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离婚》 楔子 「呜呜……」 「妳不睡觉,在这里哭什么?」男孩瞪着蹲在走廊的小女孩,因为离他的房间很近,想装作没听到都很难。 「有鬼……」小女孩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蛋看着他。 「笨蛋!这世上哪里有鬼?」男孩没好气地回道。 「是你说……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死掉之后,可是很喜欢很喜欢这间房子,所以……他的鬼魂就一直住在这里不肯离开……」小女孩一边抽泣,一边说着,这就是她整个晚上都不敢睡觉的原因。 男孩这才想到白天说的那个鬼故事,说他的曾爷爷每天到了晚上都会在每个房间里飘来飘去,他是故意要吓她的,想不到她还真的信了。 「我已经跟他说,叫他快点去天上,不会留在这里了。」他敷衍地扯道。 「真的吗?」小女孩噙着可怜兮兮的泪珠问。 「不信就算了!」男孩见她怕成这样,不禁有些罪恶感,不过可不会亲口承认自己是故意吓她的。「把妳的手给我。」 小女孩先觑了男孩一眼,然后把小手伸给他,让他牵着自己回到房间里,其实这两天他对自己说话都凶巴巴的,所以真的有点怕他,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怕了,因为男孩的掌心好温暖,而且好温柔。小女孩直到多年以后,才晓得这是男孩表现喜爱的独特方式,而她却是从此刻起开始尝到了喜欢的滋味。 「快躺到床上睡觉!」男孩命令地说。 「那……你等我睡着再走好不好?」小女孩怯怯地问。 男孩想要拒绝,但是抵不过她那张祈求的小脸。「妳真的很烦知不知道?快点睡啦!」虽然嘴里骂着,他还是盘腿坐在地板上,打算等小女孩睡着再走。 小女孩又提出小小的要求。「那我能不能握着你的手睡觉?」 「握着手要怎么睡?」男孩一脸受不了地嚷着:「好啦、好啦,手给妳……」 「谢谢。」小女孩于是用侧躺的姿势,左手则是握着男孩的右手,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觉得男孩比学校里的那些男生都要来得好看,而且有他在身边,也不怕鬼会突然跑出来,好想天天可以看到他。 「妳再不睡觉,我就要走了。」男孩被盯得脸孔都胀红了。 听他一说,小女孩立刻闭上眼皮,嘴角挂着安心的笑容睡着了。 「真是笨蛋,我只是随便说说就相信了。」男孩直到关上灯,离开房间之前,一直看着小女孩可爱甜美的睡脸,还不时望向两只交握的小手,脸孔更红了。 他有些赌气地啐道:「下次不让妳牵了。」 在这个夜晚,两颗小小的心灵烙印下了彼此的身影。 第一章 艳阳高照的八月,方静颐从冷气开到会冻死人的公车上下来,一踏在柏油路面上,马上就感觉到热气往头顶上冒。 她连忙用双手抱起整袋的参考书,快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今年十八岁的静颐,有着连同年龄的女生看了都会既羡慕又嫉妒的好肤质,怎么晒也晒不黑,更别说连青春痘也不曾长过一颗。她有着一头及肩的黑发,两道弯弯的柳眉下,是双宁静柔和的黑色瞳眸、小巧的鼻梁,一张自然微噘的双唇,透着一股天真自然的性感。黑白细格连身短袖洋装穿在她那一百六十五公分的纤瘦身材上,任谁一看都知道她是个守规矩又有气质的好女孩。 步行了几分钟,她弯进巷弄内,两旁树木扶疏,形成天然的林荫小径,一扫方才的闷热。当她在看到一辆眼熟的山叶15的机车停在红色大门旁的围墙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因为这辆机车原本是停在屋里,现在却出现在外面,不可能是母亲或凤爷爷把它牵出来的,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他回来了! 凤劲夜每年寒暑假都会从美国回来陪凤爷爷,她实在有点害怕见到他,可是又忍不住盼望着他回台湾探亲的日子,这种矛盾又复杂的情绪,教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在门口站了五分钟才开门进屋。 这是间有着九十年历史,屋顶采入母屋形式,全部用桧木搭盖而成的日式建筑,大门到主屋之间还有座庭院,种了几棵几十年以上的台湾油杉和梅树,可惜她现在没有心情坐在树下享受悠闲的夏日午后,只想躲进自己的房间,等做好心理准备后再出来面对他。 她在入口的雨庇脱去布鞋,轻轻地打开拉门,穿上室内拖鞋经过走廊,眼角倏地瞥见坐在缘侧,正专心绘图的男性背影,心口冷不防地一跳,打算在不惊动到对方的情况下逃之夭夭。 凤劲夜连头都没回,脑后却像是生了双眼睛,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干么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他的嗓音低沈好听,不过却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听见他一开口就没好话,静颐畏缩了下,还是打了招呼。「你回来了,要不要喝点什么?冰箱里有水果,要不要吃?」 她没看到母亲的身影,想着多半又是推着凤爷爷到邻居家去串门子、下棋去了,这是凤爷爷平日的嗜好,想到要和凤劲夜独处,她全身上下的神经也都跟着紧绷。 闻言,凤劲夜放下手上的素描画册,站起身面对静颐。 二十岁的他,身高一百八,虽然不是属于高大健壮的类型,可是精瘦而结实的体格依然让人有压迫感。飞扬跋扈的眉毛、炯亮的黑瞳、挺直的鼻梁和宽阔的薄唇,构成一张晒成健康肤色的俊美脸孔,加上头发刻意留得稍长,一件白衬衫搭配刷白的牛仔裤,这么帅的男生会让很多女生见了都会想要认识,就连静颐也一样,只要和他站得距离太近,她的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无法克制对凤劲夜的感觉,更怕会被他发现。 「这里是我家,要吃什么还需要妳招呼?」凤劲夜实在讨厌看到她每回见到自己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样子,好像他会打女生似的,他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有打过她半次吗?越想就越呕,这让他的口气更差了。不过,静颐越是怕他,就越让他想要欺负。 静颐不敢多看凤劲夜一眼,一方面是怕自己心脏会跳得更快,另一方面也怕见到他眸底的冷嘲热讽。 凤劲夜是凤爷爷唯一的孙子,在美国出生长大的他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不过嘴巴却很坏,脾气也很不好,现在在美国一所知名的艺术学院念书。 「你说得也对,那……我先回房间去了。」静颐很没用地想逃走,自从凤劲夜读小学开始,每年的寒暑假都会代替在美国经营餐厅生意的父母,回来陪伴不想离开老家到异国定居的爷爷,只要他一回来,她只能默默忍受他的颐指气使。但她才走没两步就被叫住。 「我要喝果汁,冰块放多一点!」凤劲夜霸道地使唤。 「你刚刚不是说不需要我招呼……」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在凤劲夜的瞪视下,声音也愈来愈小。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凤劲夜双臂环胸地睥睨,就不信她敢说不。「别忘了妳的身分。」 最后一句话让静颐的脸色更白了些。凤劲夜这么说也没错,她和母亲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要不是母亲当了凤爷爷的特别看护,凤爷爷又疼爱自己,让她也搬进来一起住,否则她这辈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住在这种像是古迹一般、舒适又迷人的老房子里。 「我先把书放回房间,就去打果汁给你喝。」说着,静颐很认命地快步走开,并没看到凤劲夜此刻懊恼的表情。 「我在耍什么酷?」凤劲夜自然明白最后一句话太伤人了,可是话都说出口了,也没办法收回,要他道歉更是不可能,他每次都这样,都等到说了、骂了才来后悔。 「她干么这么逆来顺受?为什么不回嘴?」他一脸自责懊悔。 其实凤劲夜也知道静颐就是这样的性子,太柔顺好欺负了,所以他才会变本加厉,老是对她大小声,不给好脸色看。 凤劲夜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静颐的情景—— 有风湿和心脏问题等老毛病的爷爷请了位特别看护,还很好心地让这位特别看护以及她的女儿一起住在家里好方便就近照料。那一天,回来陪爷爷的凤劲夜见到才十岁的静颐,她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女生,可是当自己被她那双胆怯害羞的双眼凝望着时,他居然马上脸红了,这让他不禁恼羞成怒,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更讨厌自己有这种无聊的反应。 「妳干什么一直瞪着我看?我可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看我!」为了掩饰心头那股自我厌恶,那时才十二岁的他口气凶恶,很高高在上地命令她。 静颐也如他所愿的吓得躲到自己母亲的身后,当时他的反应,一直到渐渐长大后,他才知道那是喜欢、是心动,可是一切都太迟了,他已经习惯用那种方式跟静颐相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改变,骄傲的他怎么也说不出自己有多喜欢她。 「可恶!」凤劲夜低咒一句,然后举步往厨房的方向走,正好看到静颐关上房间的拉门,走进最后头的厨房。 静颐听到后头传来拖鞋啪啪啪的声音,知道凤劲夜也跟过来了,有些紧张。「你去外面等,很快就好了。」 「这里是我家,我爱待在哪里就在哪里,妳管不着。」凤劲夜就是不想如她的意。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每年有多期待寒暑假回到台湾探亲的日子,为的就是想看到她,偏偏她就爱躲在其它人身边,不愿意跟他独处。 听见凤劲夜这么回答,静颐没有再开口,也不怪他这么说,是她已经把这栋老房子当作自己的家,老是忘了她和母亲只是借住的过客。她默默地从冰箱里拿出洗好的水果,把菠萝和苹果切成块状,一一放进果汁机里,努力去忽视背后那两道紧盯着自己的视线。 凤劲夜靠在墙上,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带着无比的热力扫过静颐虽然纤瘦但已经有着属于女人的曼妙曲线,去年她还只是颗青涩的果子,今年却已经有了成熟的迹象,这让他年轻的身躯为之绷紧,俊脸因陡生的欲望而跟着泛红,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去触摸她、拥抱她。 「要加蜂蜜吗?」静颐微微偏首问道。 「不要!」凤劲夜及时的把手掌缩回去,插进口袋内。 不行!她已经够怕他的,要是这么做,静颐绝对会吓得逃得远远的,说不定会搬离这栋老房子,让他再也掌握不住。凤劲夜的拳头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告诉自己不能太冲动了。 看着静颐在果汁机里又加了冰块和白开水,很快地打成一杯五的果汁,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觉得比刚才更口渴了。 「已经打好了,要是不够冰的话,我再多放几个冰块下去。」静颐知道他最怕热了,一向喜欢喝冰一点的饮料。 「一开始就放多点冰块不就好了。」凤劲夜口中咕哝着,一把抢过她手上的杯子,然后把嘴凑到杯缘,仰起头,打算一口气喝掉。 静颐瞥见果汁以很快的速度在减少当中,眼角情不自禁地睇着凤劲夜的喉结,正因吞咽而上下滚动,面颊莫名的发烫,连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看着他就会忍不住害羞。她赶紧转开小脸,假装找事情做,就怕被他看见自己的窘态,然后又嘲笑她了。 当凤劲夜喝完最后一口,便瞧见静颐站得老远,一副不想和他太靠近的模样,一把无名火又打心头生了起来。 「我要出去了!」话才说完,砰地一声,把杯子放下就忿忿地转身离开。 不明白凤劲夜又是在生什么气,静颐只来得及用视线跟随着他修长僵直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原本想提醒他车骑慢一点,毕竟他不是经常在台湾的马路上骑车,却也只能打消念头,怕又惹他不高兴了。 「要怎么做他才不会这么讨厌我?」静颐心里很受伤,虽然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早该习惯了,但她还是会难过好久。 静颐也不奢望凤劲夜会喜欢她,只希望他们能和平共处,就像朋友一样,这已经是她最小最小的愿望了。 *** 隔天早上—— 「我吃不下了。」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凤爷爷放下碗筷,食欲不佳地说。 静颐马上关心地探问:「爷爷不舒服吗?今天好像吃得特别少?」早上看到凤爷爷就发觉他气色不太好,还偷偷跟母亲讨论要不要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要等到下次回诊的时间,这样会比较安心。 「可能是天气太热的关系,晚一点要是饿了再吃,倒是妳要多吃一点,早餐很重要,不要学人家减什么肥,女孩子太瘦不好看。」满头白发的凤爷爷和蔼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住在一起这么多年,静颐就像他的亲孙女一样,真正打从心眼里关心他,对他嘘寒问暖的,可比儿子、媳妇还要孝顺。 方太太在旁边听了,笑着代替女儿回答:「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怎么吃也吃不胖,根本不用减肥。」 「她已经够丑了,再减肥下去不就更难看。」坐在静颐身边位子上的凤劲夜咽下口中的白饭,凉凉地说。 凤爷爷瞅见静颐在听见这番话之后,立刻垂下螓首,默默忍受被孙子奚落的可怜模样,心生不忍,于是皱起白眉开骂。「你这小子要是再欺负静颐的话,就给我滚回美国去,我可不稀罕你专程回来探亲。」就算身体不适,骂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爸妈一直想接爷爷去美国住,爷爷为什么就是不肯去?」凤劲夜偷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静颐,真恨不得揍自己一拳,他干么又说出那种伤人的话了?不想把祖父气得心脏病发作,只好转移话题。「他们也希望有机会孝顺爷爷。」 「我已经老了,要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凤爷爷在心里嘀咕,想要孝顺不会常回台湾来看他,就只会在嘴巴里说说,有什么用。 「爷爷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医生不是说你现在的情况很稳定,只要按时吃药,按时回诊就不会有事吗?」静颐柔声地安抚老人的怒气。 「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要说这些,我回房间躺一下。」凤爷爷对自己的生死看得很开,只是不想让其它人替他担心罢了。 方太太于是在后头帮忙推着轮椅,凤爷爷因为心脏无力、加上身体虚弱,走几步路就会喘,所以他几乎都是坐在轮椅上。走了两步她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从口袋里掏出纸条和钱交给女儿。「妳待会儿要是有空的话帮妈去一趟大卖场,要买什么东西我都写在纸上了。」 「好。」静颐颔了下首,看着母亲推着轮椅送凤爷爷离开饭厅。 「我也不吃了。」也没有胃口的凤劲夜把碗筷一推,站起身来。 「是菜炒得不好吃吗?还是你比较喜欢吃我妈煮的?」静颐自然也注意到凤劲夜只盛了半碗白饭,这样根本不会饱,怕他很快肚子又饿了。 凤劲夜很想说不是她的关系,可是被静颐那双水润的双眼望着,心口蓦地紧缩了下,不好听的话自然地就冲口而出—— 「妳还知道自己炒的菜不好吃,一点味道都没有,根本吃不下去。」可恶!他干么又说反话了?明明不是这样,真想把自己打昏。 「那是因为爷爷不能吃太咸太油的菜……不然你想吃什么,我等一下要去大卖场,顺便买回来给你吃?」静颐很努力地讨好他,希望他不要再生气了。 「只是顺便?」凤劲夜莫名其妙地跟自己的爷爷吃起醋来。「那就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静颐试图跟他解释,但凤劲夜已经走出饭厅了,她只能一个人站在原地叹气,似乎不管怎么做,总是会惹他不开心。 静颐的心情也跟着闷闷的,她知道不该这么容易受凤劲夜的影响,但是他的喜怒哀乐总是很容易就传染到自己身上。 将碗筷清洗干净,她拿了钱包和购物袋,准备搭公车到最近的大卖场采购母亲交代的日常用品,经过缘侧,见凤劲夜站在那儿瞪着她,害她忍不住又想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呃……那我出去了。」静颐怯怯地说道。 见她真的就这么从自己的面前走开,凤劲夜明知不该像小孩子那样闹别扭,可是偏偏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招惹她,就是要静颐非理他不可。 察觉到凤劲夜跟在后头,静颐起初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穿上布鞋,经过庭院,打开红色木门,见他也出来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忍不住回头问:「你要出去?」 「不行吗?」凤劲夜两手插在休闲长裤口袋内,哼了哼。 「我没有说不行。」静颐只是好奇他为什么没有骑机车出门,不过也知道不该多问,于是径自往公车站的站牌走去,但一路上被人跟着,还是自己在意的人,害她连路都不太会走了。 直到站在公车站牌下,凤劲夜还不时地用眼角偷觑着站在身边的女孩,在艳阳下,那张秀丽文静的小脸依旧白净清透,黛眉弯弯、小嘴红润,在他眼中,她没有一处是不美的,学校那些身材丰满火辣的西方女同学,根本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尽管她们再主动开放,他从来都不为所动,因为她们都不是静颐,不是他真正喜欢的女孩。 深深地吸了口气,凤劲夜必须很小心地压抑下想要触碰她的欲望,毕竟静颐才十八岁,虽然已经成年了,不过他想再多等几年,等到她的身心都可以接纳他,那么再让静颐成为他的……妻子,他从来没想过以后会娶别的女人当老婆,这个位子只有她可以坐。 「你……」静颐谨慎地开口问:「你要去哪里?」 听到静颐开口说话,凤劲夜连忙移开目光,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痴迷的神情,那太丢脸了。 「反正无聊,就随便走走。」真是笨蛋!这还用问吗?他都已经跟来这儿了,当然是要和她一起去大卖场,不然她提得动那么多东西? 静颐「喔」了一声,不敢再多问。 这时公车来了,静颐让其它乘客先上去,直到最后才轮到她,因为只剩下一个座位,她回头看了一眼也跟上来的凤劲夜,想问他要不要坐,不过他正在看别的地方,她只好先坐下来了。 公车还算平稳地往前行进,过了三站都没人上下车,始终望着窗外的凤劲夜这才收回目光,不经意地瞟向静颐,却见她紧咬下唇,眼底泛着可疑的泪光,纤躯僵硬地坐在位子上。 他移动双脚,靠近她想问是怎么回事,这一靠近,让凤劲夜的火气整个冲上头顶,就见坐在静颐身边的中年男人正猥亵地将手搁在她的膝盖上,还作势想往裙底内钻。 「你在干什么?」凤劲夜一把将苍白着小脸的静颐从座位上拖起来,然后恶狠狠地揪住对方的衣服,本能地用一长串的英文开骂,最后才又换成中文大吼:「……你竟敢碰她!司机,快把公车开去警察局,我要他坐一辈子的牢……」 「我是不小心摸到的……」中年男子成为众矢之的,吓得连声求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了……」 「快开去警察局!」凤劲夜才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其它的乘客也大力地声援,非要色狼付出代价不可,司机赶紧把公车开到最近的派出所报案,中年男子很快被抓走了。 「妳是白痴还是笨蛋?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叫?」做完笔录出来,凤劲夜再也按捺不住地发飙了,他人就在旁边,她居然不肯跟他求救,当他是空气还是陌生人?就这么白白被摸了一把,更是让人火大。 「我……」静颐头垂得低低的,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早就已经吓坏了,根本不敢动,也发不出声音。 「我什么我?妳应该赏他一巴掌,而不是乖乖地让他摸……」凤劲夜真的气炸了,想到自己宝贝珍视的人被个恶心的变态狂摸到,刚刚应该揍个几拳才对。 「呜……」静颐抽噎一声,扑进凤劲夜的怀里,就算他讨厌她也没关系,只要靠一下下就好。 凤劲夜身躯陡地一震,滚在舌尖的话也就此打住,两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像是被点了穴道,过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抚着她轻颤的背脊,然后满眼怜惜地俯下头,偷偷地亲了下她的发顶,其实他更想做的是用力的抱住她,让她不要再哭了。 「不要哭了好不好?别人会以为是我欺负妳……」凤劲夜粗哑地斥道。 静颐依旧伏在他胸口哭个不停,把不久之前的恐惧发泄出来。 「看妳胆子这么小,是不是以后别人都可以这么摸,反正妳也不敢怎么样?是要等他把手伸进妳的裙子里才要叫吗?」天啊!他在说什么鬼话?她已经够害怕了,他还一直骂她。 「那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静颐听了也生起气来,心想凤劲夜一定认为她很没用,才会没有反抗,当时她真的很想站起来,可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她也没办法,又不是自己愿意被这么对待。 「妳以为我爱管?」凤劲夜恼火地吼回去。 「我要回去了。」静颐闷着头往前走,不想再去理会跟在身后的人,心想他真是太过分了!就算他再怎么讨厌她,也不该挑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只会吼她、骂她,却不知道她有多害怕。 睇着走在前头的纤瘦身影,凤劲夜放在长裤口袋内的手掌抡得死紧,但是该死的自尊让他说不出半句道歉的话。 两颗年轻的心只能各怀心事,一前一后地往回家的路上走着,无法向对方坦白自己的感觉,只能暗自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于进了家门,静颐很快地冲回房间,把门拉上。 方太太才正要问女儿东西买了没有,还没开口就已经见不到人了,又看到凤劲夜绷着俊脸也打面前经过,然后回他的房间,用力关上门,心想这两人八成又吵架了,这似乎已经成了每年寒暑假都会上演的戏码,她只能摇头,自己再找时间去买了。 连续一个礼拜下来,静颐尽可能地躲在房间里,就是害怕和凤劲夜独处,不想听他的冷嘲热讽,更怕被凤劲夜发现自己偷偷地喜欢他,要是知道了,铁定会取笑她太不自量力,那会让她更无地自容。 静颐听到滴滴答答的雨声,从书本中抬起小脸,窗外的雨势在一转眼间倾泄而下,才想到气象报告说有台风要来,可能今天半夜就会在中南部登陆了,连忙关上窗子,想到晒在外头的衣服应该还没收,于是匆忙地跑出去,想要帮母亲分担一些家事,正巧方太太抱着衣服走进来了。 「我已经收好了,幸好早了一步,不然又被雨给淋湿了。」 「妈,我帮妳折。」虽然名义上是特别看护,不过这么多年来,母亲也把所有的家事都揽过来做,因为她们母女都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把凤爷爷当作自己的长辈,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分那么多。 方太太挥了挥手。「才几件衣服,我自己折就好,妳去看妳的书,等一下爷爷午睡起来,妳去陪他聊聊天,他这几天不太舒服,可是一直睡觉也不行,有人陪他说话,看精神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好。」静颐也很担心凤爷爷的身体状况,自然答应了,转身才要回房,又想到该把这些事告诉凤劲夜,毕竟他才是凤爷爷的亲孙子,应该要多表示关心才对,这么一想,便决定主动去找他。 当静颐鼓起勇气去敲了凤劲夜的房门,没有人回应,加上下雨的关系,缘侧的拉门也关上了,最后是在座敷找到人。 静颐放轻脚步,走上前去,瞅见凤劲夜躺在榻榻米上睡着了,于是慢慢地蹲下来,只有这时候她才能多看他几眼,而不用害怕他嘲讽的目光。 如果我能不这么喜欢他该有多好…… 这句话不知道在静颐脑中想过多少遍,偏偏她就是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喜欢他充满自信的眼神,好像没有什么事难得了他似的,就算是用着傲慢自大的表情看着自己,她也好喜欢,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就很开心了,静颐觉得自己真的无可救药,明知道他讨厌她,偏偏就喜欢自找苦吃。 这时,眼角不经意地瞥见放在榻榻米上的画册,她从来不知道凤劲夜在画些什么,他也不会让她看,但她真的很好奇,而且只要看一眼就好了,她真的很想亲眼看看他画的图。 于是趁着凤劲夜还在睡,她拿起画册,翻过一页又一页,原来里头画的就是这栋老房子,光是用铅笔描绘出的一瓦一木,就已经那么栩栩如生,彷佛真的可以走进其中,这让静颐更加崇拜他,觉得他真的好厉害。 「谁准许妳偷看的?」 凤劲夜才睁开眼,反应极快地一把将画册抢过去,恼羞成怒地说。他很快地看一眼她翻到的地方,心想她应该还没看到后头画的内容才对,不过已经够让他紧张的了,要是看到他画了好多张她的素描,她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对、对不起。」静颐像做错事被抓到似的,小脸胀红地道歉。 「我警告妳,要是再偷看,我绝不会饶了妳。」凤劲夜很怕她发现自己的秘密,担心她会觉得被他喜欢是件可怕的事。 「我以后不会再偷看了。」静颐怯生生地保证。 「妳最好记住!」凤劲夜瞟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神情,见她那么畏惧自己的怒气,他就好想对她吼「不要怕我,我不会真的伤害妳」,可是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妳这几天不是一直躲着我吗?来找我做什么?」 「是为了爷爷的事,我是想……爷爷这几天都不太舒服,你能不能多陪陪他,多关心他一点?呃……我的意思不是说你都不关心他,只希望你能再多和他说说话什么的……」静颐辞穷地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凤劲夜当然看得出爷爷这几天气色不好,只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说好听话讨老人家欢心的孙子。「要我多陪陪爷爷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交换条件。」 「还有交换条件?」静颐有点不高兴。「他是你的爷爷。」 「这还用妳说?」凤劲夜只是喜欢看她为难的样子。「我想吃去年寒假,妳在医院附近买回来的肉圆,里面有放很多料的那一家。」 静颐怔了一怔。「可是那家店有点远……」得要搭公车又换捷运,现在外头又开始下雨了,实在很不方便。 「我就是要吃那一家。」凤劲夜恶霸似地说。 「我去买就是了,不过待会儿爷爷要是午觉醒来,你要去陪他。」静颐就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就算再任性不合理,也无法说出「不」字。 「妳快点去!」 「好。」静颐乖乖地起身去拿钱包。 凤劲夜见她这么好欺负,老是不懂得拒绝他,反倒生起闷气来了,气自己不该找静颐麻烦,但是没这么做他又会浑身不舒服…… 凤劲夜真的很讨厌自己别扭的个性,一点都不坦白。 外头的雨势似乎有变大的趋势,觑见静颐拿了伞要出门,凤劲夜跟到门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想要叫她不要去了,改天再买,他真的很用力地想要发出声音。 「那我出去了。」静颐以为他是催促的意思,便匆匆地出门了。 「静……」凤劲夜恨不得揍扁自己算了。「可恶!我到底在干什么?」他要是能不要这么喜欢静颐该有多好!他搥着门框出气,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让自己不知该怎么对待的女孩。 第二章 外头的雨声很大,一直让凤劲夜分心,不断地想着静颐在外面会不会淋湿了,路上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怎么都过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他深深地后悔着,不该在下雨天要她出门。 「你到底有没有在画?」坐在轮椅上的凤爷爷没好气地问,难得今天午觉醒来,孙子主动说要帮他画一张素描,不过却老是望向窗外,一点都不专心,能画得有多好恐怕也很难。 「当然有了。」凤劲夜把心思拉了回来,利落地画上几笔,将祖父脸上的怀疑神态画得唯妙唯肖。 「你不要老是欺负静颐,别以为她脾气好,不会回嘴就愈来愈过分了。」凤爷爷趁房里只有他们祖孙俩,不得不说两句公道话。 「我哪有欺负她?」凤劲夜嘴硬地不肯承认有这回事。 「总之以后你再对她冷言冷语,小心我拿棍子揍你,我的身体可还没到不能打人的地步。」 「我知道了。」以为他爱这么对待静颐吗?凤劲夜在心里咕哝。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招惹她,其它女生可没能让他这么费心。 可是凤劲夜愈等心愈慌,再也忍不住地丢下笔冲出房间。 「你还没画完!」凤爷爷在后头叫道。 根本听不见祖父的叫声,凤劲夜抓了把大黑伞就奔出家门,冒着雨来到马路旁的公车站牌等候,雨势比刚才更大了,他心急如焚地伸长脖子张望着,想着公交车怎么还没到。 又等了十分钟,有辆公交车迎面而来了。 静颐撑了把紫色小碎花雨伞下来,手上还提着买来的肉圆,身上的洋装已经湿了一大半,当她看到站在公车站牌边的顺长身影,虽然他绷着张俊脸,可是她的心里却是喜悦的。 「你是来接我的吗?」 还在硬撑的凤劲夜撇了撇嘴角。「我才不是专程来等妳的,只是刚好来便利商店买东西。」笨蛋!我没事会站在这里淋雨吗?当然是来等妳的,这还用问! 「原来是这样。」静颐尴尬地笑了笑。「你的肉圆买回来了…哈啾!哈啾!」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鼻子痒痒的,于是打起了喷嚏。 凤劲夜皱着眉说:「好了,回去再说。」 「嗯。」 「要是感冒了可别怪我。」看着静颐撑着那把中看不中用的雨伞,根本挡不住雨势,凤劲夜悄悄地把手上的大黑伞分了一半到她头上,自己左半边的身体很快地淋湿了。 「我当然不会怪你。」静颐认真地说。 「笨蛋。」凤劲夜低骂。 因为雨声太大,静颐听不太清楚,扬起小脸问:「你说什么?」 「没有,快点走。」话才说完,凤劲夜不小心瞄到静颐身上的浅蓝色洋装因为淋了雨变得透明,内衣的痕迹看得很清楚,俊脸顿时胀红了。「妳就这样回来?」这一路上不就被看光了。 静颐不明所以地仰起小脸,啾见凤劲夜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胸口,这才发现布料服贴在胸部上,整个形状都出来了,顿时窘迫得想用手遮住,偏偏一手拿伞,一手提着东西,根本遮不了多少。「你不要看--…」 「我才不想看!」凤劲夜把俊脸别开,说着违心之论。 听了,静颐一脸羞愤地往前跑,自己的糗状全被他看到了,真的好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见她跑远了,凤劲夜才在那儿懊悔不已,原本想跟她说其实他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她的动作还真快,已经跑进房间了。 关上房门,静颐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很不舒服,赶紧把头发擦干,换上干爽的衣服。外头的凤劲夜瞪着摆在饭厅里的肉圆,连碗筷都备妥了,不管他怎么对待她,她还是不忘为他着想……他难受地握紧拳头,如果她不要这么顺从他,他心里会好过些。 果不其然,静颐到了晚上就开始咳嗽,还有点发烧,为了怕传染给凤爷爷,她整晚待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外面下大雨,妳居然还跑出去买肉圆,难怪会感冒了。」方太太叮嘱道: 「多喝些热开水,要是还没退烧,明天早上就去医院。」 「我只是突然很想吃那家的肉圆…咳咳…我睡一觉就会好了。」她不希望母亲对凤劲夜有任何坏印象。她一口一口地喝着热开水,喝完躺回床上,她想只要多流些汗,应该就能退烧了。 「我去煮点稀饭,等妳半夜醒了可以吃。」说完,方太太以她当护士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不会太严重才对,便走出女儿的房间。 就在方太太离开没多久,凤劲夜才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他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阵子了,一直拉不下那个脸进去探望她。是他害静颐生病的,心里感到很内疚,但尽管焦灼不安,好几次想要伸手打开拉门,但半途又缩了回去,只好在外头罚站,为自己的行为深深的忏悔。而这一切全都落在凤爷爷的眼中,看到孙子站在静颐的房间外头,从他身上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有多着急忧虑,但又不敢敲门的挣扎模样,这才恍然大悟,亏他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孙子喜欢欺负静颐是因为讨厌她的缘故,看来应该正好相反,笑着摇了摇头,又推着轮椅退回去了。 凤劲夜在外头站了半个小时,才培养出了勇气,用指节敲了两下门,没听到声音,于是轻轻地拉开纸门,见静颐躺在床上,猜想她应该是睡着了。因为她从小就不习惯直接睡在榻榻米上面,所以是这个家里唯一有床的人。 「咳。」 听到一声轻咳,凤劲夜身躯一僵,就怕静颐会醒来,到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幸好她睡得很熟没有醒来,他发现她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凉被,都快滑到床下了。 「妳这个笨蛋--…」凤劲夜帮她将凉被拉好,然后蹲下顺长的身子,瞪着静颐因为发烧而泛红的面颊,无声地骂道:「明知台风要来了,还下那么大的雨,为什么不拒绝?妳就是这样,才让我愈想欺负妳。」昏睡中的静颐浑然未觉,眉心因身子不适而微颦。 「看到妳生病,我……的、心很疼,妳知不知道?」凤劲夜想要伸手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很烫,又怕把她惊醒了,只能作罢,实在很讨厌这种无力感,怎么做都不对,错的人是他,不该都让她承受。 静颐微敌小口呼吸,因为鼻塞的关系,只能靠嘴巴,凤劲夜盯着那显得特别红艳的双唇半晌,缓缓地俯下头,轻吮了下她柔软的唇瓣,然后再一下,最后在嘴角上啄了一口,不含任何邪念,只是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把所有的病菌都传给我,不准再生病了…」凤劲夜不想看到她这样病佩慨的样子,那让他好难受。 凤劲夜没有发觉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温柔,啾着静颐的睡颜,这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在他眼中,就连每一个毛细孔、一根眼睫毛都是这么的美,过了半晌才强迫自己起身离开,免得被方太太当场撞见,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当拉门又清清地关上了,床上的静颐错过了凤劲夜最真实深情的一面,只是她眉心的结松开了,睡的也安稳了。 第二天早上。 静颐帮自己量了体温,已经退烧了,昨天半夜流了一身的汗,起来换了套睡衣之后,又吃了母亲熬的稀饭,早上起来就感觉到精神明显好多了,想不到这场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 「有没有好一点?」方太太问道。 「恩,已经退烧了,喉咙也没那么痛,也不鼻塞了。」静颐拿温度计给母亲看,证明体温恢复正常。 方太太吁了口气,「那就好,不过劲夜好象被传染了,早上经过他房间门口,就听到他在里面咳嗽。」 「真的吗?」静颐心头一惊。「妈有没有问他哪里不舒服?」 「我有问他,不过他要我不用管。」方太太叹了口气,顺手将女儿昨晚换下的衣服拿出去洗。 静颐在房间坐了一下,便去厨房倒了一大杯的热开水,要拿去给凤劲夜喝,她知道他一向不爱喝没味道的开水,希望能劝他喝下去。 「咳、咳。」 房里果然响起凤劲夜咳嗽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很严重,她着急地敲了两下门。 「我要进去了。」 「…不准进来!」听到静颐的声音,凤劲夜用粗嘎难受的嗓音大吼,开什么玩笑,现在让她进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你被我的感冒传染了是不是?」静颐回想昨天去买肉圆回来,有跟凤劲夜面对面说到话,说不定就是这样把病菌传给他的。 凤劲夜连咳了好几声。「我才没有被妳传染……咳咳……妳快走开……不要站在外面……」 「可是……」 「走开!」凤劲夜站在门内粗喝道。静颐站在门外,担忧地哀求。「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只要看一下有没有发烧,我马上就走。」 「妳又不是医生,光用看的就知道--…」凤劲夜用手压住拉门,就是不让她进来。「妳自己不也感冒了,我可不想妳把病菌带进来,害我又更严重了。」 「我已经退烧,也好多了,应该不会再传给你了。」静颐就是希望能照顾他,让凤劲夜的感冒早点痊愈。 凤劲夜听她这么说也就安心了,好不容易把静颐的病菌传过来,可不想让她又生病了。「反正我不想看到妳就是了:-…妳快走开……我才不稀罕妳的关心……」 为了保护她,他不在意说难听的话。 「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是…」静颐就是无法这么走开。「只要量一下体温就好,我就不会再吵你。」 「妳是听不懂人话吗?叫妳走就走!」凤劲夜吼完,就咳得好用力,快把肺咳出来了。「等没下雨,我会自己去看医生……咳咳……」「那你先喝点热开水好不好?」静颐心急地红了眼眶。 「妳把东西放在地上,我自己会拿。」凤劲夜喉咙好难过,想要喝水,不过还是勉强撑住,直到她肯离开为止。 「那你一定要喝完。」静颐怕他只是随口敷衍。 凤劲夜透过纸门,望着外头晃动的纤影。「妳快走开!」 「那我走了。」虽然这么说,可是静颐还是很不放心。 「别以为我很好骗!」 「我正要走。」 两颗年轻彷徨的心,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只能猜测着对方的想法,然后独自烦恼着,却没想到只要其中一人用力把这扇门打开,就能知道彼此真正的心思了。 确定静颐真的离开了,凤劲夜才拉开一条门缝,将马克杯端进来,然后又把门关上,坐在桧木地板上,慢慢地喝着静颐亲手为他倒的热开水,虽然没有半点味道,却是格外的甜,嘴角不由得上扬,就算感冒再怎么不舒服,可是他也愿意为她受任何的苦。等到了下午,趁着雨停的空档,凤劲夜就到最近的诊所挂号,拿了药回来,虽然他非常讨厌看医生,可是想到不快点好,根本没办法面对面的和静颐说话,只好去了。 喀! 静颐听母亲说凤劲夜去看过医生回来了,于是敲着房门。「你药吃了吗?药一定要吃,不然拖久了会更严重……」 「离我远一点!」凤劲夜必须强迫自己赶她走。 被他驱赶的滋味真的不好受,静颐只能努力忽视心底的难过。「我把热开水放在外面,一定要按时吃药。」 凤劲夜粗吼一声。「妳很啰嗦知不知道?」 我只是关心你。静颐很想这么回他,不过也知道凤劲夜不会领情,搞不好还会大大地嘲笑她自作多情。「那我走了。」听到脚步声踱开,凤劲夜这才颓丧地坐在桧木地板上,难得她愿意主动的来找他,而他居然得赶她走,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讨厌过自己,原来喜欢这种事是如此的折磨人,他快要疯掉了。 而在吃了三天医生开的药之后,凤劲夜的感冒也差不多痊愈了,不过当他发现静颐不再来关心他的病情,也不再为他送上热开水,心里不禁苦笑着,也许生病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过了一个星期,将近中午,母亲已经把饭菜都煮好了,静颐便来到缘侧,要叫凤劲夜进去吃,见他面对庭院的方向埋头画图,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扰他。 「我问妳…」 「你在跟我说话?」没料到凤劲夜会突然开口说话,吓了静颐一跳。 「不然这里还有谁?」凤劲夜回头瞪了一眼,他根本不用看就能感觉到静颐在身后,那是一种奇妙的直觉,彷佛他们之间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只要她出现,他便能戚受到。静颐上前几步,柔怯地问:「什么事?」 「妳喜欢---…我是说一般女孩子都喜欢戴什么样的戒指?」凤劲夜假咳一声,努力让口气很自然。「因为学校规定每个新生在入学之前都要交出一份设计作品,所以我想设计一只专门给女孩子戴的戒指,因为没有其它人可以问,只好问妳了,不过妳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既然这样,静颐当然愿意帮了。「如果是我……我喜欢简单一点,不要太华丽,样式简单低调就好。」 凤劲夜仔细地听完,撇了撇嘴角。「说得这么笼统,一点帮助也没有。」 戒指用买的当然方便,款式又多样,可是他就是想亲自打造一只独一无二的来送给她,将她紧紧得套牢,所以才先用这种理由骗她。也因为这个念头,让他设计出兴趣,确定自己想走珠宝设计这条路。 「妳看看喜欢哪一种?」 「我可以看吗?」见凤劲夜摊开画册,示意她来看,静颐有些受宠若惊。 「不然这是要给谁看?」真是笨蛋一个,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还要他怎么样?凤劲夜在心里嘀咕。 静颐唇角噙着一抹腼腆羞涩的笑意,也在缘侧坐下。「我看一下」当她接过画册,见到上头至少有十款,每一种样式都很精致又时尚,有较宽版中性的,也有小巧可爱的,还有典雅浪漫的,让她看了好崇拜。 「这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吗?都好漂亮。」 「只是随便画画而已,妳快看喜欢哪一种。」凤劲夜不想让静颐看到自己有多开心被夸奖,别扭地催促她。 「好。」 静颐选了好久好久,还是拿不定主意。 凤劲夜没耐性地问:「难道都没妳喜欢的?」 「不是……我喜欢这个,可是上头的花样太奢华了,我不敢戴。」静颐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没说你设计这样不好看,只是……」 「我又没说什么。」干么这么怕他生气?凤劲夜气闷地心忖。 「那把上面的花样拿掉,指环的部分没问题吧?」这个款式也是他最喜欢的,指环的部分设计成用白金和玫瑰金缠绕在一起,就像他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嗯。」静颐情不自禁地偷看凤劲夜一眼,发现凤劲夜也在看她,不禁害羞地转开头。「这样就可以了。」 「只有这样太过简单了。」凤劲夜拿起笔,很快地在指环上画一颗小小的心形钻石。「那么这个怎么样?」 「好可爱。」静颐看了眼睛一亮。 「就知道妳们女生都喜欢这种东西。」凤劲夜嘴里很不屑地抱怨着,还是将整张图稿画得更仔细一点。 这是静颐第一次坐在凤劲夜身边看他画图,每一道笔触都是快又精准,而且完美,彷佛早就预先在脑中画好,然后借着手和笔将它表现出来,让她好崇拜,舍不得转开眼。 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的凤爷爷,看着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坐在那儿说话,这样的画面居然是如此适合,如此美好,再搭上这楝老房子,让人感觉出奇的温馨,布满皱纹的脸上不禁泛出笑意,要是再过个几年,他们真的能在一起,自己可是很乐见其成,有这么乖巧的孙媳妇儿也是他的愿望之一。 「我们先吃吧。」凤爷爷对着在后面推轮椅的方太太说。「待会儿不要又吵架就好。」方太太似乎还没察觉到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情感暗流,只当他们还是小孩子。 「呵、呵。」凤爷爷笑了两声,很高兴只有自己看出来了,想到这儿,精神也好多了,可以吃上一整碗的白饭。「吃饭吧!」 过没多久,凤劲夜和静颐也加入他们。 「爷爷,你笑得好诡异。」凤劲夜被坐在对面的祖父盯得有点毛毛的,忍了好久还是开口了。 「不孝孙!居然这么说爷爷。」凤爷爷没好气的低骂。 「不然爷爷为什么一直对着我笑?」是自己的行为很奇怪,还骂别人,凤劲夜悻悻然地想道。 「不告诉你!」凤爷爷哼了哼,祖孙俩的表情倒是满像的。 凤劲夜狐疑地瞟了一眼。「不说就不说。」 「爷爷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红润,一定是昨晚睡得很好。」静颐柔柔地说。 「还是静颐最好、最乖了。」你这小子还配不上人家!凤爷爷在心里哼道。「幸亏有妳,不然爷爷都要被这不孝孙给气死了。」 静颐连忙安抚,不想让凤劲夜挨骂。「爷爷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就不用了,只要再多活几年就好。」至少让他亲眼看到这对年轻人结婚,这是凤爷爷最大的心愿。 「一定会的。」静颐下意识地和母亲相视一眼,她们都想起医生的话,以凤爷爷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心脏衰竭,所以要特别注意。 这一顿饭就在说说笑笑当中结束。 凤爷爷回到房间之后,马上打了一通电话给相识二十多年的律师老友,请他晚上过来一趟,决定要修改遗嘱。 原本他打算死了后,就把这楝房子捐出来当作博物馆,让更多人可以进来参观,因为他很清楚儿子和媳妇不会在意它对凤家有多大的意义,可是现在凤爷爷决定留给孙子,说不定可以让眼前这对年轻人之间多一道连系,藉此造就一桩姻缘。 到了隔天下午,凤劲夜又被叫到祖父的房间,帮他把前几天画到一半的肖像画给完成。 「你喜欢静颐对不对?」凤爷爷问着孙子。 听到祖父突然说中自己的心事,凤劲夜本能地否认。「谁喜欢她?爷爷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才会胡思乱想。」 凤爷爷横了孙子一眼。「面子固然重要,可是小心让别的男生捷足先登,等到静颐被抢走了,你就是哭死也没用。」 「谁有本事就来抢,我可不怕。」凤劲夜看着被阳光洒了一身的祖父,总觉得他好像快要消失了,不禁闭了下眼皮,然后睁开,心想自己大概看错了。 「好啦,你快点画,要画好看一点。」 「为什么要这么急?我又还不急着回美国。」凤劲夜的右手没停下来过,认真地画着素描。 「你不急我急。」凤爷爷就是想要快点看到自己的画像。「要是哪天我走了,这张画就当作遗照。」 「爷爷!」凤劲夜不悦地斥道。 凤爷爷呵呵笑了。「我随便说说的,要那么早走,我可还舍不得。」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最好是这样。」不喜欢祖父拿自己的生死来开玩笑,凤劲夜总觉得有些不安,不过他故意忽视它的存在,不愿再想下去。 「画好了。」一个小时后,凤劲夜将肖像画完成了。 「快给我看看。」凤爷爷眉开眼笑的伸手,接过孙子帮他画的图。「画得真好,不枉费你爸妈花那么多钱让你去念那间贵死人的艺术学院。」 凤劲夜低嗤一声。「是我有资质和天分。」 「臭屁!」凤爷爷嘴里骂着,不过还是很满意手上的这张画像。「我还以为你父母会要你去念商。」 「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去年整年都在跟他们争这件事,要不然早就可以去念了,真是白白浪费我一整年的时间。我跟他们说,等我毕业赚了钱,就把学费通通还给他们,那对眼里只有钱的夫妻才肯点头答应先帮我垫。」他的父母可不会白白花钱让他去念他们最反对的艺术学院,所以只能用做生意的方式先谈好条件。「爷爷慢慢看,我要出去了。」 待凤劲夜离开祖父的房间,在走廊上遇到静颐,见她手上端着一碗热豆浆,配上杂粮馒头,是祖父维持好几年的下午茶习惯。 「我也要喝豆浆。」凤劲夜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打开话匣子。 静颐一怔。「你不是不爱喝?」知道他习惯吃西方食物,爱喝咖啡胜于豆浆,所以有些讶异。 「我现在想喝不行吗?」 「好,我先端去给爷爷,再帮你弄。」静颐也不跟他争辩,毕竟喝豆浆对身体好,凤劲夜想喝是再好不过了。 「我要冰的。」凤劲夜又加一句。 「嗯,我知道。」这点不用他说,静颐也很清楚。 「还有……」凤劲夜还没跟她说够话,所以要抓住时机。「我爷爷的药有没有按时在吃?下次门诊是什么时候?到时记得告诉我,我也一起去。」 静颐看得出他很关心爷爷的健康,露出甜甜的笑意。「嗯,就是这礼拜五,我会提醒你。」 「妳在笑什么?」笑得让他想……对她做坏事!凤劲夜故意恶声恶气地问。 「我是高兴,因为知道你很关心爷爷,太开心的关系。」 凤劲夜清了清喉咙。「他是我爷爷,我当然关心了。」说完,便急急地走了,他怕再不走会想扑上去把她给吃了。 望着凤劲夜匆促离去的背影,静颐有些愕然,不过又自我安慰,至少他愿意跟她说话,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当她进了房间,看着凤爷爷拿着孙子画的图向自己炫耀,可见得他有多骄傲,也衷心地希望这对祖孙有多点时间相处,不过静颐这个愿望在两天后破灭了。 两天后,半夜两点多左右,方太太都会固定到房里问凤爷爷要不要上厕所,或是喝水什么的,却发现他怎么叫也叫不醒,连忙掐他的脉搏,发现他心跳、呼吸,都没有反应,马上帮他进行急救,一面喊醒女儿,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地赶到了,确定老人已经过世,不需要送去医院,便又离开了。 「爷爷---…」静颐跪在身边哭喊,看着凤爷爷安详的睡脸,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在没有任何痛苦之下往生的,但心里却极不舍又难过。 凤劲夜呆呆地坐在榻榻米上,瞪着确定急救无效的祖父,因为太过震惊,眼泪怎么也掉不下来。「你前几天不是才跟我说舍不得这么快走的吗?怎么可以骗我?笨爷爷……你快点给我起来……」 「你不要对爷爷这么说话---…」静颐哭肿了眼说。 「那就叫他起来拿棍子揍我--…」凤劲夜大吼一声,便冲出房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哭。 以为对祖父的感情只是一般,毕竟他们每年相处的时间不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这么难以置信,爷爷白天还活得好好的,还交代他要对静颐好一点,不要老是欺负她,几个小时后突然就这么去世了,这要他怎么接受这种事?「笨爷爷--…」凤劲夜坐在缘侧,直到此刻,泪水才滑下来,双肩因啜泣而剧烈颤动。 静颐脸上也是泪痕未干,慢慢地走到他身后,想要安慰凤劲夜。 「走开!」凤劲夜发现是她,不愿意让静颐瞧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那太丢脸了。 「我不会笑你的…」静颐这次没有走,只是坐在他身边,哽咽地说。 「我才不在乎!」凤劲夜把身躯转向另一边,心里明明在意得要命,却不想让她知道。 「爷爷……呜……」静颐又想到老人对她的疼爱,不禁悲从中来,将头靠在凤劲夜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妳要哭去别的地方哭啦…」听着近在耳畔的哭声,凤劲夜背脊一僵,口气很差地低吼,却没有挣开她。「让人听了很烦知不知道?」因为他的心会好痛,怕会想要抱住她,然后痛哭一场。 这次静颐没有被他骂走,因为此时此刻她想待在凤劲夜的身边,哭泣,因为他们都失去了最爱的亲人。两颗年轻的心也因为凤爷爷的过世而相互依靠,距离拉近不少。 第三章 就在凤爷爷去世第二天,因为凤劲夜的父母一时之间无法丢下公司,于是托方太太代为处理后事,他们会尽快赶回台湾,这让凤劲夜相当不满。「你们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能把爷爷救活吗?」凤劲夜忿忿不平地在电话里头对着父母吼叫。「都不用回来了,爷爷的后事我自己会办。」 在这对夫妻的眼里,生意和应酬永远摆在第一位,打一出生就把他丢给保母照顾,从来不会多关心一下,这些他都认了,谁教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平常用工作繁忙来搪塞,就是不回台湾探望祖父,现在祖父都走了,居然还找那么多的借口,他实在无法原谅。 当凤劲夜火大的挂上电话,打开房门,便看到站在外头的静颐,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妳是来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吗?」静颐原本想叫他不要用那种态度对自己的父母,可是也看得出他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的。「律师来了,他说爷爷事先立了遗嘱,要你过去听。」 「遗嘱?」凤劲夜皱起眉头,跟着静颐一起来到座敷。 一头灰发的老律师坐在榻榻米上,方太太奉上茶水,也被要求留下来聆听凤爷爷的遗嘱。 「不需要等我父母回台湾吗?」凤劲夜问。 老律师打开公文包。「凤老先生生前有交代只要你们三位在场就够了……」说着便拿出遗嘱,将内容详细地加以说明。 「这间房子要留给我?」听了,凤劲夜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除了房子之外,祖父还把几张保险单的受益人写上自己的名字,那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至于这楝颇有历史的日式建筑,需要花上不少精力去整修,才能维持到现在,他根本不懂怎么处理。 就连静颐和母亲听完也很意外。「我们不能收这笔钱。」三百万对她们母女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是啊,他每个月都有准时付我薪水了,怎么能再收他的钱?」方太太也跟女儿一样的想法。 「这是要感谢方太太这么多年的照顾,还有资助方小姐将来念书的钱,让她以后考上大学能专心读书,不用烦恼学费的事,比起妳们给他的亲情,其实根本不算多,凤老先生说一定要请妳们收下,否则他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心。」老律师转达当事者的话。 听老律师这么说,静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白白收下这笔钱,又不想让凤爷爷无法安心离开人世。 「这是爷爷要给妳们的,妳们就收下吧。」还是凤劲夜替她们母女决定。「这样爷爷才会高兴。」 静颐眼眶发热的点头,不再拒绝。 数日后,祖父出殡的日子也已经决定了,就订在一个月后,凤劲夜担心开学了还赶不回去,于是先打电话到美国跟学校请了丧假。当凤劲夜从殡仪馆上过香回来,想要到厨房找东西吃,正巧听到静颐和她母亲的对话― 「……我们也得找房子搬出去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方太太的口气很是依依不舍。「住了这么多年,实在舍不得离开。」 静颐默默地帮母亲拣着地瓜叶,她何尝想搬出这里,这间房子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有跟凤爷爷的,还有…更多跟凤劲夜相处的点点滴滴,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了。 「怎么了?」方太太问。 「我只是太喜欢这间老房子了,从十岁那年住到现在,对它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搬走。」静颐有些惆怅地说。 方太太也同意女儿的话。「是啊。」 听到这里,修长笔直的男性双腿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凤劲夜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没错!爷爷过世了,她们母女就不会继续留下来,这也意味着静颐就要离开这个家、离开他了。「她不能走……」凤劲夜在口中喃喃自语,来回踱着步子。「我不能就这么放她走…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呢?」 我太喜欢这间老房子,从十岁住到现在,有很深的感情…… 静颐方才说的话还在耳畔迥响,让他心中一动,想到可以利用它,利用静颐对这间老房子的感情来绑住她,就算她会因此更加讨厌他,他也不在乎。对!就这么办…… 「你回来了?」静颐在缘侧看到脸色凝重的凤劲夜,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是你爸妈又说没办法回台湾了吗?」 「不是。」凤劲夜瞟了她一眼,虽然这比预订的时间还早了几年,可是为了套住静颐,他不在乎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强迫她嫁给他。「我决定等爷爷的丧事办完之后,就把这间房子卖掉。」 「你要卖房子?为什么?」静颐小脸倏地一变,焦急地询问。「这可是爷爷……不是,是你的曾爷爷留下来的传家之宝,现在爷爷把它交给你,你更应该好好珍惜,怎么可以随便卖掉?」 「妳知道要维护这间房子有多困难吗?」凤劲夜心里很满意她激动的态度。 「我当然知道,爷爷每两年就会聘请日本的老师傅来整修,加强防潮除湿的工作,就是希望能传给凤家的子子孙孙,而且这些年来还不时有电视台或杂志社专门来采访,就是因为在台湾已经找不到像它这么完整的日式建筑,这可是一楝很有历史价值的房子,你不能就这样把它卖掉。」静颐不敢相信凤劲夜居然会做出这么狠心的决定,极力说服他打消念头。 「反正我以后也不会住在这里,当然要卖掉了,省得麻烦。」 静颐眼眶倏地凝聚着悲愤的泪水,想到他居然这么草率的做出决定,那么毫不在意,连她都要替这楝老房子打抱不平了。「你太过分了,爷爷要是知道一定会很伤心的……要不然你卖给我好了。」 「这楝房子少说可以卖个两、三千万以上,妳们有那么多钱吗?」凤劲夜一句话就堵住了静颐的口。 「妳很喜欢这楝房子?」 「当然。」静颐用力点头。「我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难道你不是?有人可以这么随意的把家卖掉吗?」 「那就好办了。」凤劲夜就是在等她这些话。「只要妳嫁给我,我就把房子过户到妳名下,妳跟妳妈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不用搬走。」凤劲夜终于说出口了,可是心里相当志下心不安,深怕她会拒绝,宁可搬走也不要嫁给他。 「……为什么?」静颐怔愣许久之后才问,她不懂凤劲夜提出这种要求的原因是什么,结婚可是一件很严肃重大的事,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交换,难道他以后不想娶自己喜欢的人吗? 就知道静颐会这么说,凤劲夜两手抱胸的哼了哼。 「妳说呢?」就是因为喜欢,才想要娶妳当老婆,这种事还需要问吗?「只要嫁给我,就算是我们凤家的媳妇,相信爷爷也会赞成把房子交给妳保管,只要妳同意,我马上请律师来办理过户手续,妳们母女就可以不用搬了。」 静颐气得眼眶更湿了。「你---…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拿婚姻来当作交换条件?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欺负我?」 「对!我就是喜欢欺负妳怎么样?」凤劲夜觉得被静颐冤枉了,也赌气地回吼,因为对他来说可是一点都不随便,这是自己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决定。 「现在我还打算欺负妳一辈子…既然妳不肯就算了,在我回美国之前,就会把房子卖了。」 「你…」静颐抽泣着,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凤爷爷小心维护的这楝老房子落入外人的手中,一定要保住它才行。「我答应嫁给你就是了。」 听静颐这么说,凤劲夜的心才恢复正常跳动,觉得又呼吸到了空气,不然他都快窒息了。 「早点答应不就好了。」只要静颐嫁给他,他就不用担心她会忽然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就算她不情不愿也无所谓。「这件事我会跟律师商量,只要办好结婚登记,房子就是妳的了。」 「我讨厌你!」静颐呜咽一声,转身跑回房间。她真的不了解凤劲夜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对她来说,婚姻就是两个相爱的人一辈子相守在一起,而不是被迫结合,就算她再怎么喜欢凤劲夜,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和他成为夫妻。 凤劲夜痴痴地凝望着白色的裙角消失在转角处,俊脸上不禁盈满了落寞。静颐,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只是……太喜欢妳,喜欢得心都痛了!凤劲夜只能在心里哀求,却无法亲口对她说出来。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咸情,他真的说不出口,也怕会被人拒绝,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独占自己喜欢的女孩。 当天晚上,静颐到母亲房里说出凤劲夜跟她求婚的事,不过当然没有完全说出实情,否则母亲绝对不会同意。「你们不是经常吵架吗?他对妳说话的口气也不是很好,怎么……」方太太惊疑不定地问。 「妈都被你们给搞胡涂了,妳……真的喜欢他?」 静颐被母亲问得有些羞赧,尴尬地点了下头。 「可是……妳才十八岁,而他也不过二十,就算要结婚也太早了……」 「因为他还要回美国念书,所以才想先结婚。」静颐习惯地帮凤劲夜找理由,希望母亲也能接受他。「妈,他说话的口气本来就那样,其实……是喜欢我的,否则就不会要我嫁给他。」说这些话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如果凤劲夜能说是因为喜欢她,才要她嫁给他,静颐相信自己会毫不考虑地点头答应,可是…他只是想欺负她罢了,那个人就是这么任性霸道又无理,偏偏自己就是无法抗拒。 「可是……」方太太还是很迟疑。 「妈,我真的想嫁给他,请妳答应好不好?」即便凤劲夜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求婚,静颐也认定他了,就当作是上辈子欠他的好了。 「唉!」方太太望着看似柔弱的女儿,一旦决定的事就会很坚决,其实她也不是讨厌凤劲夜,也知道这孩子人不坏,只不过高傲了些,要是能一辈子待女儿好,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就在凤爷爷出殡的前两天,凤劲夜的父母终于从美国赶回来了。 「我要娶静颐,就算你们反对也没用,我已经成年了。」凤劲夜于是将这桩婚事转达给父母知道,就算是尽了告知的义务。凤先生和凤太太相观一眼,父子、母子之间的关系相当冷漠,似乎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既然是你自己决定的婚事,可别指望我们会出半毛钱。」意思是要儿子自己看着办。 「放心好了,我决定和静颐公证结婚,只要办理结婚登记就可以了。」凤劲夜还不打算动用祖父留给他的钱,打算等到将来出社会工作,可以自食其力了,再来好好地弥补静颐,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现在当然办不到。 「那就好,我们没有意见。」凤先生和凤太太异口同声地说。 坐在一旁聆听的静颐却是傻住了,原本以为凤劲夜的父母会反对这桩婚事,想不到却是这样的漠不关心,虽然她只在小时候见过他们两次面,可是从来不知道这对夫妇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让她不禁生起气来。 事情解决了,凤先生和妻子便先回客房休息,要把时差调过来。 这时,静颐才欲言又止地开口,很怕会伤了凤劲夜的心。「他们……真的是你爸妈吗?」 「怎么样?我跟我爸长得不像吗?」凤劲夜想否认也很难,因为他的五官完全遗传到自己的父亲。「不是这个问题--…」静颐慎恼地说。凤劲夜当然看到她眼底的同情,那是他最不想要的东西。「总之现在大家都同意我们结婚,妳应该没有意见了吧?妳妈说因为爷爷过世,所以要赶在百日内结婚,否则就要等三年,那我们就先去公证,然后律师就可以办理房子的过户手续了。」 「你真的…」不后悔吗?静颐想这么问,要是将来凤劲夜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办?会跟她离婚吗? 「不准妳说不要!」凤劲夜好怕她反悔,不想嫁给他了,于是先下手为强。 「我马上找人把房子全拆了!」 「你不能这么做!我又没说不要…」静颐气恼地红了眼圈。 「那就这么决定了。」凤劲夜专制地说。 等到丧礼一结束,凤劲夜的父母立刻赶往机场,又飞回了美国,当天下午,他便请律师和方太太,还有另外两位证婚人,办妥一切该办的手续,让静颐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是到了晚上,静颐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这个新的身分,既紧张又害怕,不晓得怎么应付「那种事」。 凤劲夜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房间,见静颐已经换上睡衣,坐在榻榻米上,两手圈抱着膝盖,用着一双惊怯的大眼娣着他,那眼神和表情像是很怕他会扑过去似的。 「妈说…我应该睡在这里。」 「我又没赶妳。」凤劲夜像被泼了盆冷水,什么冲动、欲望都没有了,也不想在她恐惧的时候要了她的身子。「不用担心,我对妳没兴趣。」 静颐听了,险些掉下泪来。 「快点睡吧。」凤劲夜在心中低咒,他不是真心想这么说的,只是想减轻她的恐惧,可是话就这么冲口而出,想收回也来不及了,说完,自己也躺下来,背过身去,暗自懊恼着。 见凤劲夜躺在另一边,静颐也跟着背对着他侧卧着睡,可就是睡不着,因为泪水不知怎么一直不听使唤地流下来。凤劲夜听着那微弱的抽泣声,好想就这么转过身去抱她、哄她,可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只能静静地等着她哭累了,也终于睡着了,才坐起身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说那么伤人的话,还老是让妳哭…但我就是改不过来……」他无声地道着歉,深深地自责不已,很气自己这种别扭的个性。 睡梦中的静颐翻过身来,从背对凤劲夜的睡姿,变成面对他。 在昏暗的光线下啾着刚成为他的妻子的静颐,她是自己这辈子唯一心动的女孩,他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一定要给她幸福,可是现在的他什么也无法给,为了两人的将来,他必须先离开,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学业并闯出一番事业来,再回到台湾,这样的他才有资格赢得她的心,跟静颐说自己有多爱她。 「不管分开多久,我的心里只有妳,一定要等我回来……」凤劲夜慢慢地俯下俊脸,偷偷地亲了下静颐的额头,那是他对她的承诺。 三天后!下午两点多,静颐从公交车上下来,手上提着两只购物袋,刚从大卖场采购生活用品回来,就站在路边等着过马路,没有留意到对街停着一辆出租车,有人就坐在后座痴痴地看着她,直到静颐走进巷内,才叫司机开车。 凤劲夜随即戴上太阳眼镜,掩饰眼底的沈痛,他没办法面对面地跟静颐说再见,怕自己会不想离开她,只好逃避地选择这种方式离开。 回到家的静颐听母亲说凤劲夜刚坐出租车走了,小脸倏地一白,马上追了出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直到奔出了巷子,已经找不到人了。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走?为什么连一声再见都没有? 暑假时会不会再回来看我?你会忘了我吗? 静颐在心中哭着问。但不管她怎么问,都得不到答案,只是告诉自己要有耐性,这里也是凤劲夜的家,他总会回来的。 八年后―下午四点多,静颐协助今天最后一位病患做完复健,准备打卡下班。二十六岁的她留着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配上白色外袍,看起来很专业,但又不会给人太严肃的戚觉,而她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对人十分有耐性,解说又详细,再难缠的病人也不得不投降,是医院里最受欢迎的物理治疗师。 「妳还没下班?」一位复健科的护士看见刚从女厕出来的静颐,出声招呼道。 「我正要回去,对了!姜姊,上次妳送我的大白菜真的很好吃、很甜,是在哪里买的?」 「当然甜了,那是我公公自己种的有机蔬菜,没有放农药,妳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回乡下再多带一些上来给妳。」姜姊很高兴有人赏识。 「太好了,我也可以拿去给我妈吃吃看。」虽然母亲在三年前已经再嫁,没有和她住在一起,不过母女俩还是经常见面。 静颐跟她道了声再见,然后脱下白色制服外套,挂在个人储物柜中,拿了包包打卡下班了。 就跟往常的日子一样,静颐选择搭乘大众交通工具,她没有买车代步,有车虽然方便,可是她喜欢坐在公交车上,沿路欣赏风景,然后想些事情,这已经是她多年的习惯了。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气候已经渐渐有了冬天的味道,静颐走进巷子内,顺手将围在脖子上的丝巾调整好,才扬起羽睫就看到矗立在大门口的他。 就算两人已经有整整四年不曾再见过面,其间也只通过几次电话而已,静颐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她分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周围的风声、还有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甚至外面马路上的车声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自己的呼吸声也都听不到,彷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静止了。 一身黑色风衣、脑后扎了个短马尾的凤劲夜,像是戚应到了静颐的凝视,偏头望向她,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他深黝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过静颐! 她没什么改变,就跟记忆中一样的纤瘦美-丽,只是头发留得更长了,穿着打扮也较为成熟许多,当视线回到此刻她脸上的震愕表情,他心口一沈,又因为那无聊的自尊,让他的口气变得恶劣。 「还不快点开门!」她并不想见到他吧……凤劲夜不禁要这么猜测,毕竟这四年来对静颐不闻不问,就算接到她的电话,也是匆匆地挂断,但他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他是有原因的……现在他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她会错愕是必然的,说不定还很不高兴他来打扰她的生活。 静颐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小跑步上前,从皮包里找出钥匙,她好气自己会这么慌乱,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见了凤劲夜就会脸红心跳的女孩,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没变。 当大门钥匙不小心掉在地上,她窘得脸都红了。 「都几岁了,还这么笨手笨脚的。」有必要这么惊恐吗?他又不是来寻仇的!凤劲夜在心里不满的咕哝。 「对不起。」 但她为什么要道歉?是他自己不事先通知一声就突然跑回来的,不是吗?静颐臜着秀眉心忖。 凤劲夜等静颐打开大门,腿部有些吃力地跨进去。「你的右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直到这时,静颐才注意到凤劲夜的右手还拄着一支拐杖,穿着长裤的右脚显得很不自然,刚才只看到左侧,所以没有发现,她着急地问着。 「断了!」凤劲夜随口回道。 静颐帮忙将外面的两只行李箱拖进来,关上大门,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迭声问:「是怎么断的?已经多久了?有带x光片回来吗?在美国有没有先做复健?」 「我讨厌做复健。」凤劲夜心口不一地回答,要不是知道她如今是个专业的物理治疗师,他又何必忍耐三个月,直到有办法自己搭飞机,就马上飞回台湾,为的就是要她亲自来帮他。 「再讨厌还是得做复健,不然以后可能就无法正常走路了。」 静颐打开拉门,看着凤劲夜皱着眉头往前走,她的心也跟着拧了,想伸手扶他,又被拒绝。 「我自己会走!」凤劲夜俊脸阴郁地低喝一声,然后撑着拐杖前进,要是还得靠静颐来搀扶的话,要如何给她幸福。 「小心!」静颐很紧张地走在一旁提醒。 「不用管我,我又不是残废了。」虽然他因为自己太过大意才会出车祸,可是现在见静颐这么关心担忧他,这些日子所挨的痛楚也值得了。 「你不要乱说。」静颐心里很难过,他受了伤却没人通知她,这让她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明天就到医院再做一次检查,一定要复健才行。」 「妳真的年纪越大,就越啰嗦了。」凤劲夜哼道。 静颐不禁恼红了脸蛋,可是又不懂得怎么回嘴。「你一个人搭飞机回来吗?为什么不先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去机场接你。」 「我故意不打的。」 凤劲夜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只是她似乎不是很开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跟以前一样,没有多大的改变。 「为什么?」 凤劲夜撇了撇好看的嘴角。「不然怎么叫突击检查?这样就可以知道妳有没有背着我偷偷跟别的男人来往。」 「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事!」静颐为自己的清白辩护,她已经结婚了,怎么可以做出背叛婚姻的事来。 「是吗?」凤劲夜一点都不相信,因为静颐已经再嫁的母亲偶尔会打电话到美国给他,质问他什么时候才要回台湾,就在几个月前他接到岳母的电话,说有条件比他更好的男人在追求静颐,还求他如果无法给静颐幸福的话,就尽早放她自由,这个消息让他愈想愈是火冒三丈,所以车也愈开愈快,这也是凤劲夜之所以发生那场车祸的主要原因。 静颐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我相不相信对妳很重要吗?」凤劲夜再度拄着拐杖往前走,不过因为木质地板太平整,拐杖的施力点不够,就这么一滑,身体顺着往前倾倒。 因为常帮病患做复健,所以静颐对这种情况相当的熟悉,下意识地张臂抱住凤劲夜,怕他跌倒之后,腿部的伤势会更严重,可没预料到自己会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也跟着倒在地上。「啊!」两人同时叫出声来,接着是一声巨响。凤劲夜最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躯整个压着静颐,全身每一条肌肉都可以感受到那身子有多么的柔软、多么的女性化,这让他起了本能反应。 「有没有怎么样?你的脚…」静颐抬起头焦急地询问,却望进一双深不可见的灼热瞳眸,不知怎么的,她好像看到他眸底有火焰在燃烧,脸蛋不明所以地跟着发烫,下面的话也卡在喉咙吐不出来了。 要不是右腿传来剧痛,凤劲夜一定会当场吻住静颐,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生气。「这句话应该我问才对,妳要是受伤了,可没有人煮饭给我吃。」 静颐的体温直线上升,全身都躁热起来了。「我没有受伤……你呢?我先扶你起来--…小心……」 「我自己来就好。」凤劲夜费力地压下男性冲动,面颊已经一片热辣辣的,他吃力地拄着拐杖,想要站起来,最后还是不得不借着静颐的帮助,才能顺利起身,这让他感到很窝囊。 「慢慢来……」 「妳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好吗?男病人也是?」凤劲夜瞧着一手圈着自己腰部的静颐,她的姿势是那么纯熟,似乎经常这么做。 「那是我的工作。」他这是在吃醋吗?静颐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想法,不禁望着凤劲夜的表情,眼前的男人因为扎着马尾的关系,整个脸部轮廓更为瘦削深邃,除了俊美,还充满了男性魅力,对于这样的凤劲夜她戚到有些陌生。 「干么一直盯着我看?」发觉到静颐的凝视,让凤劲夜有些窘迫。 「我才没有。」静颐连忙羞涩地转开视线,诧异着自己刚刚为什么会以为他在吃醋,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以为凤劲夜又在生莫名其妙的气了,可是现在却会往另一方面去想,她想要探究其中的原因,或许和年纪增长有关系,她的想法也跟着转变了。 静颐走了几步,打开房间的拉门。「里头的摆设我都没有动过。」 「那妳都睡在哪里?」房间里没有任何属于女人用的东西,凤劲夜随口问道。 静颐接过拐杖。「当然是睡我原来的房间…把风衣也给我。」 「妳一个人住不怕?」当初凤劲夜也没想到静颐的母亲会在守寡多年之后找到第二春,而且还是当年帮爷爷看诊的心脏科主任,两人在爷爷过世之后才开始交往,最后决定结婚。 「这一带的治安向来很好,住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我才不怕。」静颐将风衣挂好,一面说道。 凤劲夜不禁冷哼一声,故意揭穿她的模事。「是吗?那么当年是谁听了鬼故事,吓得不敢一个人睡觉?」 「还不都是你--…」静颐也想起了那段童年往事,记得他们才刚见面,居然就骗她说他的曾爷爷的鬼魂还留在这楝房子里,吓得她晚上不敢睡觉,不过也是凤劲夜救了她,是他握着她的小手,守在她的身边,从那一刻起,静颐的眼里、心里便有了他的存在,再也无法轻易抹去。 「我什么?」凤劲夜哼道。 静颐不想在他好不容易回家了,还在争论这种小事。「冰箱里还有昨天煮的鱼汤,我去把它热来给你喝,多吃些有钙质的食物,这样骨头才会愈合得快。」 见静颐就这么出去,凤劲夜先怔了一下,然后冲口叫住她!「静颐!」静颐讶异地转头看他,然后有些羞窘地问:「晚餐很快就好了,还是你想要先喝点什么?」在她的印象当中,凤劲夜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虽然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没什么不同,可是好像又跟过去有些许差别,她忽然有一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要起了变化的异样厌觉。 「不用了。」凤劲夜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太急躁,现在他回台湾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其它的男人可以闪一边去了。 「好。」 看到拉门关上,听着脚步声离开,坐在椅垫上的凤劲夜才按摩着酸痛的右腿。 腿部打上了钢钉的他,虽然可以用双脚走路,不过也只限于在家里,到了外头还是得依赖拐杖,免得不小心跌倒,而且每天只要多走一些路,腿就不免戚到酸痛。 边揉着腿他环视着房间,这里就跟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时间似乎就停留在那一刻,他不由得想着,如果当年他留在台湾,情况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想到有别的男人企图乘虚而入要把静颐抢走,耐不住满心的愤懑,他的胸口就像是有把火在烧,坐了一会儿,他拄着拐杖又出去了。 第四章 凤劲夜来到厨房,看见静颐正背对着他在洗米,已经开始在准备晚餐。 「为什么妳都不问?」凤劲夜抽紧下颚问。 「什么?」听到凤劲夜的口气挟着狂怒,静颐诧异地回过头面对他。 「为什么不问我这些年来为什么都对妳置之不理?为什么毕业后却不回台湾看妳,给妳一个交代?为什么妳也不问我在美国的工作情况、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有没有背叛过妳?」凤劲夜一连串的问题瞬间都爆发出来了。「为什么妳可以这么冷静、这么毫不在意?」 静颐被他吼得畏缩了下,觉得委屈,眼眶也倏地红了。「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家过问那么多事,我不想惹你生气了。」 「妳不是什么人家!妳是我老婆!」凤劲夜忍不住低吼,吼完,便拄着拐杖转身出去了。妳是我老姿…… 这句话震得静颐的耳膜嗡嗡作响。 她把洗好的米放进电饭锅煮,然后跟着步出厨房。 彷佛知道凤劲夜会在哪里,她直接来到缘侧,果然看见他拄着拐杖的僵硬背影。 「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实在不喜欢跟你吵架。」现在的她跟过去不一样了,想要用大人的方式来化解两人的争执,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躲起来,等他气消了才敢再跟他说话。 凤劲夜听着她的温言软语,实在很难再生气下去,其实他不过是气自己当时还太年轻,想法也太天真了,以为两人结了婚,有了法律的保障,她一辈子都是属于他的,结果却不是如他所想的可以那么放心:-… 「面子固然重要,可是小心让别的男生捷足先登,等到静颐被抢走了,你就是哭死也没用。」很久以前过世的祖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突然蹦了出来,让凤劲夜打从心底觉得全身发冷。 「我不是在生妳的气。」凤劲夜气虚地说。 「如果你希望我问,那我就问。」静颐好脾气地说。 凤劲夜低哼一声。「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妳能不能有一点主见?」就不会主动一点吗?还要他说了才做。 「其实---…你在美国如果有更好的对象,如果更适合你的话,我可以……」虽然把这番话说出来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但她还是很努力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就算再心痛,她也愿意成全他们。 「妳别想离婚!」凤劲夜惊慌之外,也火气十足地侧过身躯,朝她急吼吼地说。「除非我死,否则妳别想离婚!」 「可是…」静颐何尝愿意走到那一步。 「我没有别的女人。」至少这点凤劲夜要郑重地澄清。 「真的吗?」从两人结婚,这八年来,静颐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因为想也没用,她根本不敢问,就算他们是夫妻,却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的,如果凤劲夜真的要离婚,她也只能忍痛放手。 「妳不相信我?」凤劲夜恼怒地瞪眼。 「我当然相信,只是……」 「只是什么?」凤劲夜屏息地问。 「只是在想这样真的好吗?」接收到一记杀人似的怒瞪,她连忙解释。「我不是后悔嫁给你,你不要误会。」 「不管怎么样,妳这辈子都别想离婚。」他就是死也不放手。 「为什么?」静颐困惑地啾着凤劲夜,他并不爱她,也不是真的有心维系这段婚姻,那么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什么为什么?」凤劲夜闷声地问。 「我是在想,若你不是真心要这段婚姻……」如果要的话,他就不会在艺术学院毕业之后便不再回台湾看她,静颐不只一次这么想过。 「谁说我不要的?」凤劲夜冲动地脱口而出。 「你要吗?」静颐屏住气息,期待听到凤劲夜的回答。 「我当然要!」 「真的吗?」听到凤劲夜亲口这么说,比什么都来得重要,静颐威觉到一直搁在心上的石头不见了。 听她这么问,凤劲夜很习惯的想回她一句「信不信随便妳」,可是他这回忍住了自己不够坦白的坏毛病,因为在回台湾之前他就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次要争取她的爱,要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能再重蹈以前的覆辙,他不想让静颐只会怕他、避着他,所以必须改变方式才行。 「当然!」凤劲夜深吸了两口气,勇敢地跨出一小步,这对他来说真的很不容易,但他已经决定用更诚实的态度去面对内心的情戚,改善彼此的关系。 静颐先是一怔,然后抿嘴笑了,能听到凤劲夜这么说已经足够了。 「不要这么笑。」他已经忍得很辛苦了,见她笑得这么可爱、这么让他心动,他可以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某一处,累积的欲望一触即发。 「为什么?」静颐傻傻地问。 「因为……」凤劲夜用力拄着拐杖,一个箭步上前,用左手手掌扣住静颐的后脑勺,将她拉近自己,然后俯下头攫住那张含笑的红润小嘴,不过马上乐极生悲,两人的门牙跟着相撞了。 「啊…」 「好痛-…」 凤劲夜看着静颐捂着唇,疼得闭紧眼皮,真的好气自己这么笨拙,虽然他也很痛,不过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她。 「有没有流血?」他还以为接吻很简单,想不到第一次就失败。 「没、没有。」静颐羞红了脸,摇着头说。 「那我们再试一次,这次……我保证不会再撞到牙齿了……」活到二十八岁,凤劲夜接吻的经验寥寥可数,就算有过也只是礼貌性的,更别说上床了。 他不想去抱那些对自己无关紧要的女人,不只是因为婚姻的束缚,而是他想要的女人只有静颐一个,因为她是他的妻,他唯一喜欢的女孩,这次回来,他要静颐真正成为他的女人。见静颐没有拒绝,这一回凤劲夜很小心、很轻柔地贴上那两片柔软的粉唇,就算缺乏经验,凭着男性本能也渐渐摸索出窍门。 面对这样生涩但又透着霸道的亲吻,静颐忘了呼吸,也没有推开他,因为凤劲夜是她的丈夫,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的男生和---…现在还是让她心动的男人,这样的亲密是理所当然,她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有些羞怯、有些无措地撑着他的上衣,由着他亲着、吮着,也尝到了彼此的味道,身子跟着发热了。 因为静颐的柔顺,让凤劲夜欲望勃发,想要更进一步地伸手抱住她,结果右手一松,拐杖就这么掉在地板上,发出砰然声响,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这个吻也被迫中断了。 「可恶……」凤劲夜低咒一声,这支拐杖居然坏了他的好事。 「我帮你捡。」静颐面颊通红地说。 两个人同时蹲下身要去检拐杖,头就这么撞在一起,发出好大的声音。 「哇!」凤劲夜往后跌坐在地板上。 「好痛……」静颐捂着额头,先是低呼,接着便笑了起来,因为这个亲吻还真是多灾多难。 「呵呵……」 「妳还笑得出来?是撞伤头了吗?让我看看:-…」凤劲夜连忙撑坐起身躯来, 伸手触摸静颐的额头,仔细地查看。 「我没事,已经不痛了……」静颐觉得被他摸到的地方好烫,像是着火一般,本能地拿下凤劲夜的手掌,这才摸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代表着已婚的身分,跟她戴的是一对,只是线条比较粗犷,也证明了凤劲夜确实想要这段婚姻,这对她来说很重要,也让心底的怨气有了消解的理由。 「痛就要说出来。」说着,凤劲夜有些不舍地缩回手。 静颐心口一甜。「那你呢?有没有哪里痛?」 「男人是不喊痛的。」凤劲夜哼道。 听了,静颐噗啡一笑。「那你应该来医院看看那些做复健的男人,可没有一个不喊痛的。」 「我绝对是例外。」就算是痛死,凤劲夜也不会在她面前叫一声。 「那你明天会跟我去医院吧?」静颐自然的把话题转回最关心的事情上头。「至少照一下x光,让医生看看骨头复原的情况,好不好?」她很担心凤劲夜会逞强,就是不肯去医院。 「妳的病人一定都很听话。」凤劲夜听着她这么好声好气的劝说,口气怎么也强硬不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静颐不解地问。 「随便猜的。」有谁会舍得对她凶,凤劲夜吃味地想道。「去医院就去医院,我又没说不去。」 「那就好。」静颐这才放宽了心,漾出柔美的笑意。 「以后不准对别的男人这么笑。」凤劲夜抓起一旁的拐杖,咬紧下颚,勉力地起身说道。 「有什么不对吗?」静颐不确定地问,难道他真的在吃醋吗?会吗?这样是不是代表凤劲夜很在意她? 「我肚子饿了!」凤劲夜横了她一眼,像是在怪静颐都不了解自身的魅力,害他只能在旁边捧醋狂饮。 「糟了!鱼汤……我再炒个菜就可以吃饭了。」静颐穿着室内拖鞋,啪啪啪地冲回厨房,幸好是开小火,不然鱼汤都煮干了。 「我可不要吃没有味道的青菜。」凤劲夜拄着拐杖跟在后头叮咛,想到以前是为了爷爷的健康,现在可不想再吃了。 静颐从厨房内探出头来。「我知道你不爱吃,可是太油太咸对身体也不好。」 「我就是要吃。」凤劲夜就是喜欢为难她。 「好吧,不过我只会再多放一点点的盐和油,不能再多了。」如今的静颐也学会了该坚持的地方就要坚持,为了健康,是不能随便妥协的。 凤劲夜似乎也察觉到静颐不再那么好说话,于是故意吓唬她。「妳的胆子还真的变大了,敢不听我的话?」 「如果不对,我当然……不能听。」静颐决定对抗强权。 「好,这次就听妳的,其它的事可就不会了。」凤劲夜瞪了她好久,知道自己输了,因为他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敢对她怎么样。一见凤劲夜拄着拐杖出去了,静颐不由得低头笑了出来,以为他会很恶霸地要她一遵照命令,想不到却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小时候的她只要凤劲夜说话大声一点,就会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气势就先弱了,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她是个二十六岁的成熟女人,已经懂得去找出如何与凤劲夜相处的方式。 晚上十点多,凤劲夜洗完澡出来,试着不拿拐杖,扶着墙面慢慢的走,其实早该经常这么练习,只是担心万一又跌倒,骨折的地方又会断掉,会好得更慢,他真的很希望能快一点用自己的双脚正常走路。 打开拉门,瞥见静颐正在铺床,凤劲夜怔怔地看着,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意识到她是他的妻子,一辈子要为他铺床、煮饭,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而自己则是一生牵着静颐的手不放的那个男人。 「你洗好了?我扶你。」静颐连忙起身说。 「我可以自己走,这也是复健的一部分不是吗?」凤劲夜很慢很慢地走向床铺,又很慢很慢地坐下。静颐先用指腹轻微地触碰他的右大腿。「可是也不要太勉强,要是过于剧烈疼痛的话就要留意了,到底是发生什么意外?」 「车祸---…因为我开得太快,还好没有撞到其它人的车,除了右大腿骨折,也只有擦伤而已,算是幸运的了。」这是凤劲夜唯一庆幸的事。 「为什么要开那么快?要是再严重一点不就……」静颐不敢想象他身受重伤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甚至更糟的情况,而她却一无所悉,不能守在凤劲夜身边,那是她最无法忍受的事。 凤劲夜觎见静颐眸底的惊惧,知道她为他担心、害怕,那让他心窝一暖,所有紧绷的神经也不知不觉地放松许多。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妳面前,以后开车也会小心。」为了让静颐安心,凤劲夜连忙保证。 「嗯。」静颐用双手先检视他的右大腿的伸展性,轻轻地扳动脚底板。「幸好目前为止肌肉没有出现萎缩或僵硬的情况,至于骨头愈合情况,还是要看x光片比较准确。」看着静颐的小手在自己的右大腿上摸来摸去,又瞥见她戴在左手上的那只结婚戒指,简单的白金和玫瑰金交缠成指环,上头嵌了个小小的心形钻石,代表着她只属于他,凤劲夜的呼吸转为粗沈,脸孔也微微泛红。 「好了,不要摸了。」说着,凤劲夜便把右腿移开,不让她碰。 「可是---…」静颐疑惑地抬起秀眸。 「我只是骨折而已,其它功能可是很正常。」凤劲夜粗声地说。 过了好几秒,静颐这才听懂这句话在暗示什么,小脸倏地通红了。「你…是你自己要想歪的。」 凤劲夜嗤哼一声。「如果我没想歪,妳才要担心我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以后能不能满足妳。」 「不跟你说了。」静颐羞窘地低嚷。 「妳现在倒是懂得回嘴,不像小时候那么笨了。」凤劲夜小小地挖苦她一下,招来静颐一记娇瞪。 「居然还敢瞪我。」 「谁教你……」静颐又羞又窘地起身。「我要回房间去了。」 「妳不睡在这里?」凤劲夜急急地问道。 静颐的脸蛋红得快冒烟了。「你:-…要我睡在这儿?」她不确定自己准备好要这么快跟他有进一步的接触,真的太快了。 「对我来说,夫妻就是要睡在一起。」他不希望学自己的父母,从来都是分房睡,也不曾在人前有过亲昵举动,对待彼此就像陌生人一样。「我现在大腿这个样子,能把妳吃了吗?」 「我才没有---…」其实真的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静颐是以她的专业知识来判断,不过可不会说出来,怕凤劲夜以为是她想歪了。 「别说妳没这么想。」凤劲夜抢先一步说。 「我搬过来睡就是了。」静颐赶紧丢下一句话,然后捣着烧红的脸,打开拉门出去。 回到从小睡到大的房间里,静颐坐在床沿,直到此刻才有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在没有半点心理准备下,凤劲夜回来了,一下子就拉近距离,彷佛这些年的时光不曾有过,可是它明明是存在的,有可能就这么不见了?虽然凤劲夜已经亲口承认想要这段婚姻,不曾背叛过她,可是他爱她吗?静颐知道他们之间有太多问题,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吵个架,然后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想要确认凤劲夜真正的心意。 静颐厘清了自己的想法,这才将枕头、被子搬到凤劲夜的房间,在他身边又铺了张床。 「那我关灯了。」她说。 「好。」凤劲夜率先躺在自己的床铺上说。 即便房内的光线不是很亮,凤劲夜还是能看见穿着长睡衣的纤细身影在旁边的床铺上躺下来,让他差点化为野兽,扑过去吃了她,他只好拚命调匀呼吸,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只戒指:…这些年来妳都一直戴着?」凤劲夜想起当他回到美国,便开始到处请教别人,学习着如何将戒指从平面设计图、蜡雕、灌模铸造、抛光到镶嵌,其问不知道失败过多少次,凭着一股想让静颐戴上他亲手打造的戒指的毅力才得以完成。 「从你拿给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戴着它。」静颐老实地说,由于公证结婚那天过于仓促,连买戒指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就先借两只男女戒来象征一下。第二年的暑假,凤劲夜回到台湾亲手拿给她这个戒子,虽然是用很粗鲁的态度,她还是很开心,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它拿下来。 凤劲夜清了清喉咙。「那并不是我打造过最完美的戒指,因为是第一次的作品,还很粗糙,如果妳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帮妳……」 「不要!」静颐侧躺着看他。「并不是完美就好,我很喜欢它,是真的,就算你拿再昂贵的跟我换也不要。」 「妳不喜欢也不行。」凤劲夜得了便宜还卖乖地低哼。 静颐小声地笑了。 「笑什么?」别以为他没听见。 「没事。」其实现在换个角度来分辨凤劲夜说话的口气,居然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虽然听起来霸道,其实是得意的,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那并不是在生她的气,这是她过去从来没有发现过的,她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似地笑忖。「妳还真的愈来愈不怕我生气了。」凤劲夜咕哝地说。 「你希望我怕吗?」 凤劲夜语塞,本来只是想吓静颐一下,反倒被将了一军。 「那真的是你希望的吗?」静颐鼓起勇气再问。 「笨蛋!我怎么会希望妳怕我。」凤劲夜终于不再嘴硬。 静颐及时咬住舌尖才没有笑出来。「前面那两个字如果能省略会更好,没人喜欢被叫笨蛋的。」 静默了片刻,凤劲夜才吶吶地回答:「下次不会这么叫了。」他忽然觉得情势似乎逆转,自己屈于下风了。 静颐用手捂住唇,才没笑出声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妳在笑。」凤劲夜目光不善地横睨了下躺在身畔的小女人,她的一举一动可是逃不过他的法眼。 「我才没有。」静颐费力的压下笑意说。「我能不能握着你的手睡?」凤劲夜脸孔一红,有些别扭地说:「妳到底几岁了?还要人家握着妳的手才睡得着?」 「可是我会认床……」静颐嗓音放软,有点像在撒娇。 「好啦、好啦,手给妳。」凤劲夜一副「妳很啰嗦」的口吻,可是还是把手掌伸给她,戚觉到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自己的,他将她的小手握得牢牢的,这辈子都不打算放开。 静颐看了一眼床铺与床铺之间交握的双手,就像好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凤劲夜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等她入睡。 「快点睡!」凤劲夜粗声地说。 「嗯。」可是静颐还有好多话想说,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你怎么会想当珠宝设计师的?呃,我不是在说当珠宝设计师不好,只是觉得有点意外,以为你会当画家或是室内设计师,这份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因为……每次打电话给你,你好像都很忙。」 凤劲夜永远不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打那通电话,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是总是说没几句话就被挂断,让她很受伤。 凤劲夜静默几秒,低声说:「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静颐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竟然眼眶一热很想哭。 「如果我知道你很忙,就不会打电话去吵你了。」 「工作是真的很忙,不过也不该那么对妳。」凤劲夜试着将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不想让她误会。「只是我很怕接到妳的电话……〕 静颐怔了怔,问道:「为什么?」怕?她不知道他也会怕。 「我很怕听到妳的声音,那会让我想要马上抛下工作冲回台湾看妳。」凤劲夜深吸了口气,慢慢吐露对她的感情。 「真的吗?」这句话让静颐鼻头都酸了,她不知道他会这么在乎自己,这让她好想哭出来。 凤劲夜先是「嗯」了一声,才缓缓说道:「在还没毕业之前,我就很想进入爱贝缇佛集团工作,成为设计师,所以一直在准备作品,想不到要进这间公司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需要经过无数次的考试,我花了比别人多的心思和脑力才得到公司的肯定,就因为我是华人,要打败其它外国竞争者更是不容易,所以我必须比别人多出一百倍的努力,不能半途而废…」 「那你成功了吗?」静颐问。 听她这么问,凤劲夜口气充满骄傲地说:「当然,我现在是设计团队中唯一的华人,而且是少数可以参与订制珠宝的设计师之一,还是最年轻的。」 「那真是太好了!」静颐真心为他高兴。「现在知道你不是不想接到我的电话就好了,真是恭喜你了。」她不知为此躲在棉被里哭过多少次,现在她该将它忘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把握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既然凤劲夜在意她,那就不要再斤斤计较了。 看着昏暗中柔美的笑脸,像是忘了曾经被他那样冷漠的对待,凤劲夜真想揍自己一拳,如果当初就把这些话告诉静颐,伤害应该就不会那么大了。 「笨蛋!」 「你答应不会再这样骂我了。」静颐有些小小的不满了。 「那妳也要答应我不要这么忍耐,有不高兴的地方就说出来,大声骂我也好,这样才能让我知道。」凤劲夜心疼地责备。 「嗯。」静颐从来没有这么窝心过。「那你也不能再骂我笨蛋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真的吗?」静颐可不想有好几个最后一次。 凤劲夜佯哼一声。「妳敢质疑我的话?」 「没错!」 「妳的胆子真是愈来愈大了。」凤劲夜瞇起俊眸。「手不给妳握了。」说着就要抽回去。 静颐笑着改口。「我相信、我相信。」 「哼!下次不准再质疑我的话。」 「是。」静颐柔柔地说。 凤劲夜戚觉体内的骚动又要被掀起了,连忙深吸了口气。「好了,快点睡,妳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我明天上晚班,所以早上可以先陪你去挂号检查。」不让复健医生做个诊断,静颐实在不放心。「睡吧。」凤劲夜轻道。静颐闭上眼皮,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一直偏着头看她的凤劲夜,因为时差的关系还没有睡意,直到感觉握在掌心的小手放松了,知道静颐睡着了,这才想着自己是不是犯了很多错误,有些话明明该早点说的,却又不够坦白,或许是因为当年他太年轻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强烈的感情。原本打算有一番成就后再回来,以为这样才可以给静颐幸-福,没想到却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她。 这次绝对不会了,凤劲夜决定面对自己的心,还有对静颐的爱,不想等到失去她才来后悔,那他才真是一个笨蛋。 第五章 这是一家私人大型医院,以治疗癌症和复健专科而远近驰名,物疗中心内有全台湾最完善的设备,甚至设有贵宾包厢,给予一些不便透露身分的病患使用。「静颐,他真的是妳老公?」 姜姊趁着凤劲夜去照x光的空档,拉着静颐到一旁问话,她们这些护士平常就喜欢聊医院里的八卦,不过都没有恶意,只是对这号人物很凤兴趣。 「嗯,他昨天才从美国回来。」听到「老公」两个字,静颐还真有些害羞。 「他长得好帅,而且很有型,真的很像明星,那些年轻护士一直偷看,简直比看到偶像还要兴奋,妳可不要在意。」姜姊好笑地说。「他在美国是做什么的?以前都没听妳说过。」 「他是a&beautiful的珠宝设计师。」静颐终于可以坦白相告,因为平常跟同事们聊天,有人问起的话,她都只说凤劲夜在美国工作,不想说太多,因为连自己也不太清楚。 「a&beautiful…不就是最近猛打广告的那一家,我记得它的广告词是女人的左手推动摇篮,右手则是用来统治男人,写得还真是贴切,让人印象深刻,广告模特儿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好大一颗,而且好美。」姜姊眼睛睁得好大,女人只要说到钻石就会眼睛发光。 「大家都只知道妳很早就结婚了,就是没见过妳老公本人,还以为妳在骗人,现在见到了,终于相信了,不过可就有人要失望了。」 「失望?」静颐有些纳闷。 姜姊看了下左右,不想让别人听到。「就是苏奕圻,他要是看到妳老公回来了,只怕会很难过。」 「妳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他也知道我已经结婚了。」静颐失笑地说。 「妳心里是这么想,可是他就未必了。」姜姊知道静颐单纯,好意点醒她,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只有当事人不知道罢了。静颐怔愕了下。「可是…」她从来没有往那一头去想,只当跟苏奕圻是谈得来的朋友,有时他来医院,就会一起到员工餐厅吃个饭、喝杯咖啡,从来没有一起外出过,应该不曾给过对方任何想象空间才对。 「妳老公出来了。」姜姊用手肘轻顶了下说。 凤劲夜拄着拐杖从x光室里出来,一件黑色长袖衬衫搭上黑色长裤,脖子上绑着黑色薄围巾,脑后则束着短马尾,俊美中又带着高傲的气质,让人总会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 「接下来要做什么?」光要走完流程,对没耐性的凤劲夜是一大考验,不过为了让静颐安心也只能忍了。 「我们可以先在诊间外头休息一下,等x光片好了再进去。」静颐在姜姊频频使眼色暗示之下,只好羞赧地介绍。「劲夜:…这位是姜姊,我到这间医院工作之后,她一直很照顾我。」 听到静颐头一次用妻子的身分来介绍自己,凤劲夜有些窃喜。「妳好,我是凤劲夜,谢谢妳照顾我老婆。」说着便伸出手掌。 姜姊一脸赞许地和凤劲夜握了下手,觉得他满有礼貌的,好感度自然也加分了。 「大家都是同事,当然要互相照顾了,我得去忙了,很高兴见到你,有空一起吃个饭,再见。」 「谢谢。」待姜姊离开之后,静颐陪着凤劲夜往诊间的方向走。 「谢我什么?」 静颐抬起头觎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谢谢你刚才对姜姊说那番话。」她原本还有点担心凤劲夜会用爱理不理的态度来打招呼,因为以他过往的脾气确实会如此,结果是白担心一场,这让她吁了口气,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圆场。 「你生气了?」见凤劲夜没有说话,静颐才刚放下心头的大石又提了起来。 「我没生气。」凤劲夜垂下眼睑啾着静颐忧虑的秀眸。 「真的吗?」 见静颐那么小心翼翼的模样,凤劲夜的心都揪疼了,不由得自我解嘲。「我的脾气是真的不好,我自己很清楚,有什么好生气的。」 「其实我不是在怪你,只是姜姊对我很好,我不希望失去她的友谊:-…」 「静颐!」凤劲夜打断她的解释。「我真的很抱歉。」 「为什么要说抱歉?」听他这么说,静颐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因为…我经常欺负妳、为难妳,一定让妳心里很不好过。」凤劲夜真希望能弥补自己当年幼稚的行为。 「你才没有。」静颐戚觉到自己的眼眶湿了。 「不要安慰我。」凤劲夜拄着拐杖再度往前走。 娣着凤劲夜顺长的背影,静颐想哭又想笑,能听他说出这些话,是她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凤劲夜回头喊着:「妳还要在那里发呆多久?」 「我才没有在发呆。」静颐小跑步的追上,主动挽住他的左手手臂。 「不要太感动了。」凤劲夜哼道。 静颐噗啡一笑。「只有一点点感动而已。」她不想让他太得意了。 「哼!妳现在倒是学聪明了,不会只是附和我的话。」凤劲夜佯哼,不过倒也喜欢这样的改变,只是不想说出来。 「因为我已经不是女孩,而是女人了。」静颐知道他们之间即将有了很大的改变,两颗心会比以前更靠近。「妳离女人还有一段距离。」凤劲夜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了。 听了这种双关语,静颐瞋睨他一眼。 「是妳自己先想歪的,我的意思是说现在不是三十岁的女人才叫轻熟女?妳还早得很。」凤劲夜忍笑着说。 「是你故意要误导人家还说:-…」静颐小声地咕哝。 「妳说什么?」凤劲夜瞇起俊眸。 「没有。」静颐吶吶地说。 虽然静颐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不过他们之间相处的一些习惯还是很难改变,只要他脸色一沈,静颐马上不敢吭声了!凤劲夜莞尔地心忖,可是这次他不会得寸进尺,不会再故意欺负她。 「以后要骂我就大声一点骂,含在嘴里怎么听得清楚。」凤劲夜清了清喉咙,正色地说。 静颐惊讶地看他一眼,然后笑了开来。「这可是你说的。」 「也只有妳能骂,别人我可不甩。」 「好。」静颐笑得面颊泛红。 要不是他们人在医院,凤劲夜会马上低下头吻她,真是可惜。 二十分钟后,护士来请他们进入诊间。 医生看过x光片,宣布骨头愈合的情况良好,幸好不是粉碎性骨折,所以只要再过一至两个月左右就可以把钢钉取出,不过这段时间还是要勤做复健。 踏出诊间,静颐的心安了不少。「你听到医生的话了,一定要做复健才行,而且不要再依赖拐杖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如果治疗师是妳,我没有意见,不过先说好,我这个病人很难缠的。」凤劲夜佯哼地说。 静颐抿着笑意反问:「你会对我咆哮?骂脏话?还会对我丢东西吗?」 「有病人对妳这样?」凤劲夜很不爽地问。「现在还在复健吗?妳告诉我是哪一个,我去看看他伤得有多重,想不想再严重一点?」敢欺负我老婆,简直是找死!他在心中骂道。 听到最后,静颐已经笑不可抑。「妳在笑什么?」笑得他心痒难耐,凤劲夜叹气地想。 「我骗你的。」静颐很不好意思的承认。「病人吼叫是有的,那是因为太痛了,还不至于有我说的那么恶劣……你生气了?」 凤劲夜瞪着她不说话。 「对不起。」静颐赶忙道歉。 「干么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凤劲夜知道静颐很怕自己生气,可见得他有多常凶她了。「不要太顺着我,不然我会想再欺负妳。」 静颐笑弯了嫣红的唇。「我觉得你真的变成熟了。」因为他懂得反省,也了解自己的缺点了。 「哼!不要拐弯抹角地骂我幼稚,就算说实话我也不会咬妳。」凤劲夜被静颐搀着往电梯走去。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静颐问笑地说。「不过也不要得寸进尺了。」凤劲夜睨了她一眼。 「是。」静颐捂着唇笑着,也晓得适可而止,顾一下男人的颜面。「我先带你去员工餐厅吃饭,这里的员工家属也可以进去,然后下午再来做复健。」 「反正我今天全听妳的,妳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面子虽然重要,也比不上静颐的笑容,凤劲夜在心里这么忖道。 果然,静颐给了他一个美丽的笑靥。 连续一个礼拜的复健,让凤劲夜有些吃不消,可是为了早点正常行走,就算再痛还是得忍下来,而他也亲眼看到了静颐工作的情形,如何不厌其烦地详细解说给病患知道,如何操作仪器,还不时地给予关心,所以一些年纪大的阿公阿嬷都很喜欢她,更常拉着静颐的手说,要她来当自己的媳妇或孙媳妇。 「谢谢阿公,可是……我已经结婚了。」静颐不好意思地看着老人家失望的表情。 「不过我们医院里还有不少护士小姐未婚,可以介绍给阿公的孙子认识。」 「哇卡呷意妳啦!」阿公操着台语说。旁边的病患也跟着笑了,因为这种情况之前也岭生过不少次了。在一旁做复健的凤劲夜有些不是滋味,真想大喊「我就是她老公」,谁也别想打静颐的主意。 「要不要休息了?」静颐帮完那一头的病患,这才有空过来和凤劲夜说话。 「一下子做太多也不好,今天就复健到这里吧。」 「嗯。」凤劲夜喘了几口气。 「怎么了?」静颐总是习惯观察凤劲夜的表情,所以很容易分辨出他的喜怒哀乐。「是不是腿在痛?」 「不是。」凤劲夜穿上休闲豆豆鞋,学着说出心底话,而不再口是心非。「我只是庆幸妳早就嫁给我,不然现在得跟很多阿公阿嬷抢。」 「你真的这么想?」静颐怔愣地看着他,心却瞬间温暖了。 「要我证明给妳看吗?」凤劲夜扬了扬眉。「那我现在就过去跟那些阿公阿嬷自我介绍,要他们不要作梦,妳已经是我老婆了。」说完,凤劲夜当真就要走过去,静颐地连忙把他拉回来。 「我相信!我相信!」她迭声说道。 凤劲夜哼了哼气。「看妳以后还会不会怀疑我。」 「好啦,我又没说不信。」静颐娇笑地慎道。 「这还差不多。」笑声在凤劲夜的胸膛内翻滚着。 静颐真是怕了他。「我还有其它病人,你要先坐出租车回去吗?」 「这次轮到我等妳。」凤劲夜意味深长地说。 「好。」静颐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感动地笑了。 这样就好了,只要凤劲夜是真的在意她的感受,在乎他们的婚姻,想着要让它维持下去,就算他一辈子都不说爱她,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直到又过两个多小时,静颐才打卡下班。 「还好吗?」她虽然希望凤劲夜能在不依赖拐杖之下,能多走路他会太累。「我们直接坐出租车回去好了。」 凤劲夜也不敢太过急躁,每踏出一步都很谨慎。「我没事,妳平常不都搭公交车回家?这个时间应该有位子坐才对。」 「嗯。」 「咳、咳。」凤劲夜清了清喉咙,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很期待地说:「妳要是真的担心我跌倒,就让我靠着妳走。」 静颐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圈着凤劲夜的腰,让他的左手拥着自己的肩头。「你不早点说。」明明自己很想,又爱装。 「我怎么知道妳这么被动。」凤劲夜佯装不悦地哼道。 「真是对不起。」静颐笑着赔罪。 「以后要自动点知不知道?」凤劲夜装得很不在意地数落。 「是。」静颐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有什么好笑的?」凤劲夜撇开俊脸,不想让静颐看到自己难为情的样子。 静颐仰起小脸,正好看到他泛红的耳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凤劲夜害羞的模样,胸口像被什么涨得满满的,便将噙着笑意的面颊主动偎近他,一起走向最近的公车站牌。 「你……什么时候回美国?」她趁失去勇气之前问。凤劲夜低头觎了一眼。「妳希望我走吗?」 这个问题让静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这份工作对你有那么重要,我也没有理由阻止。」身为一个好妻子就得让丈夫去大展抱负,开创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勉强他留下来。 「我只想问妳,妳要我留下吗?」凤劲夜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静颐咬了咬下唇。「我可以说真话吗?」 「当然要说真话了。」 「那么……如果要你留在台湾,你会不会认为我太自私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明显的进展,静颐实在不想再和凤劲夜分开,她真的没办法。 「要听真话?」这次换凤劲夜问。 犹豫了下,静颐用力颔首。 「真的要听?」 「嗯。」静颐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 凤劲夜笑在心里。「是有一点自私……不过我听了很高兴。」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静颐一颗心先是往上提,接着才又落回原位,不禁娇慎道:「你根本是故意吓我。」 「当然要吓妳一下了,这样妳才会重视我。」凤劲夜真的很怕听到她说「你回美国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这样的话,原来胆小的人是他。 「我本来就很重视。」静颐小声地咕哝。 经过这么多年,他们开始想要确切了解对方的心意,真正去面对彼此的身分,调整以后要走的步调。 「这还差不多。」其实凤劲夜心里是乐不可支。「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主动跟美国总公司提出派任到台湾来工作的要求,只是一直被许多繁琐的事情给拖延,直到出了车祸,上面才放我休一个长假,也得以回到台湾来和妳团聚,虽然现在全世界都陷入金融风暴,可是台湾还是有很多金字塔顶端的客户,他们要求的不是一般看得到的商品,而是要专人订制珠宝,所以除非回总公司开会,不然我大部分的时间都会留在这里,不会再走了。」 「真的吗?你真的有想要回来?」静颐只要知道他有这个心,真的有打算回到台湾和她一起住,于是把积压在心中的怨惹和不满又慢慢地压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再怪凤劲夜,应该原谅他才对。 凤劲夜低头啾着她,希望往后只让静颐笑,而不掉半滴眼泪。「当然,我决定待在台湾,妳高兴吗?」 「嗯。」静颐喉头微哽地说。 「那就好。」凤劲夜全身的肌肉也跟着放松了。 一辆公交车慢慢的停靠在站牌前,静颐让凤劲夜先上车,然后由她在后面付了车钱,车上果然还有不少空位。 「妳坐里面。」 静颐坐进靠窗的位置,当凤劲夜也坐下,主动将她的小手抓去握着。 「大概要坐几站?」凤劲夜随口问。 「十站左右。」静颐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再觎了他一眼,心中盛满了幸-福的滋味。 「你会饿吗?员工餐厅的菜色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不然等一下在外面先吃点东西再回去。」 「不要!我要吃妳煮的。」凤劲夜任性地拒绝。 「好,不过冰箱里没什么菜,只能下面。」静颐也学着和他沟通,而不再像过去那样担心凤劲夜会生气,总是勉强自己去顺着他。 「都可以,只要是妳煮的就好。」凤劲夜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掌还是紧紧的握着她的。 「嗯。」静颐冲着他笑了。 因为过了交通巅峰时段,公交车一路上行驶得很顺畅,在车身摇晃之间,也会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了。 才过了四、五个站牌,凤劲夜发现身边的小女人开始摇头晃脑,差点撞上前面的座椅,连忙伸出右手扶住她的额头。 「真是的,想睡也不会靠着我……」嘴里嘀咕了一句,凤劲夜轻轻地将静颐的头部搁在自己的肩头上,让她不用冒着撞到的危险,可以安稳地睡一下。 「虽然我不是很温柔,也不是什么好男人,但是学着依赖我一点,我会努力不让妳失望的。」凤劲夜拂开飘落在静颐颊面上的发丝,轻声地说。公交车又经过了几个站牌,不过凤劲夜没有多去注意,只是盯着静颐的睡脸,想要一下子将这些年的份都补回来,结果当司机开到了总站,才一脸不好意思地把他们请下车去。 「我怎么睡着了?」静颐将长发撩到耳后,窘迫地问。 凤劲夜一脸酷酷的表情,牵着她的小手走出公交车总站。「坐过头就坐过头,再搭回去不就好了。」 「可是你该叫我的。」刚刚真的好模。 「妳睡得那么甜,我怎么……舍得吵醒妳?」凤劲夜粗声地回道。 「劲夜。」静颐为之动容,鼻头也酸酸的。 「什么事?」 「我很高兴你回来。」静颐觉得现在的凤劲夜绝对是个能带给她幸福的男人。 「真的好高兴。」 「高兴就高兴,可不准哭,别人会以为我欺负妳。」凤劲夜耍酷地说。听了,静颐另一只手也抱住他的手臂。「如果我真的哭了,你会怎么样?」 「妳学坏了,居然敢威胁我。」凤劲夜瞇眼低斥。 「我都是跟你学的。」静颐言笑晏晏地说。「你会怎么样?」 「我:-…咳,我会手足无措吧。」凤劲夜很难为情地承认了。「然后只会傻傻地抱着妳,等妳哭完。」 静颐胸口一阵激动,于是抱住他,将面颊埋在凤劲夜胸前,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温柔,而且还是凤劲夜独有的表现方式,只有自己感受得到。 「妳真的哭了吗?」凤劲夜吓了一跳。 偎在他胸前的静颐摇了摇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所以老是对我生气,根本不想看到我。」 「因为我是笨蛋。」凤劲夜自嘲。 「我现在知道了。」先是想哭,现在又被他的话逗笑了,在这一刻,静颐知道自己会比以前更爱凤劲夜。 「知道我是笨蛋?」凤劲夜佯哼地问。静颐抬起小脸,眼圈整个泛红,想哭又想笑。 「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因为喜欢才欺负我?」 「妳就老实说我幼稚好了。」 「是有一点。」静颐也学会吐槽。 「妳真懂得伤我的自尊。」凤劲夜白了她一眼。 「其实……我也一直偷偷地喜欢你,可是又怕你知道了会笑我。」静颐希望这么说能弥补他的自尊心。 「那很好。」凤劲夜明明开心得要命,又故意装得很酷。 「你在笑。」静颐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才没有。」 「明明很高兴还不承认!」 「回家了。」凤劲夜拉着她过马路,站牌就在斜对面。 「嗯,回家了。」这次终于可以一起回他们的家了。又搭上了公交车,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回到住处,两人都饿坏了,静颐简单地下个面,打了两颗蛋,撒上一点葱花,就吃得很饱,因为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心意,所以吃什么都是满足的。 晚上,凤劲夜在床铺上做着抬腿动作,没几下就满头大汗了,不过在身体状况允许下,还是得做勤一点。 静颐已经洗好澡,穿了睡衣进来,她摸了摸已经吹干的长发,才上床睡觉。「今天走比较多路,还好吗?」 「还好,没什么问题。」等告一段落,凤劲夜才坐起身,用火热的眼神看着正在旁边铺床的静颐。 「不要一直盯着我。」静颐似乎也戚受到一股紧张的压力,觎了凤劲夜一眼, 身子微微发热,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我就偏要看!」凤劲夜霸道地说。 「你……」见静颐一脸瞋恼的样子,凤劲夜全身倏地绷紧,倾身向前,吻住静颐的小嘴,距离上次吻她已经过了好几天,每天晚上他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是今晚不同,他们已经了解彼此的感情,这让他无法再忍耐下去。 「嗯…」静颐逸出很轻的喘息声,害羞地回吻着。 凤劲夜索性伸臂将静颐拉进怀中,有过上次接吻的经验,更想无时无刻地亲吻她,尽管他们对亲吻的动作都还不是很纯熟,可是却毫不介意。 「喔…」静颐觉得两人的牙齿又撞在一起,不禁笑了出来。 「我的门牙断了。」凤劲夜捂着嘴说。 「真的吗?让我看一下……」静颐慌张地想要拿开他的手掌查看。 「骗妳的!」凤劲夜拿开手掌,咧开两排白牙。 「你很讨厌……」静颐着恼地慎骂。 凤劲夜大笑一声,将她揽回怀中,再次吻住眼前的小嘴,掌心本能地在静颐的背部摩掌着,让她不再那么紧张。因为凤劲夜的这份体贴,让静颐放松下来,专注在彼此的吻上,寻找着彼此喜欢的亲吻方式。待静颐娇喘一声,感觉到他的嘴移开了,这才缓缓地掀开眼皮,低头看见修长的男性手指正在解开她的格子睡衣,扣子一颗颗的被打开了,直到睡衣从肩头滑落,柔润白哲的酥胸裸里在他的面前。 「好美……」凤劲夜困难的吞咽了下唾沬。 「谢、谢谢。」静颐满脸羞红。 「呵呵。」凤劲夜试着用笑声缓和一下情绪,怕自己会太冲动的伤了她。「我常在幻想妳的身体--…虽然我接触过不少性感美艳的外国模特儿,不过我对她们一点遐想都没有,就只想看妳……」 「我一点都不性感……」静颐看着男性手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几乎屏息了。 「我喜欢就好。」说着,凤劲夜低头吻住其中一只娇红的顶端,一边抚揉着,感受着静颐的轻颤和吟喘。 「劲夜……」虽然知识是一回事,亲身体验又是另外一回事,静颐不想抖得这么厉害,可是随着胸前的含吮,她快不能呼吸了。 「我弄痛妳了?」凤劲夜连忙抬起因欲望而胀红的俊脸探问。 「不是…」静颐摇了下头,努力不让脸更红。 「那现在换妳帮我脱衣服。」凤劲夜大胆的要求让才稍微退烧的小脸又胀红了。 「快一点!」他就是要欺负她。 静颐羞恼地瞋了凤劲夜一眼,抖着双手要帮他脱去短袖上衣,最后还是在他的协助下才完成。 「不用另外铺床睡了,我这里够大,睡两个人刚好…」凤劲夜先让静颐躺下来,然后褪去彼此剩余的衣物,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他很担心自己没有经验,无法让她的第一次觉得舒服。「等妳准备好再告诉我。」 「没关系。」静颐微微笑了。 「对我来说有关系…」凤劲夜俯下头吻她,长年的梦想终于成真,静颐就要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了。 「劲夜……」两条白哲的玉臂圈住凤劲夜的脖子,随着他的吻愈来愈激烈,喘息声也愈来愈浓烈,静颐本能地扭摆着身子,渴望着更多。凤劲夜的手掌爱抚过她的臀侧,然后小心地分开静颐的大腿,感觉自己更为坚硬巨大。 「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 「嗯。」静颐眨着娇怯的眼,轻声地允诺。 覆在静颐身上的男性身躯因为必须克制而布满汗水,凤劲夜小心地尝试进入想望已久的美丽幽境,不过试了几次就是没有成功,让他大感挫败,气自己笨,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很痛是不是?」 静颐真的很疼,但努力地挤出笑容。「真的不痛……你再试一次…」他们都是这方面的生手,不可能一下子就进入状况。 「痛就说没关系…」凤劲夜俊脸满是尴尬,而且懊恼,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脸真的都丢光了。 「会痛是正常的,不是你的错……」静颐柔声安抚着,和凤劲夜一起努力完成彼此的第一次。当凤劲夜汗如雨下的成功进入紧窒的花径,冲破了那一层阻碍,见静颐痛得咬白了唇,想要离开,可是静颐不要这样,她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 「别停…」静颐咬着唇低嚷。 「都痛成这样了……」凤劲夜吻去她的泪水和汗珠,心疼地说。 「我想和你在一起……」 凤劲夜胸口一绷,只能尝试着在那紧窒中移动,可是每一次进出都让静颐的眉心钻得更深,下颚也咬得更紧,见她不舒服,他又怎么会快乐。 「好了,不要做了……」话一说完,凤劲夜便离开她,抱着静颐翻到一边。 「可是你还没……」静颐知道他应该还没得到满足。 「不会怎么样的,忍一下就没事了。」凤劲夜亲了下静颐的额际。「看妳痛成这样,要我怎么继续?」 「这是正常的,何况男人也一样会痛的。」静颐偎在他胸膛上,因凤劲夜的体贴,方才的疼痛似乎已经不见了。 「我可没妳这么痛。」凤劲夜将棉被拉好,盖住彼此。「那……我们改天再继续。」静颐可比他勇敢多了。 「等妳不痛再说。」凤劲夜闭着眼皮,努力压下未能得到宣泄的欲望。「对了,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没办法跟妳去医院做复健,因为台湾的分公司要准备下个月办的周年庆酒会,美国总公司希望酒会当天我也能去露个脸,跟那些vip打个招呼,熟悉一下。」 静颐没有反对,因为他的复健情况很不错,只是叮嘱说:「嗯,不过你千万要小心,不能撞到,或者跌倒,否则骨头有可能又断掉。」 「我知道,睡吧。」 「你真的:-…没问题了吗?」静颐慎重地问。 「不要提醒我,快点睡觉!」凤劲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好。」静颐惩着笑,不敢再多问。 凤劲夜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过拥着怀中的小女人,现在已经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睡意很快地降临,没多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这楝老房子慈爱地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人,似乎也正在微笑。 第六章 过了三天,因为凤劲夜一大早又去了公司,所以静颐也提早到医院,想说先吃个饭再打卡上班。「静颐!」 在员工餐厅的走道上,听见后面有人叫她,静颐本能地回头,见到苏奕圻含笑地走来,便停下脚步等他。 「苏大哥,你什么时候从上海回来的?」静颐知道苏奕圻的父亲虽然是医院的大股东,不过他并不想靠家里,而是自己创业,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 属于中等身材的苏奕圻来到静颐跟前,不算英俊的五官,戴了副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温和的眼神,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戚觉。 「前天就回来了…我们进去坐下来再聊好了。」静颐颔了下蚝首,跟着一起进了员工餐厅,和其它员工一起排队点餐之后,便找了角落的位置坐,这个时间用餐的人没有很多,可以好好的谈话。 「听说妳先生从美国回来了?」苏奕圻主动提起。 「嗯。」静颐不免想起姜姊说的话,不过见坐在对面的男人神态自然,又觉得大概是姜姊想太多了。 苏奕圻喝了口咖啡,然后笑了笑。「其实我曾经有个很卑劣的想法,想说如果妳先生一直都待在美国,不回台湾,我可以乘机夺走妳的心,说不定就能从他手中把妳抢走。」 「苏大哥…」听完,静颐真的怔住了,难道迟钝的人是自己? 「妳不要紧张,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并不是说妳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妳也有这个意思。」苏奕圻连忙说明。 静颐放下随身携带的环保筷。「苏大哥,我很抱歉。」 「跟我抱歉什么?就是因为知道妳只是把我当作可以谈心的朋友,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表露心意,我不希望妳心里有个疙瘩在。」苏奕圻愈了解她的为人,就愈知道静颐不是那种会背叛婚姻的女人。 「谢谢。」静颐真的很凤激他这么做。「虽然我和他这些年都是分隔两地,可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想放弃,现在他回来了,我们也想要一起努力看看,要让婚姻维持下去。」 苏奕圻多少还是会羡慕另一个男人的好运。「希望他能懂得珍惜妳,就算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长距离的分离,不要随便去考验爱情。」 「我知道。」静颐能体会这番话的意思。 「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吧。」苏奕圻笑说。 「一定会的。」静颐郑重允诺。 这顿饭就跟以往一样轻松自在,静颐知道他是个好人,也由衷地希望苏奕瑜能找到更适合的对象。 吃过饭,静颐打了卡上班,和其它的治疗师一起看几张新来的病患照的x光片,然后讨论病情,交换了下意见,在忙碌中,时间也过得特别快。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复健中心已经整个安静下来,病患也一一离开,另一位男治疗师已经先下班了,只剩静颐留下来整理病历,记录病人当天的复健进度和情况,直到感觉有人在看她,这才循着目光看过去,就见一身黑色风衣,内搭白色上衣和浅蓝色丹宁裤的凤劲夜站在复健中心门口笑娣着自己。 「你是来接我的吗?」静颐看了下表,快步地上前问。 凤劲夜倚着门框,一脸似笑非笑。「当然不是,我是来接我老婆。」 听了,静颐「噗啡」一笑。「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不急,妳慢慢来。」凤劲夜找了位子坐下来。 静颐写了几个字,又抬头看他,有些欲言又止。「劲夜:-…我妈知道你回台湾,要我们晚上过去吃个便饭,你…要去吗?」 「好。」 「你真的要去?」没想到凤劲夜答应得这么爽快,静颐还有些会意不过来。 「妳希望我去不是吗?」只要能让她高兴,凤劲夜便愿意去做。 「可是---…我不希望你是勉强的,如果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再找个理由跟我妈说。」静颐知道凤劲夜在意自己,但也希望他是心甘情愿,而不是为了她,意义是不一样的。凤劲夜想着她的话,然后试着解释。「我真的没有勉强,于情于理我都该过去打个招呼,何况我还没跟妳继父正式见过面,这是应该的。」 「你真的这么想?」静颐眉心的结这才松开了。 「这些人情世故我还懂,不会那么没礼貌的。」凤劲夜要她别担心,由此可见他过去的态度有多糟了。 「嗯。」静颐这才释然的笑了。 「可以走了吗?」 「我把病历收好就走。」静颐话才说完,一道人影出现在复健中心门口。 「静颐!」苏奕圻有些急促地走进来。「幸好妳还没回去。」 凤劲夜下意识地蹙起眉头,然后旋过身躯面对来人,能直接叫静颐的名字,可见得不只是普通同事。 「苏大哥找我有事?」静颐问。 「就是……」苏奕圻这时也发现凤劲夜的存在,两个男人直觉地打量对方。 「妳还有病人?」 「这位是我先生。」静颐心中坦荡地介绍。 「原来是凤先生。」苏奕圻怔了一下,还是有礼的递上公司的名片。「我姓苏,请多指教。」 凤劲夜接过名片瞥了一眼,心中一动,朝苏奕圻伸出手,静静地观察情敌的长相。「我是凤劲夜,不过名片要等印好才能给你。」 「没关系,我是久仰大名了,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原来这个男人就是静颐的丈夫,苏奕圻心中暗忖,很难不去探究这个男人有没有资格拥有像静颐这么好的女人,毕竟这男人让她一个人苦等了这么多年。 「苏先生客气了。」这个男人难道就是静颐的母亲说的那个男人?那个有意追求静颐的好对象?凤劲夜目光显得犀利地忖道。 静颐这才有机会开口。「苏大哥是有事要找我吗?」 「事情是这样……」苏奕圻带着静颐走到另一边说话。「我下午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说他的一位长辈前阵子因为轻微脑中风住院,虽然病情控制住了,不过需要长期的复健治疗,所以我建议他明天就转到这里,然后再拜托妳来帮那位长辈做复健。」 「原来是这样,当然没问题了。」 凤劲夜置于桌面的手掌不知不觉中抡成拳状,因为他是男人,自然可以看得出苏奕圻看静颐的眼光是不同的,里头有欣赏、倾慕,还有信任,也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那等他们办好了住院手续,你再通知我一声。」大家都是朋友,静颐当然愿意在她能帮忙的范围内尽一己之力。 苏奕圻点了下头。「有妳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明天情况怎么样我再跟妳说。」 「嗯。」 「凤先生,那我先走了。」苏奕圻客气地颔个首便离开了。 静颐顺手脱下白色外袍,对凤劲夜说:「走吧。」 「那个男人喜欢妳。」凤劲夜单刀直入地说。 「才没有这回事,你不要误会了。」静颐有些不自在地闪避凤劲夜的目光,心想依他的个性,还是不要解释太多,免得愈描愈黑了。她这是在心虚吗?凤劲夜和静颐认识这么久,知道她不善于说谎,现在却不敢直视自己的眼,就表示其中的问题不简单,这让他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也没有再细想地冲口而出。 「真的是我误会了吗?」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静颐眼眶倏地泛红,震惊地瞪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凤劲夜会这么问。 凤劲夜无法克制心中的嫉妒,被她这么一问,难听的话就这么说出口了。「难道他不是在追妳?妳妈曾经打电话给我,说有个条件比我好的男人正在追求妳,要我放了妳,是不是就是这个男人?妳真的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他不是要这么说的!凤劲夜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尤其是看到静颐猛地刷白的脸色,他就后悔了,为什么他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 为什么要怀疑静颐的清白? 「你以为--…我真的做出过对不起你的事?」静颐全身发冷,哽声地问,原来她所有的等待却换来这一连串质疑的话,教她如何承受得了? 凤劲夜下颚一抽,知道这种片面的指责太没有根据了,试图改口,可是他的自尊不容许。「妳:-…只要妳否认,我就相信妳。」 「就算我否认了,你又真的会相信吗?也许在你的潜意识根本就不信任我,觉得这几年我可能因为寂寞,或者别的男人比你对我好,我就会忘了对婚姻的承诺…」这些日子以来,凤劲夜所表现出的温柔和体贴,都被这些话给抹煞了,将静颐这些年来心中累积的怨气给引燃了。 「我……」凤劲夜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他无法承受静颐的怨恨,可是说什么都太迟了。 「该问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永远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总是想着你对我们的婚姻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你在美国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静颐停不下来,嘴巴彷佛有自己的意识般,压抑在体内的怒和怨在这一瞬间全爆发了。 「结婚之后,我比以前更期待每年的寒暑假,就是希望看到你回来,可是你回来了,却宁可坐在缘侧画图,也不肯跟我多说几句话,甚至--…不曾亲过我-…总是待没一个月就走了……」静颐不知道自己哭了,直到意识过来,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完全失去控制。 「静颐……」凤劲夜张臂要抱她,气自己又让她哭了,想要跟她道歉,说他不是真心的。 「不……不要……」静颐倒退一步,做出「不要靠近我」的手势,如果不把这些话都一吐为快,她会发疯的。「我以为自己很能忍耐,想着只要等到你毕业,找到了一份工作,生活稳定下来,说不定……说不定会要我也到美国跟你一起住……可是你什么也没有说,我甚至等不到你回来--…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傻傻地等-…想着就算要离婚,也要你亲自来跟我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妳离婚……」凤劲夜想伸手碰她,偏偏静颐不让他接近,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头,想着该怎么弥补。 「那么这段婚姻对你来说又算什么?」静颐朝他大吼,以她从未用过的尖锐嗓音叫道:「现在反倒过来指责我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说我?你又对这段婚姻付出过什么?」 不管静颐愿不愿意,凤劲夜一把将她拖进怀中,狠狠地抱牢,眼眶也跟着泛红了,就怕真的要失去她了。「对不起……我是个笨蛋,不值得妳这么对我…」 「每次你挂了我的电话,我就一直哭,想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静颐大声啜泣。 「那为什么不老实跟我说?说你只是想欺负我才娶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的心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我真的好痛…」 这一刻,凤劲夜真的呆了、傻了,原来自己犯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误,全都是被他别扭又不够坦白的个性给害惨了,是他害静颐这么痛不欲生,还说这么做是因为爱她。 凤劲夜内心深处的感情也全都爆发出来了,心中那道禁锢也在这一瞬间打开,什么自尊和面子,根本比不上静颐对他的重要性,若是失去她,他就跟死了没两样。 「我当然要妳了,从十二岁那年见到妳,我就要妳……可是我太死爱面子,死也不肯让妳知道……就怕会很丢脸…怕被妳笑……」凤劲夜握住静颐的肩头嘶吼着,吼出压抑在心中的爱意。 「最后只好用房子来威胁妳,要妳嫁给我……」静颐哭到全身颤抖,还是将凤劲夜的真情告白听了进去。 「虽然我们已经结婚了,可以明正言顺地亲妳、抱妳,可是……性在国外比台湾开放很多,我见过身边不少女同学因为不小心怀孕了才急着跑去堕胎,有的是挺了个大肚子只好休学:-…我只要想到就算戴保险套,还是有可能让妳怀孕,而我却不能待在妳身边,那妳一个人该怎么办?又要一边念书,会很辛苦的……」凤劲夜拂开黏在静颐脸颊上的发丝,还有交错的泪痕。 「所以为了保护妳,我只能告诉自己,要再多等几年才行,等到我们可以去应付未来的事再去做那件事,到了最后,我只好逃回美国,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你该早点跟我说这些的……」静颐一脸怔仲,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为什么就是不肯说?」 凤劲夜轻咳一下。「说我很想跟妳做爱吗?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总是只想到自己……」静颐哽咽地骂道。 「妳说得对,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凤劲夜自我嫌恶地说。 「是我太怕失去妳,才会胡乱吃醋,但是我真的相信妳,不应该说那种伤人的话……」就算那个姓苏的男人真的对静颐有意,那也是一厢情愿,并不表示静颐也曾经喜欢过他,这是两码子事,是不一样的,他现在已经想清楚了。 就算这样,静颐还是气不过。「你可以冤枉我别的事,但是这种事绝对不可以,你真的太过分了。」 「我知道,静颐,真的很对不起。」凤劲夜抱紧因为哭得太凶而全身抽措的静颐,低声下气地道歉,希望能止住她的泪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是一个心眼比蚂蚁还要小的男人,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我嘴巴真是太笨了,老是说些会伤人的话,明明不是真的要这么说的,却还是说了……」 「不是故意也不行。」静颐强忍着盈眶的泪水。 「我知道--…我不只一次告诉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老毛病,要表现得成熟稳重一点,可是只要遇到跟妳有关的事我就:-…我就昏了头,什么也管不了……」凤劲夜好恨自己总是让她哭。 「我和苏大哥真的只是朋友……」静颐呜咽地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你真的太过分了……」 凤劲夜亲着她的发顶,恨不得再多揍自己几拳。「妳说得对,我太过分了……我真的不值得妳原谅。」 「以后你要是再怀疑我,我就…」 「就怎么样?」凤劲夜提心吊胆地问,就怕她说要离婚。 静颐吸了吸气说:「我就不理你了。」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凤劲夜惩着笑说。 「不准笑!」静颐滇怒地槌他一下,不过一点都不用力。 「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凤劲夜将她抱得更紧。 「那就别再惹我哭。」 「好,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凤劲夜允诺。 静颐偎在凤劲夜的胸口,将所有的话都发泄完,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吓到你了吗?连我自己也是,我还以为已经不在意了:-…觉得现在你回来了应该就会好了,我在心里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这些年的等待和泪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去想它了,结果……」当所有的情绪到达临界点,再也受不了了,便整个崩溃了。 「不!妳早就该在见到我回来的第一眼就这样对我吼,然后再赏我一巴掌,妳绝对有权利这么做。」凤劲夜疼惜她默默隐忍的个性,他早知道静颐是这样的性子,却还是让她受苦。 「我把事情处理得太糟了……总以为这么做都是为了妳好,却没有顾虑到妳的心情,才会惹出这么多问题,是我的错。」 「以后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就算你认为是对我好的事,我也未必想要那样做,你要学着尊重我的决定。」静颐圈住他的腰,仰起小脸问:「好不好?」 凤劲夜重重地亲着静颐的额头、鼻尖和柔软的唇瓣,这一刻,在她面前,他是谦卑的,只希望得到她的谅解。「好,我会学着说出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让妳流泪了。」 「嗯。」 听他用着这么乞求的语气说话,让静颐又想哭了。「我妈……她真的打过电话给你?她真的跟你那么说?我不知道她会打电话给你。」 「她也是不忍心看妳这么难过,我应该感谢她的,是她让我意识到自己就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凤劲夜衷心地说:「我要跟她说声谢谢。」 「你真的这么想?」静颐不禁泪流满面。 「别哭了-…」凤劲夜吻去她的泪。「待会儿去吃饭,我会当面跟她道谢,然后跟她说,以后我不会再伤妳的心,请她放心的把女儿交给我,这些话我早在八年前就该说了,偏偏我嘴硬,又太骄傲,没办法放低姿态。」 听完,静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我也不希望她为我担心:-…」 「这次我会改头换面,让她刮目相看。」凤劲夜抹去她的泪。「相信我。」 静颐吸了吸气,露出雨过天晴的美丽笑靥。「我妈一个人要准备整桌的菜可能会忙不过来,我们得快点去帮忙。」 「那就走吧。」凤劲夜握紧静颐的小手,打从心底戚谢上帝还眷顾着他,让他及时醒悟过来,认清自己犯下的错有多大,还有机会修正。 翌日―凤劲夜被窗外的鸟叫声给吵醒,微微地掀开眼皮,发现外头的天色渐渐亮了,右手臂才动一下,险些吵醒还在熟睡中的静颐。 偏过俊脸看着偎在身侧的小脸,想起昨天在医院,静颐所淌下的泪水,还有对他吼的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他好心痛、不舍,想要好好地疼她、爱她,让她知道她对自己有多重要。 睡梦中的静颐发现有人在吻着自己,扬起嘴角,本能地回吻,因为她知道是谁,所以不介意被吵醒了…… 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 「怎么了?」静颐轻抚着男人的湿发,有些昏昏欲睡了。 「下次……我会让妳更舒服一点……」凤劲夜备感挫折地保证。 听了,静颐险些笑出声来。「我已经感觉很好了。」 「我应该再持久一点……」只要是男人都很在乎这个。 「我可不希望你有异于常人的表现,何况熟能生巧,这种事以后我们可以慢慢练习。」静颐赶紧安抚他的男性自尊。 「不是在安慰我?」凤劲夜翻身躺在静颐旁边,笑不可抑。 「当然不是了。」静颐柔声地说。 「那就好。」说着,凤劲夜便起身,套上睡裤出去。 静颐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她多希望凤劲夜能再搂自己一会儿,只得将自己蜷缩在棉被里。 没过一会儿,凤劲夜回来了,打开小灯。 「先别睡,我帮妳擦干净。」 看着凤劲夜掀开棉被,将手上的热毛巾摊开,要帮她擦拭腿间,静颐不禁羞红了脸。 「我自己来就好……」原来他是去帮她弄这个。 「这种事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凤劲夜坚持要自己动手。 「我要自己擦。」静颐把毛巾抢过去,羞窘地说。 「好吧。」见她的脸红得要烧起来,凤劲夜只好放弃跟静颐争下去。「妳的衣服也弄脏了,我去帮妳拿一套干净的睡衣过来。」 见凤劲夜出去,静颐心口泛甜,既害羞又喜悦地笑了,因为没有几个男人会这么贴心地为另一半着想。 「把它穿上,不然感冒了就不好。」去而复返的凤劲夜从静颐原来睡的房间找了一套睡衣过来。 静颐想要自己穿就好,不过这次凤劲夜坚持要帮她穿。 「我又不是婴儿,还要你帮我穿衣服。」静颐抿唇笑说。 「就当作是练习好了,要是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不就可以早点进入状况。」凤劲夜理所当然地说。 「你真的想要孩子?」静颐很意外地问。 「妳不想要?」凤劲夜扬了扬眉梢。 「我当然想,昨天晚上去妈那儿吃饭,要回去的时候,她也偷偷问我,既然我们还是决定要在一起,有没有准备怀孕什么的,只不过孩子也不是想要有就会有的。」静颐在生育这方面还算理智,或许是在医院工作的关系,自然了解现代人有很多不孕的问题。 「反正我们也不要避孕,先试试看再说。」凤劲夜倒是很有信心。 「好。」静颐等到他躺下,又偎过去。 「再睡一会儿。」凤劲夜的话才说完,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幸福,有他爱的人,还有他的家。 第七章 考虑了好几天,凤劲夜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你不喜欢穿太多件衣服,那围巾记得系着…」已经接近十一月底了,气温也更低了几度,静颐将一条灰色棉麻围巾绑在凤劲夜的脖子上,可以保暖,但又不至于会太热。「你今天几点会回来?」 「还不一定,我再打电话给妳。」凤劲夜沈吟了下。「妳今天上晚班,那待会儿要做什么?」 静颐偏着头想了想。「可能会把地板拖一拖,做些家事再去上班。」 「那--这个给妳。」凤劲夜从长裤口袋内掏出一把古铜色的旧钥匙。 「这是开哪里的?」静颐看着躺在手心上的钥匙,有点老旧,不过很陌生,她不曾见过。凤劲夜清了清喉咙。「妳应该知道我房间里有个柜子都一直上锁,记得有一次差点被妳看到放在里头的东西。」 「我记得,你还很凶的赶我出去。」她点头说。 「这把钥匙就是用来打开它的,妳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老是坐在缘侧画什么吗?」凤劲夜套上风衣。「妳想知道的话就打开来看。」 「真的可以看吗?」静颐瞠大秀眸,眼底充满好奇。 「等我出门了妳再看。」凤劲夜实在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的秘密,但是为了解开她心中的结,只有这么做了。 「有这么神秘?」这样让她更想看了。 「我走了。」凤劲夜俯下头亲了静颐一下。 「记得打电话给我。」静颐跟在后头送他出门。 等到关上大门,静颐一边看着手中的钥匙,一边走进房间,然后在那只黑柜子前坐下,将它插进钥匙孔内,果然打开了。「这么多……」里头少说有三十几本画册,于是随便抽出其中一本来看。待静颐翻开其中一页,被映入眼帘的画像给愣住了。那是她!不过不是现在的她,身上穿着国中制服,头发剪到耳下,又翻了一页,同样是念国中的她,正望着院子里的油杉,接下来几张则是坐在梅树下看书,这一幅幅的画像勾起了静颐不少的回忆,接着找到有好几本都是她在念国中时的肖像画。 「他是什么时候画的?」静颐不记得有当过凤劲夜的模特儿。 静颐又拿出一本画册,她的年纪更大一点了,有一张眼里含着泪水,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有几张则是穿着洋装,被风吹起了裙襬,凤劲夜把她画得好美、好活,彷佛就要从画里走出来。 「原来他都在画我……」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静颐捧着画册,每一张画的笔触都充满了温柔和感情,她可以看得出来。「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如果我早点知道……」她就会明白他的心意的。 接着,静颐索性把所有的画册都搬出来,找到其中几本纸张有些泛黄的画册,当她翻开时,终于掉下眼泪,虽然笔法没有像之前看的几本那么精细完美,像是涂鸭一般,比例也不太对,可以看得出是出自小孩子的手,但是静颐依旧可以认出画的正是才十岁的自己,母亲帮她扎了两条辫子,穿着滚了花边的小洋装,就是她和凤劲夜第一次见面穿的。 我从十二岁那年见到妳第一眼,我说要妳了… 凤劲夜的话在耳畔响起,而手上的画册就是证据,他一直喜欢她,只是不懂该怎么说,只能用这一幅幅的画来表达。 「为什么不告诉我?」静颐好生气,气他瞒得她好苦。 「我不是要让妳哭的。」原本已经出门的他,坐在出租车上想了好久,还是又折回来了,才打开拉门,就见到静颐在哭。 静颐回头见到凤劲夜,抽泣地奔进他怀中。「你怎么不早点说?这样我就不会老是胡思乱想,我会知道你心里有我……」 「没人教过我该怎么说……」凤劲夜将嘴唇贴在她的太阳穴,喉头一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妳,我好喜欢好喜欢妳、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种感觉让我好痛苦,我只能一直画妳,这样心里就会好过一些。」 「笨蛋!你才是笨蛋!」静颐槌着他的胸口,大哭起来。 「妳骂得对……」凤劲夜承认自己的确是。 「我们真的好傻……」想到从相识到现在,足足有十六年,他们都是在那种猜测对方的心意、自我折磨的日子中耗尽,就觉得好浪费。 「我是男生,却这么不坦白,要是我能早点说出来就好了……」凤劲夜现在回想起来也很呕,但也只能怪自己。 「谢谢你的那些画……」静颐又哭又笑。 「妳喜欢吗?」凤劲夜希冀地问。 「我好喜欢……你是怎么画出来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要是凤劲夜边看边画,她会有感觉的。 凤劲夜用额头碰着她的。「我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自然就会出现妳的影像,妳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光靠这样就能画出来了。」 「劲夜:-…」静颐不由得动容了,路起脚尖羞涩地吻他一下,想让他知道她有多开心。这浅浅的亲吻却惹得凤劲夜身躯绷紧,欲望在瞬间被点燃了,于是让静颐躺在那些画册上头,一件件地剥去彼此身上的衣物,用唇舌和双手来疼爱她,不再有之前的生涩,取代的是狂野的热情。 「可以了吗?」 「嗯……」静颐才轻吟一声,就被那迫切的巨大给充满,虽然显得急躁,可是她不在意,想要凤劲夜也得到快乐。 像是抓到了窍门,凤劲夜已经渐渐地掌握方法,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们都感受到偷悦,所以也就更加需索无度,想要得到更多,像是要不够似的,紧搂着身下逸出娇喘的小女人,直到将彼此都推上高峰。 欢爱过后,凤劲夜坐起身躯,将绵软无力的静颐也扶起来,有些懊悔现在才问:「我刚刚有没有很粗鲁?会不会痛?」 「没有---…我很好……」静颐将排红的小脸埋在凤劲夜的胸口。凤劲夜找出衣服,帮静颐穿上。 「下次我会尽量克制不要太用力了,可是:-…我真的太想要妳了。」 「我也……想跟你在一起-…」静颐好小声地说。 「妳说什么?大声一点。」凤劲夜故意挑眉问。 「你很讨厌!」静颐慎恼的槌他。 「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想要对方有什么好害羞的。」凤劲夜嗤哼一声,自有一番说辞。「我就好想每天都跟妳腻在一起,哪里都不要去,也不用管别人,我只要妳就好。」 「我也是。」静颐既惊又喜,因为从来没想过会听到他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以后我们不要再这样,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让彼此都能知道对方的心意好不好?」她不想再浪费相处的时间,每一天都要把握。 「好,我答应妳。」凤劲夜慎重地啾着她。 「我爱你!」静颐率先说道。 「静颐:-…」 「你不用现在说,不必勉强自己马上改变,不用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静颐眼底流露出浓浓的爱意和体谅。 「妳爱上一个不懂得温柔的男人。」凤劲夜叹道。 「谁说的?你的温柔只要我知道就好。」静颐甜甜地笑了。 凤劲夜不禁情绪澎湃,低头吻住她,要让静颐更真切的凤受到他的心,让她明白他其实很爱她。 日子就在这样的甜蜜中过去,时节已经是十二月中了。静颐今天是上早班,而凤劲夜已经先打手机给她,说在公司还有事走不开,自从公司举办完周年庆酒会,案子也多了,他的工作也就愈来愈忙碌,于是静颐很难得的一个人回家。 只不过当静颐走进巷子,远远地就看见门外站了个中年妇人,愣了几秒钟才认出对方是谁。 「妈?」是凤劲夜的母亲。凤太太已经等得火气都上扬了。「妳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多久了?」她根本不管静颐是不是在上班,劈头就骂。 「对不起,我马上开门。」因为对方是长辈,不能回嘴,静颐开了门请婆婆进去,这还是婆媳俩头一回独处,她有些手忙脚乱。 「劲夜呢?我听说他已经回台湾了不是吗?」凤太太抓着名牌皮包进了大门。 「记得把行李拉进来。」 静颐不等她开口,已经握着行李拉杆进门,心里有些志下心不安。「他人还在公司……妈中午吃过了吗?要不要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不用了,我已经在饭店订了房间,把话说完就会走。」凤太太换上室内拖鞋,来到座敷,看了一眼挂在墙上那幅死去公公的肖像画,彷佛正不满地瞪着自己,连忙心虚地转开视线。「这里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很快地,静颐将行李摆在走廊上,在她对面坐下。「妈要跟我说什么?」 「不要叫我妈了。」 「妈?」凤太太的话让静颐一头雾水。「当年妳和劲夜结婚,就跟小孩子玩扮家家酒没两样,我和他爸爸是不会承认的。」凤太太把玩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所以我要妳跟劲夜离婚!」 「为什么?」静颐脸色倏地一白。 「妳的身分根本配不上劲夜!」凤太太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媳妇。「妳妈当年也不过是照顾我公公的特别看护,妳这个女儿居然还乘机引诱我儿子,要他跟妳结婚--…」 「我没有。」静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也不接受这种诬赖。 「总而言之,我跟劲夜他爸爸帮他挑了一个更适合的对象,现在就等你们离婚了。」凤太太说出这次回台湾的用意。 「那么当初你们为什么不反对?」静颐不解地问。 凤太太有些语塞。「那是因为……劲夜的脾气就是那样,我们愈是要阻止,他就愈要娶妳,而且他爷爷才刚死,心情一定不好,所以我和他爸爸就想暂时答应他,反正以后还可以离婚。」 「我不会跟劲夜离婚的。」静颐昂起小脸坚定地说。 「妳说什么?」凤太太气呼呼地问。静颐毫不畏惧地站起身。「妈,我很欢迎妳住在这里几天,可是我不会跟劲夜离婚的。」 「妳敢不听我的?」还以为静颐会像个小媳妇一样哭哭啼啼,因为在凤太太的记忆中,她就是个内向安静的小女孩,想不到长大之后完全不一样了,凤太太这才发现事情比原先预料的棘手。 「我和劲夜是合法夫妻,只要双方都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我们离婚,就算是妈也一样。」静颐想要捍卫自己的爱情,还有和凤劲夜的婚姻,不容许有人破坏。 「妈要说的只有这些的话,这就是我的回答。」 「妳--…」凤太太气得握紧拳头,整个人微微地颤抖着。 「我相信劲夜也不会答应离婚的,所以请爸和妈试着接受我。」静颐不卑不亢地说,因为有凤劲夜的爱,让她更有勇气了。 「我要先回饭店休息了,叫劲夜明天留在家里,我倒要听听看他会怎么说。」说完,凤太太悻悻然地抓起皮包,拉着行李箱就走了。 静颐礼貌地问了一句。「要我帮妈叫出租车吗?」 「不准再叫我妈!」 外头的大门砰地关上,她听着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愈来愈小,直到消失,整个人才腿软地坐在地上,可见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婆婆的权威,心想剩下的事只有等凤劲夜回来了。 静颐等到晚上十点多,凤劲夜才带着酒气回家。 「好臭!」静颐撇开小脸,不让他亲。 「我忘了刚刚在夜店喝了两杯酒……」凤劲夜脱下外套交给静颐,有些不悦地说:「公司那些同事硬拉着我一起去,我就说我的大腿打了钢钉不能跳舞,他们就说只要喝酒就好,我根本就不喜欢那种地方,吵死了,到处不是烟味就是熏死人的香水味,最后受不了就先离开了。」 「先去洗澡吧。」静颐接过围巾,这才注意到衬衫领口上有个显眼的口红印,怔了一下。 「你们同事之中也有女的吧?」「当然有…」凤劲夜随着视线望向自己的领口,俊眸倏地瞇起。「那个女人真是有病,简直莫名其妙!静颐,妳不要误会,我没有跟别的女人乱来,妳一定要相信我。」 「我又没说什么。」静颐喷笑一声。「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也还是会有一点吃醋,不管对方是不是故意留下这个口红印,我看了都觉得很刺眼。」现在的她也要学着马上说出心中的想法让凤劲夜知道,而不是一味的隐忍着。 「妳现在也知道吃醋了?」凤劲夜乐坏了。 「干么这么高兴?」静颐瞋他一眼。 「会吃醋表示妳很爱我,当然要高兴了。」凤劲夜解开衬衫袖口上的扣子。 「这件衣服就直接丢掉,我也不想再穿了。」 「到底是谁亲的?」 凤劲夜哼了哼。「我也不认识,就是在夜店里碰到的,那女人还以为自己长得多漂亮,胸部都露了一大半给人家看了,就这么扑过来要亲我,还好我反应很快,没让她亲到,那女人真的有病,硬要亲我,我很生气地用力一推,她竟然摔个四脚朝天…哈哈--…真好笑……」见凤劲夜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大男孩,让静颐不禁哭笑不得。「然后呢?她有没有受伤?」 「一堆男人抢着去扶她,能受什么伤,反正是她自找的。」除了静颐之外,其他女人根本无关紧要。「记得把衬衫丢了,我先去洗澡。」 静颐笑娣着凤劲夜的背影,才要将外套拿回房间挂好,又想到白天婆婆说的话,脸上罩了一抹淡淡的阴影。 其实静颐百分之百相信凤劲夜绝不会答应离婚,可是公婆会接受吗?会不会又让他们父子、母子之间的关系更恶劣? 这些静颐都不能不在意,所以才更难开口。 二十几分钟后,凤劲夜只穿着条睡裤回到房间,将手上的吹风机推给静颐。 「帮我吹头发!」 「你为什么要留头发呢?虽然很适合你,不过整理也很麻烦不是吗?」静颐接过吹风机,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也不为什么,一开始只是没空去想要剪什么样的发型,结果就愈留愈长,到最后也就不想再变了。」凤劲夜盘起双腿,坐在榻榻米上等着吹干。静颐按下开关,发出嗡嗡声音,便先吹起发尾。她该怎么开口呢?心里不断想着,手上的吹风机就忘了移动。 「哇……好烫!」凤劲夜摸着快要烧焦的头皮,发出痛呼,这才让静颐回过神来,赶快把吹风机关掉。 「对不起,有没有怎样?我看看…」 凤劲夜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问:「妳在想什么?〕 「我在想妈:-…」静颐吶吶地说。「今天下午妈来家里了。」 「妳妈之前不是也常来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妈。」 静颐这么一说,凤劲夜便听懂了,俊脸一凛。「她突然回台湾做什么?妳们谈了些什么?」 「她……要我们离婚!」静颐正色地说。闻言,凤劲夜脸色更难看了。 「那妳怎么说?」「我当然拒绝了,就算他们是你的父母,也不能强迫我们。」静颐深吸了口气。「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爸妈现在才要我们离婚,如果真的反对的话,一开始就不该同意,或者早几年就该说了。」 「她现在人呢?」凤劲夜拨了拨半干的头发。 「她说住在饭店,还要你明天留在家里等她来。」静颐观察着凤劲夜阴晴不定的表情,有些担忧。「劲夜……」 「我来对付她就好。」凤劲夜太了解那对夫妻,会突然管起自己的事,铁定是有很大的原因。「不管她跟妳说什么,妳就叫她直接来问我,不管什么事都有我挡在前面。」 静颐靠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环住凤劲夜的腰。「那你好好地跟她说,口气不要太差,毕竟她还是你妈。」 「好。」凤劲夜不想说太多,他跟父母的感情就像无法融化的冰。 到了隔天早上,凤太太不改贵气打扮的来了。「妈,请进。」静颐惴惴不安地说。凤太太仰起头哼了哼。「不是要妳别再叫我妈了?」 「只要我和劲夜是夫妻,就得这么称呼。」静颐柔声的回道。 「劲夜呢?他知道我会来吧?」凤太太懒得跟不相干的人多说废话。 静颐将人请到座敷,又泡了一壶桂圆茶出来。「妈先坐一下,我去叫他出来。」最困难之处终于要面对了。 走出座敷,来到凤爷爷以前住的房间,现在是凤劲夜用来工作上网的书房,见到静颐进来,凤劲夜便知道了。 「她来了?」 「嗯。」静颐心头沈甸甸地说。 凤劲夜放下手上的笔,招手要静颐过去。「妳看我画这幅画怎么样?」 「画我的吗?」静颐才到他身边坐下,接过画纸,是自己没错,却是面带红晕,还有妩媚,小口微敔,像是承受不住欢愉的吐出娇吟,那是激情时才有的表情。「你很讨厌……」 「可是我很喜欢妳这个模样:-…」凤劲夜揽住她,结实的吻住那微鳜的小嘴。 「而且百看不厌。」 「你不能让别人看到……」静颐害羞得想把画抢走。 「那当然了,只有我能看。」凤劲夜暧昧地说。 「你真的很讨厌:-…以后不准再画我了……」静颐的脸烫到会冒烟了。 凤劲夜把下巴一抬。「我偏要画。」 「那画完交给我,我要藏起来。」 「这个嘛……」凤劲夜故作犹豫状,就是要吓吓她。 静颐咬着下唇,娇怯地嚷:「好不好嘛?」 「亲我一下!」 「你就会欺负我:-…」静颐好气又好笑地娇瞪,开始觉得这么热情洋溢的他才是凤劲夜真正的性情,以前太过压抑了,现在才获得解放。凤劲夜耐不住地主动亲过去,双手也跟着在静颐身上乱来。「我不欺负我老婆,那要我欺负谁?」 「不行……妈还在外面等。」静颐失笑着提醒。 叹了好大一口气,凤劲夜才放开手臂,改握住静颐冰凉的小手。「一切有我在,妳不要担心。」 「我们快点出去吧。」 「走吧。」凤劲夜依旧没有放开握在掌心的小手,才走进座敷,果然马上引起凤太太的注意,他就是故意要让母亲看的。 「你要回台湾工作,怎么也不先跟我和你爸说一声?」凤太太等得快发飙了,不过还是先拆散他们再说。 凤劲夜盘腿坐下。「你们会关心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到底是我们的儿子。」凤太太被儿子这么反讽,还真有些招架不住。「难道我们想关心你也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在漠视了二十八年之后,突然说关心我,我还真的有些意外。」凤劲夜反唇相稽,话才出口,坐在身边的静颐便偷偷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要他说话不要这么冲。 凤太太喝了口桂圆茶,暖了下身体,想着该怎么应付亲生儿子。「我知道我和你爸这些年来忙着餐厅的生意,所以冷落了你,可是现在后悔了,想要弥补你,希望还不迟。」 「妳所谓的弥补就是要我和静颐离婚?这还是我头一回听到这种会笑死人的方法。」凤劲夜嘲弄的哼道。 「要你们离婚也是为了你好,你身边这个女人能给你什么?只不过是一间小医院的复健师!」凤太太很现实地说。 「妈,不好意思,我们正确的职称应该是物理治疗师才对。」说到自己的专业,静颐忍不住插嘴。 「妳--…」凤太太没想到静颐胆敢纠正自己的话。 接下来换凤劲夜了。「还有,静颐工作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小医院,它可是北部最有名的癌症复健私立医院,规模可是一点都不小,而且她是在帮助病人,我替她凤到骄傲都来不及了,绝不会有半点轻视。」 「你们……我不跟你们说这些。」凤太太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一搭一唱,把她堵得差点无话可说,大喘了一口气说:「劲夜,我和你爸看上的对象不仅家世好,她的父亲在美国的生意也做得很大,就算你以后想要自创品牌,或是开店,相信她也愿意出资帮你:-…」 「哈哈……」凤劲夜才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出来,让凤太太相当的难堪。「我虽然是你们生的,可是想法却完全不一样,我为什么要靠女人的资助?难道我对自己的能力这么没信心?静颐给我的远比妳想象的还大,甚至是你们夫妻从来没给过我的,那就是爱,还有一个家,这就是我要的。」 凤太太不放弃地努力游说:「只要你看到对方,一定会爱上她…」 「我爱的是静颐!」凤劲夜真的是气炸了,以为他会见一个爱一个,那么没有节操观念吗? 坐在旁边的静颐瞬间湿红了眼,悄悄地握住凤劲夜的右手,两人十指交扣,互相鼓励打气。 「爱这个女人有什么用?只要你娶了对方,你要几楝房子都有:-…」凤劲夜搁在左大腿上的拳头抡得死紧,费了好大的劲才按捺住脾气。「看来不管我说什么,妳根本听不进去,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突然跑来要我们离婚?不可能是临时起意的才对。」 「当、当然是为了你着想了。」凤太太期期艾艾地说。 「该不会……是餐厅的生意经营不下去了吧?美国的次贷风暴愈来愈严重,你们又喜欢住豪宅,还买了好几楝来跟亲朋好友炫耀,看来真的是出了问题,所以你们才会想到我对不对?」凤劲夜见到母亲的目光闪烁,不敢看他,知道猜对了,只有关系到金钱的事才会劳动这对夫妻的大驾,愿意飞到台湾来。 「虽然我的中文不太好,但也知道有句成语叫……卖女求荣,现在你们是打算卖子求荣了吗?」 「劲夜,不要:-…」静颐扯了扯凤劲夜的手臂劝阻。 「我这么说还算很客气了。」凤劲夜冷哼一声。 凤太太急着要辩驳。「反正这么一来对大家都有利,你也不用住在这间老房子里头,真不知道你爷爷留着它做什么。」 「我就是喜欢这间老房子,妳眼中的豪宅根本比不上它的一块瓦片。」现在知道母亲的目的,凤劲夜不打算再啰嗦下去。 「我就是死也不会和静颐离婚的,你们大可把那几家餐厅都收起来,或者干脆宣告破产,学着怎么去过省吃俭用的日子,相信你们不至于会饿死的。」 「要是宣布破产,我和你爸在亲朋好友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凤太太无法忍受那种冷清的生活,还有别人嘲笑的眼光。「我们生你、养你,你现在就有责任要帮我们。」 凤劲夜目光一沈。「我的学费可是一块钱不少的还给你们,不过真要我养你们也不是问题,也算是尽孝道,不过我顶多让你们有吃有住,想要继续挥霍无度,或是装阔,那我就帮不上忙了。」 「我是你妈―」 「所以妳才进得了这道大门。」凤劲夜冷淡地截断母亲的话。 「难道要我和你爸来求你?」凤太太没想到亲生儿子这么不给面子。 「就算是跪下来求我也不会答应。」 「你……想不到自己生的儿子会对我这么无情。」凤太太咬着牙说。 「我在你们这对夫妻身上可学到不少东西。」凤劲夜语带讽刺。「要我送你回酒店吗,还是直接去机场?」 「不必!」凤太太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恨地说。 见凤太太往外走,静颐基于该有的礼数,还是送她出去。 「我永远不会承认你是我们凤家的媳妇!」凤太太回头怒喝。 静颐淡淡一笑,「只要劲夜爱我,承认我是他妻子就够了!」 实在拿他们没辙,凤太太只好先回饭店,打电话给美国的丈夫商量以后再说。 「怎么了?」才回到座敷,就见凤劲夜捂着腹部,似乎有些不适。 凤劲夜缩紧下颚,勉强地摇头,不想让她知道这已经是他的老毛病了。没什么,只是被气到胃痛而已。」 「我看妈应该会放弃了才对。」静颐倒了杯桂圆茶给他。 「趁热喝一点,看会不会比较舒服。」 先喝了一口,凤劲夜才槌了下桌面。「真是气死我了!」 「胃都在痛了,不要再生气了。」 「我是在气……干么在她面前说我爱妳,我该对妳说,而不是对她。」凤劲夜火大地嚷道。 静颐噗啡一笑。「我听了还是很开心。」 「什么气氛都没有了,有什么好开心的?」凤劲夜嘴硬地咕哝,他多希望能在两人独处时说出来,而不是有别人在旁边杀风景。 「那你现在再说一遍给我听。」静颐满脸期盼。 凤劲夜有些窘迫,先清了清喉咙,才说:「咳:-…我--…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他愈说愈大声。 「好了,已经够了,说三个字就好了。」静颐笑得眼角都湿了。 「我要一次把这么多年来没说到的份全都一次补齐。」凤劲夜大声嚷道。 「静颐,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 「我也爱你。」静颐觉得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了。 「我真的好爱妳…」凤劲夜缠绵地吻着她。 听着他的告白,感受着他热情的吻,静颐的心都醉了,她从来不敢奢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而且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多。 「至于我要叫妈的那个女人---…」凤劲夜勉强地移开嘴,缓了口气,这才敛起笑意,拉回原来的话题。「她可不会这么简单就回美国的。」 「在我的印象当中,似乎很少听到你叫他们爸妈,虽然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很和睦,但是不要让它影响到你。」静颐啾着又喝了两口桂圆茶的凤劲夜,也了解到家庭成长背景真的影响他很深。 「不被影响真的很难,从小我就已经学会怎么照顾自己,因为他们不是整天忙着餐厅的生意,就是有参加不完的应酬,都是保母在陪我,他们甚至忙到没空摸摸我的头,或者抱抱我,更别说……他们有多爱我,就算是住在一起,我也像是空气一般,他们根本不在意我,我跟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凤劲夜放下杯子,撇了撇嘴唇。 「等到我念书之后,只要学校可以住宿,他们就乐得把我丢给别人去照顾,好像我不是他们生的一样,他们觉得这样就尽到当父母的义务了,所以每年我最期待的就是寒暑假到来,可以到台湾来找爷爷,爷爷虽然每次都说会拿棍子揍我,但从来没打过我一次,我们祖孙俩都习惯用不好的口气来表达自己的关心,其实爷爷才是真正爱我的人。」 「你跟爷爷真的有许多地方很像。」静颐怀念地说。 凤劲夜有些难为情地说:「除了爷爷,另外就是还能再看到妳。」 听了,静颐将身子偎了过去。「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我会不好意思,所以都是趁妳没在注意时偷看。」凤劲夜伸臂拥住静颐,俊脸满是困窘。 「我很高兴你父母还愿意让你来台湾,否则我们根本不会有今天。」对于这一点,静颐还是很戚谢。 凤劲夜低哼一声。「妳把他们想得太孝顺了,他们是怕亲朋好友在背后说他们有多不孝,都不顾年迈的爷爷一个人在台湾没人照顾,所以才答应出机票钱让我回来探亲,这样也好堵住别人的嘴。」 「爷爷的心里一定也是有些遗憾……」静颐抬起蚝首,看着凤劲夜帮祖父画的那幅肖像,在她眼里是那么慈祥。「只是他从来不说想看看儿子和媳妇。」 「爷爷有我们,所以他才能走得没有痛苦。」说着,凤劲夜想到或许父亲很快地也会飞来台湾,夫妻俩一起连手来逼他答应离婚,但是他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胃好多了吗?」静颐关心地问了一句。 「嗯,好多了。」幸好这次发作的时间很短,忍一下就没事了。 「还是去房间躺一下好了,今天就不要去公司了。」静颐温言劝说。 凤劲夜扬了扬眉梢。「那妳陪我一起躺,我就听妳的。」 「哪有这样?」静颐慎恼地说。 「我就是要这样。」凤劲夜偏偏喜欢让她为难。 虽然凤劲夜又用这种任性霸道的口气,可是静颐的心却是甜的,充满了幸福,因为他爱她。 「那只能躺一会儿,我还得去上班。」 「好。」凤劲夜邪笑着说。「你笑得好诡异。」静颐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竟敢这样说自己的老公,妳要付我一笔精神赔偿。 「要用什么付?」 「当然是用这个……」凤劲夜吻住那张笑吟吟的小嘴,那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你会害我迟到……」 「我不管!」 「你很讨厌--…」 「才怪!妳爱我,当然我也爱妳……」手掌探进上衣的下襬,凤劲夜哼笑着说。 第八章 睡到半夜,凤劲夜一身冷汗地醒来,胃又开始闷痛了,前两天早上才发作过,现在又来了,似乎次数变得频繁了。凤劲夜强忍着剧烈的疼痛,觎了一眼正睡得很香甜的静颐,想到她要工作,又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已经够累了,实在不想叫醒她,于是掀被起床,蹑手蹑脚地抓了风衣套在睡衣外头,再拿了手机和钥匙出门,直接搭出租车到距离最近的小区医院挂急诊。 直到早上六点多,静颐注意到身边的男人不在,还以为他在工作,又睡了一会儿才起床,但却到处找不到人,她有些慌了。 「这么早他跑去哪里?」静颐及时想到要打凤劲夜的手机,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人在医院的急诊室,于是匆忙地赶过去。来到小区医院的急诊室,静颐找了几张病床,终于在最后面那一张找到正吊着点滴的凤劲夜,他闭着眼睛在休息,心里一股还没完全熄灭的余火又被引燃,她生 气他宁可自己偷偷跑来,也不叫醒她。 「静颐…」凤劲夜掀开眼皮,刚好看到她,便马上坐了起来。 「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吗?」静颐决定把最重要的事先问清楚。「是不是跟你前两天胃痛的事有关?」 凤劲夜将她小手握在掌心,发现她小手冰冷得吓人,可见得她有多忧急,想不到还是让她担心了。 「嗯,已经照过胃镜了,医生说是胃痉挛,我在美国也发作过好几次,很有经验,妳不用担心,这种病只要三餐定时,压力不要太大就会好了。」 「我要去听医生怎么说。」静颐不想听他说明,怕他只会避重就轻,于是转身去找急诊室医生。 见静颐挣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高兴,凤劲夜顿时心头一慌,想着是不是在气他不舒服也不跟她说一声,眼下只能看着正在和医生说话的纤柔身影,不安地等他们谈完回来。 听完医生的讲解,静颐才稍微安心了些,幸好凤劲夜来得快,只是胃炎,还不到胃黏膜糜烂的状况,又问了一些该注意的事项,才又道了声谢谢,回到凤劲夜的病床边。 「医生应该也说没事吧---…」凤劲夜讨好地说着,想伸手将静颐拉到身边,不过她就是不让他碰。「妳在生气?」 「有吗?」静颐回答得很冷淡。 「有!」凤劲夜可以戚觉得到她的怒气,这是相识十六年来,从来没发生过的事。「而且……非常生气。」 「我没有生气。」静颐决定给他一个教训,让凤劲夜别再犯同样的错误,把她丢在家里,自己一个人跑来就医,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吗?「医生说只要等点滴打完,拿了药就可以回家了。」 「静颐……」凤劲夜听她愈说没有,就表示真的有。「我现在不想谈任何事。」这次她的态度要强硬一点,便刻意板起小脸,不愿在这件事上头妥协。 见静颐不再那么好说话,可见得是气得不轻,凤劲夜只好暂缓解释的时间,等回去之后再慢慢说。 过了半个小时,点滴打完了,静颐便去拿了药,仔细问过如何服用,才和凤劲夜一起搭出租车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进了家门,静颐就丢下凤劲夜,先进厨房煮了一锅稀饭,再配一些容易消化的豆腐、荷包蛋和肉松,而凤劲夜则是站在后面,一脸欲言又止,想着该怎么让她气消,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了,这就是他的报应。 「静颐…我只是……舍不得吵醒妳……」最后,凤劲夜叹了口气。「想说只是去医院吊个点滴,拿个药就回来了。」 静颐将早餐摆在桌上,才抬起头看他,眼底却满是愤懑。 「你怎么会以为我不会发现你不见了?就算你只是留张纸条给我也好,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而不是像这样不告而别:-…就像八年前那样,连声再见都没有就走了,你知道突然被人抛下是什么样的戚觉吗?」就算凤劲夜之后还有回到台湾,却从来不解释为什么那么做,所以那道阴影一直存在着。 「我知道……」不!他不知道,凤劲夜这才醒悟到那次的分离对静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原来那伤害一直留到现在,从没消失过。 「如果你知道就不会再这么做了……」静颐把泪水眨了回去。「可是你从没替我想过,一直重复犯着同样的错误,自以为是为我好,却是在伤害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对不起……」凤劲夜自责不已。 「你先把早餐吃完,二十分钟后再吃药,如果不是非去公司不可,今天就在家休息一天……我先去上班了。」静颐努力保持口气的平稳,就怕会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哽咽地说完之后便越过凤劲夜身边,走出饭厅。 这次凤劲夜没有拦她,或是再解释,他知道自己犯下很难让人原谅的错误,嘴里说爱她,但又总是在无形中伤透了静颐的心,这样的他真能让她幸福吗?这段婚姻:-…他还有资格要吗?驴骂騵医院员工餐厅里― 因为今天早上来复健的病患较少,静颐索性提早过来用餐,因荡她连早餐都还没吃,也可以乘机想一些事情。 「静颐!」这时,也轮到第一批来用餐的姜姊端着托盘过来,坐在她对面。 「妳一个人在发什么呆?」 静颐回过神,扯了抹微笑说:「没有。」 「跟妳老公吵架了?哪对夫妻不吵架的,何况你们之前都是分隔两地,现在住一起了,有些生活习惯都会不一样,要多花点时间去调适。」姜姊用过来人的经验和静颐分享心得。「除非……他在美国还有别的女人,那就不可原谅了。」 听完,静颐笑了。「我们没有这个问题。」 姜姊喝了口玉米浓汤。「那还有什么天大的问题解决不了的?」 「也没什么……」静颐便把今早凤劲夜独自去医院挂急诊的事说出来,想要听听旁观者的意见。 「有这么温柔体贴的老公,妳还不知足?还在烦恼什么?」姜姊怪叫一声,引来其它用餐员工的侧目,赶紧捂住嘴,小声地说:「要是我老公对我这么好,我真要谢天谢地了。」 静颐也知道一般人都会有这种反应。「是啊,我是应该觉得幸福才对, 可是我却不想要这样的温柔……我跟他是夫妻,当他身体不舒服时, 总希望能第一个知道,能陪在他身边,而不是像这样以体贴之名,被推到一边。」 「妳这么说也对。」同样身为人妻,姜姊能体会这种心情。 「但是至少他对妳有那样的心意,要知道做夫妻原本就是门很深奥的功课,最重要的在于彼此有没有心,只要有了这份基础,两人才走得下去,其它的就必须靠沟通了,要让他知道妳最在意的是什么,男人看起来一个个都很聪明自大,其实很笨的,都是要女人不断的教才会懂,只要这么想就不会再迷惘了。」 这番话让静颐顿时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虽然我们已经结婚八年了,可是真正开始有成为夫妻的自觉也是在最近而已,真的是一切都还在学习当中。」或许是她看得太严重了,当凤劲夜又不小心地踩到她的痛处,反弹才会这么大。 姜姊笑睨她一眼。「有人结婚了一辈子,都还不像夫妻,何况是你们这种情况,想那么多做什么?往后你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遇到的困难只会更多,现在就被这种小事给打败,那还不如趁早分一分。」 「可是就算再痛苦,流再多的泪水,我也没想过要离婚。」静颐说着真心话,相信他们现在的凤情是经得起考验的。 「这么想不就好了?没有一对夫妻是从头到尾都走得很顺利,就是因为这样才要相互扶持。」姜姊扒了一大口饭菜。「好了,不能再聊了,我得赶快吃饭,再换其它人来吃。」 「谢谢妳,姜姊,幸好有妳在。」静颐衷心地感激。 「这又没什么,妳也快吃。」 直到这时,静颐才有了胃口吃饭,想着下班回去之后,得要好好地跟凤劲夜沟通沟通,让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才行。 由于其中一位治疗师这几天请了婚假,所以静颐今天得要上全天班,她忙得都忘了时间,等到四周安静下来,已经是四点半了,才请同事负责关灯,赶紧坐出租车回家煮晚餐。当静颐进了屋内,看到坐在缘侧的男性背影,让原本打算先去煮饭的她决定先谈正事。 凤劲夜也很快地感受到站在身后的她,转头看到静颐,马上站起身来。「下班了?」他外表装得很镇定,可是心里却七上八下。 「嗯,中午的药有记得吃吗?」静颐啾见凤劲夜眼底露着一丝紧张,像是怕她还在生他的气,一颗心又不争气地软了。 「有,我都吃过了,下午也睡了一觉,现在已经好多了。」凤劲夜像个听话的好学生,一五一十地跟她报告。 静颐将皮包先搁在桧木地板上,然后上前一步,试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今天在医院一整天,对于我们的婚姻也想了很多,或者今早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线,却也引出了我心中最大的恐惧,让我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 「不!」凤劲夜俊脸陡地一变,满是焦急忧虑地低咆,还一把握住静颐的手腕。「我绝不答应,不管妳说什么都一样,妳别想离婚,就算妳恨我、气我,妳也别想离婚!」 「我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伤妳心的事,已经不可原谅……没有资格再拥有妳,妳也值得比我更好的男人…可是:-…即便这样,我也不会让妳离开我的生命……我不会让妳的!」凤劲夜霸道地吼着,像是垂死的吶喊。「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离婚--… 「你在说什么?」静颐仰起困惑的脸蛋,啾见了凤劲夜脸上布满惊恐和慌乱,一方面爱他,另一方面又气他,这个男人真是她命中的克星。 「谁说我要离婚的?我并没有要跟你离婚。」 凤劲夜一怔,声音也跟着放轻,像是害怕自己听错了。「妳真的……没有打算跟我离婚?」 「你想离婚吗?」静颐反问他。 「我从来没有想过:-…」凤劲夜用力摇头,然后急急地拥她入怀,怕她消失不见了,收紧的双臂将她勒得快喘不过气来。 「妳知道我一直以来、心中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吗?那就是妳跟我说要离婚,说妳再也受不了我的坏脾气,我的心胸狭窄,还有这些年来对妳的不闻不问,再也不想看到我了……」他终于把这番话说了出来,让静颐知道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 「自从回到台湾之后,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更加确定不能没有妳--…二十岁那年逼妳嫁给我,就是想要独占妳,那是一种任性的行为,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得到妳……现在的我却知道如果妳不再爱我了,我随时都会失去妳,我们的关系是对等的,这个想法让我害怕…」 「你这么怕失去我?」静颐眼眶倏地发热。 「我好害怕,每晚看着妳熟睡的样子,就会忍不住感谢妳没有放弃我--…」凤劲夜幽幽地说。 「我无法想象要是妳真的说要离婚,那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挽回妳的心?可是就算这样,我也要跟妳耗下去,妳这辈子都别想离婚。」 「我也没想过要跟你离婚……即便是在最气你、恼你的时候也没有,只是怕…怕再一次被你丢下,不知道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会不会忘了我…」静颐也说出自己的恐惧,因为有过一次那样混乱、无助的戚受,她不想再度经历了。 「所以当我一大早起床却到处找不到你:-…我就想到你是不是又走了?又回美国去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为什么要偷偷的离开?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凤劲夜没想到一个自以为贴心的举动会这样吓到她,真想揍自己一拳。「再也不会了,以后不管去了哪里,我都会先告诉妳,就算要回美国总公司开会,也会把妳一起带去。」 「你回美国总公司开会,我跟去做什么?」静颐噙着泪水,笑得纤躯颤动。 「只要先让我知道你要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就好了。」 「好,我会记得,绝不会再这么吓妳了,相信我……」凤劲夜再三的保证,就是希望自己的不良记录能够从此抹去,但又不免自我解嘲。「『相信我』这三个字似乎已经说了好几遍,但是每次还是让妳哭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妳只有笑,不会流泪?妳教教我吧。」听到一向骄傲的凤劲夜放下所有的自尊,用着这么诚恳的口气请求,静颐的心也揪紧了,怎么舍得再对他生气。静颐抚着他的俊脸。「如果你真的是为我好,那么就设身处地的替我着想,想着如果我知道了会高兴?还是会难过?」 「因为过去的我都太自私的替妳擅自作出决定,可是却不是妳想要的。」凤劲夜将她的话记在心里。「我总是自以为是。」 「不!你只是用错方法,以为那才是对的。」静颐很高兴他们能这样的沟通,否则同样的事还是会不断地发生,早晚会磨损掉他们的感情。「就像你刚刚说的,我们的关系是对等的,我只是希望你尊重一点我的想法,先征求我的意见。」 「我会不时地提醒自己,努力不去重蹈覆辙,妳也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凤劲夜口气严肃地问。 「不要担心,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静颐笑中带泪地说,然后稍稍从他的怀中退开。「还有一件事……」 「还有?」凤劲夜一颗心又提到了喉咙口,连忙深吸了口气,提心吊胆地问:「说吧!还有什么?」 「身体不舒服就要赶紧跟我说,不要一个人跑去医院求诊,我就在你身边,为什么不叫醒我?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就算我睡得再熟也要叫,听到没有?」静颐气呼呼地娇嚷。 「听到了。」凤劲夜不小心笑出来。 「你还笑?」 凤劲夜笑着把心爱的女人重新搂回怀中。「我是很高兴被妳骂,骂就表示真的关心我……若妳只是一味的逆来顺受,那我反而会生气。」 「我们是夫妻,有病痛的时候能依赖的就是对方了,你当然要让我知道,那是不是以后我哪里不舒服,也可以不要跟你说?」静颐娇瞪着他问。 「当然不可以!」凤劲夜俊脸一整。「妳不能拿自己的健康来威胁我,这一点都不公平。」 静颐板起小脸。「哪里不公平?你不是也喜欢这样威胁我,那我当然也可以,你希望这样吗?」 「当然不希望了。」凤劲夜知道他输了。 「是我错了!妳一定要告诉我,不可以自己去医院,我要陪着去才行。」 静颐气恼地轻槌他手臂一下。「那你自己呢?如果是这样的温柔体贴,我才不想要……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担心你的身体出了很严重的状况,而你却瞒着我,好像我是外人,这种心情你能够了解吗?」 「妳不是外人,妳是我的老婆,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凤劲夜的话让静颐的气都消了,她觉得自己真没用,老是受了气之后,又很快地原谅他,可是她就是爱这样的男人,就算没用她也心甘情愿。 「你说在美国的时候也发作过好几次,那么都是谁在照顾你?」静颐想到他在医院时说的话。「你怎么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那时才刚进公司,压力非常大,三餐又不定时,每次都等到很饿了才随便吃点东西,生了病也没有人在身边,只能一个人去看医生,凡事都是自己打理。」凤劲夜想到那时真的好惨。「有几次我真的好想打电话回台湾,就算只是听听妳的声音也好,想得都快要发疯了,可是到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如果我知道你生病了,才不管你会不会生气,一定会马上赶到美国照顾你。」静颐听了好心疼。「幸好不是大病,可是以后不准再三餐不定时,就算工作再忙,压力再大,也要适时的休息。」 凤劲夜好珍借地搂着她。「以后有妳在身边,可以随时盯着我,我不想休息也不行,保证不会再让它发作了。」 「最好是这样。」静颐瞋睨着他。 「我有点饿了,中午也是吃稀饭,很快就消化了,快点煮饭给我吃。」凤劲夜有点像在撒娇,惹得静颐想笑。 静颐拿起地上的皮包,开始往厨房走。「我现在就去者一饭,冰箱里还有豆浆,我先微波加热,让你垫一下肚子。」 「我好想再吃妳前几天做的麻婆豆腐。」凤劲夜想到那可以吃下三碗饭的好滋味就流口水,肚子更饿了。 「医生说这阵子太刺激的食物不能吃,只能吃清蒸的。」静颐笑睨着凤劲夜垮下来的俊脸。 「谁教你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等好了才能吃。」 「我就是要吃!」凤劲夜恶霸地嚷着。 「再说一遍。」静颐秀眉挑起。 「好嘛,那等我好了妳一定要做给我吃。」凤劲夜觉得角色真的颠倒了,现在轮到他当个小媳妇了。 「好。」静颐咬着下唇,以免笑场。 「我来帮忙洗米。」 「当然要你帮忙了。」静颐觉得她的男人真是可恶又可爱,他们的婚姻关系也一定会渐渐走入佳境。 一个星期后! 快接近中午,静颐将病人的x光片收到柜子里,一旁的同事看到苏奕圻来了,知道是要找她,便开口提醒。 「找我吗?」静颐走过去笑问。 苏奕圻点了下头。「妳现在有时间吗?」 「有。」 「那我请妳到餐馆吃个饭,不要老是在员工餐厅吃,偶尔也换一下胃口,看妳好像都吃不腻。」苏奕圻游说她。 静颐想了想,还在犹豫。 「就在附近而已,又不是要妳跟我私奔。」苏奕术镜片后面的眼神带着椰褕的光芒。 「这种话不能乱开玩笑的。」静颐被他的话逗笑了。「好吧,我拿个外套就走。」以前是怕引来苏奕圻的误解,现在应该不用再担心这种问题了。 当两人搭着电梯来到一楼,一边聊天,一边穿过医院大厅、和不少来求诊的病人,步出了大门。 就在这时,凤劲夜的母亲也在医院大门外下了出租车,正巧看到静颐和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原本她要丈夫也快点飞到台湾来,一起从静颐身上下手,只要诉之以情,两个长辈都哭着求她,一定会答应离婚,可是丈夫急着在调度资金,还有手边的房子都要被银行没收,现在正忙着交涉的事走不开,她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她果然在这里上班……」凤太太问了饭店,确定北部最大的癌症复健中心就是这一家,想不到来得这么巧,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现在凤太太见到静颐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两人十分熟稔的模样,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心想既然儿子怎么都不肯离婚,那么只要想办法让他们夫妻不和,就不怕拆散不了他们了。 这么想着,凤太太便偷偷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苏奕圻先说出来找静颐的事。「我那位朋友说自从他的长辈接受妳的复健之后,状况稳定很多,而且脾气也没那么大,所以很戚谢妳。」 「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没什么……」话才说完,静颐的鞋跟刚好卡在排水孔盖上,险些跌倒。 「小心!」苏奕圻及时搀住她。 静颐吁了口气。「谢谢,我没注意看地上……〕 这看似平常的一幕却给了凤太太发挥的机会了,她冷笑一声,想着若是儿子知道了,铁定会误会,不怕没有起口角的借口。「往这边走。」苏奕圻比了下左边的巷子,他说的餐馆就在第三间。「里面好像客满了,我们坐外面的位子好了。」 店内的服务生眼尖,很快地出来招呼。 苏奕术征得静颐的同意,于是由他点了几道菜,然后看着似乎变得更美的小女人。「以前看妳虽然面带笑容,可是总给人一种淡淡忧愁的感觉,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了,可见得你们夫妻相处得很好。」 「嗯,尽管遇到不少问题,可是我们都想要这段婚姻,所以也很努力地在沟通,让对方能够了解,不过这样的辛苦都是值得的。」静颐柔柔地笑说,眼底流露出一股女人才有的妩媚。 「虽然我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但还是想问一个蠢问题,如果…你们离婚了,妳会爱上我吗?」苏奕圻认真地问。 「苏大哥…」静颐不禁有些为难,这种问题根本是不需要问的,因为她和凤劲夜是不会离婚的。 「我只是想让自己完全死心而已。」面对这么好的女人,苏奕圻也只能这么跟自己说。 听了,静颐在心中轻叹。「他……是唯一一个让我尝到心动的滋味,但也让我心痛、心碎过的男人,可是我的心还是只为他而悸动,这也是不可能会在其它人身上找到的。」 考虑了好久,静颐才这么解释,也希望这种含蓄的说法可以不要太伤人,至少她不希望失去苏奕圻这个朋友。 苏奕圻怔了好久,才苦涩但又释怀地笑了。「或许我们之问就是缺少了这些威觉,以前的我总以为咸情就是要细水长流,不必太过激情,淡淡的就好,可是现在才知道如果心不曾真正被撼动过,又怎么会体会到爱情……是我该说谢谢妳。」 「苏大哥不要这么说。」静颐一脸歉然。「我不能说希望苏大哥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对象,那就太瞧不起你了,所以只有真心的祝福。」 「谢谢。」苏奕圻温和的眼眸堆满笑意,虽然多少有些遗憾,可是却又觉得这样也好, 看静颐得到幸福,身为朋友的他也为她戚到高兴。 躲在远处偷看他们谈话的凤太太,急忙拿出手机,试着打给凤劲夜,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偏偏怎么打对方就是未开机,为什么不开机?偏偏挑这个时候,真快把她气死了。 「真是的……」 又拨了好几通,还是未开机状态,凤太太只能气急败坏地瞪着坐在前方不远的男女已经开始用餐了 第九章 「凤先生,请看这边:-…」就在同一时间,位与「京一购物广场」名品街的分店内,凤劲夜正接受杂志的专访和拍照,只见顺长的男性身躯斜倚在摆放着钻饰的橱窗旁,简单的一件白衬衫和枣红色西装裤,没有打上领带,还刻意解开好几颗扣子,扎起马尾的俊美五官看似冷冷的,眉眼间还带着一股傲慢,搭配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新款男性钻戒,却流露出一股想让女人征服的性感魅力。 摄影师的快门连按好几下,凤劲夜的耐性也快用罄了。 「拍好了没有?我又不是模特儿,为什么要我来?我对当明星没兴趣:-…」以为只是接受采访,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来了。 站在一旁的公关连忙安抚。「因为你拍出来的效果比那些男模特儿还要棒,不用白不用……」说到这里,被凤劲夜狠狠地瞪了一眼,连忙改口劝说:「为了公司的销售业绩着想,你就再忍耐一下。」 凤劲夜瞥见店门外有好多客人围观,而且还指指点点的,不由得皱起两道眉头,偏开黑了一半的俊脸,用戴着钻戒的左手手掌挡在前头。「重点是商品,不要一直拍我的脸。」就是为了公司才这么忍耐,否则早就翻桌走人了。 「这张效果很好,再来一张―」摄影师换个角度再拍了几张。 「拍够了吧。」凤劲夜才不管那么多,将手指上的商品取下,让店员擦拭干净收起来,再把自己的结婚戒指又戴回去。 杂志社派来的女记者眼睛很尖,马上看到它。「这只是结婚戒指吗?凤先生已经结婚了?」 「这也是采访的内容吗?」凤劲夜不习惯跟外人谈自己的私事。 公关很快地挪好了两张沙发,让女记者和凤劲夜坐下来,然后开始这次正式的采访。「当然,我们很想知道凤先生设计出的这些畅销商品,灵感是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婚姻?听说凤先生大都以已婚妇女为诉求,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女记者举一反三,抓住重点问道。 凤劲夜支着下颚,沈吟片刻。「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以妻子这个角色为诉求……虽然女性消费者买钻戒有不少是买来给自己戴,或是保值,但也有大多数是当作结婚戒指,不过我最希望的是见到丈夫买它来送给终年为家庭而忙碌的妻子,就算只是小小的十分钻戒,也能让妻子忘却所有的辛劳,明白自己的先生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偏偏大部分的男人都疏忽了这一点,以为一日一结了婚就不需要这些慰劳和感谢,那些辛苦都是妻子该受的。」 「那么凤先生送什么给尊夫人?」 「我太太说…就算送她再昂贵的也不要,她只喜欢当年我亲手为她打造的那只结婚戒指。」只要提到静颐,凤劲夜的表情就会变得温柔。「因为是第一个作品,虽然打得很粗糙,又不是很值钱,可是她只爱它。」 女记者听得好感动。「那么对凤先生来说,这些商品的设计概念最重要的是来自什么?」 「爱……就是要让对方知道,不要只是在心里偷偷的爱就好,那反倒会伤了你最爱、最在乎的那个人。」凤劲夜有感而发地说完,然后又绕回今天的主题。「我想全世界还没有一个女人不爱钻戒的,妳说对不对?」 「谢谢凤先生接受采访。」女记者道了声谢,结束访问。 公关过来和女记者讨论其它事情,凤劲夜便穿上皮夹克,系上围巾准备离开,才把手机打开,就发现母亲打了十几通的电话,不过他不打算回电,因为多半又是要他和静颐离婚的事。 因为采访已经结束,店员便打开了店门,本来在外面围观的客人也进来参观,其中几名贵妇知道凤劲夜还是设计师,当场就下了订单,要他为她们个别设计,一下子进帐不少。 「你看吧,我就说找你来拍照的效果比那些男模特儿好。」公关送走杂志社的人,很得意自己的策略用对了。 凤劲夜白了她一眼。「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今天谢谢你了。」 「没有下次了。」他可不卖色相的,凤劲夜警告完便踏出店外。这时,口袋内的手机又响了。 「找我什么事?」凤劲夜心想不接的话,她铁定又会拚命地打,只好掘下通话键,勉为其难地听听看她这么急着找自己做什么。 凤太太总算接通了,哇啦哇啦地叫着:「怎么不开手机?我都打了一个多小时了,这不是重点,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是不是在机场?妳终于要回美国了?」凤劲夜淡讽地问。 「不是!」凤太太没好气地回道。「我在医院附近,刚好看到你老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吃饭,还有说有笑的。」 凤劲夜心中一动。「那么对方长什么样子?」 「长得没有很高,还戴了副眼镜……」以为儿子开始怀疑了,凤太太喜形于色地说。 听母亲这么形容,凤劲夜大概猜到静颐是跟谁出去吃饭,偏偏这么碰巧让母亲撞见,还借题发挥。 「然后呢?」这个女人居然是他的亲生母亲,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想破坏儿子的婚姻。 「他们当街搂搂抱抱的,真是不要脸…」凤太太加油添醋地骂道。「她居然背着你在外面乱来,给你戴绿帽子,这样的女人你居然把她当作宝:-…」 「妳说完了吗?我要挂了。」再不挂断,凤劲夜会吼回去。 凤太太没想到儿子的反应这么平淡,焦急地大叫:「不要挂断!是怎么回事?爱她爱到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你到底有没有出息?你也去玩女人给她看,不要这么没用-…」 「别以为你们夫妻都做过背叛对方的事,就以为我和静颐也会这样,我们不会离婚的。」听见手机那一头没有声音,可见得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因为这对夫妻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美国华人圈说大也不算大,消息可传得很快。 不再多说,凤劲夜直接关了手机,希望从此堵住母亲的嘴,让她快点死心回美国。 他百分之百地相信静颐,搭乘手扶梯下楼,他心中这么想着,如果别人随便说个什么,自己就开始怀疑了,那么这段婚姻要如何维持下去?这是静颐教他的,有了信任,爱才能长久。 隔天正好碰到星期六,静颐又排休,于是决定和凤劲夜两人在家里煮火锅来吃就好了,这种天气吃火锅最适合了。 虽然已经快一月了,外头天气满冷的,不过他们还是喜欢坐在缘侧,享受着难得宁静的时刻。 静颐瞥了一眼正专心画图的男人,伸长脖子想要偷看,不过凤劲夜早她一步,不让她看到。 「你到底在画什么?」她好奇地问。 「不告诉妳。」凤劲夜故作神秘。 「你该不会又在画我了?」静颐又探过身子,有了上次的经验,可不想凤劲夜又画出让她羞于见人的画出来。 「让我看一下。」 「当然是在画妳了。」凤劲夜手上的笔也加快速度地描绘。「不过现在还没画好,还不能给妳看。」 「不会又画什么奇怪的模样吧?」静颐娇瞪他一眼。 「妳是说裸体吗?」凤劲夜邪邪地笑问。 「凤劲夜!」静颐吓得大叫一声。「你真的画了?不准画:-…你好讨厌……怎么可以画那种的…」 凤劲夜大笑的抱住扑过来的小女人,伸长手臂,不让静颐摸到画册。「我们是夫妻,画妳的裸体有什么关系?」 「凤劲夜!」静颐朝他又槌又打。「快把它撕掉,要是让别人看到怎么办?快点给我!」 「我骗妳的!」凤劲夜笑到不行,低头亲了亲她的小嘴,赶紧澄清,免得她急得哭出来。「不信妳自己看。」 静颐这才半信半疑的望向画册,虽然才完成一半,不过她看到画中的年轻夫妻背对着镜头,手牵着手,相互倚偎地望着眼前的老房子,两旁同样种了台湾油杉和梅树,那是静颐再熟悉不过的景物。 「你在画我们……他们看起来好美,好幸-福。」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未来,凤劲夜把它画出来了。 「我们也会是这样的。」凤劲夜俯下头看着偎在怀中的小女人。「这次妳可以相信我。」 「我相信。」静颐没有丝毫迟疑地说。 凤劲夜心思一转。「我差点忘了跟妳说,晚上我请了位客人来家里吃饭,所以得多煮一点东西才够。」 「你怎么不早说?是你公司的同事吗?」静颐马上从他怀中跳起来,瞋骂一声。「我去看看冰箱里的菜和肉够不够,以后要早点告诉我。」 「不够的话我再去买。」凤劲夜也跟着起身,主动到厨房帮忙。「时间还早,慢慢来没关系。」 静颐瞋睨他一眼。「难得请同事来家里吃饭,当然不能太随便,我看还是再多准备一些肉好了。」 「不是我公司的同事。」凤劲夜神秘地说。「那么是谁?」 「苏奕圻。」凤劲夜揭开谜底。 「你请苏大哥来家里吃饭?」静颐相当的意外。「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他的?怎么会突然这么做呢?」 「昨晚打给他的,因为他是妳的朋友不是吗?邀请他来家里吃饭也是应该的。」凤劲夜两手圈住静颐的腰。「再说我也想让他亲眼看看我们相处的情形,知道我们凤情很好、很恩爱,希望他只把妳当作朋友就好。 「我这么做不是不信任妳。」见静颐没有说话,凤劲夜敛起眉心,郑重地声明,就怕她误解背后的意义。 「我当然知道不是。」静颐轻哂一下。「其实昨天我和苏大哥一起到医院外面吃饭,他也问过我,如果我们离婚了,我会不会爱上他。」 听了,凤劲夜心口顿时紧缩。「那妳怎么说?」 「我说……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心动,还有心痛和心碎的男人,除了你,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静颐将那天回答苏奕圻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他。 凤劲夜用额头抵着她的,喉头一哽。「我以后只会让妳心动,再也不会有心痛和心碎了,我可以保证。」 「我想你这么做是对的,我也希望苏大哥早点去寻求真正属于他的幸福,只把我当作朋友就好。」静颐可以理解凤劲夜的想法,也深表赞同。「谢谢你愿意为我这么做。」 「才不是,我是存着私心的。」凤劲夜自嘲地说,不想被她当作好人。 「你是不想让我为难。」静颐笑容中有着戚动。 「因为我知道妳很重视每一个朋友,若是苏奕圻对妳还有男女之情,妳怕他愈陷愈深,只好不得不远离他,那么妳会失去一个好朋友,这样一来,妳一定会很难过的。」凤劲夜抚着她的长发,尽可能的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既然这样,就只好让他知道自己无法介入到我们之间,他才能够完全死心。」 「谢谢。」静颐双眼泛出盈盈的泪光,因为凤劲夜已经开始懂得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知道她在乎什么,这就是她想要的,而他真的做到了。凤劲夜一脸不自在地说:「不要一直跟我道谢,夫妻不就是要为对方着想:-…好了,我来帮忙洗菜。」 「今晚有客人,你这一家之主得好好表现。」静颐笑意嫣然地说。 「没问题。」见她娇笑的模样,教凤劲夜一阵心猿意马,于是把嘴巴凑了过去。 静颐含笑地回吻。「你不是要洗菜?」 「菜可以等一下再洗--…」凤劲夜将她打横抱起,步出厨房,回到他们的房间,此刻的眼里只有彼此。 「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静颐叹息地对伏在身上的男人说。 凤劲夜为这么容易知足的她而、心疼。「笨蛋……不会只有这样,以后我会让妳更幸福的。」 「你又叫我笨蛋?」静颐的嗓音因两人结合产生的快咸而颤抖,那口气反倒像是娇慎。 「在做爱的时候叫不算……」凤劲夜赖皮地说。 「哪有这样?你就爱欺负我。」静颐羞恼地推了推他。 「对,这辈子我就要欺负妳---…就像这样……」凤劲夜不再克制力道,深深地进入她的深处,让静颐叫出连自己都害羞的声音。「以后这个家不只有我们……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劲夜……」 静颐才想跟他说什么,已经被火热的漩涡给卷了进去,只能抱紧深爱的男人,一起迎接幸福的到来。 晚上六点半,苏奕圻依约前来了。 这还是苏奕圻头一次踏进这种经过不少历史岁月的日式建筑,彷佛进入了时光隧道,原本他还很讶异凤劲夜竟然会打电话邀请自己来家里吃饭,不过苏奕圻可不会退缩,他想趁这机会观察一下,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能不能真的给静颐幸福,如果还是无法善待她,那么他决定争取到底。 「苏大哥,只是简单的火锅,想吃什么别客气。」静颐浅笑盈盈地招呼他这个客人。 「静颐!」凤劲夜端来一盘盘海鲜和肉类,以眼神提醒她。 静颐经他提醒才想起来。「我记得苏大哥是不喝酒的,所以我们准备了茶。」 说着帮三个人都倒了一杯。 「谢谢。」苏奕圻坐在座敷的榻榻米上,桌上摆了热腾腾的火锅,和一盘盘的好料,还有男女主人不需太多言语,只靠眼神就能心意相通的亲密互动,这样的温馨气氛,不是一个外人能介入的,也包括自己。 「苏大哥开动吧。」静颐递了一碗白饭给苏奕圻。 「请用。」凤劲夜善尽主人的义务,招呼地说。 就算心中还有一丝依恋,直到这一刻,苏奕圻真正的放下了,两个男人很快地热络起来,话题也从去年自美国掀起的金融风暴,到今年的景气状况,还有彼此的工作,什么都聊,心结一旦不存在了,反倒发现彼此满谈得来的。 所以当门铃响起时,两个男人还有些意犹未尽,趁静颐去开门,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再继续聊。 「……劲夜在家对吧?」凤太太经过走道,见座敷的灯亮着,于是自己开门擭去,见到里头还有别人,愣了一下。「你们有客人?」 跟在身后的静颐温婉地邀请。「妈也一起坐下来吃,我准备了很多菜。」 凤太太哼了一声。「不用了,我有事要跟劲夜说。」 「妳还要跟我说什么?」凤劲夜冷冷地问,想也知道是来兴风作浪的,想让他们夫妻吵架,最好能离婚。 「当然是……」凤太太才说了三个字,就见原本背对门口的客人转过头来,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孔,好像就是昨天中午和静颐一块吃饭,还有说有笑的那个男人,顿时话就卡在喉咙了。「呃……你……他是--…」 凤劲夜在心中嗤笑。 「这位是苏先生,是我和静颐的朋友。」 「朋、朋友?」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凤太太一时辞穷,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离间儿子和媳妇的感情了。苏奕圻朝凤太太点了个头,表示礼貌,却见她睁大眼睛瞪着自己,实在不晓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认识苏大哥吗?」就连静颐也很困惑。 「不、不认识,当然不认识了。」凤太太无法当着静颐的面说出昨天曾在凤劲夜面前造谣生事。「既然你们有客人在,那我先走了。」 静颐送她出去。「妈不留下来一起吃?」 「不用了……」凤太太只想赶快离开,知道儿子早就猜到她想的企图,说的那些话全是想要挑拨离间,看来这一招也失败了,早知道今天会走到面临破产的地步,他们就该对儿子好一点,八年前更不该这么轻易的答应让他们结婚,现在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怎么回事?」苏奕圻一头雾水地问。 凤劲夜撇了下俊唇。「不用理她,虽然我妈对静颐有不少意见,不过我会一辈子挡在静颐面前,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希望苏奕圻听得懂自己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 「如果你敢不这么做,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苏奕术终于知道凤劲夜邀请自己到家里来吃饭的用意了,原来他知道自己对静颐的那份心意。「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两人各端起碗,轻轻的碰撞一下,达成了男人之间的协议。 客人离开了,屋内又恢复宁静,夜也已经深了,他们却还不想睡。「劲夜……」静颐靠着身后的男人,一起站在庭院中,看着矗立在月色下的老房子,经过漫长的岁月,依旧是屹立不摇,静静地守护着他们。 「嗯?」站在身后的凤劲夜张臂环抱住静颐。 「我真的很高兴当年爷爷把房子留给你。」静颐有很深的戚慨。「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间房子,因为我是在这里认识你,也是它在我最寂寞伤心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看着我哭、看着我笑,没有它,我可能撑不下去,是它让我有个地方可以安心地等你回家。」 凤劲夜亲了下她的发顶。「我想爷爷之所以留给我,是因为他知道妳很喜欢这间房子,绝对会保住它,然后传给凤家的子子孙孙。」 「爷爷怎么知道我们会在一起?」她问。 「因为爷爷早就看出我喜欢妳--…」凤劲夜低笑一声。「他想用这间房子来连系我们的心,让我们都离不开彼此。」 静颐红了眼眶。「那爷爷现在一定很开心。」 「是啊!」 他们彷佛真的看到老人在天上微笑。 「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也会同样喜欢这间老房子……」静颐脸上漾着恬静的笑容。 凤劲夜愣了几秒,问道:「妳说什么?」 「我『那个』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想说礼拜一上班之后,顺便去检查看看是不是……怀孕了。」其实静颐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这是做母亲的直觉,所以没先买验孕棒来测试,想说再多等几天也无妨。 「妳……妳:-…」凤劲夜震惊到话都结巴了,轻轻地将静颐扳过来面对自己。「那刚才怎么不说?我有没有弄痛妳?肚子会不会痛?」静颐噗啡一笑。「没有,我没事。」 「不要等到礼拜一,我们明天就去挂急诊……」凤劲夜等不及了。 「这种事哪有人挂急诊的?」静颐失笑地说。「反正礼拜一就知道了……劲夜?你怎么了?」 凤劲夜泛红了眼眶。「我只是……太高兴了。」他实在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谢谢妳爱我这个既别扭又爱逞强的笨男人,我让妳吃了那么多苦,还老是让妳哭……妳却给我那么多的爱……」 听了,静颐也跟着湿了眼眶。「可是现在我却很高兴当年你用这间老房子来强迫我嫁给你,虽然心里气你不该用威胁的手段…但是……能嫁给你真好。」 「妳真笨。」 「你不也是…」 他们在月光下拥住彼此,两颗心终于回到应该归属的地方,再也不会分开,而这间老房子也会永远陪伴着凤家的子子孙孙,看着他们长大,寻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然后继续守护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