实身上也有奶油和红酒可乐的混合味,没洗澡就睡着了。 闻了闻自己的头髮和衣服,好像确实味道有点大。她「哦」了一声,扯着毯子把自己给裹着跳了出去。 门打开,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 房间里是男人强忍抑制的唿吸声,顾漾舟在这静谧中久久闭上眼,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回去路上,筑清光拿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当镜子:「顾漾舟,你看看我嘴皮是不是破了?」 顾漾舟盯着手机里她的脸看,唇色淡淡的,嗓音喑哑:「嗯,我咬的。」 「.......」筑清光翻了个白眼,敷衍地笑了两声,「哈、哈,大早上的就想冷死我吗?」 她显然不相信顾漾舟的屁话,估摸着这应该是昨天晚上咬红酒瓶塞时不小心划破的。 「筑清光,我———」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自首,筑清光在一旁接起电话,听她回答的语气应该是曲妙妙。 「我?昨天晚上请过假啊,现在回来。」 「你给我送什么了!我不要你送的老奶奶衣服!!你太土了……顾漾舟?在我旁边呀,好,回去说。」 * 过了12月就临近年底,几场寒雨纷纷袭来。 南港的冬天十分南方化,沿着海在寒假也没有什么雪景,湿冷的温度倒是穿过厚重的冬衣钻进人的躯体里。 大学进入考试周,播表专业的学生都穿着正装,顶着刺骨的寒风站在教学楼下练声和练站姿。 「筑清光,有人找你。」专业课老师喊了她一句。 筑清光正躲在洛佩佩身后偷懒贴暖宝宝呢,抬头一望,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大树底下的顾漾舟穿得和她们一样单薄,衬衣外是一件警服外套。黑色作训裤下一双长腿立在那,站得很是挺拔端正,像棵严峻的松柏树。 嶙峋的喉结和修长的脖子裸.露在外,宽直的肩线很给人安全感。皮肤一如既往的瓷白,甚至可以媲比她们打了底妆的人。那样一张不该喧宾夺主的脸,却因为禁慾的冷清气质在一群艺术系的男生中也很打眼。 不少女生都往他那偷偷看,女孩子们窃窃私语让筑清光想起高中时候。 那时候顾漾舟读高二,筑清光高一。 她们年级的女生一半喜欢老季,万子鑫那一堆张扬的男生,另一半就天天盯着自律孤独的顾漾舟。 一个高中有这么几个长相出色的男生,总是惹得一群少女心泛滥,而这几个男生还都是和筑清光关系好的。
第56页 她人又好说话,因此没少帮人送过情书。 顾漾舟也是温和性格的那种,没当众拒绝过人,顶多是当成没听见没看见。 实际上这种人骨子里很冷情,筑清光看见过那些情书被他带回家,然后毫不留情出现在楼下的垃圾桶里。 什么照顾少女的春心萌动这种绅士行为,在顾漾舟这就不存在过。 虽然和筑清光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小心翼翼避开了顾漾舟这种类型的男生,第二天就答应和隔壁班体委去约会了。 那时候她就觉得,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性格开朗点的,和自己一样健谈活泼才有共同话题。 筑清光想找男朋友是分分钟的事,也不算眼高于顶。顶多家里筑彬华管得严点,坚决不让她早恋,总觉得谁也配不上他家宝贝女儿。 她长了张该看尽千帆的脸,却干净得像张白纸,筑清光也没想到现在的自己反倒对感情需求越来越淡。 她其实很怕麻烦也很胆小,实在不愿意冒险。 ....... 筑清光潦草地把暖宝宝往自己肚子那拍紧实了两下,兴沖沖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等你吃饭。」他视线移向她被冻红的脚踝,蹙额,「你不冷?」 「冷啊。」筑清光搓搓手,掏出口袋里的两张暖宝宝,「但是我有这个!」 顾漾舟带着点不解:「她们穿了裤子,你怎么不穿?」 筑清光一愣:「我什么时候不穿裤子......」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播音生大多下面穿着光腿神器类的丝袜,但筑清光太懒了,觉得那玩意脱和穿的时候都费劲,索性就光着了腿。 「我不爱穿那个,你等会儿,我贴两个在脚底。」她坐在花坛上,正要弯下腰。 顾漾舟已经先她一步蹲下来,单脚屈膝脱下她的鞋。握着她脚踝的动作像是练习过无数次,贴好暖宝宝后,又拿起地上的高跟鞋。 他们这姿势实在是太引人注目,就在这么多同学不远处,大家都能看见。 筑清光平时觉得顾漾舟蹲下给她绑个鞋带都是理所当然,但今天也许是能清晰感受到其他人的眼光,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她移开脚,自己穿进高跟鞋里,若无其事站起来:「陈醉和曲妙妙也要过来找我,不是快放寒假就一个多月见不到了嘛。他们捨不得我,说要一起吃个火锅,晚上去唱k。」 顾漾舟点点头:「好。」 筑清光抬眼:「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老师说了下课后,教学楼下原本站得规规矩矩的人一闹而散。教学楼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着,筑清光打了个喷嚏,没听清他的话,下意识帮他做了决定:「那你自己去吃饭吧,反正你和他们也没什么话聊。」 其实每次带顾漾舟一起去玩她压力也很大,筑清光很多时候都是把自己觉得好的强加于人。 她觉得顾漾舟孤僻自闭,就把他推进自己热闹的生活圈里,结果一群狐朋狗友因他的到来也被传染得仿佛冰雪万里,寸草不生。 后来她也慢慢想开很多,不是太必要的局都没再找顾漾舟一起。她一直希望他能有自己的朋友圈,但这么久了,他什么也没变。 * 筑清光还是和他去吃了晚饭,所以到ktv时也比他们慢了半个小时。被曲妙妙领进包厢那会儿,做东的陈醉已经醉得不清了。 她捂着耳朵减缓了一个男生的魔音贯耳,一抬头看见大屏幕上的情歌,才发现这他妈居然是个表白局! 「曲妙妙,你要死啊?」筑清光把她拉一边,指指自己,「不会是我吧?」 曲妙妙掐住她的腮帮:「不然是我?他跟你献殷勤也好几个月了吧。」 这倒是有点感觉,但对她献殷勤的人太多,陈醉顶多是和她闺蜜关系好才让筑清光对他印象深刻一点。 筑清光无奈之下摇摇头:「我想想该怎么说。」 那端趴在沙发上的陈醉已经看见了她们,包厢里还有同专业的七八个同学,都看戏似的望过来,好在都是平时比较熟络的。 有人手疾眼快地打开了麦,抒情的音乐响起。 陈醉拿着话筒唱了一首《可爱女人》,最后在大家的唿声中说:「清光,我知道我不是你想听见这种话的人。但你似乎也一直空着那个位置,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站在你身边?」 平心而论,这大概是今年以来她追求者中最礼貌的一个,没有把她立于高位的强迫,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语气。 筑清光想给他一点面子,指指刚定下来的隔壁包厢:「我们去那说吧。」 但陈醉没答应,他知道筑清光会拒绝,却又不想她身边一直站着另一个人,冲动和妒忌的心理在酒精刺激下达到极致。 他拉着筑清光的手:「哪也不去,就在这说!」 筑清光力气没他大,没办法逃开,只能说:「谢谢你的喜欢。」 言简意赅得近似无情,陈醉顾不得曲妙妙在身后扯着他的袖子,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我有钱有长相,他们都说我和你很配。你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 「哦,差点忘了,你身边不就藏着一匹狼嘛。」 「陈醉,闭嘴!」曲妙妙大声叫他名字,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
第57页 筑清光被他扯得手腕作疼,脸立刻冷了下来,语气忍着没发作:「别拽着我,你什么意思?」 陈醉手一挥,把桌上的酒瓶扫下来,半倚着墙:「你不知道啊,你当然不知道。你关心过身边人什么?」 「........」 发酒疯,和以前那些没酒品的男性朋友一个样。 筑清光那点涌起不多的好感被消磨殆尽,转身想走,却被他后面那句话硬生生给惊吓到。 「顾漾舟啊,他喜欢你。」陈醉破罐子破摔。 作者有话要说:  你漾:这不就来了。 第27章 筑清光听了想笑, 也就停了那一秒。放在门上的手按下把手,脚步刚起。 陈醉醉醺醺的脸靠了上来,弯下腰额头贴着她的脖子, 热气喃喃:「你不信?你问问你的好闺蜜,她看过顾漾舟趁醉亲你,就像这样。」 他说着,唇也移了过来。 旁边有男生急忙把他拽开:「我去陈醉,你够了啊,人清光没答应你也不带这样欺负人啊。」 表白这件事本来就是有风险的, 几个同学在这也想到了这事可能成不了, 正打算过来圆个场。 下一秒筑清光拿起一边的酒杯往陈醉头上砸了过去,利落地从包里丢出几百块钱:「去看病。」 事情变化太大, 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陈醉捂着被砸破流血的脑袋, 看着筑清光.气沖沖走出去的背影笑出了声。 他没得到, 那顾漾舟也别想得到。 戳破暗恋的背后会是什么? 友谊破裂,不復从前。 曲妙妙跟在她身后追过去,走廊上是她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筑清光没离开,往楼上开了一间房。 没点水果,歌也不放, 干坐灌了自己一大口啤酒。想了想待会又会睡死过去,又悻悻放下酒瓶,坐着醒了十几分钟的神。 曲妙妙在旁边如坐针毡:「清清……」 「你别说话, 让我先骂会儿!」筑清光屏着气,一口一个「神经病」,「你说你这同学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企图破坏我和顾漾舟的父子情,还破坏我们的姐妹情!」 「......」 原来还是没信,曲妙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你刚刚打他干嘛?」 「我差点被占便宜了啊!!」筑清□□愤不已。 「那你就没怀疑过这是真的?」 筑清光一愣, 都说人生两大错觉就是:他喜欢我,我能反杀。回想了平日顾漾舟高冷的样子,她摇摇头立马否定:「别想玷污我们的父子情,凡事要讲证据!而且他的话逻辑不通啊,你要是看见顾漾舟亲我,为什么不说?所以说陈醉就是说瞎话不打草稿,酒品真烂!」 「........」 曲妙妙身侧的手机震动几下,是陈醉打来的电话。 她随手拿过一瓶酒递给筑清光,哄小孩似的:「别气别气,喝点东西,待会我送你回去,我先去趟洗手间。」 甩开筑清光,曲妙妙出门时特地去楼下k房看了一眼,几个同学说陈醉回学校了。 她把电话重拨回去就是一顿噼头盖脸的痛骂:「傻逼嘛你?不去医院回学校干嘛,你该不是去找顾漾舟了吧,别吃饱了撑的慌行吗?」 陈醉:「她怎么说?」 曲妙妙没好气儿:「她说你没证据瞎造谣,你这下算是彻底把她惹恼了。有你这么追人的?」 彼时站在顾漾舟面前的陈醉笑了笑,捂着额头也没挂断电话,反而放了扩音。 「顾漾舟,本少爷今天表白失败了,心情不爽得很。」他眉扬起,和他平视着,「所以我不能让你个有狼子野心的男人一直待她身边啊,你说对不对?」 顾漾舟刚下晚课,闻见他身上酒味醺天。 听出他意思也没什么反应,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根烟点燃,身后倚着棵大树,垂睫看他。 陈醉见不得他这么冷静的样,偏刺激道:「你是不是亲过她?我刚刚也摁着她亲了一口,还真挺甜的。」 手机另一边的曲妙妙一愣,突然意识到他在干嘛,激怒顾漾舟给他一拳吗? 她很想来一句,兄弟,活着不好嘛。 「顾漾舟,你别……」她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掐断。 曲妙妙嘆了口气,蹙着眉头回了楼上。 没推开门,看着筑清光抱着酒瓶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脑子里回想起她刚刚义愤填膺的质问———「你要是看见顾漾舟亲我,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从来不提过,甚至还诱导她顾漾舟不喜欢她。 因为她也有私心的。 曲妙妙走进去坐在她身边,确定她昏睡过去了才敢开口。 印象中的筑清光什么都好,什么都有。 她第一天转学过去的时候,就被这个全身都在闪耀的女孩子给吸引了。她们成为了好闺蜜,她也因为的关系收穫一群朋友。 曲妙妙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嫉妒过她,更没有做过于她不利的事。 她自己很漂亮,家世背景也很好,父母关系甚至和睦幸福。她脾气和筑清光也像,顶多是心思比她敏感一点,藏事情的演技也比她好,所以为什么顾漾舟会喜欢筑清光? 顾漾舟那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给她补作业,帮她撒谎骗老师,在筑清光午睡的时候温柔地看着她的睡颜,浅浅的笑意从黑眸里浮现......
第58页 明明她和筑清光没差多少啊,只不过她认识得晚了几年。她分得清谁对谁错,没有因此和筑清光反目成仇。 于是她和顾漾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她坚信只要筑清光不发现就不会有回应的一天,也许顾漾舟会自己放弃。 曲妙妙知道他的,不管筑清光的回答是什么,最后一层遮掩秘密的幕布如果被扯落,他只会更肆无忌惮,越陷越深。 「清光,反正你也不要他,可以给我吗。」 她低喃道,门被推开。 走廊上迷离的灯光照射进来,一瞬间有点刺眼。曲妙妙没挡住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门口的人。 顾漾舟带着一身屋外的寒气,高瘦的身影一下让小包间拥挤起来。他身后是光,眉目微沉。不沾世俗的干净眼神,视线却是在沙发上。 曲妙妙若无其事站起身,笑笑:「你刚刚没和陈醉打起来吧?」 顾漾舟垂眸看她一眼:「嗯?」 「陈醉他刚刚骗你的,清清没理他的话,也没信。」曲妙妙顿了顿,欲盖弥彰,「你们警院生在校打架的话,处分比其他专业的学生要严重很多的。」 「我不介意。」他侧身把沙发上瘫软的筑清光扶正,背在自己身上。 曲妙妙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话里的意思,不介意被说出来还是什么? 她扯着他衣角:「我和你一起送去宿舍吧。」 顾漾舟对上她的目光,没什么情绪:「不用。麻烦在她辅导员那请个假,我有事和她说。」 * 顾漾舟没带筑清光回宿舍,而是把她送去了自己下学期要租的房子里。他平时假期的机构代课费,早早够他付上半年的租金。 租房不大,接近于一个小地下室,在寸土寸金的南港其实相对而言有些昂贵。快要放寒假的原因,他已经搬了一部分东西进去。 期间筑清光醒过一次,喊着要喝水,却也只是喝了又睡过去。 顾漾舟在昏黄灯光下盯着她的唇许久,轻轻覆了上去。他知道自己总是仗着她的信任卑劣无比,这是病,像是藏在黑暗里许久,初见光明就无法只是浅尝辄止。 温凉柔软的唇瓣相触,冰凉的手掌摩挲过她的脸。筑清光牙齿微开合,碰上了他的舌尖,酥麻和虚幻感随之而来。 感受到她的僵硬,顾漾舟缓缓停下动作,退开了些,和她对上了眼。 「你刚刚.......」筑清光没说出口,她本能地会选择把刚刚的触感当成是自己酒精未消的错觉。 她坐正了点,靠在床头往四周看了看:「诶,这是不是你那个租房啊?还挺干净的。」 「把话说完。」顾漾舟声音低冷,在冬夜里像是淬进冰啤酒,浸润进雨后的芽叶里。 筑清光思绪被他一把好嗓子给带走,懵懵地看着他:「什么话?」 「不是说要证据吗?」他黑眸直勾勾盯着她,欺身压过去,搂过她的腰,「我给你。」 筑清光睁大了眼看着他吻下来,贴上她的唇。她想躲开,却被他攥着了肩胛。 被强迫的体感让人非常排斥,筑清光兀的眼睛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两个人的唇间。 明明知道她是在演,但顾漾舟还是松开了手。 桎梏松开,筑清光.气得拿起床头柜上的檯灯举起来想往他头上砸。可他没打算躲开,任由自己处置的样子又刺痛了她的眼。 或者说,是让筑清光彻底地迷茫了。 「你你你.......喜欢我?」 「你以前没说过啊,我也没听别人说过。」 「这太突然了,原来陈醉没骗我。」 她不懂很多事情,或者说就像陈醉说的那样,她事实上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意」这句话盛行的时代,和她认识七八年的顾漾舟就这么向她告白了。 筑清光脑子乱成浆煳,垂下眼不去看他,吸吸鼻子手背擦了一把嘴:「你怎么突然亲人啊!告白也这么突然的,我最近行情这么好嘛?一个两个的。」 她嫌恶的表情没有特意遮掩,顾漾舟掐着她下巴把她头抬起来,指腹一遍遍摩擦过去,像是要拭去什么痕迹似的。 但有些东西就像开弓箭,出去了就回不来。 筑清光「嘶」了一声,嘴皮被磨得有点痛。她望向顾漾舟的脸,他表情是冷的,眼神却是炙热的。 「筑清光,没有人会突然爱你,只是你突然发现而已。」 第28章 顾漾舟攥紧她的手腕, 沉寂的冬夜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唿吸声。 他黑眸濯濯沉沉,注视着她的唇,迷朦懵懂的眼眸, 绯红带着醉色的脸上,还有旖丽的羞赧和无措。 又是这种风雨欲来的宁静,筑清光背嵴发凉,出了身冷汗。 她知道顾漾舟是有点偏激的,很多时候他只是不表现,他最擅长用温和干净的一张脸展现相安无事。 高中骚扰她的那个学长第二天晚自习被人砸破脑袋缝了几十针, 想追她的男生总是在他的一番劝说警告之下就对她敬而远之...... 很多时候, 她没有任何损失,又下意识想着是筑彬华让他看着自己的意思。 觉得麻烦、无关紧要就从来没提出来过。 何况每个人都有性格, 他只是和大部分人不一样而已。 筑清光天真地以为他们俩已经熟悉到光用意念就能交流, 但现在房间里的烟味、他刚刚吻自己的样子, 都让她陌生得不行。
第59页 顾漾舟眼里倒映着粲白色的灯光,安安静静的。 瞳孔里星点光亮,如同山坳里松树针叶尖上的纯净露珠,却又隐隐的藏着些隐忍和不为人知的占有欲。再晶莹温顺的外在,也掩饰不了内里有根尖锐的刺的事实。 不常见的这种反差才让人害怕, 手腕被他抓得越来越紧,像是要硬生生扯成他自己的一样。 筑清光居然产生得赶紧逃的错觉,根本无力和这种眼神对视上, 总感觉下一秒会死在他手里也不一定。 她皱着眉头往后缩:「你抓得我手疼。」 他低头,力道松了点。 垂下眼睫,冰凉的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划过,一下下擦拭那块被他攥红的皮肤。 动作已经温柔得不像话了,筑清光却还是在往后退, 甚至下床站在地板上。 她浑身僵硬着收回手:「已经不疼了。」 顾漾舟手还还没收回来,保持着这姿势。 听出她嗓音里的颤声,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从秘密被曝光开始,他也变成了「别人」。 他可以把抽菸的习惯藏好,也可以把喜欢藏七年。 可是为什么会因为一个陈醉就忍不住了,全盘托出后,得到的果然是疏离。 「你要去哪?」他低声问。 筑清光脚踩着帆布鞋囫囵趿拉着,正打算推门出去,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凌晨两点了。 她虚虚地嘆了口气:「大晚上的,我待你这不太好。」 说来也是好笑,她之前可以和他住同一个酒店。 住一个套间甚至醒来发现两个人睡在同一个房间也没说其他话,而现在居然要因为两个人大半夜在同一个屋子里而避嫌。 说到底,不过是一句问心有愧。 不知道他的感情之前,有些亲密的接触也能一笑而过。但是现在......总归她不想继续给这个「追求者」一个靠近的契机。 那些人是怎么做的? 好友间产生了别的感情,如果不是两情相悦,是不是就该悲剧收场。 友情这种东西对筑清光来说其实不太重要,拥有的太多就不会珍惜。 但如果是顾漾舟,她大概会觉得很可惜。 顾漾舟伸手抵着门:「太晚了。」 「那我去住酒———」 他推开门,打断她:「我出去。」 深夜的门口楼道内有盏声控灯,因他说话时的回声而亮起。高瘦身影变成一大块阴影笼罩在筑清光头顶,凉风顺着门的夹缝缓缓吹进来。 门被带上,外头没有听见脚步声。 筑清光倚着门坐下,有点犯困。但信息量冲击太大,也不可能在这突然睡着。 他没走,在一门之隔外抽菸,不知道是第几根。 筑清光往窗户那看,玻璃上起了雾气。 犹豫很久,终于打开门。抱着膝盖坐他旁边,门里惨白的灯光延伸至她的脚下。 顾漾舟盯着她出来没一分钟就已经被冻红的脚踝,淡声道:「冷,进去。」 冗杂的情绪因为他这句话又驱散了点,看吧,筑清光。 他其实也没太大改变,还是时时刻刻以你为先。 因为这认知她找回了点自信,她舔舔下唇:「顾漾舟,我仔细想了想。你平时也没怎么和别的女生交流过,就容易对身边人定位不清楚。都是我不好,我一定给你什么错误讯号了才会.......」 面前陡然靠近了一张脸,筑清光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头往后仰了仰。 「你别,你要是再敢亲我,我真会打你的!」她捂着嘴有点含煳不清地说,声音闷闷的,威胁的眼神瞪着他。 声控灯好像坏了,忽明忽暗的。 越暗的环境下感官也更清晰,顾漾舟大概洗过澡,身上一股干净的皂角香。 筑清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她比起对这些一窍不通的顾漾舟,好歹还有过几段能提出来的感情史。 「我分得清。」他低声似呓语,捧过她的脚,认真地给她绑上鞋带,手法娴熟又缓慢。 这画面像放了负倍速的老电影,胶带都在摄影机里发出喀嚓喀嚓的转动声,嘈杂又让人烦躁。 时间也走得慢,一分一秒变得难熬。 筑清光后知后觉是自己的耳边有点乱糟糟的,像有虫子在振翼,估计是酒精作祟。 但也足够听清他的话了,他分得清对自己到底是依赖还是爱。 他分得清......可是她分不清啊! 成年了还要被他以男朋友的身份管着,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一想到就想反覆去世了。 「其实拍拖不就那点事,可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她自顾自地说,打了个酒嗝,有些大舌头,「嗯,而且现在我还不想谈恋爱,太麻烦!当然也可能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能让我觉得不麻烦的人,反正那个人也不会是你.......你在听吗?」 他眼尾一道潮红,听懂了她的意思却固执地不肯应一句。 她越轻松,他越沉重。 就像越靠近那阵熟悉的柑橙味发香,他内心深处的欲望就越可憎。 每个带着拒绝意味的词都在撕扯他,像千军万马踏过胸腔,让人感受窒息的滋味,缓慢而彻底。 声控灯又开始闪烁不定,越来越暗。 她别开眼,只当没看见他的难过。左不过才十八岁的少女,什么都只顾自己才是筑清光。
第60页 筑清光扬起唇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现在能做回朋友了吗?」 黑暗中任何微小的细节都会被发现,何况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两个人对峙着,不对,也许只是顾漾舟一个人执拗地盯着她的方向。 良久后,他听见了自己嘶哑的声音:「能。」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筑清光轻快地耸的耸肩,站起来拍拍裤子:「那我回去睡觉啦。」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睫毛轻颤,嗓音压得更低哑:「筑清光,你不能喜欢我吗?」 她转过身顿了顿,两个人四目相对,流火游移。 筑清光活得同样矛盾,却又应该是这个样子。 表面上的乖巧小骄矜,骨子里是赤.裸地追求自由。 一双媚眼能杀人,柔顺的髮丝轻而易举扼住他的唿吸,言语间的放.盪分分钟能把他击溃。 可眨眨眼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蜜唇一弯。 顾漾舟知道,自己完了。 她没回答,只是歪头看他。 乌黑的发如丝绸般垂落在莹白肩颈,红唇扬起一抹潋滟的笑。淡妆未卸净,已经是个小妖精模样。 妖精在对他撒娇:「顾漾舟,我胃不舒服。刚刚看见你屋里有锅和小冰箱,能不能给我煮汤喝?」 顾漾舟喉间发涩,没再出声,错过她身前进了厨房。 筑清光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上,盯着他的背影瞧了一会儿。他换了一身家居服,宽肩窄腰,肩胛骨线条平直,看这挺.拔的背影就知道是个倔强的人。 他没开油烟机,烟气犹如白雾熏人眼睛,不疼痛但让人有些恼。 太尴尬了,筑清光想。 她可以是很多人的小太阳,不可能只为他一个人发光发亮。一码归一码,她喜欢顾漾舟,但没到可以爱他的程度。 她可以喜欢这个顾漾舟,也可以喜欢第二个长得好看的顾漾舟。 异性之间存在纯友谊吗? 当然存在。 两个人的故事里,有一个不愿意就够了。 顾漾舟把粥熬好端过来时,筑清光已经在沙发上睡过去了。他知道她也不是很想喝东西,只是想逃避那个话题。 小租屋安静下来,凌晨三点多钟,细雨密密麻麻,如针尖般砸在在湿透了的玻璃窗上。 她睡得很沉,大概是真的累了。 顾漾舟把毯子盖上去后甚至不敢再多碰她一下,盘腿坐在沙发边上,手指在离她的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描绘完她的轮廓。 外头路灯光亮越来越淡,快到黑夜的尽头,不知道她的梦有没有做完。 突然就对这样的明天感到悲哀,怎么漫漫长夜和你对望两眼就天光大亮。 *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横贯在两人之间,筑清光头一次自己买了机票回去过寒假,甚至没有通知顾漾舟一声。 临近年关,万子鑫和老季他们这些老同学也都回了家,几个人一起约了个饭局。 总归也就分开了小半年,他们高中毕业后虽然各奔东西,但家离得不远。从来不怕失去联繫,还是互相嫌弃地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吃过饭又和他们去了会所打保龄球,帅宏喝大了,过来搭着筑清光的肩:「小清光,你家顾漾舟呢,你不是天天粘着他嘛!这会儿又不在一起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他在一起过啊!」筑清光这会儿反应有些大,一挥手把人扇了一巴掌。 帅宏被扇懵了,指了指自己的脸,看向一旁斜倚着栏杆的季其野:「她,那啥来了?」 「滚滚滚!」筑清光不耐烦地把人推开,转过身来问男人,「老季,我漂亮吗?」 季其野丢开烟,声音漫不经心的:「那可太漂亮了。」 筑清光:「那你喜欢我吗?」 「咳,180 8xxx xx51。」 「这什么?」 「我私人医生号码,你该去看看脑子。」 筑清光握紧拳头,忍辱负重:「那你对我很好干嘛?」 一旁的万子鑫听见这话,笑了:「小清光,我,你,帅宏他们几个都认识多少年了,再加上一个后来的顾漾舟和曲妙妙,哪个对你不好?你问问他们喜欢你吗?」 「.......」该怎么反驳,顾漾舟还真喜欢她。 季其野点点头,附和一声:「我们这么熟了,迫于旧情就多疼着你个大小姐点也正常,你说什么喜欢?别赶尽杀绝行吧。」 筑清光炸毛:「你去死,贫嘴贱狗!绝交!!」 「嚯,什么好日子啊今天。」 「........」筑清光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手机,瞥他一眼,「聊什么呢,女朋友啊?」 季其野把手机拿回来,嗤道:「想什么呢,就我侄子一小同学,人家可是个单纯的小朋友。」 筑清光翻个白眼,从这位哥里听出怜爱感可真是不容易。 她百无聊赖,盯着远处的一个男人发呆。 那人侧脸非常优越,皮肤很白净,在清清亮亮的灯光下帅得有些冷淡。 筑清光犯了颜狗病,看得愣神。包里手机震动几声,是曲妙妙的信息。 【清光,我在你家门口,要出来陪我喝杯咖啡吗?】 第29章 「我猜你盯着他看这么久, 是不是觉得他像顾漾舟?」 筑清光回过神来,立刻反驳:「放屁!顾漾舟才不会和他一样,穿个大花袄来这种地方玩。」
第61页 季其野收了手机, 敲敲她脑袋:「啧,有情况啊。」 都是玩得铁的朋友,筑清光也没打算瞒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后,愁眉苦脸道:「我怎么办?他又不是别人。」 言下之意就是太熟的人拒绝得也不干脆,她还真是第一次遇这种事。 筑清光漂亮归漂亮,但在性格上更适合做个有趣的沙雕朋友, 平时吸引的都是些看上她脸的追求者。 季其野顶顶腮, 无所谓道:「那就在一起,人家对你多好啊。我们这几个人里, 顾漾舟算是对你无底线忍让的。」 「知足吧小清光, 就你这刁蛮任性、又喜欢演的臭性格, 除了脸能看也没什么用了。」 筑清光:「........」 被他这么一说,筑清光都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揍他一顿。 「去哪儿啊?」后头传来男人闲散的声音。 筑清光扬扬手上的手机,头也没回:「我们家妙妙突然来这边了,回去陪她喝东西!」 刚还在忧心,这会儿一秒就切换心情了。季其野又是无奈地摇摇头, 笑出声。 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到了一种境界。 也难怪,天天才能这么乐呵呵的。 曲妙妙家离筑清光这有段不长也不算短的距离,虽然都是同一个城市, 但一南一北的,又是年关将至时期,明眼人也知道这是有事要谈。 但筑清光完全没想这么多,乐呵呵赶回去。 在家对面的一家法拉利专卖店门前遇见了她。 还有她面前的顾漾舟。 顾漾舟只穿了件黑色大衣,里面那件衬衫领口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泠冽白皙的锁骨, 像是刚急急忙忙跑出来的一样,正在听曲妙妙说话。 筑清光没和曲妙妙说他们的事,这会儿看见了还是想躲,却被眼尖的她喊住:「清清!」 顾漾舟稍微歪着头看过来,眼神悠远又冷冷淡淡的。 「.......哈哈哈好巧啊,妙妙,诶顾漾舟你也在。」筑清光皮笑肉不笑地转过来,声音软趴趴得没什么底气。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之前买票买早了,就忘记告诉你我回来了,然后这些天一直在老季家玩。」 那天她在租房起了个大早,一睁眼看见顾漾舟憋屈着长腿坐在地板上守着她。食指虚虚地搭在她小尾指的末端,跟条怕被人丢掉的小狗一样。 顾漾舟睡着没有防备的样子非常乖,秀气挺拔的鼻樑骨,薄又白的单眼皮。眉心浅浅地蹙着,身上味道清清淡淡的。 也不会像平日里似的板着脸或收敛表情,整个人都是一个放松闲散的状态。 他不是那种普遍意义上的帅气长相,但就是每个五官都有一股周正温润的味道,组合在一起就很难让人移开眼。 「不要喜欢我了行不行啊?」筑清光轻声问,小心翼翼移开手。 他没睁眼,也没动。 但筑清光觉得他应该是听见了,顾漾舟是个浅眠的人。 她临走关上门时好像听见他在说话,嗓音闷闷的:「不行」。 ... 从放假回来也有十来天了,两个人以这么一种方式见面确实挺猝不及防。一般来说,接下筑清光这个尴尬不失礼貌的藉口才叫正常。 可顾漾舟显然没有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他毫不留情地拆穿:「又说谎话。」 筑清光:「........」 很好,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善交际又不给人后路。 曲妙妙在一旁看笑了,揽过筑清光胳膊:「哎呀,我刚刚告诉顾漾舟说你也在,就把他叫来了。」 筑清光对她眨眨眼:姐妹,把他赶走! 曲妙妙:「清光,你眼睛怎么了?」 「.......」 筑清光觉得这样下去忒不得劲了,从包里拿出花园钥匙,伸手递给顾漾舟:「那个,帮我家花浇个水。」 筑彬华总要到除夕夜才会回来陪她吃个饭,家里没其他人,花园里的花在冬天估计也就那两棵腊梅。 筑清光这会儿也不想跟他你来我往说太多话,塞进他手心就扯过曲妙妙往旁边的咖啡厅走。 走了两步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漾舟站在原地没动,背打得很直,低头看着手心的钥匙扣。 狭长的眼尾也耷拉着,好像又变回了初中时候那个形单影只的模样。 不行。 不能心软。 筑清光攥紧了手,心想他不就是表白被拒绝了嘛,也没什么可怜的。 被她拒绝的人这么多,况且就算是她自己,小学追喜欢的男孩子也被拒绝过啊。 * 「你忧心忡忡的干什么呀?」曲妙妙拿起糖勺在她眼前晃了晃,瞭然地笑笑,「顾漾舟跟你告白了。」 这事怎么她身边人都不惊奇? 筑清光没和曲妙妙说这件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纠结了会儿,尽量以一种轻松语气开口:「上次陈醉说你看见顾漾舟亲我,真的假的?」 曲妙妙:「真的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也不确定嘛,毕业那天晚上我也喝了很多酒。而且万一因为我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事实的话,你们闹崩了怎么办。」 筑清光苦着脸:「离崩也差不多了,我现在真的除了躲着他就没其他办法了。」 曲妙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要等他喜欢上别人,你们之间才算能重新回到纯粹的友情轨道上啊。」
第62页 这话倒是没错,多得是以朋友之名实行绿茶目的的女生,筑清光一点也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可是筑清光,你很过分啊。」曲妙妙话头一转,语气都严肃了一点。 筑清光不解:「我哪里过分了!」 曲妙妙:「你都平白无故享受他对你这么多年的无条件纵容了,跟人家谈个恋爱怎么了?」 筑清光皱眉看她,似乎不太相信这话居然是一向站在她这边的曲妙妙说的。 她有些气恼:「我从小到大就是被人捧着的,你难道不知道?谁要求他这样做了,有本事绝交啊!」 曲妙妙:「你第一天知道他没本事?顾漾舟这人,在你跟前就没不知道自尊这两字咋写。我一直觉得他在你面前没有底线,你看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但总对你放水。」 筑清光沉默了一下,回到家整理东西的时候,她不是没发现一些小细节。 初中、高中两张毕业照上,顾漾舟的目光都是望向她。 同学录上别人都写一堆不舍或者祝福的话,就他一句敷衍的「会给你买可乐的」,好像没考虑过他们会分开一样。 可筑清光此刻甚至有些烦躁,凭什么不管是老季、还是曲妙妙都要因为一句「他对你最好」就判定她应该和顾漾舟在一起? 她讨厌被压力和对顾漾舟感到愧疚的情绪推着走,讨厌被曲妙妙指责她的没心没肺。 她确实自私又胆小,贪财好色,俗不可耐,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第一反应是逃避。 这就是她,这就是筑清光。 任性妄为的女孩和不会解释不懂表达的男生是註定走不到一起的。 她只是不喜欢顾漾舟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凭什么她就活该要被身边的人推向他。 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心烦,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不开心。 如果有,她就会想方设法逃离。 「你安排一下,让我下学期转个校区吧!」筑清光突然灵光乍现。 南港大学有另一个新校区在玫瑰岗那,比老校区小,设备也不齐全。 老校区的人在大三本来就是要移一部分人过去的,但有曲妙妙妈妈和学校上面那层关系在,大一换个校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像筑清光这么主动要更换校区的学生实在不常见。 曲妙妙唇一弯:「行啊,我帮你联繫一下。反正老季和之前班上也有几个同学在那,不愁没人陪你玩。」 「诶,你真的只是找我来喝咖啡?」 「是啊,我陪我伯伯来走亲戚,顺便在你家这坐坐嘛。」曲妙妙抿了抿唇,笑得尽善尽美。 事实上在筑清光来之前,曲妙妙就已经以她的名头把顾漾舟约了出来。 她没有蠢到说出自己的心意,只是明嘲暗讽地问他到底喜欢筑清光什么? 她们明明没差多少,曲妙妙甚至有点阴暗地评价筑清光:任性俗气,蛮不讲理。 结果这话好像提醒了顾漾舟什么似的,他垂下睫毛思考了会儿,一本正经回答:「喜欢她任性俗气,蛮不讲理。」 曲妙妙轻嗤一声没再说话。 她第一次看见顾漾舟是在升旗仪式上。 少年高高瘦瘦的,穿着一尘不染的校服。一张瓷白温润的脸,站在八.九点的日光下念演讲稿。 眼里如缀了颗璀璨的黑曜石,在光影下对着筑清光偷偷和同学搞怪的表情笑了笑。 这幅柔软温柔的样子没被筑清光看见,却被定格进了她的眼里,成了她多年的心心念念。 其实到现在,她也分不清对顾漾舟是因为得不到才耿耿于怀还是单纯喜欢。 但不管是那种,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可能很想和顾漾舟在一起,所以非常不想撮合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顾漾舟,你挺活该的。你惯得她,那你就受着。」 * 大概是因为解决了一件大事,筑清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把钥匙扔给了顾漾舟,以至于一推门就和他直勾勾的眼神两两相望。 「啊,你还没走?」她吞了吞口水,试图绕过他去冰箱里拿水喝。错眼看见桌上热气腾腾的一桌菜,一瞬间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顾漾舟扯住她手腕,只一秒就松开,哑声说:「生理期快来了,不要喝冰的。」 「哦。」她讷讷地应,垂着小脑袋异常乖巧。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顾漾舟能感受到她紧绷的神经,不再是大声放笑的模样真是让人觉得陌生。 他还是喜欢那个走在路上鞋带散了就抬脚让他蹲下的筑清光,那个被老师叫家长时就垮着脸找他求救帮忙在筑彬华面前说好话的筑清光,那个有点小脾气小娇纵的筑清光…… 这一切,是被他自己搞糟的。 他不该有那种心思,顾漾舟喉咙发涩,难堪的一句话哽在喉间。 筑清光,我后悔了。 话没说出口,坐在餐桌旁的筑清光舔舔唇,试探性地问:「顾漾舟,要一起吃饭吗?」 第30章 门外的院子里一声鸣笛, 应该是筑彬华提前回家了,顾漾舟看见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筑清光站起来在落地窗那朝外面挥了挥手,等人进门就开开心心喊了句:「爸爸, 您今年回得这么早!」 「公司事务在交接中,再说了,回得早不好嘛。」筑彬华把公文包丢沙发上,朝顾漾舟抬抬下巴,「食佐饭未?留下一起吃吧。刚从你屋企过来的,到看了看明山。」
第63页 顾漾舟点点头:「我爸他还是老样子, 有劳您挂念了。」 筑彬华摆摆手:「多少年的老友, 不说这个。」 筑清光这会已经在餐桌前吃起来了,任凭这两男人在客厅说话。 突然嘴边被一张餐巾纸擦过嘴, 纸巾上是她嘴边没擦干净的甜辣酱。 她错愕抬起头, 两个人已经走到餐桌边上。 筑彬华无奈:「都多大的人了, 你顾哥哥照顾你六、七年已经够烦了,难道还想拖着人家过一辈子啊。」 顾漾舟垂眸看她,像是把话说给她听的:「不烦。」 筑清光:「........」 她此刻只当他是「罪魁祸首」,好端端地干嘛白让她挨顿批评! 筑清光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只会想在她爸面前做个乖孩子, 只能低着脑袋乖乖道谢:「谢谢顾哥哥。」 错眼间,她好像看见了顾漾舟唇稍稍勾起了点。 像在嘲笑她! 筑清光没好气儿地补充道:「不会拖着你一辈子的,我还要嫁人呢!绝对离你远远的。」 这话一说完, 后脑勺被筑彬华拍了一巴掌:「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打算飞哪去?」 「唔,说说而已嘛。」筑清光委屈巴巴起了身,「我回房间了,你们自己玩儿吧!」 既然说了要转校区, 筑清光自然是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但她想了很久,该怎么和顾漾舟说,或者直接不说? 正这么想着,楼下筑彬华的声音突然大了点,乍一听还以为是在吵架。 隔着这么远距离,筑清光听不太清,但能确定肯定不是吵架。筑彬华比顾漾舟好得就差把他纳入户口本了,要不是顾及顾明山的自尊心,他早就把他家从别墅区下的公屋那移了上来。 刚打开门,就和顾漾舟过来的脚尖相碰上, 「你和我爸聊什么了,他情绪这么激动?」筑清光垫脚往他身后看,却被他一把摁住脑袋,又回了原始身高。 筑清光.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腮帮子鼓成一只花栗鼠。 她在家也没怎么收拾自己,没了精緻的妆容,是少见的娇憨样。 顾漾舟心情被她这表情给逗好了点,他大衣放在了楼下,此刻只穿了件白衬衣。宽肩长腿站在她的房门口,显得房间都逼仄不少。 筑清光赤脚站着,额头只够得着他肩膀。 一个倔强的好胜冲劲就踩在了他脚背上,左手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领。 虽然摇摇欲坠的,却也没看出顾漾舟想扶她一把,反而好整以暇地抿紧唇线看她。 筑清光眼睛眨了两下,脑子轰得像放了朵烟花。 卧槽我上来干嘛。 为了争那长高三公分的气吗? 现在怎么下去才能保住那聊胜于无的面子啊! 「你是不是又想亲我?」筑清光恶人先告状,仰着头和他对视,颇为得意洋洋。 不知道为什么,她脸皮厚起来也不怕他了。 而且筑清光很会得寸进尺,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她格外会恃宠而骄。 原来要离这么近,才闻得到他身上的烟味。 很淡,淡得可以忽略。 顾漾舟身上味道总是清清淡淡的,可能是皂香和家里常焚檀香的原因,干净又好闻。 他置若罔闻,没说话。 眼神带了些探究,定定地锁住她,像是想知道她想做什么。 筑清光在他脚上踮起脚来,目光所及处是他微敞开的领口,白皙流畅的锁骨线条,很是活色生香。 她扶着他肩胛把脸贴近他好看的脖子,漫不经心地像在调戏:「顾漾舟,你怎么不长教训啊。」 他喉结稍动,下颚紧绷着。 原来真的会有反应,筑清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对异性最大的认知就来源于顾漾舟,中学时代好奇男生的生理结构就和男生好奇女生为什么每个月总来那几天一样。 国人谈性.色变,何况初中生,更是讳莫如深。 他闷不吭声,筑清光就威胁说要去问别人,寡冷如顾漾舟也不得不一个个给她科普。 「筑清光,是。」 「是什么?」她懵懵地把头抬起,下一秒突然天旋地转被顾漾舟按在了门上。 一声啪嗒声,门落锁,他顺势进了屋。 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两只手腕扣过她头顶,低头吻她。 顾漾舟在吻她。 和她从十二、三岁长到大的哥哥在和她接吻。 一门之隔外还能听见筑彬华上楼的脚步声,这种近乎背德的刺激感让筑清光几乎忘记反抗。 当然,双手被桎梏,腿被他桎着,也根本反抗不了。 他温热的指腹在轻轻摩擦她的侧脸,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服打了个转。鼻息相亲,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吻。 她清醒,她没推开,仿佛也在好奇。 那些男女间的事情都是他教的,以前是她的生物家教,现在是她的生理老师。 微凉的舌尖撬开她紧闭的牙齿,吮吸得她唇舌发麻。顾漾舟渐渐松开她的腰和手,只掐着她下颌,就着这姿势吻得深入。 筑清光双眼泛水,浓密卷翘的睫毛跟两把小刷子似得从他鼻樑骨刷过。身体相贴,紧密无间,恍若一对情到浓时的爱人。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感受到他身体不同寻常的变化,突然意识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脸蛋瞬间爆红。
第64页 到底是没经过事的少女,姿势外表可以风情万种,内心还是羞涩,这会儿彻底跟放空了没什么区别。 他沉默又炽热,她无措而紧张。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是筑彬华:「漾仔,找到了吗?」 筑清光吓了一跳,意识回笼后又急又气,连忙呜咽着推他胸膛。 顾漾舟握着她的手,唇分之际,他浓黑的眼底一片欲色,却是面色无波地朝外面回答:「找到了。」 仔细听,嗓子低哑得不成样。 好在筑彬华没再说要进来,只留下一句:「记得带给你爸。」 「嗯。」 筑清光正惊嘆于他还能如常对话之时,顾漾舟已经把头低下来,附在她耳边:「借一下你房间的浴室。」 「........」她偏扯着他衣角,威胁似的,「起反应了?你们男生怎么这么色,就不让你进去!」 他没抬头,下巴颏抵着她的肩,唇贴在她脖子边舔舐,声音有些沙:「你确定?」 像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稍微勾一下他就能发.情! 筑清光有些恼怒地躲开,眼珠子转了转,笑得狡黠:「我房间暖气是不是开得太足了?」 「嗯?」他唿吸有些急促,像是从嗓子里哼出来的一声低喃,低沉磁性的喘气声差点让筑清光腿软跪下去。 一边骂着自己没出息,另一边手又缠上去。不服输地问:「不然你怎么出汗了呀?」 「........」 是真的很爱玩又爱演,一张浪漫动人的脸,说尽天真的话。 要不是她手在往下移,顾漾舟真要被她给骗过去了。 他轻轻舒出口气,万分隐忍:「筑清光,你想做什么?」 筑清光咬着下唇笑,笑得俏丽:「我不想做什么啊,我对你又没兴趣。」 对男人此刻的生理变化有点兴趣而已。 顾漾舟搂紧她,握过她的手。认命似得嘆口气,也没想着往浴室走:「有点、噁心。」 他说他自己,在她面前这样很噁心。 筑清光在他眼里再如何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不该被他以这种面目对待,更不该放任她乱摸乱碰。 「哦……」筑清光听懂了,贊同地点点头,「是挺噁心的。」 顾漾舟眼神更黯淡了点,难堪地绷紧了身体,却还是没把人放开。 筑清光也没再动,像是在等他平復下来。装作无意地说起其他事:「刚刚我爸让你来我房间找什么?」 「拿他和我爸的合照。」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煳,像是贴着她耳朵说的。 筑清光的衣柜上确实放了挺多老照片的,大都是以前一家人的合照。 「那我待会给你找找。」她说。 顾漾舟没再应,有些贪婪地嗅着她头髮,贴近她颈窝。 筑清光没推开他,就着这姿势开口:「喜欢我肯定很难受,我没心没肺不在意别人想法,察觉不到别人心意。」 就算察觉到了,也给不了回应。 她矛盾又笨拙地在朋友和喜欢的人两个身份之间徘徊,试图平衡顾漾舟对于她来说是哪一种。 可是她确实不聪明,这么多年也分不清。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她所有的逃避,只是为了躲开他的刨根问底。 顾漾舟突然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他不太想听了。 筑清光正经了点:「顾漾舟,你让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止这样,却又只能这样。」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 筑清光只是想和他做朋友,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好。怪他乱动心思,觉得他们不该仅仅是朋友。 「我不会要你负责,也不用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很久很久,晋江的锁让我佛了..... ps.南港是私设港城,当地语言是粤语~ 第31章 大学生活平平淡淡地过, 警院后面两年开始实习的实习,进修的进修,顾漾舟和筑清光进入了漫长的对峙期。 与其说是对峙, 不如说成各自在各自的生活里忙碌着。 分开的前两年,筑清光其实非常非常不适应。 近十年的友谊,就连平时吃个饭,她都会下意识想打电话给顾漾舟约饭。出去唱k被筑彬华打电话查岗,也是被训完后就委屈巴巴想找顾漾舟帮忙求个情。 但好在身边热闹就不会觉得孤单,新校区也一堆陪着一块玩的同学朋友, 让她有了点慰籍。 大四毕业季在即, 大家都在各奔东西的岔路口。 有人求职、有人考研、有人结婚......筑清光回过头来发现大学四年也就这么一回事,她过得太懒散太顺利。 曲妙妙在大三那年签了家娱乐公司, 以爱豆形象在一个小选秀节目出道, 但因为和成员之间一直不亲近, 在镜头前也没给人留下什么浓墨重彩的印象。 筑清光去老校区找她时顺便给顾漾舟打了一个电话,按道理来说她应该避嫌的。可那年在房间把话说完之后两个人好像都捋清了很多事,他没再打扰她。 其实他们两个人之间主动联繫的一直都是筑清光。 顾漾舟喜欢她,那是他的事。 他不能让筑清光失去一个朋友,顶多只是让她多了一个追求者。 可仔细想想, 顾漾舟几乎没追过她。 不会和其它男生一样送束花告白,不会在被拒绝后就另觅新欢。
第65页 他只是寡言又热烈,一如既往。 电话没有打通, 警院生在大三就开始在当地警察局或派出所实习。 刑侦、巡警在实习期算比较简单的工作。 用电脑软体对比指纹,按时上下班。巡城时值完自己轮到的那班就算结束,在派出所是记笔录,做调解...... 事情不紧张却又忙碌,想来顾漾舟也应该相差无几, 她没再继续打过去。 咖啡厅里人不多,为了估计曲妙妙那为数不多的几千个铁粉,筑清光特意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 「我说大明星,你这帽子都敢随便摘下来了?」 曲妙妙撩撩头髮,苦笑一声。 她前段时间还被同公司一个男艺人捆着炒cp绯闻,连续一星期都不太痛快。 筑清光非常不会看眼色,抱怨完了上次没抢到香香家的包后又开始说这几天要搬家的事情。 筑彬华两三年前就开始把事业重心往安清市移,她以前一直以为只是因为房产经济发展,直到上周回家看见了书房垃圾桶里躺着一张新婚邀请函。 董琴和曲谷生的新婚,大家都说是「缘来还是你」的幸福。实际上只有筑清光知道她这行为有多厚脸皮,妄想一笑泯恩仇,居然要用这种方法毁掉筑彬华对她的最后一点好感。 筑清光看见那张邀请函被丢弃时也才明白,筑彬华其实很早可能就不爱董琴了。他爱的可能是回忆里的妻子,而不是那个出轨初恋的女人。 两个人时隔很久没见,筑清光话越说越多了起来,拍拍桌子:「你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 「我在想正式毕业了嘛,公司要给我影视资源,该走哪种风格的比较好。你也知道我一直对自己定位不太清楚,和你不一样。」曲妙妙咬着勺子说。 她确实有时候和筑清光待一块能很疯,甚至和筑清光为人处事风格很像。但因为心思更敏感些,独自在一个新环境就不一定能成为里面的团宠。 筑清光显然更不懂:「我是什么样?」 「就感觉是个很自由自在的人,没什么顾虑。是那种因为心血来潮就可能会抛下一切,去一趟日本吃三文鱼的人。」 「听起来好像是这样。」筑清光无所谓地搅了搅糖,歪头说,「你和我差不多啊,要不然我俩怎么能玩这么好,你说是吧?」 「不是啊。」她坦然开口,「我一直在有意识地学你。」 筑清光绝对不是那种在熟人面前好相处的人,她落落大方的女神形象仅呈现在其他人眼里。 中学她羡慕筑清光一唿百应的交际圈,就想方设法和她用一样的东西,听一样的音乐,在交友这一方面曲妙妙一直有无意识的讨好行为。 后来成功通过筑清光认识了帅宏、老季这些校园扛把子,性格也越来越放得开,但本质上不过是将筑清光的特点放大了而已。 曲妙妙嘆口气,语气像在开玩笑:「其实你脾气在熟人面前真的不好,但你好像天生招人喜欢。」 筑清光有些惊讶:「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不干嘛呀,我只是想说虽然我也羡慕嫉妒过你,但是我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曲妙妙笑笑,坐直了点,「对了,最近和顾漾舟和好了还是好事将近?」 「什么鬼东西?」 「呀......我说漏嘴了?」 筑清光皱眉:「既然说漏了就继续说完呀。」 曲妙妙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几句,又把话题引去了别的地方。 * 所有人在规划建设未来的时候,筑彬华投资了一家广播公司,为筑清光在安清市开了一档私属夜间电台。 筑清光喜欢播音,又浑浑噩噩没什么志向,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时,突然收到了顾明山去世的消息,准确来说是自杀。 顾明山从毒窝出来那年就染上了毒.瘾,这对很多缉毒警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出行卧底任务需要隐藏身份时就会逼不得已加入其中。 这些年来他陆陆续续花了8年时间,反反覆覆进出戒毒所,要知道一万个瘾.君子里能成功戒毒的可能也就一两个。 顾家从十年前搬来南港,亲友一直不多。 顾明山为了顾漾舟坚持了苦难的八年,最后觉得顾漾舟能自力更生、照顾自己了,他终于选择了自尽。 这些都是内情,筑彬华没打算告诉筑清光这么多,只淡声解释说是一直以来的病情突然加重,然后猝死家中。 关于顾明山的事情,筑清光了解的也不多。 只知道是一个缉毒英雄,但伤重残疾,这几年来身体每况愈下。 一两年没怎么见过面,居然就听到人没了,她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或者说她明明还在对顾漾舟生气,现在却在想他该有多难过,彻彻底底的茕茕孑立了。 接到筑彬华电话时,筑清光已经在机场办完了行李託运。 筑彬华说:「你没见过去世的人,怕吓到你,不用回来也行。你顾叔走得突然,身后事我帮着你顾哥哥照料一下,过几天再回安清。」 成年人似乎到一个年纪已经把死亡看得很轻,顾明山这副身子骨在一两年前就已经初现病重端倪,对他们来说,可能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手机里没有顾漾舟的消息,他没找过她,即使在这种时候。
第66页 筑清光走向安检通道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次不转身就真的完了,就可以摆脱他了。 她向来知道怎么狠心把纠缠不清的人踹开,只要不回去,顾漾舟会死心的,会放过她的。 另一个声音却在唱反调。 去看看他吧,他现在一定需要你。 可怜可怜他吧,反正也没几次了。 他那么爱你,哪怕是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 两种声音越来愈大,筑清光感觉心悸气闷,把背包放进检查盒前勐地停住脚往回跑,拦了辆计程车回家。 ...... 筑清光赶到家门口前一站的公交车站,和正从墓园回来的筑彬华、顾漾舟碰上面。 两个人上一次见面是筑清光毕设答辩那天,有个学弟给她送了个毕业礼物,正好被他看见。 顾漾舟盯了那个男生很久,以一种不太善意的目光,一时之间让筑清光非常下不来台。只好敷衍着说:「顾漾舟,你下次...不是,我要去吃散伙饭,改天再来找你。」 顾漾舟垂眼看她,淡声问:「改天是哪天,下次是哪次?」 他又来了,兜兜转转大学一两年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一开口还是在逼她考虑两个人的关系。 所以并不算一次友好的相处。 顾漾舟穿了一身黑色,左臂上戴着一条白色布条,城市里的葬礼办的低调。他安静又冷淡,面色有些苍白,但比筑清光想像中的状态要好些。 筑彬华见她来了也没太惊奇,倒是顾漾舟定定看着她,反应过来后拉过她的手腕抱了上去。 「.......」筑清光尴尬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筑彬华,似乎想解释解释这突如其来变这么亲密的原因。 「我先回去了。」筑彬华倒是没介意,拍拍她的肩往坡上走。 筑清光意识到了怎么似的,张口问:「你是不是和我爸说什么了?」 计程车司机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顾漾舟侧头看过去,上前付过钱。 手机里传来筑彬华的消息:【我才知道你顾哥哥对你的感情,爸爸觉得这事挺好。难怪你都快上飞机还跑回来了,那这几天就在家陪陪他。】 筑清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忽然就觉得脑子里的乱麻更糟糕地煳成一团。 她真的很讨厌顾漾舟把这种事广而告知,两个人关系好的原因,只要他说了喜欢,几乎就会被默认成他们两情相悦。 顾漾舟回过头,半屈膝蹲在她面前,她跑散了一根鞋带。 筑清光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该忍下去的。 这种事情上,她不能耍脾气,顾漾舟没有爸爸了。 后来那几天,顾漾舟家里来来回回地多了很多警察,大部分都是顾明山曾经警院的同学、队友、上司,都是来弔唁遗相的。 筑清光自然也是忙着沏茶倒水,她不是没想过回家,然而被筑彬华赶回来了。筑彬华觉得她该学着点人情世故,帮着顾漾舟一些。 那天下午,其中一个老警察和顾漾舟在楼顶聊了很久的天。他们下楼时,顾漾舟面无表情,他一向不太显露情绪,这次却是连筑清光都看得出不太高兴。 夕阳下沉,众人都渐渐离开。 筑清光看见顾漾舟孤零零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人高腿长,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作为一个警校生挺拔有型的身姿。 光影打在他清隽的侧脸和颈线轮廓上,突如其来的一股清冷疏远。 很少见这样的顾漾舟,他经常一个人,这次却是连筑清光都觉得冷冰冰的难以接近。 他整整两三天没合眼,此刻却不见睏倦,就是有些颓。礼貌地接待每一个人,用一张不该这么温和的脸,现在好像是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 筑清光没打扰他,有点看怔了似的。 良久后,顾漾舟黑眸微动,侧眼看她:「筑清光,你饿了吗?」 屋里没开灯,筑清光胆子小,抱着胳膊坐在他腿前的小矮凳上。 他们离得很近,十年来一直离得近。 初中毕业、中考、每年的生日、补习、高中、初恋、第一封情书……顾漾舟参与了她人生的一半。 筑彬华做地产项目,常得罪一些人,少不了威胁他的女儿。高二六月份那年筑清光被绑架受了惊,他守在病床边上两天两夜,就为了等她开口说话,连高考都没去考。 他选择当警察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害怕有一天他找不到筑清光了,她都知道的,她没这么蠢钝。 筑清光确实心大,但谁对她好,她门儿清。 「顾漾舟,你别太难过了。要不你进我家户口跟我们在一起吧,我和我爸都是你的家人。」 寂静无声中,她没来由的觉得紧张。 顾漾舟应了一声,不是「嗯」,好像只是一声轻嗤。嗓音有些哑,应该是有点感冒了。 他蹲下,冰凉的手指捻过她嘴边的头髮,语气很平静:「那我和你算什么,乱.伦吗?」 「你可以不喜欢我!不就不是了……你可以吗? 「不行。」 「.......」 很难想像两个人会有四目相对,无话可说的时候,筑清光叽叽喳喳惯了,第一次对这样的谈话感到疲惫。 她声音很轻,话却是带了点烦躁:「我以为我们早就说得很明白了,可是妙妙说你会偷偷跟在我身后回学校,你是警察不是变态。你真的不能去喜欢别人吗?我真的被你弄得很烦!」
第67页 其实他以前也会跟着她,她被老季他们叫去网吧通宵、和筑彬华吵架离家出走,一个人走在四下无人的街上时转头就能看见少年修长的身影。 所以那些理由都不是理由,她只是单纯生气。 两个人的关系因为他的戳破已经淡了很多,换完校区的这三年,来往更是屈指可数。 她以为所有事情都在往原来的方向回去,可顾漾舟没变,三年也改变不了他对她的执着。 筑清光对他的固执很生气,她这辈子可能也很难明白什么叫「非你不可」,也不相信顾漾舟会一辈子都喜欢她。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人一辈子的,她这种新鲜感至上的人不可能。自私自利的董琴也不会,筑彬华更是由爱生厌。 潜意识里的筑彬华对董琴大概就是最愚蠢的固执,她不想看见顾漾舟和筑彬华一样因为自己变得可怜又可悲,巴不得他赶紧和别人在一起。 「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朋友的事实,就不要再联繫了,我的意思是不要再刻意联繫了。」 他真的快压垮她了,筑清光没什么出息,解决不了就会逃。 「随你。」 * 那天过后,两个人又陷入了僵持期。 直到筑清光准备去安清的前一天,顾漾舟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他在机场,因为申请了去边境金三角地区执行任务。 顾漾舟等了二十分钟,筑清光披着个外套,连睡衣都没换,站在值机柜檯那等他。 「能不能抱你一下?」他穿了一身黑色警服,脸被衬得更白净了。 穿上制服的男人在机场很打眼,明明他身后还有一群队友是一起的,偏偏他最显眼,可能因为皮肤更白的原因。 肩胛骨平直,脸也比旁人好看。眼睫浓黑,单眼皮薄薄的,唇角轻抿着。 筑清光经常觉得他的脸很好看,即使艺术学院不少帅气的男同学,但没一个有他经得住打量的。 「抱一下又能怎么样,一路平安吧。」她顿了顿,对这样的分别不知道该做何感想,带了点鼻音,「顾漾舟,对不起了。」 语气却是听不出抱歉的,甚至有一些畅快。 很滑稽的是,她被这么多个人告白过,从来都是说谢谢,温温婉婉地还能继续朋友。 唯独他,只得到一句对不起。 顾漾舟自问二十二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他确实一直过得坎坷,一直在接收别人的歉意。 母亲罗玉不想承担这样的家庭,离开时留给他一句对不起。顾明山也是一样,对戒毒坚持不下去了,遗留的东西是他这些年攒的钱和一句对不起,连其他话也没交代过。 现在喜欢了近十年的女孩也在远离他,他以前总觉得是筑清光不会爱人。此刻却顿悟,不过是自己不招人爱,也不懂怎么去表达正常人的喜欢。 他的爱自私又病态,总希望筑清光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阴暗处的执念疯狂生长,不堪入目的妄想只会把人推得更远。 他伪装,隐忍,配合她的逃离,却又一次次返回那个犯罪现场。 乱七八糟的梦境,他捂住她的嘴,顶开她的腿。 恶欲把他往地狱里拖,向下深不可测。 他在欢愉之上自顾不暇,把他们两个人一起杀死才叫解脱。 可明明现实里,她一皱眉,他就会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筑清光,我走了。」 先转身的是筑清光,她不擅长站在送机口那纸短情长说不捨得。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间尽量少见面,靠近即失礼。 那不动声色的隐晦爱意只会让她难堪。 暗恋者从来都只有全身而退的权利,开始和结束都是一个人的决定。 他们关系的选择权,也一直在顾漾舟手上。 分开时他没眨眼,他知道常联繫这句话是骗人的,所以他想看久一点。 党同伐异的世界,他生来不合群。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那些节假日的问好不过是成年人世界里的体面。 有些人不刻意联繫,真的就很难再有交集。 毕业,工作,搬到另一个城市。再后来,筑清光连一句新年快乐也没再发过。 她用一场心照不宣的离别,对着他的心脏开了一枪。 在奔向她的路上,他无恶不作 . 在试图放过她的日子里,他悄无声息。每一条她疏离却礼貌的问候,都在叫他克制。怕雨声,怕雷声,惊醒他的痴念,吓跑她最后那点主动。 他们做了十年的朋友,暗恋终止的时候,友情也变得稀薄。 她是审判者,他在被凌迟。 第32章 十月份的雨天, 缅甸与西南边陲的国界线相近地区依旧闷热潮湿。风颳得路边塑胶袋飞起,雨珠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 夜色深沉, 停在棕榈树下一辆平平无奇的小面包车里坐着几个男人。后座三个人在狼吞虎咽地吃面包,动作虽大,声音却控制得很小。 驾驶位上的那位轮廓泠冽,穿着一身深色衣服,骨感修长的右手闲散地搭在方向盘上。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只露出一小截白净的下巴和修长的颈线, 喉骨突出, 上下缓缓滑动了一下。 车内电台播放夜间广播,副驾驶位上放了个没插卡的手机, 正在录音。
第68页 广播里那个女主持人的嗓音很空灵, 娇声糯糯的, 和观众互动时说话很有意思,不容易让人忘记。在浓墨的夜里进入耳朵,让刀口舔血的人都有了点兴趣听她讲鸡皮蒜毛的小事。 后面的邓碌把东西吃完,问了一句:「顾sir,新人怎么还没回来?」 顾漾舟抬眼, 下巴颏微收敛。一双黑眸冷冷淡淡望向窗外,有种漫不经心的懒意,让人看不出分毫情绪的脸。 十米远的大棚车库里有了一点动静, 半分钟后两个男人扛着一袋麻袋出来,麻袋里一只女人的脚露了出来。 车里几个人心照不宣地握紧了拳,这些畜生,又玩废了一个。 目标毒贩叫秃鹫,j市人, 心狠手辣,三流逃犯。 金三角有能力的毒枭手下都有军队武装力量,这次秃鹫逃来这里,就是打算和当地赫赫有名的毒枭头领合作。 只要阻止他们见面,就能很大程度避免国内毒品流通渠道的增加,这也是顾漾舟被调任回国的最后一个案子。 车门一开,外面那股黏稠的肉腥味和呛鼻的大.□□草一起飘进来。 顾漾舟压下帽檐淋着雨踏出去,男人挺直沽冷的背影陡然佝偻下来,几乎是一秒就融入了当地颓废居民之中。 这个村庄里到处都是形如枯藁的行尸走肉,一米八几的男青年,半死不活的瘸拐样,和殭尸没什么区别。 车内剩下两个人一动不动潜伏着,视线凝在那个麻袋上,直到被称作新人的赵小杰回来。 常琛问他:「这么久才回,队长呢?」 「唉,被个精明的小女孩缠住了。队长帮我引开了她,顺便去他们的车那边看看。」赵小杰说着说着,看见顾漾舟身影渐远,已经转过拐角。 邓碌笑了两声:「顾漾舟这是用美□□惑人小姑娘了吧。」 车内响起调侃的笑,都是下一刻就可能身首异处的人,平时工作时大多喜欢开玩笑来放松放松。 赵小杰啧啧两句:「咱队长这长相气质扮成普通人还真不容易!我听说他大学是犯罪学的啊,犯罪学专家不去开讲座,来做什么缉毒警?」 邓碌解释:「子承父业吧。」 他和顾漾舟同级进的缉毒队伍,对他还算了解。 大四那年顾漾舟是见习警校生时,就干了两波大的。 伪装罪犯进监狱套毒贩的话,后来执行卧底任务,单枪匹马闯5个人的毒窝。其中有三个人有枪,他当时只拿了本杂志,中了两枪,应该是从业以来最危险的一次,捡回条命,还升了二级警员。 南港省厅长推荐他参加一起特大案件侦破,六省一市组成的专案组,歷时七个月的追踪调查。 主负责人是顾漾舟,端了三十多个毒贩的老窝。 当天晚上押解嫌疑人,一颗子弹打在车玻璃上,距离他的太阳穴不到五厘米,离死亡就差五厘米。 风头过盛,年轻英俊的警官太有辨识度,被边境这块毒三角区域悬赏缉拿人头。因此也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上头决定先把他调回来。 「我就佩服咱漾仔这一点,硬汉啊。子弹飞过来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雨势渐渐变小,村庄被大雨洗礼一番,棕榈叶绿得发亮,噁心的味道也冲散不少。 顾漾舟回来时身形些许踉跄,带着一身雨水,凌晨将至,雾气沉浸在他眸里。深色衣服看不太清楚变化,但脖子上湿得明显。 「队长,你怎么受伤了,手臂的伤口还在流血!」新来的警员第一次接触真枪实弹,显然是第一次在刀口舔蜜,此刻还没摸清楚状况。 顾漾舟恍若未闻,侧着头看清了远处那辆车的车牌号,后轮胎的东西也已经绑好。五秒后,那辆车在拐弯时一个急剧的侧滑,车轮在地上摩擦发出尖锐声响,车身勐然一个翻转。 火花剐蹭地上的汽油,顺势点燃炸.弹。 「嘭」的一声巨响,黑烟滚滚而来。 除却那辆车上的人,远处一个途径的男人也被炸得血肉模煳,赵小杰瞪大了眼。 车内几个人都沉默下来,缉毒行动总会有几次牺牲无关的人。这片土地上罂粟遍开,每五个人当中就有四个是吸毒者,要说无辜也谈不上,但终究让人心不好受。 初来乍到的赵小杰眼圈立马红了,那不是毒贩,只是个普通的村民,昨天晚上还笑意盈盈地为他扛过一桶水。 「缅北有个村现在全是甘蔗和橡胶树了。」常琛轻声开口,拍了拍赵小杰的肩膀。 缅北那个村庄是他们第一次打击毒窝的地方,曾经开满漫山遍野的罂粟花,现在都在慢慢变好。 顾漾舟对这些早已麻木,他不是几年前的菜鸟,不会因为杀了人就彻夜不眠。 他一只手靠着窗,语气淡淡:「难受了就去买张彩票。」 赵小杰揉揉眼睛,不解:「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说起来这还是个老警员的爱好,他总在做完一件案子后就去买张彩票,不管在哪都要弄张类似刮刮乐的东西。暗示自己「又是一次大难不死,看看能不能有个后福」。 之后老警员为了救一个老人,替他挡了一枪,至今还在医院躺着。 买彩票成了他们队里的一个习俗似的事情,有人盼望着中个奖安慰安慰自己,但几乎没几个人中过。 「收队。」 顾漾舟踩动油门,打着方向盘向市区方向开。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任务顺利完成,大家都松了口气。
第69页 路上赵小杰还真在一家中国小店里买了张彩票,顾漾舟接过,颳了第一个字,是个「谢」字,他立马丢回去。 「这么不继续了啊?」赵小杰接过彩票问。 他微垂下眼,嘶哑嗓音响起:「谢谢惠顾四个字没必要刮完。」 赵小杰似懂非懂点点头,却有强迫症般把字全颳了出来。定眼一看,笑着说:「队长,看来有必要刮完的。」 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心情转换快得很。 几个人被他这高兴的语调吸引过去,目光放在那张彩票背面,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谢谢中奖」。 * 另一边的安清市,秋末初冬之季,气温骤然下降。 深夜的电台室里,主持人坐在真皮座椅上,姿态优雅,纤细玉指按了按耳麦,有条不紊地把稿子念完: 「我们告别了两年,告别的结果,却总是相见。听来无限唏嘘。关于爱你这件事,我怕你知道,也怕你不知道。」 「节目的最后,一首顾城的诗送给大家。生活愉快,清光赠你。明天晚上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 外头的小助理一看她出来了,立马给人递上外套:「清光姐,台长让你带团队去南港市替个综艺报导。说明天已经安排人来接了。」 筑清光把头髮随意放下,小助理托着脸看她,心想着这才是美女啊。 天天熬夜的皮肤都这么好,小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皙水嫩。一双多情妩媚的眼眸,笑起来风情万种。却又因为人生顺遂不经事,别有一番纯情少女的娇憨感。 筑清光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说:「我家就在南港,不用人接也行。」 「我还以为您是安清人呢,平时说话也没港普味。」 这话说得就太没观念,播音主持专业出身的人怎么可能带口音。好在筑清光也懒得反驳这些,只点点头:「大学毕业被分到这个电台来了,这几年也没怎么回过南港。」 小助理特别崇拜筑清光,一进台里就听过筑清光把上一位贪财好色的领导给举报了,那领导身后背景还挺硬,走之前搞了她一道,把她的午后节目改成了半夜。 筑清光乐得自在,撂下一句「我还就爱熬夜了」,这话说得非常飒气。 第二天新领导上任,把人毕恭毕敬地请去选露脸节目做,台里人才意识到这姑娘权重多高。大家都担心自己职位被抢时,然而筑清光哪个也没换,乖乖做了夜间档,算得是台里的风云人物之一。 所以关于她的事,小助理什么都想知道点。 小助理好奇地问:「逢年过节不回家过,是因为家里头人都搬来安清了吗?」 「差不多吧。」筑清光边扣扣子,边拿起车钥匙往外走,脚步僵硬了一瞬,「还有一个......但他职业特殊,已经很久没联繫了。」 走到停车场,手机响了好几声。筑清光看了看信息,全是几个大数额的转帐,来自不同的海外帐户。 她正疑惑时,正在国外度假的筑彬华打来电话:「清清,有收到钱吗?」 「收到啦,爸爸你干嘛呀?」筑清光把车缓缓倒出去,笑得很不正经,「这么快就把财产分我一半了,也不怕我卷钱跑路,不给你养老!」 筑彬华声音不大,配合地笑笑没解释,问她:「今年年底前爸爸可能回不来,有工作要办,你回你妈妈那吗?」 「不去不去,别老提这个女人。您忙您的,大不了我一个人过呗。」 筑彬华沉默了会,又问:「你顾哥哥还回来吗?我之前还以为你们能走一起,当年因为他要去边境缉毒,我真是第一次骂了他,你要是能劝着他,他也不至于跑这么远这么危险的地方去。」 筑清光没再说话,有点犯困。 车停下公寓楼下时,筑彬华收了话头。 年纪越大,他絮絮叨叨的话交代的也多,来来往往担心的就她和顾漾舟两个孩子。 电梯里莹白色的光照在她乌黑的头髮上,又想起筑彬华刚刚说的话。 她不是没有去了解过顾漾舟在做什么,但也确实查不出来。 若唤我名,持枪待命。 前程似锦不如一生平安的职业,缉毒警在入队那刻起就没有固定的警号,即使牺牲也只能隐姓埋名。 何况在境外,连手机都不能用。 两年前倒是有打通过一次电话,是说顾明山那块墓旁有人迁进来的事情。但顾漾舟当时回答也是急匆匆的,筑清光知道正事要紧,也很怕因为耽误他发生意外,再也不敢轻易给他打电话。 只是时间过久了,也会觉得原来他们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明明印象里,最深刻的还是在中学那年。 喜欢穿亮色小裙子的少女和经常戴着黑色帽子的少年,在学校的后山一起笑着看海潮褪去。 第33章 秋雨淅沥带寒, 恆温的大棚里正在拍上半场最后一段收尾。导演是个新人,临场指挥一直不太爽利。 「十五秒倒计时,声音拉一下。插播广告, 嘉宾先退场。」 「对不起筑老师,看错时间了,直播结束还有两分钟,麻烦和场上嘉宾谈个话题拖一下。」 筑清光:「.......」 她面带微笑,摸了摸耳返,无奈之下只好拉了旁边一个男明星瞎唠了几句。
第70页 被cue的男明星叫钟渝, 小奶狗类型, 很多女友粉。所以话题无非是提提择偶标准之类的,用来满足粉丝的好奇心。 《你瞒我瞒》这款综艺节目本来是关于一档展现智商和演技的游戏, 类似于风靡国内的「狼人杀」。但这档综艺主要看节目组安排的剧本, 并根据嘉宾表情上的演技和台词问答环节来判断哪位是间谍。 起初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五六线艺人来参加, 后来其中一个小鲜肉因为在这里面演技突出,又有梗点,一炮而红后也带火了整个节目。 不少一线大腕也会来串个场,节目受欢迎的其亮点可能就是全程直播,很难造假。 因为原本的主持人临时要做阑尾炎手术, 筑清光几乎是刚下飞机就拿到剧本开始背环节和主持词。这个节目里主持人的作用只在于做裁判,以及有观众电话互动,必要时需要会对突出意外控场。 被拉进了休息室补妆时, 是插广告时间。 筑清光哈欠连连,还在看下半场的剧本。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镜主持,刚毕业时倒是做过一档财经新闻的主持,但穿着那身播音正装,身材凸显, 举手投足皆是风情。以至于网上的评论不堪入目,做了几期后她就老老实实回了筑彬华安排的电台。 「听你助理说一天没怎么合上眼啊?黑眼圈都没有,你这脸是天生的明星脸吧。」化妆师刚收了筑清光团队这边送的礼物,嘴甜得不行,「说真的,筑老师,我给这么多一线女星上妆都没你这么服贴,不做.爱豆也太暴殄天物了!」 筑清光哼唧两声,一点也没客气地回答:「我爸说做明星太累了,我还怕大家因为我的颜值忽略我的演技呢。」 其实也是因为她不爱被一堆网友评价来评价去,演艺圈露脸机会越多,隐私保护就越少。 化妆师笑着点点头,看向镜子里的女人。肤白如瓷玉,红唇点绛,乌髮垂落胸前,微微打着捲儿。身上米白色的主持小西服套装并不喧宾夺主,却很好地衬出她精緻柔媚的五官。 筑清光口中念念有词到一半,没等来导演来喊人,倒是门外一阵一阵的喧闹声,吵得她刚刚记的东西这会儿全忘了个干净。 化妆师闻声出去,筑清光敷衍地调整了下坐姿,估计又是哪个明星的脑残粉偷跑进楼里激情告白。大棚里请了一百来个隔壁大学的学生来做捧场观众,小半天下来尖叫声就没怎么停过。 她索性把耳机戴上,耳麦开上最大。直到空气中传来焦灼味,筑清光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助理急匆匆一把推开门,把大衣披她身上边拉出去:「清光姐,演播厅着火了!你先跟着大家从安全出口一起出去,我去叫杨老师他们。」 筑清光鞋子都没穿上,耳返也没摘,里面音乐盖住了一大半杂音。但也隐约听懂了小助理的意思,立马跟着人群往外走。 领口处的麦经过通道,靠近音响时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嗡声。筑清光偏过头正要去摘开,外套上虚绑着的腰带又被人撞散,通道处的冷风灌进来。 她皱眉靠在墙角,手忙脚乱地把缠着头髮的麦扯开。 消防员在大厦外面开了洒水器,高压之下,一列穿着黑色警服的警队正从外面往里走。筑清光抬头避让,顿时凝住了眼。 警队带头的男人一身门外泠冽的凉气,比以前更沉稳冷静不少。稜角分明的脸倒是没太大变化,线条依旧清晰俊朗。 两个穿着各自职业正装的人在狭窄的通道相遇,一个往前路逃生,一个往后踏进火海。筑清光愣了会儿,脱口而出:「顾……」 顾漾舟只扫了一眼,淡漠得犹如她是个陌生人,和她擦肩而过时甚至没停顿一秒。 筑清光心下一股酸涩涌上来,莫名又荒谬的,更多是不爽。两个人好几年没见面,他就这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金三角那鬼门关出来的,回了南港也不联繫她,亏筑彬华和她以前还对他这么好,白眼狼! 她闷着气继续扯头髮,喉咙里呛着烟又咳嗽个不停,赤.裸着脚丫往外走。前面的顾漾舟对着队伍做了几个手势,突然大步走近把氧气面罩拿下来戴在了筑清光脸上,又弯下腰给她绑好了腰带。 周遭人和事物都成了背景,来来往往的警察和消防员穿插其中,有几个人被扣上了手铐。 「这不是咱们缉毒支队的神话吗?这什么情况啊?」秦仰调完人进去救火,手肘撑在旁边的李青伟身上不正经地开口。 李青伟扯下面罩,半遮住口鼻:「神话被调来我们刑侦大队做队长了,看这情况是一见钟情了?」 秦仰饶有兴致:「难说哦。」 他实习那年和顾漾舟同期,只知道他是性子冷的人,后来又听说家里办了场丧事后就申请去了边境缉毒。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男人,能一见钟情就已经够骇人听闻了,还能这么主动? 「咳,咳,顾漾舟!」筑清光话没说完,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手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 顾漾舟身上都是冷的,穿的也不是消防衣。单薄的衣袖贴着筑清光裸露在外的腰,大衣起了褶皱,隔在两人之间,她贴着男人胸膛打了声喷嚏。 大厦外面已经被控制了起来,救护车上抬了几个被烧伤的人,筑清光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失火事故。 浓烟渐远,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第71页 在他们旁边的男明星是刚刚的钟渝,身边五六个人轮着验伤关心。他离着火点最近,此刻脸都被燻黑不少,黄线隔离区之外有好几家记者在拍照抢头条。 消防队出动几分钟,火被扑灭不少,还剩下几个困在窗外的人一个个往楼下跳。 秦仰边走过来边脱去手套:「顾漾舟,公安刑侦部的跑来灭火?」 「接到匿名举报,有人纵火。」顾漾舟言简意赅地说。 这就是刑事案件了,确实归他管。 但这怀里的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秦仰促狭着眼:「顾sir刚回来就当差,挺勤快啊。」 顾漾舟懒得接他的腔,把筑清光丢进了一辆巡警车的后座。 没错,是丢。 筑清光扶着被撞到的腰不可置信地朝着窗外看过去,有些气,却又没找到发作的机会。毕竟两个人时隔太久没见,总归有些生疏。 顾漾舟置若罔闻,置身事外般坐在了驾驶位上,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李青伟跟着坐在副驾驶,笑着转身对她点点头,翻翻手上的资料:「筑小姐是吧?怀疑录制现场有人恶意纵火,麻烦相关人员和我们回趟局里做个笔录。」 「好的。」筑清光遵纪守法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坐警车。她安安静静几分钟后,车没开动,只听得见前面顾漾舟翻资料的纸张哗啦声。 后座门被拉开,秦仰笑眯眯坐进来跟她打了个招唿:「筑老师您好,我以前可爱看您节目了,主持的很有意思!」 「我的节目?」筑清光往旁边移了点,心想她毕业以来明明只做过少儿频道和财经新闻的幕前主持。 「他看的幼稚园。」顾漾舟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有些哑,缓缓转着方向盘跟着前面的警车流入车道。 秦仰啧了一声:「你这人就是不损我会死啊,别听他胡说!我是跟着我爸看你的财经报导,不过就那几期,我也反覆看了好几次呢!」 一个紧急剎车,车内的人全往前倾。 秦仰骂了一声:「卧槽,能不能好好开?」 顾漾舟目不斜视冷嗤:「能不能闭嘴。」 「哦?看不得老子向女神示爱啊。」秦仰其实对筑清光没半点了解,纯属是看完这些人的个人信息后故意来膈应顾漾舟的。 筑清光猝不及防被喊了声女神还有点赧,也不是没被声控粉激情告白过,这还是第一次被警察当面夸。忽然就想膨胀了,瞧瞧她的粉丝群体,多宽广! 车在警局门前停下,和筑清光一起下车的还有导演和刚刚录制节目的几个嘉宾助理。已经立案为人为纵火案,火源烧起的角落是个监控死角,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一时间要找出嫌疑人也有些困难。 有人跑来给秦仰送来一份文书,秦仰顺手递过去:「火场勘验笔录和火灾损失,都在这了。」 「嗯。」顾漾舟接过,身后的李青伟立刻把人一个个先送进了审讯室里。 顾漾舟踱步进了审讯室,波澜不惊地向坐在正中央的女人看过去。 屋内的顶光把人脸的美感都照丢了一半,惨白的灯光下,筑清光咬着唇有些局促不安,扯住他的衣角问:「顾漾舟,我要做什么啊?」 顾漾舟一言不发,又想起刚刚所有人都在往外逃命,她跟不要命似的居然有闲情逸緻在那整理仪表。冷着脸把一个像手錶一样的仪器戴在了她手上。 「顾、阿sir,我要做什么啊?」筑清光松了手,语气闷闷的,又问,「这是什么?」 「认真回答问题,你的言词在一定情况下可作为辅证录入卷宗。」顾漾舟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回答,「测试心跳速率,给你缓解紧张的。」 「是否和人发生冲突,或今天拍摄过程中有人发生口角?」 「没有吧,对了,门口保安大哥说我今天气色差,我就骂他了,这算不算?」 「........」 ———真话。 「有值得猜测的嫌疑人吗?」 「没有。」 ———真话。 「和钟渝是否有超乎同事之外的关系?」 「没有。」 ———真话。 「想我吗?」 「不想!」 ———假话。 审讯室里沉默了一会儿,顾漾舟垂下眼睫,轻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测谎仪本仪:呵,男人。 第34章 纵火案一审完其实就已经尘埃落定, 调查人员走访知情人,证人,制作笔录只用了两个小时。封锁现场后刑侦队几个人又查看了烟燻和燃烧痕迹, 流程走完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嫌疑人是个刚上高二的女学生,另一个身份是钟渝在机场走秀时的站姐,自钟渝出道来就往他身上堆了不少钱。 迷妹的无脑狂恋的私生饭最令人害怕,先前就好几次出现在钟渝订好的酒店床边。后值在《你瞒我瞒》中钟渝和另外一位女演员绑定了cp炒作,导演为了话题度也乐享其成搬把他们的镜头剪在一起,她因此由爱生恨。 秦仰纳闷:「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带进去这么多汽油的?」 「外卖。」顾漾舟指了指那几盒咖啡杯的遗骸。 往往混入拍摄现场还不被怀疑的方式只有默默无闻的后援会, 借着送咖啡的名义狸猫换太子。 那女学生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女演员, 顺便警告钟渝离女明星远点。
第72页 但一路滴滴撒撒的汽油太多,火势一起, 她显然控制不住。当时正是整个节目组最懈怠的时候, 有些人躺着工作椅上休息, 下半场的助演观众又在更衣室换衣服。 拍摄大厦在冬日里十分干燥,一点即燃,品牌方的产品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好在火起之后并没有人的生命受到伤害,伤势最严重的也就是其中一个场记,为了抢救道具时被小面积灼烧了小腿。 领导审批速度很快, 小半天不到已经能把案子交上去。 逼仄的审讯室里还丢着一个筑清光,正靠在椅背上小憩。她本就困得不行,起初还有点紧张的气氛在, 但刚刚被顾漾舟刚刚那无厘头的问题一问,瞬间没什么可怕的。 想他吗? 当然想啊。 她是人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他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几乎是生命里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不仅她想,筑彬华也没少在逢年过节时说起他。害怕没有音信, 又害怕突然来了他的信息,多半还是不好的信息。 可又怕他对自己余情未了,两个人好不容易见上面,能避免这种不开心的问题还是避免比较好。 隔着厚厚的隔音墙玻璃,外头的导演和助理已经过来要人,又被顾漾舟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秦仰看着男人英挺沉默的眉目,轻哂:「顾sir,人家只是配合作证的一个无关人员,你关她这么久是几个意思啊?」 顾漾舟不答,反问:「消防队今天这么清闲?」 「哪能啊,我今天本来就放假。离演播楼近才被临时喊过去的。」 顾漾舟对别人的事丝毫没有兴趣,抬眼望讯问室里看。筑清光睡得迷迷煳煳,突然蹬了一下腿,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审讯室的门开了又关。 秦仰摸摸自己下巴,对一旁的小女警问:「诶,刚刚你们顾队是笑了吗?」 小女警:「也可能是脸抽筋。」 秦仰:「........」 筑清光从睡梦里惊醒,被顾漾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也不把她抱起来,顿时就来了脾气。 桌上的笔录本子被她拿着丢去他身上,筑清光屏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被她这样演一出演久了,顾漾舟分不清她是真的哭还是又在装,却还是蹲在她身前。指腹摸过她眼泪,视线缓缓滑向她泛红的眼尾:「哭什么?」 筑清光推开他的手,声音有点大:「你说呢?回了南港也不联繫我,把我抓这破地方来关几个小时!我好饿呜呜呜,我刚刚梦见自己在吃饭,吃得正开心你突然把我碗摔了呜呜呜呜!」 顾漾舟:「........」 他开始好奇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捏捏眉心:「因为梦见我摔你碗,所以现在打算拿凳子摔回来?」 筑清光一愣,松开了握着凳脚的手,讷讷摇头:「我想回去睡觉。」 其实她还有点烦,以前的顾漾舟哪会对她这么冷淡。今天跟她说的话还没有和那个盗版吴彦祖说得多,连梦里都对她不好。那种一向对你有求必应的人突如其来的冷漠最难让人适应,这种拧巴感让筑清光很想逃开。 ———「队长,筑小姐的助理在外面等。」 耳返里传来女警的通报声,顾漾舟抿紧唇线把人抱起来:「跟你助理说一声,待会儿跟我回家。」 他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干干净净的一双手在冷光下更显白皙骨骼分明,把人抱到椅子上后又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 筑清光靠着桌子上盯了十几秒,小助理推门把鞋子和包送过来:「清光姐,导演他们先走了,说这两天暂时开不了工。」 「那你先回去休息,工作上的事手机上跟我说。」筑清光穿好鞋站起来,拿着镜子补了补妆,又是那一副无懈可击的高贵冷艷姿态。 脚跟抵着顾漾舟蹲下的膝盖,没给个好脸:「我要回去了。」 「嗯。」他手臂饶过她的腰,把她身后的椅子扶好走了出去。 神经病,爱理不理,她回去就跟筑彬华告状去!筑清光忿忿不平地咬着牙在心里把他鞭尸了一万遍,顾漾舟突然转过身来:「回哪儿?」 * 没想到顾漾舟会现在才回来,筑清光坐在他的车上还有些恍惚,但也就是那一瞬。手机里舖天盖地的全是来问火灾的事,事情发生得让整个节目组都措手不及,最慌的还是安清市台里,得知筑清光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中途顾漾舟在便利店买了水,把人送到公寓楼下时,筑清光还睡得天昏地暗。 他把身后的毯子盖在人身上,倚着方向盘静静地看着,在她睁眼前又立马移开了眼,害怕筑清光说他死性不改。 筑清光哈哈两句试图缓解口水流在毯子上的尴尬:「我睡了很久?」 「没有。」 「没有?天怎么黑了。」她看了看手机,约莫自己大概睡了两个多小时,「你回来还走吗?」 顾漾舟目光淡淡地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近段时间内走不了,你住这儿?」 他印象中筑清光应该和筑彬华一起在安清定居。 「嗯,这房子租了没多久,打算辞职了回南港休息一段时间。你也知道嘛,我做电台有好几年了,腻得不行。」 她新鲜劲大,之前没换职业是懒得折腾。正好筑彬华给她打了不少钱,又不缺吃穿的,想给自己放几个月的假。
第73页 筑清光脑袋磕在一边,想跟他多说会话,却又跨越不了这几年的疏离感,不知道从何谈起。 「你这几年是不是都过得挺辛苦啊?也回不了家,联繫不了我们。」 「习惯了。」顾漾舟解开安全带,和她缓缓走到楼下。 说自己的事总是来来回回就那些。 缉毒前就是在刑侦队实习,每天面对的都是一些阴暗黑暗的恶性犯罪案件,看杀人现场,解剖报告,分析罪犯的犯罪心理,照片中血淋淋的内脏和器官。看刀子多长,怎么捅的,看着各种各样的家属哭天喊地,乱七八糟的丑恶,起初不少同期生被熬出心理病。 在国内是没完没了的值班备勤,案件卷宗,写材料,做笔录。在金三角又是没完没了的侦查抓捕,拼枪引爆。这样一想,都不是能和她分享的话题。 因为他这简洁的几个字,筑清光把一大堆安慰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筑清光。」他突然站定,缓声说,「我有女朋友了。」 「啊?」 「我有女朋友了,你可以放心。」 「........」 筑清光懵了一瞬,意识到他的意思是什么。两个人兜兜转转十几年,好像因为他这句话,那几年的裂缝在慢慢修补起来。她不是没被人关注过感情生活,在校园时挑花了眼,初入社会又受不了那些世俗意义上的喜欢,总让她无可避免地想起董琴。 而顾漾舟居然比她先有女朋友了,看吧,她就知道。 没有什么是永恆不变的。 这样也好,她庆幸一早就没给顾漾舟机会。轻松地舒了口气:「那,有空带出来一起吃饭?我爸......哦,他年底有事回不来,等他回来了再说!」 顾漾舟点点头,指骨被握得泛白。 第35章 「我跟你讲, 我现在在做那个深夜电台节目的主播嘛......」她没了歉疚感,又好像是丢了点包袱,开始讲自己的事情。 其实顾漾舟都知道, 知道她做过哪些工作,现在在哪个时间段播音。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但还是乐衷听她絮絮叨叨地说。 「对啦,我还会做饭了!」筑清光舔舔唇,不太好意思地补充道,「有你们陪着我的时候, 生活容易很多。我一个人就更像个大人了。」 其实二十好几的筑清光说出这种话还有点难为情, 有点像公主出笼。但她也算不得什么公主,筑彬华和身边朋友宠归宠她, 但不溺爱。 大学毕业后, 之前的朋友联繫慢慢变少, 不在同一个城市交集也越来越远。 朝九晚五变成生活常态,日子过得快,过得慢,都是这样过去的。 草坪上一只野猫穿过,筑清光没留意, 脚下被带起一阵风,她尖叫了一声差点跳起来。 顾漾舟语气带了点无奈扶着她的手臂:「这么大的人,胆子一点也没长?」 「不是啊。我最近真的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啊———顾漾舟,你,你看那边!有个男人拖着个女人的腿往电梯口走!」她扯着顾漾舟的胳膊往后躲,吓得直发抖。 夜里的小公寓楼下四下无人,离隔壁那栋楼最近的路灯坏了一直没修。 借着微弱昏暗的光, 顾漾舟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身形,确实在拖着个女人。他把筑清光往身后带,推进楼下:「先躲着。」 「别去!我害怕。」筑清光快哭了,攥得他衣袖紧紧的,但力道还是没他大,反而被她拽着的衣服直接让顾漾舟脱了下来,一把盖在她头上。 「害怕就别睁眼。」 「........」 筑清光胆子是真的不大,从安清回来这两天没认真休息过。之前就一直觉得有人跟着她,到底是错觉还是什么,此刻她也分不清楚。 借着顾漾舟的警服,她直接蹲在了地上,也不敢抬头,缩在一旁可怜兮兮的。 过了好一会儿,顾漾舟大步走回来,蹲在她身前跟撩盖头似的把衣服拿起:「好了,没事了。」 筑清光还有些后怕:「是杀人犯吗?」 「不是杀人犯,是个。」他犹豫了一下,说,「咳,是个娃娃。」 「你胡说!谁家娃娃长那个样!」 顾漾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把她拉起来,声音放低很多:「他是个单身男人,单身很多年了。」 筑清光不解:「那又怎么样,你不也是单身很多年了!」 她这干净的想法真是让人感觉尴尬,顾漾舟不想解释这些,只淡声道:「不一样,我没有那样的癖好。那个娃娃......就类似服装店的人体模特。」 筑清光没想太多,知道不是杀人犯就松了口气:「奇奇怪怪的,年底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顾漾舟没再说话,虚虚地嗯了声。 「不过你刚刚直接冲上去也太危险了,万一真是个杀人犯呢!你连枪也没有。」 筑清光对他的能力知道得太少,这种程度的案子,就算是杀人犯,对顾漾舟这从尖刀利刃中凯旋的警察来说也能游刃有余。 顾漾舟看着她按了电梯,3楼。 他没打算再上去,顺着话开玩笑:「开一枪,报告写一箱。」 「你在读书的时候可不这么懒!」筑清光进电梯口之后诧异看他,眼睛眨了两下,「不进来吗?」 「太晚了,早点休息。」他站得笔直,犹如一棵峻松。
第74页 筑清光摸摸鼻子,好像有哪不对劲,又好像这才是正常的距离。她笑起来:「那我明天找你吃饭!嗯……顺便带嫂子一起?」 以前想听她认真喊声哥哥倒是挺难的。顾漾舟站在外边唇角收紧,垂眼盯着她冻红的脚踝,点点头带点敷衍:「再说。」 电梯门缓缓合上。 筑清光按了指纹进屋,脸上已经收了笑。 一天的事太多,工作暂停也让她有了个休息时间。再见到顾漾舟回来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是那种时隔几年的亲人突然归位的心安感。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在执行任务中缺胳膊少腿。 「平平安安就很好啊。」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拿起手机打算给筑彬华打电话说一声,才恍然想起居然没有问顾漾舟手机号! 缉毒警的个人信息在进队伍前都要保密更换,懊恼之时,手机一个未知来电响了过来。她正要接起,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帮她挂断。 「啊!」筑清光吓了一跳,还没转头脖子上就被贴上一把刀片,冰凉地贴着自己的血管。 身后的男人声音粗噶浑浊:「筑小姐,别乱动,刀子可不长眼睛。」 * 半夜的警局值班室。 「时间?」 「大概在晚上9点到10点之间。」 「顾、呃这位家属,请您详细说明事件经过。」 「被害人亲属欠债,被绑匪绑架勒索五千万。交赎金的地点在西湾废弃工厂,你还有两分钟,立马调人行动。」 值班的实习生快速记着面前男人的话,手下的笔唰唰没停下过。因为是上级领导,小实习生更是胆战心惊,甚至心中想着要不是顾漾舟此刻表情冷得能冻死人,他都以为这是实习考验之一了。 这是宗绑架案,刑事案件的笔录很简洁。实习生抬起头问:「报案人与被害人关系?」 顾漾舟一愣,看着他笔下「情侣」二字已经写了一半,他拿过回执单,提笔改成「朋友」。 即使是在大晚上,出警的效率也很高。 更衣室里几个人看着脚步凌乱的顾漾舟,小声议论了几句。 「被害人是不是顾sir家里人啊,我看他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看来是真急得不行。」 「第一次看队长慌成这样。」说话的是和顾漾舟一起从边境派回来的常琛。 这种以钱为目的的绑架案,说白了就是赎金没到之前人质都是安全的。他们都懂的道理,顾漾舟没理由不明白。 在他们大多数人眼里,顾漾舟除了一张好看的皮相,波澜不惊的谨慎沉稳性格更让人敬佩。但这绑架案一出来,大概是真的很重要的亲人,他连鞋带绑了死结也没意识到。 几辆警车关了警笛,如捷豹般在路上飞驰而过。恍惚间,常琛听见副驾驶的顾漾舟说了句话。 「该和她一起上楼的。」 第36章 东湾村的废船厂里, 筑清光被绑来这之前被强行餵了好几颗安眠药,意识晕晕乎乎,眼睛有点睁不开。 她不是第一次被绑架, 富人家的女儿,多多少少会有被不法分子盯上的事情发生。 印象中在高二那次被绑走后,筑彬华就让她低调点,安排保镖在日常生活中太夸张,与其这样不如不露富。再后来治安越来越好,黑白两道泾渭分明。筑彬华也不怎么树敌, 生意不再是一家独大, 这种事再没发生过。 没想到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要往事重演一次。 脖颈处的疼痛灼热渐渐唤醒神经, 身上被绑着, 手腕被勒得生疼。 她不动声色地眯眼打量周围环境, 破旧不堪的铁棚区,皮革轮胎味道浓呛。两个像是民工的中年男人站在大门口在交谈,离她最近的是个高中生,居然还在一旁写语文试卷。 筑清光伸长了脖子卯了一眼,一面的红叉叉。 她纳闷居然还有这么蠢的学生, 比她还蠢。没好气地提醒:「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男生闻声抬头,有些惊奇地望着她。 有什么好看的, 没看过大美人?筑清光侧目而视:「你犯法了!知道吗?」 这话没让男生起什么反应,倒是门口那两位走了过来。年纪稍长一点的中年男子开口道:「筑小姐,你最好配合一点,等钱拿来———」 「知道了知道了!」筑清光不耐烦地打断他,又被咽喉里灌的药呛得咳了两声。 她对被绑架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 心想着只要等来警察就行。这些鼠辈从来只敢谋财不敢害命,筑彬华也从来不会乖乖给钱惯着他们。 「你知道个屁!」另一个壮汉粗声粗气,听声音应该就是之前出现在她房子里的男人。他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说,「你老子要是没把钱拿过来,我他妈就直接把你扒光了丢在这荒野!」 筑清光打了个寒颤,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威胁的。 没等她说话,中年男子把壮汉拉开:「她爸造的孽,你就是杀了她也没用!」 「我爸他......怎么了?」筑清光意识到这好像和上一次不太一样。 壮汉冷讽一声:「花着我们的血汗钱,现在却被姓筑的保护得这么好。筑彬华签的烂尾楼倒了,压死了我一个兄弟......」 他义愤难平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筑清光以自己的头脑只能想到筑彬华是房产开发商,在安清接了个烂尾楼工程。工程师偷工减料买了便宜货工料,楼塌了,工程师移民澳洲。
第75页 签订合同的筑彬华要负责偿还贷款,补偿居民,要赔偿死去的那个工人,被起诉的话还要坐牢。 筑彬华两个月前恐怕就已经担心东窗事发,钱倒是小事,但入狱避无可避,所以他躲在美国许久未露面, 说曹操曹操就到,筑彬华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通知他们已经把钱拿了一部分过去。壮汉恶狠狠道:「剩下的钱什么时候能打进卡里?」 「我资金已经被冻结,那已经是最后的现金了。」筑彬华无奈地讨饶,「别伤害我女儿,我会回去自首,你们拿着这些钱已经够活好几辈子了。」 「我兄弟的命没这么容易算!找不到姓王的罪魁祸首,找你们这些高层也一样.......」壮汉话没说完,大概是意识到先去拿钱比较重要,直接挂了电话。对着筑清光狞笑道,「拿了钱你也别想走!」 他们卖了个乖,特地把放钱地点定在另一边的废弃工厂里。两人走后,筑清光谨慎地看了看门口,小声问一旁的男生:「你多大?」 「16。」 「姐姐告诉你,你人生还很长,不能和这些罪犯家人混在一起!」筑清光小心翼翼地诱导他,手后拼命摩擦绳子,看男生没什么反应,又开始哭,「求你了,救救我吧,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 男生收起试卷,看着她说:「我认识你。」 然后打开手边的收音机,是她的电台播放。「是你吧?我每天晚上熬夜写题的时候都听来着。」他小声嘀咕一句,「看来我同桌是骗我的,她说声音好听的人长得一般都很丑。」 「........」 筑清光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居然能碰见自己的粉丝,男生又问:「你家里人不就你爸吗?我叔说了,你爸如果不自首,他会杀了你。」 小小年纪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可见这种家庭给的教育。筑清光半真半假地说:「我不想死,我还想和一个人说声对不起,也想说声谢谢。」 「那个人对你很好?」 「好啊,我以前总是一生气就扯鞋带,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蹲在地上给我绑。」 男生有些气愤:「你自己不会绑?」 筑清光一噎,反应过来:「凶你妈凶!我就乐意他给我绑!!」 「.......」男生沉默两秒,抬起头笑,「你别想见到他了,我爸可能会放过你,但我叔和吉叔自小就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他就是打算拿完钱就杀了你的。」 话没说完,壮汉拖着一只带血的手指沖了进来:「小言,你爸被警察抓了!快和叔一起把这女人弄车上去!」 筑清光正好把绳子解开,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一把扔进后备箱里。面包车开始沿着郊外的盘山高速公路逃跑,身后跟着穷追不捨的警车。 「这车怎么开?」 「妈的,他娘的破剎车!」 面包车开始不受控制,速度直飙130迈,轮胎在公路上磨损出火花。 身后警车里常琛惊唿一声:「他们会不会开车,这是要自寻死路撞海里去?」 「下车。」顾漾舟脸色发白,踩下剎车停下,把常琛丢了下去。 「诶你这是.........」常琛莫名其妙站在路边,恍然大悟他想做什么,立刻给上面打了电话。 车里的传唿机是上级督查的声音:「顾漾舟,立刻把车停下!你这是私自违令,要挨处分的!」 「警员pc01122顾漾舟,我正式给你下达指令,停车!」 「顾漾舟!你他妈给老子冷静一点,停车!停车!」 ... 顾漾舟抿紧唇,把传话机扯开。沿着车窗丢出去,风唿啸而进。 车速越来越快,前面那辆面包车东撞西撞眼看就要冲过盘山公路的u型路口,冲下海崖!一辆警车倏地飞奔挡在车前形成缓冲,警车被撞飞,直直坠入海里。面包车堪堪停下,前轮掉下一半卡在崖边。 一道灿烂的白光闪过,筑清光疼得更厉害。 警笛和救护车声不断响起,有人在喊顾漾舟的名字,像很多年前那一次一样。 嘴里被塞了布条,五脏六腑被震得几乎错位,没来由地落泪。后备箱被打开,几个护士把她抬进救护车里。 * 筑清光第一次被绑架那年是高二那年的五月下旬,日子记得这么清楚一是因为几周后是高考,二是因为那天她看见了董琴和曲谷生在逛商场。 董琴和筑彬华感情的分崩离析在初中就有了端倪,筑清光只是以为他们之间不太和睦。但那天她跑过去大声质问董琴为什么要出轨时,她轻飘飘甩下一句「我和你爸早就离婚了。」 「没告诉你是你爸的意思,他怕你难过。」 「你可以选择现在跟我搬进新家。」 ... 筑清光被瞒了三四年,在那天,自己营造的一个完整的家庭环境仿佛天降陨石,砸得稀巴烂。 狗屁爱情,狗屁家庭,都他妈成了笑话。 她怄气逃课,负气甩开所有人跑到乡垣小路。落了单,差点被人贩子抓去做童养媳。 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 顾漾舟发现了那辆载着她的黑色面包车,扒着车门,右胳膊划出一地血才引起路人注意。 筑清光把这段记忆封存进了脑海深处,她受了惊吓,心理上自己起了防御机制。 最后只浅显地记得被绑在车上看见了警察来救她,再睁眼是医院vip病室里雪白的天花板,门口站着一个打着石膏的顾漾舟。
第76页 事件重演并且变本加厉,那些记忆又重新被唤醒。 筑清光艰难地掀起眼皮,看见了小助理那张苦巴巴快要哭出来的脸。 「清光姐!」小助理激动转身,「我去喊医生!」 「等一下。」她嗓子发了炎,睡了快一天一夜,喊上一句都疼得难受,「顾漾舟呢?就是救我的那个警察。」 小助理支支吾吾:「听说车子撞到了礁石,刺出顾警官很多血,手术时候调了好多趟血包。医生说胸腔还是肺部什么的很严重,还在icu......诶,清光姐,你慢点!」 她嘆口气,把被筑清光拔下的吊针放回桌上后追了出去。 重症监护室里需要保持无菌环境,筑清光换上了一身防护服,戴上面罩后连她都认不出自己,进去时脚步沉重无比。 所有情绪里,恐慌站在最高点俯视着她。 床边有一个护士在贴身全天候看护,见她来了往后退了几步:「高烧退不下来,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家属可以试着和他说说话。」 筑清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漾舟,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一向鲜红的唇色也淡得不行,这么低温的环境下额头却一直在冒汗。他胸膛上贴满了正负极片,旁边的生命仪器滴答滴答响,响的人心发颤。 「顾漾舟,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她耳朵贴过去,握着他的手指,眼泪顺着下巴颏流下来。 顾漾舟偶尔睁眼看她,又很快合上。 他看见的像是泡沫幻影,抓不紧看不清。 筑清光压着哭腔,倔强地不哭出来:「顾漾舟,你不要这样不理我。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你会死。」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声和她的抽泣,筑清光六神无主地捏他手指,哀求似的说:「顾漾舟,你理一下我好不好?我还有很多事情没跟你说,我不喜欢你不讲话的样子……」 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攥紧了筑清光的手,血压器勐地往上升高。 护士大惊失措,立马在一旁喊:「患者不能激动!家属先离开!」 筑清光甩不开他的手,只能蹲在他床边小声问他:「你要说什么?我不走。」 顾漾舟呢喃轻语喊她名字,枕巾渗下泪:「筑清光,我错了。」 她错愕,耳朵贴着他的脸问:「什么?」 「我错了。」 他烧得天昏地暗,迷迷煳煳的记忆不知道停在了哪一年月。筑清光甚至不知道他在为哪件事道歉,又或者是为哪个阶段的他道歉。 「筑清光。」 「我错了,我错了。」 顾漾舟还在呢喃,手却慢慢从她的手腕松开,滑至她尾指指尖。生命仪器发出警报,护士连忙按响床头的紧急铃声,一群医护人员鱼贯而入,把她挤到病床一旁。 筑清光呆愣愣地站着,屏着唿吸不敢喘气,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看着他说完那句话。 「筑清光,我错了。我不缠着你了。」 ... 【筑清光,我有女朋友了。】 【我有女朋友了,你可以放心。】 骗子。 他除了筑清光,没瞒住身边任何一个人。 她早该想到的,这才是顾漾舟。 病态虔诚,温柔又长情。 笑也是安安静静的,像是怕打扰到这个世界。 路遥马急的人世间,顾漾舟把偷偷爱筑清光这件事,坚持了十多年。 第37章 筑清光一早回了顾漾舟公寓拿换洗衣物, 在那之前她找律师一同去了一趟警局,看望被关押的筑彬华,见到了来探监的董琴。 有些话她不当着筑彬华说, 拉着董琴出去,过了十几分钟才神色无常地回来。筑彬华也不问,毕竟他在里面,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烂尾楼项目已经喊停,因为这件事公司资金鍊断裂。这事原先就是手下人没办好,筑彬华没继续把工程继续下去, 他做不来卷钱跑的事。 工程款纠纷案再加上豆腐渣案件, 而筑彬华作为法人代表,出了人命就必须承担责任, 律师给出的答案是可以争取在两年内出狱。 「差点害了你。」筑彬华头髮都白了很多, 语气不掩沧桑。 筑清光摇摇头:「里面会不会受委屈啊?」 「爸的人际关系你还不知道吗?受不了委屈, 就是短期内出不去。」 缓刑或取保都至少要在里边待上小半年再说了,筑彬华担心地交代了她一堆事。钱的问题不太方便谈,只是一笔略过,筑清光也知道他的意思。 筑彬华给自己打的钱干干净净,但她大学毕业后就已经经济独立, 那些钱其实一直都存在帐户里。 「来简讯了?」 筑清光看了看手机,眯起眼睛笑笑,松了一口气:「嗯, 医院那边说他能出重症监护室了。」 说到顾漾舟,筑彬华又想到这两个孩子的事。 「他对你好,我放心。你以前总喜欢把什么事都怪你顾哥哥身上去,偏偏他好脾气照单全收,从来不解释不反驳。」 筑清光不太服气:「本来他就老管我!」 筑彬华无奈:「你初三逃课去给偶像应援被偷了钱包, 差点流浪街头,要不是他管你,你这脑子指不定就去讨饭了。每次作业抄得这么明显,还好意思污衊漾仔告状?当老师是瞎的?还有高二和隔壁班那个小子去约会,是你在客厅掉下一封情书,爸爸才知道的。」
第77页 「.......」 突然间,顾漾舟多年的告状精形象就洗白了。 「还有顾叔走那天,他说不想你回来耽误你上班第一天的好心情。你是不是总觉得是他跟爸爸说了你们的事,其实他一个字也没说,就是那天下午我顺嘴一提,他哪是瞒得住感情的孩子。我也有私心,你们在一起很合适」 说起往事,筑彬华这嘴更是停不下来。很多时候,他既是一个父亲,又是一个母亲。 「哪里合适了?」 「他了解你。」筑彬华敲敲桌子,是说正经话的语气,「清光,你到底怎么想的?」 可是这问题,筑清光也不清楚。她愣了一下:「爸爸,我应该怎么想?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在身边就感觉是理所当然,离开了又会难受。」 「爸爸很抱歉,和你妈妈没有教会你这些。」筑彬华重重地嘆了口气,说,「不要因为感激去爱一个人,也不要因为愧疚就不去爱他。」 「清光,我到现在对你妈妈也有感情。」 * 从警局出来,筑清光直接按常琛给的地址去了顾漾舟买的房子那。 顾漾舟的房子离警局很近,大概是为了省时间上班。这附近的房价都不低,筑清光按密码的时候还在恍惚,顾漾舟都买房了。 她初中总觉得没了顾明山他会饿死,还想过偷筑彬华的钱来养他呢。现在想想,都是些什么蠢话。 这房子比她想像得要大,东西也多。像是把公屋的旧物都搬过来了,却没来得及整理。老相册也摆在明面上,筑清光一眼看见了他们的合照,这么多年来除了毕业照,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照片也就那一张。 是筑彬华在初三毕业典礼上拍的,顾漾舟站中间,左边是筑清光,右边是他的父亲顾明山。 「原来过了这么久了。」她低低喃了一声,看着照片里的少年。眉眼清秀,穿着一尘不染的校服站在主席台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看得出来高兴。 旁人不知道的小习惯,但筑清光清楚,他开心时下唇总会往上收点。 另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很眼熟,她多看了几眼。 印花剪纸、胶片机相片、可乐瓶、纸飞机、雪糕棍子、长耳兔发箍、小恐龙手机吊坠...... 筑清光突然意识到这些是什么,都是些她随手丢给顾漾舟的小玩意儿。而她拥有的另一半,早就不知道遗弃在哪个角落。 脑子里全是刚刚董琴尖酸冷哼的声音——— 「你有资格说我什么?你是我生的,你和我没什么区别!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头,所以会习惯别人的好。」 「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朋友和爱你的人,你难道心存过感激吗?」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去医院看过你,那个警察,你爸同学的儿子是吧?现在还因为你躺在那半死不活,你比我好哪去?」 她们是同一种人,董琴不会觉得对不起筑彬华,正如她也不会真心对顾漾舟感到抱歉一样。她已经很尽力不向董琴这样的人生靠拢了,她不谈恋爱,不轻易接受别人也就不会伤害别人。 可是最后她对董琴的指责还是哑口无言,无法辩驳的是,她确实愧对顾漾舟。 身边有异性的喜欢,作为女生可能都多多少少能猜到点。 因为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对另一个人这么好,但筑清光永远猜不到顾漾舟会喜欢她,毕竟他一直就是对自己好的。好到自己已经习惯了他,把他的忍让、宠溺、屈服当成理所当然,以至于他的喜欢也变成了一个对她无理取闹的索取。 筑清光不是没想过在大学和他耗着的那几年答应他算了,但是她太清楚自己这三心二意、游戏人间的德行了,她给不了顾漾舟想要的东西。 后来听见他说有了女朋友,一切看上去都在朝很好的方向发展,她松口气的时候也感觉有点闷。 喜欢自己很多年的一个人突然说不喜欢自己了,那感觉就像针扎手心似的密密麻麻,不疼只是微微痒,不足以拨动她。 她快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执着着让顾漾舟死心的了,一开始只觉得谈恋爱对自己来说不算重要的事,后来和他之间只剩下好友间的别扭。 他们怎么能在一起?像家人像好友,唯独不该是恋人,这太奇怪了。 疏远过、躲闪过、拒绝过、逃离过,都没有用。 然后她看着这些东西,忽然觉得疲惫,累得想妥协。 筑清光,没有人生来是被你浪费的。 如果有,那个人只会是顾漾舟。 第38章 南港开始下雨, 天气转了凉。 筑清光受了惊没什么大碍,倒是不少听说了她的事的朋友都一个个发信息来问候,光是让这些人放心就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提着一包衣服和一提刚买的粥食进病房门时, 好几个顾漾舟的同事都在病床边聊天,把床上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脸圆圆的护士长上了年纪,兇残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像长辈:「是患者屋企人吧?这么晚过来,你看隔壁床人家心抱,就差上厕所都守着她男人了, 你再看看你自己!」 第一次骂得狗血淋头, 虽然被误会成和顾漾舟是夫妻,她此刻也不敢反驳。筑清光吃瘪地垂下头听教, 瞟了一眼偷偷看热闹的几个人, 好像都在警局见过。 护士长别数落她的不贴心边推着小车出去, 经过她身边又补了一句:「床头的药要饭前吃。十分钟后你男人还要去骨科室,别又让护士找不到你人在哪!」
第78页 显然是之前到过哪才会有此提醒,估计还是一个人去的。 筑清光亏欠感又深了点,她总是不记得顾漾舟身边最亲的人只剩下她自己。她潇洒惯了,照顾起人来没有一点经验, 东西放好后,又和那几个顾漾舟的同事寒暄了几句。 应付社交人际对她来说总是得心应手,不一会儿病房里就安静下来, 闲杂人等都已经出去。 筑清光这才把视线放在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病患身上,他面色洁白,头上缠了层纱布,左腿打了石膏,手上还挂着点滴, 没一处是好的。 都是因为她。 她知道顾漾舟一直在注视自己的方向,沉默又浓烈。筑清光垂下眼睫强迫自己别再去看他,把药掰出来,递过开水:「给。」 顾漾舟抬手接过,无意碰到她的指尖。 筑清光下意识避开,尾指往后退了点,两个人都没拿紧杯子,水杯往下掉,开水就直接倒了一半在顾漾舟腰间。 她毛毛躁躁地拍开水杯,拿过毛巾想擦干,却按到顾漾舟伤口:「对不起对不起!你是不是被我弄疼了?」 他摇头,额头上却疼得渗出汗来,肉眼可见多难受。 筑清光睫毛眨了一下,眼泪啪嗒一下就掉在被子上,慌慌张张想转身:「我、我去喊护士来!」 话刚说完,就被他攥着手腕。 她不敢使劲,哽咽着问:「你要干什么啊?别用力了,我不想你疼。」 「我也不想你哭。」 他松开她的手腕,靠回床头拿过一瓶矿泉水,仰着脖子把药吞了。 筑清光站在原地除了想哭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她没照顾过人,生疏地拿过纸巾给他把衣服上的水吸干点。莫名地矛盾又执拗,突然冒出一句: 「顾漾舟,我们什么关系啊?」 顾漾舟看着她不太耐烦的动作正放空着,蓦地听见这问题还有些恍惚。他原本还在想怎么圆女朋友的谎,有一瞬间他又差点变得着急,差点又要压迫她。 收回思绪,他看向窗台上滴落的雨,淡淡回答:「随你。」 像极了几年前筑清光要求他「我们不要刻意联繫了」,他也是留下一句「随你」,他一直以来都没强求过什么。 很多人都会说筑清光看着好相处,实际上很自我。她不会关心其他人的感受,活得快乐也是因为没亏待过自己。怕什么就远离什么,厌恶董琴曲妙妙灌输的爱情观念就索性封闭自己。 看过火山爆发吗?以为那是散落的玫瑰,没想到是滚烫的岩浆。 她相信一生一世的爱情,只是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知道一定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在什么事情没开始前就想好最坏的结局,担心花的凋落就索性不去栽花。 何况是顾漾舟,他太难甩开了。 如果是别人,顶多是好聚好散。可她知道的,顾漾舟只会是得寸进尺。 他本来就是一个抓住一点希冀就能拼尽全力缠扰的人。 筑清光胆小自私,胸无大志又不成器。但她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 「顾漾舟,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病房门口几个偷听的耳朵悄咪咪撤回去,脚步轻得犹如害怕踩到地.雷。 筑清光倒是对这一无所知,没等顾漾舟开口回答,她又急忙补充:「丑话在前头!我的脾气你也知道,对人对事都是三分钟热度。所以我喊停就必、须、停!我不会因为和你在一起了就改变,不会像别人的女朋友一样黏人撒娇、净手为你做羹汤、不会收敛个性,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欺负你,对你耍赖,要你哄着......」 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自己的缺点,从来没有这么透彻地分析过自己。 末了停滞几秒,疑惑地反问一句:「我怎么是个这么烂的人?我除了这张脸是不是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顾漾舟被她这呆软的样子逗得弯了弯唇,轻声问:「还有吗?」 「还不够?」筑清光沉下脸,咬着红唇愤懑不已,「原来我在你心里比这还烂,那你眼光真差!」 他承认得很坦率:「习惯之后就只看得见优点了。」 筑清光来了兴致:「那你说说我有什么优点?」 「很漂亮。」 「........」 女孩子都会有点作,筑清光这种尤其。在这种关头,她居然很想扯着顾漾舟的头髮问:为什么只看得见脸?肤浅! 「行吧。所以你要和我试试吗?」她很怂地又加上一句退路,「当然了,你要是喜欢别人了就当我没说!」 「没喜欢别人。」他顿了顿,望进她清澈透亮的眼里,淡声陈述,「不是知道吗?我没你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筑清光心底愧疚更深。 她垂下脑袋:「对不起顾漾舟,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句话能坚持多久。你要是怕几天后就被我甩了,现在就可以不答应我。」 说来有点好笑,她不爱说但总希望他能懂。 她总是迟钝又好逸恶劳,不想付出,只想平白享受别人对自己的好。 董琴和筑彬华结婚也不过十几年,她就提出了离婚,奔向另一个人的怀里。她的爱情观受了董琴很大影响,潜意识习惯别人的好,不想给出回应。自私又霸道,连怎么去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把董琴那套不负责理论贯彻得很彻底。
第79页 筑清光有点自暴自弃地继续说:「如果你真的还想和我在一起的话,那我们说好了———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好,但你得对我好,我好了你肯定也好了。」 「好。」他答应得很快,似乎是个不用花时间考虑的问题。 停顿了一下,顾漾舟掀起薄薄的眼皮,「筑清光,你现在这样,是因为可怜我吗?」 她一愣,不懂要怎么解释,她的确不知道怎么剥离这些情绪。一点点对顾漾舟的「喜欢」里面,包含了很多很多的感激、同情、歉意....... 筑清光清楚地知道顾漾舟对她的感情持续了多久,她好像也只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顾漾舟抿抿唇,读懂了她的沉默。扬唇微讽地想笑,却最终只是低声道:「可怜我,也行。」 他对筑清光执着太久反而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无非就是他喜欢她,但他运气差,没有被她以同样的感情对待。一厢情愿值不值得、有没有用,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和最爱的那个人在一起。喜欢就够了,还能联繫上就够了 ,在不在一起真的没那么重要。 一辈子很短,一个人守着另一个人也能过下去。 喜欢一个对自己没有感情的人就如在大海中险些溺毙,但重新来过,他也只会反反覆覆下坠。义无反顾,如舟渡河,似鸟投林。 他不是没想过算了,只是爱了太久,忘记怎么放弃。 「神经病。」筑清光脑袋垂得更低,骂完顺势坐在他床边,鼓了鼓腮帮,「这么丧权辱国的条件你也愿意答应,你是不是爱我爱得快要死了?」 「嗯,快要死了。」他顺着她的话说,温沉嗓音中带点笑意,面上看不出有多高兴。 「死了那可不行!」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筑清光攥紧了他放在被下的手,「顾漾舟,你给我点时间慢慢来。」 * 那本泛黄的作业本上记了些少年自习课上无聊写下的东西,埋葬在顾漾舟的旧纸箱里———— 1.周六筑清光在我家吃饭,我把她拉起来,说吃完饭就躺着对身体不好。 周一回学校她突然想起这件事,踩在我的脚背上揪着我头髮说不要我管。 她看上去好蠢,反射弧真长。 我下次还要说。 2.体育课,筑清光坐在单槓上晃腿。 不知道她是在看我,还是我身后的小卖部。 可那一刻,我依旧紧张得手心出汗。 3.筑清光今天和我们班学习委员说了五句话,笑了三次,那双笑眼眯起来很漂亮。 我本来打算一个下午不理她,但总对她生不起气来。 4.除夕她陪我守岁了, 明年大概会是很好的一年。 5.我趁黑偷亲了她,因为她和她们说不喜欢我。 她真的不喜欢我, 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 可是我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我该怎么办。 6.开水会被烫死,冰水会被冷死。温水最适合,最长久。 7.「为了寻找你, 我搬进鸟的眼睛, 盯着路边的风。」 8.又梦到你,我没救了。 我们的体温相近,我的骨骼只对你有反应。 9.她总问我生日愿望,其实每年都一样。 我想让筑清光吻我。 我想和她做.爱。 作者有话要说:  你漾虽然话少,但满脑子都是哔———— - 「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盯着路边的风。」(毕赣的电影台词。) 第39章 傍晚时分, 病房里住进了一个老熟人。邓禄。 隔壁病床的那对情侣已经出院,他转进来时顾漾舟还在睡。他伤得不轻,吃过药, 低烧一直不下来。 邓碌非常不做人地把他摇醒,促狭着笑:「顾sir,刚回国就这么拼?」 顾漾舟鼻翼两侧出了薄汗,睡睡醒醒间枕巾都是湿的。猝不及防被吵醒还有点没清醒过来,坐起来靠在床头在病房里看了一圈,昨天说要努力做好他女朋友的人已经没了影。 他眼底都是雾霾霾的阴翳, 湿发垂在额头, 颓然又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人感觉很压抑。 「诶诶,你是老婆跑了还是怎么了?」邓碌好歹和他同事这么久, 看这表情也知道收敛点, 却还是忍不住皮两下。看他不理人, 又只好自顾自地说起工作的事。 「......那个秃鹫,我们被诈了。他压根不在那辆车里!」 「你知道上次那个新来的赵小杰吧,他是个人物啊,初生牛犊不畏虎的。还是你带出来的,做完一宗就开始买彩票玩, 总说想和你再并肩作战一次。」 ... 顾漾舟沉默良久,仿佛是受不了声源聒噪才转头看了他的大腿一眼,薄唇轻启:「废了?」 「保住了。」邓碌自嘲般一笑, 看向他快吊完的盐水,「你伤成这样,这是刚转部门就接了个大案啊。」 ———「为了救个女人当然要找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潘卫民轻哼一声,从门口进来。 「潘局。」邓碌问了一声好,大概是知道他来是为谁, 立刻安安静静躺好了。 潘卫民看着顾漾舟这副惨象也没半点不忍,开车做缓冲,拿命去剎车!但凡是个正常人也干不出这事儿,没哪条法律规定警察就要以命换命来救人的。
第80页 后来调查一下才知道,这车里坐的女人和他是旧识,两人关系在外人眼里多多少少也能猜到点。 「这才醒过来没两天吧?我连你的调任申请都拿到了。」潘卫民拖过椅子坐下,「说说吧,理由。」 于顾漾舟来说,潘卫民不仅是个领导,也是个长辈。他之前是顾明山的下属,逢年过节倒也来过几次家里做客。 「她好像也有点喜欢我,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想和她谈恋爱。」顾漾舟说得直白坦诚,难得一见的顺从。喃喃把话又重复一遍,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想,和她谈恋爱。」 邓碌:「......」 潘卫民:「......」 病房里另外两个男人见鬼似的看着顾漾舟,第一次听他扯到感情问题上,居然像只一根筋的蛮牛。 潘卫民气笑了,拿他没辙,本来也该把顾漾舟调回来的。他有私心,当年承过顾明山的恩情,自然该回报在他儿子身上。 「我几年前和你说那件事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但你好歹是平平安安回来了。」 那年的葬礼上,潘卫民向他说明了一件事。当年确实是为了顾全大局,才没有及时冲进去救被毒贩捕获的顾明山。 顾漾舟那时知道这事情的内情也没什么感触,他觉得都是自己选择的。是顾明山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一生,顾明山热爱这片土地胜过爱自己,而顾漾舟完全没有承接到他父亲的热情。 他按部就班地选择从警专业,决定去前线缉毒也是因为没有牵挂。顾明山去世,筑清光一家搬离南港,他茕茕孑立,做什么都无所谓。 「你爸爸生是英雄,死是英烈。」潘卫民没有避讳旁人,拍拍他的肩,「调任申请我给你批,你22岁毕业几个月就去了前线。几年来立下大大小小的功,也的确该考虑成家。」 顾漾舟:「谢谢潘局。」 潘卫民说完正要走,回头看了一眼邓碌:「辛苦了,公费给你换一间单人病房吧,」 「谢谢潘局!」邓碌美滋滋收拾东西准备走,转病房时突然想到什么。对着房间里的人说了一句,「顾漾舟,你得承认,你现在确实比以前好很多了。」 金三角执行任务期间,他比其他人先到三周。上面传命令下来说接一队新人,他以为是什么热血沸腾的同事,结果接到一个死气沉沉的顾漾舟。 那时候的顾漾舟比同期任何一个人都要拼命,中过枪流过血,好几个一起来的都以受伤为由申请调回去,只有他硬捱着。有的时候他都怀疑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同事是不是存心来自杀的,每个人都在拼命,可每个人也都想回家。 可顾漾舟不是,他更像个无家可归的旅人,把自己流放了。 顾漾舟没回头,目光暗淡地看向窗口那瓶快枯死的向日葵,不知道是哪个同事送的。他工作时很严肃,没醒来的这几天来来回回挺多人,醒了之后反而没几个敢过来。 他醒来后三个小时,筑清光没来,没留下字条,也没发过信息。他打了一个电话,匆忙被阻断,随之一起的是一条应急简讯:现在在忙哦,晚点马上回你~ 官方又敷衍,像极了筑清光。她极少与人交恶不仅是因为性格好,也是因为她不会当面给人难堪,就像这条被编辑的简讯,这种亲近的语气,她可以用来应付任何一个人。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砸在玻璃窗上有些吵。 雨水顺着惯性往下滑落出蜿蜒走势,顾漾舟开始想筑清光有没有带伞。 * 医院夜晚的长廊尽头,一群大男人八卦地开着玩笑。 「我勒个去!原以为是顾sir爱而不得,看见昨天那场景,原来是人女神先开口追求的!」 「队长可以啊,这么个美人在眼前还在那拿腔拿调的不赶紧答应?要我早都扑上去了,这可能就是人家单身二十多年的运气吧。」 「你们这群人怎么这么粗啊?一看顾漾舟那样子就知道筑小姐和他早就认识了啊。」 秦仰刚下班,身后还带着一个女警,叫谭棠。对队里其他人来说算是个新面孔。 谭棠问:「你们刚刚说顾sir和谁啊?」 有人努努下巴:「你后面,来了啊。」 谭棠一愣,转身看见了提着袋子往她们这走的筑清光。筑清光穿得简单,卫衣牛仔,瘦而不柴。高跟鞋踩在医院地板上,脚步很轻,身姿莫名妖娆。 脸上没化妆,她本就皮肤白,只擦了个显白的口红。却也是不可方物的美,点到为止的艷。说她说不食人间烟火吧偏偏长了张艷丽夺目的脸,又不显俗艷,单纯的媚美。 对女人来说,这不是一张让人很有安全感的脸。筑清光下巴微抬,她高傲惯了,没什么表情时总给人一种在比较中放狠话的错觉 ———我无懈可击,你可见一斑。 谭棠脑子里的想法停在这,对着她点点头:「你好,我刚被调到顾队手下,在局里没看见他,就先过来了。」 「什么刚被调来?」一旁的秦仰没想太多,解释说,「筑小姐,别被骗了。这可是咱局里的巾帼英雄,跟了顾漾舟一年多才被调回来的。」 对待其他人,筑清光总能应付自如。她惊讶:「你们警队的女警官也太漂亮了。大家都是刚下班过来的吧?」 警队下班都晚,几个人在走廊上聊了会儿此刻天都黑了。
第81页 「我在附近办了点事,今天来晚了,进去吗?」筑清光手放在病房把手上。 「不了不了,有点晚,不打扰你们。」有人推辞,他们本就是来看负伤回来的邓碌。都知道顾漾舟的脾气,他不爱热闹。 谭棠走上前,把手里的花递过去:「麻烦筑小姐好好照顾我的上司了,还等着和顾sir像以前一样一起办案呢。」 语气俨然一副熟捻的样子,那几个人里耳朵都竖了起来,还以为能看场掐架。 筑清光接过夹在胳膊那:「花谢谢啦。这几天他恢復得不错,肯定还大家一个完好无损的顾警官。」 等人进去了,他们也往外走。 秦仰笑笑:「顾漾舟家这个心很大啊。」 「是吗?」谭棠侧身看他一眼,呢喃一句,「我倒觉得她很聪明,又无所畏惧。」 她刚刚故意说「我的上司」,偏偏筑清光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见招拆招,一句「还大家」就把顾漾舟和所有人都联繫在一起。 如果不是玲珑聪明的话,那就是真的对异性没有一点危机感。 「聪明也好,不聪明也罢。」秦仰和她走在最前面,放低声音说,「你可别忘记当初怎么被顾漾舟赶回来的,好好当差,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 病房里没开灯,筑清光把买来的水果轻手轻脚放在地上时,借着走廊上的光看见顾漾舟是躺着的。 「怎么这样睡了?」她嘟囔一句走过去,突然灯被打开。 筑清光尖叫一声,半响看着他说不出来话。 顾漾舟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长睫低垂着,落在眉骨间的侧影更把他表情显得阴郁。而左手上的盐水已经吊完,正开始回血,又红又醒目。 「你去哪了?」他喑哑着嗓子。 按平时筑清光肯定得害怕,但她强忍着了,正打算按铃叫护士。又被顾漾舟拉着手,有点执着地和她对视。 「去律师事务所了!」筑清光急得又想哭,看着他青紫的手背又气又烦。 顾漾舟察觉她的眼神,一抬手把吊针拔了,应了一声躺回去没再说话。 筑清光揉了揉手腕,下意识想撂门走。仿佛在心里把气压了一遍又一遍,拿过一边的湿巾给他擦拭手背的血痂。 「我找律师问我爸开庭审理的事,手机回来的时候没电了。因为想着要买东西过来,就没来得及充电。」筑清光停下手,语气很冷很严肃,「顾漾舟,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她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生气了就说一句「我不和你玩了,不理你了」,像个孩子。却还是恐吓到他了,顾漾舟手指在她掌心蜷了一下,抿着唇没出声。 大冬天的,他烧还没退下,全身温度烫烫的,病服熨贴地衬出肩胛骨。 又瘦了好多。 筑清光嘆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顾漾舟这样安静又亲密地坐在一起说话了,尽管这个时候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她想起顾漾舟那天在icu病床上哭着低语他错了,再也不缠着她了,心里滋味还是不好受。顾漾舟从来不会在清醒的时候说这些,大学那几年,他不收敛自己的感情,只会一直用一个告白把两个人的距离越推越远。 筑清光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他越逼迫,她越想逃。可是那天听见他这么说了之后,她才发现顾漾舟原来是知道的。 他只是为了那点在她面前仅剩无几的自尊,不敢承认自己一直是在打扰她。 「我都答应你了,又不会跑。」筑清光把湿巾丢进垃圾桶,蹲在他面前,「顾漾舟,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话了?」 「我知道自己不好,可是也没这么坏对不对。」 「你挺好的。」他眼睛有点红,是没休息好的血丝。细细长长的手指突然饶到她颈脖后,擦过她的皮肤时有点凉意。 筑清光身体都绷起来,看见他俯身,额前头髮几乎贴上她的脸。 不要再躲了! 没什么好躲的,你现在是他女朋友。 筑清光在心里默念一遍,轻轻闭上了眼,红唇微开阖着。 「你在做什么?」耳边传来他温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边,一秒后渐远。 她睁眼,看见了顾漾舟手上的空调遥控器。 ————从她背后柜子上拿的。 「......」 他面色柔和,浓黑眼睫垂下,不慌不忙地解释:「有点热,我调低点儿。」 筑清光羞耻得脖子蹭得红到耳尖,她在想什么?她简直是个被色.欲薰心的禽兽!!!顾漾舟现在是个残疾伤患,这种时候能干柴烈火到哪儿去?说不定裤子脱了都没反应! 顾漾舟眼神带了点打量猜测的意思,直勾勾盯着她。他太了解筑清光打算撒谎前的小动作了,也就是说很难骗过,除非有其他动作让他乱了心神———— 一双天生就上扬的狐狸眼眨上几下,筑清光擅长把自己的尴尬用新话题掩盖。卷翘的睫毛轻颤,凑近他吐气如兰:「顾漾舟,我......最近去种了个睫毛,你看看长不长? 作者有话要说:  清清:说不定扒了他裤子都没反应! 顾sir:你试试? 第40章 医院外面有车灯照进来, 一瞬间的刺眼。 筑清光下意识再次闭上了眼,睫毛上蓦地一湿,是顾漾舟的唇覆了上来, 连同着他的声音一起:
第82页 「骗人,没味道。」 种睫毛为什么要有味道?直男的思维不会以为那是化妆吧?!筑清光还想反驳,眼神往他那看过去,突然心虚地往后移了几尺:「你干嘛这样看我?是不是又想亲我,我跟你说,以前偷亲我的事我就懒得计较了, 但是以后你得问我。」 话刚说完, 他已经从善如流地遵循规则:「行吗?」 「不行!」 筑清□□闷,边说边吐舌头得瑟似的拒绝, 却一不留神被他俯身咬着了舌尖。说是咬其实更像是轻轻含着, 渐渐深入啃噬, 勾舔她的舌。口腔里都是他清冽的侵略气息,克制又火热。 她脸发烫,本能地揪住了顾漾舟肩胛处的衣料,手指都攥在一起,从身后看上去像是在回应。 有些羞赧, 但更多是紧张,毕竟在清醒状态下和他接吻没有几次经验。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还是很不习惯, 可又慢慢地不算排斥。和顾漾舟接吻其实挺享受的,他唇很软,冰冰凉凉的贴着她唇瓣,吮得她很舒服。 筑清光不是矜持的人,尽管不想承认, 她确实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唇分,顾漾舟给了她几秒钟的喘气时间,又迷恋般地凑上去。 好像是被偷袭了一样,筑清光扭捏中有点不满推开他:「我生气了!你要在我同意的情况下———唔!」 话没说完,嘴忽然被他捂住了。 筑清光没反应过来要移开,唇贴着他掌心说话,含煳不清的语气有点萌:「泥在做森莫?」 他靠近,鼻樑骨挨着她的脸:「那就别出声,在忍。」 「.......」 忍着......不亲她吗? 筑清光脸又开始发热,不是没听过情话,只是第一次听顾漾舟这样说,这滋味难以言喻。 敲开他的手,纤细玉指又戳了一下他渐肿的手背:「回血了不会叫护士吗?给你找护工又不要,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去叫护士。」他淡声开口,听着她微喘气的骂声,清清浅浅地唿吸喷洒在他的手腕处,感觉后嵴樑都被撩拨得发麻。 筑清光一愣,听见他没什么情绪地补充,好像还笑了笑说:「腰上的绷带被血渗湿了。」 ... ————「患者刚出重症病房就折腾,他一个大男人不细心,你作为家属不能看着点啊?」兇巴巴的护士瞪着筑清光,包容了罪魁祸首。 筑清光敢怒不敢言,撇撇嘴坐在一边,手指被顾漾舟握在手心。她烦躁地揪他掌心软肉,动作却不捨得放重,轻轻柔柔地好像在跟他调情。 护士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心道现在的情侣真是如胶似漆。她清咳两声:「纱布用完了,我先出去拿。别再剧烈动作了啊!」 门一关上,筑清光立刻挣脱他:「你以为流血好玩?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做手术的时候......」 她说到一半顿住,事实上她也不知道。 那时候她还在昏睡状态,顾漾舟却在生死悠关的抢救中,那些细节都是从小助理那听见的。 顾漾舟面色苍白,一身湿漉漉地被人从海里救上来,中途休克过好几次。大量的血纱往外送,医生的白大褂都是一片红,发出警报的唿吸机攥紧了手术室外每一个人的心。 病危通知下来的时候,医生甚至找不到人签字。 深夜的走廊外面站着他的下属,同事,却惟独没有家人。唯一算得上和他最亲近的筑清光,在绑架的前一天还笑着把人推远。 她光是听助理描述那画面就难过得不行,筑清光自私自利惯了,对所有追求者弃之如履也没有一点愧疚感。就算有,顶多就那几分钟。 顾漾舟终归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喜欢她的人。 好多年来她都能用开心享乐的生活堆积自己,可那一刻她心底深处的恐慌都涌了上来。她在面临死亡威胁时半开玩笑地说自己还没和他道谢,在进icu看见插满管子的他时却是真的在害怕。 这个男人其实是让人上瘾的,你明知道他习惯隐匿在黑暗里,会扯着你的双腿一起下坠,却还是会重蹈覆辙般一次次扑上去。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藏着千丝万缕的秘密,她一旦察觉,就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顾漾舟,我好像懂一点你的感受了。」她有点僵硬地抱上去,脸贴在他的颈脖上。 我不想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十多年的习惯也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也好,由愧疚变成喜欢的爱情也好......都是应该缠绕在一起的。 筑清光脸已经烧到耳根,其实平时她不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大概还是因为生涩。 病房内两个人没再开口,顾漾舟缓缓抬手回抱过去,像是怕打碎这个梦。 门外有脚步踏过,护士在轻声交谈。 「陈护士,又往顾警官这跑了,羡慕哟~」 「羡慕什么啊,给后生仔换纱布。小两口估计刚拍拖没多久,黏煳着呢!」 「诶我记得顾警官伤得是腰吧,上次手术台我都没仔细看清,光是看见上半身的身材就真是不得了的欲哦,他女朋友有福了。」 「哈哈哈哈你太色了。」 又许是工作枯燥无聊,两个人难以抑制的八卦笑声越来越大。 筑清光听得面红耳赤,放在顾漾舟腰上的手一时间进退两难,隔着薄薄的病服能碰到他绷直的腹肌,确实挺精瘦有力的。
第83页 偏偏这男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在舔吻她的脖子。慢慢地,移向她的下巴颏、下唇。 门外的声音又断断续续飘进来,「那女孩子太娇了点,哪里受得了———」 「顾漾舟,你、你别亲了!」她正好把人推开,护士也正好推门进来。 筑清光没再管他,恼红着脸躲进厕所。 把水龙头打开放水,盖住自己的跺脚声。镜子里的自己满面春色,眼底都是难以言状的少女娇羞感。 她暗骂自己是个没半点出息的好色之徒,居然就顺着顾漾舟在病房里亲上了! 筑清光深知他是个随时随地都能对着她失控的男人,否则也不会在高中就趁醉吻她。冠冕堂皇地不让她早恋,现在想想还真是心机。 左挑挑他毛病右找找错处,筑清光把自己的厚脸皮找了回来。 出厕所时护士已经走了,顾漾舟正垂着眼在看文件。他生得英气,专心致志做一件事的时候,周身都是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莫名其妙的,脑海里浮想起他穿警服的模样。清冷又禁慾的顾警官,的确容易让人见色起意,心驰神往。 筑清光晃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出去,走上前抽过他手上的纸张放一边:「你今天吃过东西了吗?都住院了还工作。」 「吃过了。之前没处理完的案子。你要回去了吧?」顾漾舟看了看时间,很晚了。 他精神看上去比刚才要好,皮肤本来就白,此刻脸色看上去更是惨白,唇色也淡。夜色深重的白芷灯下,清隽的五官显得些许凌厉。 「昂,回去了。」筑清光故意逗他。 脱了高跟鞋,从刚刚提来的袋子里找出一双拖鞋,看着他有些迷惑的眼神觉得好笑。她到底在顾漾舟心里有多没心没肺,这种时候,她怎么着也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这吧。 「我不回去,陪床。」她指指另一张空的床位。 顾漾舟眉心放松了点,语调都显懒散:「别睡隔壁床,今天转来了个尹志平。」 「......」 「尹志平」是她初中时候一个同学的外号,具体叫什么筑清光已经没印象了。只记得这个男同学非常不讲卫生,在课上是个抠脚狂魔,擤鼻涕都往桌脚上擦。 那时候筑清光沉迷金庸小说,对玷污过小龙女的尹志平无比仇恨。每次给顾漾舟吐槽那个男同学时就用这个外号代替名字,以示噁心。 果不其然,她闻言立马坐到顾漾舟床上:「嫌弃死了!那我今天晚上怎么睡?」 顾漾舟把被子掀开一半,往旁边移了点。 筑清光看着他动来动去的样子都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腰上的伤,好像就是那伤得最重。她没避讳太多,乖乖地爬过去躺着,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他伤口。他全身上下伤处实在太多,现在来说还很脆弱。 她还不困,耷拉着眼皮跟他说话:「窗口的向日葵快死了,我明天再去换一瓶。」 「嗯。」 「你住完这周是不是能回家了?你们领导没催你上班吧,催了也别去,还没养好身体呢。」 ....... 她自顾自的说个没停,像是回到了没怎么变化的以前。 顾漾舟无声地翘了点唇角,指尖热了点,轻拍她的后背:「睡过来一点。」 「我怕撞到你哪儿。」她慢吞吞转身,下巴就被他抬高。她手心贴着他突出的喉结曲线,感受到上下滑动了两下。 话音被吞落,剩下点小猫叫似的哼唧声。 睡觉前他偷偷吻了她手腕,是刚进门时拽疼她的地方。筑清光困得没睁眼,心尖却倏然一动。 他的抱歉,她感受到了。 第41章 早上不过六点, 床头柜的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了又响。筑清光眯着眼伸手摸过来,一列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她的小助理, 卢琳。 之前因为纵火事件,综艺暂停,筑清光已经准备交辞呈了。但后来又发生绑架的事,她把辞职往后推了推,重心全放在了筑彬华的官司上。 先前就定好的广播电台主持人大赛,她是台里的受邀评委代表之一。帮朋友接了个商场开业的商演主持, 活动也就在两周后......而这些事情都需要回安清市。 电台主持人的工资不高, 即使在安清这种一线城市也只是勉勉强强中上水平。筑清光这种专业出来的人大部分薪资来源于跑场子,配音和授课。 她不缺钱, 但在工作上向来认真。替过几次综艺节目, 口碑反响很好, 业内人缘自然也不错。 筑清光头疼地闭了闭眼,这才转身反应过来自己的睡姿。被子踢到腰那,连累顾漾舟一起着凉,而下半身几乎是被他夹在了腿间。 顾漾舟这几天低烧就没怎么断过,昨天晚上看上去还行, 但现在说不准是昏过去还是睡着没醒。烧总是退了又起,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可这么折腾人实在是太伤元气了。 她只知道这人肩背上的骨骼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瘦了多少。 筑清光转过来看着他白净的脸,心想接吻真是个促进感情的好方法。昨天晚上被他亲了大半个小时,现在居然觉得这亲密程度都算得上是正常。 顾漾舟几乎一个晚上没怎么睡,所以现在也是睡得昏昏沉沉。伤口一到深夜就疼得他难合上眼。 筑清光翻来覆去没把他吵醒,只好小心翼翼地把腿往外伸, 突然就被他抱得更紧。
第84页 无意识的,顾漾舟把脸往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像只柔软的猫。 但显然,筑清光没被这难得的乖巧感动到。她只觉得有点黏腻,都这样粘在一起几个小时了。 「怎么长成这样啊?刚好是我喜欢的样子。」筑清光摸着他直挺的鼻,微扬的眉峰,到他淡红色的薄唇上,又做贼似的抿着嘴亲了一口。 最后又对着他秀挺的鼻樑骨指指戳戳老半天,她脱了身,往他怀里塞了个枕头。 早班的医生来查房,看他拧眉睡着,疼得满头大汗,开了一剂止痛药。筑清光心疼他没睡好,又要了一剂安定给他助眠。 漱洗整齐后她买了最早的机票,临走前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喊了几句:「顾漾舟,顾漾舟。」 他迷迷煳煳睁眼,反应比平时要慢了点儿。呆呆地盯着她,沙哑地应了一声。 筑清光指指自己:「我走了啊!」 她衣服没换,也没认真折腾头髮,只扎了个高马尾。忽略脸上的妆容,还以为是个高中生。 顾漾舟缓慢地眨了一次眼睛,嗓子有些艰难地出声,却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不能一个人。」 「说的什么东西啊,是不是还在发烧。」筑清光嘟囔了一句,摸上他的额头,有点烫,估计又烧煳涂了。她没再问,交代了护士一声就出去了。 顾漾舟药效发作,眼皮阖上之前是她幻觉般的轮廓,窈窕身影在门口勾成线。 ...... 他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还是被不速之客打扰了才睁眼的。 那人的手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停在那没动,下一秒顾漾舟把她的手握住,直到她娇滴滴喊了声疼。 曲妙妙甩开他的手,开玩笑地说:「这要是是护士,你可就吓到别人了。」 护士的手可不会在他锁骨处流连忘返。 顾漾舟冷淡的眼看过去,稍稍坐起点:「有事?」 筑清光大一下学期转去新校区后,他们关系其实还不错。按道理说,顾漾舟可能还需要感谢曲妙妙。 顾明山自尽前,曲妙妙很早就提醒过他多注意注意顾明山的精神状态。 她心思细,想得多。只和筑清光一起见过顾明山一次就看出他的不对劲。 曲妙妙把买来的水果放一边,慢条斯理把围巾扯开了点。她如今勉勉强强算个一线女星,但没什么大绯闻大爆点,公司给她的定位是人淡如菊。 和顾漾舟也没什么其他废话,他们同样很久没见,直到和筑清光在昨天聊过一次天才知道他的近况。 曲妙妙语调轻飘飘地:「顾漾舟,长久又看不见希望地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很久之前就放弃了,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的不甘心。 顾漾舟淡声道:「没什么感觉。」 好像作为成年人来说,最方便的事莫过于不说透。 他很少说和筑清光这几年的感情。大学分开那两年最煎熬,工作后反倒慢慢习惯。猝不及防地梦到她时,他连醒都不敢醒。 都说电影太仁慈,总能让错过的人重新相遇。但生活不一样,有的人说过再见就再也不见了。 在筑清光心里,对自由的追求和对感情的不信任感本就更胜他一筹。 曲妙妙有些不平衡,却又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她在这两个人的纠缠里甚至没起到一点作用。 只是也厌恶过筑清光,因为她的存在,让这么骄傲优秀的一个人堕落进地狱。 她忿忿不平:「顾漾舟,她就是这样没有责任感,没有同情心的人,说放弃就会放弃你,你别作践自己了。」 话音刚落,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一下。 是筑清光发的信息:【工作两周,别赶走我找的护工阿姨哦!】 他偏冷感的五官顿时柔和下来,垂眼低语:「都没关系。」 因为是他先喜欢她的,一厢情愿的心动就活该等。 可我只不过比她晚认识你几年。 这话曲妙妙没有说出来,她不想变成另一个悲哀的顾漾舟。 可她忘记了自己和筑清光终究不一样,她在年少的爱而不得时,对他的一意孤行、只会以筑清光为目标很鄙夷。在看见那个残疾哑巴的顾明山时,也动摇过。 而筑清光从来没有抱过那样纠结选择的心态看他,她俗气自私也好,任性妄为也罢,却永远有一颗赤子之心。 作为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她仿佛与这世俗眼光就是不接壤的。 那个年幼又没有主见的年纪里,大部分人都随大流远离顾漾舟时,筑清光拯救了一个少年的窘迫。 曲妙妙忍住酸涩,把那句话问出口:「如果註定不是清光呢?」 如果他们的父亲不相识,如果在那棵树上她没有掀开他的帽子,如果那天傍晚他没有偷走那张照片...... 不会有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这样一个筑清光。 只会有一个筑清光。 顾漾舟望着被风吹动的白色窗帘出神,那个同时拥有荣光和青春的女孩。 读书时成绩不好,长得好看就是错。老师觉得她很爱打扮所以不花时间在学习上,其实并没有打扮就好看。每次都被女老师针对罚留堂,然后扯着他撒娇耍赖说旁人坏话。 筑清光在他这什么都好,所以顾漾舟也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好。 「她可以很成熟也可以不懂事,但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85页 曲妙妙自嘲般点点头:「还是没变,你这么温和的人,底线也就一个筑清光。」 她笑得勉强,没再继续问下去。 推开门时转身说了一句:「要得偿所愿啊,顾漾舟。」 * 安清市,晚上8点左右。 天空那块巨大的灰云一点一点裂开,一群不知名的鹭鸟从道路两边的乌桕木低低掠过,冬日的傍晚总是偏寂静很多。 筑清光刚从商场开业典礼上致辞完,商场老闆为了能多引人关注,特地请了个当红女歌星驻唱,叫楚惊绝。 后台有些闷热,小助理卢琳八卦地问筑清光:「清光姐,你都回安清好几周了,怎么没见你和男朋友打电话?」 「为什么打电话啊?又不是什么大忙人,交代行程不觉得麻烦嘛。」筑清光想了想,她好像都没和顾漾舟说这几天在做什么,毕竟考虑到他右手还受了伤,打字聊天也不是很方便。 卢琳嘆口气:「你这么恣意的性格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 筑清光脸一僵,矛盾地摸了摸耳垂下的珍珠耳钉。她记得以前心血来潮要去去哪里玩的时候,也从来都是一个人去的,貌似就是自我成习惯,不喜欢有牵挂和拖累的包袱桎梏自己。 卢琳把她的大衣取下来,确认般地问:「那个清光姐,我们现在说的你的男朋友应该是上次救你的顾sir吧?你们在一起应该很久了吧,感觉两个人相处模式很熟捻,虽然这几年没听过你提过有男朋友。」 筑清光敷衍地点点头,也没解释太多。如果再说是最近在一起的,难免被人联想是因为救命之恩。 突然就想起了顾漾舟那天早上说的那句话,估计记忆还停留在他们的学生时代。 「不能一个人」前面还省略很多东西,跑小巷子里餵猫、逃课去隔壁省看演唱会、晚自习跑到小卖部买零食...... 在以前的很多很多事情上,她一个人时没脑子、太冲动、太善意,总会有意外发生。所以那句话后面总是会出现一个帮她收拾烂摊子的顾漾舟,然后无奈地补充一句,「下次要先告诉我」。 那个陪她度过漫长岁月,见过她丑陋懒惰、因人而异的另一面,却依旧走向她的顾漾舟。 筑清光从不刻意维持和别人的关系,自小就光芒万丈,众星捧月。 因此她不在乎很多东西,也没想过现在居然会对顾漾舟感到愧疚,更没想过会和看上去就对她有点偏执依恋的顾漾舟在一起。 没办法长久,就避免开始。 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是她随心所欲的生活理念。 筑清光总觉得这世上会一直有人爱她,可是不会有人一直爱她。 但顾漾舟真的打败她了。 耳边的卢琳还在说:「害,我们台里人知道你被一个警察救了的事都议论好久了呢。真羡慕你有顾警官这样的爱人,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就一起长大,自然而然。」 她扣着手机壳喃喃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能不能别辜负爱我这么久的人。」 何况也并不是一点都不喜欢。 ... 商场开业酬宾活动,将近九点,是大部分社畜的下班时间。 场内气氛热烈喧譁,直至楚惊绝几曲唱完,拿着吉他在百千人此起彼伏的欢唿声中退场。 但内部保安系统没做好,人群涌动,筑清光恰好和她穿了同色的裙子。有粉丝追上来要签名,推推搡搡之间,有人一把她拽去了安全通道。 夜晚的寒风从门口吹进来,刺骨的冷意。 筑清光缩了缩脖子,认出旁边的男人是她的大学同学,陈醉。 「之前看朋友圈就知道你来这了,没想到还真能碰见。」陈醉把西装脱下来披她身上。 播音表演都是一个大圈子,毕业后他们倒也碰过几次面。但各有各的工作,连打招唿都是匆匆忙忙的。之前看过新闻说陈醉和圈里一女孩在一起好几年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们这群校友毕业后就慢慢地成了朋友圈的点赞之交,即使是她的好闺蜜曲妙妙,现在事业如日中天,但两个人关系也越来越淡。 暗处被抓拍明处被抓拍更不利,筑清光顺着安全通道往外走,路灯光倾泄如注。 「好久不见啊大明星。」筑清光开玩笑地笑笑,给卢琳发了个在东门的信息。 陈醉还戴了个墨镜,打扮得很低调,显然是私底下出来的:「你可别打趣我了,好几年还是个小配角呢。」 「逼逼赖赖,你这富二代还缺这点拍戏的钱?」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他笑得去揉她脑袋,被筑清光躲开:「别动手动脚啊,我男朋友会吃醋。」 陈醉一愣,这倒是没想过她会有男朋友。毕竟大学好几年没见过她谈,对那些追求者包括他都是彬彬有礼的。 他诧异地说:「你真不是同性恋?」 「.........」 像是配合她说的那样,将近两周没联繫的顾漾舟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陈醉看了看她手机屏幕,瞭然:「啧,还是他啊。」 筑清光有点尴尬,就听他继续问:「小清光,你说你以前是不是遛我们玩呢?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她有点烦地回答,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响了又响。仿佛在想要不要接,接了应该说什么。
第86页 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陈醉抱了一下。 发乎情止乎礼的一个拥抱,陈醉拍拍她的后背:「操,老子青春结束了。」 「陈醉,你他妈怎么还跟大学时候一个贱贱的德行啊!」 筑清光推开他,错愕间看见路边一辆白色轿车。车灯打了双闪,熄火后一个人从后座走了下来。 本应该躺在南港市医院病床上的顾漾舟一身黑色大衣,安安静静地站在夜色浓重的街口。鼻骨挺直,半张脸侧隐在黑暗下。虽然看不清视线,但分明是望着他们这边的。 「那个,我得走了。」筑清光有生以来感觉到慌乱,她居然害怕被顾漾舟误会。 陈醉扯着她手腕,往路边看了一眼:「最后问一句,我要是等久一点,会不会就不是他了?」 「不会。」筑清光斩钉截铁地回答,速度快到自己都不敢信。想了想,她眉峰稍挑,把肩上衣服还给他,声音放缓了点。 「因为陈醉不会只是筑清光的陈醉,但是顾漾舟只会是筑清光的顾漾舟。」 陈醉松了手,身后他助理追了过来。 筑清光本来想跑过去,却又觉得这太不符合平时自己的形象。想到这,又故作姿态,不在意地看着绿灯还差7秒变红,反倒是顾漾舟大步走了过来。 他一靠近,筑清光就莫名其妙想撒娇。 她穿得还是那套主持风格的工作裙,及膝盖下冻得通红。一双白玉似的腿裸露在外,受着海风吹拂。 本来是能抗冷的,却还是讨好般地扯开他外套钻进他怀里,冻僵的手搂住他的后背:「好冷,你怎么突然来了,医生说了能出院吗?」 顾漾舟没说话,沉默地把她揉紧了点,掐住她腰的手越来越紧。 筑清光有了点良心地开始解释:「那个陈醉,听别人说他都有孩子了。刚刚就是不小心碰见,他找我叙叙旧,我和他大一之后就不在一个校区了,你不是———」 「筑清光。」他有点冷硬地打断她,后退半步,垂下眼睫看着她的脸,「亲我。」 作者有话要说:  漾漾:趁我醋劲还没上来之前。) 第42章 月色带点灰, 被乌云遮了一半。 顾漾舟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光线暗淡的路灯下,他站得挺直, 沉默的时间持续得有点久。 筑清光的好说话从来都在陌生人眼里是那样,在身边人面前她娇纵过了头。 何况是顾漾舟。 何况是一直以来都对她逆来顺受的顾漾舟! 他这么拉下脸,气压低得让她非常不爽。 腰间镂空设计的裙子被冷风无孔不入地往里灌,筑清光忍着没发作,念着他还是个病患,又踮起脚顺着他的话去亲他。 但两个人身高差了20多厘米, 尽管她穿了个高跟, 也还是有点费力。加上工作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 顾漾舟却偏偏不低头。 她来了脾气, 转身想走:「不亲就不亲, 谁想啊!」 顾漾舟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放在她后颈上,顺势抬高吻下去。舌尖撬开贝齿之前,仿佛听见他说了一句「我想」。 他一点也不循序渐进,唇舌相贴, 先是把筑清光的下唇含得湿湿润润。凉凉的舌一下一下舔舐她的上颚,又绕上她的舌尖,交缠, 重重地含吮。 浓重的夜色中,暧昧的津液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身后安全通道里传来卢琳大嗓门抱怨的声音,「清光姐,我刚刚把楚惊绝认成你了!拉着她跑到休息室才反应过来,然后遇到陈醉告诉我你在这。没想到你和陈醉老师居然也认识, 我大学时候还迷过他一段时间呢!对了,你们关系怎么样,能不能————」 筑清光第一次被吻得这么狠,有种窒息的快感。急忙想推开他,却在卢琳问出和陈醉关系怎么样时被顾漾舟吻得更深。 她骨头都是酥的,耳尖在欲盖弥彰地泛粉。顾漾舟变本加厉,手往后移到她的肩带上,越发有些肆无忌惮。 荒谬至极的做法,筑清光吓了一跳,膝盖摩擦上他的腿才勉强让他把自己放开。 卢琳本来就有点夜盲症,又是个近视眼。 远远只看见四下安静的街道只有马路对面一团黑影,下意识就觉得是筑清光站在那。一走近才发现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惊得她顿时想和旁边的车一起隐入黑暗里。 顾漾舟把大衣脱下包裹住筑清光,这才转过身。 「顾警官?」 按道理来说,顾漾舟和她统共也才见过一两面,警局、医院。但他长相气质太出众,卢琳又是个年轻女孩子,难免对他记忆深刻。 他点头答应。闷在衣服里的筑清光弱弱出声:「小琳,活动结束了,今晚先送你回去吧。」 卢琳:「好啊!那麻烦你们了。」 趁着卢琳自觉往后座钻,顾漾舟抬手摸了摸筑清光的耳垂,突然凑近说了一句:「她没看见。」 冬日里,男人唿出的气息都是热的,灼烫着她的脸越来越红。 !!! 这还是顾漾舟吗? 偷偷摸摸地在别人后面调情很有意思嘛?! 筑清光反应过来,她凭什么害怕被看见,害羞不是她的风格啊!于是立马恼怒地把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转移到驾驶位上去。 顾漾舟余光扫见她怒目而瞪的眼神,舒心地抿弯了唇。打过方向盘腾出手来,指腹擦过她含着水光的眼尾,亲昵地抚了抚。
第87页 筑清光:「......」 她拍开他的手,撇嘴把头扭向另一边。 后座的卢琳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这对小情侣互动,貌似还在吵架? 都说小两口吵架,第三个人最遭殃。 她尝试着和筑清光搭话:「清光姐,你和那个楚惊绝是不是亲戚啊?长得真像,风格也像诶,都......好酷!」 筑清光恹恹反驳:「不认识,哪里像,她看上去比我凶。」 虽然两个人都是明眸皓齿的明艷五官,但筑清光内里是个小娇娘,而那位楚惊绝光是身高就有175,一看就是心有勐虎的人。 「......」 卢琳把注意力转到一旁开车的顾漾舟身上去,上次见他还是面无血色的样子,这次看已经好了很多,貌似还多了点人情味。 她猜测地问:「顾警官,您学生时代是不是成绩特好?」 筑清光抢过话:「看出来了吧!就是古板无趣的书呆子。」 「没有没有!就是很正经绅士,给人一种优等生的感觉。」卢琳挠挠脸,不好意思地补充,「那天在警局里看见这么多警察,就顾警官让人耳目一新。」 正经个屁!刚刚还抱着她又摸又啃的!筑清光不给面子地嗤一声:「别拍他马屁了,这人是个木头。」 被当着面这么骂,顾漾舟也好脾气地照单全收。卢琳感嘆一句筑清光能找到这么一个温柔的男朋友的同时,又小声问:「那清光姐,你喜欢顾警官什么呀?」 车正好停在红灯前,车内空气仿佛都凝滞下来,一点杂音都没有,两个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顾漾舟唇紧抿着,面色如常,眼神定定看着前方,搭在车窗旁的手微微收紧了点。 他很紧张。 内心告诉自己一万次,她是因为躲不开、救命恩情、十多年认识的旧情......才勉为其难答应试一试的。 他们一直是不对等的关系,顾漾舟对她的感情已经到了一种偏执渴慕的地步。 如果真听她亲口承认她的云淡风轻,他怕是会觉得自己太卑鄙又太可悲,道德绑架般的把这样的筑清光留在了身边。 「清光姐?」卢琳又试探地喊了一句。 副驾驶的女人缩成一团,毛毯搭在雪白的大腿上,把他的大衣压得皱巴巴。毛茸茸的脑袋斜斜地倚在窗边,唿吸清浅。 顾漾舟看过去,只望到她的后脑勺。他偏开头,调高了点温度,轻声:「她睡了。」 「哦......清光姐这几天是没怎么休息好,因为离职的事情,台长捨不得放人,就折腾她呢,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 卢琳应下,声音放低了点:「顾警官,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吧,谢谢。」 等停了车,车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一种难以描摹的气氛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 筑清光刚刚其实没睡着,她听见卢琳问时只想着给一份正确答案。但思来想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直观的想法就是她习惯顾漾舟的迁就和纵容,习惯他在身边的一切。 他优点也很多,长相身材对她胃口,脑子聪明,两个人一块长大知根知底。 她没花过时间去关注其他人,也想不到如果自己要走一趟人生的恋爱必经阶段的话,除了顾漾舟还应该是谁。 这话听上去矫情又酸牙齿,筑清光自诩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无心情情爱爱。更不想把这种话挂在口上,正好他的一句「睡了「帮她解了围。 「醒了?」顾漾舟是警校高材生,当然知道她是真睡还是假睡,只是不揭穿而已,不揭穿总归还能给自己留一点模煳不清的期待。 筑清光顺着他话点点头,看着他轻车熟路把车停在自己公寓楼下。不禁感嘆当警察真好,能对她的私生活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那我上楼了。」她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踏下去。 顾漾舟默不作声,只轻轻点头,指骨压着方向盘渐渐泛白。 他还是太着急了,一旦抓住机会就会奢求更多。从朋友到懵懂暗恋,然后是不堪的迷恋和寄託。 明知道筑清光是什么样的人,他不能对她要求太多东西。 筑清光看他反应冷淡,心下也堵了点。关上车门后也没其他话,径直进了大楼。 谈恋爱真的让人烦! 筑清光第一想法就是这个,顾漾舟闷油瓶一个,心里藏着话不说。她耐心又差,不可能花精力去猜。 早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不适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从生活理念到价值观,没一个是匹配的。 洗过澡,今天商场的负责人打来电话为安保问题道歉,客客气气的,但她终归有点不爽快,敷衍几句挂了电话。 「痴线!(神经)」她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谁。 门铃响起,筑清光打开大灯,透过猫眼看见了隔壁那位大婶。 她开了门问:「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嘛?」 「你往窗户那瞧一眼,有个男人一直盯着你屋子阳台这!」大婶人很热心,说,「模样生得很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变态,要不要报警啊?」 筑清光一愣,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摆摆手:「没事,应该是我男朋友。」 顾漾舟确实没走,冬夜里连猫叫声都没有。寒风凛冽,他倚着车门在抽菸,看着楼上那盏明灯出神。 筑清光下楼跑得急,没穿外套,跑到他面前时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
第88页 「你在这干嘛?订酒店了吗?」她往手心哈了口气,话还没问完。 他眉心微蹙,把人塞进车里。 睡裙因为猝不及防半躺在后座上的姿势往上缩了点,顾漾舟眸光幽暗,不回答她的问题,压过去舔她纤细修长的颈线。 纠扯间,筑清光的睡裙被彻底撩到了锁骨那。 他低头感觉到窒感,漆黑短髮刺着她的下巴。嘴边字眼有些含煳,离她又远又近:「为什么没穿?」 背嵴上的蝴蝶骨被大手不厌其烦地摩挲,有点难熬。筑清光就算是再理解成年男女的交往模式,也不免侷促羞耻地推他。 揪着他被扯出来的衬衫下摆,喃声:「谁睡觉还穿内衣......别亲了,顾漾舟,你滚不滚开。」 他闻言退开了点,唿吸粗重,站到了车外。 筑清光上身滚烫,小腿以下却还受着风,颇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她慌乱地把衣服扯平,看向顾漾舟。被突然喊停让他有点狼狈,手握得车门极紧,青筋外是一层白皙的皮肤。 「回去吧。」他嗓音很沙哑,已然动了情, 这算是没和好? 筑清光顾不得那么多,急忙伸腿勾着他:「我不是讨厌,也没嫌弃!就是......想说我们一起上楼吧,你在安清也没地方住。」 ...... 电梯上的数字一层一层往上跳,两个人牵着的手起了汗,分不清是谁的。 大半夜地把男朋友带回家会发生什么,这问题简直用脚趾头都能想出答案。 筑清光从来没觉得17楼只需要一两秒就到了,她几乎是机械地打开了门,靠在玄关那纠结地咬了咬下唇:「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啊?」 顾漾舟难得闲散,坐到沙发上抬眼看她:「你叫我上楼的,你说了算。」 「......」 她看着他随意坐在那的姿势,突然恶趣味想到古早总裁文———坐上来,自己动? 筑清光打了个寒颤,甩开这鬼畜记忆,打开浴室门:「洗洗睡吧。」 好在顾漾舟没再继续为难她,换了鞋就进去了, 她松口气,脑子里又想到他受伤不能沾水,刚刚在车上好像蹭到了他腰间的纱布。筑清光不确定地敲敲门:「顾漾舟,你一个人能行吗?」 「要不要我帮忙?」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到你伤还没好透吧。」 没有一点应答,水声潺潺,并不算吵。她开始确定顾漾舟是故意不理人,窝了点火气往门上踹两脚:「顾漾舟!你好不讲卫生,我都没看过你洗澡!」 话音刚落,门打开。 她被扯进去撞进他怀里,耳边传来一句「那就进来看」。 大概是自作孽不可活,筑清光才发现他一丝.不挂地站着,肩颈线直到肌理的弧线都无比匀称,肌肉精瘦而漂亮。漆黑柔软的头髮被打湿,真是活色生香的性感身材。 她脸红心跳的瞬间又隐隐觉得刺激,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就说了伤口不能沾水啊……还好纱布没湿。这里有点热,我先出去了。」 毫无疑问,她没走成。 反倒被顾漾舟压在了洗手台上接吻,亲得毫无章法可言。 他慢慢蹲下,视线放在她腰间那朵玫瑰纹身上:「这是什么?」 「嗯……之前学做饭的时候,穿的短衣服,被油溅到了,留疤不好看。」她被折腾得有些晕乎乎,完全是另一个脑子在思考。 之前是指大学毕业的那几年,他们唯一对彼此空白的那几年。她十指不沾春阳水的人,慢慢学会独居、适应朝九晚五,而他不在她身边。 顾漾舟低头吮着那块肌肤,眼尾一抹病态潮红。 蚊子血,玫瑰痧。 灵魂如果能被打上烙印,那他甘愿沉没在这场□□深渊里。 舌间相互试探,津液交换。湿湿的水声响起,筑清光唇舌被吮吸得发麻。 像个荒淫的梦。 迷迷煳煳间,她被放在了床上,两个人都不着寸缕。感觉到什么,筑清光往床头爬去关了灯。没歇几秒,两条腿又被扯回他身下。 还记着他有伤,她不敢反抗,憋着哭腔:「顾漾舟,你要是让我疼了,我就咬死你!」 「咬,用力咬。」他把颈动脉凑到她嘴边,贴着她的耳垂含吮,乱七八糟地说了几句什么。 筑清光听不清,也不想听,恼了:「你别出声!」 「好。」他低低地应,似乎还发出一声笑,「那你出声。」 她是真想咬死他算了,却又忍不住叫出来,求饶似的让他轻点,似哭似哼。 轻不了。 顾漾舟不再说话,气息浓烈而炽热。听着她哭,他也心疼,无比希望自己能清醒点。 他们幼时相识,是彼此生命中最熟络的朋友,所有对异性的认知都来源于他们对方。在哪里都是有默契的,紧张、摸索、疼痛过后是相互享受,是沉沦情.欲,是抵死缠绵。 ....... 筑清光不是什么传统保守的人,她一向喜欢顾漾舟身上那股干干净净如同盛夏青檀树气息的味道。手腕还搭在他肩上,摸上他眉峰的手被攥着亲了又亲。 顾漾舟话语克制压抑,拥着她的肩,一下一下吻。 「......你好重。」她赧着脸推他胸膛,眼睫蒙上一层水雾,「先、先出去。」 「再让我抱会儿。」
第89页 抱着抱着又开始了,床单乱糟成团,粉嫩的脚趾蜷起。寂静的夜里,窗外下了初雪,混着小冰雹敲在窗口和树梢上。 他在发.情的时候声音总是低得不行,音色缱绻沙哑,像蒙上一层薄薄的的沙砾。贴着她耳边和脖子上的血管,轻轻咬她的侧颈。 筑清光泪眼迷离地去回吻他,他的欲望会蛊惑人。 荒唐的一个晚上,直到凌晨四点多她才从云朵上跌回地面。 腰酸骨痛,果然是色令智昏。 第43章 浑浑沉沉的夜过渡到白日, 闹钟铃响了又被掐断。 筑清光倦乏得要命,却感觉腰侧那又痒又麻,是身后的男人在亲那里的纹身。 他就不累的嘛...... 脑子模模煳煳地把昨天晚上的厮磨放大几遍, 起初她到那一步死活不愿意,娇气地哭疼。顾漾舟忍了好几次,最后是连哄带骗把人带上贼船,前面大部分时间都在哄她,光是擦眼泪就用了大半包纸。 后来,四肢骨骸都在叫嚣着酸软无力。 第一次结束后她想喝水, 他便套上长裤把水端来放床头柜上, 嘴对嘴地餵。她屈肘去推他,侧身慢慢吞吞想躲开, 却又被他拉住。翻来覆去, 渐渐水淋淋, 汗涔涔。 没有任何预兆,他顶.进来,把她搂得很紧。筑清光眼尾一下就蕴了水光,肌肤上的接触没再分开过一秒,像个毛头小子初尝情.欲, 食髓知味。 灵魂被抛上高空,身体却在坠入情网。 窗外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叶尖上的雪水融化滴落下来, 白天的感官比夜晚更直接,被反反覆覆地折腾到入睡,她嗓子都喊痛了。 筑清光后怕地往下缩,转身抱住他的腰:「哥哥哥哥......不来了!真累死了,你要还想我给你用手。」 她深明大义得很, 说着就把手往下伸。 「不用。」 顾漾舟亲她头顶上的发旋,克制住急促的唿吸把她圈进自己怀里,从没有觉得她娇小玲珑成这样。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拨弄,另一只手往她腰那慢慢揉着。 他已经穿上了衣服,看来是早就醒过一次。口腔里还有漱口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烟味。 筑清光什么也没穿,就一条睡裙和小毛毯虚盖着自己。 被子和床单都被丢进了洗衣机里,感受他在那个纹身处摩挲,她仰头咬一口他的下巴:「是不是心疼我了?」 顾漾舟没说话,玫瑰纹身下那个伤疤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即使是不同校区那几年,他也一直有看着她。晚上和同学一起去唱歌,坐公交坐过站,和哪些男生有过交往,参加了几次大学生主持、辩论大赛......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可唯独最近这几年最为陌生。 如果他没申请去前线缉毒,继续死皮赖脸地守在筑清光身边,她也拿他没办法,至少不用学着一个人长大。 顾漾舟想,她多怕疼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哭。 「前几天妙妙给我说,我妈妈她和曲伯父离婚了,听说她又找了个法国的小男友,只比我大十岁……」筑清光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 不得不承认,董琴给她的感情观带来很大影响。十几岁时她嘲笑筑清光单纯梦幻的真爱论,二十来岁时她讽刺筑清光和她是同一类人。 她想让自己和董琴有彻底的区别,董琴这一生尽管到了半百依旧活得恣意,甚至肆意伤害那些爱她的人。筑清光有点委屈,从答应接受顾漾舟那一刻起,她就是全心全意的。所以昨天晚上再怎么觉得不适应,她也没推开。 「我和她不一样的,顾漾舟。」 顾漾舟把她的脸往自己肩颈处靠,手轻轻拍着她的肩:「我知道。」 「我觉得我爸爸好可怜,他都不想我去看他。」 他说:「来安清前帮你看望过了。挺好的,没瘦没病。」 筑清光点点头,筑彬华不想自己去看他一是怕她难受,二是作为一直以来就很强大的父亲的尊严。公司后面的事情也都交给二把手处理,没麻烦到她半分。 父女俩都是骄傲的人,也想让对方为自己骄傲,所以筑清光当年高考才会这么努力考上名校。 她吸吸鼻子,趁着还在床上就开始狂吹枕边风:「顾漾舟,其实我这几年也过得不好,从大学转校区就很难受。」 天天吃喝玩乐没人管着,期末忙着抱佛脚求教授,免不了挂科重考,当然难受。 「后来毕业工作了我就特别想你。」 仅仅在逢年过节筑彬华谈论到他的时候会有这么点想念,还有留下烂摊子不会解决时。 筑清光说这些虽然是为了骗他,本质上却也只是想减轻自己的歉疚感,她为她的薄情、娇纵、害怕和只会逃避找了面以后悔为名的屏障。 反正顾漾舟什么都信,就算不信,他也不会揭穿。 ... 她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洗白自己的话,口干舌燥后戳戳顾漾舟的大腿:「你能不能别抵着我了?」 穿着裤子的触觉都这么明显,筑清光怕被他摁在床上又来一回。 顾漾舟侧过身,不回答。没办法,他对她的欲望一直以来就很强。 藏不住,现在也不想藏。 「你来安清干嘛的?」 「送检。」之前的跨省贩毒案还没完,他调回国内刑侦大队部门的最后一个案子。
第90页 筑清光实则没怎么听懂,哦了一声:「那还去那里吗?那个缅甸还是寮国的地方。」 「应该不用去了。」 在遇见筑清光那天晚上起,他就打了转队的报告书。缉毒警有多危险,更危险的是身边人,他们比谁都清楚。 床头柜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筑清光猜到可能是工作,抱怨:「你们这些单位怎么回事啊?真把你当公僕了嘛!哪有让一个伤患者一个月没到就开始工作的,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 他安抚地拍拍她的头,把电话接起,边走到衣柜前帮她拿出衣服。 李青伟的号码,那边却是谭棠在说话:「顾sir,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酒店?安清市的局副也来了,南港那边还调了警力过来。上头怀疑这案子和在境外的秃鹫有关,还得你和之前一起在那执行任务的邓sir收尾。」 顾漾舟拿出一件衬衫丢过去:「邓碌腿好了?」 谭棠笑了一声:「害,你都能出院了,他那点小伤还敢叫唤嘛!昨晚上你没和大家一起回酒店......是自己订了房还是在朋友那啊?」 他没答,皱着眉淡声说:「二十分钟后我会到局里。」 挂断电话,抬眼看向床上的人。 筑清光靠在床头盯着他,嘟囔一句:「你没换衣服,你同事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 知道你在女朋友家睡了一觉。不!是和女朋友睡了一觉。 筑清光没好意思说出口,当着他的面套上衬衫,伸手要他抱:「要去刷牙。」 顾漾舟俯身把人搂着,放在洗手台上,给她挤了牙膏:「张嘴。」 「你不是说二十分钟要回局里嘛。」她含煳着把牙膏含进去,「你去吧,我寄己可以!」 「嗯,晚上一起吃饭。」 想时时刻刻粘着她的心昭然若揭,顾漾舟总是把自己的热情和爱意表现得显而易见。 明明对待筑清光这种人,欲擒故纵是最容易得手的办法,可他偏不。直来直去,没有任何诡计。 筑清光小腿晃着踢踢他的膝盖:「哎,受伤了还这么忙,警局就没有长一点的假期吗? 顾漾舟低声,脱口而出:「婚假长......点。」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筑清光跳下来,权当没听见似的朝他摆摆手:「上班去吧,晚上见!」 他没再耽搁,顺手提了门口的垃圾下楼。 又想起刚刚没经过大脑思考就顺嘴说的话,婚假......仿佛在暗示她什么。 筑清光这样三分钟热度、无条件选择自由的人,能待在他身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捆绑她结婚。如果说董琴让她从高二过后就觉得真爱是个笑话,那更不用说结婚。 记得中学时代他们经过南港市民政局那条路口,筑清光那个时候就对婚姻没什么嚮往,她的原话是:「两个人无可奈何组成一个家庭,顺其自然生子老去,这样的生活简直是人间地狱!」 她会不会又觉得有压力了,会不会又跑远。 顾漾舟坐在副驾驶上,望着指间那根未点燃的烟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一旁的邓碌拿着几张照片,把任务计划讲完后推推他:「听清了吗?」 他侧头,收起烟:「知道了,帽子给我。」 这个案子以卖菸草产品为噱头,一路从西南地区向东南方向移动,大批毒品走私犯随之猖獗起来,算得上一股不小的势力。 此次行动需要顾漾舟和谭棠伪装买家情侣,谈判时顺便和团伙的卧底警察搭好线,约在下午五点半的体育城附近。 几个人又商讨了一下如何引蛇出洞,来个瓮中捉鳖,在得知这个团伙成员有多少后,车内气氛都变得紧张了点。 沉默的行车中,邓碌瞥了一眼后座四个各做各事的下属,问旁边人:「你昨晚上在喜马拉雅那?够可以的啊。」 和顾漾舟一起在境外待了近四年,几乎整支队伍都知道他的习惯。 为了收听到国内的电台,他时常拿着手机和收音机站在国界线边上录音。这样一个寡淡冷情的男人,居然会在每个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的夜里,把那女人的电台反覆听。 大家都知道他有个挂念的人,就戏称那是顾sir心中的喜马拉雅。是电台,同样也是高不可攀、不可说的喜马拉雅山。 压低帽檐,顾漾舟说:「她有名字。」 邓碌:「叫什么?听说后面那几个都见过了。」 顾漾舟没答,径直打开手机看了看有没有消息发过来。 「诶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漾哥!」邓碌压低了嗓音,问,「之前那个说有女朋友的主意还是我给你想的呢!怎么样,你解释了吗?」 他不说,顾漾舟都忘了这一茬。但他转念一想,筑清光怎么会搭理他那个所谓的女朋友。 和他完全相反,筑清光对他没有一点占有欲。她就那样的性格,好坏随心情而定,不喜欢束缚或紧握东西。 他摇头:「不用解释。」 邓碌笑着拍拍他的肩:「女人醋劲儿很大的,你这个女朋友问题没解释清楚,以后有的闹。」 后座的谭棠默默听他们讲话,心下都咯噔一下。 顾sir居然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和那位筑小姐在一起,果然男人本性都一样。她有些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感到庆幸。
第91页 这样一来,或许她也有机会。 * 傍晚时分,天色暗得除开路灯就要看不清人脸。 昨天晚上的雪还未完全消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都在归家途中,一时之间大广场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筑清光躺在路边的车上半眯着眼,肩膀塌着没了半点儿精神气。 刚主持完米兰时装在安清举办的模特秀,她一身黑色正装,皮带look。穿上高跟鞋快180的身高,还被场外国内外记者误以为是模特,拦着她拍了好久的照。 卢琳边给她卸脖子上的遮瑕液,看着她一身的红痕欲言又止:「清光姐,顾警官也太......」 「闭嘴。」筑清光哼唧一声,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掩饰自己的慌张。 昨晚上顾漾舟已经够轻了都留了这么多痕迹,她突然想到自己往他身上挠的爪印,估计都不能看。 卢琳乖巧地转移话题:「清光姐,你脸上就差写着『我在热恋期』几个大字了。羡慕你们这么久了还这么甜蜜,看得我好想谈恋爱!」 「赶紧谈,等过一两年你就没这个心思了。」筑清光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趁大学刚毕业没多久还有点少女心,等到你习惯一个人就会觉得恋爱索然无味。」 卢琳被她说的话吓到,问:「那你现在是靠什么维持和顾警官的感情的?」 筑清光沉默几秒,没正形儿地吐出两个字:「色.欲。」 卢琳:「......」 「等等,停车,把我在这放下去。」筑清光望着路边那个有点熟悉的背影喊道。 司机:「筑老师,不直接回台里吗?」 「?」筑清光很不负责任地说,「我下月底就能离职了,今天晚上还让我回去播节目?想得美!」 「......」 道路边的几辆车旁,七七八八站着几个人。 顾漾舟穿得很大众,帽子压过眼睛,只露出稜角分明的下颌角。小雪压弯路边松柏的树枝,他站在那人群里面身高腿长,欣长孤孑的背影尤为出众。 筑清光没想这么多,小跑过去:「顾漾舟!你在干嘛?」 身边几个人脸色一变,筑清光才反应过来几个穿着便装的人都在警局见过。下一秒顾漾舟把她摁进自己胸口处,把她盘起的头髮不经意放下,低声在她耳朵边说:「别回头,遮住脸,上路口白色那辆车。」 筑清光这才意识到他们在执行任务,也不知道身后是些什么样的亡命之徒。她强迫自己定住心神,埋下脑袋往前走。 身后传来响亮的一巴掌,还有女人的质问声,大概是把她解释成了什么出轨对象。 ...... 半个小时后,筑清光坐在了警局前厅的椅子上,头顶的白炽灯泡有些刺眼。 一个小女警给她端来了茶,解释说:「顾队长的家属吧,他们刚出完任务,可能还要等会儿才能下班。」 筑清光问:「那他现在在哪啊?」 「在洗澡啊。」后头的邓碌走进来,打量似的看了看她,敲敲一旁的小跟班,「这么一大美女冲过来,你和老吴也没看见?」 话虽然是在训手下人,筑清光也明白差点把人家的工作给搞砸。她不好意思地道了歉,邓碌立马挥挥手:「别!顾sir都没说话,我不敢开口抱怨的啊。喏,跟着她过去找人吧。」 他指指正往后勤警寝走的谭棠。 筑清光跟过去,看见她手上的手机。试探地问:「那是顾漾舟的吗?给我吧。」 谭棠把手往后放:「不用筑小姐费心,顾sir的私密物品,我还是亲手给他比较好。」 筑清光礼貌笑笑,手伸回作罢。 谭棠看了一眼身旁一同陪她站着等人的女人,化了精緻的妆,一张小巧美丽的上镜脸,短裙从大腿那半开,妖娆多姿。 确实风情万种的身材和脸蛋,也难怪,小三上位还不自知! 像是不经意的,谭棠晃了晃顾漾舟手机上的钥匙链:「顾sir其实还挺可爱的对吧,他只是面相冷,实际上还挺有童心的。」 「......」 胡说八道,筑清光认识这男人多少年了。曲妙妙就这样评价过她和顾漾舟——— 要说筑清光是只关心自己看不见别人的冷漠,那顾漾舟就是除了她连自己都不在乎的冷漠,都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他何止面相冷,心里也冷得很呢。 这个小恐龙手机链都好几年前她买的,之前没见他戴,估计是这几天在家拿回来了。 筑清光慢悠悠「嗯」了一句,细长上扬的眼慵懒随意地放在那个钥匙链上。问:「更衣室就顾漾舟一个人吗?」 谭棠迟疑点点头。 筑清光听完就直接上前拍门,抱怨加不满:「顾漾舟!你要我等你多久?」 门一瞬间就被打开,室内外的温差让雾气瀰漫整条走廊。他上衣都没穿,水珠顺着白玉的背和精瘦的腰肌往下滑。低头和她对上视线,眼里蕴了点笑意:「等很久了?」 顾漾舟洁癖重,刚刚穿了队里的衣服,自然要多洗几遍澡。本来应该嫌弃他一身水的,筑清光偏偏凑上去撒娇耍赖:「我今天很累啊,还等你这么久,腿都被冻僵了!」 身后的谭棠不避不让,看过去:「队长。」 顾漾舟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在,俯身亲了亲筑清光唇角:「我穿个衣服。」
第92页 他没再关门,直接套上t恤,外面穿上外套。系扣子时筑清光还温温柔柔地搭了把手,顾漾舟莫名其妙地有点慌。 谭棠把手机递过去,开口:「顾sir,你的手机。」 顾漾舟蹙眉拿回来,明明刚刚交给邓碌拿着了。他点点头,牵着筑清光往前走。 谭棠喊住他:「我、我来还为了给刚刚那一巴掌道个歉。」 「没事,工作需要。」他声音平淡,脚步没停,揽着筑清光的腰和她擦肩而过。 谭棠立在原地,看见筑清光把他的手机握在手里,扯出手机链无所谓地丢进垃圾桶里,而顾漾舟一句话也没说。 筑清光娇声娇气地把手伸进他口袋取暖,抱怨:「我又不是没送过你好东西,至于一个链子用这么多年嘛!」 走至转弯口,她突然回过头来:「对了,忘记和你同事说再见了!」 谭棠面无表情对上她的眼,脸有些发白。 筑清光粲然一笑:「再见啊,警官。」 刚进车里,筑清光立马收起了那副正牌女友温婉优雅的脸。嘴角沉下来,伸着手拽过他的衣领凑上去。 顾漾舟一点脾气都没有,顺着她的力道靠过去:「怎么了?」 筑清光没好气:「闻闻有没有那个女人的香水味!」 默了两秒,他说:「她不用香水。」 「你还会花时间想她不用香水?!」 「因为你用。」 不是花时间想别人,只是他向来只把身边的异性分为筑清光和不同于筑清光的人。 筑清光被顺了毛,却依旧嚣张跋扈:「我们先说好了,你别以为我现在很喜欢你了就放松警惕!你只能看我一个人知不知道?」 他轻轻用牙尖磨了磨她的手指:「知道。」 顾漾舟不会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只想堵住她喋喋不休谈论别人的嘴。突然都想把心剜出来给她确认一眼,只有她,这么多年只有她。 她还想说话,却被吻得断断续续,只好恼怒地咬回去:「刚刚我......想帮你拿手机,那个女人还说『不用筑小姐费心』.......唔,明明手机和人都是筑小姐的私有物......凭什么不让拿......」 顾漾舟漫不经心地应,不太爱听她嘴里一直谈论别人。似乎是不满意她脸上的粉底味,又移过去亲她耳骨。答她的话:「嗯,『私有物』麻烦筑小姐多多费心。」 第44章 浓稠的夜色中, 道路安安静静。 白色轿车隐匿在一棵挂满彩灯的圣诞树下,车内外温差很大,玻璃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两个人厮磨了好一会儿, 筑清光腿上盖着他的外套,嘴却没停下,还在问他和卢琳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喜欢你啊?之前在医院你同事也说你们在边境一起工作了很久。说实话,这么无聊的地方,孤男寡女的,肯定有点别的意外发生过吧。」 「你们亲过吗?牵过手没有!就像今天这样执行任务, 应该也有需要接吻的......」 「你脸还红着呢, 有她的巴掌印。我想起来了,你还说过你有女朋友!」 筑清光越说越委屈, 她凭什么要在这瞎猜! 顾漾舟一点也不洁身自好, 身边都有这么近距离的追求者, 还好意思吃陈醉的醋! 她闭了嘴,牴触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就想开车门往外走。顾漾舟拉她手,她挣扎不开,又开始憋屈地装哭:「你还拽我, 我手都红了!」 他立马脱了手,想去抱她,却讷讷把手垂下。嗓音闷沉, 一句一句解释:「她毕业那年放在我手下带了一个月,什么都要我教,嫌太麻烦,就调给一起在那的支队了。今天原本也是另一个人和她搭档,但是前天他受了伤。」 筑清光背对着车窗, 高跟鞋踩在坐垫上,还皱眉不太相信地看他。 她今天的妆容女人味十足,细长媚人的眼线,花瓣似的红唇,把平素欢脱的稚气都遮掩起来。小黑裙衬得皮肤更白皙,长发松散挽在脑后,举手投足都散发迷人的魅力。 顾漾舟垂眼看她被自己咬破的唇角,指腹轻轻按上去。带点热气的嘴唇低头覆在她手指上,说不清是什么在发颤:「筑清光,别生气。」 夜晚昏沉,他无措笨拙的吻让筑清光小小地停顿了一秒。 顾漾舟一点也不会哄人,和以前一样。 她耍脾气离家出走,他就一路默默跟着。她不穿鞋,他就重复给她穿上去的动作,像是在耗她的耐心,耗到她妥协。 没人可以在这方面和顾漾舟比耐心,他早就对筑清光做足了一辈子的准备。 筑清光踢开高跟鞋把脚伸他小腹那,脚踝被他带点凉意的大手握住,掀起衣摆贴近自己温热的皮肤。 好像是有点无理取闹,明知道顾漾舟不是那种乱搞暧昧的人。 也不能争吵,他在她面前向来是一败涂地的角色。 理智慢慢回笼,她慢吞吞抱怨:「我没生气,就是刚刚在那真的等你很久啊!那个谭棠还阴阳怪气地当着我面想挖我墙脚,她是不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她好像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行,你现在给她发个信息,告诉她离你远点!」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我同她私下没联繫方式。」 「......」 果然是任性过头,筑清光试图找回点面子:「那我不管,一个巴掌拍不响,说不定你平时不注意给她什么错觉了!你得多说说话,让他们知道你有女朋友,不然人家还以为你单身呢。」
第93页 「好。」他应下,头埋在她锁骨那蹭了蹭,抬眼看她,「还想亲你。」 筑清光没推拒,修长的脖子仰上去。 红唇凑上吻他,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吻,他一伸舌头,她就阖上牙齿,单纯地含吮着他的唇,玩得乐此不疲。 他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吃顾哥哥。」她故意这么说,手从他衬衣下摆摸上去。看见男人喉结微动,舔了舔下唇。 顾漾舟放任她四处游移的手,他喜欢筑清光碰她,喜欢她的亲近。像是从小到大那种在她身后空空荡荡的心就这样一点点被回应、被填满。 侧着身子不太方便,筑清光索性岔开腿坐到他腿上去。脚尖蹭着他的腰,这姿势因为逼仄的空间有点不雅。但她向来是不在乎什么礼节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漾舟往后调了调座椅,揽着她的腰,手掌贴着她的蝴蝶骨往自己胸膛压,觉得抱紧她就是满足。 「一亲就想做,一摸就有反应。顾漾舟,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闷骚重欲!难怪以前总偷偷亲我。」筑清光扯了扯他头髮,手指戳戳他脸上不太明显的酒窝。 他本来也没打算否认,听见这句却突然淡声补充:「第一次,是你先亲我的。「 「我呸!我才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说这话她有些心虚,毕竟高二之前她是出了名的爱玩,曾经因为大冒险游戏就按着一个楼梯上下来的小学弟表白,后来人家秒答应,她又赶紧反悔。 不讲道理,很没品却又人缘好的女孩子。 不过她映象里可没有亲过别人,尽管在学生时代她时常惦记顾漾舟的美色,但筑清光那时候喜欢阳光点的男生,对他也就几分钟的热情。 顾漾舟没再辩驳,想起刚刚的案子又交代几句:「今天不知道露脸没有,最近少出门。」 「我明天就要回南港了啊,辞职报告都交完了。」 「明天?」 他一问,筑清光才想起什么都没和他说过,更别说商量。她点点头:「你还要在安清待多久啊?」 他没给出确定的时间,只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临近年关,大家都回了老家,手机上不少同学老友聚会的邀约。筑彬华出了事,这事在圈子里自然也都知道点,大家都想安慰安慰她。 回完洛佩佩和亲戚她们的消息,筑清光又点进小群里@还在轰炸表情包的帅宏。 -万子鑫:小清光今年该回南港过年了吧?来我家,保证热热闹闹的! -季其野:收留二十五岁单身貌美女孩,季家大门为你敞开。 -帅宏:勾引.jpg -帅宏:老闆,看我.jpg -帅宏:我爱你,你跑不掉了.jpg 筑清光牵着顾漾舟的手正往公屋走,公屋和菜市场、小卖部都在下面的居民区,她家的别墅就在公屋往上走的几百米远。自小常来他家的缘故,周边的便利店大叔都认得她。 她被他们逗得不行,发了句:【顾漾舟回来了啊,今年我和他一起过。】 -帅宏:我的心好痛.jpg -万子鑫:丑宏你是不是有病?发什么图,浪费老子内存! -帅宏:就喜欢你看不过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jpg -万子鑫:....... 两个人在群里互相斗起了图,倒是季其野私聊了她:「两个人过年,在拍拖?」 「嗯。」 「挺好,有困难就开口,懂?」 「知道。」她想了想,问,「要不要见一下什么的?」 季其野发了条语音,大概是不想顾漾舟听懂,特意说的方言:「我同你男友?我系奸诈商人,佢系正直差佬,有咩好见嘅?下次仔宏过生一齐带来啦,反正大家都识咁多年。」 其实顾漾舟在一旁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来南港这么多年,没理由听不懂他们讲话。 和熟人聊这个有点难为情,筑清光握着顾漾舟的手咬了一口,没厘头地笑了笑:「待会去墓地,看看顾叔,你好久没回来,过年过节都是我同我爸爸去的。」 老公屋几十年如一日,顾漾舟回来有收拾过房子,东西都搬到新家。他在厨房做饭食,筑清光闲得没事就在他房间里玩。 顾漾舟的房间没有什么少年气,男孩子的墙上可能有贴画、篮球海报什么的。他就很单调,整整齐齐的小书架,处处都干净整洁。 被子上是为了缓和顾明山情绪而常年熏的檀木香,成了顾漾舟一贯以来的味道。 她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起来,感觉床板都嘎吱响。又爬进他的衣柜里,朝外面喊了一句:「顾漾舟,你找找我!」 外头传来锅碗瓢盆交响声,接着是脚步越来越近。筑清光躲在衣柜上层,里头有个小盒子和几件校服。 她打开盒子,看见里头一封顾明山的遗书、一张银行卡,和顾漾舟两年前在警队里的抑郁症证明。 顾漾舟循声进了房,没多想打开了衣柜。 入目就是一个盘腿坐着、眼泪往下掉的筑清光,手上拿着他的证明文件。 筑清光张开手往下跳到他身上,腿夹着他的腰。哭出声音来:「......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顾漾舟,你都没告诉我你生过病。」 她哽咽着要去亲他,筑清光内疚的感觉让他不太好受。 缉毒警难免会有出现情绪问题的,他只是比旁人严重一点。后来在电台里听见她提过一句这个节目要被替代,突然就很害怕失去了她的消息。
第94页 没想过能这样,没想过能这样抱到她。 顾漾舟把人放床上,压下去边吻边哄:「筑清光,别哭了。」 「我就要哭!」头髮顺着泪水粘着脸,她瓮声翁气,「你就是故意的,哪有人好几年都不回一次家,你就是气我!还偷偷在外面生病,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啊......你有没有......」 她突然问不下去,筑清光太胆小了,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原因。毕业那年把人拒绝得毫不留情,所以顾漾舟一连几年没再回来。 筑彬华每年念叨,总以为是因为特殊任务。只有她知道是因为她太恶劣,对别的追求者都客客气气,唯独在顾漾舟面前耍足了脾气。 顾漾舟吻她的脸上的泪,她小时候也总爱哭,一掉眼泪就能让很多事情都好办点,这是筑清光的筹码,但这次是真心的愧疚后悔。 捻过她的髮丝,他嗓子哑哑地解释:「没气你。」 哪会气她,顶多是顺着她的意离她远点而已。顾明山一走,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情绪低落也是情有可原。 医生给他开了药,检测报告诚实地反映出顾漾舟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没到重度要死要活的地步,他只是没理由地感到失落和痛苦。 顾明山给他的记忆就是英雄迟暮负伤,变成了废物。他从小的教育是对毒贩深恶痛绝,直到有一天看见自己的父亲毒瘾发作,在地上打滚、歇斯底里,顾漾舟突然就有点模煳好坏的界限。 他这前二十多年一直在接受别人的歉意,母亲罗玉的抛弃,顾明山的放弃,和老警察说的为了大局着想,所以赋予了他一家这样的一生。 他对善恶难辨,因而罪恶感低,没有共情心理。 冷漠孤僻,甚至本能地排斥这世界上其余人的靠近。甚至曾经分不清对筑清光到底是什么感情,只知道没她的人生实在是无趣。 一到夏天就开始低落,也许也是筑清光的原因。 十几岁时看见她,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心。 但他喜欢筑清光在身边时的风,斑驳树影和她洗髮水的柑橙味。这一切本该让人讨厌,可有她在,都变得美好。 夏天用来干嘛?夏天该用来和她相爱,如果她不想,那他就永远单恋。后来她让他别联繫她,那些朦胧晦涩的念头一出现就变成了妒忌。 他忍不住,只能把自己弄远点。 在他乡久久失眠,听着每一声枪响,见血和见筑清光对他来说是解决抑郁情绪最快的办法。 他对筑清光的渴望渗入骨髓,在两个人分开的这几年里,他的负面消亡情绪疯狂增长。如果这几年没有听她的电台,顾漾舟可能早就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里。 筑清光喜欢碎碎念,有的时候光是听着她说话,他的不安和恐惧都会轻松很多。 他和她做.爱的时候手总会不自觉摸上她的脖子,脑子里的声音在叫嚣「掐死她,和她一起死」。 要怎么才能把一个人完完全全都占为己有,他没安全感,多疑焦虑,病态偏执,巴不得筑清光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筑清光,你能永远不离开我吗。」 他大部分时间都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占有欲,怕把人推远。只是温柔地问,都花光了勇气。 筑清光没回答,她挺害怕许下承诺,出尔反尔的性格使然,也从来不觉得口头承诺有用。咬了一口他的下唇瓣:「你能不能教我做饭?」 「不用,我来。」 她又说:「可是我不会做家务,不会买菜,不会打理一个家。」 「都交给我。」 「我觉得我有病,我一直不信任爱情。」筑清光开始犯老毛病,找一堆藉口来预防不确定的以后。她抽抽噎噎把眼泪都蹭他脖子上,「我害怕我不值得你把一辈子寄托在我身上。」 顾漾舟脸贴着她的头髮,闭上眼睫感受两个人靠着一起的心跳:「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 大年三十的下午,南港习俗要在这一天去扫墓祭祖。 顾漾舟对墓地其实很陌生,看见那几束菊花时还有点愣怔。 筑清光解释说:「有顾叔以前的同事,还有......顾伯母。」 他的母亲,罗玉。 那个在顾明山出事后就抛弃了他们两父子的女人,其实以顾漾舟的能力,找到她并不难。她生得美,嫁了邻市一个富商,听说过得不错。 小时候顾明山经常不在家,家里水龙头坏了都要等他一个月回来才能修上一次。对顾明山的感情比对罗玉的要深很多,但他到这个年纪理解了所有人。 顾明山这么骄傲的人,如果不是为了他,估计早就不想拖着那副残破的身体活下去。而罗玉,她当时美丽而年轻,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种家庭毁了自己一生,人人都有私心。 顾明山临死前总反反覆覆那几句,「你命硬,好在你从小懂事稳重,我最忧心你没人要」。 而今站在山上,看向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顾漾舟轻声开口:「有人要我了,很好的人。」 他爱了很久的人。 ...... 小卖部门口坐着老闆的孙女和她的小同学,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玩拍手游戏,嘴上在说网络上的情话。 趁着顾漾舟进便利店买饮料的空隙,筑清光侧耳听了听,等他出来又抱过去:「顾漾舟,回答我一个问题!知唔知你同星星有咩唔同啊?」
第95页 他摇头,很少听筑清光说南港话,只觉得特别又好听。她之前怕影响自己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很少说,他们这代年轻人在外也很少讲方言。 筑清光笑眼弯弯,垫起脚亲他,小声在他耳边说:「天空挂住星星,而我挂住你啊。顾漾舟,我好挂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想念你。」 第45章 警队给顾漾舟放了五天年假, 大年初二晚上他就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安清市把之前那个案子处理完。 刀口舔血也分等级,顾漾舟在缉毒大队待了四年, 想转回国内要慢慢来。 先进刑侦大队做五年打.黑扫黄赌,再调去重案组做两年命案。最后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给你个办公室的职位或者去大学授课做讲师。 当然,这还是仕途平顺的人才有这运气。 没想过他会突然变得这么忙,筑清光除了交接工作和年后几个内场配音外,已经算是无事一身轻。 和顾漾舟一比, 她顿时觉得自己很咸鱼。 白天走走亲戚, 探探老友,晚上就等着顾漾舟回家。心血来潮时还在网上找几个做饭视频学, 一言不合炸厨房的本事也就只此她一家。 送走七大姑八大姨, 筑清光被迫听了一大群长辈数落筑彬华经营公司的事情。从小时候到现在蹲牢房,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姑奶奶开始哭他跑了老婆又丢了大钱。 事实上筑彬华的官司在年后开庭,律师保守估计可以判两年缓刑。现在顶多在牢里多待几个月,顾漾舟又托人照顾,差不到哪儿去。 海滩大桥那的烟花连续放了好几个晚上,大半个城区都亮了几瞬。 别墅区在山间, 一到晚上气温骤降,何况是这种小雪节气,路边的野草都跟打了霜般惨白。 筑清光门也没关, 穿了件粉色的毛衣开衫就往下面公屋那走,一边给顾漾舟发信息。算算时间,他这两天都在南港警局值班,现在应该在下班的路上。 经过便利店,她进去买了一束仙女棒, 想起大学时顾漾舟在水里给她放的焰火,就站在柜檯前傻笑了会儿。 老闆问:「又来搵(找)漾仔啊,你读书时候可不钟意黏着他。」 「那哪儿一样,现在他是我男朋友啊。」 筑清光一点也不避讳和旁人说这些,都是从小看她长到大的邻里,之前还总说晚上会听她的广播。 住别墅区的人都有内线专车,也就她从小爱走这条路和下面的顾漾舟一起搭公交去学校,自然和这里的居民关系都不错。 隔壁卖水果的大婶笑着说:「清清你别理这汪老头,这屋邨下谁不知道两个娃在拍拖?昨天下午他还偷看你哋小两口牵手散步呢!」 「拍拖好啊,老顾sir在天有灵都要笑得咧开嘴,他生前就最喜欢你!筑生也一样,不然以前怎么老撺掇你往这跑嘛!」 「系啊系啊!先头你哋(之前你们)读初中,有小女孩来搵漾仔,老顾sir就装聋作哑!每回一到清清来,他巴不得把漾仔立马从屋里提出来,哈哈哈哈哈。」 ... 人一多,聊得也热火朝天。 筑清光倒是没半点儿羞赧,她在外人面前总是落落大方又从容,装足了筑彬华家小千金的面子,礼貌地跟着笑了几分钟后悄咪咪撤离人群往顾漾舟家跑。 路灯虽昏暗,在冬夜里发出的光却温暖。 刚走到楼下,已经下起了冰雨。晶莹微小的冰雹滴滴答答砸下,踩在地上都能听见清脆的声响。 狭窄的楼道下斜倚着一个欣长身影,暗黄的感应灯亮起。有一缕白烟飘出来,被冷风吹散在空中,刚把脚踏进来的筑清光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都不回我信息!」她不爽地想闹脾气,拽着他的外套袖口。 顾漾舟嘴上还咬着根点燃不久的烟,取下吐出一口烟雾。头髮是黑的,肤色冷白,唇色鲜红,因为这不常在他身上见过的动作,清隽端正的五官竟然有点像被拍进港风电影里的古惑仔。 他正发着呆,听见她声音还有些迟缓,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关机了,怎么下来了?」 「我......」差点说出想他,筑清光觉得不能让他太得意忘形了。把话收回去,气沖沖,「我下来买烟花啊,你怎么回来都不找我!你不找我还能找谁?」 她知道顾漾舟家从搬来南港后就没怎么走过亲戚,走得最近的就是她家。之前倒还有长者逢年过节来探望顾明山,但这几年渐渐都没了联繫。 质问的声音有点大,在楼道里甚至有滞后几秒的回声。 他不答话,渡着口没吐出的烟去吻她。 吞吐彼此的津液间,筑清光差点被烟味呛到,余光扫见他上下滑动的喉骨,有点性感。她手指往上摸了一下,被他握住,十指紧扣进指缝里。 顾漾舟几乎是贴着她的唇,垂下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低声说:「乖,回家摸。」 筑清光:「......」 那你怎么不回家亲...... 两个人在楼道下抱得很紧,顾漾舟解开大衣扣子把人搂进怀里。楼梯上能听见有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良久后唇分,筑清光都忘记兴师问罪,嵴背到腰都被他摸了个遍,还被他说穿得好少。 一整天没见,她就特别想他。 虽然不是情窦初开,却是第一次有恋爱的体验。
第96页 「顾漾舟,你为什么在这里抽菸啊?」好像也没打算听他回答,她自言自语分享一天做的事情,「......我学了这么久,也就会那个西红柿炒鸡蛋,今天的茄子都煳了!」 筑清光养尊处优惯了,手指间连个茧子都没有,指节修长,纤细而白嫩,却因为这几天做不擅长的厨余事而多了几道小口子。 他垂眼看了一会儿,拿过她手上的烟花棒,把自己抽了一半的烟触过去点燃焰火。 昏暗光线下,眼敛下的女孩双手哈气,仰头望着他笑。没接他手上的烟花,突然凑近亲了一口他的唇角,闹着玩似的亲出响声,一下一下的。 顾漾舟被她的气息勾着,手上焰火燃尽,和没抽完的烟被丢在地上。他掐着筑清光的下巴想深吻,却被她躲开。 「又想亲我?那你以后别抽菸了行不行,对身体不好。」她捂着嘴,狐狸眼狡黠地眨了眨,慢悠悠跟他讲条件。 话没说完,温凉的唇已经贴在她捂着脸的手背上。 顾漾舟攥住她的手指往自己口袋里放,声音低低的,有点乖:「好,我听你的。」 筑清光听得开心,笑眯眯凑在他脖子那亲他嶙峋的喉结,在冷冽的锁骨那嘬出好几个小红印子来。 密密匝匝的吻落在她脸上,顾漾舟手托着她的后颈抬起。她穿的平底鞋,两个人的身高差让这个姿势有点累,筑清光只好踩上他的脚背。 还没继续,就听见楼梯口一对母子的交谈声。 筑清光觉得有点耳熟,下意识抓紧了顾漾舟的手。 两个人走出去,正上阶梯的女人向后转身,视线放在顾漾舟身上:「今天果然没认错,你长高了好多。」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筑清光已经知道身边这男人情绪不高的原因了。 ... 如果是董琴回来找自己,筑清光说不准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抗拒心理多一点。 何况是罗玉,她好像离开顾家很多年了。 筑彬华倒是有查到她偷偷给顾明山的帐户里汇过几次钱。后来顾明山去世,这几年来的扫墓日一到,都有一束花在他们父女俩之前就放好在墓旁。 她是一个妻子,同样也是一个母亲。 和董琴不一样,筑清光没办法在这样的基础上评判她的好坏。两个人都是原生家庭里的末等生,她也猜不到顾漾舟的心思,是讨厌还是欣喜。 和罗玉一起过来的,还有她八岁的儿子,叫曾帆,算起来是顾漾舟的弟弟。 筑清光为了给他们母子俩沟通的时间,特意带着曾帆去小卖部熘达了一圈。 回来时,罗玉正在厨房做饭。顾漾舟刚洗完澡,换了身居家服在客厅看书,两人相处还算和谐。 筑清光坐在他身边小声抱怨:「现在的小孩不知道嘴甜一点才有糖吃嘛!」 「怎么了?」他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两个人,握过她的手放膝盖上。 「你弟弟居然喊我阿姨!」她气愤不已,这小鬼伶牙俐齿得很,一路上她没少吃哑巴亏。 ————「我爸爸说的,化了妆的就可以喊阿姨!」曾帆站在厨房门口说,还得瑟地做了个鬼脸。 「......」筑清光第一次见比她还嚣张的人,顿时鼓起腮帮子瞪他,「你可别以为躲你妈那我就不敢打你!」 厨房开了油烟机,客厅里三个大孩子在肆无忌惮地聊天。确切地说,是顾漾舟和筑清光在欺负这个小朋友。 顾漾舟皱眉:「你喊我什么?」 曾帆弱弱地回答:「哥哥。」 他对这个板着脸、帅气却严肃的哥哥有种本能上的畏惧,也可能是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气势上就矮人一截。 筑清光咋唿:「我是你哥女朋友,你还敢喊我阿姨!嘴不甜的人没糖吃!顾漾舟,把那些糖全给我!」 顾漾舟被她幼稚的发言逗笑,依着她的话把桌上的糖递进筑清光手心,侧过脸问曾帆:「听见了?」 曾帆憋屈:「我还是小孩子。」 「她也是我家小孩子。」 「可是她嘴也不甜!」 「她嘴不甜我也给糖。」 「......」 和顾漾舟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实在太受伤,曾帆找不到话来反驳了。 厨房里罗玉喊了一声筑清光,客厅里只余下他们俩。 筑清光还没把人欺负回本,想起刚刚曾帆取笑她和顾漾舟在楼下接吻,又掰着顾漾舟的脸勐得啵了一口:「小屁孩!明天你就长针眼!」 「......」曾帆看着她的背影,老气横秋地吐槽,「你女朋友好无聊!」 顾漾舟:「没你无聊。」 曾帆:「......」 欢脱的气氛在筑清光离开后开始沉寂下来,曾帆拿着茶几上的橙子转来转去,试图让顾漾舟再和他说几句话 但顾漾舟理也没理,自顾自地看书。 他拽了拽衣角,突然说:「对不起哥哥......我抢走了你的妈妈。」 顾漾舟听见这句话愣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罗玉是怎么和曾帆形容他们的关系的。但这一声对不起怎么样也不该由一个还没十岁大的孩子来说。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讨厌听见对不起,沉默了很久,顾漾舟只说:「不关你的事。好好长大,好好孝敬她。」 没有想像中的追悔莫及,痛哭流涕,成年人很难向晚辈低头认错。何况错还是没错,顾明山都不在了,顾漾舟也不会计较。
第97页 其实罗玉完全可以再绝情一点,索性别回来见他。但她还是回来了,像是知道顾漾舟不可能会把人赶走一样,甚至风平浪静地和邻里人打了招唿。 四个人坐一起吃一顿饭,家常菜餚香味浓郁,在冬日里热气腾腾的,是难得的安静闲散时光。 世上最好吃的饭是妈妈做的饭,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筑清光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们有点一家人的感觉,老房子、新年夜、母亲、孩子。突然想起自己可能在异国的妈妈,她有点鼻酸。 吃完后,顾漾舟避开所有能和罗玉交流的瞬间,收拾碗筷去了厨房。曾帆好像很喜欢这个警察哥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帮忙。 「他性格没怎么变。」罗玉看着水槽那的背影喃声开口。 不爱说话,不会怨人,苦习惯了。 筑清光从小就听公屋下的人这么评价顾漾舟,他和顾明山其实很像,不擅交际,有点内向的倔。 他们一家移居到南港来,前几年都没找过筑彬华,直到筑彬华得知顾明山出了事,才自己找了过去。 经济和人脉上的帮忙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让顾明山觉得恩惠太重。筑彬华只好让筑清光经常往屋邨这跑,有什么好东西都送点下来。两个孩子一走得近,那些帮助也给的理直气壮。 罗玉看着筑清光瓷白的脸,语气平静:「你会留在漾仔身边多久?」 「什么?」 「你妈妈很出名,你看上去和她一模一样。」 长相娇贵,脾气在顾漾舟面前从来不会收敛。因为筑彬华和顾明山的关系,罗玉和董琴也是旧识,自然知道她那点破事。 筑清光默了一下,被人质问的感觉很不好受,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找她要一个承诺期限。 她嗫嚅两声:「我会陪他很久的,一直到他不要我了。」 「他爸今年要带我们一家移民。」罗玉指了指那边的曾帆,挽了挽头髮,「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资格管顾漾舟,但想在走之前确认他能不能过得好。当然,他要是出意外和他爸一样,我不会拦着你离开,你走前给我来个信就行了。」 生死攸关的事被她三言两语说出来,筑清光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我当年把他爸爸丢给他一个人,我......不想让他被人丢第二次。」罗玉眼眶微湿,看着这熟悉的房子站起身来,最后进了顾明山以前的房间,很久后才出来。 临走时两个人的对话如同陌生人,罗玉问:「要钱吗?」 他摇头。 「我走了,以后你爸爸的墓记得常去看。」 「您一路顺风。」 这一次,顾漾舟看见了她离开的样子,原来会带着点不舍,没自己想像中那么容易。 * 凌晨和深夜是人警惕性比较低的时段,狙击手和刑警队好固定方位,制定计划。 顾漾舟这趟出警算是加班,恰好这两天他们这块区的辅警队长请了假,说是老婆生孩子,打击春节赌博贩毒的差事就顺接到了正在南港市休假的顾漾舟身上。 郊区地下游戏城在此时灯火通明,三教九流的人都汇聚在此,浑水摸鱼的违法分子更是数不胜数。 几辆黑色车蹲点在游戏城外两条街上,有卧底已经混入其中,偷拍的画面混混沌沌。 对讲机里匆忙传出声音:门口出去两拨人! 话刚说完就被切断,车里的人顿时都绷紧神经。 游戏城门口出来个花衬衫男人,顶着寒风迅速跑进一边车里。另一方是对青年情侣,在那粘粘煳煳好半天。 队里调来个实习生,刚出警学院,大概是个官二代,养得细皮嫩肉一身毛病,嫌车里味道重还前前后后喷了几次香水。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念叨犯罪心理学知识:「无知自负,又或者饱受各项压力折磨的人,犯罪的机率相对来说会高一些。所以应该是刚刚那个花衬衫男人一脸狂样,他身上肯定有货!」 李青伟这些人离开学校好几年,理论知识忘得都差不多。要不是经验丰富,差点还真踩油门追,被这实习生给蒙过去。 前面两拨人出去后已经各自开车离开,另外两辆车里有人问:「队长,要跟吗?」 顾漾舟神情自若,专注地盯紧门口:「不跟,老邓,带你的人去侧门。」 实习生有些不满:「刚刚那个男人有嫌疑啊!不能放跑!」 车窗被顾漾舟降下,冷风颳进来,吹得几个人打了个冷颤。李青伟立刻上道地捂着实习生的嘴,厉声训斥:「闭嘴!」 接下来从地下车库冲出去一辆超跑,几辆警车紧跟其后,车里几个人都懵了一瞬,这状况明显就是上面任务冲突了。 好在顾漾舟反应快,提档,和手下另一辆车一起追上去,车勐的疾驰而起。超跑的引擎声在深夜四下无人的街道上唿啸,发出浑厚的声音,排气声浪随之高昂起来,直至一前一后被夹击停下。 银色的阿斯顿马丁车上下来几个人,流里流气地举起双手:「阿sir,飙个车而已,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吧。」 警车跟上来,一个黄毛男人笑着挑衅,瞥见后面邓禄拿枪指着的人脸色一变,就想喊人跑。还没转过身,立刻被顾漾舟反手一个屈肘顶肩,侧身把人压在车窗玻璃上,利落扣上手铐。 副驾驶上的女人惊慌失措,尖叫声有些夸张,手却悄悄往车椅下的枪那摸索。
第98页 顾漾舟冷着脸,枪抵着她脑袋:「手举起来,下车。」 ...... 后面交接给另一只分队的事全交给了邓禄,实习生干呕半天,吃惊地问:「这就被抢功劳了?顾队刚刚那一番不要命的操作白搭了啊!」 已近凌晨五点半,青色石板的小巷中飘出早茶香味。 李青伟一个巴掌盖过实习生脑袋,带着队里几个人过去吃东西,边讲大道理:「都说『刑警没有巡警的面子,没有特警的花哨,没有经侦的细密,没有□□的霸气,没有缉毒警的荣耀,要结果不要过程的成就感,才是刑警』。你才这么小就想着功利,不如去坐办公室玩。」 「缉毒警?听说我们顾队就是前线缉毒退下来的?」 李青伟抽了根烟:「你可不能和我们队长比,他这几年在前线捣的窝至今还没人打破这个记录,手上抓获的毒贩比你吃过的鸡还多。」 实习生先是被唬住,后又来了兴趣:「之前在局里就听过他,真这么厉害?做任务也不怎么出声,不喊饿,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看不出来啊!」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逼逼叨?命都不知道丢几条了……欸你这是警官还是警痞子?把警服扣好!」 谭棠从后面过来,提醒:「还有啊,只能喊队长,不要喊顾队!警队规矩,这不是电视。」 实习生看见她眼睛一亮:「这又是哪来的漂亮madam(女士)?」 李青伟笑着摇头:「被调回来了?」 之前谭棠不知道为什么被调去邻市,这直到过年缺人了才把人调回来。谭棠还未说话,邓碌和顾漾舟已经往这走了过来,她撇开眼当没看见,暗自坐下。 邓禄在和他说年后要回边境的事,随手把烟递过去,顾漾舟手伸一半,又放下。邓禄啧啧两句:「家里那位不喜欢啊?」 他点头:「她不让抽。」 说这话时,他睫毛在高挺的鼻樑上投下淡淡的影,清冷的脸部线条都柔软了些。 听他们讲到私生活,队里几个人都竖起耳朵听。有新人大胆问:「队长,家里那位是我们想的那样吗?」 顾漾舟在南港警局里也是出色的人物,高冷寡淡的性格勾了不少女警的心。长得帅工作能力又强,但除却工作,他生活上的事却是很少听过人讲。 几个人围着张桌子,大婶端来几提包子、烧卖和几碗汤水,都是又累又困的人,吃得也狼狈。 顾漾舟倒是没吃,拿了瓶啤酒,又打包了一份虾饺。听到他们问本来想不理,又想起筑清光的话,点点头:「我先回我女朋友那,大家吃完好好休息,下午回局里开会。」 他走后,几个人又八卦地笑起来。第一次从顾漾舟嘴里听见女朋友这几个字,小女警们怕是要芳心尽碎了哦。 临至公屋楼下,顾漾舟停了车。 看着上面的别墅屋犹豫了会,想来筑清光肯定还在睡,放弃了过去的念头,边走边把那瓶酒当水喝了,手上提着要买给她做早餐的虾饺进了门。 玄关处换了鞋,灯还没开,沙发那传来悉悉嗦嗦的翻身声音,什么重物掉了下去。 女孩带着睡意的嘟囔:「哎哟,我的屁股。」 「......筑清光?」 筑清光应了一声,揉着眼朝黑暗中伸手:「怎么这么晚啊,还好我没等你。」 他脱开冰冷带霜的大衣外套,把人打横抱进卧房:「没等还睡沙发,晚上吃过饭没有,空调也没开,盖好毯子了吗?」 一碰上她的事,顾漾舟就会本能地多问几句,知道她是个自理能力差的人,什么都担心一点。 「你别一下子问这么多啊,我记不住前面的了。」筑清光小声撒娇,跟猫哼似的,凑上去亲他两下,舔舔唇,「没抽菸,喝酒了。」 「嗯,一点点。」突如其来地有点焦虑,想趁酒意睡个安稳觉。但看见她,又不是很困了。 以前心理医生问过他,「为什么会焦虑?」 他答:「杀的人太多」。 并不一定杀的都是坏人,也有毒瘾发作被毒贩利用的普通民众。他觉得自己手脏,洗了一遍手后又心生不宁,提腿还想往浴室走。 筑清光以前以为这是他洁癖,现在才反应过来,办完案子他就有点这种习惯。低头亲了一口他的手,说:「不脏了。」 他微愣,半响后笑了笑,俯下身去吻她。 线条流畅的背嵴稍弓着,筑清光伸手摸他的公狗腰,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手指被他握紧,从衣服里伸出来。他慢条斯理把人压在床上,边扯出皮带,又扯开喉结下的扣子。眼神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地锁着她,从眉眼到唇、锁骨。 目光在晕黄的檯灯下像蕴了慾念的火,一触即燃。 筑清光两只手被他压过头顶,有一种衣服还没脱就被他看了个遍的感觉。却依旧无畏地笑,像被碰到腰间的痒痒肉似的。 警服还没脱完,顾漾舟一本正经打算做点其他事的样子和这套穿着一对比,显得十分刺激。 筑清光舔舔唇,仰头看他,脚背绷紧搭上他平直的肩胛,轻轻蹭:「顾sir,你穿警服的样子好帅,我好喜欢啊。」 他握住她的脚踝,侧头往上一点点亲过去,哑声说:「你什么都不穿,我更喜欢。」 「......」 顾漾舟做这事向来不耐心,带着点强制侵.占。或者说他尝试过温柔点,但最后总是超脱控制。
第99页 偏偏筑清光总是不长教训,一开始就喜欢勾他,说尽大胆的话,撩拨人的招数与生俱来。勾得他要没完没了了,她又蜷着脚趾头往上缩着逃跑。 被他第三次扯着腿往下拉的一瞬间,筑清光在这羞耻的水声里脑子都有些飘飘然。顾漾舟长了一幅让人浮想联翩的脸,不是客观凌厉的帅,光是清冷禁慾的气质就总是要让人多生心思。 她想起主席台上演讲的少年,眸子清亮温和,淡漠的神情下是温润清洁。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顾漾舟一直以来是这样,只是现在暴露本性了而已。 男人长得光风霁月,周正清隽,却有瘾般地对摺腾她这件事乐此不疲。 或许,他只是对她有瘾。 瘾有多大,欲望就有多深。 不知他是喝了酒有点控制不住还是怎么样,他出警这几天都住局里,不知天昏地暗,睡眠质量很差。但一碰到她就有点忍不住,亲了又亲,一下一下地吻,口水交缠,极尽亲密。 筑清光本来快累得睡过去了,迷迷煳煳中又感觉到身后被他揽进怀里。 腰肢被他的手臂侧着摁紧,腰窝那都被摸得发痒。他舔着她的脖子,移向耳骨,在她耳边问:「我能——」话被消了音,掉进她的耳朵里。 要命,这男人说起荤话来和平时判若两人,沙哑撩人。 膝盖蹭到床沿裤腰一侧,冰冰凉凉的触感,又硬又冷。 筑清光吓得立马清醒过来:「你是不是把枪放床上了?」 「.......」 突然的打断让一时之间的安静变得突兀。顾漾舟把手摸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铐。居高临下看着她,一时两个人都没说话。 筑清光看他眼眸愈暗,吞了吞唾沫,抿抿唇把手铐丢开,立刻打碎他没开口实施的想法。摸到他微湿的碎发,她往后扫过去,露出他俊秀的额头、眉骨。 衣服被脚蹬到地板上,她下意识抱着顾漾舟的脖子,轻抽气:「顾漾舟,我有点累。」 他哑声嗯了一句,唇覆在她薄薄的的眼皮上。一点点舔过她的脸颊,耳垂,音色缱绻地哄慰道:「再一下就好。」 半小时前也是这么说的。 「骗子,你根本不爱我,你就是喜欢我的身体!」她没什么力气地骂道。 他声音又冷又欲,任她怎么说都承认得很坦诚:「嗯,我是。」 自律温和、禁慾冷淡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筑清光极致的渴望。 能坦坦荡荡地诉说对她的感情,于顾漾舟来说应该是一场等了很久的恩赐。 髮根都是汗,两个人唿吸交错。鼻间是她的发香,他安静地嗅,沉默地埋头在她的颈肩。 筑清光时常觉得他热衷于她的身体,只有顾漾舟自己清楚对她的迷恋不止于此,在少年十几岁的梦里,只是幻想中的相互摩擦就让他这么情难自控,现实里发生时当然更让人慾罢不能。 ... 归于平静后的一会儿,窗外开始下起雨夹雪,室内却依旧在温热之中。 顾漾舟手往她腰搂过来,她一巴掌拍上去,毫不留情去咬他的唇。哼哼唧唧:「累,别碰我,我要睡觉。」 「我抱你去洗澡。」他唇角平直,餍足后的嗓音都清醇不少,眸光透亮地锁着她的眼。 筑清光没力气扭捏了,非常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窝在他光着的胸膛里有气无力:「你下次.......能不能我说停,就停?」 刚决定在一起时她也是这么一句「我说停就必须要停」,那时候有多盛气凌人,现在就有多低声下气。毕竟两个人做这种事本来就是都在享受的,只是她觉得顾漾舟有时太不节制,可能想她死在他的床上。 出乎意料,他答应得很爽快:「好。」 「........」 筑清光掀起沉重的眼皮,仿佛在探究他说这话的真假,她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会应。 还没开口,顾漾舟的手指轻轻往上握住她,有点凉…… 热水沖洗下来,颈部皮肤立马舒展开。 她被泡得舒舒服服,突然想到他刚刚低声在自己唇边含煳不清说的话,奇怪地问:「顾漾舟,你要是结扎了还怎么要孩子?」 「那就不要。」 「不行,我喜欢小孩子啊,很可爱!」 他闻言抬起深邃的眼,又掐着她下巴吻过去,赤.裸.裸的慾念毫不遮掩。 又亲上了......就不该和他一起进浴室。 筑清光被吻得迷迷煳煳,指腹按在他嶙峋突出的锁骨上。天马行空地想:顾漾舟真的很热衷于和她亲密接触,皮肤饥渴症大抵和他差不多!她该不会要成为被男朋友亲死的第一人吧? 好在快窒息前他退了出来,又移向她耳垂。 耳边是他克制低沉的喘声,「你不如多喜欢喜欢我」。 第46章 警队年假休完当天, 顾漾舟买了晚上的票准备去安清市。 筑清光酷爱睡懒觉,夜里又被折腾得有些晚,从床上睁眼时已经是下午。她光着脚打哈欠, 看见顾漾舟正在阳台打电话。 男人下颔弧度清晰流畅,从英气的眉骨到挺直的鼻樑,无一不是冷峻刚硬的。但他肤白唇软,脾气温和,给他自身气质又添一层阴郁秀气感。 她盯着发了会儿呆,开始恼怒他在和谁打电话。
第100页 隔着玻璃门喊了几句, 顾漾舟没回头, 于是一个抱枕丢在门边:「顾漾舟,我找不到拖鞋了!」 筑清光.气沖沖拉开门踩在他的脚背上, 倒是没再胡闹, 用唇语说:快—挂—掉! 电话那头还在说话, 顾漾舟神色淡然,一手揽着她的腰对手机对面说:「好,回局里再细谈。」 通话一结束,筑清光就开始发脾气:「你怎么接这么久的电话?是工作吧,对面是不是个女人在汇报, 比我还啰嗦!」 她刚睡醒,本就独特空灵的嗓音里又带了分倦懒和自身的随心所欲感。声线比平时绵软,话语却咄咄逼人。 见他不答话, 她只当又是之前那个谭棠,顿时心情因为起床气更炸:「你明明知道我在睡觉,还一直和别的女人打电话,吵死了!我不要在你这住了,你出轨!我要回家!」 顾漾舟耐心温润得很, 对这些指控一言不发,就着这姿势把人带进屋里。视线放在她被风吹红的脸蛋上,不急不缓道:「吵醒你了?可能这门隔音不好。」 这话说的倒是让筑清光心虚,却还是不认输地呛着嗓子:「吵到我眼睛了不行啊!」 「......」 顾漾舟无奈地弯了弯唇,把她抱进卫生间,被她到处乱丢的拖鞋就在洗手台下方。 这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的表情让筑清光很不爽,她扯他的脸:「你还笑,笑这么好看干什么!小心我亲你!」 唇边弧度更深,顾漾舟把牙膏给她挤好,语气柔和:「先刷牙洗脸,待会儿亲。」 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吵也吵不起来。 筑清光嘆口气嘟囔:「你这人真是没劲儿透了,得亏是遇到我这个见好就收的,不然你得被人欺负死。」 一句话说得冠冕堂皇,筑清光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脾气在顾漾舟面前有多差劲。 在她心里,向来是跟谁亲近点就对谁恶劣点,反正最亲近的人永远不会嫌弃她不好的那一面,嫌弃也只能忍着。 把牙刷塞嘴里,她含煳道:「没找到皮筋,你帮我抓着头髮。」 厕所里安静下来,只有电动牙刷嗡嗡响的声音。 镜子中是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样子,顾漾舟侧身稍弓腰,头磕在墙边,一只手捏着她后面的头髮,有点心不在焉。 盯着他周正清隽的脸好一会儿,筑清光漱完口,转身问:「你刚刚打电话表情就不对劲,工作不顺利?」 他摇头,沉默半响道:「这几天要去外地出差。」 「哪个外地啊?」 「之前那里。」 筑清光哦了一句,随手掬了捧热水洗脸,沾了水的手就往他脸上泼,弄得他清薄的眼皮上都蒙了水珠。 顾漾舟短暂闭上眼睁开,后轻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你说过不用回去那的,死骗子!」她撇嘴瞪眼,甩开他的手。 提到那个地方,筑清光的印象就是「不能联繫、将近四年回不来、以及非常危险」。她想的和筑彬华一样,都不想顾漾舟再回去。 筑清光.气闷:「明明都回来转部门了,还去那枪林弹雨的地带做什么?万一出......我、我现在不上班,年还没过完,元宵节我还想和你一起包饺子呢!」 像是找到一个支撑点,她越说越气,甚至开始委屈:「本来我现在就一个人在家,你还让我一个人包饺子,顾漾舟你混蛋死了!」 她真情实感地说着包饺子的事,要不是顾漾舟知道她只吃速冻饺子,还真要信了。指腹按了按她的眼角,低声哄:「这次不一样,最后一次。想我就给我发信息。」 「谁要想你呀!」她嘴硬,一想到不确定的期限心里就堵得慌,忍不住问,「到底要去多久啊?安排的任务危险吗?」 他如实答:「还不清楚。」 「我不管,反正你得早点回来陪我!」 「好。」 吃过饭,筑清光躺在沙发上刷ipad。 顾漾舟收完碗筷,站在厨房门口提醒她:「筑清光,吃完别躺。」 筑清光头也没回,敷衍地噢了一句,举高ipad:「你看,妙妙的新剧!」 「坐好一点。」他立在一旁,把人扶起来靠着沙发背,「今天要去哪吗?」 「要,晚上有大学同学聚会。」 各地还在过年期间,外出其实也无聊。 顾漾舟蹲在她身前交代:「穿件厚的外套,和熟人待一起,不要喝酒。」 「哎呀,你太夸张了!」 她现在酒量没这么差,工作时天天晚上有饭局。自理能力虽然不太行,但在筑彬华的照顾下,还是有不偏不倚地长大,顶多比身边人娇气点。 筑清光敲敲屏幕上的电视剧,正好是曲妙妙的脸:「你看妙妙好看吗?高中她转来的时候,文文静静的,后来他们都说被我带野了,其实我觉得她自己心里就有一把火比我热烈啊。当时还很多人对她一见钟情呢,你呢?心动过吗?」 顾漾舟掠过一眼,站起来垂眼看她:「没可能。」 一见钟情对他就不可能,喜欢过别人更不可能。 有人想拉他的衣角,他下意识拒绝。可有人只是站在那,他就想上前拥抱。 她活泼的美丽,好过他死去的俊朗。 「那你那时候喜欢我什么呀?」 他没什么诚意回答,想不到答案似的胡诹:「好看吧。」
第101页 筑清光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仰着脑袋朝他勾勾手:「你头髮上沾脏东西了。」 顾漾舟顺着话低头,突然她微跳起,一手扣过他脖子往下压,两条腿也跟着夹上他的腰。 以前她语塞的时候就喜欢用这招发泄怒气,这么多年来还是一样,不过两个人的距离可比之前要亲密太多。 「你这个傻子!居然只贪图我美色,我还很有钱你不知道吗?!」 他轻笑,配合她的姿势勾下颈。 筑清光穿着条v领睡衣,及膝的衣摆被蹭着往上卷。嫩白的肌肤暴露在外,连带着半个圆润光滑的肩头,这个姿势让她的美好身材呈现得一览无余。 她随便娇声一句都让顾漾舟难忍耐,何况故意撩拨。玉指戳戳他的脸:「警察哥哥,你们办案人员怎么能不清楚......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呢?」 每次她这么喊自己,顾漾舟都有种莫名的禁忌感。怕把人摔下去,他本能地抱着她的臀。 软香身体贴着,手慢慢往女孩嵴骨摸去,有点疑惑的语气:「好瘦,怎么养不胖的?」 哪有希望人变胖的! 筑清光仰着脖子,耳尖泛红地拍了拍他背:「胖了我就会丑!丑了你就不要我了!」 她松开手,觉得有点迷茫:「顾漾舟,我不想朝九晚五地工作了。要不我买栋楼,天天躺藤椅上收租吧?」 「......」 她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那不然你养我吧,你的钱是我的,我的钱还是我的!」 「我养你。」 「戚!」她心尖冒着蜜,嘴上却不表现,「我才没有这么废物呢,你等着我搞番事业出来吧。」 顾漾舟把她往沙发上放,身子压下去吻她的肩颈,囫囵应好。 「诶,上班啊哥哥!」她被亲得发痒,偏开头躲他,水眸一眨一眨。 他喉间有些涩,粘连的目光注视着她。 筑清光咯咯笑,抬脚蹬他的胸膛:「板着脸干什么呀?」 「没亲够。」 少见的孩子气语气,筑清光起身勾过他亲他的唇,还小小地咬了一口:「等你回来,让你亲个够。」 顾漾舟心神一动:「你说的。」 「......」她被盯得一紧,梗着脖子,「昂,我说的。」 说完赶紧往房间走,留下一句:「出去把门带好,我睡觉去啦。」 话里没有一点两个人要分开一小段时间的不舍,没心没肺的,让他失笑又嘆气。 * 从古至今的大学聚会都是看看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筑清光圈子里的这些老同学有的进娱乐圈,有的进电视台。 有的籍籍无名早已改行,有的已经成为业界大佬。而她不差不强,在中上水平那条道路上走得十分平稳。 推杯换盏间,筑清光记着自家男友的话滴酒未沾,玩得好的同学都知道她醉酒德行,也没劝着喝。 倒是有人一个劲开玩笑说「港大女神美艷依旧」,筑清光礼貌地笑,心下腹诽也不看她出门做了多少道美容。 其实过年大家都一个样,只要不出门邋遢得连面膜都不敷。她又被顾漾舟强制着一日三餐没少过,脸都圆了点。 有些人一毕业就没再见过,其实关系都不太熟络,同学聚会说难听点也就是个社交活动。 夏语和她倒是常见面,两个人毕业后曾经在安清市的同一家新闻中心做过一段时间同事,后来筑清光有了自己的电台,也没忘记找她约饭。 「想什么呢大美女?」夏语推推她,说,「对面和我们同一届的表演系本科班也在聚会,你之前不是有个好闺蜜在里面,现在可是大腕了哈。」 「妙妙啊?行,我去找找她。」 吵闹的人烟气里,筑清光头一次在众星捧月里觉得空虚,捧着手机出去走廊上给顾漾舟发信息: 【晚上的机票吗?是不是已经到了,真的一个电话都不能打吗?】 【西南那边冷不冷啊,你不要感冒呀。】 没有回应,空荡荡的。 筑清光啧了声,还没推开对面的门,恰好曲妙妙给她发来一条信息:刚刚看见你了,来外面亭子里坐坐? 筑清光惊喜地发了个表情包:吼! 和曲妙妙其实也见得不多,她有自己的演艺圈朋友,火了之后又不能抛头露面,但每年生日筑清光还是会到点就送上祝福。 曲妙妙坐在凉亭那,穿了身藕粉色旗袍。 过年也终于能停下工作歇歇,她下部戏是个民国戏,为了身材一直在锻鍊,身形比在荧幕上看清减不少。 筑清光从她身后「啊」了一句,她吓得抖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那你怎么跟个老大人一样,怀念当年在酒吧玩骰子的那个曲妙妙啊。」筑清光故作遗憾地摇摇头,笑起来,「怎么样大明星,同学聚会是不是风光死了?你们这一届熬出头的可就你和那个叫什么林绿歌的。」 「熬出来也好几年了,年纪大了,下半年公司安排要转型,还是沉稳点好。」 曲妙妙长相少女气很足,但过了年龄红利期,确实要换风格才能走得更远。 手机震动一下,筑清光赶紧点开,看了看是c家专柜给她发来这季新款留下的包,她脸色变得快,瞬间没了劲。
第102页 「不是想看的信息?」 「还行,惦记这几款新包很久了。」筑清光咂巴咂巴嘴,丢了颗口袋里的糖给她,「我还以为是顾漾舟呢。」 曲妙妙握着手上的糖掂了掂:「哦,你和他在一起了。」 「是啊,我好像早就跟你说过?」 「嗯,我忘了。」她看着筑清光低头打字的样子,突然说,「其实我也喜欢他,不对,是喜欢过他。」 「...............」 筑清光觉得自己没喝酒,但是好像醉了。 第47章 筑清光是典型直男斩的长相和身材, 和大部分漂亮女孩不一样的是:她同性缘和异性缘都好。 以前她和季其野、帅宏那群人走一起时,几乎没人会在背后嚼她舌根。一群痞里痞气的人里,她矮一个头。走得漫不经心脸上又挂着个无害的笑, 没有一点和校霸们一块玩就装腔作势的讨人嫌样。 曲妙妙刚转来的时候就喜欢这个女孩子,带点羡慕的喜欢,还特别想活成她的样子。 「清光,你都不会难过的。」她不甘心地开口,「就算失去我这个好朋友,你顶多有些不适应, 你好像一直过得很顺遂, 即使在别人不快乐的前提上。」 筑清光有点怔,她很少让人因为自己不快乐, 来来回回委屈的都是最亲近的人, 但她忘记了不是身边所有人都愿意承担她万事不关心的性格。 「你是在替顾漾舟不平衡吗?」 「我在替曾经喜欢他的自己不平衡。」 曲妙妙羡慕她, 学她肆意放纵学得淋漓尽致。挤进她和帅宏他们的圈子,可是后来才发现他们有自己的小群。 有些活动要不是筑清光拉着她,他们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所以她在学生时代就一直无可奈何地喜欢,又嫉妒这个女孩。 有点绕,筑清光没什么耐心了:「我也难过, 在这段谈话之前我依旧把你当好朋友。我和你不同。你觉得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是自由,我觉得不想做的就不去做才是自由。我比你心大,所以我不用小心翼翼, 只管坦荡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曲妙妙有点陌生地看着她,很少见她正经说教。 「我过得也不算顺遂吧,你可能忘了,大一我就被欺负过,那个时候多亏有你们这些朋友撑腰。还有一个垃圾妈妈, 坐牢的爸爸。」 筑清光活得潇洒,看得也透亮,实际上是个大智如愚的人。 她说:「我只是看上去过得舒坦,半夜也会做噩梦吓醒。但可能我忘性大,大大咧咧惯了,这个我改不了。」 今年的南港比往年冷很多,连雪也下得厚、下得晚。 筑清光看向树桠上的雪松,漫不经心地补充:「你和我的问题从来不是顾漾舟,你太拧巴了知道吗?」 她没特意了解过曲妙妙的家庭,但高中家长会见过她母亲一次。大家闺秀,书香门第,教育方面可能有些陈腐,条条框框压抑孩子天性。 在这点上,筑清光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直以来,她为了在董琴面前做个优秀懂事的孩子,对外还算乖巧。也幸好,对内她并没有拿腔拿调地委屈自己。 「其实我知道你可能对顾漾舟有点意思。」 曲妙妙愣住:「你知道?」 「我知道是因为之前大学同学说过,我转校区后,你一直有在顾漾舟身边转悠。不过我那个时候也确实没兴趣了解你们的事。」筑清光舔舔唇,摸了摸耳钉,「我还知道你是不是挺想膈应我的?」 曲妙妙没说话,她了解筑清光。如果她说自己喜欢过顾漾舟,筑清光一定会有些在意。 但这次她失算了。 「没用,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他。」筑清光笑笑,她以前不怎么相信爱情,现在却是头一次对感情上的事这么笃定。 曲妙妙讽刺般勾唇:「你这话和他说过吗,还是只是为了赢我,口头上说说而已?」 「没说过。」 要是顾漾舟在,筑清光一定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她根本不敢对别人暴露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害怕被辜负、被嘲笑。 喜欢就代表认输。 比那个人多一点喜欢就代表要一直让步。 她以前不愿意一下把心抛出去,但现在那个人是顾漾舟,就都可以破例。 「我不是一直都在赢你吗?」筑清光把视线放回到她身上,语调轻松了点,「你也见过我妈妈这个人吧,她以前给我灌输的理念有点不对,我过了很久才发现。」 说到这,她低头轻声喃了句,像在认错:「我在慢慢改了,我也怕有报应的。」 高二那年知道董琴和曲谷生的事,没有得到父母的抱歉,反而是董琴的冷嘲热讽。「承诺算什么啊?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相信爱情、婚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太无知了。」 「家庭就是束缚,孩子会是约束。」 所以董琴一开始对她、对筑彬华包括对曲谷生的深情,不过都是因为短暂的新鲜期。 曲妙妙心酸地开口问:「那对我这个曾经的好友,你会怎么样?」 几分钟的沉默,筑清光歪了点脑袋,俏皮道:「大概是不发微博和朋友圈来安利你的戏了,也不看你的剧了,给你降低点收视率。」 她大步往回走,举起手无所谓地挥挥,只留给身后人一个无情的倩影。
第103页 筑清光从来不知道,曲妙妙最羡慕,也最讨厌她这样的从容恣意。 和曲妙妙谈完,筑清光没回包厢,走在华灯初上的道路边,想着她刚刚说的话: 「我喜欢顾漾舟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喜欢你的时候,除了你,大家可能都能猜到一点。」 「我一有空就跟着他,而他就跟着你。在学校操场、港城的酒吧、长夜的大街小巷,你在和别人笑,他在远处默默看着。」 「他看着你的时候,就像在看着他的整个世界。」 「我都熬不下去了,你说他怎么就能没指望地爱你这么久?」 ... 筑清光其实不爱听旁人来说顾漾舟对她有多好,她不想有内疚的情绪让自己不开心。一直以来她习惯了,觉得自己对他也不差。 但其实她以前对顾漾舟好,真的只是因为觉得他好看,筑彬华又交代过要多照顾这个内向的哥哥一点。 要真是报答她,这么多年来早就还完恩情了。 这十几年走过来,回过头看——— 初中时他对人不理不睬,却记得筑清光早上爱喝甜牛奶。每天早上她起晚了,没时间吃早餐,都能从他口袋里搜到点东西。 高中筑清光不爱读书,天天跑出去玩。他们明明不是一个年级的,他也没有记笔记的习惯。却总在周末看筑清光这一届的教科书,把笔记写的很工整,然后拿给她看,半劝半哄着她学。 大学她爱去酒吧街玩,两个人在不同校区后,他一闲下来就往她那走。也不敢联繫她,就站在校门口那棵树下,等着她出来。 筑清光有时能感觉他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大街上,她的安全感来自于身后的人。但她装傻能力一流,对她好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自小就没有归属感,自由自在也十分自我。 人一旦习惯高高在上的地位,更不会有什么同情心。 到现在从待了四年的边境回来,他骗她说:「我有女朋友了,你可以放心。」 能放心什么呢?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有点扭曲,怕筑清光又会躲闪、后退,甚至厌恶他的靠近和偷吻。 顾漾舟多害怕失去啊,他爱得卑微又怯懦。 年少时一无所有,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奢求。 大学时挑明那一句话,她就躲了他三年。事实告诉他,连陪着他很久的筑清光也不属于他。 毕业后近乎空白的四年,他过得怎么样?虽然顾漾舟总说别回头看以前,但她想起衣柜里藏的那份抑郁症检测,也知道他过得很差。 筑清光边想边掉眼泪,一被人提醒顾漾舟有多爱她,她就难受得不行。 身边很多人总和她说「和顾漾舟在一起试试吧,你们以前多要好啊」。可这些年来她多多少少有些恃宠而骄,她天生反骨,大概知道一转身他就会在,羞辱的话、难听的话也没少说过。 嘴里又在喃喃骂,顾漾舟怎么这么蠢! 事实上筑清光喜欢骗人,撒个慌再可怜兮兮卖个乖,她的错误在很多人那都不算什么。 也因为这外在优势,她没少骗过顾漾舟。 路边有卖气球的小丑先生看见这个新年佳节却在夜晚街边痛哭流涕的女孩,友好地递过一只长耳兔氢气球。 筑清光错愕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道谢,包里的手机响了又响。 一个国际长途,来源地是法国。 她的便宜妈妈音色慵懒,仿佛正换完睡衣在敷面膜:「我和奥韦尔月底办婚礼,机票给你买好了。」 「我不来了。」筑清光吸吸鼻子,冷嘲热讽,「您反正也不会在户口本上登记,『有名无实』的婚礼,谁知道能维持多久?」 董琴像是习惯她这些话,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哭腔:「大过年哭,是顾家那小子不靠谱?」 「.......」 她不说话,董琴就当她默认,开始说教:「早就说了别甘之如饴把自己放低,全身心投入爱情是蠢蛋的做法。赶紧踹开吧!下一个更好。」 从小就是这样听到大的,筑清光头一次没听进去,自顾自地喃喃: 「我离不开顾漾舟了,就像他离不开我一样。」 「他拽着我的线呢。」 学生时代开始,他管她,也看着她。 不让她变坏,不往歪路上走。带着她按部就班考上高中重点班、考上理想名校、顺利毕业到工作。 筑清光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即使她一如既往的任性又自私,但顾漾舟仍然爱这样的她。 那端的董琴破天荒没立马撂下手机,没来由地轻哼一句:「和你那个爸一样,脑子坏了。」 筑清光才不管这么多,擦掉脸上的眼泪:「您以后不管和谁结婚,都别给我打电话了。奇怪的从来不是我们,是您自己!」 狠心挂掉电话,顺便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筑清光舒了口气,好像也没有想像中这么难过。 想了半天补偿顾漾舟的办法,她决定打开手机相机给自己录了个视频。 * 琅勃拉邦西部地区,晚上11点整。 墨黑色的夜空下,夜市摊纷纷关门歇业。即使是冬季,热带风暴的莽林中蚊虫依旧猖獗。 「哎哟,这熟悉的蚊子叫,吓得我一脑子全想的登革热!」邓碌夸张地叫出声,看了看庙宇建筑后的十来个青年,问,「赵小杰没来啊?」
第104页 其中一个人答:「赵sir给大家买水去了。」 常琛笑了,边收过队内人的手机:「没想到赵小杰现在在这混得还有模有样。」 有人哀嚎:「这手机才发下来多久,我还没来得及给我女朋友回信息!」 「有这几分钟就不错了,要命还是要信息?」 「赶紧吧,准备开工做事!」 金三角总是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注入,来来回回话题也就那些,几年没变过。十几个人从家国理想到学校生工作,有一句没一句的。 赵小杰提了一大袋子水回来:「诶,队长呢?」 邓碌看见拐弯处暗青色的一块大石头上,男人身形精瘦,长腿一搭一放,以一个闲散的姿态在看手机。 等模煳看清了屏幕,他回头给队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给他几分钟。」 ... 看见筑清光那个视频,已经是来到这的第八天。 顾漾舟从第一天的信息开始看起,前面都是说有点想他,问他多久回来,分享新做的菜。 后面可能是因为没收到回復,筑清光的话语里慢慢变得不耐烦,一句一句地骂,每天都换着词来。 顾漾舟视线停在最后一句【狗男人,死渣男,你爱你的警队胜过爱我呜呜呜,你这个海王】的评价上,掐着眉心有些头疼。都能想像到筑清光咬牙切齿又无理取闹的表情,不知道她手边又有什么东西被她拿来出气了。 视频发在当天来的晚上,时长有一分多钟,顾漾舟特意放在了最后看。 前面五十多秒都是南港市某条街的风景,顺着一个长镜头一直到码头上。顾漾舟安静地看着,听见听筒里唿唿作响的风声。 终于在视频结束的最后十秒出现了筑清光的脸,镜头里的女人面容姣好白皙,眼角和鼻头都红红的,精緻的五官在看上去有些傻气的表情下媚色大减。 她突然凑近屏幕,喊了他名字一句,嘴形微动,又说了三个字。 顾漾舟愣了好久,回放了好几遍才确定。 指腹按压在手机屏幕上,顺着里面人的脸蛋轻轻绕了一圈,带着点不舍。 她好像哭过,应该先问问发生什么了,但他现在很想笑。 第48章 颓败的万象城坐落于湄公河谷, 水流湍急,盛开的三角梅在风中摇曳多姿。 顾漾舟这几年在金三角区域来回穿梭,其实最爱待的还是这座城市。只因莽林中的檀树发出的香味虽浓烈, 却依旧和南港市的檀木有些相似。 人在异国,总会思念点故乡的味道。 夜幕降临,橘黄色的路灯昏暗不明。 常琛闷完最后一口烟入肺,上前一步:「确定了,在公园后面就是湄公河,停了三辆车。线人传了消息过来, 秃鹫今晚就在其中一辆车上, 等着你『上钩』!」 上面派顾漾舟回来把最后这个案子结了也是有原因的,秃鹫不除, 终究是被派遣回国的这队警员们心里的一根刺。 几个人穿着便装, 慢慢走至公园中央。 一旁阿奴王的石像一手执剑, 一手指向泰国方向。红色土壤上是兀立的大树,周围的雕像似神似兽,堪称巨物。 要是筑清光这个胆小鬼在,一定吓得腿都发软。顾漾舟心不在焉地想,兀自勾了唇角。 他这一笑, 别有一副清风朗逸的俊朗感。 英气十足的眉眼,下巴处折角收得十分漂亮。平阔饱满的额骨前的碎发沾了雨,他随手往后扫, 更衬出皮相优越,骨相冷淡又精緻。 路边几个醉酒女人看得移不开视线,用当地语言直唿「天吶,这男人好帅」! 邓禄他们习以为然,在后面和赵小杰吹水:「这要不是危机四伏的地儿, 我还真要觉得秃鹫是看上顾漾舟了。」 「拉倒吧,那人渣在这都是出了名的爱玩女人!」赵小杰忿忿道,「再说了。我们漾哥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秃鹫什么的垃圾莫挨我漾哥!给老子乖乖进狱里去!」 「你才跟他多久啊,他有女朋友是怎么知道的?」 「漾哥带了我大半年啊,我知道他的习惯,每次空闲时间,他用手机从来不超过五分钟!前四分钟都在连回国内的网,看一个女孩的朋友圈动态,留下一分钟挣扎要不要发信息。」 常琛笑得很鸡贼:「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注意到了,顾漾舟可能还以为自己瞒得挺好!」 赵小杰看着前方不远处男人的背影开口道:「常sir,其实漾哥于我而言不止是个队长。」 赵小杰父亲也是犯罪学专家,在他幼时进监狱做卧底,却在半月后变节,成了家耻。再进警队,多多少少会被人议论。 这事偶然间被顾漾舟知道,他不善言辞却不缺温柔。告诉他这个世界不一定非白即黑,前人的经歷影响不到自己。 都说苦旅漫漫,愚人最难眠。却也因为人生尽头可见,美好事物才显得新鲜。 顾漾舟说,要往前走。 在原地因为别人无法释怀,是活不下去的。 那一瞬间,赵小杰倒也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人陪自己一起在这破地方挣扎。 有人为了往事,有人为了故人。 这事他谁也没说,话听在常琛耳朵里却变了味。脑子里回忆了一遍顾漾舟第一次带新人的样子,年轻有为却不浮躁。 人际寥寥的深山佛堂,山里雾气蒙蒙,细雨淋湿他的黑色短髮,他穿了一件深色大衣,面容洁白清俊。
第105页 当时有新人不服管教,叫嚣着要和他比试比试!嚣张的话还没放完,顾漾舟一招腿击把人踹倒在地,而后云淡风轻地说教。 话不多,但那副斯文冷欲的模样确实能压制住人。 想了想,在这种把母猪都算为雌性的地方,顾漾舟确实很吸睛。 常琛为难地表示:「其实吧,警队里钟意你漾哥的女人还挺多。他......喜欢女人,而且只喜欢那一个女人。」 赵小杰顺着话点点头:「我知道,就像蓝桉已遇释槐鸟嘛。」 触及到常琛一言难尽的表情,他默默后脑勺正想解释,常琛摆手:「不用多说,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 「你还是太小了,才一年多的实战经验,被顾漾舟这根老油条迷了眼而已。」 「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常琛再次自由发挥,理解地说:「不过他确实比同级的人更优秀点,可能这就是不要命的好处吧,做什么都不给自己留退路。」 他想起留境外的这几年,朝不保夕的日子,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般艰难。这种地方,立再多汗马功劳,一不留神也会没命来享受国家给的荣耀。 他和邓禄看着顾漾舟一步步,从一个普通警校毕业生到成为高级警督、成为他们的头儿。外人看来是顺风顺水,一路节节高升。 只有他们清楚箇中滋味,拿半条命守卫这个边境罢了。 ... 两个人扯来扯去,耳麦里传来侦察员的声音,秃鹫那边已经有人过来了。他们对视一眼,迅速隐入暗处。 后面一辆加长版轿车的车窗被捂得严严实实,顾漾舟拉开车门,和里面一个女人对上眼。 女人一身黑色紧身裙,头髮披散,衣衫半褪,错愕地看见他的脸,随即娇羞地转了过去。 一旁的男人直接把她推向顾漾舟:「装什么纯?这位是现任南港市公安局缉毒大队高级督察的顾sir,还不过去陪陪。」 和传闻中心狠手辣的「秃鹫」不一样,他长相温和,除却下巴上那道狰狞的疤来说,甚至可以用一表人才来形容。 听完秃鹫的话,女人如同花蛇般妖媚,立马向顾漾舟挪过去,乖巧地靠在他腿边。 顾漾舟不动声色移开腿,突然发狠掐过女人肩膀往车窗上撞。女人尖叫一声,背在手上的刀掉落在他鞋边。 末了,他拿过一旁纸巾擦了擦手:「陶冀,这样没意思。」 他唤的是秃鹫本名,显然已是摸清了他的底数。 陶冀呵呵一笑,挥挥手让女人滚出去。 他其实看不上顾漾舟,下巴这道疤就是去年和顾漾舟交手时留下的,差几公分尖刀直穿喉咙。要不是上面毒枭指名要人,他才不愿意和顾漾舟这样和平坐着。 但不得不承认,顾漾舟有胆魄有能力,不管是做缉毒还是贩毒,他都会成个人物。 他开门见山,丢过一根烟:「你知道我的目的吧。」 「招兵买马到我头上?」顾漾舟手上拿着那根烟反覆把玩。 陶冀:「是啊,你年前连捕我四个兄弟,在我老闆那一战成名!要么收入麾下,要么死在这,你选一个。」 顾漾舟挑眉,眼睛漆黑有神:「诚意呢。」 「诚意?你以为凭你们几个破差佬能对我有什么影响,你们追了我快一年,都是一群废———」陶冀轻蔑地笑,头顶发出「倏」的一声。 他闭了嘴,看向头顶上方那把刀。 顾漾舟不冷不热反问:「你怎么知道外面还是你的人?」 车窗被敲了几下,三长一短的暗号。陶冀脸色一变:「你他妈想诈老子?」 顾漾舟抬眼,镇定自若:「你信吗?」 陶冀摸不准他的表情是真是假,狐疑不决地坐回去。没什么耐心:「我不给你时间考虑,外面狙击手瞄准好了你的太阳穴,你点头就活,现在回答我。」 车窗上余光可见红外线雷射照射在顾漾舟的头上,见他不说话,陶冀拿出最后一道杀手锏。 他丢出一把照片,上面都是同一个人———这些日子忙着聚会游乐和工作的筑清光。 顾漾舟眯眼,拿起其中一张。是筑清光从电影院出来哭鼻子的照片,他低喃一句:「托你的福,算是见到了。」 陶冀没听清也没追着问,指着筑清光身旁一个男人的身影自顾自说:「顾漾舟,我把这照片给你看不是想拿女人威胁你。而是想让你明白,南港真没什么让你流连忘返的!你认识我,也调查过我,应该懂我的意思。」 顾漾舟沉默不语,直到车窗外一声蛐蛐叫起。他点点头:「陶sir九泉之下,心难安。」 陶冀听罢怒瞪:「他心难安?我爸死后我妈病重住院,高昂的医疗费根本没人负责!人人说我爸是英烈,可是英烈子女有什么好处?从小没父亲,母亲因为没钱治病还得偷偷摸摸瞒着我,自己撤了药,都没撑过我上高一!」 顾漾舟当然知道陶冀的背景,他的父亲当年和顾明山是同事,两个人同时被毒贩捕获。顾明山比陶父幸运,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面觉得唯有顾漾舟能和他共情,特意派他下前线。 「你应该最理解我。」陶冀笑,指着照片上筑清光身边的一个男人,「你爸在你上大学的时候自杀,你的女人到现在还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英烈子女有什么?钱才是最实在的,不是吗?」
第106页 顾漾舟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轻声问:「你有放心不下的人吗?」 「什么?」 他眸光浅淡,看向手上的照片意有所指:「我有多爱她,就有多爱这个国家。」 「......」 电光石火的对视间,陶冀知道他的意思,正要掏出枪来。而远处狙击手瞄准轮胎,车轮打滑往右后方急拐。 千钧一髮之际,顾漾舟踹开车门,扯过陶冀从车内跳出去,和他一起翻滚到另一边。 车内防爆系统自行启动,司机踩不动剎车踏板,顺着偏移方向一起坠向河里。 几秒后河内发出一声巨响,水花飞溅而出。 远处枪声响起,陶冀反应过来捂着摔出血的耳朵想跑。刚站稳脚,突然腿心一软跪倒在地,随后被身后人桎梏住。 「警号pc01122顾漾舟,正式拘捕你。」他微喘气,从身后拔.出枪对准陶冀的后颈,冷声道,「如有反抗,就地枪决。」 身后脚步声跑近,邓碌带人过来收拾残局,紧接着还有寮国政府部门的负责人员和记者扛着摄影机进行拍摄。 陶冀骂骂咧咧:「顾漾舟,你为他们卖命,你早晚后悔!看见我的样子了吗?那就是你的明天!」 「你他丫的哪来的明天!滚回去接受法律制裁吧你!」赵小杰怒不可遏,直接给了他一拳让他闭嘴。 他变脸飞快,沖向顾漾舟时就差哭天喊地:「漾哥!我刚买了彩票没中奖,就看见你这爆炸了。吓得我的小心脏都快不行了!」 「......」 一个警察居然对这种玄学深信不疑,顾漾舟身心俱疲,仰躺在地上,看向他手上那张彩票。 他嘆口气,无奈地笑笑,身边奇葩的人真多。 视线慢慢挪到头顶藏在青天黑云中的星星上,不算亮,却依旧执着地发光。 顾漾舟闭上眼感受夜晚的风,想起陶冀刚刚说的话。幼时也曾抱怨过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孩子,他自小就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很多次都因为没有父亲参加家长会被同学嘲笑是没有爸爸的小孩。 后来...... 当然也有埋怨和不甘过。 那暗不可测的深渊,曾经不顾一切地试图把他吞噬。可是天越黑,星星越能看清楚。 不管是深渊还是梦魇,都别向他招手了。 他不会下去的。 ... 时隔半年多的犯罪人员被抓获,又连带着老巢里那几百箱货。邓碌和常琛笑得合不拢嘴,升职加薪都有望实现。 最重要的是,这次因为顾漾舟出色的「投诚」演技,他们第一次没有任何人员伤亡的损失。 曙色微明,飞机后排座椅位置上已经歪歪扭扭倒下一片。 而顾漾舟正拿着手机屏幕查看自己的脸。 第三次汇报工作没得到及时回復时,邓碌忍无可忍:「顾漾舟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脑门上摔了一下吗?又不一定留疤,再说了!你都有对象了还担心什么?!」 顾漾舟:「我女朋友比较看脸。」 邓碌:「.........」 哦,你等着。 * 筑清光接到电话时正准备着直播前的走台,她之前答应帮夏语的忙,主持一个大型颁奖典礼。 测好台步后,卢琳把手机给她递上去。 一看是顾漾舟,她忙给面前的摄影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踩着的高跟鞋都掉了一只,单脚跳着躲去幕后,小声又带点期待地接通:「餵?你怎么现在才回我———」 撒娇发脾气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端的邓碌语气悲壮:「顾sir的家属吗?」 筑清光愣怔几秒,心跳突然变快,眼眶立马红了,颤声答:「是。」 「顾sir于三日前酒驾发生车祸,现在......」 「现在怎么了?你说啊!!」 「现在......」邓碌犹豫半天,悲伤不已的语调,「已送回家中,家属节哀。」 胸前的麦没夹紧掉在地上,筑清光无暇管这么多,麻木地拉住身边的卢琳:「让人把车开过来,送我回去。」 卢琳:「姐,那上台呢?」 她没耐心解释,大吼:「快点安排好!」 「好好好!姐你别心急,别急。」 ...... 一路的狂催,车上的司机和卢琳一句话都不敢说,安慰的话更是在看见筑清光膝盖上的泪水时全吞进了肚里。 下了车,筑清光连电梯都没按。 她当然不信顾漾舟会酒驾,估摸着就是执行任务期间出了事,又必须保密才扯了个慌,这和当年顾明山对外界的申明一模一样。 很多时候那些砥砺前行的人都不曾在人前留下过姓名,但没有谁能否认他们的存在和负重前行。 细跟踩断,鞋子留在楼梯上。 到按密码进门时反倒停了下来,强逼自己冷静一点。 屋里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人回来过一样。 直到她一身冷汗,面如死灰地推开卧室门,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 顾漾舟衣服也没换,唿吸绵长,睡得很沉。只是额头上有个很明显的伤口,一看就流了不少血。 脸都这样了,何况身体...... 筑清光脑子乱糟糟成一团,想不到顾漾舟是腿没了还是其他意外,鼻子发酸,眼前都被眼泪煳了视线。 她本来想轻手轻脚过去,但大大咧咧成习惯,脚趾碰到床尾柱,一不留神直接扑倒在床边。
第107页 被猝不及防压到手臂的顾漾舟闷哼一声,闻到熟悉的味道,下意识就抱好了身上的女人。缓缓睁眼,还没开口,瞥见一脸悲戚的筑清光愣了一下。 他这一愣,让筑清光更慌了。 手没问题,但是好像和顾明山一模一样,不能说话? 筑清光尽力想装成若无其事,却还是没成功,一开口就是哭腔。 「顾漾舟,我之前说的话都不作数的。我不说分手,你得跟我一直在一块......」她眼眶里全是泪在打转,憋着劲儿不让它掉下来,执拗得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只能陪着我!」 她攥着他的手指,哽噎:「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你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丢下我......」 顾漾舟缓缓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筑清光,你在胡说什么?」 「......」 她吸气声有点大,听到他这样问迅速把被子掀开。上上下下把他检查了一遍,奇怪地说:「你没事?可是你同事拿你手机打电话给我说你......」 筑清光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眨了一下眼睛,泪从眼眶里涌出来,顺着脸颊轻轻滑到下巴颏。 他探身吻过去,尝到冰凉的咸味。一边把手放在她背上拍,哄着:「没事,别哭了。」 饶是再愚钝,她也知道是被人耍了。 「有事有事!我都想好给你挑什么颜色的轮椅了呜呜呜呜!」筑清光鼻涕泡都冒出来,一屁股坐在床下,毫无形象,哭得着实有点惨。 太害怕顾漾舟变成第二个顾明山,想着他的自尊心,会不会也为了不拖累她就放弃自己。 她哭上头就不容易停,呜咽声夹杂打嗝不止。 很多年没看过她哭得这么伤心,上一次还是在高二发现董琴和筑彬华离婚的事之后。 顾漾舟嘴笨,从前惹她不开心,想着凡事顺着她的意就好了。后来喜欢上她,就彻底地没了办法。 不会欲擒故纵,不会步步为营。 爱意赤.裸沉默,见她笑就满心欢喜。 他其实又累又困,撒网抓捕那几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一沾枕头就能睡到天昏地暗的地步。但听着她的哭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很想回局里把邓碌这个罪魁祸首拎出来打一顿。 顾漾舟蹙眉坐起来点,抽过纸巾给她擦脸。 「你睡了......多久?」她断断续续地问出声。 他下意识摸手机,反应过来手机被收走了,又去看钟表:「一个钟头。」 「那你肯定特别困。」 「嗯。」 筑清光声音轻轻的,为数不多的善解人意:「我不吵你了,我去、去客厅哭。」 「......」 顾漾舟声音低哑,没什么精神:「不能不哭吗?」 「可是我难受啊。」她委屈劲冲上来了,在赶回家的路上,那几十分钟差点把一辈子在脑子里过完。 想着怎么让顾漾舟别走顾明山的路,想着以后两个人该怎么生活下去。 也是那一下,筑清光意识到:除了顾漾舟,她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说哭就要哭得尽兴,筑清光把被子给他重新盖好。抽抽嗒嗒准备出去,突然就被揽住腰,整个人往后仰,倒在顾漾舟怀里。 熟悉的味道包裹着她,她小声:「干什么呀?」 「就在这哭。」他是真困了,眼皮也没睁开。 「会吵你睡觉......」 柔软的唇贴着她的耳尖,热气一下下磨得筑清光有些心猿意马,隐隐约约听见他说「抱着你,睡得更好。」 ... 筑清光原先没打算睡,但躺在他怀里不好把人吵醒,迷迷煳煳地竟然也从天亮睡到晚上。 浴室水声渐停,顾漾舟洗过澡拉开门出来,没穿上衣,精瘦的腰身上还沾着水汽。髮根是湿的,眼神比之前清明精神不少。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拍拍床的另一半,示意他上来。 顾漾舟俯身过去,大掌扣过她的脖颈贴近自己。嶙峋的喉结硌着她的胸口,唇一点点往上移,声音有点哑:「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 「不要说了!」她迷濛地抱紧他的腰,额头和他相抵,「你额角这怎么回事啊?疼不疼?」 「不疼。」顾漾舟低声回,带着她的手去解自己的皮带,下身发出「咔哒」一声。 筑清光被吻得眼尾发红,两个人一个月未见,更别说亲密接触。 她还愣着,忘记怎么换气,颤慄地要躲。 却被他哄着把腿夹上他的腰,肌肤贴着他的腹肌,娇气的喘息声极为勾人心魄。 她一堆话想问,最后只是在洗完澡后又饿又累地靠在他裸露的胸襟上,小小地挠了挠他的手肘。 顾漾舟把她的指尖握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你同事是不是不喜欢我?」 「嗯?」 筑清光把脑袋往他颈窝那蹭,委委屈屈:「不然他干嘛骗我,我真要吓死了。」 「不管他。」他亲她泛粉的耳尖儿。 像是想起什么,筑清光仰头看他:「你给我讲讲你在那四年怎么过的!」 顾漾舟敷衍:「忘了。」 她一爪子拍在他手臂上:「可是我想听你多说说话呀。」 顾漾舟没法儿,顺着记忆藤线回想过去。 在缅北地区那几年过得最慢,像是人生中漫长的黑暗低谷期。
第108页 队员来了一波又光荣牺牲一波,身边的人换来换去,他也曾和死亡擦肩而过数次。没日没夜地蹲点,打起十二分精神,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他多无畏死亡,可他却同样想拼了命地活下来。 还想看着筑清光工作、嫁人、生孩子、变老,那些人生中的重大事件,他都想参与或做个旁观者。 把他当哥哥也好,好友也罢,有个身份能远远地守着就行。 没任务时就爬到树上躺着,野树林茂密繁盛,枝桠伸展,气味潮湿,大片大片的绿铺在他面前。 偶尔运气好睡着了,还能梦见初中时候的筑清光穿着那条薄荷绿长裙,一双长腿又细又白净,笑弯了眼掀开他的帽子。 一睁眼却是高远的天,淤泥堆积的烂树叶。四处游荡的风,吹得他内心一片荒芜。 邓禄常笑他以前,一大男人还搞什么暗恋。都说表白失败就及时止损,退回原地才是最佳选择。 他也有点受不了这样痴念作祟的自己,优柔寡断放不下,又不敢贸然回去找她。 怕她会嫌弃,怕这十年友情越耗越疏离。 想她想得不行了,就把那几年攒下的录音反反覆覆听。 「筑清光,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他声线低沉,缓声说,「梦见我们还在学校里。」 她有点恍惚,想起学生时代的混帐事,连忙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梦都是相反的!」 顾漾舟「嗯」了一句,声音轻轻的:「所以梦里你爱我。」 那个梦缓长又艰辛,却是一个相反的方向———他们之间,默默守护的人变成了筑清光。 于是他后退一步,看见了偷偷爱着她的自己。 那几年刻意的见而不闻,却在梦里吻了千万遍。虽然一路上坎坷难行,但最后还是不偏不倚地抱紧了她。 筑清光永远体会不到那种隐忍地爱着一个人的心酸,追不到就放弃,不开心就跨过去,当断则断是她的人生态度。 听完他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唾弃之前的自己。把鞋子蹬开,慢腾腾挪上去趴在他身上,抱着他亲了好几下。 「顾漾舟,我......」她把耳朵贴在顾漾舟的胸膛,视线放在桌旁的鱼罐头上。前话做罢,她舔舔唇陈述道:「秋刀鱼三个月后过期,梦醒了呀。」 ———而我会一直爱你。 窗外下起霏霏小雪,南港市进入凛冬,这几日过后便是暖春时节。 房内两个人依偎着,或许刚刚那段话该更直白一点,尽管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听懂了。 厨房有了忙碌的人烟气,顾漾舟在给她熬粥。 太普通而常见的场景,筑彬华以前出差,董琴不喜欢家里有常驻保姆,又经常跑国外看秀。 两个人顾不上照顾的筑清光被丢到顾漾舟家里。而顾明山那时候要去戒毒所,一待就是好几天。 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大人就在假期守在老房子里,筑清光喊饿了,顾漾舟就带她去公屋下的菜市场买菜。 他也不是会做饭的人,都是慢慢学慢慢练。也闹过不少厨艺上的笑话,后来就变成了做饭做菜都按着筑清光的口味来。 十来年的友谊在什么时候回到冰点的,筑清光趴在岛台上看着他的背影。 是表白,是那层单方面的窗户纸被锤破。 她没想过顾漾舟会喜欢自己,说喜欢甚至都有点轻。还有不合时宜让人拔腿就想跑的偷吻,她那时候只觉得怪恐怖的,毕竟是朝夕相处如此亲昵的人。 于是他在身后继续看着她笨拙地在感情边缘试探,在友情和爱情那里徘徊不前。 兜兜转转,跌跌撞撞,最后依然是他。 也幸好,还是他。 筑清光鬼迷心窍,跑到他身后喊了他一句。 顾漾舟转身,刚回过头就被她踮脚亲了一下。 她耍赖似的扒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说:「顾漾舟,你知不知道自己怎么长这么好看的啊?」 他垂眸看她,牵唇笑了。 「干嘛不说话?」她坏心眼儿地捏他的脸。 「在想先回答你还是先吻你。」 筑清光脸微红,靠,好会讲话。 她凑上去亲他的唇,声音故意很响亮,像个小恶魔似的威胁:「下次不用想,直接亲这里!」 顾漾舟轻声笑,低低应好。 白皙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抚上她的眉眼,长睫在他手心刷过几下。 筑清光在大三为了一雪在大学生朗诵比赛中未获得冠军的前耻,特意在那年挑了一首英国女诗人的诗。 【「我曾经相信爱是至高无上的,现在也仍然保持这一信念。我并不指望自己会幸福,也不幻想我会找到爱。」】 【「我曾经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现在仍然是。」】 【「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而如今,她在和顾漾舟在一起的这一年明白:有人把她视若生命,她也曾是其他人的意难平,她并不糟糕透顶。 这世界热闹空荡,她爱他不经意时看向自己的目光。 我一度不确定自己能找到矢志不渝的爱情,但我确定你清醒或昏沉地爱着我,无需辩驳,不假思索。 这世界向我扣动扳机,而你予我玫瑰。 第49章 过完年, 寒冬渐远,南港市的气温逐渐回升。
第109页 筑彬华的官司初审结果已经出来,二审开庭要到夏天。但律师一方的缓刑把握很大, 这件事尘埃落定,让他们家里人都松了口气。 顾漾舟闲了下来,本来也是没什么事,但被筑清光逼着写了张病假条,以额头上的伤为理由。 于是局里把立了功的他暂时调往安清市的局里坐几周的办公室,平时备勤值班, 朝九晚五的工作倒也比之前的边防缉毒要轻松太多。 和筑清光是异地的关系, 一放假他又往南港市跑。 工作族都已经开始上班,而筑清光最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出门很早, 在书房总是待到很晚。 顾漾舟这两天被母校邀请到犯罪学专业代授课, 公费回港也没让筑清光闲着, 上哪都带着她。 筑清光前一晚定了个很早的闹钟,清晨醒来一睁眼,瞥见落地窗下一片狼藉,是昨天被顾漾舟扯下的衣服。 她有些羞愤地移开眼,不就是这几天忙事情把他给忽视了, 至于把她骨头都快拆吃入腹了嘛! 明明讲课时还是个斯文禁慾的精英警督,果然一回家就暴露原型! 地上炽白的小暖灯还亮着,那是防止筑清光晚上上厕所容易磕到用的。 视线放到还在睡的顾漾舟脸上, 他对光线其实很敏感。此刻手臂盖着眼,安安静静的唿吸声,另一只手还攥着她的手指。 筑清光丢开闹钟,扑到他身上去。坏心眼地压着他,还拱了拱被子, 存心要把人吵醒。 脑袋埋在他泠冽的锁骨那不要命地蹭,嘴里不停喃喃:「顾漾舟别睡啦别睡啦!快醒快醒!」 闹钟响起时顾漾舟就听见了,但才凌晨五点左右,室外雾气未散,温差极大。 他没睁眼,把人揽着,温凉的唇贴着她的耳骨:「起这么早,不累吗?」 刚睡醒,他声音有种砂纸摩擦的磁沉感,撩得筑清光有点晕晕乎乎。 她吧唧亲了顾漾舟几口,丝毫没有把人吵醒的抱歉:「累死了,所以你对我好一点,帮我绑个头髮!」 「......」 印象中,上一次筑清光说出这句话好像是在高一? 帮她绑头髮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顾漾舟眼睫上抬,眸光清澈透亮,稍微坐起来点。 指腹从她的眉眼上按过,渐渐移到她的两腮,然后———掐住。 筑清光笑容逐渐消失:「........」 她哼唧嘴咬他的手指:「干嘛?」 「要去哪?」 「要起床呀。」她把脑袋凑过去,微捲起的长髮顺着肩线滑落下来,「绑个简单的马尾就行了。」 「好。」 顾漾舟手并不巧,平时帮她卸妆也只是勉勉强强练出来的,何况许多年没为她扎过的头髮。 给她绑了个低马尾后,筑清光又让他从衣柜里挑一套衣服给她,甚至在化妆时问他喜欢哪一只口红。 他下意识想说那只浅色的,却拿起了另一只玫瑰深红。只是因为想到筑清光可能更喜欢大红唇,毕竟她五官艷丽,更衬出她的美。 然后筑清光每做一件事之前都问顾漾舟的意见,依赖、听话得不行。 两个人洗漱完,筑清光像只无尾熊一样扒在他身上,眼底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娇憨,任谁看都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永远拥有赤子之心的女人。 无论她如何任性骄纵,只要她愿意,依旧能让人无条件地去爱她。 筑清光问:「顾漾筑彬华舟,你现在开不开心?」 他点头,没什么时候比如今快乐,日子像是到了幸福的饱和点。 太过顺理成章的亲密感,他觉得很受用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奇怪。 顾漾舟知道自己对她的控制欲有点强,那些阴暗的想法莫过于禁锢她,让她只看着他一个人。 而筑清光多多少少也能觉察到一点,年少时他以筑彬华的名义看管她,成年后又试图拥有她。 她的声色张扬下是他欲盖弥彰的执念和妄想,那些五嵴六兽的日子里,筑清光如同让人仰望的光。 数不尽的克制被她看穿,贪慕的眼光被她躲避。 相思满溢,越贪图越入骨。 等吃完饭,筑清光才准备出门,问他:「今天你也要去港大吗?」 顾漾舟点头:「闻教授60大寿,在学校过。」 提起这位教授,筑清光倒是有印象,以前没少蹭过他的课,「噢」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得去给帅宏过生日,大家都在。」 「不可以喝酒。」 「......」 她心虚地想起上一次信誓旦旦说自己酒量好了很多,结果某天晚上和喝多的顾漾舟接吻超过5分钟,都差点把自己给弄醉了。 她自知理亏:「那我可以唱完k再去帅宏家里玩吗?万子鑫他们也会去。」 顾漾舟皱眉:「最好不要。」 又是这副哥哥的管教人的语气,筑清光倒是没恼, 凑近他咬了一口:「再管得这么严,我就不理你了。」 他薄薄的眼皮低垂着,贴着她的唇瓣厮缠,亲吻。尾音留下几个字:「这个更不行。」 * 筑清光到会所时,才发现帅宏过个生日不止请了几个好友。在附近工作的七八个高中同学都被他找了过来,大概是想热闹点。 她今天心情不错,和别人打招唿时都笑眯眯的。哪怕是连一些人的名字都记不起,也没半点不耐烦。
第110页 等一套互相吹捧完,她坐到一旁。 万子鑫看过去,拿了盘果盘:「帅宏带了女朋友过来,这里面还有几个他女朋友的朋友......」 筑清光懵了一下,想起刚刚自然熟的样子。但她向来脸皮厚,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老季呢?」 「门外打电话呢。」万子鑫往桌球檯看到吧檯那,问她,「还以为你会叫曲妙妙。」 筑清光奇怪地望过去:「以前都是我求着带上她一块玩,你们之前不是说不爱和她玩?」 「以前太害羞了,老子说句骚话她就脸红,还梗着脖子装胆大,这不是觉得委屈她嘛。」一旁的帅宏边开了几瓶酒,说,「不过后来觉得还行,跟你越来越像,放开了就好了。」 「......」 筑清光不知道怎么说,她心很坏的。 何况闺蜜应该是盼着相互好,而不是像曲妙妙那种矛盾得很,喜欢她是真的,嫉妒她也是真的。 自私的劲儿上来了,她干脆利落道:「以后别叫了,不想跟她玩,有她没我。」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沉默几秒后点点头。 筑清光很少这么不留情面,都撕破小女神脸皮这样开口了,他们自然是站在她这边。 生日会进到高.潮,筑清光怕他们把蛋糕弄到自己身上,连忙跑了出去,在走廊上看见了打完电话的季其野。 她挑眉:「打这么久电话?」 他反问:「这种生日趴你居然不是玩得最嗨的?」 「我啊,还有3分钟,顾漾舟要来接我了。」筑清光声音放低了点,好似有什么事要说一样。 季其野歪歪头打量:「最近没上班,打算做什么?」 「做老师。」 「......」 看到他一脸不信的表情,筑清光笑着解释:「我打算自己开个配音工作室。」 季其野示意她继续。 「但是我选中的租店被别人占了,估计要大半年才会搬走。」筑清光无所谓道,「正好一个朋友说高中缺化学老师,我过去代课一个学期。」 走后门去做老师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季其野怀疑地看过去:「在哪?」 「安清。因为顾漾舟被调过去了。」 「啧啧,以前的筑清光不会考虑这些,不会为了一个人选择跟着过去啊。」他调侃。 筑清光没说话了,看向顾漾舟发过来的信息,点点头。 是啊,以前她不这样。 现在顾漾舟最重要,谁也比不过顾漾舟。 打了声债户准备走,k歌房里还有人撕心裂肺。 是泡菜国一歌手的歌《only look at me》,中文歌词倒影在酒桌上——— 「you and me together it『s just feel so right」 「讨厌偶尔会动摇的自己。」 「就算我把你遗忘,你也不能忘记我。」 「就算我偶尔没有联繫你偷偷跑去喝酒,就算我偶尔和别的男人偶尔对上眼,也请你只能看着我。」 .... 醉醺醺的帅宏还在喊:「小清光!你的灵魂之歌,这就是你本人心声!」 筑清光:「.........」 顾漾舟站在门外等了她两分钟,筑清光急急忙忙跑过来,扑向他,报了个地址:「快点,还有半个小时!」 他不解:「奶茶店?」 筑清光哼了一声:「对,那家奶茶店快要关门了!」 顾漾舟没想太多,等在她说的地点停了车,却是一个小巷子门口。 很熟悉的地方,他心下一盪。 筑清光说:「等一分钟后下车哦。」 说完,她解开安全带往一家便利店走,好像是存了什么东西在那。 一瞬间,很多回忆涌过来。北角初中、九中、南港大学法学院犯罪学专业,南港大学播音主持学院...... 狭窄的街巷,筑清光把两本户口本背在身后,喊他的名字: 「我的头髮是你绑的,口红是你挑的,衣服鞋子也是你选的。」 「今天的筑清光,完完全全地属于顾漾舟。」 「以后也是。」 她红唇弯弯,轻声问:「所以顾漾舟,我嫁给你好不好啊?」 他望着她,思绪有些乱,停在很多个相似的梦里。 那是顾漾舟一生中无比普通的一天,普通到他多年以后甚至忽略了突如其来的暴雨。只记得那个他爱了十几年还将继续爱到生命尽头的女孩,穿着高跟鞋朝他迈开步子。 走得很慢,很坚定。 突然就想起十年前的筑清光穿着校服,梳着高马尾向他跑来的无数个放学后的傍晚。 那个娇俏的小女孩和眼前这个风情动人的面容慢慢重合,她神采飞扬,光彩夺目,双手却小心翼翼地捏紧了裙边,等待着顾漾舟的答案。 有白鸟从树梢飞起,扑棱着翅膀躲雨。 春寒料峭,惊雷响起。一切都变得杳然。 顾漾舟眼睫微垂,眸光恰似温柔的星火暗燃。 于是她看见:他说「好」。 * 我望向你的心脏,看到了熠熠星光。如同少年时的你,惊起飞鸟掠过漫无止境的海洋。 爱是暴风雨来临之际,飞鸟在亲吻海浪。 爱是颱风过境,你笑时雷声温柔,雨声安宁,我不撑伞来拥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正文完啦!说说话~
第111页 最后一句话是句子改写,我觉得他们的爱情就应该是「不撑伞来拥抱你」的那种。 番外等我憋几张他们的学生时代和恋爱日常! 下一本校园文,收藏就拜託大家啦!还有!!!!球球作者收藏^o^ - 这本写的我特别累,因为三次元有点事的原因一直赶不及写,每次都鸽鸽...真的跪了!dbq,下本不可能再这样了! 然后我现在也忙着去一趟深圳那,最近广东在下狗屎雨(烦得很 围脖@晋江liberal(那里还有话和你们说) 永远爱大家!感恩~ 第50章 哥哥不凶 1. 下午三点,南港市国际机场第三航站楼。 「乘坐飞往安清市的ng0901次航班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下面播送一则寻人启示。」 坐在贵宾休息室果饮台前的小女孩绑着个高高的马尾,脸上婴儿肥未褪尽,却依旧因为精緻漂亮的五官让周边人往她那多瞧了几眼。 女孩心无旁骛地拿着叉子戳桌上的慕斯蛋糕,口中念念有词:「身穿白色公主裙、绑着红色蝴蝶结髮圈的筑清光小朋友,您的家人正在大厅焦急等待,请立即前往机场大厅。」 一旁的服务员仔细一听,原来是在重复播音员的话。专业腔学得有模有样,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样。 他正收回视线,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又上下看了看她,白色公主袖棉麻裙、红色蝴蝶结...... 看来是广播站要找的人。 服务员弯腰把手放桌上敲了两下:「小朋友,你叫筑清光吗?」 筑清光抬起头,看了他两秒后点点头,没有打算深入谈话的意思,又低下脑袋去和那块蛋糕较劲。 被漂亮的小姑娘忽视让年轻的服务员小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计前嫌:「听见了吗?广播里你的家人在找你。」 「那又怎样?」 「.......」 小哥愣了,头一次见走丢了还这么平静的小孩。他拿起对讲机,正要向柜檯报告。 筑清光看出他下一步的动作,开始觉得有些烦躁:「别告状了!不就是大厅吗?我去还不行嘛。」 她边说边站起来,目光聚焦到饮品柜最上面的一罐可乐上。退后几步拉住服务员袖子,舔舔嘴唇:「叔叔,你可以帮我拿一下那个吗?」 刚刚盛气凌人的娇蛮公主气势荡然无存,此刻乖糯得不行。惯会见风使舵、圆滑世故的。 「你这小姑娘还挺精。」小哥笑了,把可乐拿下来递给她,边拉过她的手往大厅方向走。 筑清光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心满意足,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刚参加完两个月的小升初秋令营活动,别的同学都有人接回家,只有她的爸爸没空! 妈妈就更不用说了,有空也只会让司机来。 所以她下了飞机告别老师后就躲进了候机楼里吃东西,存心和父母怄气。可谁能想到这次的司机这么没耐心!才让他等了半个小时,居然就在机场「通缉」她! 服务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话:「今年几岁了,在读小学吗?」 「我开学就读初二下学期了!还差几个月就满13岁。」 「这样啊,那怎么会走丢呢?」 「才不是走丢!」 筑清光兴致缺缺,正慢吞吞地往前走,服务员小哥拍拍她的肩:「是那个吗?」 她应了一声,抬眼看过去。 瘦削高挺的男生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站得笔直,穿了一件干净合衬的白衬衫,衣服下摆扎进黑色长裤里,周身气质冷冷淡淡的,有种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沉郁。 办理手续柜檯边上一个服务人员正在和他说话,他垂眼听得认真,像极了自律的三好学生在听老师讲课。 「是你哥哥吗?长得很帅啊。」小哥朝那边挥手,喊了一句。 男生皮肤很白,闻声正侧身转过来看向她这边。一双薄薄单眼皮,眸光清澈通透。脸上没什么情绪,干净整洁的少年很给人好感。 怎么是他呀……偷偷瞥了那一眼,筑清光挠挠脸低下头,还以为是新来的司机呢。 早知道是顾漾舟过来接,她就不故意关机了。 服务员小哥把筑清光领过去,对坐在那的播音员说:「今天怎么是你代班啊,小胡呢?」 「她回去接孩子放学了。诶小同学,这是你妹妹吧?」播音员指指杵在那不动的筑清光。 顾漾舟点头道了声谢,也没看筑清光,抬脚往机场出口走。 身后的小哥往前推了一把筑清光,边叮嘱:「快跟着你哥哥去,别再让他找不到你人了。」 筑清光背着个双肩包跟在他后面,手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可乐罐,艰难地穿过大厅中央的一排旅游团长队。 顾漾舟步子迈得大,又走得快,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等等后面人的觉悟,她几乎是踉踉跄跄跟着跑。 「顾漾、不是,顾哥哥!」她没一会儿就喘着大气,拽住他的手,「我东西掉了!书包拉链上的那个皮卡丘公仔掉了。」 「那捡起来。」 「.......」果然除了南港市,其他城市都是北方么? 筑清光表示很为难,往后张望了会儿:「它丢啦!可能是刚刚从那过来太挤,就把它挤断了。」 顾漾舟神情寡淡,疏离地「哦」了一句,没有想回话的意思。继续往前走,但长腿迈开的步子总算是小了点。
第112页 筑清光小小年纪却很早就懂得趋利避害,擅长用好听的话哄人。她叽叽喳喳在身旁说了会儿秋令营的事,又表达了自己终于回到家的喜悦感。 见顾漾舟没有想理她的欲望,就说:「你知道吗?是我叫我爸爸把你喊过来接我的。」 这话没说错,她确实提了一句「让司机来接还不如让顾哥哥来呢」。当时顾明山也在电话旁边,没想到听见后还就真让他来了。 她厚着脸皮:「你来接我,我也很高兴的!」 顾漾舟敛了敛眉眼:「我不高兴。」 你不高兴又如何,难道耽误你这个优等生冲刺重点高中的宝贵时间了? 筑清光想是这样想,但万万不敢说出口。 她和顾漾舟还不算特别熟,这个哥哥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很酷,可是也有点吓人。 她装作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反应的样子,使劲抱上他的手臂。像个小朋友似的笑眯眯,却是在恶作剧般的语气:「你知道为什么要你来吗?因为呀,我要和顾哥哥天下第一好啊!」 才十三岁,女孩胸脯平坦得很。 倒也没到特别计较男女有别的年纪,但身上似有似无的奶香味儿特别好闻。 两个人的距离靠得极近,顾漾舟只要一低头就能亲上她的额角。其实男生发育晚,这年的顾漾舟才170出头,但比起还没开始长个子的筑清光还是高了十多公分,所以筑清光一个劲垫脚攀着他肩膀。 顾漾舟推不开她,鬼使神差掐了一把她脸上白嫩的肉,软乎乎的,手感挺好。 筑清光猝不及防被掐,她没少因为脸上的婴儿肥被人掐过腮帮子,就连自己的同桌也老爱掐她脸。 碰瓷成性,她「哎哟」一声,跳开几步:「你打我!」 「.......」 顾漾舟松开手,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懒得开口。 筑清光还想继续抓住机会欺负老实人,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筑彬华打来的,她接起来一句一句应:「爸爸!嗯,我在机场呀。」 「接到了,待会儿坐大巴回去吗?」 「有点累,下次不要给我报这种活动了好不好啊。」 ... 她这边还没挂电话,顾漾舟已经往前走了,筑清光只好边接边跟紧他的步伐。 筑彬华那边显然很忙,敷衍地说:「爸爸还要开会,没什么事就回去再说?」 「没什么事,就是顾......嘟嘟———」 话还没说完,通话结束声传来。 筑清光撇撇嘴,没放下耳边的手机。装模作样地对着空气抱怨:「唉,就是顾哥哥......好兇啊。」 不远处的少年闻言脚步停住,立在那一会儿等人慢腾腾地拖着脚步赶上来。 他转过身,把她背上几斤重的书包取下来放在自己肩上,又把她手上的易拉罐打开递给她。整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倒真有几分兄长照顾人的样子。 筑清光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颔角,受宠若惊地站在原地,有些懵。 就听见少年醇厚清冽的声线在上方响起,轻声反驳她的话:「筑清光,哥哥不凶。」 小姑娘为刚刚的斤斤计较红了脸,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好吧,是不太兇。」 经过巴士站,路口有辆小推车在卖奶茶。 筑清光立刻把手里的可乐勐喝几口,丢进垃圾桶后又兴沖沖跑过来:「顾哥哥!」 顾漾舟正买完票,就看见她像只小白鸟似的飞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 他掀起眼皮,看过去:「想喝?」 「嗯嗯。」筑清光点头,有点纠结,指着招牌上的菜单,「我想喝芒果味的。」 顾漾舟正要给她买,又听她说:「还想喝草莓味的。」 「你喝得完?」他怀疑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里头已经装了小半罐可乐了。 筑清光十分无辜地摇头:「喝不完。」 「......」 她厚颜无耻地请求道:「所以你可以喝我剩下的吗?」 「......」 看着顾漾舟生无可恋的表情,奶茶店长噗嗤一声被逗笑了:「哎呀,喝家妹剩下的奶茶有咩关系啊?我细佬(弟弟)就经常吃我剩下的东西。靓仔过来付一下钱,妹妹要常温的还是热的?」 筑清光喜开颜,从买单的顾漾舟身后探出头:「芒果常温,草莓要热的。唔该晒!(谢谢)」 拿着两杯奶茶坐在大巴上的筑清光打了个嗝,把其中一杯放在顾漾舟手上,毫无形象可言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顾漾舟以十分拒绝的眼神看了一眼手上的奶茶,却又没看见车上的垃圾篓,只好僵着手不动。 「你是不是嫌弃我?」 筑清光咬着吸管,小心翼翼地问。 她是真的很会卖萌扮傻,细白的手指卷着裙角:「我不脏的,刚刚没有吐口水在里面。」 「......」 「而且老师说了,不能浪费粮食!」她拍拍自己肚子,「我刚才都把可乐喝完了才扔掉的。」 顾漾舟闭了闭眼,唇碰着吸管边缘喝了一口。 筑清光期待地看着他:「好喝吗?」 他没说话,倒也没有想像中那么不能接受。妥协似的继续喝了几口,直到见底。 目的达到,筑清光狡黠地笑起来:「我会加油长大点的,这样以后胃里可以装多一点!」
第113页 顾漾舟往她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看了一眼,依旧没答话,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车水马龙。 半响后,感觉到身边人悉悉索索一通折腾,空了的奶茶杯被塞进他腿上的书包里。 肩膀一沉,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清浅细长的唿吸近在耳畔,顾漾舟垂眸望着女孩软糯的脸蛋,刚刚掐的有点重,留在上面的手指印还是红的。 他看着看着,忽然有点想笑。别扭地嘀咕一句:「你长不长大,和我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啦!先发一小章~ 第51章 一个吻 2. 秋末初冬时节的早晨,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漉漉的,凉意袭入心扉。 昨天晚上的空调开得太低,筑清光被闹钟吵醒时发现有点鼻塞。开嗓说了几句话,发现声音比平时还娇气。 在衣帽间选了好久的衣服,头髮也没来得及绑。慌慌张张洗漱完,下楼时才发现桌上没有早餐。 看了看挂钟上的时间,筑清光不情不愿地抓起单肩书包准备出门。 董琴正好从一楼的洗手间卸完妆出来,还穿着条黑色吊带裙。快四十岁的人一点也不守旧,显然是从哪儿个夜店刚回来不久。 往她这略微诧异地望了一眼,语气懒散:「起这么早,吃完早饭了?」 筑清光抬起手背,擦擦朦胧睡眼:「没有,妈妈,那个保姆阿姨好像不在。」 董琴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哦,那个阿姨嘴巴碎得很,前几天被我辞退了。早就说了这些住家保姆不好用,改天我还是让你爸去找找小时工,陌生人住家里多不方便吶......」 她吐槽得正起劲,筑清光不得已小声打断她:「妈妈,我上学要迟到了。」 「快去啊傻孩子。」董琴招招手,示意她走。 筑清光闷着脑袋往大门跑,隐约又听见董琴说「头髮这么长不会梳的话,还是剪短了好」。 她抓了一把自己的长髮,有些不开心。 妈妈已经很久没给她做过早餐了,何况梳头髮。 最后一个路口的红灯变绿灯,单车打着铃铛驶过白色的人行道。 公交车停在路边,筑清光正看着飘飘荡到马路上的榕树叶子发呆。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拉着她上车,挎包上的银饰品发生碰撞。随着公交卡「滴」的一声,两个人坐在了同一排位置上。 身侧是熟悉的皂角味,参杂着浸染已久的檀木香。筑清光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摸了摸鼻子:「还以为你走了呢。」 「又起晚了?」顾漾舟看着她歪歪扭扭的校服外套开口。 「没有!闹钟一响我就起床了,就是开学第一天嘛,不知道穿什么衣服比较好。」 「不是穿校服?」 「这你就不懂了吧。」筑清光收拾好心情,往他那看过去,「我是说校服里面!谁和你们似的啊,美少女可是从内到外,从脚趾头到头髮丝儿都要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顾漾舟不置可否,触及到她胸前空荡荡的:「你校牌呢?」 「在口袋。」她低头,口袋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比较多,费劲地摸出来一块刻着自己名字和班级的铭牌,「给。」 「戴好。」 筑清光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给你啊。」 「......」 他抿唇没反抗,弯身给她戴上去。 公交车正好到站,前面一辆自行车横穿马路,司机急忙踩下剎车。车上的人都因为惯性往前倾了一下,包括正拿出mp3准备听歌的筑清光。 而给她戴好校牌,正要直起身来的顾漾舟后脑勺没预防磕到前排椅背。 同时间,唇角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兇狠地撞了撞,伴随着清冽的唿吸靠近。 一碰即分的触感,他愣怔了几秒。 周围嘈杂的人声逐渐变小,夹杂着几句方言骂声,车上乘客陆陆续续下车。 筑清光站起来准备下去,捂着鼻尖夸张地喊疼:「怎么开的车啊!顾漾舟你的脸好硬,撞碎我鼻樑骨了!」 没人在意那算不算一个吻,也没人记得。 顾漾舟背着书包走在她身后,摸到口袋的牛奶和饼干,喊了筑清光一句。 「啊?这个司机大叔是不是新来的,改天得和他好好唠唠。好像真的撞歪了。」筑清光拿着小镜子念念叨叨,一路走到校门口,推推他手肘,「要不我们下次别坐公交了,骑自行车吧。」 北角初中离他们家都不远,等明年顾漾舟上了高中,那就真的是没机会骑自行车上学了。 顾漾舟也不知道她这想法是不是又是一时兴起,不太认真地回了一句:「歪了就歪了。」 筑清光一听,立马生气地说:「什么叫歪了就歪了!你知不知道,美貌是可以当饭吃的。」 话音刚落,她飢肠辘辘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一声。 顾漾舟目光平静地注视,不言不语的表情像在嘲讽:引以为豪的美貌,看来也没让你吃饱。 「......」 筑清光此刻感觉非常没面子,脸颊生热,倔强道:「我是说真的!学校里很多男仔追我,经常给我送早餐。我现在回教室,桌子上肯定摆满早餐了。」 顾漾舟扯住她书包的肩带:「那这个还要吗?」 少年眉骨立体,一双眼眸微垂,黑睫眨动两下,定定地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手掌上放了一瓶甜牛奶和一块巧克力饼。
第114页 「要啊要啊。」筑清光嘟囔一句,从他手上拿完东西就跑回自己教学楼里,「中午记得等我一起吃饭!」 她声音很大,在空旷的一楼大厅里还有回声。 没再看顾漾舟反应,身边已经围了几个同学上前和她打招唿。 看见几个人簇拥着她走过楼梯拐角,顾漾舟才把手收回来。稍稍握紧了拳,手心仿佛还有她指尖擦过的温度。 手背抵了抵唇角,恰好遮掩了上扬的弧度。 3. 筑清光是个脑热的行动派,说要买自行车第二天就贡献出自己的小钱包,一买还买了两辆。 顾漾舟知道这事的时候是在放学路上,他也没问筑清光是怎么把两辆车弄到学校车库的。 直到两个人一起走到车库那,孤零零的两辆车锁在一起...... 嗯? 锁在一起??? 顾漾舟侧身安静地看着她,她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怎么啦?」 「开锁。」他言简意赅。 筑清光不慌不忙,大力拍了拍自己的代步车小坐垫:「顾漾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们锁一块儿吗?」 「担心被偷?」 她摇摇头,老神在在地说:「nonono,怕下课你不等我,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啦。」 顾漾舟:「想法不错,开锁吧。」 筑清光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慢吞吞地伸出手去找背包外层里钥匙。 虽然是大冷天,但爱美的女孩向来穿得少。她找了一会儿没摸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糟糕!」 顾漾舟眉心一跳。 就看见她哭丧着脸:「我忘记把它从教室里带出来了。」 「......」 他正想安慰几句,远处一个戴着墨镜的男生耍酷似的对着他们这吹了声口哨:「小清光!」 筑清光抬眼看过去,那人穿着机车服,正骑着辆鬼火,是和顾漾舟同年级的学长。 她礼貌地鞠了个躬:「你好呀。」 男生不认识顾漾舟,却也熟络得很,自然熟地下了车:「你和你哥在这干嘛,再不回家连公交都没了。」 没等他们回答,他看了看那边的车,对情况有了了解。问:「要不我送你回去?」 现在回家的话,确实没他们家那边的公交了。 筑清光犹豫了一下,又想到身旁的顾漾舟,坚定地摇摇头:「不用了学长,我和我哥哥一起走回家。」 「那行吧。」男生看了看顾漾舟,冷着张脸让人有些忌惮,但还是清咳两句,「周末出来玩吗?都是认识的,在我家附近的游戏厅。」 「好啊!」 筑清光一口答应,她本来就是喜欢出去玩的人,听见能去游戏厅更高兴了点。 无视了身边人沉得晦暗的眸子,筑清光兴高采烈和男生告别,一边抬脚往家的方向走。 拿出包里的可乐喝了一口,她想了想开始解释:「对不起啊顾漾舟,我记性不太好,可能是拿东西的时候把钥匙放桌子上就忘记收回去了。」 顾漾舟一言不发,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你为什么不理我?」 「生气了?不就是忘记带钥匙了嘛。」 她问了好几句都碰壁,顿时没了耐心:「好,你不理我,一辈子也别理我了,我们绝交!」 筑清光自知有罪,又觉得罪不至死,更觉得顾漾舟因为一辆自行车就对她冷漠着一张脸实在是太小气了! 两个人互不搭理,一直走了大半段路。 眼看过完前面那个公园就要到顾漾舟家楼下了,筑清光看见凉亭里有几个抗冻的大爷在下棋。 她坐在石墩上看了会儿,留意到一旁鬼鬼祟祟扬长而去的男人,冷静地推了推其中一位大爷:「大爷,你车没了。」 大爷笑呵呵,手指点了点棋盘:「小姑娘,这就不懂了吧,那叫ju!」 筑清光从善如流:「好的大爷,你旁边的电动ju没了。」 「............」 大爷立刻惊慌失措站起来,看了看原本停放小电驴的位置,赶忙问周边人有没有看见他的车。 筑清光在身后默默来了一句:「没关系的,我也没有ju。」 站在一旁的顾漾舟绷了半天脸终于没能崩住,唇角一弯,又无奈地撇开头,像极了互相赌气却又没忍住被逗乐的人。 筑清光余光扫见他笑了,站起身看向地面,黄昏下的两个长影重迭在一起。 她蛮横无理地说:「别踩到我的影子。」 顾漾舟没跟她计较,迈开腿绕过她。 筑清光追上去,拉着他的书包一角:「你踩我的影子是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不是。」 「......那你是不是也觉得绝交有点严重,失去筑清光这么可爱美丽,大方动人的朋友是不是很可怕?」 「......」 「好吧,我们暂时和好,我原谅你。」 「......」 强行挽尊这种事也只有她能做得这么得心应手。 顾漾舟没理她,脚步放慢了点,安静地往前走,目光投向远处的港口。 很平常的一个黄昏,满是风,海平面上是下沉的夕阳,身边是叽叽喳喳的少女。 行至屋邨对面的十字路口,顾漾舟突然转过身。 「诶,诶!」筑清光急忙站好,差点又一头勐地撞上去,仰起脖子不解地问,「你干嘛停下,对我刚刚说的有意见?」
第115页 他伸手拽了拽她的头髮,难得一见的淘气神情。做了一个握手言和的姿势:「和好吧,筑清光。」 突如其来的正式感。 筑清光鼓鼓腮,像个大人似的两只手握上去,还颇有仪式感地晃了晃:「和好吧,顾漾舟。」 作者有话要说: ww我好喜欢他们年少模样呀~ 前几章校园番.最后一章婚后番. 会写得随意点,大家看自己喜好订阅哦! - 然后就是预收文(文案虽狗,但正文绝对保甜!礼礼跪求个收藏啦!!!!!!!!! 第52章 性感美眉 4. 周末在家,熬夜写完作业,顾漾舟一如往常地起早做饭,洗衣服。 收拾完家务后,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难睡着的顾明山,垂下眸子从房间抽屉里拿出打火机。 轻手轻脚关上大门,坐在光线不充沛的公屋楼道口下,静静地抽了根烟。 什么时候学会抽菸的? 好像是楼下那户人家的二流子儿子教的。 他坐的这个地方其实不算隐秘,平时顾明山毒瘾发作,母亲罗玉就会让他躲在这。罗玉走后,他倒也不常躲,有时候被顾明山打一顿,反倒能让他快点消停平静下来。 后来被筑清光发现了这个地方,就经常突然跳出来蒙住他的眼睛,换着腔调问「猜猜我是谁」。 又或者把他头上的鸭舌帽摘掉,老气横秋道「不要老戴帽子,把好看的脸都遮住了!」 筑清光,一个很简单、稚气未脱的人。 一眼就能望见她内里如何:喜欢他的皮相,喜欢他一直对她好。脾气其实不太好,任性跋扈,却又想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当然,他不是「别人」。 所以和她待在一起,也挺放松。 顾漾舟在学校是个内敛安静的优等学生,在家是个沉稳懂事的孩子,在筑清光面前是个呆板无趣的哥哥。 独处时,他颓然放纵,又对这些标籤都感到无所谓。 香菸燃尽,远处的斜阳也正慢慢下降。 老式诺基亚手机收到一条简讯,筑清光发的:记得等我回来,晚点给你带烤豆腐! 筑清光不爱让他跟着她去游戏厅玩,顾漾舟对这些喧嚣场所向来不太满意,去了那也只是跟在她身后帮她拿包。 试想一下一群人欢声笑语的,只有他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这场面实在是不太和谐。 于是顾漾舟回去快速地沖了个凉,他总擅长把要瞒住别人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把身上烟味沖淡后,又囫囵吃了几口晚饭。 站在别墅区和屋邨那条路的交叉口许久,直到邻居家补完课的小学生正背着书包回来,他倚着的路灯开始亮起,面前第一百零九个人行道过。 筑清光还是没有如约而至。 夜晚的风吹得人有点冷,他蹲下身继续等,终于一双白色帆布鞋小跑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顾漾舟抬头仰望她,她今天为了出去玩,穿了身漂亮的小裙子,还特地擦了唇蜜。 身上不知道上哪沾染的香水和菸酒味,眼尾黑煳煳的,貌似是别人给她画的眼线。 筑清光不太好意思,愧疚地吐吐舌头:「我们在电玩城把钱都花完了,赵斌学长骑摩托车一个个把人送回来的,我是最后一个,就有点晚了......」 她伸出手把人使劲拔起来,顾漾舟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整个人都靠了过去, 两条手自然环过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肩膀。身上有一股洗完澡后淡淡的肥皂味,清冽干净。 「顾漾舟,你、你——」 筑清光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吃力地撑住他。后退好几步,最后脚跟抵着根电线桿才勉强站稳。 顾漾舟丝毫没有快要压垮她的觉悟,秀挺的鼻樑挨着她颈脖处温热的皮肤。盯着她耳尖上攀爬上一抹红,才冷冷清清地开口:「等你太久,腿麻了。」 听他云淡风轻的语气,筑清光松口气:「好吧,你没生气就行。」 但第一次和男生靠这么近,颇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站在原地不动,等他慢慢缓过来。 四周安安静静,草丛里能听见蛐蛐叫。 瓦片房的屋顶上停着一只野猫,毛髮在路灯之下呈现橘棕色,眼睛倒是绿得犀利。 筑清光和它一人一猫对视良久,最后那只猫认输地摇摇尾巴,从屋顶跳到墙根底下,发出一声挫败的「喵呜」声。 「顾漾舟,你好了没有?」她没了吸引注意力的东西,总保持着这一个姿势有点不适应。 他「嗯」了声,放开手:「走吧,送你回去。」 看见筑清光两手空空,也就没有问她给他带的烧烤在哪里。也许自己吃掉了,也许忘记要买,也许压根儿就是哄他的话。 他确实总对筑清光的承诺太认真,才会一次次被骗。 筑清光心虚地掖过头髮,也没提烤豆腐的事。拿过耳机打算听歌,把另一只耳塞递过去:「给,今天是我周董出新歌的日子!」 「不想听。」 他今晚十分平淡直白,表情也寡乏。 「那好吧。」筑清光吞了吞口水,舔舔干涩的下唇,「那你听我唱吧。」 顾漾舟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已经旁若无人地唱了起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小清光真可爱,不爱我就拉倒!」
第116页 顾漾舟:「..................」 「筑清光。」他黑睫垂下,喊了她一句。 「啊?是不是想夸我唱歌好听,无缝连接我周董新曲?!」 「最好闭嘴。」 「......哦。」 筑清光突然凑前去,把他额角上的碎发往两边扫开。惊讶地说:「哇,我发现你的睫毛好长,眼睛也很亮!」 顾漾舟皱眉要躲开,却被她使了蛮力按住。然后瓷白纤细的手指摸上他的眼尾,往上推成一条线,好好一双眼睛被她扯得奇丑无比。 「笑一下呀!哈哈哈哈哈哈顾漾舟,你这个样子真的好难看啊!」 嘴上说着让他笑,结果自己先被手中的恶作剧行为笑出眼泪来。 顾漾舟没再挣扎,从狭缝的视角中就这么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筑清光良心慢慢回笼,一根手指压在自己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不吵了,你抬头看看!」 他乖乖仰起修长的脖颈,下颔线条干净利落。 错过了落日余晖,他看见了璀璨星空。 从屋邨到坡上的别墅区只消几分钟,到了筑清光家大门口,她按完大门密码打开了灯。 顾漾舟拉住她的手腕:「就这么进去没关系吗?」 筑清光不解,疑惑眨了眨眼。 「这个。」他微凉的指尖从眼线划到她的唇角。 「噢,今天家里没人呀。新找的保姆又被我妈妈气走了。」 她找了找手机,把筑彬华发的信息给他看,那上面让她今晚去离家不远的大伯家睡。 「你怎么不去?」 筑清光皱起鼻子:「大伯家那个儿子是个二五仔!每次见到我都喜欢抢我的手机玩,还老拔我头髮,好烦的嘞。」 顾漾舟眉头蹙起:「那你一个人在家,我走后就不要打开门了。」 这一块郊区都是独栋别墅,胜在离港口近,空气也好,但并没有什么保安服务。下面的公屋到了晚上又有闹市区,他担心也是无可厚非。 「知道啦。」筑清光挥挥手。 两个人在门口告别,顾漾舟站着没动,大半张清隽的脸隐进混沌漆黑的夜里。 筑清光把脑袋从要关上的门那探出来:「你怎么还不下去?」 「等你上了楼就走。」 他孤零零站在那的模样,突然让筑清光想起一年前的这一天。差不多的晚上,他敲响了自己家门,问他母亲罗玉在不在这。 那位平日看起来文静温和的阿姨,挑了冬日里一个平凡干冷的夜晚,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筑清光脚步已经踏到楼上房门口那,把灯打开后又蹬蹬蹬跑下来。按完大门的开关,眼巴巴地往屋外的路灯柱下看。 顾漾舟被这动静吵到,盯着脚尖的视线看过来,嘆了口气:「不是说过,我走之后就不要再开门吗?」 她平復了一下情绪,抓住顾漾舟的手指:「我、我有点害怕一个人睡!」 顾漾舟无声地回望她,指尖隐晦地擦过她的掌心。 「要不你陪我一起吧?」筑清光顿了顿,拿起手机补充道,「而且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呀?我点了外卖。」 夜风凛月的天空下,两个人就这样站着。 好一会儿,顾漾舟点点头,走了进去。 印象中,这不是他第一次在筑清光家过夜。 之前顾明山进戒毒所,一去就是好几天的治疗疗程,筑彬华就会把他领到家里来。 可现在,诺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大不小的年纪,即使是独处也说不上太多尴尬。 筑清光快速洗完澡出来,穿了件连体的毛绒睡衣。少女眼尾上扬,鼻尖下巴翘,面部骨骼走势已经初现港星冷艷美人的雏形。偏偏她平日里一双笑眼千千,灵动又娇憨,时常让人觉得更像个可爱小姑娘。 性格太好相处就容易让人忽视长相上的优势,这句话用在筑清光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顾漾舟已经熟车熟路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检查起了她的作业,余光瞥见她下楼:「过来。」 筑清光卯长脖子看了一眼他巴掌下压着的数学卷子,立马没了欢脱劲:「哎呀,又是写题写题!」 他神色无奈:「出去玩了一整天,你就这样把作业敷衍完了?」 「没有敷衍啊,这不是全写完了!」 顾漾舟淡声陈述:「十五道选择题,你全选c。」 「......」她小声哼唧,「那不是帅宏教我的......不会就选c嘛。」 「你是不会还是没看?」 她诚实回答:「没看......」 顾漾舟没点脾气,迁就道:「那现在看,不会就问我。」 筑清光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写了几道,她成绩其实还行,在班上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不过躁动不安的青春期,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平时在课堂上摸鱼照照镜子,看看小说都是常有的事。 认认真真做完小半页,筑清光抱过公仔靠垫倒在沙发上,脑袋一半正好磕到顾漾舟的膝盖上。 她懒得挪开,就着这姿势哀嚎一句:「已经很晚了,在灯下写作业会得近视眼的。」 顾漾舟:「......」 真是为了偷懒,什么理由都搬的出。 他坐得很正,背打得挺直。 大腿那尤其绷得很紧,像只惊弓鸟,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被筑清光头髮上的洗髮水味给同化了。
第117页 听见外卖员按响门铃声,筑清光松了口气。 顾漾舟亦是松了口气,小心地把她的头挪开,站起来:「我去拿。」 筑清光立刻爬起来,把桌上的卷子收拾好。 门口的外卖员提着两份车仔面,怀疑地看了看顾漾舟:「你点的外卖?」 顾漾舟点头。 「那好吧,给你,麻烦给个好评。」外卖小哥把面递给他,又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几眼。 顾漾舟不明所以,提着东西关门往回走。在微弱的玄关小灯那看了看订单上的字,那上面订餐人的名字上写着———性感美眉。 顾漾舟:「......」 作者有话要说: 清清:是我!性感美眉!在线撩人~ 小顾:你就是卷子写的太少。 第53章 当我死了吧 5. 小年夜,公屋里传出饭菜香。 顾家来了几个顾明山的同事探访,筑彬华正好也在。几个中年男人不拘小节,整了几个小菜。把木桌摆在阳台那,两两坐下。 「清光?」筑彬华朝她招招手,往客厅看了看,「让你顾哥哥去楼下买箱酒上来,怎么还没回?下去找找他,上哪去了啊这是。」 「哦,好。」 筑清光应了一句,转过身时顾漾舟正好抱着箱酒回来。 顾漾舟把酒放下,几个长辈边酌着小酒,边开起了雅俗共赏的玩笑: 「顾队长,你家顾漾舟今年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啊。」 「快赶上你了,这模样也生得俊朗。想起当年,顾队长也是我们警队警草啊,哈哈哈哈哈。」 顾明山笑笑,摆摆手给人倒了酒。 筑彬华接过话:「读高中了嘛,到了长身体的年龄了。漾仔成绩很好,听说九中校长来拉人,奖学金还给了不少吶!」 「那老筑,你家清清呢?」 「她就算了吧,不好好听讲,前两天还被找家长了。」 那人乐了:「要我说,不好好听讲也不怕。将来小顾家这个儿子多努努力,把你女儿娶了不就成啦!」 筑彬华长吁一声,拍拍顾明山的肩膀:「我是没有意见的,就怕清清没有这个福气咯。」 ... 大人们笑得肆无忌惮,筑清光却头也没抬,窝在沙发里头拿着手机和别人聊天。 顾漾舟面朝着电视机,余光看向她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又轻轻移开,正好撞上父亲顾明山的视线。 顾明山憔悴苍老,一双眼却如同鹰隼般锋利,像极了那晚被他发现了顾漾舟手机上给筑清光打的备註一样。 那是筑清光教他的第一句粤语—— 「吶,我们这说喜欢、爱都是用『钟意』两个字来表达的。」 「比方说,我好喜欢你。就是『我好钟意你』!」 少年的心动不止被发现过一次,某天在作业本上写下筑清光的名字,也被同学调侃过。 顾漾舟自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少年时的悸动因为身无长物变得酸涩窘迫。 他对现状无能为力,只能把心思藏进心底,连「钟意」二字也只敢模煳地用谐音词代替。 而此刻顾明山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在喝止他,别该有这种想法。 心事被看穿,顾漾舟欲盖弥彰地突然站起来。 身前一个高瘦阴影倏地站起,筑清光把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懵懂抬起头:「你要干嘛?」 「我......出去一下。」 「那我也一起出去吧,在这好无聊,万子鑫他们都不约我出去玩。」 本就是要躲开她才打算出去的,没料到她要跟着一起。 饭桌外那几个大人喝得正高,也无暇顾及他们这里。顾漾舟犹豫不移,又坐回去:「那你出去吧。」 ??? 筑清光奇怪地问:「你不陪我啊?」 「嗯。」 「顾漾舟?你现在都不陪我出去聊天了!」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漾舟确定地点点头:「嗯,不聊。」 「......」 他向来能把气死人的本领发挥到极致,筑清□□愤不已。可气又能气几分钟,她从来不算一个有耐心的人,包括冷战吵架这件事。 顾漾舟坐回去,心不在焉地看向新年小品全集。电视机上还是那个熟悉的冯巩,说着让人捧腹大笑的话。 而少年沉默寡慾,面上不动声色,却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重重坐回他身边的少女,像是憋着一肚子闷气。 约莫是顾忌还有大人在,筑清光不敢把脾气发得太明显,嘴里开始阴阳怪气地碎碎念:「好哇,上了高中就是不一样了,看不起初中生了!等着吧,读完下学期我就毕业了。」 顾漾舟:「......」 默了一会儿,他皱眉站起,居高临下看她:「走吧。」 说完,人已经迈着大步出了门。 筑清光把手机塞进口袋,扭捏了好几分钟,终是跟着下了楼。 顾漾舟是真的长高了,筑清光发现这件事是上次他回北角初中校门口等她出来的时候。 他上的九中是半寄宿高中,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某次月假见到顾漾舟时,筑清光才认真打量了一下人。 比起初中刚见面时,更要平易近人很多,不再每天带着个黑色帽子,低着头一声不吭。 少年一下蹿到一米八几,站在初中学校的人群里异常惹眼。五官长得愈加清晰立体,浓黑的长睫,眼睛深邃有神。皮肤相比同龄男孩要白上许多,透亮干净。
第118页 虽然还是独来独往,但似乎在新学校里生活得还不错,偶尔两个人在街上逛,还能遇见和他打招唿的同学。 忘了说,桃花缘也不错。 比如现在守在他家楼下这位,大冬天穿着露腿小纱裙的学姐,头髮里面还染了几束珊瑚粉,妥妥的社会姐。 走到楼梯间最后两节楼梯时,筑清光直接跳了下来,尴尬又不合时宜地插.进了两人中间。 「你外套呢?」顾漾舟转头看她,拧着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筑清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把棉袄落在他家了。强词夺理地责怪:「都赖你!把我气得记性都变差了。」 他垂下眼,薄唇紧抿:「过来。」 筑清光望了一眼站在他们对面的女生,边走近他边支支吾吾:「做、做咩?」 下一秒,顾漾舟把自己的棉服就披在了她肩上。鼻间充盈了少年身上好闻的味道,耳边传来哄小孩似的声音:「手握拳,伸进去。」 她乖乖照做,把手伸进袖子里。 心里却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明明只比我大一岁,干嘛语气这么老气沉闷。 和顾漾舟的尺码一比,筑清光显得无比娇小。 藏在宽长袖子里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诶,我上去拿衣服不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你不上去。」 「哈?」 「不是说要去超市买东西」他稍弯腰给她扣上扣子,面不改色地扯谎。 「我什么时候......」筑清光莫名其妙地追问,眼睛瞥到对面女生传来的煞气。 女生个子足有一米七,大长腿,身材丰腴,脸被冷风吹得通红,此刻正不怎么友善地看着她。 以一种看小屁孩的眼神。 和筑清光对上眼,她笑得有些刻意:「顾漾舟,这是你妹妹吧?你对你妹妹真好。」 气氛开始往一种筑清光常看的狗血电视剧方向发展,她仰起头看了一眼顾漾舟。 他默不作声,像是在默认这个问题。 什么妹妹? 他们又不同姓!早就浸染在早恋环境下的筑清光一眼就看出了这女生在想什么。 她还没说话,女生又率先开口:「今晚小年夜,我能不能约你去码头看烟花?」 筑清光望望顾漾舟,又望望那个女生,漂亮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打着转。 顾漾舟开口得很快,也很决绝:「抱歉,我有约了。」 「没事,带上你妹妹也可以的。」女生退而求其次,走前来还想说点什么。 顾漾舟低头把筑清光的袖子折起,语气有点漫不经心的敷衍:「要不这样,你当我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漾:打扰我和她待在一起的,都当我死了吧。 小清光:呜。 - 感谢在2020-09-0323:59:27~2020-09-0523:1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圆圆月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找不到的 因为他一句话堵死人的不留情面,那女生讪讪走远。 筑清光这等社交达人听了他这种自杀式回答,好半天才把惊讶的嘴给闭上。 她这会儿是真不想回去了,两个人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 有风吹过,傍晚的天气阴得要命。 她缩缩脖子,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你冷吗?」 顾漾舟摇头。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响了好几声,筑清光嘆口气,拿起来回了几条信息又放回去。 顾漾舟触及到她的不对劲,如果对面是万子鑫他们,她不想理压根都不会回。这种不耐烦却又憋着气回信息的,显然是不太熟的人。 「是谁?」他没忍住问了一句。 筑清光惊讶地看他。 「你居然也会有好奇的时候啊!」 她努努嘴,不太在意开口:「就我们班上一个转学生,今年夏天转来的。对了,他还给我写情书来着。」 他正色:「筑清光,不要和这种不认真学习的人来往。」 「......那帅宏他们多冤枉啊!」 顾漾舟没再说话了,低着头心无旁骛地走。 过了一会儿,筑清光自己憋不住:「诶顾漾舟,你为什么不和刚刚那个女生谈恋爱呀?」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的,按理说应该先问问喜不喜欢。但筑清光自己都不懂什么是喜欢,她只在意结果。 而且这话,似乎是想从他身上找经验似的。 两个人待久了的原因,他又长她一岁,很多事情都是顾漾舟在前面走了一步,筑清光再照着他的脚印踏过来。 顾漾舟微微侧过身,一板一眼地说:「我以后要是谈恋爱了,你就不能总是来找我,我不会再给你买零食,不会在校门口接你回家,不会再教你写作业。」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看见筑清光的眼睛亮了一下。 ......嗯? 偏开头停顿一会,顾漾舟伸出手指指她身上的衣服,放出最后的杀手锏。 可其实他也没其他的了。 他能给筑清光的实在寥寥可数,他的全部也还是太少。 「以后你冷了,我也不会把衣服脱下给你穿,不在你爸面前帮你兜底。」 筑清光急了:「为什么呀?」 他们走在路上,突然飘下了雨。
第119页 顾漾舟把她扯进一边的公交站台,回到刚刚的问题,把话抛回去:「你说呢。」 筑清光低头想了几秒,似乎是想通了:「那好吧,那你能不能找一个会让你对我好的女朋友。」 「找不到的。」他低喃一声。 雨势逐渐变大,窄小的遮檐挡不住风。 雨丝飘进来,打在她的发顶。路边有几辆警车鸣笛而过,声音嘈杂。 「啊?」她和他说话总不太专心,一下就被其他事情吸引走注意力。 他重新措辞:「我尽量找。」 很久以后筑清光回忆起这段往事,才自嘲地发觉这句话有多愚蠢。 确实根本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见过顾漾舟对她好的样子,就什么都懂了。 可是现在的她没心没肺,不谙世事,只想着顾漾舟要是和刚刚那个女生在一起了就会抛弃她。 她舔舔唇:「顾漾舟。」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刚才那个学姐?我觉得她比你好像要大一点。」 「嗯,好像比我大一年级。」 联想到女生刚才对她并不善意的眼神,筑清光没发觉此刻的行为有多小心眼。 她朝滑落在自己鼻尖的头髮丝吹了口气,说:「顾漾舟,就算你在新学校交了新朋友,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哦。还有啊,不要让那些老女人吃到你这块天鹅肉!」 他仿佛被呛了,皱起眉:「你在乱比喻什么。」 「反正......没比喻错!」她才初三呢,比她大的都是老女人。 顾漾舟偏过头不再争论,把手掌轻轻覆遮她头顶,聊胜于无地挡些雨滴。 南港市的冬季其实不怎么下雪,偏南方的城市下雪都是罕见的,不像他以前待的城市安清。 夜色下的霓虹灯,雨滴打在头上方的遮棚,飞驰而过的汽车。 两个人面对面站的很近,少年眉目俊秀清冽,眼神温柔地像是能透出水来。 远处的咖啡厅里传出一首老歌,「我是雨下在你的身上,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而此刻筑清光没看他,他也没看雨落下。 书里写到爱情,悲伤决绝有梁祝,浪漫自由有朱罗,可鲜少有单恋故事能让人借鑑。 大抵是因为一个人不叫爱情,叫靠近。 小心翼翼怕惊扰,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心里却已震耳欲聋。 6. 考上九中对于筑清光来说其实也有点吃力,好在她基础不错,又让顾漾舟这个免费家教补了两个月的课。 其实他们家都不在市中心,九中离家里是有些远的。筑彬华知道她凭成绩考上之后,连在家里摆了两桌酒,阵仗跟考上什么名牌大学似的。 「和某些人就不一样了。我啊,可是堂堂正正考了617分才进来的呢!」筑清光抛了抛刚领的校服,没好气儿地望了一样旁边两个人。 她暑假在家算是把中考费的心神全养了回来,哪也没去,门也懒得出。光在家吃了睡,睡了吃。 筑彬华和董琴也由着她去,此刻自然是有点得意忘形。 被内涵的帅宏立马跳脚:「嘿我说小清光,你是不是就嫉妒哥几个能走后门,而你爸不让啊?」 万子鑫接过腔:「我呸!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走后门呢。」 「筑小公主现在狂的,当初被顾漾舟拖着去图书馆补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到月假周末那个惨样哟,天天想着怎么编理由躲开她哥,笑死人啦。」 筑清光:「......你们这群扑街仔给我闭嘴!」 「恼羞成怒了啊?太可爱了吧,哎哟。」那人说完就被她踹了一脚,笑嘻嘻揩了一把小腿,依旧笑得流里流气的。 「生气怎么也这么好看啊,这还得了了!」 ... 他们身边跟着几个男生,也一答一和地和筑清光斗起嘴来。 正是开学第一天,还能碰上不少以前学校的老同学。几个女孩子往他们这行高个子人堆里看了一眼,也不敢多看,唯恐被找了麻烦。 毕竟这群人里染髮的染髮,抽菸的抽菸,要不就是衣服不好好穿,走路没点正形儿。乖学生们见到了,大都退避三舍。 筑清光跟只娇矜的小孔雀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昂着脑袋,高马尾用红髮绳绑着。 她穿了件无袖雪纺背心裙,两条细细的胳膊照在阳光下又白又嫩。出门前,还特臭美地偷用了董琴的口红,更是美得招眼。 有高年级的冷眼看着,这时候她们还和筑清光素不相识。一行男生簇拥着一个女生,不免遭人多瞧几下。 开学新分班,谁也不认识谁。 筑清光正抱怨怎么都没看见一个女生,眼睛一瞥,瞥到一个身影,立马笑成个月牙:「小语!你也被录到九中啦!」 简小语在几个新同学之间抬眼错愕地看她,没立马反应过来。 后面的帅宏偷偷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筑清光你丢人嘛你,人家压根不记得你谁!快回来哥哥们的怀抱!」 一边的冯葵和孙珈打量了一眼筑清光,是校园里漂亮女生之间的打量,颇有种一较高低的意思。 「谁说不记得啊!」筑清光一点也不怕冷场,亲呢地攀过去,「小语,你在哪个班呀?」 简小语回过神来,小声回:「11班。」
第120页 「啊?我在9班,隔了一个教室呢。」 女生之间一打上招唿就聊个没完,帅宏他们没耐心喊她:「清光,我们几个先去给老季接驾!待会儿校门口许留山(甜品店)那等你过来啊。」 筑清光正要说话,帅宏秒懂地抢答:「知道,帮你点杯杨枝甘露!」 她喊住人,补充道:「还有顾漾舟,给他去隔壁点杯......嗯......豆奶摩卡吧。」 他们这边正交代着,对面的冯葵推推简小语手肘:「你和她很熟吗?听我表哥说,这个筑清光刚进九中就被人拍到学校表白墙上了。」 冯葵的表哥是高三的扛把子,类似于年级大佬的地位。 她这一说,可见筑清光的影响力。 其实简小语在初中非常没有存在感,包括现在也是。戴着个厚厚方方的眼镜,穿得规规矩矩。要不是家里妈妈和孙珈的妈妈认识,她也不会和她们走一块。 所以筑清光这样众星捧月的人居然记得她,实在是让人惊讶。她这样人缘好的女生,可能觉得班上人都和她关系很好吧。 女孩都是有点虚荣心的,简小语也不例外。 「算是熟吧,我们一个班的。」简小语支吾搪塞,看了一眼还在和男生挥手告别的筑清光。 她下定决心般重复一遍:「我和清光玩得挺不错的,她性格很好。」 「性格很好吗?看出来了。」不声不响的孙珈突然开口,看着筑清光头上和自己头上c家同款的头绳若有所思。 筑清光转回头来,薄唇翘起:「这两个是你同学吗?你这么快就认识新朋友了。」 「是啊。」简小语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番。孙珈和冯葵不冷不热地点点头,示意问好。 「你这个头绳和我的是同款诶,太有缘啦!」筑清光笑容一向直接又灿烂,友好得让人招架不住。 她连夸了孙珈好几句:「你的发质也太好了吧!肤色和这个发绳也很配啊。」 孙珈被夸得有些飘飘然,礼尚往来道:「你也很好看。」 ... 筑清光很快找到话题跟她们聊了起来,要不是手机响了好几次,她估计还能继续侃下去。 「那我们说好了啊,周五晚上一起去时代广场玩,我对那可熟了。」她边接起手机,又和简小语眨眨眼,转身往教学楼那走。 「确实还挺好玩的。」孙珈看着筑清光的背影轻声开口,顿了一会儿,看向冯葵,「你在干嘛?」 冯葵皱起眉边发信息:「我得让我哥离清光远点,这么好的女孩子可不能被他看上了。」 孙珈:「......」 「不过她对你倒是挺好的,刚刚还让我们照顾你。」冯葵推推简小语,八卦地问,「清光有没有谈恋爱啊?」 「没、没有吧,我们还小。」简小语红着脸摆手。 冯葵:「哈哈哈哈哈你太搞笑了吧,这么正经干嘛?书呆子!」 「不是,因为清光她爸爸好像对她要求挺严格的,而且她哥哥经常在她身边看着她。」 孙珈不解:「哥哥?她不是独生女啊。」 简小语也不是很清楚,她在家长会的时候看过筑清光父亲,经常是帮顾漾舟开完会又跑来她们班上,可能是家里远方亲戚或者......娃娃亲? 见她支支吾吾,孙珈也没再追问,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带头往前走:「管她几个哥哥呢,反正今天托你福交了个好说话的小女神做我朋友,不亏。」 「是吧......她在我们初中就是女神。」 简小语也往后面望了一眼,她还以为像筑清光这样家庭好又过的比较顺遂的,不怎么花时间去处理人际,毕竟这种人都有点傲气。 当然给她这种错觉的原因是有一次午休时间,筑清光被老师骂了,在教室发脾气不去吃饭。她那个素来漠然的竹马哥哥,居然不厌其烦地在哄她。 那种温柔又包容的语气,是个女孩子都会羡慕的。 第55章 绝交 6. 刚上高中,筑清光在年级里混得如鱼得水。 新交的朋友一大堆,还有个长相和性格都对她胃口的男生在追她,这段时间压根儿就不知道学习为何物。 到了周五,周考最后一门是英语。 还剩下10分钟交卷,筑清光看了看手机里的消息,把卷子往同桌范婷那一丢:「作文帮我抄点句子上去,刘西彦在校门口找我!下周回来给你带零食!」 说完也没等范婷反应,立马猫着身子提起书包,趁老师不注意时熘了出去。 早退而已,到时候被老师罚了,不过是撒个娇找个藉口的事。 刘西彦是隔壁班的体委,自古以来体委都是高高瘦瘦的阳光男孩。刘西彦也不例外,身后一堆女孩子追,每次打篮球都有一堆人送水观看。 两个人一来二去看对了眼,就经常在课间聊个天什么的。 周边风言风语没停过,都说他俩在谈恋爱。 实则筑清光还没有这方面的认知,只觉得刘西彦挺好玩的。带她去游乐场,带她去打保龄球...... 带她去网咖玩游戏还不嫌弃她菜!比帅宏他们好多了!!! 年级里成双成对的开始冒头,筑清光倒是也觉得在教室偷偷牵个手挺刺激。 这边心思一分散,学习自然就有点力不从心。 顾漾舟来找她那会儿,正好是高一年级考试铃打响的时候。
第121页 帅宏往楼下那棵梧桐树那一看,立马喊了声惨,赶紧推推万子鑫给人通风报信。 好在筑清光机灵,看了一眼还在某网红奶茶店门口排队的刘西彦,立马打了声招唿跑回去。 - 刚放学,课代表仇厘和几个女生要收卷子,走的最慢。 「诶你说刚刚清光和刘西彦出去了?够速度的啊,我都没听见一点动静。」 答话的是筑清光同桌,她点点头:「每次都因为刘西彦抛下我们,我都给她补好几次作业了!」 「这就是典型的重色轻友啊哈哈哈哈。」 顾漾舟正要转身的脚步一顿,回头望过去:「你们刚刚说的,是筑清光?」 几个女生以为教学楼楼道上没了人,乍的一声男生声音吓了她们一跳。 高二年级和高一年级的校服颜色不一样,她们立马规规矩矩站好喊了声「学长。」 仇厘认识顾漾舟,她替筑清光跑过好几次腿,都是去高二年级那给他送笔记本。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是说筑清光,她最近总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走一起。」 「她刚才没有考试吗?」顾漾舟一边问,视线放在了仇厘手里的卷子上。 第一张就是筑清光的,名字写的大又飘逸。 女生诚实回答:「考是考了的......」 「但是」两个字没说出口,顾漾舟已经把手伸了过来:「耽误半分钟,我看一下。」 他很认真就低头看起来了,几个女生都是乖学生类型,迫于学长的无形压力下,站在楼梯间一动不动。 仇厘和她们乱七八糟地对完眼色,发现谁也听不懂互相的意思,干脆把目光放到了眼前人的脸上。 少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校服,领口两颗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着。和班上那些耍酷的男孩一比,他是典型的三好学长。 之前到顾漾舟班上那几次,她都没认真看过他的脸。常有的过程就是她战战兢兢走到后门悄悄问一句「顾漾舟学长在不在?」 有人指指他的背影,大多时候是低头做题,抬头教别人写题。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时也是半垂眼,礼貌又疏远的姿态。 少年高高瘦瘦,站得很直。 长相周正白净,浓黑的睫毛微垂,唇角轻抿着。骨相优越,漆黑短利的头髮在夕阳余晖里显得异常柔软。 拿着卷子的手指甲剪的平直,骨节修长,白玉的手背皮肤里可见淡淡的青筋。 仇厘想,如果他们只是兄妹关系,那筑清光也太亏了吧。 不是所有人的初恋都是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生,顾漾舟这种,就是典型的白月光。 很奇怪,安安静静的楼道口,这一幕缓长如电影序幕般从仇厘脑子里过渡。 直到一边的女生大喊她一句:「仇厘,发什么呆呢!老杨还等你交卷子呢!」 「啊?」她如梦初醒,反应过来,「顾漾、学长呢?」 「走了啊,喏,卷子还给你了。」女生拍拍她的肩,眨眼道,「刚刚都看得走神儿了,想什么呢?」 仇厘心虚摇摇头,抱着卷子往楼下走。 「吓死我了,仇厘你干嘛什么都说啊!他是清光哥哥还是竹马吧?肯定不会同意清光早恋。」 「我也没想这么多啊。」仇厘转过头,纳闷地问,「再说了,有什么好吓到的,这个学长难道很兇神恶煞嘛。」 「也不是。」 几个女生里,其中一个绞尽脑汁地想出理由:「就是他长得太正了!我没见过这么正的男仔,你们懂我意思吗?」 几个人煞有其事点头贊同,顾漾舟也不是学校里长得最帅的那个,唯独特点就是长得温润正气。 寡言少语的往那一站,光风霁月,又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不过这个学长好温柔啊,我看过好几次他在主席台上演讲,长得也比我上次遇到那个喊我捡球还不道谢的顺眼多了!」 「其实他也挺出名的啊,就是太高冷了,之前在表白墙上有人匿名喊话表白他呢。」 顾漾舟上高中后没缺过关注度,筑清光的哥哥、年级学霸、帅气长相,不管哪一个都足以吸引人的眼光。 但这个年纪,大家都会下意识被一些痞帅的男生吸引,对严谨规矩的学霸反倒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仇厘在这叽叽喳喳的氛围里一句话也没再讲,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不快。 她刚才看见顾漾舟校牌的边角上贴了一个黄色的动漫小贴画,那分明是筑清光常买的美少女战士。 - 筑清光往回走到教学楼下,大门已经关了。 她想了想,今天周五,顾漾舟应该有带手机。立刻打了辆车回去,边给他发信息。 下了公车站,顾漾舟收到消息: 【小清光:你现在是不是到七仔便利店门口了?】 远远走过了她说的地点,顾漾舟呆滞一秒,又退回两百米,站在门口答了句:「嗯。」 筑清光翘起唇角:「这都让我猜对了,我怎么这么厉害!」 「是啊,好厉害。」 等了大约五六分钟。 筑清光小跑过来,一个大步跳到顾漾舟面前:「我快吧?我让司机走的小路!」 「你到哪?」他把刚买的酸奶递过去。 「就和老季他们到广场那边逛了一下。」筑清光也正好把包里的书拿出来给他,得意洋洋道,「上次听你说过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好路过书店给你买啦!」
第122页 顾漾舟接过来,粗略翻了翻。 「没买错吧?」筑清光看他不说话,联想到自己没等他提前熘了,有点发毛,勐吸了一口酸奶。 「没有。」 「下个月底你们年级是不是有个奥数比赛啊?听说是公开的八校联赛,你肯定是学校代表吧。」 「嗯。」 「太有面子了,那我那天肯定去给你加油!」听出他兴致不高,筑清光弱弱问,「你怎么了?」 他语气凉凉的,重复又问了一遍,「筑清光,刚才到哪了?」 「和老季他们到广场啊。」 顾漾舟没开口了,抿紧唇往公屋方向走。 不想承认,是被气的。 筑清光摸不着头脑:「你干嘛呀?」 「好端端的怎么又不理人?!」 「顾漾舟!」她拽住他胳膊,蛮横道,「看见那个栏杆了吗?再不理我,信不信我撞死在这。」 顾漾舟这会儿不想惯她,使劲把手抽出来前,突然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瘦了?」 「没吧,我以前很胖?」 「你这里的肉......没了。」他指指自己的腮帮那,示意她自己摸摸。 筑清光秒懂了他意思,说:「那是婴儿肥,我长大了呀!」 不少老同学都说过她越来越好看,褪了婴儿肥,少女五官的明艷度立马提升了一个层次,性别福利也越来越明显。 长大了...... 顾漾舟不知道在想什么,响应冷淡道:「你玩归玩。月考成绩要是退步了,自己看着办。」 筑清光撇撇嘴,一本正经点点头:「知道了。」 ... 本来以为这事到这就告一段落,周一回学校,到早操后的课间时间,班主任把筑清光喊了过去。 一场还未成型的早恋,筑清光一整天都被人围观,丢人得要命,还被筑彬华和刘西彦家长互相约谈一番。 被各科老师盯了一整天,她逃课都没办法逃。还得好声好气地应付那些来安慰她的同学,憋着一肚子就差个爆发点。 到下晚自习了,她还没等铃响就冲去了高二年级教学楼下。 顾漾舟今天值日,得负责关灯关门,走得最晚。刚把门锁上,还没转过身来就被人推了一把。 脑袋撞上门,他抬头看见人,闷声问:「你怎么了?」 「告状精!」筑清光恶狠狠瞪他。 走廊上的灯投射在两个人发顶,半个身子都在阴影下的顾漾舟脸色有点难看:「你胡说什么?」 「你还装!」筑清光被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气得快要冒火,她向来不是生闷气的人,风风火火只想把话全丢出来。 见他心不在焉的神态,筑清光拍落他手上拿着的两本书:「昨天你跟着我和刘西彦去看电影我就觉得不对劲,我谈恋爱关你什么事?还告我爸,你谁啊你,喊过你几声哥哥就真以为是我哥哥了?读你自己的书,考你自己的大学啊!能不能别管我!!」 她噼里啪啦砸了一堆话下来,好歹是让人听懂了。顾漾舟沉默半响,低声说:「筑清光,早恋不对。」 尽管他也不知道筑彬华怎么知道的,但也正好,省得他想办法拆散他们。 果然是他做的,居然还不向她道歉! 筑清光被气得不行,口不择言地放狠话:「你有病!人家都谈恋爱你怎么不去管?!你以为自己是教导主任嘛!我们绝交!」 说完也不理人,立刻气沖沖提腿跑了。 「说话不算话。」身后的顾漾舟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弓下腰去捡地上的书。 他半蹲身下去良久,整个人被覆在黑暗下。光亮照不到,看上去格外孤独。 那天吵了一架过后,两个人再没有互相搭理过对方。放月假回家,顾漾舟坐公交,筑清光和帅宏他们玩完一圈才慢吞吞回去。 本来他们吵架对筑清光也没什么影响,多一个朋友或者少一个朋友,于她而言都无所谓。 倒是顾漾舟,在学校更加安静低调下来。 「今天那个高一年级的那个漂亮女孩子筑清光,逃学又被老杨抓了。」 「筑清光做早操偷懒被副校长教育了一番,她求放过的表情好可爱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筑清光和他们班那个男生约会了?」 ... 那些人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顾漾舟的耳朵里,没人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他自小就讨厌热闹,因为热闹之后的冷清只会让他觉得更孤独。 午休时间,筑清光又和同桌去小卖部买饮料了。鬼头鬼脑的精灵模样,似乎没为两个人的冷战烦一点心。 他站在礼堂阶梯那看着,有点想道歉。 如果要以他们绝交作为代价的话,那不如随她吧。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他没立场也没有资格管。 他没筑清光那么干脆,没她这么好人缘。 顾漾舟很可怜,没了筑清光不行。 ———「顾漾舟,干什么呢,颁奖仪式快开始了。」 奥数老师朝他招招手,少年从他身边走过去时,风带过一阵似有若无的菸草味。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烦自己的拖延症 第56章 抓到你了 下午刚上完一节数学课,班上人倒下一片,都在课桌上补觉。
第123页 仇厘小声问:「清光,你最近怎么没笔记了啊?还在吵架吗?」 「什么吵架!」筑清光头也不抬,正在补落下的作业。 「就是和顾学长啊,你不是因为刘西彦对他发脾气了嘛……」 他们吵架实在是太明显,以前筑清光是□□出去买杯奶茶都要给顾漾舟带一杯的人,可这些天两个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我又不是故意的。」筑清光强词夺理,说,「谁让他害我被骂,还这么丢人地念检讨!」 仇厘忽略她服软的语气,羡慕地说:「可是顾学长看上去就这么正直啊,而且他对你很有耐心,不然你和他这么久是怎么过来的?」 筑清光心烦意乱,从后桌桌上拿了包辣条。 「待会儿是体育课,我们去不去礼堂?」仇厘问的很没底气。 把手上的辣条吃完,筑清光知道她在说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班上同学都去了,那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班上后面那群以季其野和帅宏为头的男生正往外走。 季其野听见她这话嗤笑一声:「啧,一起去吧大小姐,还等谁抬轿子来呢?」 仇厘和筑清光不一样,和那些吊儿郎当的男孩子玩不到一块。看见他们过来,自己就赶紧拉着同桌先走了。 筑清光没好气:「收敛点行吗,把我小姐妹都给吓跑了。」 「你才该收敛点,这都快两个月了吧?」季其野不吃她那套装可怜,说,「再不去求和好,你俩这关系肯定要变陌路人。」 筑清光收拾书本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反驳:「他才不会。」 这话说的很笃定,忘了是多久之前,筑清光把顾漾舟带进他们圈子一起玩。 在地下电玩城的时候,两个人走散了。顾漾舟又没有手机,等筑清光想起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 她往回走到一开始进来的广场西街路口,看见顾漾舟肩上还背着她的包,站在原地等她回来的样子特别乖。 以至于筑清光现在也无比清楚:顾漾舟他很怕被人丢掉,也真的很怕被她丢掉。 本来觉得和刘西彦的事已经这样了,她也有点后悔当时骂得太兇。虽说面子很重要,但和顾漾舟实在太熟了,可以不用面子这个东西。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只对顾漾舟心软过这么多次。 - 礼堂里。 好几个学校的优等生和本年级人都拥挤地坐着,台下甚至站了不少看热闹的。 筑清光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拿着一等奖奖盃的人,好一段时间没见,他校服里面是件深色毛衣,衬得本就冷白皮的人更清瘦了点。 颁奖仪式的主持人是学校播音室的高三学姐,看见筑清光过来仿佛看见救星:「快来快来,我肚子疼死了,帮我顶一下。」 筑清光前不久才报名面试了广播室的课间播音职位,这会儿猝不及防就被推了上去,直接照本宣科般把收尾的话念了一遍。 过来顶位置的老师看见是筑清光上去,口齿清晰又没有怯场,自然也就没再往前走。 倒是顾漾舟,本来低敛着的眼皮稍稍掀开点,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 两人隔着几个人对视几秒后,顾漾舟先移开了视线。 摄像老师过来拍照,几个学校的获奖选手加上去也有十来个。顾漾舟个子高,被其他人挤在了后面。 他旁边正好是幕布后的筑清光,筑清光骂了一句:「笨死了,抢c位都不会!」 「......」 「看什么看?」筑清光理了理自己额前的碎发,眼尾一挑,「我教你怎么拍。」 前方的摄像老师在调焦距,这个位置,台下的人只以为顾漾舟盯着幕布后在发呆。 顾漾舟也不说话,就这么偏开点头看着她。颇有种人间嘈杂,他只活在筑清光眼里的感觉。 「听见没有!」筑清光急了,在一边下命令,「首先,右手握拳。」 目光交汇,顾漾舟看她下一秒就要踹过来的动作,明知道她是不怀好意,却还是跟着做了。 筑清光满意地笑了:「然后把拇指的第一个关节放在你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上。」 他依旧照做,只不过动作稍显笨拙,以至于不解的表情也有点滑稽。 「快看镜头,把手举到胸前!」 摄影师按下快门,「咔嚓」一声,闪光灯闪过。 筑清光自己配音:「叮——,比心!!!!」 看见顾漾舟的傻样被拍进去,恶作剧成功,她哈哈哈笑出声来。 ... 颁奖仪式举行完,礼堂的人陆陆续续出去。 顾漾舟手里还拿着沉甸甸的奖盃,后面的筑清光纠结地跟着,嘴里没停下:「你生气了?生气了吗?」 也不知道是问哪件事。 他停在小树林前,转身垂下睫毛看她。 筑清光强装镇定,和无数次吵架后一样伸出手:「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也不好过,给你一个机会和好。」 顾漾舟似乎是有点出神,阴郁的一张脸没有丁点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寡慾,却又仿佛有点不一样。 筑清光被他盯得扛不住,正要把手收回去,反倒被他紧紧握住。 「顾、顾漾舟?」她迟疑地喊他。 顾漾舟伸出另一只手过去,冰凉的指腹抚过她的脸,而后点了点她耳朵里的耳机:「你在听什么?」
第124页 「银河。」 他把手收回去,迟缓地点点头,又变成那个好接近的样子。 两个人都闭口不谈之前的事,走在学校的石板路上聊天,大部分都是筑清光在讲,他时不时应几句。 「我要听话点了。」她嘟囔一句,像在骂人,「大早上的,又听见他们两个在谈离婚……」 顾漾舟知道「他们两个」是指谁,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说:「明天不一定比今天更好,但今天不会是最糟。」 筑清光无语:「你说的是人话嘛?小心我把你挂在电风扇上转!」 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顾漾舟唇角轻抿了抿。 「其实我也有一点点难受......所以我就回来找你啦!」她难为情地把嘴上的唇彩抹淡了点,说,「等你这个人低头,我怕是等不到了。」 「......」 其实能等到的,每次就差这么一丁点,他就要勉强自己去妥协。 有的时候,他又在想: 他们其实很合适,很有默契。 想到之前刘西彦的事,筑清光还是避重就轻地说:「现在身边都没有男生敢找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摇头。 「因为他们知道我有个会扔支票的爸爸,让他们离开他女儿!」她话里带着自嘲的调侃,嘆口气,「你这样,我没人敢要,你也别想有机会和别人早恋!」 放学铃打响,他们这块地方更显得安静。 筑清光得不到响应,恼羞成怒:「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怎么总看着我笑?」 他唇边笑意收敛了点,声音很平淡:「那也挺好。」 「算了!你这个只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木头!」 筑清光又扯到自己的事情上,俏皮地嘟嘟嘴:「对了,我想高二去读艺术,就是那个播音主持。学艺术的话,也不用特别高的文化分,之前有机构的老师说我的音色条件很好......」 她絮絮叨叨地讲,转身的时候,百褶裙的裙边擦过他的膝盖。 顾漾舟看着她小巧白皙的脸蛋,真的很漂亮。火烧云下,燃烧的裙摆沦为自由与热爱的寄託。 「筑清光,你要记得我。」 她正低头玩手机,给人回信息:「啊,你说什么?」 「明年去学艺术了.....」顾漾舟把她头髮上被风颳落的枯叶摘开,眼神温柔,「也要开心。」 7. 筑清光上的艺术机构也在本市的另一个区,离九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临走前一天晚上,不少人给她办了个送别仪式。和大家闹到快凌晨,这场派对才结束。 筑清光正出门把一个个人送走,走回来时一抬眼看见了坐在门外长椅上的顾漾舟。 他没穿校服,靠在椅背上休息。手背覆盖眼睫,高挺的鼻樑被路灯光照亮,好看的唇形微微开阂。 「你怎么来了,高三党也逃学?」她有点不可思议,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 顾漾舟把手放下,闻到她身上有酒味,稍皱眉:「喝酒了?」 「没没没!就帅宏他们买了箱菠萝啤助兴,我一口没碰!」 她化了点淡妆,脸上还挂着笑,显然刚刚和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顾漾舟起身,低着头看她:「我也来送你。」 筑清光恍惚了一会儿,也许是还没从刚刚那股聒噪的环境里跳脱出来。 说要去学艺术的时候,很多人都对她不捨得,毕竟以后就不是同一个班和学校了。可她下意识没把顾漾舟也算进去,他们两个......和那些人又不一样。 「可是都结束了。」筑清光有点尴尬,想了想客厅里的一片狼籍,仰起头看他,「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 ... 这个时间,电影院只有午夜场。 筑清光胆子很小,不敢看恐怖片。顾漾舟只好买了两张小众的文艺爱情片,午夜场加上他们也只有六个人。 大半夜的,耳边很快传来两对情侣接吻的声音。 顾漾舟正襟危坐,而身边人刚大闹了一场,对这种片又不感兴趣,此刻已经受不住困靠在了他身上。 颈侧被熟悉的发香围绕,清浅的唿吸喷洒在他的锁骨上。 顾漾舟紧绷的神经反倒放松了下来,甚至闲散地往后靠了靠,手顺势揽住了女孩的肩。 被顾漾舟喊醒时,电影已经放完。 筑清光眼里还犯迷煳,擦了擦口水,问他:「结局是好的吗?」 顾漾舟顿了顿,回答:「是好的。」 「那就行了。」 「嗯。」 其实那场电影顾漾舟没怎么看,只顾着在这些安静下来的时候能光明正大地看她了。 他不知道结局是怎么样。 就像他也不知道他和筑清光的结局会怎么样。 所以心中的缠绕变成一句:希望今天长一点,和她待久一点。 他常记起的岁月里是学生时代一路跟着筑清光,然后止步在路灯下,看着女孩和其他人欢笑打闹。 灼灼焰火绽放在他们眼前,而光充斥了他的所有昼夜。青春本就是会有遗憾的,那些热闹纷扰都与他无关。 顾漾舟的十几岁,安静平淡,只剩下看书做题。 然后闲下来时,抬头看向窗外的筑清光,又或者,听着广播里的筑清光。 - 走到公屋下,筑清光说要去他家睡。
第125页 诺大的房子里筑彬华和董琴都不在,此刻一地鸡毛也只能等明天的钟点阿姨来清扫。 何况,筑清光还有事要求他——— 「你写不写啊?」 「不想。」顾漾舟把客房的被子铺开,又把窗户打开通风。 和他同班的一个女同学临时转校要回本省参加高考,就买了本同学录回来发给班上的一些同学。 但顾漾舟对这个女生没什么印象,婉拒了。 于是那个女生找到筑清光求情,大概是有点仰慕的意思,筑清光不管这么多,收了别人的好处,自然要把事办好。 她坐在床上,低头看给她脱袜子的顾漾舟,一脚蹬在他的肩膀上:「好歹跟你同班三年了,你随便写几句啊!」 「写什么?」他握住她的脚腕,蹙起眉警告她别乱动。 筑清光顾忌主卧里还有熟睡的顾明山,声音放小了点:「随便写几句祝福就好了。」 「写了会成真吗?」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顾漾舟坐到床边,看着她,语气平静:「那写了也毫无意义。」 筑清光把外套脱了丢床尾,躺在床上转了一圈,把脚搁在墙上,不太在意地说:「人生本来就是如此啊,一生中要做很多毫无意义的事,才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喃声问:「会有惊喜吗?」 「会,我保证。」她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 顾漾舟笑了,把她缩到肚脐上的保暖衣下摆扯下来。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白净的脸少见地陷下个小酒窝。 他什么都懂,却依旧深陷其中。 顾漾舟一直觉得自己对筑清光的喜欢让人难堪又自卑,他幼时刚来这座城市,谁也不认识,但内向的性格也有内向的过法。 后来顾明山出事,别人给他的标籤就变成了「可怜的孩子」,在学校成了「贫困补助生」,「特别关照生」。 其实这个社会,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平等以待,就是最好的关照了。 可这个道理,从来没人懂。 慢慢的,同情和好奇的眼神越来越多。 他从内向变得轻微自闭。戴着帽子躲在人群最后面,不合群不显眼。 直到筑清光,这个父亲朋友的女儿突然撞进他的世界,和学校里风头盛大的人常待一起,他也渐渐被人注意到。 原来那个沉默寡言的优等生正儿八经抬起头来看人,才发现长得这么好看。五官清秀立体,气质冷冽,就连不善言辞也被高冷二字代替。 顾漾舟常想,他于筑清光来说,好像是不一样的。 也可能时间太久,是他记反了。 后来那个要转学的同学收到顾漾舟写的同学录,不到十个字,满满都是她——— 祝:清风朗月,光焰万丈。 * 第二天是周末,也是筑清光要去艺术机构报名的日子。 一大早白雾未消,南方郊区的冬天尤其冰冷些。 顾明山起来把顾漾舟喊醒,对他做手势道:「司机在下面等清光,赶紧把她喊醒吃早饭。第一天去新学校,你送送她。」 「昨天晚上,我们吵醒您了?」顾漾舟很快把自己整理好,问这话时有些孩子气的紧张。 顾明山笑笑不说话,拍拍的他的头,佝偻着身子回厨房把菜端出来。 顾漾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闷着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敲了好几次门,筑清光没出半点声。 顾漾舟无奈地推开门进去,推了推蒙在被子里的人:「筑清光,清光?」 「好吵。」筑清光哼唧半天,鼻音很重。 顾漾舟一听就听出来不对劲,把被子往下掀开点,手放在她额头上:「昨天晚上又踢被子了?好像有点低烧。」 一到换季,筑清光就容易得流行性感冒,好在家里常备这些药。 房外顾明山敲了敲餐桌,顾漾舟回应了几句。 筑清光头晕晕的,什么也听不清,只知道身边一个人在她头上把毛巾敷了又换。 她热得难受,迷濛中看见房间里一个进进出出的身影,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想拉住那个人。 端了药进来的顾漾舟看见被子被她踢开一半,无奈地把她垂到床沿的手放回去。 抓着她手腕的那一瞬间,顾明山在门口咳了一声,带上了门。 他有些怔愣,仓皇失措地正要松开,却反被大力回握紧。 筑清光睁开眼,略显苍白的笑唇一弯: 「诶,抓到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到这结束!还有最后一章婚后番 第57章 全文完 8. ———「抓到你了!」 筑清光把手放在男人腰带上使劲往自己这拉过来,顺手把灯打开,皱眉看他:「又去哪儿了?」 「睡到一半就发现你人不见了,怎么总这样!」她心烦气躁,拿起手边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顾漾舟握住她「谋杀亲夫」的手腕,把她的睡裙扯好,半哄着她:「临时出警。」 「那你不能跟我说一声啊?我又不拦着你工作!」她还是气得不行。 「太晚,不想吵醒你,给你发过信息。」顾漾舟把她扫到地毯上的闹钟捡起来,旁边还有张写了在工作的纸条。
第126页 显然,筑清光也看见了。 她脸微红,为刚刚的任性感到羞愧。 一睁眼就不见人,她向来脾气大,闷了半天不发作,哪还有耐心找手机和闹钟下压着的纸。 「不气了。」顾漾舟搂着她亲了亲,刚出完勤的睏乏劲都少了点。 筑清光刚才生气把自己圈进被子里,此刻完全是作茧自缚。手脚伸不出来,光露出个脑袋在外面,被他咬着唇也反抗不了。 「你别抱着我,让我出来!」她偏开头,气喘吁吁地躲。 顾漾舟被她逗笑,捏捏她鼻子:「蚕宝宝。」 「......」 手脚一自由,筑清光就原形毕露,爬到他身上去扒他衣服,目光突然定住:「这怎么了?」 顾漾舟看了一眼她指着的脖子,上面有道红色抓痕,在瓷白皮肤上特别显眼。 还没开口解释,筑清光骂了一句:「谁啊!哪个狗女人敢打你?抓住了吗,明天带我去局里,我咬死她!」 他失笑,微微倾身压下去:「筑老师,乱咬人你不嫌脏吗。」 「我不管,你一个大男人身上留这种伤,我还要不要面子了。」筑清光歪头打量他,问,「你是不是对女人就放水了?」 「筑清光,对人民警察要有点信任。」顾漾舟居高临下看着她胡说八道,边脱着衣服。 假正经! 筑清光从床上爬起来,跪坐着勾过他的颈:「刚刚我是不是打到这了,好像血痂破了?」 他淡声:「没事。」 「是不是我对你做什么,你都是没事啊?」 「嗯。」 「顾漾舟,你真傻。」 她往他的手臂那蹭了蹭,下一秒掐住他的腰,用力地挠了一把。顾漾舟下意识躲开,明知道他腰很敏感,一挠就是痒痒肉。 「你还躲?」筑清光假意要生气,伸手朝他勾了勾,「过来让我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被其他女人碰过。」 语气里全是戏嚯,一张没有妆容的脸却如同罂.粟妖冶,诱他上瘾。 见他迟迟不动,筑清光自己直起身把他拉下来。朝他身上压过去,两个人翻了个身,她正好跨坐在顾漾舟的大腿上。 「我刚刚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她伸舌头舔了舔他的耳朵,嘴巴贴着他的脸边吻边说话。 他闷声哼了一句,手掌摸向她像猫咪一样弓着的嵴背,把她饱满的胸脯往自己身上压了压。 「我梦见高中去学艺术那年,你送我去机构。那天我往前走进校门,你站在后面看了我很久很久。」 筑清光唇瓣压到他的下巴,往上挪到冰凉的唇,顺势咬住他的下唇轻轻吮着。 刚撬开他的唇缝,顾漾舟已经被磨得难以忍受。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上下换了个位置,伏在她身上,手肘撑在她脸侧:「然后呢?」 她呜咽还没把话讲出口,舌头被顾漾舟含住,湿软交缠,彼此的唿吸渐渐变重。 筑清光睁开眼偷看他认真接吻的样子,手指描摹他单眼皮眼尾上扬的弧线。 心想,其实顾漾舟长得也很勾人啊。 吻到一半,顾漾舟突然起身:「我没洗澡。」 「.........」 有没有搞错? 正情.欲高涨时分,筑清光仿佛那啥上脑的人,一把把人按回胸口:「你干净死了哥哥!」 ... 事后洗澡,筑清光还被他捧着脑袋唇舌相抵。 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到高中,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是偷看过我洗澡?」 筑清光大口喘气,红到耳根发烫:「那不是故意的,是因为高二的时候被曲妙妙带着一起看了小黄蚊!」 「背着我看这种东西,嗯?」顾漾舟堵着她的唇,又吸又吮。 那你不也背着我看过片嘛!筑清光挣扎着把话说完:「所以第二天我才会去偷看你洗澡呜呜呜呜,书上说男主洗澡都会把女主按在墙上,然后说......唔!」 灼热的唿吸在她后颈,顾漾舟把她的话堵在嘴里。又把她两只手反剪梏过头顶,贴着浴缸严丝密缝地压上去。 含过她耳垂问:「是不是说你身上好香,宝宝。」 「.........」 这狗男人,要不是她前几天和夏语她们出去野,把他冷了快一个月,才不会这么主动。 筑清□□喘吁吁,求饶喊停:「等、等等,你到底憋了多久?」 「一直。」 「所以.....很想的话是用手吗?」 问完这句话,她又觉得很蠢。没谈恋爱的那二十几年,不都是怎么过来的嘛。 顾漾舟没什么耐心地把她的腿掰开,又重重吻上去:「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筑清光被吻的迷煳,一边在混沌中想,为什么这男人的嘴唇又冷又柔软,怎么那么好亲...... ... 沐浴过后,筑清光躺在床上玩游戏,湿漉漉的脑袋枕在顾漾舟的腿上,享受他的吹干服务。 热乎乎的风在耳边轻轻吹着,她这个角度正好俯视到顾漾舟精緻流畅的下颔角,又一次感嘆这男人真是越快越帅! 筑清光放下手机,决定坑队友! 无视帅宏他们几个微信发来的叫骂,她慢吞吞跪爬到顾漾舟的腿上,腿往后一伸,自然地圈住他的腰。 下巴搁在男人的肩,脸埋进他的脖颈处深吸了两口气,鼻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第127页 像只慵懒撒娇的猫咪,她哼唧两声:「顾漾舟。」 「嗯?」 他抱紧了她的腰,很享受现在的亲呢姿势,也很享受被筑清光需要的感觉。 筑清光挠挠他的腰:「下周国庆节,学校应该会放假,我想去芝加哥玩。」 顾漾舟愣了会儿,难怪突然过来撒娇。他摇头:「不行。」 「怎么又不行啊,我哭了,我的眼泪顺着我的天然卧蚕,我娇俏的鼻子,我饱满的苹果肌,一直留到我尖锐的下巴,然后啪嗒啪嗒的落在了我的36d里,没有一点点防备!」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又不知道从哪个表情包上搬来的话。 「没有36d。」 「你再说一遍?」 顾漾舟看她一眼,严谨反驳道:「36c。」 「.......」 筑清光哑然,为什么顾漾舟开的玩笑比她的还冷。 「等寒假。」 「什么寒假?」 顾漾舟把灯关了,抱紧她说:「把爸爸的官司打完,然后上面给我批婚假,我们再一起去。」 她反应过来了,手移到他尾骨那:「那不去芝加哥了,就在国内转转。」 毕竟他的职业,不方便办签证。 「我今天最后两节化学晚自习给他们放了电影,然后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回到了高三那年。」筑清光鼓了鼓腮,开玩笑说,「我真的差点忘了,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深夜说到这些,总归容易感嘆时光流逝。 顾漾舟低低「嗯」了句,轻声笑:「我也差点忘了,我不是拿着五三来叫你做题的,是来接你下班的。」 「你也没想到,以前那个总要你补课的大美女其实真的被你带得很优秀了吧!」她哈哈大笑。 他捏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是啊,筑清光老师。」 两个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事,直到筑清光有点犯困,眼皮一搭一合:「周末我想......约会......」 后面两个字有气无力的,隐约掉进顾漾舟耳朵里。手指把她额前碎发拨开,他明知故问:「和谁?」 「和你......和顾漾舟。」 9. 公安局里,今天下午潘卫民和上头来了人例行检查。这群领导来的时候,重案队正好提了个入室杀人案的档案上来。 本来几个小时就能完事,在这种情况下却只能按部就班,一条条笔录记下来,审讯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 后面的收尾工作领导们没有参与,倒是累惨了顾漾舟。潘卫民有意带他在各位领导面前混个眼熟,光是后面几天的饭局就给他排了不少。 办公室外的警员堆了一天的工作,也只能加班补回来。 筑清光和他就完全相反了,在高中代课的时间其实很闲散。 顾漾舟的工作性质又决定了他总是在大半夜才回家。趁着自己的工作室还有两三个月才装修完,筑清光私下在某平台上註册了个不太正式的深夜电台,没事就和听众聊聊天。 没有人宣传,也不是一个独立的app,听众来来回回不是深闺怨妇,就是过往旅人。 所以她不知道的是,那些寥寥无几的听众里,也包括顾漾舟。她音色一向独特,跳一次槽,就会有一批老听众跟着她走。 「接下来朗读一位听众朋友的来稿。没错!就是我自己,有几句话想说。」筑清光把音乐关小,手指摩挲着戒指,侧脸认真又安静。 「我以前不太懂什么叫难过,总以为哭的撕心裂肺就是最难过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某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可能平淡地要接受一个最爱你的人、也是你最亲近的人会和你再无关系。」 「所以关于爱你这件事,我决定不遗余力。」 悲情的氛围还没开始感染到别人,女孩的音调突然上扬变得欢快起来:「所以对不起啦,主播今晚要提前下播,给我家宝贝过生日!大家早点睡~」 屏幕上的弹幕本来还比较淡定,她这话一出来立马疯狂刷屏: 【日,深夜放粮可还行?凭什么大家都是熬夜狗,你却偷偷脱了单?】 【楼上的,因为主播是仙女,尔等凡人不要肖想了!】 【我去,宝贝是谁啊,老粉丝实名表示嫉妒!】 【熬夜电台不熬夜了???呜呜呜爷青结!!!!!!】 【主播过生日了是真的,我叫宝贝,我证明!】 ...... - 洗手间门口,误用了催泪瓦斯的新实习生温窈此刻泪眼汪汪,除了生理痛,主要原因还是刚刚受的打击太大。 顾sir居然结婚了!!! 她来局里第一天就被顾漾舟吸引了,那天晚上大家因为一起黑色收益产业案都在熬夜。毒品、走私、人口贩卖、器官军火贸易...... 有的要细查,有的要复查。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嘴里开始骂脏话。 隔着块玻璃,她瞥到了办公室里的顾漾舟。男人扯开两颗纽扣,袖角折线平整,露出一截白净瘦削的手臂。 好像什么时候,顾漾舟都是这个样子,沉稳冷静,千篇一律的温和。 温窈怀了点希望地问:「说实话,顾sir他太太除了漂亮点,你也想不出什么优点了吧?」 秦仰翻个白眼,反驳:「谁说的?漂亮,有魅力,声音好听,名校毕业生,审美好,人缘好,家里有钱———」
第128页 「算了算了,闭嘴!」温窈拿得起放得下,擦了擦眼泪,话还没说出口,瞥见眼前一个人,「顾、顾sir?你刚刚都听到......」 顾漾舟目光沉沉,盯着秦仰:「总结得不错。」他慢条斯理地补充:「不过,以后少看我的人。」 「........」 秦仰望着他的背影竖了个中指,问旁边的温窈:「死心了吧,你看一提到他家那位,他就那副死德行!」 温窈眨着星星眼,全然没听他的坏话:「我决定再晚几分钟失恋!这样的顾sir也好帅呀!!!」 秦仰:「我日啊。」 * 筑清光下了播从学校职工宿舍楼出来,高三教学楼那边正好下晚自习。 她边应着给她问好的学生,边给顾漾舟发信息:【顾警官,今天晚上也要加班吗?你在做什么呀。】 顾漾舟:【刚看完宝贝。】 这人怎么突然会说这种话? 筑清光撇撇嘴,回:【宝贝长宝贝短,宝贝想你你又不管!】 顾漾舟凝眉看了几秒,诚实道:【筑清光,宝贝是队里的警犭名字。】 「......」筑清光被哽,正要打字,一抬眼看见了不远处背对着她发信息的人。 他穿了身私服,肩宽腿长站在那跟个模特似的,旁边还有几个执勤的交警。 大概是注意到筑清光一直盯着这边,其中一个人拍了拍顾漾舟肩膀,示意他回头看。 两个人目光交汇上,筑清光咬着下唇莫名有点羞涩感,跳起来朝他招招手。 红灯刚过,她立马把刚刚被直男气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穿着高跟鞋就已经小跑了起来,最后几乎没站稳,直直地撞进他怀里。 几个交警识相地走了,顾漾舟把她推进车里,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二话不说开始亲她。 深吻了好一会儿,筑清光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蹬了蹬脚,把人推开一点。 「阿sir,你们警察执勤的时候能接吻吗?」她笑嘻嘻地问。 「理论上不行,所以我今天提前下班。」顾漾舟掖过她粘在嘴边的头髮,低声说,「而且......好像有人要给我惊喜。」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也没抱怨,筑清光凑上去小声在他耳边念了个酒店名字,让他开车过去。 他没多问,直到领了房卡到房门口。 顾漾舟拉住她的手肘,不解:「你怎么总喜欢带我来开房?」 「哈哈哈哈哈你干嘛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筑清光踮起脚攀着他的脖子,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跟个女流氓似的,「诶,帅哥,你是怕被女朋友发现吗?」 「不怕。」顾漾舟咬过她的手指,舔了又含,「我老婆更凶。」 「......我才不凶!」 筑清光过生日的方法依旧没有新意,好几年都是买个蛋糕配瓶酒。 点燃蜡烛时,她催促他赶紧许愿。 顾漾舟径直吹灭了,注视着她,说:「已经实现了。」 在她身边,她在身边。 都实现了。 「你这么容易满足的人,可一定要过得平安顺遂啊。」筑清光吻了吻他的唇,止不住的高兴。 她往后退点,指着蛋糕说:「要把那朵玫瑰完整切下来,不能切坏哦!」 听得出她存了心刁难人,顾漾舟也不计较,低下头去认真地切开蛋糕。 筑清光双手支撑着脑袋,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突然想起来十四岁来初潮那年——— 慌乱的感觉从凳子上和裤子上的一片红开始,董琴没教过她这些,生理课她又没好好听讲。 于是她藏着成长的秘密,坐在位置上很久很久。直到放学时顾漾舟给她买来生理用品,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绑在她腰上。 通往屋邨的那条路上,路边开了很多白的、粉的野花。夕阳下的飞鸟都在返巢,天际的云被港城的海风吹散。 金黄色的余晖浸染着少年温柔安静的眉眼,他一手抓着绑筑清光腰上的校服袖子,拉着她往前走。一手拿着一包卫生巾,仔细地分析包装后面的使用说明。 那个年纪里的这种事上,大家都有些害羞。 筑清光走得慢吞吞的,把手上的蒲公英举高,朝他的背吹过去。红着脸问:「顾漾舟,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他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她哭起来,太吵了。顺着她、让她笑,好像自己也能开心点。 但他没说出口。 少女垫脚靠近他,百褶裙裙摆被风吹得掀起了点,长长卷卷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眨动,扫过顾漾舟的侧脸。她的手指还搭在他的头髮上,正伸出手把他头上沾到的蒲公英绒毛拿下来。 像个鬼马精灵似的,筑清光自以为很聪明地在他耳边用气声引诱:「那你是不是能一辈子都对我好啊?」 远处传来海鸥的叫声,炊烟恰恰升起,有只白鸟贴着海面飞过。 黄昏时的风漾起筑清光的髮丝,轻轻拂过他的喉咙。 顾漾舟没有犹豫地点头。 没曾想,这就真的是一辈子了。 【end】 2020.09.12/liberal《难瞒》 ———— 作者有话要说: finally!!!!漾漾和清光再见啦!感谢连载期一直支持我的小仙女们!!!还有投雷和营养液都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