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 第一章 「我知道了……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六点半机场柜台前集合。」 司马昭嘴里叼着烟,含糊地重复一次经纪人的话后,他把手机塞回外套口袋,从红砖道走入一栋水绿色艺廊里。 艺廊里身着套装的服务人员一看到司马昭,并没有表现出见到巨星的惊喜,当然也没有对他脸上超大墨镜投以异样眼光,自然更不曾阻止他走进位于后方内院的螺旋楼梯。 因为这栋房子是司马昭的、这间艺廊也是他的,而他和朋友合伙的「无名工作室」,也正位于艺廊的六楼。 艺廊一楼此时正展示着徐可风的中国水墨画,大红漆器及红色灯笼被摆饰在画作旁边,妆点出浓浓的中国风味。 司马昭对服务人员一挑眉,他们旋即以一种训练有素的不经意移动,挡住顾客的视线。 司马昭乘机快步走进艺廊后方一处栽满了雨林植物、池塘水声潺潺的内院里。 他站在内院里,伸了个懒腰。还没踏上一旁的白色螺旋梯前,就先拈熄香烟。 外头空气乱糟糟,他只好点根烟草来闻闻,好隔离城市里的乌烟瘴气,现在有了这一片绿意,当然要多呼吸一点好空气。 司马昭也不管他的逻辑合不合理,总之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从没打算改。他这人个性有些老派,不爱改变。 就像他因为少有独处空间,加上又喜欢大自然,每个月若没有找时间走进山区、享受一个人流浪的感觉,就会像毒瘾发作一样地坐立不安、乱发脾气。 现在的他刚从山里返回,正是蓄满电力的时候。他可以工作一整夜,把脑中的想象逐一画出。 他近来对于餐具绘图有兴趣,脑子里有一堆关于骨瓷与不锈钢杯器的想法,很想快点画出设计图,再询问开模制造的可能性。 司马昭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精健身材踏上螺旋梯,悠哉地像只正在丛林里散步的动物,轮廓分明的男性脸庞有着一种回归原始的舒服神态,刀削般的坚硬面颊也随着步伐慢慢地放松放松放松…… 司马昭走上六楼之后,再继续往上走,直到顶楼白色木屋出现在他面前。 顶楼加盖了一栋白色木屋,木屋外头立着白色阳伞与深蓝色躺椅,角度正好避开水泥建筑,可以远眺山景。 房子买在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好处就是一排建筑全是透天洋房,没有什么高楼大厦挡住视野。 司马昭绕过白色木屋,伸了个懒腰,却听见一老一少的对话声音—— 「这个福州米粉好吃,有我娘的味道。」老人家说道。 「开玩笑,也不看看是谁精心调制的。我光是准备材料就弄到头昏眼花,要酒蒸干贝、要泡香菇、木耳、要让蛤蜊吐沙,洗明虾……我差点煮到头发比你还白。」年轻人说道。 「哼,会做福州米粉就好厉害吗?」 「没错,会炒米粉不厉害,会用酱油在盘子上写书法才叫厉害。」 「呵呵呵……」老人家笑得好开心。 司马昭动了下嘴角,墨镜下的黑眸满是笑意。 他听出老人家的声音是正在楼下展览的书法家徐可风,至于年轻人是男是女,他倒听不出来了。 这年头男的像女的,女的像男的,总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但是,有人占据了他的顶楼空间,这事让人不怎么愉快。幸好,徐老是个有趣的好朋友,真碰面了也不必惺惺作态地寒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徐老,好久不见。」司马昭现身,唇角微勾,权充打招呼。 「唉呀,你还活着啊。」徐可风讶异地抚着白胡子看着这个忘年之交。 「徐老的嘴还是一样吐不出象牙。」司马昭深知七十岁老人家不拘小节的个性,一屁股便往徐可风身边席地而坐。 尉迟静看着这个新来的高个子,只觉得这家伙脑袋不对劲,阴天还戴着墨镜,一副深恐大家没注意到他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会和徐老交情显然不差的人,原本也不能归于正常人之流,因为徐老根本不爱搭理正常人。 「我要是吐得出象牙的话,就没必要在楼下卖艺为生了。」徐可风冷哼一声,又用力吸了几口米粉。 「是啊,你的『艺』一副二、三十万,价钱还真不普通啊。」司马昭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是国宝嘛。」徐可风得意洋洋地说出一句当红电影「海角七号」的台词。 司马昭还来不及再翻白眼,便看到—— 一旁的年轻人啪地一声打了下徐可风的头。 司马昭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咽了口口水,竟然说不出话来。这……这……会不会太大逆不道?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徐老使出一个太极推手,便把不顺眼的家伙推撞到墙壁上,痛到十分钟还爬不起来的功力。 「尉迟静,干么打我!」徐可风举起筷子,大声抗议,脸上却没有动怒。 「你不是说,如果你开始沦为寻常人之流、毫无创意时,就要警告你吗?」尉迟静盘着腿,继续嚼着米粉,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做一样。 司马昭一挑眉,这才认真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 瓜子脸上的五官,比女孩多了分帅气、比男孩子多了分清秀,两道眉毛长得尤其匀净,配上一对又亮又长的个性黑眸,一看便让人印象深刻。 只是「此人」穿着棉衣、羽绒背心及牛仔裤的中性打扮,加上细瘦四肢,还有比他还长一点的头发,一时之间着实让人雌雄莫辨。 「看够了没?」尉迟静瞪着来人墨镜上反映的自己,心里不爽,亮眸一瞠,口气很差地骂人。 「我正在猜阁下是男是女。」司马昭懒懒地扔过一句。 「我是男是女,都与你无关。」尉迟静不屑地抿起唇,既然他猜不出来便代表没有慧根。既然没有慧根,那也用不着跟此人说太多话浪费脑细胞了。 「我没抢阁下的米粉吃,『您』说话不必这么冲吧。」司马昭故意用敬语,双臂交握在胸前,神色倒是很严峻。毛头小伙子说话这么没大没小,他看得很不爽。 「不必出言讽刺。你的礼节也不见得多美妙,见面不摘墨镜,以为自己是巨星吗?」尉迟静回讽一句,很大声地吸了一嘴米粉。 司马昭拔下墨镜,往前襟一夹,定定地看着眼前年轻人,等对方认出他的身分。 尉迟静看着他如鹰双眸,又打量了下他漠然的轮廓,两道匀眉随之轻蹙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但他们没见过吧。 她如果遇到这么没礼貌的家伙,一定会记得一清二楚。不过,说真的,若不是这男人态度太差,他的样子还算耐看。 一件洗旧牛仔裤、一件飞行员黑色皮外套,打扮随兴,配合上平头发型极有型男姿态。刚硬下颚虽有一点胡渣,却只显得性格而不颓废。鼻子高挺得很冷漠,不过那双有神的阳刚黑眸,正好弥补了那股疏离感。 说实话,这年头像他一样有男人味、又长得干净的男人其实不多见了。尉迟静在心里忖道。 司马昭一挑眉,继续等着小家伙说出他的巨星背景。 一分钟过去,尉迟静连司马昭鼻孔直径多少,都快测量出来了,偏偏这个男人还是继续死盯着人不放。 「你现在是想单挑吗?」尉迟静上前一步抡起拳头,冷冷扔去一声。 「哈!」司马昭一看到尉迟静细得像竹竿的手腕,不客气地冷嗤一声。 此人不认得他绝对不是什么罪过。不过,说话态度这么嚣张,可就让人看不下去了。 「你可能打不过小静喔。」徐可风边吃米粉边看热闹,心情好到一个不行。 「不可能!」司马昭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个中性人搞不好没他一半重,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司马昭冷哼一声,还顺便耸了下肩膀,展示他结实肩臂。 「欢迎挑战。」尉迟静不屑地瞄他一眼,一副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惹毛了司马昭,他决定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生一些教训,免得他日后会不知道社会有多险恶。 「那就多多指教了。」司马昭转转脖子,伸展了下筋骨。 司马昭向前逼近一步,满脸让人生畏的冷厉神色。 尉迟静没因为对方高了自己至少半颗头而显出任何畏惧,反而朝他勾勾手指头。 司马昭皱起眉,出手便擒住小男生手腕。 尉迟静身躯往后一缩,以退为进地在对方身躯压迫过来之际,一个灵巧地屈膝弯身,顺势在他全身力道逼近时,一个反掌便将司马昭给抛甩出去。 砰地一声,司马昭被这记过肩摔,扔到了几步之外。 司马昭躺在地上,像一个暴毙的人,睁大眼看着天空,脑袋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躺在地上? 「裁判宣布,司马昭大败,小静胜出。快点过来吃米粉庆祝!」徐可风拍掌叫好。 「且慢,让我再多看一眼手下败将。」尉迟静啧啧有声地沿着司马昭绕了一大圈。「大叔看来应当年长了十多岁,怎么还不懂得『不自量力』四个字怎么写?」 「臭小鬼。」司马昭瞪人一眼,扶着腰慢慢地坐起来,嘴角还在颤抖,黑眸里却满是笑意。「刚才是我一时失神,再比过一回。」 「哈,你是何方老大,你说比,我就要奉陪吗?」尉迟静又用斜眼瞄他一眼,平静地就像在看路人甲乙丙。 司马昭这下子真的非常地确定这个小家伙不认得他—— 不认得他司马昭是亚洲乐坛最火红团体「传奇」的鼓手! 妙哉、妙哉,他已经很久没遇过这种奇人异士了。 「有个性。」司马昭哈哈一笑,转头对徐老说道:「我交定这个小朋友了。」 「徐老,快叫他赶快去医院检查,八成是摔坏脑袋了。」尉迟静走回徐老身边,吃她的米粉。 司马昭唉声叹气地揉肩捶背,走到这一老一少身边,很哥儿们地重拍了下尉迟静的肩膀。「不打不相识嘛,小老弟!」 「谁是你的小老弟!」尉迟静被打得差点飞出去,回头怒吼一声。 才第一次见面,他干么装熟,恶心! 「被讨厌了吧。」徐可风呵呵呵地笑得好开心。 司马昭一耸肩,不以为意地盘腿坐下,笑得像个大男孩,完全颠覆他在媒体面前的硬汉巨星形象。 「我快饿死了,米粉来一碗,谢谢。」司马昭交代道。 尉迟静充耳不闻,继续大快朵颐。 「他很少有机会吃家常菜,看在他口水都要流下来的分上,就赏他一点吧。」徐可风好心地帮朋友求情。 尉迟静一抿唇,只好拿出原本要让徐老带回的保温盒塞进司马昭手里,然后得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 只是,司马昭那太过孩子气的神情,和他阳刚外表完全不搭轧,看得尉迟静起鸡皮疙瘩,益发觉得这人怪得没道理。 打输了还笑嘻嘻地跟别人要米粉吃?是看得太开,还是脸皮太厚啊? 算了,会跟徐老当朋友的人,哪一个正常啊。包括她自己,不也少年老成到总让徐老发噱吗? 「干么痴痴看着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我对同志没有意见,但我个人没有这方面的偏好,我建议你在还没陷得太深前,及早……」司马昭腮边塞了一团米粉,嘴里滔滔不绝地说道。 「欧吉桑,打输别人还碎碎念,会不会太没品了?」尉迟静凉凉扔下一句话,不想跟别人讨论性别。 欧吉桑?他才三十二岁竟然被叫欧吉桑!司马昭的米粉当场梗住喉咙,双眼睁得极大,像是要暴毙一样。 尉迟静看着他极力控制,腮帮子却还是抽搐了几下,心情大好地拿起咖啡,骨碌骨碌地灌掉半杯。 「本席宣布,司马昭又输一次。」徐可风鼓掌叫好,手舞足蹈地像个孩子。 司马昭一看徐老这么开心,还能怎么办?徐老可是这间艺廊的招牌人物啊,况且自己现在玩兴正起,所以临时决定再加演一场。 司马昭起身朝着尉迟静深深一鞠躬。「以后多多指教了。」 尉迟静扯了下唇角,权充回应。毕竟,有哪一个十九岁的「女孩」会有兴趣被一个搞不清楚她性别的笨蛋指教? 不过,这个笨蛋怎么愈看愈眼熟啊?尉迟静又瞄他一眼,决定不管他,继续吃她的美味米粉。 她有预感,她以后可能会经常遇见这个怪咖。因为她当初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和徐老认识、结为莫逆…… 徐可风看看尉迟静,又望了望司马昭,他突然低头神秘兮兮地微笑了起来。 最近应该会有很多新乐子吧! 晒黑了一圈的司马昭刚回到台湾,就接到徐老的电话,邀他喝酒。他二话不说,立刻跳上出租车。 他原本就喜欢和徐老说话,搞不好还能再碰到那个少年老成的小老头尉迟静也说不定。 那家伙不认得他是一妙、长得比女人还纤细又是一妙、说起话来尖锐程度有提神醒脑效果,也是一妙。 他最近一个人闷得久了,需要人抬抬杠。「传奇」那几个团员,现在都有家眷,而他目前还不想享受家庭温情。 司马昭漫步而入老社区,老树绿荫与一排平房形成了悠闲的步调,路上除了几条老狗之外,半个人也没有。司马昭把脸上墨镜往头顶一推,走进一处巷弄。 徐老家是老式水泥平房,隐身巷内,大门上红漆油亮得像春联。 他推开总是没锁的大门,听到里面发出一声大叫—— 「休想跑!」 「我人都到了,就不会跑。」司马昭听出是尉迟静的声音,笑着倚在门口说道。 汪汪汪! 下一秒,一条大狗长毛飞舞着往司马昭跑来。 「关门,抓狗!」尉迟静大喊一声。 司马昭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双臂一张,正好把徐老的阿忠大狗抱在怀里。 「啊呜~~」阿忠发出悲惨哀鸣,黑油油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有人虐待你?」司马昭拍拍阿忠的头,挑眉看向尉迟静。「虐待动物,不怕遭到天谴。」 「这位大叔,请睁大你的眼,被虐待的人是我。」尉迟静指指自己一身被泼湿的狼狈,没好气地说道。 司马昭随着尉迟静的视线看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在那双雪白小腿上。 小腿粉嫩如雪,没有半点毛孔,修长而不清瘦。这双腿长在一个小男生身上,简直暴殄天物。 「大爷帮你洗澡,你竟敢一副下地狱表情。」尉迟静没注意到司马昭的失神,她弯身捧住阿忠的脸,用力揉了几下后,抓起牠的项圈往前走。 「呜。」阿忠垂头丧气地跟在尉迟静身后,狗鼻子左嗅右闻着。 司马昭则跟在一人一狗的后头,努力阻止他的目光落在尉迟静的腿上。 要命,如果尉迟静是个女的,有这样一双腿及如此性格的个性,他铁定马上追她。 嗯,或者年纪太小了些。 尉迟静把狗带到后院,洗毛精、大毛巾,都已经等着在一旁要伺候阿忠大爷了。 「坐下。」她从口袋里变出一根骨头。 阿忠马上趴下,咬住骨头后,认命地任人摆布。 「徐老呢?」司马昭把身上的大背包往地上一搁。 「他在睡觉。」她倒出洗毛精,先洗阿忠的身体、再洗四肢,左搓右揉,看着泡泡满天飞,觉得超有成就感。 「叫我来喝酒,他自己却跑去睡觉?」 「他说要储备体力,晚上再跟你喝个痛快。今天是徐妈妈的祭日,他不喜欢一个人。」尉迟静用眼神警告蠢蠢欲动的阿忠,认真到两道眉都皱了起来。 司马昭看着那一人一狗相瞪,唇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你经常来陪徐老?」司马昭拿出随身手札,抽出一枝笔,随手画了起来。 尉迟静在他的笔下,被画成一个拿着骨头逗小狗的机器人男孩。 「我们认识三个月,算是忘年之交。」 尉迟静拿起备好的温水冲洗阿忠身上泡泡,阿忠哀嚎一声,开始在地上打滚,表现出中毒身亡的姿态,她则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阿忠一听到她笑,以为要玩游戏,飞快地往她的身上扑。 「停!」 尉迟静声音未落地,屁股先着地,满身泡沫的阿忠趴在她身上,吐着舌头对她傻笑。 「你惨了!」尉迟静挽起袖子,马上一跃而起,一手抓着水管,一手压着阿忠,非常英勇地继续洗澡大典。 待到十天一次的过水仪式完成,阿忠很干净,尉迟静则是标准的落汤鸡一只。 头发半湿地贴着脸庞,清秀轮廓上的点点水滴在阳光下发亮如钻石,一如那双熠亮的水眸。 像个精灵一样! 司马昭移不开目光,心脏在瞬间拧成一团,想别开头却舍不得,只好拚命吞咽口水好控制情绪。 「鼻子上有泡沫。」司马昭一手拿着手札,一手抹过那丸泡沫。 「喂!」尉迟静马上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他。「我们没有很熟,没事不要乱摸人。本人是来洗狗,不是来陪酒的。」她说。 「你会不会反应过度?我对男人没兴趣。」司马昭双臂交握在胸前,不客气地嘲笑道。 又说她是男人!尉迟静眼里冒火,真想给这个手下败将一拳。 她只是长得高了点,头发短了点,五官虽不是美若天仙,但也绝对清丽。本日不过是穿了宽松上衣、登山背心,还把运动宽裤卷到大腿而已,有必要把她当成男的吗? 「现在是在对我放电吗?」司马昭拿起手札在尉迟静眼前挥一挥。 「滚……」尉迟静的目光突然停在那本手札的图片上,脸色顿时一变,声音颤抖地问道:「我问你,你跟那个国内生活品牌『无名』有什么关系?」 「『无名』是什么东西?」司马昭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无名』是个前景看好的艺术家,作品用色有非洲的原始,还有一种反讽文明的趣味。去年成立新品牌后,加入家居品设计,前景一片看好。」尉迟静在他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时,很快地抢过那本手札。 「小偷!」司马昭抗议一声,却没有认真地要抢回。 尉迟静缩到墙边,愈翻脸色愈是大变,目光最后停在他签名落款的页面。 她是「无名」的忠实粉丝,买了一堆他的文具和玻璃餐具,而且爸妈也一直想签下他的艺廊展览代理权,她是不可能错认的。 「见鬼了,你真的是『无名』!」尉迟静抓着手札,不能置信地又把他上下打量一次。 「你的表情还可以再惊恐一点。」司马昭没好气地说道。 「我早该知道在艺术这一行,才华和个性只要不成反比,就要谢天谢地了。」她颓下肩,还叹了口气。 司马昭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被骂还是被夸奖,索性板起脸,厉声警告道:「我警告你,不许把我的身分泄漏出去。」 「干么紧张兮兮?司马昭很有名吗?『无名』比较有名。」尉迟静冷哼一声,觉得他实在臭屁到极点。 「你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给我过来!」 司马昭拉住尉迟静的手腕,把人扯到院子里,他打开计算机上网,叫出几张「传奇」发行过的专辑、演唱会dvd及写真集,全塞到她面前。 尉迟静低头瞪着照片上的司马昭,再抬头看看眼前的家伙。 「难怪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她老实地说道。 「全台湾就你不识货。」他继续板着一张脸。 「我不听流行音乐。」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司马昭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回嘴道:「随便啦,你如果是我们的歌迷,我才会吓到起鸡皮疙瘩。反正我是『无名』这件事,你给我保密,听到没有。」 「好啊,你跟我爸妈的艺术管理公司签约,由我们帮你安排下一期的展览,我就保密。我敢保证比起让你现在的画作只在固定的画展里展出,我们一定可以把你更推向国际化。」尉迟静拍胸脯,大声保证道。 「说那么多好听话做什么!你根本就是在威胁我!」司马昭很不爽,一手扯住臭小子的衣领。 「不是,我只是认为我爸妈可以把你再推到更高峰。」尉迟静扮出最冷静的表情。 「我有说过我想被推到更高峰吗?」他只是脑里点子多,不弄出来会爆炸。「换个有创意的理由来听听,我可以考虑一下。」 尉迟静水眸霎时一亮,像雨后的阳光乍射进司马昭眼里。 司马昭移不开视线,拚命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个对他很不以为然的「男人」! 「你要弥补我的心灵损失。」尉迟静笑得很无辜,眼眸水亮地对他眨啊眨。 「敢问我何时伤害过阁下的心灵了?」他快喘不过气了。 「给我看好了!」尉迟静霍然拉下登山大背心的拉链。 司马昭大动心,却在下一秒,神色大变地揪紧尉迟静衣领。 「喂,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想色诱我?为了合约出卖肉体,你有没有节操!」他大吼出声,喉咙都叫痛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尉迟静口出恶言,火冒三丈地把背心往他身上一扔。「给我看清楚了!我是女人!」 司马昭呆掉,以为尉迟静开玩笑,可他的目光从她脸庞滑下,停格在「她」小巧胸部上,又很快地挪开,看到她那双无与伦比的美腿。 太好了,她有胸部、是个女人! 他之前真的是瞎了眼,毕竟她的五官和骨架确实是比男人细致优雅许多,而且那双腿……那双腿…… 真他马的好看啊! 都怪他初时见面就把她当成男人,之后也就没朝其它方向去想了。 「妳不能怪我,『传奇』里有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团员望月耀太,我对男女生长相界线很模糊。」司马昭轻咳两声,不自在地解释道。 「模糊你个大头鬼,全世界就只有你把我当成男的,而且还执迷不悟。」尉迟静没好气地回嘴。 「我道歉。」司马昭举起双手投降认错。 「道歉不用,合约签一签,我就不跟你计较。」尉迟静手掌一挥,一副赦免姿态。 「奸商。」他看着小女生脸上的喜形于色,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是我未来的目标。」她说。 「妳不过黄毛丫头一只,我怎么敢信任妳。」司马昭双臂交握胸前,好整以暇地等人说服他。 「本人年纪虽小,还没大学毕业,不过我办事可靠,而且艺术管理公司的老板正好是我爸妈,对于教导我如何策展一事完全不藏私,前途一片光明。」 「妳的脸皮怎么这么厚?」他冷哼一声。 「跟你学的啊,刚才不是有人上网拚命炫耀……」尉迟静见他一挑眉,马上想起自己现在有求于人。「你的丰功伟业,我叹为观止。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详细合约,以及我们可以帮你安排哪些固定档次……」 尉迟静不着痕迹地移位走到桌边坐下。 司马昭跟在身后,目光盯着她的长腿,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兔子不吃窝边草,况且是这种嫩芽,真要他咬,他也咬不下去! 「司马昭,你来了啊。」 此时,徐可风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徐老,我被小丫头认出是『无名』,逼我要跟她签约。我现在有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司马昭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哈哈,你怎么一碰到小静,就什么事都兵败如山倒?」徐可风抱着阿忠狗狗,哈哈大笑地看着这一对。 「我不喜欢吃瘪的感觉。」 「请放心,和我们签了合约之后,一定会让你的名气一飞冲天。」尉迟静立刻换上温良恭俭面具,费心地解释起她爸妈公司合作的艺廊有哪些、他们旗下的艺术家又有哪些哪些。 司马昭看着她眉飞色舞神态,他笑着摇摇头,知道自己这个亏算是吃得心服口服。 谁叫他眼拙,女的也看成男人呢? 第二章 两年后― 叮当叮当!尉迟静从床上跳起身,她瞪着窗边的太阳,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她怎么会突然醒来。 叮当叮当叮当叮硿田叮当… … 门铃继续催魂似地猛按着,尉迟静诅咒一声,随手抓了几下奥黛莉赫本式贴着耳背的短发,跳下床时还顺便瞄了时钟一眼。 早上六点半。 她昨天帮爸妈处理一份他们今天在韩国策展要用的文件,半夜三点才睡,按电铃的人最好是有急事,否则休怪她出手揍人。 「喂!」她没好气地抓起对讲机。「小静,小静小静小静…… 」 「这里没有这个人。」尉迟静挂上对讲机,嘴角却隐隐地上扬了。 这个臭家伙总算出现了,还以为他被亚马逊丛林的鳄鱼吞食掉了。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 门铃按得更猖狂了,尉迟静直接走到门边,拉开大门。 一堵高瘦的墙挡在她面前,手指还压在门铃上,一脸死也要找到人的固执。 「好久不见。」司马昭冲着她一笑,伸手就要描她的脸颊。 「喂,不要捏我的脸啦!吓,你怎么肿得像猪头?」尉迟静一挑眉,看着他脸上明显的五指印。 「被女人打了。」司马昭一耸肩,非常自然地走进屋里。 「噢。」尉迟静转身往回走。 「就只有『噢』一声,妳懂不懂得要发挥女性特质、倾听朋友的心声… … 」他戳两下她的肩膀,要她回头。 「我要睡觉,睡醒再听。」她打断他的话,用下垂眼皮懒懒瞄他一眼,还故意打了个大大哈欠。 「我也要睡。」司马昭自动自发地从角落橱里取出毛毯,咚地一声倒进客厅长沙发里,闭上眼睛。 「要睡回你家睡。」尉迟静手抆腰,不客气地吆喝道:「当我家是不收费的汽车旅馆吗?骗我不知道你家就在我家楼下吗?你给我…… 」 呼呼呼… … 微微鼾声从沙发里传来,嘲笑着她的对牛弹琴。 尉迟静鼓起腮帮子拿出相机,非常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脸猛拍了好几张。 要是把这些照片卖给报章杂志,让他们知道红遍全亚洲的「传奇」乐团鼓手司马昭,居然没事就爱打扰别人,那么… … 倒霉的一定是她! 尉迟静蓦地打了个冷颤,因为知道此举若露馅,狗仔会开始跟踪她、扒她的底、干扰她的隐私。她和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打从两年前,他正式和她爸妈的公司签约后,这人便像冤魂一样地死缠着她,搞得什么大小私事都落到她头上。搞到最后,他干脆给她冠了个「无名」的助理头衔,还发薪水给她。 在合作之初,他就告诉过她「无名」不是很想红。她原以为这是他艺术家怪癖作祟,直到她有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传奇」演唱会报导,这才发现「传奇」红到只要出现在公众场合,就会引起暴动。 难怪「无名」不想红,因为司马昭早已红得毫无隐私可言了。 尉迟静看了司马昭睡觉时很放松的面庞,只觉得他脸上的五爪印很可笑,倒是瞧不出有什么让人心醉神迷之处,真不明白那些歌迷干么要把他当神? 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她看到都快熟烂了。 尉迟静伸手掩去一个哈欠,抓抓头发,决定回房间继续睡她的大头觉。反正,司马昭如果一到她身边打转,铁定一时半刻不会消失的。 「小静,起床了。小静,起床了。」司马昭盘腿坐在她的房门前,拿起两根筷子权当鼓棒,把门板当成非洲鼓,摇头晃脑咚咚咚地敲着心里的旋律。 「吵死了!」门内传来一声生气闷哼。 司马昭想象着她此时必然揪成包子似的小脸,忍不住勾起唇角笑着。 要不是因为他知道尉迟静有多面恶心善,早早就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九霄云外了。 头一回被她过肩摔时,他只觉得她有意思,感觉是个很有他的缘的怪咖。后来在工作上合作,又在徐老家遇过她几次之后,对于她那种看似冷漠,实则默默关心的态度戚到有意思。 和她斗嘴斗上瘾,不料却连到她家串门子都串成习惯,弄到她爸妈都把他当成儿子。只要他们在国内,吃喝绝对少不了他一份,所有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相亲相爱了起来。是故,他后来才会决定把住处移居到她家楼下。因为即便他生命中的女人来来去去,但小静却是他永远的好哥儿们。 「小静妹妹,吃早餐了。」司马昭把鼓棒在手里转了一圈,继续敲着她的房门。 「你敢叫我做早餐给你吃?」尉迟静打开房门,头发乱糟糟,口气听来像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我哪是那么不识相的人。我已经派人送来妳最爱的重量级早餐,西班牙奶油洋芋蛋卷、炖白豆、薯条、鲜榨柳橙汁,外加咖啡,也都摆在桌上了。」 「每次都支使你的助理帮你买东买西,人家不用休息吗?」她鸡蛋里挑骨头,不忘替别人争取福利。 司马昭笑了出来,可没忘记尉迟静是弱势支持者。 「我请出租车到餐厅拿的。」司马昭非常卖力地宣传自己的德政。「我非常积极地在不景气苦日子,创造各种行业的就业机会。」 「我们这里没有战争内乱、没有疫病流行,哪里苦啊?你有能力消费,促进别人经济是好事,也不必把现在说得像是世界末日,好像你没吃过苦一样。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还跟你爷爷去检过破铜烂铁。」尉迟静戳了下他的肩膀。呵呵,又被骂了。司马昭笑容更加灿斓,发现他真的喜欢这个小纠察队长。 「刀子口豆腐心」指的就是这家伙。 她说话不好听,但他去年发烧生病,一夜为他量几次体温,叫他起床吃药,为他煮了姜汤的人都是她… … 「好了,妳快点去刷牙洗脸吃早餐,顺便把妳这头鸡窝也梳一梳。」司马昭伸手去揉她细软的发,引来她一声咆哮。 「那是我新烫的造型,不懂得欣赏,也不要搞破坏啦!」尉迟静故意龇牙咧嘴,作势要咬人。 他笑着走回客厅里,在餐椅前盘腿吹着口哨,拿起刀叉先吃起早餐来。 几分钟后,他已经听见快手快脚的尉迟静走来的声音。 「从没看过女人刷牙洗脸保养,五分钟内可以完成……」司马昭回头对她笑,却在看到她的同时,愣在原地。方才的毛蓬蓬烫髻短发经过了整理,小静式的男孩短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发尾带点微馨、顺着耳际滑下的奥黛莉赫本式俏皮短发。微弯发尾柔化了她漠然神色,强调了她细致五官,衬得她眼色柔和,并多了分精灵气质。 「小静,妳… … 」他咽口口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有点陌生的她。 这几年来,他有过几次因为她的神情而心动。不过只要一想起,她小了他十三岁,什么罗曼史情怀也甭发作了。 「我怎么样?」尉迟静双手抆腰,其实挺在乎他的反应。 「小静,妳……」司马昭的眉头愈皱愈紧,心底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打断他的结巴,不想听到任何负面评语,所以凶巴巴地说道:「我怎样?我没被女人甩巴掌,脸上也没留五指印,一切好得很。」 她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咖啡先灌它个半杯。 「现在应该没五指印了。」司马昭抚着脸颊反驳着。 「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廉耻』 怎么写啊?女人会在你脸上留下这么深的记号,一定是心中有怨,你还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不觉得对不起对方?」她吞入一大口蛋卷,鼓着腮帮子说道。 「不觉得。因为问题不在我,一开始交往时都说是好聚好散的,结果我每次只要一个星期没联络,对方就要使出夺命连环。这怎么会是我的错。」 「不在意,干么要call你?」她不以为然地瞄他一眼。 「如果在意,就应该用心了解我不喜欢被查勤一事。」司马昭一手托腮,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 「厚,你这种大男人沙猪就是不懂女人。」尉迟静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大口咖啡后,指着他鼻子说道:「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啦!」 司马昭看着她精致轮廓、修长颈子、她白色棉衣下细瘦但匀称的肩线… … 他抚着长出新生胡髭的下颚,两道剑眉皱了起来,决定面对这个问题。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可是咱们小静换了个新发型,现在看来青春优雅。走在路上也应该有很多人眼睛为之一亮,唉,吾家有女初长成。也不知道我们相依相偎的日子,还可以维持多久?」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内心真的感慨万千。 「谁跟你相依相偎?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巴过来,好不好?」尉迟静伸腿给他一记飞踢,耳朵倏地辣红。干么没事把她说得像天仙美女一样!「我把妳当成干妹妹,当成我在台湾的避风港……」司马昭一本正经地坐直身子,方正脸上表情很刚烈。 「停!不要再说了,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尉迟静猛搓着手臂,兼打了个冷颤。 「这样就起鸡皮疙瘩,妳以后怎么谈恋爱?」他呵呵笑,觉得她难得的脸红模样其实挺可爱的。 「我不想谈恋爱。」她直觉地别开头,因为心跳不大对劲。 「为什么?」 她瞪他一眼,双手抆腰。 「妳要说『干你屁事』,对不对?」他一看她的脸色,马上猜出她想对他说什么。「难得妳现在愈来愈有女人味了,说话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干你屁事。」尉迟静大声地说出她最新的口头禅后,仰头一口气喝光她的咖啡,大呼过瘾一番后,整个人滑下餐椅,啪地一声倒在地板上呈现大字形。「吃饱了,呵呵!」她故意大声地说道。 司马昭看着她的瘫尸姿态,仰头哈哈大笑出声,心里原有的一丁点奇怪悸动瞬间消逝无踪。 这才是他的小静嘛。是比他改嫁的妈妈、移民到美国的哥哥还像家人的人。也是他除了「传奇」乐团团员之外,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还是不要有男女之别,就这么一直维持这种好哥儿们的关系最好。 司马昭瞄了一眼餐盘,确定她把早餐全吃完之后,他躺到她身边,摆出另一个大字形。 「这回什么时候走?」尉迟静假装没注意到他的接近,状似平常地问道。 「干么一定要逼我走?」 「你不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的『浪人』吗?」媒体最喜欢用这个词形容喜欢一个人到山里流浪的他。 「那是因为之前还没认识妳。」司马昭说完后,皱了下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他好像真是在认识她之后,才慢慢停止流浪脚步。 啪! 尉迟静突然侧身,赏了他的头一记爆栗。 司马昭莫名其妙地被打,瞪大眼朝她低吼一声。 「干么打我?」 「你今天脑子有问题吗?干么说起话来像个娘儿们似的。」她连瞄都懒得瞄他一眼,故意学他用感性语气说道:「那是因为之前还没认识妳。」 司马昭也回给她一记爆栗,用粗鲁口气说道:「没办法啊,我原本以为昨晚可以在女朋友那里得到一点释放,没想到却只得到她两巴掌伺候,什么暖玉温香都没得到,大受打击之下,当然会失常。」 「男人不是最爱说『双手万能』 吗?」她说。 「厚,妳不要顶着赫本头跟我讨论这种很man的事情。」司马昭哇哇大叫,古铜色脸庞泛上一层红。 「那你就别在我面前谈男人欲求不满的问题。」尉迟静起身踢他一脚,一副凶婆娘模样。 他假装缩成一团,连声哀叫求饶,却忍不住呵呵地笑着。「我要再睡一下回笼觉,这几天在忙录音的事都没睡好。」 「想睡就睡,干么找借口。」她随手抓过他搁在沙发扶手的毛毯盖到他身上。 「盖着啦,免得每次放假不出门流浪,就在家生病。」 「遵命,老太婆。」司马昭用毛毯把自己包得暖烘烘,闭着眼睛说道:「待会儿一起去找徐老。」 「我下午要先去拿一份参展合约。」她跨过他的身躯,走回餐桌收拾餐盘,神情自在地好似他不是一、两个月才现身一次的朋友。 「那我在徐老家等妳吃晚饭。」他打了个哈欠。 「好,我要顺便跟你讨论,你们以『无名』的画做生活精品的那个品牌,最近有问题。作品推出得不规律就算了,原本是设定主攻中产阶级的荷包,近来展出的东西却都是一些偏离主流市场的东西… … 」「我们晚点再谈这事,我想脑子清楚地听听妳的意见。」司马昭闭嘴合眼,听着她在屋内移动的声音,安心地沈入睡眠之间。 如果家代表的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那么有小静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 司马昭睡熟之后,尉迟静坐到他身边,从他外套里拿起他不离身的手札,翻阅他这次的旅行记录。 他从来不介意让她分享他的流浪、心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吧。 他这回用的皮制手札看起来极旧,彷佛经历了好几年岁月。 她翻开手札,从最后一页往前翻,先看到他画的东京铁塔怪兽、再看到他自行设计的唱片封面,最后则看到一张他少见的素描。 他画了一张年轻女子的笑脸,女子披着乌黑长发、一身温婉千金气质。 尉迟静的心脏一拧,澄静黑眸里掀起一阵波澜,让她不由自主地咬住唇。 为什么特别画了这个女子?他… … 喜欢她吗? 尉迟静合上手札,看着司马昭熟睡的脸孔,感觉到胸口一紧一缩地抽痛着。她揪紧胸口衣服,她告诉自己,她当然不会介意他有了在意的女人。就像他要结婚,她也不会不高兴的,她只是不开心― 不开心他怎么没把这件事告诉她。他们是好兄弟,不是吗? 「一定是这样。」尉迟静双手抆腰,用一种催眠式的笃定语气告诉自己。 晚上,已经平复心情的尉迟静,带着晚餐和要给司马昭的企划书抵达徐老的家。 她只花了三十秒,便在路边停好了车。而对街那个三十岁男人连倒了五次车,却还停不进白线格里。 尉迟静一手提起保温瓶,一手抓起黑色公文包,用脚关上车门,年轻脸庞找不到拖泥带水的动作和神情。再怎么说,她在忙碌双亲的教导下,打从国小六年级起就懂得打理家中事务,动作不利落都说不过去。 「徐老,我煮了黑糖地瓜汤,快点过来补补喔。」尉迟静用手肘按下电铃,大声说道。开门的人是司马昭,他接过她手里所有东西,又多瞄一眼她的新发型。小静长得其实真不赖,愈看愈耐看、愈看愈好看…… 坐在客厅里的徐老一看到小静带来他最爱的甜品,马上笑了开来。 「唉呀,要不是我没孙子,用枪抵着他的头也要逼他娶小静。」徐可风呵呵笑着,对着黑糖地瓜汤拚命咽口水。 「什么叫用枪抵着他的头?我行情哪有那么糟?」尉迟静笑瞪了徐老一眼,从黑色大包里拿出企划案塞到司马昭手里。「看一看,我给你们那个品牌的建议。」 司马昭专心看着尉迟静替他写的企划书,手里则被塞进了一个饭团。 他无意识地咬着饭团,黑眸紧盯着企划书,开始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里。 尉迟静很习惯司马昭认真时便听不到别人说话的情形,转身自顾自地和徐老谈论著这阵子不景气艺廊生意不好做、大陆艺术家因为利润高,艺廊反而比较有合作意愿等等琐事。 司马昭吃完饭团,她马上又塞过来半颗苹果,他一声不吭地猛咬,继续头也不抬地看着企划书,除了咀嚼动作之外,看来就像一座轮廓鲜明的希腊石像。嗯,希腊石像的腮帮子似乎还比他有肉一些。尉迟静不满地忖道,决定再追加一碗黑糖地瓜汤给他。 「要不是你们哥俩好,我就会催司马昭快点把妳娶回家,妳瞧瞧妳把他照顾得多好。」徐可风旁若无人地说道,反正司马昭听不到。 「拜托,我们是兄弟耶,结什么婚啊。况且,我爸妈是懒到连吃东西都懒得咬,整天希望只吞一颗胶囊就能解决三餐。和他们相比之下,司马昭算好照顾的。」尉迟静的脑子里,浮起他素描的那个女人脸孔。 那才是司马昭喜欢的对象吧。 「他到底打不打算结婚?『传奇』里只剩他未婚了,不是吗?」徐可风问道。 「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她递过温度刚好的热茶到司马昭手边。 司马昭喝了半杯,却依然剑眉拧着,眼也不眨地看着企划书上的数目。这个姿态通常代表了他正在沈思。 「真的假的?还以为他是八风吹不动咧,怎么都没听他说过?他喜欢哪一型的?」徐可风呵呵笑着,忍不住追问道。 「看起来很年轻,模样很古典、气质很好,留着长发,看起来满像舞蹈系学生。」尉迟静感觉心头又有点闷,挣扎着要不要主动问司马昭这事。 毕竟,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好到没有秘密。 「什么,是气质路线的女人喔。听起来不像他的菜,我还以为他只喜欢波霸妹。」徐可风故意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大声,但司马昭还是没听见。 「他昨天才刚被女人甩了一巴掌。」尉迟静盯着司马昭,愈说愈觉得奇怪。 「我觉得不大对劲耶,他如果有了女朋友,应该不会在外头继续花心才对。」 「妳不懂男人啦,十个有本事的男人九个花啦。」徐可风以过来人的身分说道。 「你觉得他连出门吃饭都嫌懒的个性,会花心?」她不怎么相信。 「还是他暗恋人家?」徐可风更兴奋了,马上拉住司马昭的手臂用力摇晃着。 「给我醒来,有事要审问你。」 司马昭缓缓抬头,目光过了几秒才找到焦距,奇怪地瞥了徐老一眼。「干么?」 「司马昭,你有暗恋的对象吗?」徐可风最爱秘密,不问会睡不着。 「你又哪根筋不对了?」司马昭反问,还附赠一个白眼给他。 「唉呀,还想否认?」徐可风朝着他挤眉弄眼,笑得更贼。「你暗恋的对象是不是年纪很轻,模样很古典、气质很好,留着长发,看起来像舞蹈系学生啊。」 司马昭瞪着徐可风,脸色一沈,整张脸瞬间冻结成冰。 「谁告诉你这些?」他黑眸里疾射出一股杀气,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唉呀,恼羞成怒吗?」 徐可风还在嘻嘻笑,尉迟静却已经看出不对劲,快步向前走到他们两人中间。 司马昭胸膛剧烈起伏着,火眸怒瞠得像是和徐老有深仇大恨一样。 「什么口气,想单挑吗?」徐可风不爽被瞪,伸手去推司马昭。 司马昭没回手,却从胸腔里蓦地爆出一声怒吼。 「谁告诉你她的事!」司马昭问道,瘦高身躯往前一步。 「我看了你的手札,看到了几张素描。」尉迟静右手撑住他的肩膀,双眼直视着他,淡然说道。司马昭瞪着她清净墨眸,啪地打开她的手。「我有说妳可以随便看我的手札吗?就算我以前没拒绝过妳,也并不代表妳可以逼问我的隐私!就算我们很熟,也不代表妳可以在背后讨论我的感情,刺探我的心情!那张图是几百年前画的,早该撕掉了!」他怒吼出声,灼烈气息喷吐上她的脸庞。 尉迟静耳朵被吼痛,她的身子随之瑟缩了下,但她没有开口替自己辩驳,只是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 她以为他很清楚她的个性,她以为他会知道她不是那种爱在人背后嚼舌根的人,她以为他们的交情已经到达知无不言的地步,她以为的太多,偏偏却都只是她以为。 悄悄握起拳头,尉迟静看着他气到扭曲的陌生脸孔,头一回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徐可风听得一把怒火,对着他便是一阵痛骂。「司马昭!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鬼话!要不要我干脆拿把刀让你砍小静两刀!你们认识这么久,小静刺探过你什么吗?她把你当成家人一样,有谁照顾你比她还周到?你没事打扰她的生活,她吭过一声了吗?你现在凭什么在这边大小声?」 司马昭望着她装坚强的面孔,他低吼一声,颓下脸庞,不敢再看尉迟静的眼。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愿回想起那段往事,是他没法子阻止错误的发生… … 「我讨厌那个女人,不想谈那些。」 司马昭强挤出一个笑意,转身拿着桌上的那份企划案,大声地说道:「报告写得很好,我会让人询问一下业界行情,看看应该包个多大的红包给妳这个助理。」 尉迟静望着他闪躲的眼神,一钵子的话在喉咙里打转,但她一耸肩,也学他装出无事人模样。 「十万就好了,我不贪心。」她说。 「没问题。」司马昭一口答应,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表情自然后,这才渐渐放了心。 「早知道我就说二十万。」她冷哼一声。 「二十万!小静做了什么值二十万?我也要!」徐可风急着也想凑上一脚。 「喂,大笔一挥就可以卖个好几万的家伙,还敢跟我争这种钱啊。本人当时不知有大红包可以拿,还熬夜写企划书,花了两个月时间分析他和朋友合伙的品牌营收下滑的关键,才写出了这份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好朋友,我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尉迟静双手抆腰看着徐老,话却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司马昭抿紧双唇,目光垂落在企划书上。 他懂她不是会刺探的人,他懂他该道歉,可是一道歉,就该把过去的那一段拿出来提上一提,但他现在还不想说。 「什么叫做大笔一挥,那可是我毕生心血结晶啊!我每天写掉几十张的纸,难道是白做工吗……」徐可风在一旁哇哇大叫,不过却没人理他。 于是,徐可风左瞧瞧、右望望地看着无言的两人,他决定暂时退场,免得在他们互吐口水时遭到殃及。 司马昭抬头,朝她伸出右手。「还是朋友?」 「我以为朋友之间应该更坦白。」尉迟静问道,没有伸手和他相握。 「能够说出口的话,我都会告诉妳。」司马昭放下手在身侧,别开眼看着前方。 尉迟静注意到他颈边抽动青筋,知道他正努力隐忍着情绪。 她于是走到他身边,用力握住他的手。 司马昭蓦抬头,看入她一双如星眼眸里。她的眼神坚定但温柔,像一汪温泉缓缓地融化他心头薄冰。 「好了,过来讨论一下营业状况吧。」尉迟静神态自若地把他拉到桌子前坐下,想抽回手拿起企划书。 司马昭却没放手,反而多用了一些力道,更加紧握住她。 「喂,干么死抓着我不放,暗恋我啊?」尉迟静举起一脚,给他一记踹。 「哈!等妳发育得像个女人时,我再认真考虑那个可能性。」司马昭大笑,不客气地说道,仍然没放手。握着她的手,他便觉得安心,便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了。只是,再给他一段时间吧。 有些伤口要花许多时间才能痊愈,而他的伤口每年都要被掀起一次,纵然是不再痛心疾首,却还是会有感觉的。 「哈哈,是我考虑你吧!你以为自己还是英俊的二十岁小伙子吗?你这种三十多岁大叔和我站在一起,人家没说你老牛吃嫩草,便算是客气喽。」尉迟静坚持抽回自己的手,不客气地反将他一军。 「这就怪了,妳凭什么以为自己是株嫩草?」司马昭马上不客气地回损着她,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她水亮眸子及哲白双颊上流连着。 小静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像个女人了呢? 「就凭老娘这份企划书,如果不是有着年轻聪明头脑,是不可能办到的。」她得意洋洋地举起企划书,在空中飞舞。 「这一局,小静获胜。」一直站在客厅角落偷听的徐可风,做出裁决手势。 「什么,我又输了… … 」司马昭捣着胸口,做出中弹身亡的姿势,整个人蓦地摊平在地上。太好了,一切都恢复原状了。 「装死,快起来讨论企划案!以为老娘时间很多吗?」尉迟静看出他唇边那抹释然笑意,也就配合地继续演下去了。 毕竟是几年的朋友了,即便他心里有事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她此时不明的心痛,也是没法子说出口的秘密,不是吗? 第三章 那一夜,司马昭搭了尉迟静便车离开徐老家,赶去和「无名」工作室的合伙人开会后,便没再回来找过她。一个多月就这么过去了… … 尉迟静其实很习惯他这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方式,本来也不该多想什么的。可她就是一直没法子忘记他离开时强颜欢笑的表情,那让她觉得自己是外人。 也许,她涉入太深了。 除了知道他爱自由,只要一有两天以上的假期,就会不顾一切地往山林里跑。 除了知道他与家人感情疏离,一年最多见面一次之外。她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他愿意呈现的一面。也许男人和女人终究不同,姊妹淘们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心里秘密,但男人自尊强盛些,会选择性地决定说与不说吧。此时,和两个姊妹淘坐在咖啡厅里闲聊的尉迟静,心里如此忖道。 不想叹气,于是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苦得她不得不抓起旁边朋友的焦糖拿铁来平衡一下。 「今天报纸有司马昭的新闻。」于薇举起八卦日报往尉迟静面前挥一挥。 「真的吗?」古安妮凑过去要看报纸。 尉迟静只瞄了一眼,不置可否地对两个口风极紧的死党说道:「干么这么好奇?他和波霸女在一起,早就不是新闻了。」 「妳和司马昭纠缠了这么久,真的对彼此没意思?」于薇不死心地睁着美艳杏眸,第一百次追问道。 「我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两字,如今说来有点苦。 「他一有空就往妳那里跑,应该比朋友还多一些吧。」于薇又问。 「所以算是好朋友。」因此才会那么不能接受他心里还摆着一个秘密情人。如果今天是她暗恋一个男人,她会让司马昭知道吗?尉迟静皱眉,发现自己没法子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不知道暗恋是什么感觉,没有男人让她揪心过,除了… … 司马昭。 「只是好朋友干么眉头深锁?」于薇难得正经八百地捧住她的脸庞仔细端详。 「而且他会在妳面前穿着内裤跑来跑去,妳在他面前会不穿内衣吗?没有,对不对!那就代表了你们的感情还没有到达超越性别。男人和女人,纯友谊很难。」 「如果对象是像妳这种娇艳型大美女,当然没有纯友谊。」尉迟静凉凉地打量着今天穿着一袭超短皮裙,露出雪白美腿的朋友。 「拜托,我才希望长得像妳好不好?天生丽质、五官明显又细致,妳那对睫毛别人不知道要刷睫毛多久,才刷得出来。」化妆总是很精雕细琢的于薇捧着尉迟静的脸,很羡慕地说道。 「而且小静什么都会,感觉好厉害。」古安妮抱住尉迟静的手臂,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尉迟静大笑出声,给了两个死党一人一颗爆栗。「是,接下来妳们又要说如果我是男的,一定要嫁给我… … 」 「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就算妳是男人,我也不能嫁妳了。」古安妮提起青梅竹马的另一半,笑嘻嘻地说道。 「而且我的发型设计师帮妳弄的这个新发型超优雅,即便妳穿着连帽上衣和运动垮裤来糟蹋自己也一样好看,谁敢再把妳当男人啊!」于薇嘟起红唇,杏眸忽而一亮。「司马昭有注意到妳的新发型吗?」 「有,他说我青春优雅。」提起这事时,心里有股暖流滑过。 「啊哈,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定有谱。」于薇好兴奋地扯住她的手臂乱摇。 「妳想想、妳想想,追妳的男人,妳都没兴趣,只有司马昭和妳纠缠多年不变,这就叫作有缘。」 「干么一定要逼我谈恋爱啊?」尉迟静敲了下于薇脑袋。 「因为妳才二十几岁,就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实在太无趣。而且太差、太稚嫩的男人都配不起妳,那个司马昭虽然爱流浪,不过眼神坚定,瞧来是个好男人。」于薇说道。 「我好想看小静为爱伤风感冒的样子。」古安妮的娃娃眼亮晶晶,满脸期待地看着好朋友。 「恋爱干么一定要伤风感冒?」尉迟静将几缯发丝拨到耳后,不以为然地说道。 「因为人的心里如果患得患失,身体也会跟着变得虚弱。」古安妮摇头晃脑地学她家那口子老成姿态说话。 「真是够了,妳们干么一副等我踢到铁板的样子?」尉迟静懒得再跟她们瞎扯,从沙发里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先去办公室处理事情,晚上火锅店见。」 「今天不是姊妹日吗?干么拚命当女强人?」于薇抗议,搂着尉迟静手臂不许她走人。 「最近有一批年轻艺术家想把旧仓库搞成艺术空间,我答应要跟他们一起开会,给点意见。」尉迟静拍拍于薇的头,还是走到门边。 「那… … 那妳究竟有没有可能喜欢上司马昭啊?」古安妮不喜欢问题没有答案,很坚持地追到门口。 「他有喜欢的人了。」尉迟静捏了下她的脸庞,把她推回咖啡厅内。尉迟静走出大门,不明白她最近为什么就是不开心。 司马昭以前也交过女朋友,不是吗? 不,那些不是女朋友。和他有过关系的波霸女,说得难听一点,不过就是他发泄欲望的对象。而他真正在乎的女人― 留着长发、有着温柔的笑。 尉迟静看着路边车窗里一头短发的自己,她闭上眼,缓缓叹了口气。 她对谈恋爱从来就没有特别的冲动,就算曾经短暂交往也都会因为没有感觉便不了了之。 如今这种一想起「某人」便要皱眉的心情,就是爱情吗? 可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在乎起司马昭呢?就因为出现了一个他在乎的女人,占据了他心里的重要角落,所以她有了危机意识吗? 不,她对他应该不是这种男女之情才对啊。尉迟静用力戳下一楼按钮,弄不懂、也不想懂。反正,每个人都说感情剪不断理还乱,她又何必自讨苦吃。她手边还有一堆公事要处理呢,哪有时间分心去想司马昭呢?唉… … 手机铃声响起。 尉迟静低头一看。 是司马昭打来的! 她唇角立刻上扬,神情灿斓地接起电话。 「这里是失踪人口中心,我是尉迟静,有什么事可以为你服务?」 「尉迟小姐,我要替一个惯性失踪犯司马昭报案,他已经走失了一个月,不知道他的朋友有没有报案寻找他?」 司马昭坐在山坡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唇边挂着笑,静静地看着远方,等待着尉迟静的回答。 「朋友报案过,说他有可能短期失忆,但是过一阵子后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他听见她笑着这样回答,紧绷肩颈这才慢慢松懈下来。他在草地上躺下来,看着天上白云跟她说话。 「我刚回到台湾。」他说。 「又跑到山上去了?」她问。 「猜得这么准,打算改行去当仙姑帮人卜卦算命?」他压住咕噜作响的肚子,认真考虑吞下野草的可能性。 「你如果人在台湾又没来找我,十次里有八次都是因为跑到山上,九成以上可能是没吃饭。怪了,山上不是都有土鸡城吗?随便找一家进去喝碗热汤也好。」 她的声音像山里凉凉的空气,听得他很舒服。 「万一喝到很难喝的,会破坏我放假心情……」他闭上眼,觉得很放松,觉得可以这样听着她的声音沉沉入睡。 「很难喝也是食物,你还是要把它吞下去。要不要我简报一下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本年度营养不良人口数字给你……」 「妳要不要过来陪我喝汤?」再难喝他都会吞。「你以为我是达美乐披萨?一通电话服务就来啊?」尉迟静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最多是你晚上到我家,本日云吞鸡汤分食一点给你。」 「好。」他满口答应,外加点头三大下,可惜她没看见。 「好了,先在甲口买点关东煮还是御饭团果腹,免得饿到头晕眼花,开车撞树连累他人。」她又说。 司马昭低笑两声,没排斥她这种老妈子似的叮咛,毕竟如果不是因为熟识,小静才懒得理会他。 「干么去?我饿一下就到家了。」还要停车去买东西,很麻烦。 「去买!」她斥喝道。 「遵命。」 司马昭笑着挂上电话,心情就跟天空一样晴朗。 本来,他无影无踪几个星期也是常态,小静也该很习惯了。可这一回,他知道彼此都有些心结,所以他到日本录音时,心里不免多记挂了她几分。空闲时,不想去看樱花,只想打电话给她。练鼓休息时,会不小心想起她。被团员们拖去吃日本料理时,会想到她煮的味嘈石斑锅。晚上睡不着时,会担心着她还被他当时的情绪影响。 只是,电话里能说的话实在有限。况且,他生命中所有不好的事情,他都是经由电话得知的。所以,他讨厌电话联络,他要快点当面看到小静。 铃铃铃… … 司马昭的手机乍然响起,他直觉是小静回拨来交代事情,接起电话便笑着说道:「干么?改变心意要上山陪我吃饭了吗?」 「是我。」一个轻柔女声响起。 司马昭脸色霎时一僵。 「什么事?」他粗声问道。 「我们过阵子可能要回台湾,大家见个面、吃个饭吧。」 「把时间、地点传给我,如果我人在台湾,没有工作的话就会出现。」司马昭浓眉紧锁,声音像绷紧的弦,随时都要断裂一样。 「你知道我们都很想见你。」 「这种敷衍的客套话,留着给别人听。」司马昭切断通话,转身走回停在一旁的吉普车。 发动车子、按下车窗,让山里接近傍晚的薄雾空气刮过他的脸颊,身体蓦然打了个冷颤。 踩下油门,气自己就是没法子表现出无事人的样子。天知道,他有多不想因为许雯雯那个女人而心情不好。 但他痛恨欺骗!觉得有苦说不得,但又不能揭穿真相的现状,让他全身都不对劲。 「该死的!」司马昭诅咒一声,狠狠踩下油门。 车子火速地滑过一个弯道,和山壁仅有一寸的距离。 司马昭吓出一背冷汗,他急转方向盘,猛踩煞车,尽快地让车子恢复到正常山路间。 铃铃铃… …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知道这回必定是许雯雯打来想要一个答案。「吵死了!」司马昭瞪着前方渐黯的天色,大声地咒骂着,却没接起电话。 他不自觉地用力踩下油门,却又在下一秒踩下煞车。 他心情还没差到想去找死! 吉普车以一种平滑的慢速滑下山路,终于进入一般市区道路。司马昭看着前方绿灯,此时才恢复了正常前进速度。 他通过一个绿灯,旁边巷子里忽然窜出一个骑脚踏车的小朋友。 「见鬼了!」他大吼一声,在一秒钟时间内确定对面车道没有来车后,马上踩煞车、急打方向盘,避开那个小朋友。 吱! 车轮急速在柏油路上发出尖锐摩擦声后,散发出焦灼的臭味。 吉普车确实避开了小朋友,却狠狠地冲向对面车道。 砰!在一声让人整颗心都揪起来的巨大撞击声之后,吉普车撞上一根路灯。司马昭整个人往前疾冲,安全气囊随之喷射而出,然后他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医院贵宾病房里,身穿绿色病袍、被检查了一整晚的司马昭,被「传奇」团员包围着。 「我没事,你们可以滚回去了。」司马昭手一挥,气势万千地说道。 「你胸口那道瘀青真的很吓人,看起来好痛。」贝斯手望月耀太蓦地打了个冷颤,美丽波浪松发随之颤抖了下。 「幸好没撞到人,幸好有系安全带,否则整个人撞飞出去的后果不堪设想。」 留着长直发的吉他手杜宇,双臂交握在胸前,严肃地说道。 「我留着这条命,准备以后拍倡导短片,告诉家长们不要让他们家的小孩骑脚踏车冲出路面妨碍交通安全。」司马昭粗声说道,一想到此事还是很不爽。他躺在枕头间,望着这群围在他身边,迟迟不肯散去的多年好友,知道他们心里关心他,但彼此的交情已经好到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没错,如果不小心出事了,虽然不是你的错,还是会心怀内疚一辈子。」 模样清秀得让人猜不出年纪的主唱白亚文,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你刚才去做脑部检查时,手机响了。你的小静打电话来,说你们约好了晚上见,担心你出了状况。」 「该死,我撞到都昏头了。」司马昭蓦坐起身,却不小心扯动胸前瘀伤,痛得他刚硬五官一阵扭曲。 望月耀太见状,倒抽一口气,算是帮忙配音。 「没关系,我已经跟她说清楚,她应该就快到医院了。」白亚文笑容灿斓地说道。 「你干么叫她到医院?」司马昭瞪他一眼,不想小静为他担心。 「谁叫你那么小气,每次放假就冲去小静家,又坚持不让她曝光,我们全都好奇到想跟踪你。」白亚文说出大伙儿心声,所有目光全都看向司马昭。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司马昭马上否认,粗犷轮廓上闪过一阵不自在。 「不是那种关系,干么怕大家见面?」杜宇挑眉问道。司马昭抿起唇,说不出口他是因为把小静当成避风港,自私地不想让他的个人天堂曝光,所以才不曾带她跟大家认识。 更重要的是,团员间的聚会通常只有他们的妻子会到场,小静如果加入了,该怎么定位她的角色啊。 「干么一副怕人发现心事的心虚表情?」白亚文笑容无辜地看着他。 「老子哪里心虚?我是怕你们这群疯子吓跑她。」司马昭大声说道,紧抿双唇,想着要怎么打发他们走。 「你怕什么?如果你的小静要现身,我一定会盛装打扮出场的。」望月耀太一本正经地说道,视觉系松发在身后摇晃着。 「我就怕你盛装出席,这是一个娶了老婆的男人该说的话吗?」司马昭嘴里骂人,却忍不住笑出声。 「还有,『许雯雯』 也打了两通电话过来… … 」白亚文紧接着说道。 「我不想听到那个名字。」司马昭黑眸一冷,粗声说道。 「都五年了,你还走不过那一关吗?」杜宇问道。 「不是我走不过去,而是她不停提起过去的行径让我看不下去。更糟的是,我还不能吭声,免得又让她抓到话柄!」司马昭提高音量,每一句话都像打在鼓面似地轰轰作响。 叩叩― 「尉迟静小姐到了。」门口私人护卫透过对讲机说道。 「让她进来。」司马昭用力闭眼一秒,平复情绪之后,他抬眸看向所有人。 「她还不知道许雯雯的事。」 所有人点头。 大门被推开来,尉迟静冲了进来,却又在瞬间停在原地。 拜司马昭的用力宣传之赐,她很清楚红遍全亚洲的「传奇」所有团员都在现场! 「妳可以尖叫。」司马昭看着她瞬间停格的表情,好心地建议道。 「你的伤势好像还没严重到我需要尖叫。」尉迟静冷静地说道。司马昭和其它人一起笑了起来。她走到司马昭身边,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面色苍白,脸上隐约还有些红肿,不过眼睛还算有神。 谢天谢地!尉迟静悬在半空的心,此时才真正安定下来。 「你看起来不太糟。」她故作轻松地说道,双唇却仍有些缺乏血色。 「妳怎么说这么冷血的话?我躺在病床上,胸前一大片瘀青,而且还未脱离脑震荡的可能性。」司马昭躺回枕间,马上装出虚弱模样。 「还有力气博取别人讨同情的人,一时还死不了。」尉迟静冷哼一声,不客气地说道。 「没错!没错!」白亚文拍手大笑。「而且警方刚才已经调阅了监视器,发现他出车祸是为了要避开一个闯红灯的小男孩,所以他明天会变成大英雄,所有的掌声将会蜂拥而至。」 「你车速没过快吧?」尉迟静定定看着司马昭,秀眉拧成两道小山。 「喂,妳干么一副要代替那个小孩请求赔偿的律师嘴脸?」司马昭心里不爽,皱起眉头,大声抗议。 「我是怕你惹到麻烦,知道错不在你,我才能放心。」尉迟静发现他的嘴唇有些干燥,拿过一旁的水杯。「你可以喝水吗?」 「可以。」知道她刀子口是为了关心他,他这才缓了脸色。 尉迟静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 司马昭扮大爷,不伸手接水杯。 尉迟静翻了个白眼,还是把水杯递到了他唇边。 他喝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地朝同伴瞥去一眼。 「幼稚!」尉迟静出口给他一句评语,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其它三个大男人同时爆出大笑,帮着尉迟静拍手叫好。 「妳好样的,欢迎加入『传奇』 这一家。」白亚文笑着给尉迟静一个大拥抱,高度相差不了多少的两人,看来很像好姊妹。 尉迟静不习惯白亚文这样的亲近,她僵住身子,又不知何时脱身,只好胡乱拍拍白亚文的头,哄孩子似地说道:「多多指教。」 白亚文呆在原地,望月耀太笑得蹲到地上擦眼泪。司马昭则是勾起唇角,淡淡地笑着。 不愧是他的小静,就像收服他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进「传奇」这个小团体。 「小静,我真的很喜欢妳。」望月耀太说道。 「多谢支持。」尉迟静冷静地站在原地,挑眉淡淡说道:「各位陪着司马英雄慢慢开心吧。我回去煮些汤,待会儿再过来。」 「我也要喝。」其它三人都举手报名。 「喂,你们都有女人,干么要抢我的分。」司马昭大声说道,有种权利被剥夺的不痛快。 「她们都不会做菜。」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有,我也不是你的女人。」尉迟静补充一句,朝着他们挥挥手,走向门口。 「酷。」杜宇对着她的背影竖起大拇指。尉迟静听到他的评语,唇角微扬而起。出了病房后,她没有马上离开,在走道附近找了椅子坐下来。 要命,要命,她低头瞪着自己发抖的手,拚命咽了口口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听到司马昭出事后,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很久没掉过泪的她,居然很没用地坐在地板上掉了两滴眼泪。那时,她才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已经比想象中的还在乎他了。 当时,她心想着,如果他出事的话……如果他出事的话… … 她一定会后悔不曾和他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如今,他没事了,但她却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忐忑了。以后,还回得去之前的好兄弟时光吗? 真要命。尉迟静不敢往下想,飞快起身走下楼梯。 此时,司马昭的病房内不同于尉迟静惊恐的心情,所有人全都兴致盎然地看着病人。 「司马昭,你什么时候和她修成正果?」病房内,杜宇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们八字都还没一撇。」司马昭如今心情突然很放松,就连必须关在病房几日这种事,也困扰不到他了。 「八字还没一撇,两人却像老夫老妻?」杜宇不以为然地一挑眉。 「我对认真的感情没兴趣。」司马昭剑眉一皱,脸孔一厉,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定位得那么狭隘。 一旦和小静成了男女朋友,若是分手了,或许再也走不回「朋友」的这条路― 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结果。因为不想失去小静这个朋友,所以他选择鸵鸟地不去理会他对她愈益加深的在乎。 「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望月耀太双手抆腰,漫画美形脸认真地瞪着司马昭。「你算不算男人啊!」 「这句话从一个老是被误会为女人的家伙口中说出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司马昭双手交握横在脑后,脸上故作轻松,心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如果不喜欢小静,就不要耗着人家的时间。」望月耀太跺了下脚忿忿地说道。 「你们瞎起哄个什么劲。她是我的好哥儿们,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司马昭说道,双唇紧抿时让阳刚五官更显得剽悍。 「她喜欢你,她只是还没发现而已。」白亚文正经地说道。 司马昭心头闪过一阵悸动,直觉地抿紧唇,不敢让喜悦情绪外露,却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唉。」 传奇的其它团员看着他一脸为情所惑的表情,每个人都很想偷笑,但是却又全都装出一本正经模样。 总算也轮到这个「浪人」尝尝牵肠挂肚的滋味了吧。 第四章 司马昭出院后,因为「传奇」团员坚持他应该暂停宣传工作回家静养,他自然也乐得待在家里搞他的画作,并乘机请来园艺师和设计师在他屋子里布置一间绿意盎然的工作室。 当然,装潢时免不了吵杂。所以,他的脚便会自动自发地走到尉迟静家报到,直到尉迟静下班陪他为止。 她爸妈半年前搬到北京,深耕当地艺术市场,每个月才回来一次。所以,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天天往她家跑,并不时偷偷观察着小静是否真的有些喜欢他。 这一天,尉迟静在晚上六点回到家,一如她所预料的,他果然正背对着她,坐在那张面对着河岸的大餐桌前,埋头苦思着。咖哩饭空盘摆在一张餐椅边,显然他对她的命令还算听从,记得从冰箱拿出来微波吃掉。尉迟静打亮室内的灯,他却浑然未觉地继续画着图。 她走到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新设计。 他画了一个晴天娃娃,模样看起来像是胡椒罐。光是娃娃的头形,至少就画了五十种。 哪有人懒成这样,吃饭都嫌麻烦,但是,同一张草图却可以不厌其烦地改造,设计出她都好想买回家收藏的作品呢? 他认真工作的背影,好吸引人…… 尉迟静看着他宽厚的后背,突然有种冲动,想上前拥抱他。 妳搞什么!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得瞪大眼,急忙冲回房间换了休闲服,再拚命三郎似地跑到厨房里,拿出一堆食材拚命地切切煮煮,免得她脑海里又动了其它念头。 只是,她动作利落,三两下就整顿出几道菜,只剩下电饭锅的饭还没煮好。她瞄他一眼,拿了本小说靠在餐椅上读着,眉头因为太认真而揪成一团。听见热汤发出咕噜噜冒泡泡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关了小火后,干脆靠在墙壁上看书。 好香… … 司马昭皱了皱鼻子,因为食物的香气而肚子咕噜噜了起来,他回头一看,小静果然站在厨房。 一件长袖宽松棉衫,斜斜地露出一小边的肩线。 她实在是太瘦了。司马昭眼里闪过一丝爱怜,目光却随着她纤细臂膀看向她及膝短裤下的一双美腿。 一股热气开始在肚腹之间盘桓着,他倒抽一口气,狼狈地转过身,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未经人事的十八岁少年。 要命了,他发誓他从不曾这么动物本能,一看到女人小腿便会引发冲动。偏偏这种荒唐事,每次都会发生在小静身上,莫非、莫非! 他的本能比理智还早注意到小静… … 啪!他的头被敲了一下。「司马昭,回魂、吃饭!」 司马昭惊跳起身,蓦然回身却差点撞倒她。 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却不小心扯下她的衣领,露出两道美丽锁骨。 他咽了口口水,立刻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干么吓成这样?」她仰头望着他,笑着椰榆他。 司马昭摇头,大掌却自有意志地抚住她柔软如丝的面颊。 她屏住呼吸,心跳加剧,目光没法子从他脸上移开,双唇不自觉地微张着。 司马昭被蛊惑似地低下头,听到自己的心声在脑海里,大声地回响着。 只要再低头一点,就能碰触到她柔软的唇。她的眼像宝石,美丽、照亮而年轻,那么期待地看着他。 但,除了一个吻,他还能给她什么呢? 司马昭吓出一身冷汗,他霍然站起身子,转头走向餐桌,佯装无事人地说:「妳今天干么穿那么养眼的短裤?邻居有任何值得引诱的好货色吗?」太好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他有多注意到她的腿。司马昭懊恼地皱起眉,很想咬断舌头。 「养眼?短裤?」尉迟静低头望着自己的中性运动裤。「你现在是几天没出门,母猪赛貂蝉吗?」 「防心干么这么重?我是在称赞妳,妳这样怎么交得到男朋友?」他指示她在餐桌前坐下,替她添好了饭,拿好了筷子。 「我这样很好。」她拿起碗筷,低头猛吃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想向他索吻的蠢蛋,希望他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的失态,否则她会尴尬到想撞壁。 司马昭看了她几眼,猜想她也许正因为他方才的失态而不悦,也就安静地吃着饭,直到候底被清空为止。 「今天的菜不错吃,做得好。」他一派自在地说道,表现得很兄弟。 「当然好了,你去哪里找我这种助理兼煮饭婆的好康人手啊。」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妳该不会想藉此逼我帮妳加薪吧?」他装出一脸惊慌的表情。「我现在是妳爸妈公司旗下的艺术家成员,算是妳的金鸡母,把我喂饱,让我好好发挥我的灵感,做出更好的创作,对妳绝对有利无害啊。」 「咱们各凭良心啦,光凭这一桌菜,至少也值得几千块吧。」尉迟静还想装出严肃模样,却已经露出贝齿、笑出声来。 她笑得那么可爱,眼睛那么晶亮,小巧唇型那么诱人。 司马昭瞧得移不开视线,唇边也随之浮出一抹笑意。 尉迟静看着他的笑容,发现不是她今日多心,而是他的举动实在会造成她的严重误解。她决定摆出铁面无私表情,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今天干么一直盯着我?」 他心虚地别开眼,看见她老爸的酒柜时,随口胡调了一句。「因为…… 我突然想喝酒。」 「想喝酒就说一声嘛,干么一脸便秘表情。」她马上起身去开酒柜。喝点酒也好,至少若是不小心说了疯话,或者做出一些怪事,都可以推给「喝醉」。 司马昭干笑地接过她递过来的几瓶红酒,走到阳台前盘腿坐下。这下可好了,万一他真的酒后乱性,把情况搞到一发不可收拾,那该怎么办? 司马昭发现自己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或者该说,他潜意识地期待那样的场面发生? 司马昭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心脏差点麻痹,只好接过开瓶器,很快开了瓶酒,牛饮似地灌了一大杯。 「干杯!」他大声地说道,旋即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一醉解千愁啊! 喝掉两瓶红酒之后,尉迟静只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 她的酒量真的很好。所以,她现在才会靠墙坐在地板上,看着司马昭像颗球一样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他滚了几圈后,又滚回她身边,不客气地把她的大腿当成枕头。反正,等到她想起受伤的人不该喝酒的时候,他们已经喝到两人靠在彼此肩上傻笑了。 他会伸手碰触她的脸庞,会轻抚她的头发,会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对着她哈哈大笑。 她喜欢这种与他亲近的感觉,也就装疯卖傻地和他依偎着,且没有阻止他继续喝酒。 而他一杯接着一杯,在喝完第一瓶之后,就变成一个啰嗦的家伙,呱啦呱啦地从他与「传奇」团员的认识开始说,然后谈到了他的家人… … 提到他十年前罹患癌症过世的父亲、提到他妈妈改嫁给爸爸最好的朋友、提到他大哥为了载他去学鼓,出了车祸,左脚不良于行。 接着,他又说到了一件让她惊讶到没法子做出任何反应的事情…… 「妳有没有在听我说?」司马昭捧住她的脸,暖烘烘酒气直接往她脸上冲。 「我有在听。在你出国学音乐的时候,你分手的前女友许雯雯― 就是我在手札里看到的那一个,知道你是不婚主义者,所以找机会接近你大哥,等你知道这件事情时,他们已经订婚了。」 「没错,然后她就成了我的大嫂。」司马昭抓过她冰凉的手覆在他火灼颊边,满足地长叹一声。 她低头看着躺在她腿上,靠在她手臂边,看来像被她拥着的司马昭,她凝视着他高挺的五官,放柔声音问道:「这样见面不是很尴尬吗?」 「所以,我一年只跟他们见一面。」 「你大哥知道你们以前的关系吗?」她伸手揉着他皱起的眉,帮他叹了口气。 「知道。她告诉我大哥,说我对她旧情未了,还说我为了她决定不婚… … 」 「真的假的?」 「真的!」司马昭睁大眼看着她,突然坐起身用他的额头去撞她。「我又没疯,如果真爱她,我会不顾她的哀求,放下她出国吗?我不婚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她,只是她先下手为强,让我大哥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我说什么都不对,可恶!」他愈说愈大声,到最后简直是扯着嗓门大吼了起来。 「给我躺下休息!」她把他扯回自己的腿上,继续抚着他的发丝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你大哥把话说清楚?」 「我怕我会忍不住告诉大哥,她爱的只是他的财产而不是他。」他被酒醺红的眼,烈火一样地紧盯着她。「况且,说了之后又能怎样呢?我大哥爱她,就算知道她居心叵测,他还是会要她当他的妻子。」 他打了个酒隔后,握住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告诫着。「妳现在知道太爱人的那一方是傻子了吧。」 「我只知道她同时伤害了你们兄弟。」她握紧拳头,凶恶地说道。 「没错,只要不要卡在我这么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在中间,他们的生活应当就会很正常。」 「你情绪反应这么大,你以为你大哥不会疑心吗?」或者他自己还爱着那女人也说不定。 尉迟静咬着唇,直觉抗拒这个念头。 「无所谓,他以为我还爱她,总比以为她爱的是他的钱来得好受。」司马昭嘀咕着翻身倒在地上,瘫成一个大字形。「我大哥多我十岁,他聪明又能干,是我的偶像,我们以前感情很好,没想到只因为载我去学鼓… … 没想到我的前女友… … 「陪我去打鼓!」司马昭突然睁大眼,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并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家门,冲回了他家,奔进他每日都要消耗两小时的练鼓室。 司马昭举起鼓棒,没戴耳机,不想有任何音乐,只是想抒发出全身的躁动。 他甩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在击鼓,汗水淋漓地流下他高耸的眉宇间,鼓声像在暴风骤雨间寻找出路。 他的鼓声炸得她耳朵快发聋,而他每敲一下,她的胸口就要重重地抽痛。 「好了!」尉迟静捣着耳朵,大喊一声,不想再看他这样自虐。 司马昭充耳未闻地继续狂乱打鼓。 「够了。」她伸手去抢他的鼓棒。 他收势不及,鼓棒狠狠地敲上她的手背,她痛苦得缩回手,当场落下一颗泪水。 「妳… … 」司马昭想骂人。可他的手却自有意识的拉过她的手,在她被打红的地方烙下一个吻。「痛吗?」 「痛死了。」她用另外一只手打他的头。 「可怜的孩子。」他的唇烙在她的前额。 「可怜的孩子……」他揽过她的腰,吻住她的唇。 他低喃一声,她柔软的唇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睁开眼看着她,她也正睁大眼,回望着他。 那眼里有着太多的了解,太多的包容,及太多他梦寐以求的归属感。 他残存的理智知道要放开她,但他的心不肯放,他发现自己将她钻得更紧,一手扣住她的后颈,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吻进心里。 尉迟静感觉到他唇里的浓浓酒味,她不怕酒意,但却因为他的吻而昏头,整个人像是要被他融化一样。 「我要妳… … 」他的唇狂烈地索求,大掌探入她的上衣间。 「你喝醉了。」尉迟静抓住他的手,抬头瞪着他的眼。她才不要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他占便宜。 「对,我喝醉了… … 」司马昭皱着眉,开始左右晃动地往后退,黑眸却仍紧盯着她不放。「我没打算安定下来,我不该动妳的,妳是我的好兄弟,女朋友可以来来去去,兄弟情才是不变的… … 」 锵! 司马昭的身子撞到大鼓,一个重心不稳,双脚先打结,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撞得很痛,却搞不明白他怎么会倒在地上,所以先是睁大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继而觉得全身酸痛,也认为地板似乎还不错睡,干脆闭上眼睛。 「起来,不要躺在地上睡。」尉迟静上前撑起他半边身子,怕他这么一睡,明天起床就感冒。 他感冒可没那么容易好,总是不病个十天半个月的绝不善罢干休,像是乘机找机会休息一样。 「小静。」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咧嘴一笑后又闭上眼。尉迟静翻了个白眼,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当尸体一样地奋力往前拖。「小静……」他低喃一声。 「不要吵,死酒鬼。」她边说边笑边用力拉人,眼眶却有些红红的。 她干么要把初吻给一个酒鬼! 人才拖到门口,她便已气喘吁吁地宣布中场休息,把他的上半身往地上一搁。 砰! 司马昭又撞了一次地板,他这回睁大眼睛,黑黝眸光直视着她的眼。 「我喜欢妳。」司马昭说完,傻笑,闭上眼,又睡着。 尉迟静僵住,瞪着他含笑睡容,她开心到喘不过气,可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气他挑这时候说喜欢,分明就是狡猾。 「司马昭,给我醒来说清楚。」她不客气地踢他一脚。 呼呼呼… 他发出鼾声,愈睡愈沈。 「该死的司马昭!」诅咒了一声,只好继续扛着他往他房里前进。等他醒来,看她怎么质询他! 司马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清醒的,他只知道呼吸间有小静的味道,让他觉得自己正在美梦之中。 小静的味道不是那种勾人的女人香,她的香味纯粹是香皂与肌肤的味道,干净得像个婴儿。 司马昭满足地长叹一声,无意识地将怀里的柔软人儿抱得更紧,下颚碰触到一头发丝。 柔软?发丝?不是梦? 司马昭蓦地睁开眼,看见! 小静趴在他枕头间,长睫栖于眼睑下、微张着唇,显然仍在熟睡中。 他吓出一身冷汗,惊跳起身,站在床边脸色发白地瞪着她。 他对她做了什么?他慌乱目光往彼此身上一瞧。幸好,两人身上衣服都还穿得很整齐。司马昭放松之后,腿软地往床边地板一坐。他抓着头发,努力想净空脑中邪念。 看来长手长脚的小静,怎么会这么柔软?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怕吵到她,走到客房浴室盥洗一番后,才又回到房间。 小静仍然趴在床上,粉红嘴巴惑张地睡得极沈。 司马昭盘腿在地板上坐下,第一百次觉得他当年一定是瞎了眼,才会把小静当成男人。 她的皮肤细致得像一豆腐、眉目清秀,个子虽高,骨架却纤细得很有女人味。司马昭的目光很快地又看了她的长腿一眼。 马的,如果她是闲杂人等,他早就出手了。可是!她是小静!她的地位超乎于女朋友。 理智这样告诉他,但司马昭的呼吸还是很混乱。 她的唇那么柔软?马的,他怎么知道她的唇很软?司马昭抱着头,脑海里开始闪过一些片段。他啰哩叭嗦地说话、拖着她回家打鼓、还在练鼓室― 吻了她! 「见鬼的… …」司马昭闭上眼,痛苦地呻吟出声。 「很吵耶!干么一早就骂人。」尉迟静睁开眼,皱着眉坐起身。 司马昭甚至来不及隐藏脸上的狼狈,就对上了她一对盈眸。 「早。」她镇定地说道。 「我… 们… 昨天怎么会睡在一起?」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因为他对之后的事,是真的没有印象了。 「因为有个醉鬼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一走人,他就鬼吼鬼叫。」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可恶,他居然全忘光了? 「真的假的。」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脑子开始宿醉抽痛。 「我都用手机拍下来了,你要看吗?」尉迟静举高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司马昭一闭眼,蓦地用力撞墙两下。他不该记的吻,记得很清楚。这种破坏男人形象的事,却忘得一乾二净。 「还有没有什么更丢脸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他哑声说道。 尉迟静眼里闪过一阵火光,好想拿手机砸他的头。 「手机拍摄之前还有一场― 我把你拖回房间后,你说要尿尿,冲进厕所没关门,尿完之后就咚地一声抓着我的手,继续睡你的大头觉。」 「我喝醉了。」他呻吟一声,干脆把脸埋入手掌之间。 「你当真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她寒着脸,拳头握紧得像一颗石头。 司马昭抿紧唇,极力镇定着神色。 然后,他摇了头。 尉迟静回望着他,苦意开始在口中蔓延起来。 她想他记得他吻了她,否则他现在应该会像以前一样乱七八糟的跟她开玩笑才对。只能说他这戏演得太好,好到忘了他们熟得就像换帖兄弟一样。 「你喝醉之后,开始乱脱衣服、脱到只剩一件内裤在屋子里跑。」尉迟静慢慢地下床,拿过枕头往他身上扔。「那样子说有多笨,就有多笨。」「妳在鬼扯。」他接住枕头,不相信地说道。 「信不信由你,总之你昨晚丑态毕露。」她双臂交握在胸前,用冷冷语气掩饰着她想哭的情绪。 是她笨到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他,是她笨到去相信一个酒鬼没有指名道姓的「喜欢」,还呆到作了一夜的美梦。 「昨晚真是不好意思。」他哑声说道。 「我不会跟一个醉到不醒人事的酒鬼计较。」她霍然转身,掩去眼里闪过的泪光。随便啦,反正他们之间就只能是哥俩好,她还想强求什么? 「我下午要去山上。」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一路顺风。」她头也没回,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最好十天半个月都不要再看到他! 「我大后天就要到日本,要录音,还有两场演唱会要办。」他说。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秒,恼她的心愿居然一下子就成真。 「这么快?」她阻止不了自己说出这话,也强迫不了自己快步离开。 「对,因为可以顺便参加一个当地音乐季,当成演唱会宣传。」他边说边走到她身边。 一感觉到他的体温,她马上往前走一步,不想让他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那就先祝你一切顺利了。」 「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于薇说公司有秘书联谊会,叫我过去认识一些人。」 司马昭的喉咙突然被焰住,一时之间吸不到氧气,有些晕眩。 「妳… …想交男朋友了?」他无力地问道。 「我一直没排斥过这件事,只是缘分未到。」她额上冒青筋,知道她如果在这里跟他继续装无事人,她一定会大爆发,痛骂他一顿。 「妳是个好女人。」 「干么摆出一副我跟你求爱,你拒绝我的语气?」一股怒气激涌而上,尉迟静蓦然转身伸手去打他的头。这一掌打得可不含糊,司马昭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 「不好意思。」她毫无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他勉强扯动唇角,有点心虚地勉强一笑,故意开玩笑地说道:「妳想害我脑震荡吗?」 「有关系吗?反正你的脑子也不怎么正常,连昨晚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不是吗?」尉迟静扔给他一个僵硬笑容后,马上大步走到门口。 她打开门,原本想就这么离开,但她还是回过头说了句― 「自己小心。」 毕竟,朋友还是要当的。 门,很快地被关上。 砰! 司马昭惊跳了一下,他瞪着门,泄气地垂下双肩。 「可恶。」 他不是向来最我行我素吗?不是总是一向事事无惧吗?怎么现在反倒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了起来?现在可好了,男女关系发展不成,连小静都后退了三大步。缩不回原来的朋友身分,该怎么继续往前? 都怪他― 太在乎而不敢出手啊! 第五章 两人认识以来,除非有公事要处理,否则尉迟静从不曾主动打电话给司马昭,这一回自然也不会例外。反正,他离开半个月没消息是常态,这回离开十多日也不过是凑巧而已。她已经习惯了。 「自欺欺人的大笨蛋。」 尉迟静坐在办公桌前,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鼠标点下「最爱传奇」网站,按下「日本演唱会」那一栏,几位飞到日本追星的歌迷在留言板里写着! 传奇真的好帅!演唱会不但爆满,还上了晚间新闻,樱花妹、安可叫到没声! 全场安可三次!白亚文的声音好特别、杜宇吉他棒到让人发抖、望月耀太弹贝斯时美得让我起鸡皮疙瘩、司马昭man到让人想以身相许。 尉迟静一边喝着黑咖啡,一边看着歌迷们兴奋地参与讨论的留言,完全体认到司马昭和她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几天前,她发现了这个叫「最爱传奇」的网站,网站里依照四人的名字,分为四大城堡。 她原本以为像司马昭这种老爱摆臭脸的家伙,粉丝一定最不买帐,偏偏网站里盛传着他的支持者最死忠,有八成都是属于那种眼睛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喜爱法。 歌迷留言问道― 他们何时回台湾?有朋友的朋友在航空公司上班,说应该是这几天吧。 这几天就回来了吗?尉迟静移动鼠标,关掉窗口,水眸目光改瞪着手边那张二乘三吋的护贝照片。这是她从网站里打印下来的照片,照片里的司马昭像是他,又不像他。照片里的司马昭仰头笑着,皮肤正是阳光亲吻过的蜜糖般颜色,每一寸阳刚轮廓都在发光,牙齿整齐又洁白,微瞇双眸的姿态有着难得的性感。 司马昭歌迷票选说最爱他这张,说是他百年难得一见的阳光笑容。 可尉迟静真不懂,他在她面前,不都是这么笑的吗?哪里百年一见? 所以,他对她究竟是特别还是不特别? 尉迟静皱起眉,把照片放在桌上,开口便教训道:「干么让我觉得自己很特别,然后吻了人之后,又推得一乾二净。就算想继续当好兄弟,也该鞠个躬、道个歉、自罚三大杯吧。」 「给我记住!」尉迟静忿忿地把他的照片翻到背面,用力地狠捶三大下。 哔! 一声手机简讯惊动她的思绪,拿起手机一看! 晚上愿意赏脸一起吃顿饭吗?辛明隆。 尉迟静看着简讯,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辛明隆是她身边所有人都会赞成她选择的男友绝佳人选。辛明隆年纪和司马昭相当,是个深受客户信任的艺廊经理。虽然因为工作缘故,也需要旅行,但这人心性安定,她和他谈话时,总是很开心也很平静。 没错,开心又平静就是她要的恋爱感觉! 八点,「曾经」见。 尉迟静马上回传简讯给辛明隆,然后手指头又不听使唤地把司马昭的照片竖起来看。 「笑什么笑!」她用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自己却蹙起眉头。 他如果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会有什么想法?她从网站上知道「曾经」是他爱去的咖啡厅之一,也许可以在那里来个不期而遇吧。「笨蛋!他还能有什么想法,妳只是他的哥儿们,妳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尉迟静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突然很想取消刚才的约会。 她四肢无力地瘫倒床铺,讨厌这种无所事事、闲到脑子只能胡思乱想,胃肠也因为太多咖啡因而隐隐作痛的星期天。 「不管了,再去喝一杯咖啡提神醒脑,以毒攻毒,精神一好,胃就不痛了啦!」她决定振作,喃喃自语地跳下床,准备她本日的第三杯咖啡。 司马昭抵达台湾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冲回家找尉迟静。 毕竟,他这段时间都在想尉迟静。 想她的好、想她不留情却总是让他心情大好的锐利话语。想他早习惯身分特殊,但尉迟静却待他一如常人。想他在她身边有多自在,想她想到好几回都想打电话给她,跟她表白!马的,光是这个念头就足够把他吓到夜不成眠了。他又怎敢贸然地跑去找她,万一情况一发不可收拾,那还得了? 「麻烦载我到『曾经』咖啡厅。」司马昭和「传奇」一块搭上保母车,对司机小陆说道。 司马昭瞪着车外车潮,瞪着自己反射在窗上那张余悸犹存的脸孔。 想他上回有冲动时,是结束半年的巡回演唱,再也没法子忍受被人群包围的拥挤感。所以,他背包一拿,直接搭机到不丹当个废人,镇日坐在民宿阳台,看着青山绿水及一望无际的草原。 不用向谁交代,无须挂心谁的等待,那才是他要的自由。 所以,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了想跟小静定下来的念头。 她才二十几岁,还有花花绿绿的世界等待着她,不该被他这个她口中的欧吉桑、大叔绊住。司马昭瞪着窗户上自己阴沈的眼神,愈看愈觉得好沧桑。 保母车缓缓地在「曾经」咖啡厅外头停下来,白亚文眼尖地先瞄到咖啡厅窗边那一对男女。「那不是小静吗?旁边还坐着一个精英喔。」白亚文兴奋地说道。杜宇和望月耀太闻言,马上也把脸凑到窗边。 司马昭睡眠不足的黑眸恶狠狠地看去,心情马上荡到谷底。 没错,那是小静。她正和一个穿着休闲但有品味的男人坐在窗边谈笑风生。 小静笑得很开心,而那个男人也在笑,笑得让他想扁人!司马昭握紧拳头,压抑起自己想下车找人算帐的冲动。 「我不下去了,回我家。」司马昭粗声对司机说道,脸颊线条紧绷如石,两道利眸仍如利箭般地紧盯着那一对人影。 「小陆,等一下再开门。」望月耀太扯住司马昭的衣袖,急忙地说道:「你搞什么!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小静被抢走?」 「人家已经在谈恋爱了,难道要我出场去演一场棒打鸳鸯吗?」司马昭没好气地说道,连肩颈肌肉都用力了起来。 「要是真的谈恋爱,干么要约在你经常来的『曾经』 。如果不是她太喜欢这里,那就是想故作不经心地让你看到。」望月耀太气急败坏地说道。 「可能她刚好也觉得『曾经』的东西很好吃。」司马昭不悦地瞇起眼,瞪着窗外。 从小静对面那个男人频频倾身向她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对方有多希望争取到她的注意。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不是滋味的表情。提起来或放下,有那么难吗?」杜宇懒洋洋地扔去一句。 「我总是要想清楚我究竟可不可以带给她幸福,才能决定要不要出手吧。」司马昭面颊一紧,回吼了杜宇一句。 「你以为停在原地,就可以什么都不改变吗?这位大哥,你已经回不了头喽。」白亚文同情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 「见鬼了… … 」司马昭诅咒了一声,头昏脑胀地倒向椅背。 再怎么说,距离他上一次跟女人告白,至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更该死的是,他压根儿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男友!所以,忍住、忍住!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小静身上移开,双臂交握在胸前,不许自己去拉开车门。 「小陆,麻烦尽快开车送我回家。」司马昭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双唇往下一抿,继续忍着。 「传奇」其它三名成员互看了一眼之后,凑在一起开始打赌! 赌司马昭会在几天内跟尉迟静告白。 好累、好累… … 尉迟静坐进电梯后,靠在墙壁的高瘦身形看来既垂头丧气又疲惫。 辛明隆很好,聊的话题也正好都是她感兴趣的部分。他们可以从台湾聊到大陆市场艺术园区的过度商业、租金高涨、艺术家开始出走… …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辛明隆握她的手时,她不会讨厌,也不会心跳。她八风吹不动的冷静模样,甚至还让辛明隆笑了出来,说她是天生适合谈判的人才,不着痕迹地帮两人都解套。 「完了 … 」她喃喃自语着,手掌拍着额头想让自己精神些,脑海里却自动跳出司马昭的脸孔。 「见鬼了,我干么不早点喜欢他呢!」一定非得耗到变成了好朋友才喜欢,弄得现在进退都不是哪… … 电梯门打开,尉迟静闭嘴掏出钥匙,走出电梯。 开门而入,屋内大亮的灯光让她当场防备地后退一步。 「爸妈,是你们回来了吗?」她大声地问道。 「约会结束了?」 司马昭的声音从阳台那边传来,吓得她掉了钥匙。 尉迟静蓦地抬头,看到他走入室内,缓缓走到她面前,用脚关上她身后的门。 「你怎么知道我有约会?」她望着他似乎更瘦削的冷硬脸庞,血液不争气地沸腾起来。 「刚才经过『曾经』时,正巧看到。」司马昭又上前一步,两人身子只差一寸就要相触。尉迟静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司马昭感觉到她呼吸的紊乱,四目交接,彼此眼里都有着太多没说出的情绪。 她先后退一步,不想自己太剧烈的心跳被发现。 他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拉开距离。他忍了好久,忍到忍无可忍,忍到管不住自己的脚,所以现在…… 「小静。」他低语一声,黑眸没法子从她脸上移开。 「嗯?」她屏息等待着,脸庞烫到想找消防车来灭火。 「小静… …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颚,拇指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滑动着。 「有话快说。」她拉开他的手臂,不愿让他太影响自己。 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有任何失控,万一是她自作多情,那岂不糗毙。 「妳和别人在交往吗?」他困难地张口问道。 她很快垂眸而下,掩住那雷劈一般的喜悦。 「那和你有关系吗?」她望着脚板,不敢期望,只怕一旦失望之后会很尴尬。 「见鬼的,关系可大了。」她的头被他的指尖抬起,他立刻吻住她的唇。他的唇似火,烫得她身子发抖,但她不怕,她欢迎这样的燃烧,她等待这个吻已经等待很久了。 尉迟静低吟一声,伸手揽住他的颈子。 他察觉到她的回应,索吻也就更加放肆了。 他品尝着她清新的味道,这些日子的思念全都涌出,逼他索求着她每一寸的柔软,直到她软凉的舌尖开始懂得如何回应为止。 在他的纠缠下,她双膝发软,脚步不稳地频频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墙面。 这样缠绵的感觉太陌生、太强烈,却也让人无法放手。她侧过头,低喘出声,而他的吻则开始放肆地沿着她的颈子滑下,高瘦身躯更加贴近她的纤细身子。 她没法子不察觉到他灼热的男性正贴在她腿间,而一种异样的疼痛也开始在她腿间蔓延。 「停,我还没准备到这一步。」她推他肩膀,低喘着气说道。他紧闭双唇,剑眉蹙着,拚命压抑着被挑起的欲望,目光却很不争气地死命望着她被吻成红艳的双唇。 「我们认识好几年了,应该可以直接进展到下一步了吧。」司马昭把脸埋入她的颈间,只哀怨了一秒,便马上很满足地呼吸着她的味道。 「还想打蛇随棍上!你知道这是我们第几个吻吗?」尉迟静敲他的脑袋,脸很红,声音很认真。 「第二个。」他抬头,尴尬地对她一笑。 「原来你根本都记得嘛。」她一挑眉,净眸不悦地啾着他。 「我确实是在逃避,怕情人当不成后,也回不到朋友。」司马昭看着她年轻但坚定的眼神,大掌抚住她的脸庞,沈声说道。 他既然阻止不了自己想要她的心,那他就会尽全力负责到底。 「我对你早就回不到朋友那一关了。」尉迟静老实地说道。 「妳也喜欢我。」他咧嘴一笑,嘴角都快咧到天上。 「不然,干么让你连占两次便宜。」他的「也」字,换来她一个微笑。 「妳让我觉得自己很弄。」司马昭抚着她的发丝,被她年轻眼里的专注哄到几乎要飘上天。 「没关系,欧吉桑本来就比较会瞻前顾后。」她顽皮地勾起唇角,不客气地椰褕着他。 「居然叫我欧吉桑?是想提醒我现在是老牛吃嫩草吗?」他装出凶神恶煞模样,摩拳霍霍地揪住她的肩膀往怀里一扯。 「你本来就是。」她昂头看他,根本就不怕。 「我是不是欧吉桑不是问题。」他双唇往下一抿,凛着剑眉,一本正经地说道:「问题是,我不会是个好情人。」 「你会不会是个好情人,还要你告诉我吗?你自我中心到极点,根本就把自己当成皇帝。」尉迟静看着他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失笑出声。「总之,你以后想去旅行就去旅行、想干么就去干么,除了谈恋爱之外,我们相处的模式不会有任何不同。」 她拍拍他的胸脯,大声地给他保证。 「我对婚姻没有兴趣。」他丑话说在前头,不想让她有一点失望。尉迟静望着他凝重脸色,忽而仰头大笑出声,好掩饰心里一闪而过的刺痛感。她的爸妈婚姻幸福,说她对家庭没有憧憬,绝对是骗人的。但,她那么想要他,想要到就算自欺欺人也无妨了… … 「老杯杯,谁告诉你,谈恋爱就等同于结婚的?」她双手抆腰,挑衅地问道。 「没人告诉过妳惹毛老男人的下场吗?」 司马昭的大掌抚上她的肩胛,缓缓地沿着她脊椎下滑,直到握住她的臀部,将她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拥。 她倒抽一口气,完全没法子应付这样经验老道的他。 他坏坏地一笑,低头用鼻尖轻触着她。 「喂,干么这样… … 」她想凶恶,偏偏脸红、双膝又发软,说出口的话根本毫无说服力。 「不要哪样?」他的唇在她唇间低语着,发现当他的指尖抚过她腰臀时,她的身子就会不由自主地轻颤。「这样吗?」 她倒抽一口气,在瞬间经历了一道闪电般快感。手忙脚乱地想推开他,偏偏他却像早就预知她的下一个举动似地,扣住她双腕置于头顶。 「这位大叔,我爸妈今晚会回来,你可不想被捉奸在床吧。」她使出杀手钢。 这话果然一枪毙命。 司马昭苦着一张脸,把脸埋进她的颈边,无奈地长叹一声。 这种怕爸妈回家碰上亲热的尴尬期,还真是见鬼的陌生。 谁叫他要和一个心智成熟、年龄却小得让他想去买个保养品的小女生谈恋爱呢。 「以后改到我家约会。」他咬了下她的唇,当成薄惩。 约会。尉迟静觉得那两个字很甜蜜,笑意便忍不住洒满在眉宇之间。 看她笑得这么甜,他忍不住又覆上了唇,却是只敢浅尝即止,毕竟她爸妈待会儿会回家。 司马昭一忖及此,笑声就逸出唇边。她半瞇双眸随之大睁,年轻脸庞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她是如此年轻、美好。司马昭望着她,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欧吉桑,干么又皱眉,你该不会『又』 在想要怎么面对我们人生中的难题吧。」尉迟静手掌贴住他的额头,压平他的皱纹。 司马昭不想她多担心,食指抚过她的下唇,满是欲望的眼神锁住她排红的脸庞。「不,我是在想要怎么样才可以把妳拐到我家为所欲为。」 「谁怕谁啊!」她轻哼一声,非常不习惯让他占上风的感觉。 「妳最好怕,当心我吃人不吐骨头。」他双掌贴在她脸颊两旁,露出一口白牙威胁道。 「你最好态度再嚣张一点啊!当心我利用年轻少女的权利,逼你对我负责。」 她挑着眉,眼眸黠亮地盯着他。 司马昭脸色一僵,却又要佯装无事人地勾起唇角干笑着。 她胸口一闷,神色未变地伸手敲他脑袋。 「厚― 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亏你恋爱经验至少比我丰富十倍!」他恋爱经验是比她丰富,但是只要想到她接下来还会有其它恋爱,他就想发脾气。他这人最讲求公平,怎么会这么矛盾!当那个念头在司马昭脑袋里转了一圈后,他决定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当务之急就是― 既出手,就要好好认真待她。 「我们出去吃消夜。」他说。 「我又不饿。」 「小朋友,当了情侣之后,妳会知道如果不想情况失控,很多时候不宜待在家里。」司马昭拉住她的手,走向门口。 她望着彼此交握的十指,心窝一暖,知道她会好好珍惜他们拥有的这一段,因为他们再也走不回过去了。 「你不怕狗仔队跟拍吗?」 「马的。」司马昭五官皱成包子状,颓下肩很无力地拖着脚步往前走。「我去买消夜回妳家吃。然后,妳叫妳爸妈早点回来,免得我们才开始,情况便一发… … 不可收拾。」 尉迟静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家门,她的心里混合了多重酸苦滋味。 然后,她开始在屋子里疯狂地转圈圈、转圈圈,直到她头昏眼花,再也无力思考为止。 她又不是欧吉桑,想恋爱就恋爱,想那么多做什么! 第六章 从朋友变成情人,司马昭和尉迟静走了三年。因此,当他们的关系改变时,两人便直接跳过磨合期,一头栽入热恋阶段。毕竟,没有人比他们更熟知彼此的喜好及点滴。就像她不用他开口询问,便自动告知她已经拒绝了辛明隆的追求一样。 他们开始交往后,「传奇」的唱片宣传期刚正展开,司马昭总会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以往还是哥儿们时,他管它三更半夜,一回家便要call她到他家陪他说话。 现在成了男女朋友,他反倒舍不得叫她了。 交往两个月后,司马昭于凌晨一点结束电台访问,回到家里时,看着自家大门,非常哀怨地想着「干脆叫她以后别工作好了」 「算了,她怎么可能不工作,她不知道有多喜欢她的工作。」他用头撞门板两下,决定早睡早起。 只是,他现在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今晚哥哥打电话给他,说他们已经回到了台湾,要他明天回家吃饭。 他可以拒绝许雯雯,却不能拒绝哥哥。妈妈十年前改嫁,搬到法国后,他们兄弟就是彼此唯一亲人了。 司马昭心情恶劣地推开家门,客厅里灯光大亮。 尉迟静正趴在沙发上看小说,一看见他回来,马上开心地跳了起来。 「回来了!」她笑着站到他面前。 「怎么突然跑来?」他心头一暖,张开双臂擁她入怀。 「不想看到我?」她笑着仰头看他。 「怎么可能!我怕吵到妳,还拚命忍耐着不要上去按电铃。妳明天还要上班,不是吗?」他轻啄她的唇。 「干么假体贴?以前当哥儿们时,不也是三更半夜来吵我?」她不以为然地用手肘撞他一下。 「哥儿们是用来陪伴的,女朋友… … 」他握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高起来,让两人视线同高。「是用来疼的。」 她揽着他的颈子,甜蜜地亲了下他的唇。「你的话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妳爸妈知道妳在这里吗?」 她爸妈知道他们两人在交往的消息,虽然讶异却乐见其成,算是很民主的父母。 「他们知道,要我不许天亮再回家。」她摆出长辈威严姿态。 「知道了,小女生。」司马昭把她抱到沙发里,身子却像八爪章鱼一样地死黏在她身上。 「怎么了?」她用头撞了下他的下巴。 「什么怎么了?」他反问道。 「你的嘴角往下撇。」她用两根手指把它们撑起来。 「这表示?」 「表示你有心事。」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没什么事瞒得过妳,对吗?」他看着她慧黯眼神,觉得她一定是天使。他无奈地一笑,完全没掩饰他的恶劣心情。「我哥要我明天回去吃晚餐。」 「那就回去啊。」 「回去看他们相亲相爱,却不能戳破许雯雯的假相,很痛苦。」他臭着脸,就是不爽。 「乖,你哥哥高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揉着他的脸庞,试图软化他硬邦邦的肌肉。 司马昭在她的手掌各印下一个吻,脱口说出他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明天和我一起回家。」他说。 「我在会有帮助吗?」她知道这事代表了她有多特别,但她没问为什么,只是反握住他的手。 「有妳陪我,我至少不用一个人坐在那里强颜欢笑。」 「你不怕我说话太直,搞砸一切?」 「怕什么?」他一耸肩,现在心情可好的很。 「好了,既然不怕,那就别板着一张脸。想不想吃消夜?」 「今天有狗仔跟着我回来。」他悲惨地宣布道。 「哈,幸好我超聪明,我已经买了冰镇卤味和酸梅汤了!」她朝他眨眨眼,得意洋洋地说道:「夸奖我啊。」 「我三生有幸,这样可以了吧。」他很哥儿们地用手肘勒住她的脖子,然后猛亲着她的唇。「妳知道当我的女朋友不容易,我们不能一起出游,不能像寻常情侣一样手拉着手四处行走,除非妳愿意冒着被曝光的风险。」 「我是不怕曝光,因为我不在乎他们写我什么。我是怕有人来堵我时,我的口出恶言会影响到你。」 「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不走慈眉善目的形象。」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去吃消夜吧。」她拉起他的手,十指交扣地就要往门口走。 「我想吃清粥小菜。」他走了两步,却又缓下脚步。「还是我去买吧。」他反握住她的手腕。「我被追逐就算了,我可不想妳的身家背景也被挖出来,害妳一点隐私也没有。万一被说成跟我同居,妳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我会觉得没有好好照顾妳,愧对妳爸妈… 」 「老先生,你说够了吧。反正,我肚子已经饿到等不及和你去买消夜了。冰镇卤味也很赞啦,再说一次你几生有幸啊?」她双手抆腰,很嚣张地问道。 「本人三生有幸,才能找到这样一个女朋友。」他大笑着打横抱起她,冲到厨房才让她双脚落地。 「没错,徐老说谁娶到我,谁就是祖上积德。」尉迟静大声宣布后,马上改口说道:「我没有逼婚的意思,你不用紧张。」 「小静… … 」她的贴心让他不舍地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我相信娶到妳的那个男人,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不过,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目前还是我,所以别杀风景好吗?」 尉迟静扬起唇,也只能转身走向冰箱,拿出她早早便买好的消夜。以前有句老话说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话还真是该死的对! 隔天晚上,尉迟静换上利落裤装,与他一前一后地到大哥、大嫂的台湾住处吃饭。 尉迟静有些讶异司马昭和他大哥司马清的神似,还有那个与手札上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没改变的许雯雯。 许雯雯靠在司马清身边,一双美目紧盯着尉迟静,笑着说道:「没想到司马昭会带朋友回来,我待会儿再多炒个菜。」 「不用忙,小静的手艺很好,让她去打理吧。」司马昭握着尉迟静的手,低头对她一笑后,再抬头看向大哥。「哥,这是我女朋友尉迟静。」 司马清愣了一下,却马上笑出声来,高兴地说道:「原来是女朋友啊!怎么不早说呢,大哥什么见面礼都没准备。」 「没想到你的女朋友这么年轻。」许雯雯目光锐如利刃地打量着他们。 「爱情是不分年龄的。」司马昭指尖卷弄着尉迟静的发丝,黑眸含笑地望着她。 「很高兴你终于愿意承认这点了。」尉迟静朝他皱皱鼻子,也笑着。 「你们认识几年了?」许雯雯问道。 「两年多。」尉迟静说道。 「这么久?看来这回很认真喔。」许雯雯笑着瞥了司马昭一眼,美目又溜回尉迟静脸上,不经意地问道:「他还是那么爱流浪吗?」 「是啊。」 许雯雯闪过一个满意的微笑,伸手推推丈夫的臂膀。「你啊,也说说你弟弟吧。三天两头流浪,把女朋友搁在家里,万一女朋友误认他只爱自由,一点也不在乎她,这样不好吧。」 「妳… … 」司马昭眉头一皱,瞪向许雯雯,尉迟静却握住他的手,早他一步开了口。 「我不觉得他爱流浪有什么不好,那是他的放松习惯,就像我也有想独处的时候。反正,我对自己的信心很够,不会因此而怀疑他不喜欢我。」尉迟静回望着许雯雯,一派自在地说道。 「妳没发现我流浪的次数及天数变短了吗?」司马昭笑着揉揉她的发。 尉迟静故意捣着胸口,很惊讶地说道:「你该不会要说那是因为我吧?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年纪大、体力不佳,缺乏流浪本钱,所以才会早早回家的。」 司马昭和他大哥同时大笑出声,许雯雯则是勉强挤出一抹笑。 「我去做菜了,小静要不要进来帮忙?」许雯雯说道。 司马昭皱了下眉。 「没问题。」尉迟静坚定地点头,起身时还不忘拍拍司马昭的肩膀,让他知道她什么都没在怕的啦。 两个女人才进厨房,就听见客厅传来兄弟俩的大笑声。 「他们兄弟感情很好。」许雯雯打开冰箱,拿出一副猪腰子,存心刁难人,她才不信这个黄毛丫头会处理这种内脏。 「对啊。」尉迟静很自然地接过腰子放到水槽。 「司马昭跟妳提过我和他之前的关系吗?」许雯雯试探地问道。 「提过。」洗净腰子,她拿刀子除去筋膜,免得她去拉许雯雯头发。 「妳看起来不大介意嘛。」 马的,怎么会有人希望别人介意这种事?尉迟静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却对她扮出一个年轻无辜笑容。 「都过去的事了,我需要介意吗?」笑容甜得连她都想反胃。 「唉,如果都过去了,他又何必每次都要避开我和他大哥。」许雯雯揪着眉,开始舀汤到汤碗里。 「我想,他是为了不想大哥有过多揣测吧。」切葱、切姜、切算,她每一刀都切得很用力。 「如果心思端正,见了我没有芥蒂,又何必如此呢。」许雯雯得意地扬起唇角,认为自己让人难忘。 给老娘听好了― 司马昭的芥蒂就是妳这个爱兴风作浪的大嫂! 尉迟静不能这样大吼,只好燃起炉火,把切好的东西跟酒一块丢进大锅。「司马昭现在有我,以后会常和他大哥碰面的。」尉迟静手抓腰子,坚定地说道。 「妳说话还真是大器呢。」许雯雯的箭再次挡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算是我最大优点。」 「司马昭太常出去旅行,妳真的不担心吗?他之前跟我说过,他是因为找不到心里的平静,所以才四处流浪的。」 「我想,这应该是我和他的私事,不劳费心。」尉迟静啪地一声把腰子扔下去余烫,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妳年纪轻,不知道男人有时喜欢一个女人,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最能配合他的生活方式,无关于什么爱或不爱。」 尉迟静的心被闷打了一拳,笑脸凝滞了一秒钟,不过拜长期与客户周旋的能力所赐,她自信脸上并没有任何动摇神色。 「这是雯姊姊的经验谈吗?」尉迟静灿笑地说道,取出腰子泡冰水。 许雯雯脸色一沈,厉声说道:「我只是怕他还惦记着过去,无法专注在现在。」 「我个人认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不过,大嫂似乎还停留在他还是妳前男友的情境里,所以才造成了这一切尴尬。」尉迟静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想再让这个自我陶醉的女人破坏他们兄弟交情。 「有些事,我们也不用聊得太深入,毕竟!你们才认识两年。」 「是啊,感情是最容易随着时间淡去的,确实也不用聊太多。」尉迟静看着脸上毫无笑意的许雯雯,她一耸肩佯装无事人地问道:「大嫂,炒菜锅在哪里?」 「请自便。」许雯雯取来锅子,啪地搁上炉子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厨房。 「谢谢。」 尉迟静清亮的声音在厨房里回响着,而许雯雯的话则在尉迟静的脑子盘桓着! 男人有时喜欢一个女人,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最能配合他的生活方式,无关于什么爱或不爱… … 就算司马昭一开始是因为那样而喜欢上她,那又如何?喜欢总是要有原因吧!而她接受这样的他,是出于她的选择,她不认为这样会有什么问题。就像她和司马昭认识至今,从不曾因为他三不五时的突发性离开而有过任何问题,现在成了男女朋友,也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没错,正是如此!」 尉迟静自信地倒油入锅,放进食材,听见爆香吱渣声时,也同时确定了自己要不顾一切地为爱而坚定的理念。 年轻时不放胆去做些什么,难道要留着等到以后遗憾吗? 但是,如果司马昭在交往一段时间之后,还老是一声不吭地溜走的话,那她可就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如此坚定理念了。毕竟,他们现在是情人,多少总该有些不同。 稍晚,司马昭和尉迟静坐在他家客厅里。他大笑着抱着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妈啊,妳真的那样跟许雯雯说?」司马昭笑得眼睛都瞇了起来。「她一定脸都绿了。」 尉迟静看他笑得像一只活跳虾,心里的石头才慢慢放了下来。幸好,他不介意她的快口直言。 「总算是有人可以治她了。」司马昭用力拍沙发,笑得眼都瞇了起来。「大哥夸奖妳那道腰子好吃到可以去开餐厅时,她脸色也很难看。」 「她太习惯把自己看成世界中心。」尉迟静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抬头看着她年轻脸孔,捧着她的脸颊,满脸激赏地问道:「妳年纪轻轻,怎么会对人心这么透彻?」 「因为我天资聪颖。」她也严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妳交不到同年纪的男孩子。有哪个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不想装得聪明、干练些,好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他捏了下她的腮帮子,啧啧有声地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身穿短裤及破旧运动衣,耍赖地躺在沙发上,是代表了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怎么看你?」她挑眉反问道。 「我和毛头小子不同,我是成熟大男人。我的内在重于外在,而且我喜欢妳喜欢到把妳当成家人的地步,这才是最高境界。」他一拍胸脯,咧嘴而笑,在她面前,就像个孩子。 「什么最高境界!我看你分明是把我当成免费女佣吧。」故意不屑地瞄他一眼。 「妳惨了,看我如何证明我有多喜欢妳。」 司马昭一个翻身,将她压平在沙发里。 他轻啄着她的唇,继而用最温柔的力道吮吻着她的唇瓣。 被他当成珍宝的感觉,让她心窝一窒。她微张开唇,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在他喂入的舌尖下,再次被撩出波波快感。 当他双唇从她的唇滑下到她胸前时,她弓起身子,让他的碰触将自己拉入更沈深渊。 司马昭抬头看向她迷蒙双眼,忽而低吼一声,把脸埋入她的肩窝,停住所有举动。 「我爸妈今晚不回来,我可以留在你这里过夜。」她红着脸说道。 「但今晚不行。」他懊恼的皱起眉,一副很想扁人的臭脸。「我明天中午要出发到大陆宣传新专辑,我想要拥抱妳一整日,我不要这么短暂的缠绵。」 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明天要去大陆? 尉迟静嘴里的话正要脱口而出时,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不曾因为这事而困扰过,所以现在也不该紧迫盯人。 她吞下问句,挤出一个笑容。 「好吧,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她一耸肩,希望自己的笑容够轻快。 他抚着她僵硬的面颊,看着她其实颤抖的笑容,他把她搂进怀里,用力地以下颚顶着她的头。 「妳可以打电话给我。」他吻着她发丝,突然有一些不舍。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她显得好小。呃… 她原本年纪就很小… … 「拜托,干么演得那么肉麻兮兮,好像一年半载不回来一样。」她笑着拍拍他的头。 「情人分开,都应该要离情依依、难分难舍一番。」他摆出一脸过来人经验,敦敦教诲着。 「好吧,应观众要求,为您来上一段。」尉迟静清清喉咙,突然捧住他的脸庞,蹙住眉,压低嗓音地吶喊出声:「留下来,不要走。」 「哈!」司马昭笑出眼泪,胡乱地搓着她的发丝,一把将人钻进他的胸膛里。 早知道小静这么适合他,她满二十岁那年,他早该就告白了。 尉迟静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坪坪的心跳及轰轰的笑声,眼眸深处的一丝苦意这才渐渐地散去了。 她喜欢被他这样搂着,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了。 于是,司马昭开始在尉迟静生命里停停走走,他们谈恋爱、在一个台风夜里终于有了亲密关系、两人仍旧是要好的朋友。而尉迟静则比她想象中还快习惯这样的爱情。星期五下午,尉迟静坐在爸妈办公室里,回复一名老朋友询问新人画作收藏的信件。 「总之,可靠消息来源指出,圣小姐的作品在今年年底每一号都会调涨。所以,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出手留个几张。我去年买的那张七号五万元油画,已经涨到七万了。」 尉迟静边自言自语边回完e-mail后,她伸了个懒腰,从皮夹里拿出司马昭的照片。 这一次司马昭第五次长时间离开。 这一回他们没见面的天数是二十五天。 她忙,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但就是会不小心地把天数记得一清二楚。 成了情人之后,她发现司马昭的离开,和之前完全不同― 思念的程度不同。 她不会思念一个远行的朋友到夜不能成眠的地步,但她会想念她的男朋友司马昭到夜里想打电话给他。她想念他大笑的声音,想念他揉着她发丝的指尖,想念他太用力的拥抱、想念他看到一桌子好菜的兴奋神情。 「我有点讨厌妳了喔。」尉迟静敲了下自己脑袋,决定不顾胃液逆流到喉咙的酸水,再去倒一杯咖啡来提神醒脑。 她干么像个「普通」女朋友一样,没事就要把司马昭拿出来想一想?就因为她与别人不同,才能和他走了这么久嘛。况且,她每天忙到想抓狂,根本就不想花时间在这个男人身上。 可她现在觉得寂寞得要命!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知道要偶尔主动回报行踪的话,当心我急怒攻心,一次就休了你喔!」尉迟静收起司马昭的照片,拿起电话就拨。 「徐老,你晚上想不想吃大餐?」唉,她毕竟不想当一个查勤女友,所以还是不要为私事打电话给司马昭好了。 但是,她现在很需要和一个能聊司马昭的人在一起。 「当然想。所以我现在在妳办公室门口。」徐可风说道。尉迟静扔下电话,迫不及待冲出门。门口站的不只是徐可风,还有辛明隆。 「哈啰,好久不见。」辛明隆笑着对她挥挥手,完全看不出来几个月前,他向尉迟静表白,却被她以已有喜欢对象拒绝的尴尬。 「确实好久不见。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尉迟静也笑着说道。 「他来拜访我,我就叫他载我来找妳啊。」徐可风走进屋内,直接往沙发上一倒。 「你找徐老做什么?莫非是想要抢人?徐老国外展览的代理权,可是由我全权处理的。」尉迟静看到徐老心情大好,故意横眉竖目地看向辛明隆。 「冤枉,我是去找徐老谈一份合作案,如果他有兴趣,我才会再跟妳联络。」辛明隆推推手工眼镜,笑着走入办公室。 「妳那口子什么时候回来?」徐可风拿起桌上的枣泥核桃,边吃边问。 「我不知道。」尉迟静知道徐可风不会泄漏「司马昭」的名字,所以很自在地给客人泡了两杯抹茶。 「妳不知道!妳不知道!妳身为人家女朋友,居然不知道他何时回来!」徐可风哇哇大叫,白眉毛挑得半天高。 「我们原本就不问这些。」 「可是妳脸上明明就写着『我很想他』 几个字。不然,妳干么这么高兴见到我,一定是手痒想煮饭,偏偏亲爱的不在身边,只好委屈一点做饭给我吃。」徐可风喝抹茶,喝得咕噜咕噜。 「徐老料事如神,听得我现在心情其差无比,饭也不想煮了。」尉迟静冷哼一声。 「唉呀,妳居然跟一个七十岁老先生斤斤计较这些?」徐可风爱吃,马上变得很谄媚。 「我就是心眼小啊,怎样?」她吐吐舌头。 站在一旁的辛明隆则因为他们的斗嘴,笑到擦眼泪。 尉迟静看了辛明隆一眼,不小心又想起了司马昭― 这时候他通常会加入战局,也跟着东拉西扯一番。然后,他、她及徐老三个人就会笑到东倒西歪。 「辛明隆,你笑够了没?待会儿到门口补付门票钱。不是说有事要跟小静说吗?」徐可风说道。「我手边有一项『旅行艺术』特展,想找『无名』 和『徐老』 合作,也希望能对『无名』 做个访问。」每个艺术家沟通方式不同,徐老喜欢人家先联络他而非经纪人;无名则是从没曝光过,凡事都要先透过小静。 「你把企划案给我,我可以代为转交,但是访问一事,就真的很抱歉了。」 「电话访问也不行吗?」辛明隆问道。 「他人目前不在国内,我会跟他联络的。」尉迟静认真地点头,心里闪过一阵窃喜。 耶,有理由可以打电话给司马昭了。 「妳跟无名的交情似乎不错。」辛明隆闲聊似地问道。 「『无名』 就她男朋友陨。」徐可风不怀好意地笑着。 「徐老!」尉迟静辣红脸,双手抆腰地瞪着徐老。 徐可风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司马昭身分特殊,保密是应当的,不过,别人连「无名」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说了有什么关系。「你看到她的反应了,这事是秘密,你还想跟人家合作,该不会不上地道大嘴巴吧。」 「我会代为保密的。」辛明隆慎重地说道。 「谢谢,我也会尽量帮你争取他接受电话采访的机会。」她说。 「那我先告辞了。」辛明隆起身和她握手。「『无名』 是个幸运的男人。」 「没错。我会帮你转达,如果他和小静分手,你热切地想补位的意愿。」徐可风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徐老,我是很欣赏小静,但是绝对不会对别人的女友心存幻想。我和小静只会是朋友。」辛明隆这话是对她说的。 当然,他得到了佳人一个赞许笑容,所以决定就在最好的时机点告退。 「你是闲到没事做吗?干么说无名是我男友?」尉迟静翻了个白眼,拍了下徐老的肩膀。 她看了下手表,开始期待晚上快点到来。怕司马昭正在忙,她先传了个简迅给他,告诉他她会在晚上九点打电话给他,谈「工作」的事情。再四个小时,就可以通话了… … 她很想他,网络上那些关于他的近况,她差不多都快看到滚瓜斓熟了。 「厚厚厚,找到理由打电话给爱人喽。」徐可风嘿嘿笑着说道。 「吵死了。」尉迟静敲了下他脑袋,继续打简讯给司马昭! 有公事要跟你联络,晚上九点打电话给你。 「我告诉妳,心里有事不说出来,早晚沟通都要出问题的。妳啊,不听老人言,吃亏马上就在眼前。」徐可风扯她手臂,要求注意。尉迟静按下简讯传送键。 「我调适得很好,没问题。」她拍拍徐老手臂。 她不想相信许雯雯的挑拨离间,不想认为司马昭是因为她可以配合他的一切,所以才愿意与她交往。因为在还没交往前,两人就已经是朋友了,他们比谁都了解彼此。那她为什么不能主动打电话给他说她的想念呢? 他呢?为什么也不曾主动打电话给她? 手机一声「嘟」传来简讯进来的声音。尉迟静松开眉头,超开心他这么快就回传了讯息。 她打开讯息― 尉迟静瞪着那个「好」字,她咬住牙关,突然生起气来。 好他个大头鬼,一点都不好。他多打几个字,手会断掉吗?如果他们谈的是一场真正的恋爱,那才叫做真正的「好」!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虽然现在还愿意给他机会,但是如果他再继续这么我行我素下去的话,她她她― 她不敢想… … 第七章 晚上七点半,「传奇」的保母车从机场接走刚从拉斯韦加斯作秀结束的「传奇」,先驶向司马昭的住处。司马昭坐在车里,打算在九点整尉迟静打手机给他时,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前,吓她一跳。小静一定会高兴地朝他扑过来,接下来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嘿嘿嘿… … 「他居然戴着墨镜傻笑,感觉实在让人不舒服。」杜宇懒洋洋地说道。 「我们应该跟小静要求心灵赔偿,他笑得很像变态杀手。」望月耀太拢了下长发,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也上去拜访小静。」白亚文宣布道。 「不准!」司马昭回过神,墨镜一摘,横眉竖目地瞪着这群蠢蠢欲动的家伙。 「我们这几个几时像你一样把女人藏起来过?」杜宇双臂交握在胸前,不客气地问道。 「我后天还要去山上,只剩下两天时间跟她独处,干么还要被你们这些家伙瓜分时间。」司马昭不客气地说道。 最近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入目所及都是人人人,看得他心烦意乱到不行。况且,他哥这几天和许雯雯人在台湾,他到山上去刚好图个清净。 胸口 「喂,你有了小静,还一天到晚往外跑,她心里会怎么想啊?」望月耀太捣着一脸替她心痛的表情。他干脆嘴一咧,光明正大地笑得更灿斓。「她比谁都了解我,不会因为这种事跟我计较。」呵呵。等到司马昭从大家椰褕的目光发现自己又在傻笑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如果是小静,我就找个正牌男友,然后把你当成偶然出现偷情的情夫。」白亚文说道。 「你说什么?」司马昭一把抓起白亚文,好似他就是那个情夫。 「听不下去的话,就多陪陪她,再不然就找她一起到山上放松嘛。你们这样谈恋爱,不出问题才有鬼咧。」白亚文拉开他的手,不以为然地说道。 「干么诅咒我们。」司马昭没好气地说道。 「只是要你多学一些体贴。你一个人生活久了,习惯自我中心,又碰到小静这种母鸡个性的好女人,她当然会吃亏。」白亚文说道。 「小静的好,我比谁都清楚。我不就定下心来,除了她,谁也不要了吗?」司马昭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啊,你以前喜欢的哺乳类动物,品味还真让人……」望月耀太一手捣着额头,一脸不予苟同的表情。 「你这个爱穿蕾丝衬衫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的品味?」 司马昭立刻不客气地反击回去,而这群认识太久,吵吵闹闹起来就像青少年的男人们,就这么一路在保母车里闹哄哄着,直到抵达司马昭住的大楼前为止。 司马昭挥手跟大家道再见,拿着小静家钥匙,直奔她家门,谁知道― 屋内空无一人。她还在办公室吗?司马昭垂头丧气地走过电梯边,准备爬下几层楼梯,回自己家哀怨。 他已经很习惯一回到家就要看到小静,如果没有她,这个地方和其它水泥丛林哪有什么不同?他早就跑到山间民宿,享受空无一人的宁静空间了。 这些话,他该告诉小静吗?司马昭停在楼弟间,皱起了眉。 可是,小静跟了他这么久,这些心情她应该都懂,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些甜言蜜语吧。 九点整,他的手机准时响起。 「喂。」尉迟静喂了一声。 「妳在哪里?」他劈头问道。 「在家里。」 司马昭瞪着楼梯间墙壁,震惊到没法子继续往前走。 小静说谎!他的小静,那个快口直言,在他面前总是毫无隐藏的小静居然对他说谎。司马昭无力的腿一步一步地踩下阶梯,每踩一阶,就像割心一样地揪痛。他以为他已经忘记被许雯雯桶一刀的感觉了,没想到这回摔得更重,因为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整个身家都交给小静,没想到、没想到… … 「干么不说话?」尉迟静在手机那头问道。 他紧咬牙根,脚步蹒跚地像被甩了一巴掌。 「没事。」他阴沉着脸走出楼梯间,拿出钥匙,打开家门。 客厅亮着灯,房里传来小静说话的声音― 「你的声音分明就是有事。」 突然间,司马昭的世界从地狱变成天堂。他的脸乍放光明,想手舞足蹈、想大唱哈利路亚两小时,外加诵念一万次的阿弥陀佛。 「妳现在在家做什么?」他飘飘然地往前走,停在只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口。 尉迟静放下手里的咖啡,用力压着手机,专心听着他突然变小的声音。 「我刚洗完澡。」 「妳现在是在诱惑我吗?」 「你说呢?我身上正穿着性感睡衣喔。」尉迟静低头看着身上的男性衬衫,闲扯地说道。 「穿性感睡衣给谁看?」 「阿忠狗狗。」她胡调了一个连自己都大笑出来的理由。 「阿忠狗狗也不可以。我都没看过,牠凭什么看。」司马昭冷哼一声,听起来还真的满在意这件事情的。 「今天不忙吗?居然还有时间闲聊?」尉迟静把自己窝进他的枕头里,让他的味道包围着自己。 「妳难得打一通电话来,我当然要把握机会。」 「哈,何必一副情深意重模样,平常我手机也是开的,你怎么不打来?」她侧过身,对着她放在床头柜的司马昭照片扮鬼脸。 「如果我早知道妳这么想我,想到会跑到我家穿我的衬衫、睡我的床,我一定会打电话给妳的。」 「你怎么知道… … 」尉迟静蓦地抬头,对上司马昭似笑非笑的眼。她胀红脸,呻吟一声,干脆把脸埋入枕间,手机一扔,自我催眠地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可我什么都看见了。」司马昭看着床头柜上那张自己的照片,一颗心顿时融化成泥。 他的小静啊,就连想他都要这么嘴硬喔。司马昭抓起照片坐在她身边,心里激荡着想好好守护她的念头。 她待他这么好,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的身分干扰她,让她好好地过生活。若是真有什么风吹雨打,他也会一肩担起,不让她烦恼的。 尉迟静发现他毫无动静时,突然想起床头上那张照片,她蓦跳起身。 照片正在他手里! 她对上他带笑的眼,她咚地一声再次把脸埋入枕间,希望自己直接昏倒算了。 「原来妳一直对着我的照片暗诉衷情啊?」他附耳在她耳边,椰褕地说道。 「我脑子又没坏。哼!」她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 「是吗?」司马昭揽起她身子,挑起她的下颚,抚着她脸颊,黑眸闪着灼光定定锁着她的眼。「那这张照片是用来做什么的?」 「驱邪避凶用的啦……」尉迟静根本不敢看他,她抓着他肩膀,整个大害羞起来,只得赶紧找话题。「那个… … 那个我们还有公事要讨论,有一项旅行艺术特展要找你…… 」 「管他什么公事,现在我最大!」他趴在她身上,望着在「他的」衬衫下显然未着寸缕的她。 他的黑眸欲望太浓,她甚至不敢多瞧几眼,匆忙别开目光,挣扎地抬起双腿想踢开他。 他双眼一亮,她则是懊恼地想撞墙。 她怎么会忘记他超迷恋她的腿! 司马昭的大掌握住她的腿膝,双唇顺着她的大腿亲吻,指尖则是羽毛似地沿着她的小腿轻抚而上。她拱起身,脚尖因为强忍欲望而拚命蜷曲着,全身也随之轻颤不已。 「明天星期六,妳早上有约吗?」他抬头,闲聊似地问道。她奇怪地瞥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件事。 「没有。」她摇头。 他才勾唇一笑,她马上知道了他的企图。 他今晚没打算让她睡了… … 尉迟静倒抽一口气,还想抗拒,但双唇被他吻住,身上衣衫被扯褪,只好长睫轻颤,双眸氤氲地躺在他的身下,任由他领向一个只能由他带领的高潮… … 尉迟静早上醒来时,脑袋还是一片空白,直到眼前的摆设、床铺的位置让她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为止。 一股热潮从她的颈子攀升,轰地炸红她整张脸。 她把脸埋入枕头里,不想再想,但脑子显然不愿听话。他们每一回亲热通常很激烈,但他昨天简直像是十年没见到她一样,用了许多大胆到她都没法子说出口的方式爱她。总是在她以为再也不能有更多的激情时,他就像是要推翻她的想法一样,将激情变成一种快感折磨。 想到自己昨天竟然哭求着他的占有,她就起鸡皮疙瘩,丢脸到想去撞墙。 缓缓地起身,有个地方却疼痛到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臭司马昭。」她低低地骂了他一声,起身走向浴室。 当热水滑过她的身躯时,她忍不住勾唇而笑。 这家伙居然也懂得要给她惊喜,突然跑回来找她,总算是还有一些良心。 否则,老是只知道要回来跟她「团圆」个两、三天,然后临时丢下话来说他明天又要去山里清静,实在超没良心。 天知道,每当她听到他说要到山上时,她有多想吼到他耳根不清静。 只是,当她盥洗完毕之后,却迟迟没听见司马昭的声音,她开始在屋子里找他,却还是没看到他的身影。 他该不会跑来跟她亲热一夜,然后就消失无踪、继续当他的山中游客吧?如果敢这样对待她,她就痛扁他一顿。这样实在太差劲、太伤人。找她上床一夜又不告而别,究竟把她当什么!尉迟静咬着唇,觉得胸腹间突然涌上一股酸意。 她咬着唇,强忍住不舒服的感觉,就像她总是要强压下心头被他的一意孤行所割伤的伤口一样。 「我知道妳这几天一直想吐,妳忍耐一点,我今天不喝咖啡就是了。」她捣着纠结如石的胃,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我得打电话给他… 」 反正,她现在有个很好的理由― 她必须跟他讨论辛明隆提出的旅行艺术展。 她抓起手机,低头要拨号。 铃铃铃… … 手机突然响起,吓到她差点摔掉手机。 「小静,妳看过今天报纸了没?」于薇在手机那头激动地大叫着。 「家里没订报,怎么了?」她和司马昭应当没被拍到才对。 「赶快上网看,他大嫂惹麻烦了。」 「我知道了。」尉迟静脸色一白,电话一挂,便急忙冲到计算机前开机。计算机还没连上线,她心急如焚地猜想着司马昭知不知情这事。早上睡梦间隐约听到电话声,或者他早知道这事,现在已经赶去处理了。只是,他为什么不跟她讨论,又不留只字词组就走人? 尉迟静上网联机,不愿多想。 她一看到「司马昭与大嫂秘恋」的标题,心就先凉了一半。 文章内加油添醋地说司马昭之前与许雯雯是一对佳偶,他当年两袖清风,许雯雯家境不好,看上司马昭大哥在美国硅谷当高层主管的潜力,决定下嫁。没想到之后,司马昭与「传奇」大红大紫后,又忍不住想要找回许雯雯,造成兄弟不合… … 照片里登了一张许雯雯走在丈夫身边的照片,还有一张多年前她与司马昭的合照。 许雯雯现在一定正在国内,这些照片如果不是许雯雯提供的话,她的头可以给人! 尉迟静马上打电话给司马昭― 您拨的这个号码现在没有响应,请稍候再拨。「该死的,该不会真的又跑到山上去了吧?」她一边诅咒,一边改拨司马昭曾留给她的紧急电话给白亚文。 白亚文告诉她,司马昭早上曾打电话来和经纪人讨论要对报社提出的告诉声明,下午会有记者会,但他不会到场! 因为他已经到山上去了。 「谢谢。」尉迟静挂上电话,手掌已经紧握成拳。 又去山上!又去山上! 碰上了这么天大的事情,他就没有一点话想跟她说吗?她就不信没有法子可以解决许雯雯自私的问题。 尉迟静匆匆走出房间,在桌上发现一张便条纸,上头写着! 报纸之事,已处理完毕,勿挂念。我到山上去住几天。 「去你的见鬼勿挂念!如果已处理完毕,又真的那么云淡风轻的话,干么又一溜烟地跑到山上沈淀。」尉迟静把便条纸搓成一团,扔到垃圾桶,跑回家找出上回司马清给她的名片,直接拨出电话。事情该被解决,如果司马昭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个嫌疑的话,那么就由她来帮这个忙。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电话那方传来无力的声音。 「司马清大哥吗?我是尉迟静。」尉迟静声音清朗地说道。 「啊… … 」对方显然有些惊讶。 「大哥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吗?司马昭打电话跟你解释过了吗?」她严肃地问道。 「看过了,他也打电话来解释过了。」司马清声音中带着几分苦笑意味。「不好意思,也造成妳的困扰了。」 「大哥,我和司马昭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和我之间很稳定。」尉迟静说到这时,嘴里觉得有些苦涩。「我绝对相信他和许雯雯之间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我今天打这通电话,或者蝓矩了一些,但是我希望大哥知道。如果许雯雯的满足感,一定要用别人的爱慕来烘托的话,那么她该去看心理医生。」 对方陷入一阵沉默。 「很抱歉,我说话可能太直了。但是我不懂,明明没有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拿出来兴风作浪呢?我认为你和司马昭都是好人,实在不应该再因为这种事情而损伤兄弟感情。」她语气和缓,但眉头却是皱起来的。 「不瞒妳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不愿意去看…… 」 「大哥有没有想过,或者可以先去做一下婚姻谘商,鼓励她说出心里真正想法。」尉迟静说道。 「这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好主意,我会去尝试的,谢谢妳。」司马清声音听起来有精神了一些,他真诚地说道:「妳绝对会是个好弟妹。」 「司马昭是不婚的。」尉迟静揉着自己僵硬脸颊,无声地叹了口气后,假装很轻松地说道:「抱歉,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再被困扰而已,大家都该好好过日子的。」 「谢谢妳。」 「不客气。」 尉迟静挂上电话,忍不住煮了一杯咖啡,不管肠胃强烈抗议不舒服,而且她现在其实很想吐的这些症状。她牙根一咬,还是吞了下去。 她现在心头一把火,脑子转着一堆事,如果不先来上一杯咖啡,她会抓狂! 把空杯放到水槽里,她决定再打一通电话给司马昭,即便电话不通,她也很坚持要留言。 「我们还有公事没谈完。请你有空时打开信箱,看一下我寄给你的资料。这次旅行艺术展,找来了国内十个知名的书法家及画家,以不超过航空手提行李的尺寸做创作。之后,还会与品牌合作生产限量款,你意愿究竟如何?请明确地告诉我。二十四小时内不回答,我就帮你拒绝。」一开始,她心平气和地说道。 话说到最后,她嗓音一扬,狠狠地摇话说道:「现在局面一片混乱,你一声不吭就跑掉,这是什么态度!还有,我是应召女吗?睡过不用负责吗?马的,老娘不玩了!」狠狠切掉电话,尉迟静睁大眼睛,觉得胃开始抽痛了起来。她受够了,再也不想被伤害、再也不想忍耐了。 况且,她也忍耐不下去了…… 她捣着肚子,再也强压不住冒出的胃酸及作呕的冲动,她冲进厕所吐了个天翻地覆,吐到连胆汁都呕了出来,吐到她再也无力思考为止。 小静说她不玩了,是怎么回事? 她要分手吗? 司马昭下山打开一星期没开的手机后,一直因为小静的留言而心神不宁。 偏偏,他之前已经答应接下「传奇」这回的唱片封面设计,截稿在即,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想先把事情忙完,再当面跟小静把话说清楚。因为他非常不喜欢透过手机谈事情。况且,许雯雯事件已经过了一星期,应当也没那么烦人了。好吧,他没把公事交代清楚是他不好。可是,关于许雯雯的事,他已经打电话去跟他大哥解释了,他相信大哥会有困扰但不会误解,而小静原本就明理,也不会对他的举动有微词才是。 况且,许雯雯的麻烦也是他的事情,他不想让她烦恼。 他们之间一向各自独立,小静尊重他的所有决定,不是吗?还是变成情侣之后,一切状况就会不同? 当司马昭从山上回到「传奇」私人工作室里工作的第二天时,这些想法总不停地在他脑海里盘桓着,逼得他在确定了主打歌及整张cd调性,并与摄影师讨论概念之后,却还是迟迟进入不了状况。 他只好搁下图稿,拨个电话给小静。 电话响了,但没人接。 司马昭只好板着脸,继续回到工作桌上。 三个小时后,他又拨了一通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头皮发麻,有种不好预感。因为小静从来不曾隔了几个小时,还没回电话过。小静不是他这个说走就走的家伙,她不会一语不发地跟他撇清关系的。 一想到这里,司马昭突然如坐针毡,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他跳起身,抓过钥匙,冲出办公室。 「你要去哪?」刚回到办公室要讨论封面进度的白亚文,挡住他的路。 「去找小静。」司马昭猛戳电梯升降钮,嫌它速度太慢。 「干么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我打了两次电话给她,她都不在,也没回电话,一定有问题。」 「莫非是小静发现你没良心的事实,决定跟你分手了。」白亚文圆眸大睁,吹了声口哨。 「你少乌鸦嘴。」司马昭狠狠瞪他一眼,回头继续戳电梯钮。 「一个老是让人找不到的男人,怎么让女人有安全感?」白亚文凉凉地说道。 「都说过她很清楚我的个性了,你们怎么就是搞不懂啊,我这回离开有多留一张字条。」司马昭有些恼羞成怒,嗓门也大了起来。 「哈!你留纸条如果有用,她干么又打电话给我?」 「她打电话给你?她怎么了?没事吧?」司马昭一愣,后背突然一阵发寒。 「询问后续消息啊!她担心你和你大哥不合、担心你心情不好,完全就是体贴到一个不行。」 「我已经写纸条告诉过她,一切没事了。」 「马的。」白亚文难得动怒,伸腿踢了踢他。「今天如果是小静出了事,你难道不会想帮她分摊一些?」 「她从没用什么事情来烦过我。」司马昭嘎声说完,薄唇突然往下一抿。 小静从来没用什么大小事来烦过他,并不代表她没事,她只是选择了一人承担而已。 为什么她从没想过要找他商量?因为他不可信任吗?如果他有这种疑问,小静也一定会有啊。 难怪她会留言说她不玩了!就连他也从没见过比他还糟糕的男友!司马昭咬紧牙根,用力踢了下电梯。不… … 他们不会分手,他不会让小静跟他分手的。当!电梯门打开。 司马昭低头走了进去。 「我会改的。」他对白亚文说。 「那就祝福你的小静有佛心,愿意给你机会。」 「她会给我机会,因为全世界没有比她更了解我的人。」司马昭信心满满地按下电梯关门钮。 只是,当司马昭迎上电梯镜子里那张愁眉苦脸的脸庞时,知道自己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乐观。 他对小静确实亏欠太多,多到他恨不得想插翅飞到小静身边,多到他完全可以理解小静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 「该死。」司马昭狠狠捶下了头,告诉自己要有挽回的决心和长期抗战的毅力,如果小静还愿意给他机会的话! 第八章 司马昭慌乱的心在他于小静家门口,遇到她的好朋友于薇和古安妮时,再一次受到严重打击。他和小静的这两个死党见过几次面,不过从没被她们这么横眉竖目对待过。 「天,这是世界第几大奇迹啊!大名鼎鼎的司马昭先生居然站在小静家门前,请问有何指教?」于薇双手抆腰,不客气地说道。 「小静怎么没接电话?」司马昭皱着眉,一心只想往屋子里冲。 「她不接电话,你会着急;那你关掉手机跑到山上时,她就不会担心吗?」古安妮鼓着腮帮子瞪他一眼,轻声地说道。 「她还好吗?」司马昭最担心这事。 「几天前,她的胃及十二指肠受伤,吐到好几天都没法子进食,整个人苍白得跟鬼一样,只差没去挂急诊住院。」于薇双臂交握在胸前,美艳脸孔满是怒气。 「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她现在还好吗?有人照顾她吗?」他心一沈,神情大乱,再往门口逼近一步,高大身影像堵墙一样地挡在于薇面前。 「说得好像你多体贴一样!」于薇没退让,杏眸睁得大大的,十指只差没戳上司马昭的脸。「打电话给你有什么用,你一来手机没开,二来又是出了名的不爱接电话,这事连你的歌迷都知道吧。」 继白亚文那一刀后,司马昭再中一箭,逼得他想不承认自己有多糟都没法子。303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会改。」司马昭后退一步,鞠了个九十度大躬后,他拿出钥匙询问道:「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里头有个小静的追求者,你要拿钥匙开门进去之前,最好三思。」古安妮低声地说道,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司马昭颓下双肩,觉得自己也许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小静宣判出局了。但他不可能不战而败。司马昭将钥匙收回口袋里,冷静地挤出一个微笑后说道:「我会按电铃。」 就在司马昭站在门外,深呼吸沈淀心神时,屋内的尉迟静靠在沙发里,咬着古安妮削好的苹果。原本就瘦削的身体,因为这回大病变得更加细弱,彷佛风吹便倒似地孱纤。 「明天再载妳去打一次点滴吧。」辛明隆不放心地说道:「妳看起来太苍白了。」 「现在可以进食,体力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不用再打点滴。」尉迟静抽过一张面纸,慢慢地在沙发上盘腿坐起。 「妳是不喜欢躺在诊所无所事事吧。」辛明隆笑着说道。 「哈哈,你真是愈来愈了解我了。」她笑得很开心,笑声却不若平日的中气十足。 这回一病,真是耗损她太多精力了。「所以才会叫妳去打营养点滴,打了之后精神好,妳才能快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药补不如食补。」她不爱打针,连忙转移话题。「这一次真的谢谢你的帮忙。」 她病得严重时,辛明隆正好打电话来,虽然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仍然二话不说便载她到他当医生的舅舅的诊所,特别情商舅舅帮她看诊。 「妳男朋友还没回来吗?」 「我不知道。」尉迟静笑意渐敛,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 今天司马昭终于良心发现地打了两通电话来,但也就只有这样了。两通电话后,他继续无声无息,而她也早就不奢望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打定主意再也不主动跟他联络,她等着时间来淡化一切,最好他们就这样渐行渐远,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分手。 她咬住唇,忍住心头窜过的疼痛。 「小静,我还有希望吗?」辛明隆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 「在我和他还没真正结束前,我不会开始另一段关系。」尉迟静抽回手,很兄弟地拍拍他的肩膀。 「那就是有希望喽。」辛明隆推推眼镜,笑着说道。 「干么那么执着于我?我现在这副苍白鬼模样没吓到你吗?」她故意扮鬼脸装丑,才一秒钟便觉得累了。 辛明隆摇头,仍然很专心地看着她。一阵内疚顿时浮上尉迟静的心头。 她知道古安妮和于薇外出买东西是给他们独处的借口,她们认为她和辛明隆在一起,才可以得到比较好的照顾。 没错,事情确实如此。但是,她的一颗心就是会不自觉地往司马昭飞去。 唉,人如果可以用理智选择感情的话,一切就容易多了。 尉迟静拧起眉,无力地低下头。 「妳要不要去躺一下?别一次就把精力用完了。」辛明隆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急忙说道。 「好主意。」尉迟静不想与他面面相觎,乖乖地在沙发上躺平,手抱着大抱枕,闭上了眼。「她们回来再叫我吧。」叮铃― 门铃声让她睁开眼,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快,应该是忘了拿东西。」 「我去开门。」辛明隆自动自发地说道。 「谢谢。」她将脸埋入抱枕里,继续闭目养神。 辛明隆打开门,世故神色突然有了片刻当机。 门口正站着司马昭!「传奇」的鼓手,而他还买过他们两张专辑。 「请问你找哪位?」辛明隆力持镇定地说道。 司马昭看着这个男人,第一次知道心在急冻之下,会变成何等后果。痛得要人命! 他认得这个男人!这家伙以前在「曾经」咖啡厅和小静约会过!马的,现在还没对小静死心,是想当第三者吗? 他唇角往下一抿,表情厉然地往前跨了一步,不待招呼地走进屋内。 「小静。」司马昭唤了她一声。尉迟静身子像被雷电惊醒似地,整个人蓦跳了起来。「你… … 你怎么来了?」她喘气地说道。 「妳怎么瘦成这副德行?」司马昭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一看见她的模样,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由分说地就打横抱起她。「病成这样,怎么没去住院?我现在就陪妳去… … 」 「我正在康复中,不用住院。」尉迟静伸手敲他的脑袋,大声命令道:「放我下来!」 辛明隆关上门,看得目瞪口呆。 司马昭放下她,剑眉锁得更紧。「妳究竟瘦了几公斤?」 「没出人命。」尉迟静目光看向辛明隆,笑容不甚自然地说道:「司马昭、辛明隆,介绍完毕。原谅我现在没力气带话题寒暄。」 「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司马昭直接坐在她身边,捧住她的脸庞,剑眉下的黑眸从进门后就没离开过她的脸。 尉迟静拉下他的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板着脸,讨厌自己不由自主想朝他偎近的习惯举动。 「医生说她是那种把压力往心里放的人。加上经常空腹喝咖啡、太刺激肠胃,之前又乱吃感冒药,可能也伤了肠胃,才会病得这么严重。」辛明隆自然而然地接下话来。 「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司马昭定定地看着辛明隆,口气就像一家之主,完全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心里此时正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 辛明隆表现得比他这个男友还称职一百倍,如果小静放弃了他,选择了辛明隆,他完全没有立场反驳啊。 「我还不知道小静居然认识天王巨星。」辛明隆干笑地说道。 「我们认识三、四年了。」司马昭握住她的手,用足了力道不让她推开。「她第一次见到我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辛明隆从她看着司马昭的目光知道了他是她的男友。因为那是看着情人,而不是朋友的目光。 但是,徐老说小静的男友是「无名」,莫非…… 莫非…… 「你不会就是『无名』 吧?」辛明隆脱口说道。 「都怪徐老大嘴巴。」尉迟静解释道。司马昭很不爽,当场想发脾气。可徐老又不在,他只好强压下怒气,尽可能有礼地说道:「麻烦你代为保密此事,谢谢。」 「没问题。我想这至少表示,我以后和『无名』 的合作机会应该会不少。」辛明隆对着她,顽皮地眨眨眼。「咱们找时间谈谈旅行艺术特展,还有电话专访。」 「哈哈!你这个乘机敲诈的小人,我当初也是用这一招对付他的。」尉迟静知道他在开玩笑,大笑地说着。 司马昭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良好气氛,一股酸意在心里发酵开来。 只是,尉迟静元气不足,笑久了竟喘了起来。 司马昭马上拍着她的后背,神色忧虑地望着她,频频追问道:「要不要喝水?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没事。」尉迟静对他的热络很淡漠,却对着辛明隆开玩笑地吐吐舌头。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妳好好休息吧。」辛明隆回以她一笑,好风度地准备退场。 「等我好了,再请你吃饭。」尉迟静说道。 「没问题,我等妳电话。」 「谢谢你,我欠你人情。」司马昭说道。「我看完旅行艺术展的企划书之后,会尽快与你联络的。」 「很期待能和你有合作的机会,再见。」辛明隆朝他点头,转身离开屋子,只剩下他们两人对望着。 客厅里有一段时间,静到只能听见沉重呼吸声。 尉迟静看着他焦急的黑眸,却迟迟没有开口的打算。 司马昭伸手抚住她的脸庞,她身子一缩,不给碰。 「生病了为什么不打电话或留言给我?」他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后退。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别开了头。 「幸好妳没事。」他张开手想拥她入怀。 她双手撑在他胸前,手指紧握成拳,拚命抗拒着给他几拳的冲动。脑海里浮现他们曾拥有过的一切,甜得她胃发酸。但更多的画面,却是他不告而别,留她一个人满脑子疑惑、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连起床三分钟都没有力气的场景… … 「我累了。」尉迟静抬头看着他,意在言外。 他脸上所有表情凝结,后背起了一片凉意。 「那就先休息,好吗?」他佯装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眼里的惊慌,让她喉头哽咽,知道接下来该有一番长谈,但刚才吃的那几片水果所提供的能量也实在很有限。 她实在是累了。 「我要去睡了。」她背过身,不想再看他。 「睡吧,我陪妳。」他半揽住她身子,让她在沙发上躺下。 她没有拒绝,才倒向沙发,便疲惫地闭上眼。 司马昭望着她苍白脸孔,心里针扎一样地刺痛。交往期间里,她一个人经历了几次这样的不舒服?一次?两次?还是更多次?他为什么从来不曾想过这事?他怎能因为她总是妥当地打理一切,总是健康开朗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忘了彼此关心是当情人或是朋友的基本配备。「睡吧,我陪妳。」他抚着她的额头,自责地想给自己几拳。 她鼻头一酸,侧过身背对着他。 该死的司马昭! 这次病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时,她就决定要对他死心,决定要跟他分手了。 现在干么又因为他这么一丁点的温柔而动摇?一时间的温柔很容易,能否持续下去才是重点所在。 她不想改变他,因为她不想变得和他从前的女朋友一样,所以她什么都承担了下来,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他的改变… … 尉迟静的手紧揪住身侧衣服,他的大掌整个儿包覆住她的。 他的手暖得发烫,牵握着她冰凉的指尖,像是一辈子都不想放手似地呵捧着。 她听到身后传来他的歌声,她不能置信地睁开眼。她从没听过他唱歌,他的声音极哑,低沈得像鼓声一样有种共振音波。但那低哑的嗓音里有种不容质疑的认真,一字一句清楚地唱着… 让我执起你的手,在等待的岁月中,我已经学会了不绝望,守候着你,我便守候住一身的阳… 」 她的唇尝到咸咸的味道,她咬紧唇,拚命地把泪水往肚子里吞。 「闭嘴,不要唱我爸妈年代的歌,我听不习惯!而且,很恶心!」她压低声音,却不敢回头,怕他看见自己的泪流满面。 「没法子,『传奇』 的歌,我听到都想吐了。」他说。 「马的,唱歌有钱可赚,还敢嫌。」她破涕为笑,却还是咬着唇,克制着情绪。 「有免费的歌可以听,还敢嫌。」司马昭揉她的头发,继续唱着〈守着阳光守着你〉 。 她无言地笑着,蜷曲得像只小虾缩在墙壁与他之间,听着他唱歌。 眼皮重了,无力身躯拖着她沈入甜美梦乡里,她睡得很愉快,感觉自己像到了天堂一样,天堂里有他的声音这样地唱着― 我仍是那最早起的明星,守着朝阳,朝阳下你灿斓地苏醒… … 屁啦! 她在昏沈间还是忍不住这样想着,他才不是守候着她的朝阳― 她才是他的朝阳。可她现在没有力气跟他抗议,等她醒来后… … 等她醒来后,等她醒来后等她醒来后等她醒来后,他们之间有好多的事等待着解决… … 她动了下身子,原本在床边看书的司马昭立刻抬起头来。 「醒了。想吃点东西吗?」他坐到床边,扶她坐起来。 「胃里有一颗石头撑着,不饿。」她倚在墙壁,揉着惺忪的眼。 睡了长长一觉,尉迟静是在床上醒来的,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抱到床上的。 「还是得吃一点才有力气。」司马昭抓过枕头塞在她身后,走向厨房。「我请于薇她们去买水梨。我上网查了数据,想说水梨酸度比苹果少,而且水分多,我想妳会喜欢。」他话还没说完,一盒削好的水梨就被送到她的面前。 她拿了一块,默默咬着这块削得很差劲的水梨。 司马昭这家伙,是她见过最不注重吃的人,现在却帮她把水果切好送到面前。 人怎么总是要走到没有余力挽回时,才会决心改变呢? 「你也吃梨子吧,平常不是也很懒得吃水果吗?」她说。 一被她关心,司马昭马上露出笑容。他拿起一块水梨,边吃边说:「很甜,她们很会挑水果。」 尉迟静吃完水果后,她深吸了口气,定定看着他的眼。 「我… … 」要分手。 「我知道我很糟。」他打断她的话,捣住她的唇。 她拉下他的手,望着他紧抿的双唇,摇摇头。「我不想听这些,太迟了。」 「那么我『们』 就什么也不说。」他紧抓着她的手,不想听她的分手宣言。 「待会儿……」她张开口,喉头哽咽了一下。「把我家钥匙还给我吧。然后,等我身体好一点后,我会再帮『无名』 请一个新助理… … 」「分手不该是妳单方面的决定。」他握住她的肩膀,手心冒出冷汗。 「谁说的!」她的怒火瞬间被燃起,眼眸火亮地瞪着他。「我们之间一向只有你这条单行道,为什么就不能换我也任性一次呢?」 「我承认我有一堆缺点,我爱搞失踪、经常需要到没有人的地方透气、不爱拘束、不爱接电话,这些事在我们交往前,妳就比所有人都还清楚。现在,为什么要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放弃我?给我机……」会弥补。 「对,所以我不愿意再忍耐了。」她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 「忍耐?」司马昭脸色一白,没想到会听到这么重的字眼。 他颓下放在她肩上的手,被这句话打到说不出话来。 「应该说是『吃苦当成吃补』 。」她苦笑地看着手腕说道,怕自己一对上他的失落,就会失控。「你不接电话、没有响应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也有很多事要做,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是,你注意过我的心情吗?」 「对不起… … 」司马昭无力地说道。「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通电话、一个简讯,好让我知道你心里也记挂着我,至少也该让我觉得我和别人有所不同吧。」尉迟静揪紧手掌,望着自己紧握成灰白的指节。 「对不起… … 」他握着她的手,却又被她推开。 「你和大嫂闹出新闻,你没找我谈。是我鸡婆,还担心地打电话询问白亚文、询问你大哥,你是否有状况。结果呢?你音讯全无,连回我的留言都没有!」 「我没回留言,是因为我昨天才听到留言,我是想把事情做完后,再跟妳好好… … 」 「闭嘴!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让我把话说完!」她蓦地抬头,生气地大推他的肩膀。「你留的那张字条算什么,把我叫起来,跟我说一下情况,会让你少一块肉吗?」 「我当时很烦躁,不想把情绪也传染给妳,所以处理完事情之后,就决定先上山… … 」 「我不要听你解释!」她大吼一声,再一次吼断他的句子。司马昭看着她气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双唇无力地往下一抿。心,很痛!因为没法子原谅自己居然让她难过、受伤。 「妳应该早点告诉我妳的心情,我可以改。」他低声说道。 「为什么要我逼你改,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决定要改?如果我可以察觉你这么多,为什么你就连我的一点心思都不曾察觉呢?交往不是一件要相互注意的事情吗?」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没让它们滑落。 因为他不值得她为他流泪。 司马昭抚住她的脸颊,低声地说道:「我并不是真的那么任性,只是认为妳比谁都懂我,所以分外地比平常还妄为。」 「这不是借口,因为你让我觉得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尉迟静』 这个人所能给你的生活方式。」她漠然地一笑,黑眸是看着他,眼神却是愈来愈疏离。 「不是这样!我只是太习惯了妳,所以就放肆了。不许妳一次机会都没给我,就要判我出局。」司马昭急了,粗声地跟她理论。她唇角讽刺地一扬,冷冷地说道:「你不接电话时,不也是一次机会都没给我吗?」 「我以后会改。」他说。 「你最喜欢我的部分,不就是因为在我面前不需要改变吗?现在又何需勉强呢?」 「如果一起走下去的必要条件是改变,我愿意为了妳而改变。」司马昭紧紧握着她的手,急切地希望她能相信他。 「我不希望你勉强。」她实话实说。 他瞪着她,喉头哽咽,黑眸里眨出泪光。 「到这种时候都还在替我着想,妳是傻瓜吗?」他哑声说道。 「不,我是为我自己着想。我很自私地想在你心里留一个最不一样的位置。」 尉迟静深吸了一口气,扬唇勾起一抹笑容,并朝他伸出手。「好聚好散,好吗?」 「不好,我不分手。」他的手指滑入她的指尖紧密地箝着,怎么样也不愿松手。 「放手… … 」 「我不喜欢接电话,因为之前我哥哥出车祸、我爸癌症过世、我妈要改嫁给我爸最好的朋友、许雯雯说要跟大哥订婚,都是在我一接起电话时,就被告知了。妳说我幼稚、不成熟都好,我就是不喜欢那种被炸得满天星的感觉。」司马昭不给她说话机会,一股脑儿地倒出心里所有想法。 尉迟静的手被握痛了,苍白脸孔也因为隐忍着情绪而变得微红。 这是第一次,司马昭开口对她解释他的行为! 「我知道我一直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这事很糟。但是,我把所有事都交给妳,不是推卸责任,而是因为妳是妳,所以我才会愿意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一切。」 司马昭看她动容,他放柔了声音。「所以,给我机会,可以吗?」 面对着他狂烈黑眸,尉迟静的心整个揪成一团,却没法子开口给他回应。 她当然感动于他的坦白,她也知道自己对他的重要。但她好怕这些话只是他的一时激情,因为她已经虚弱到没有法子再承受一次这种单向爱情。 「我没有力气,想休息了。」她现在头好昏,不想做出任何决定。司马昭握住她的下颚,定定地锁着她的眼。「我不会放弃的。」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那是你的事,至于我,现在要吃点东西,然后要起来处理些公事了。你可以先走了。」她不看他,拉下他的手,努力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会放弃的。」他又说了一句。 这一回,尉迟静转身背对着他,因为她不认为他的「不放弃」能够持续很久。 毕竟,这个男人最爱的一直都是自由啊。而她最爱的却是他! 第九章 尉迟静在大病八日之后,第一次踏进办公室。她走出电梯,一手拿着古安妮帮她熬的粥,一手拎着于薇帮她准备的养生茶,脸庞仍因为昨晚的失眠而带着几分病意苍白。 失眠,当然是因为她笨到居然对司马昭那个家伙还有期待。 那家伙昨天闯进家里,表现得一副知错能改,从此便要与她双宿双栖的大彻大悟模样,然后呢? 昨天被她请出家门后,就无消无息地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如果真的有诚意的话,至少应该来送个早餐,还是载我上班啊。」尉迟静不高兴地碎碎念着,掏出钥匙插入钥匙孔。门很快地被人从里面打开,司马昭站在门边对她微笑。尉迟静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头昏眼花出现幻象。「你……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昨晚在工作室处理一些事,一夜没睡,所以直接到办公室来等妳。」司马昭快手接过她手里袋子,揽着她的腰,让她在一边沙发坐着。 「你怎么有钥匙?」她怔怔地问道,却不停地听到心里喜悦冒泡泡的声音。 「我是来打杂的,然后妳爸妈告诉过我办公室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他一派自然地说道。 「我今天有很多公事要处理。」她板起脸来宣布。 「我不会干扰妳,而且我已经事先跟妳爸妈报备过了。」他们要他加油,绝不能放弃。 「那你请自便吧。」 尉迟静脸一转,坐回办公桌前,即便心里很高兴,也要摆出不以为意的表情。 反正,她没要跟他复合,也不信他这样献殷勤可以献上很多天。司马昭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一径地笑着帮她打开早餐,搁在桌上。「慢慢吃,吃完别马上工作,不然待会儿又胃液逆流、肠胃不舒服。」他说。 「干么一副贤妻良母假好心的样子,有诚意的话,就不该只带两串蕉到别人办公室。」她冷哼一声,存心挑毛病。 「我打电话给古安妮,她说她帮妳准备早餐了,我想不要浪费食物,所以才没买。」他说。「然后,于薇说她会载妳来上班。」 「什么时候,你跟她们的交情变得这么好了?总之,不用你鸡婆,我会照顾我自己。」她大声地说道,听见心墙掉了一块砖的声音。 「是喔,妳还真会照顾自己,把自己照顾成皮包骨。」司马昭伸手揉乱她一头短发,责难地瞪了她的瘦下巴一眼。 「说得好像你多厉害一样,如果没人催着你吃三餐,你才是最有可能会变成营养不良的… … 」 他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堵住她的所有话。 「以前都是妳在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妳。」他笑着说道,双眸照亮地看着她。 「我要吃早餐了。」尉迟静板起一张脸,努力严守阵线。 「请慢用。」司马昭识趣地晃到接待沙发处,拿起了一本书。 尉迟静坐在有滑轮的办公椅上,滑到咖啡机前,习惯性要按下开关。 没动!没动! 现磨现煮的咖啡机却像古迹一样,伫在那里,完全毫无动静。 「no coffee no tea。」司马昭头也不抬地说道:「妳没忘记医生说妳现在任何咖啡因都不宜吧。」 「我只是试试看机械有没有故障而已。」她凶巴巴地回头瞪他,却发现他面前桌上摆了一堆食谱。 「你该不会异想天开,以为亲手做几道料理,就可以让我回心转意吧。」她下巴一昂,摆出刻薄姿态说道。 司马昭耳朵闪过一阵尴尬的红,但他一耸肩,佯装轻松地说道:「当然不是。我的名声这么差,做人这么无情无义,看这些食谱当然是希望妳日后回心转意时,可以做菜给我吃。」哼,骗她只认识他两天吗?这人对食物只有基本的温饱需求,才不可能花心思在点菜这种事情上头。 尉迟静懒得戳破他的谎言,走回座位上吃早餐,但觉有道暖风吹过心墙,重重地摇晃了一下。 「我才不会因为一时心软,又回到从前…… 」 啪,当尉迟静发现自己在自言自语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她捣着嘴巴,尴尬地红着脸,努力装出无事人模样。 「啊… … 下一次512 画廊的颓废贵族主题很适合小杨,我得快点跟她联络。装置艺术现在看头满高的…… 」她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司马昭没有戳破她的伪装,他只是放下食谱,默默地凝视着尉迟静。 他承认自己是个唯我独尊的人,他有自己的坚持,基本上从不妥协,因为他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要小静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他或者有一百条不懂得珍借她的大罪、也有一千个该检讨反省自己的理由,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犯下最大的错误,那就是― 失去她。 因此,昨晚从她家离开,他熬夜赶完唱片封面设计,并和「传奇」团员、尉迟静的姊妹淘,还有徐可风全都通过电话后,他决定要用最笨却也最实际的方式来打动她。 他要追求小静,要让她知道她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天知道「追求」这件事,是他几百年前早该对她做的事情了。他这人真是有毛病,恋爱都谈了好久,才开始想到要「追求」。 「傻瓜。」司马昭笑捶了下自己的头。 尉迟静挂上电话时,看到他的傻样,忍不住笑了。 而司马昭一看到她笑,忍不住又笑得更开心了。 「需要我再捶两下头,请求妳的原谅吗?」他拍拍头上的极短发,做好预备动作。 「我笑,可不是因为原谅你。」她抿紧唇,表情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毕竟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呢?妳至少应该要好好折磨我十天半个月才对。」他握紧拳头,替她抱不平。 「十天半个月,我干么那么便宜你。」当她傻瓜吗? 「不然,妳订个期限,看我应该要赎罪多久,妳才愿意原谅我… … 」 「至少也要…… 」尉迟静发现误触陷阱,她瞪他一眼,双手抆腰,冷哼一声。 「我懒得跟你说了。」 她保护自己不受伤的坚持,绝对比他强韧。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 」司马昭又唱起歌来,而且愈唱愈大声。 「那位大叔,请不要一直用过时老歌来干扰我,我会起鸡皮疙瘩!」她搓搓手臂,没好气地应他一声,但是心里还满开心的。 「这是经典,最适合送给最爱的女人。」 司马昭的歌声变成吹口哨。而尉迟静则在心里随着他的口哨声,无声地跟着哼起老歌,直到她发觉了不对劲,重新板起脸来为止。反正,大家走着瞧,看看是谁撑得比较久。 对尉迟静而言,司马昭要表达他强烈想复合的企图心,她没法子阻止。 反正,让他苦苦在她身后追赶,也是一种新鲜感受。这家伙从没追过她,轻轻松松就手到擒来了,现在也算是他的报应。 只不过,一连十天都看到司马昭。说真的,还真让她跌破眼镜。 更别提司马昭居然还主动跟辛明隆联络,不但接下旅行艺术特展,还同意了电话专访。 也别提那个厨艺白痴居然还去弄来一台营养调理果汁机,像第四台购物专家一样,没事就告诉她这台机器打出来的蔬果汁抗癌成分是其它榨汁机的几倍,然后可以保存多少食物能量等等… … 接着,这只夜猫总是比她早到办公室。只要她一进门,他就开始从冰箱拿出一袋袋切得很丑的水果。虽然说水果切得很丑,打成果汁也都一个德行。不过,看到他处理水果的笨拙样,她都想翻白眼。 怪了,那一堆小鼓、大鼓、悬吊钹等等,他一场演唱会打下来不会翻脸,怎么一碰到跟食物有关的事情就会搞得一团乱呢? 尉迟静一想到这里,忍不住想笑。只是,她近来笑意里总是多了几分的感动。 他可以请人切水果代劳,但他亲手切的水果就是多一分心意。 不过嘛,她一直暗中祈祷,连切个水果都要手忙脚乱的他,千万不要心血来潮想做菜,否则她吃与不吃岂不都是千万难吗? 这天晚餐后,尉迟静坐在自己房里看书,一如过去几天一样,不许司马昭进她的房门。 反正,她爸妈今天刚回国了,那家伙终于得其门而入。现在正坐在她家客厅和她老爸老妈嘻嘻哈哈地聊得好不开心,分明是故意想表现一副宜室宜家姿态。 「哈哈哈… … 」客厅里的大笑声不客气地穿过门板,在她耳边喧哗着。 「没见过这种胳臂往外弯的爸妈。」尉迟静听见爸妈笑声,她嘀咕了一声,继续看她的艺术家杂志。 只是她目光虽然盯著书上的几何照片,脑袋想的却全是司马昭的事情。 这段期间,她故意什么问题也不开口问,什么事都是被动地接受。更甚者,她怀疑自己一直在等着他突然消失无踪的那一天到来。因此,她一直不愿妥协,就是认定了他会故态复萌。 虽然,她私心认为他们两人这么耗着实在是劳民伤财、浪费时间。他以为他是十八岁小伙子,还有很多时间浪费吗? 她烦躁地把杂志丢到一边,啪地一声把自己倒在床上,趴成大字形。 他确实变了很多。大事一定会记得打电话给她,也很努力地了解她的最新动态,只差没对她的现状做笔记。 她承认相较她之前什么都没问,就爱了他那么久的豁达,她现在确实变得小鸡肚肠、小心翼翼了不少。毕竟,她这回真的伤得有些重。只是,她也觉得既然都在他身上失恋过一次,得到了教训。如果和他重来一次,已经知道哪里有坑洞,应该会走得更顺畅才对。「可是他最终还是会一个人跑到山上透气,谁要跟这种摸不着想法的人在一起啊。」她很快的找出另一个拒绝他的理由,而且还是! 很重要的一个。 她不是那种恋爱橡皮糖的信徒,她认为大家都需要私人空间。但是,他总爱一个人跑到遥远山上,会不会太神秘了些? 「决定了,算他运气好,碰到我这种宽宏大量的人。我现在就把事情问清楚,问他为什么三不五时就要一个人躲到山上。答得好,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尉迟静从床上坐起身,很豪爽地说道。 门上传来敲门声。 「有事吗?」她胡乱用手抓抓头发。 「有,我要去山上了。」什么!他又要离开了。尉迟静心一凉,感觉像是恶梦全都在瞬间集合一样。她才决定要给他机会而已,他马上就扔给她一个大炸弹,简直可恶到极点,她再也不要原谅他了。 「再见。」她抓起枕头往门上一扔,气到脸色发白。 「再什么见?快点去收拾东西,一起去啊。」他又捶了两下门,大声地说道。 尉迟静双眼一亮,立刻从床上跳到门口。 「你说什么?」她开门劈头就问道,心脏跳得像刚跑过百米一样。 「快点收拾行李,一起去山上。」他一手搁在门框上,低头看着她,笑得很无辜。 「干么这么突然?」她双手抆腰,严重怀疑他贴在门板上,偷听她的自言自语。 「我不是每次都这么、心血来潮吗?」 「我明天要上班。」 「妳爸妈准假了。」他的眼里很得意,分明就是精心策划多时的眼神。 「现在是晚上,开山路很危险。」她很想去,但还是觉得该象征性地挣扎一下。 「到了山下会有专车来接我们。」司马昭握住她的肩膀,一看到她有所迟疑,眉宇之间也凝肃了起来。 会不会她对他真的已死心,不但没兴趣了解他,甚至连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那该怎么办? 司马昭双唇紧抿着,剑眉也拧了起来,一双黑眸焦急地锁着她的眼。 「给我一个理由。」她问。 「我想让妳知道我在山上做什么。」他屏息以待着。 「出去等我十分钟,让我换个衣服、整理行李。」尉迟静拍拍他的肩膀,砰地一声关上门。 她靠在门板上,刚好听见门外的司马昭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她笑着拿出一个小行李箱,嘴角弯弯的同时才想起― 这竟是他们的第一次旅行哪。翼驴驴他们开车到了山下,住在山坡上的民宿老板在司马昭一通电话下,就开着吉普车将他们及行李全都载上山。 尉迟静还来不及讶异原木三层楼民宿的舒适,就被司马昭套上羽绒衣,拎着户外照明灯,走到一座小山丘上。 日出前山上的温度,冻得尉迟静脸色发白。 司马昭将她揽在身前,把他的手臂当成围巾,圈在她的脖子,当成她想休息时的枕头。 他调暗照明灯,恰好是打亮他们周遭一圈的亮度。 「你来山上都做什么?」她仰头看着他。 「人的脑袋醒着时有那么多事在转,不找时间让它清空、休息,怎么有法子容纳新的想法。」他说。 「在家不能放空?」 「城市里的放空,还不就是水泥墙壁。在山上的放空,妳会听到很多频率。风的频率,树叶的声音、鸟拍动翅膀的声音。他们的力道轻柔有致,像在推运一套太极一样。」他深吸了一口山上冰凉的空气,完全没有熬夜的疲惫。 「你的鼓声和创作都是从这里得到灵感的。」她瞭了,点点头。 他啄了下她的冰唇,当成赞许。 「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找我一起来?」 一我希望和妳分享一切。」他轻触着她的脸颊,嘴角往下一抿。「我一直是个没有时间独处的人。小时候,我们两、三个家族住在乡下三合院,七、八个孩子一间房,我经常跑去睡客厅。长大后:-… 」 他停顿了一下,整理着思绪。 她举起手掌滑入他的手掌,默默等待着。 「高中时,大哥为了救我而出车祸,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我都必须跟在他身边。爸爸生病时,大哥在国外读书,我一得空就去医院。后来,『传奇』 红了,身边、水远有工作人员、歌迷、记者… … 我喜欢陪伴家人、朋友,也谢谢大家的支持。可是,就是会突发性地觉得人多吵杂、喘不过气来,想要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司马昭紧盯着她黯亮黑眸,急着想知道她明不明白他的心情。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火热大掌与她微凉的手,融合成一种新的舒服温度。 她从不曾因为置身人群里而喘不过气,但她懂得他的心情。 拍拍他的头,她用一种轻快语气说道:「可怜的孩子,得了这种病,没事就要出去流浪,看你老了没力气之后该怎么办。」 「老了,就跟妳一起住到山上。妳躺着看书,我在一旁种花植草。」 他说的画面,让她不禁微笑着。 「想诳我,搞不好都是我在种花植草,还顺便当你的煮饭婆喔。」她朝他皱皱鼻尖,眼底眉梢却仍是笑意。「还有,你真的很欠扁,这些事不是早八百年前,就该告诉我吗?」言毕,不客气地重重敲了下他的脑袋。 「我就是觉得妳懂。」司马昭尴尬地抓抓头,自己都觉得他脑袋可能有问题。 他是真的忘了自己凭什么觉得她什么都不知情,但却能够懂他的理由在哪里。 「小朋友,人不可能完全懂另一个人。」尉迟静以一副大姊姿态,严肃地告诉他。「况且,就算我再懂你,你不开口,我怎么知道我的解读对不对。你非常希望独处这件事,不会造成我的困扰,我也不会怀疑感情出了问题。但是,如果你一声不吭就走人,我就是会不安。」 「当我打电话给妳,而妳不过一次没回,我心神不宁了半天之后,我就知道了。」司马昭看着她年轻的脸孔,庆幸年轻的她却拥有与他一般的心智年龄,所以才有法子包容这样的他。 「早知道拒接电话这招有神效,我早该在八百年前就使出来了。」她一脸懊恼地吐吐舌头。 「妳之前心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当面问我?」他把她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她干笑两声,微微别扭地一耸肩。「也许是我对自己不那么肯定。我怕当我一旦表现查询意愿时,你就会像对待以前女友一样地和我分手。所以,我只好吞下所有想发问的欲望。」 「唉唷,看不出来妳对自己那么没信心。」他故意睁大眼,一脸惊异地望着她。 「喂喂喂,我才二十几岁,青春正盛,可不是你这种身经百战的欧吉桑。」她每说一句就戳他一下。「对喔,妳才大学毕业没几年。」他恍然大悟地点头。 「没错,我完全是凭着天分在谈恋爱的。」见他露出惊讶及佩服神色,她马上换上一副得意大将军表情,可又忍不住酸他。「纠缠了这么久,现在才想起我其实年纪小喔。」 「因为我爱到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妳的好。」司马昭嘻皮笑脸地说道。 尉迟静翻了个白眼,却随着他更紧的拥抱偎入他的胸膛里,两人相依偎着像是即将融为一体般。 「所以,妳愿意再和我继续走下去吗?」他扯扯她发梢,现在什么事都要先问个清楚。 「好吧,看在你近来表现良好、举止还算殷勤的分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以女王姿态宣布道。 「这一次,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他用少年般的热切回应道。尉迟静一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莫非他现在想睡觉、脑子不清楚?她转过身,正经八百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结婚吗?」她才不要白白期待。 「我不想结婚,是因为我之前一直认为,除非有了孩子,要给他们正常的生活环境,否则两个相爱的人实在没必要拿契约绑住自己。但是,我现在想法不一样了,我听得出妳爸妈希望妳结婚,妳的朋友说妳想要有孩子……」 「我的想法是我的,我没要你牺牲。」她打断他的话。 「我心甘情愿,用不着『牺牲』 两字。因为爱一个人,就会想要完成对方的梦想。况且,结婚对象如果是妳,我原来不想结婚的理由,也都完全不存在了。」他看着她的脸,突然间低笑了起来。「干么露出一副我要去做变性手术的表情啊?」 「因为… … 因为… 」尉迟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 「我太高兴了!」 司马昭被她推倒,两个人于是在沾着露水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他瞄到远方一束红光慢慢升起,他才急忙坐起身,啪地关掉旁边的露营灯。 「快看,太阳快出来了。」他将她拉回怀里,指着前方。一片淡青色光影从天际线那端,水彩泼墨般地染了山头。然后,远方亮度开始增强,橘红色调开始融掉淡淡青色,圆澄太阳缓缓地露脸,光芒耀眼地映得眼前一片金亮,天际开始大放光明,几分钟的时间却像是被浓缩成几秒钟似啪啪啪地经过… … 尉迟静看着前方,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 「很震撼,对吧。那一剎那间,妳什么都没法子想,只能感受大自然的精彩。 我在山上经常就是在经历这样的瞬间。」他抱着她说道。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点头又点头。 太阳出来之后,冰冷空气很快地被晒融,温度一下子就拉高了起来。 「好了,先回去吃早餐,再去补眠吧。」他拉着她起身,揽住了她肩膀就要往回走。 「可是,我还想看… … 」她现在觉得空气好、一切都很新鲜,根本不想吃早餐和补眠。 「接下来几天都要待在山上,还怕看不到吗?现在吃早餐最重要。」他早就开好了食谱交给了民宿主人,保证她这几天吃得健康又美味。大掌坚定地握着她的手往前走,走了两步后,突然又回头问道:「对了,我跟妳求婚的事,妳说『高兴』 算是答应了吧?」 「哪有人求婚这么随便的。」见他不安,忍不住昂起下巴小刁难一番。 「在山上一切讲究自然。所以,妳算不算答应我?」他坚持一定要得到确切的回答。 「既然自然,那就凡事莫难求,我考虑考虑。」她莫测高深地回答道。 「没答应前,不准下山。」司马昭抓住她肩膀,横眉竖目地摇下狠话,却在她唇间落下了一个吻。 「腿长在我身上,我高兴去哪就去哪!」尉迟静笑着推开他,自顾自地跑往民宿方向。 司马昭往前飞跨一步,再跨一步,很快地勾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回怀里,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 「我愿意。」她在他的唇间,轻声说道。他一笑,继续在她的唇间述说着这些时候的相思,从这一刻开始揭开美好的序曲,而满山的阳光则在他们身后大放光明… 尾声 徐老家的大庭园里,弥漫着炭烤香气。徐可风交代完他想吃的菜色后,躺在九重葛边的长藤椅上,一边吹着傍晚凉风、一边抚着阿忠狗儿。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司马昭大声地向小静问道:「… … 为什么妳烤的全都是徐老要吃的东西,是我重要还是徐老重要?」 「当然是徐老重要。」小静答道。 徐可风满意地笑着,等待着司马昭捍卫自己的权益。 可是,徐可风等着等着等着…… 等到一点声音都没有时,他突然清醒了。 他坐起身,引颈而望― 哪来的战斗?小两口早就相亲相爱地吻成一团了,一旁的炭烤还很配合地发出阵阵高温白烟。 「没关系,我们两个也相亲相爱,爷爷最疼你了喔!」徐可风搂住阿忠狗狗,大声地说完后,又抛去一句。「你们两位要亲多久都没关系,不过,记得我的牛小排火候,别烤得太硬,浪费食物喔。」 「你最厉害,用嘴就可以控制火候,你来烤好了。」司马昭回他一句,不过却还是松开了小静,专心做他唯一会的一百零一道料理― 烤肉。 「没大没小。」尉迟静笑着打司马昭的肩膀。 「是是是,我才是妳的『秘密小情人』 。」司马昭故意翻了个白眼,表情却仍是一派自在。 他们从山上回来时,被狗仔跟拍,隔周杂志即以「司马昭的秘密小情人」刊了头条,喧闹了一阵。 对司马昭而言,他原本也没打算要隐瞒恋爱,既然公开了,也就顺理成章地带着她同进同出了。况且,他的小静面对媒体时,简直就是第二个他!少言、冷静又有礼,乐得他直呼她有当公众人物的天分。 「对了,小静不是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了吗?那你们日子还不赶快订一订,别让我这个老人家 … 」徐可风盘腿在藤椅上坐起,叨叨碎念了起来。 「徐老,你一看就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尉迟静倒了杯柠檬汁给徐老,拍拍他的肩膀。 「我本来就不担心我自己,我是怕你们撑不到那时候。」徐可风不客气地说道,换来司马昭一个白眼。 「哈哈哈,你又耍宝!」尉迟静蓦地大笑出声,边笑边帮司马昭榜好围裙带子。 司马昭低头看着她,心里很温暖、脸上表情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喂,我们下个月结婚如何?」司马昭问道。 「你疯了,太快了。」尉迟静瞥他一眼,不明白他在急什么。 「『传奇』 下个月又要开始世界巡回,我想在离开之前,把婚事办一办,省得媒体一天到晚追问我们什么时候要结婚。」对他来说,结婚只是更加名正言顺地把自己身家都交给她而已。现在才知道,爱一个人就会希望她能得到一切最好的照顾。 「嗯。」她考虑了一下,虽然觉得婚事不用急迫,不过既然他这么热络,她也觉得让他开心没什么不好。「下个月结婚,应该也可以。你大哥大嫂不是下个月要回来吗?」 「对喔。」司马昭显然此时才想到这事。 「对了,那个许雯雯去检查,不是说有什么精神分裂症吗?好一点没?」很清楚来龙去脉的徐可风追问道。 「她现在吃药控制,虽然行动、思考会缓慢一点,不过自我中心及幻想的毛病似乎改善了很多。」司马昭说道。 「而且大哥怕她一个人在家又胡思乱想,还带她去教堂。听说教友都很好,很关心大嫂。」尉迟静补充说道。 「喂喂喂,你们两个会不会太慈眉善目了一点,她之前不是也兴风作浪了好一阵子吗?」徐可风走到他们旁边,各敲他们一下。 「因为她在生病。」尉迟静和司马昭异口同声地说完后,两人抬头又是一阵相视而笑。 「所以,下个月结婚?」司马昭挑眉问道。 「下个月结婚。」尉迟静点头同意。 「耶!」徐可风高兴地欢呼出声,冲到烤炉前面,大声地命令道:「还不快点盛块牛小排来庆祝一番。」 「厚。」司马昭故作恼怒地低吼了一声,却是满脸笑意地继续把徐老当成大爷服侍。 毕竟徐老可是他们这段婚姻的大媒人。 于是呢,就在这个凉爽的傍晚,尉迟静和司马昭的多年纠缠,终于修成婚姻正果,日后自然诸事大吉、万事如意,有情人终成眷属喽! 全书完! 书后后记― *关于古安妮的恋爱故事,请看采花764 《傻傻爱》 一书。*关于于薇的恋爱故事,请看采花780 《明明说好不结婚》 一书。*关于「传奇」乐团的其它传奇人物的恋爱故事,请看采花243 《如何示好团长》 及采花353 《 提提神来爱你》 后记 总算又写回「传奇」这组乐团了。虽然《如何示好团长》 是九二年的书,《提提神来爱你》 是九三年的书(真吓人,看来我已经写作有一段时间喽! ,但是,乐团里每个人的个性、模样,却仍然都在我的脑海里活灵活现着。我甚至不用想象,就可以清楚描绘出他们这群男人 相处时,或坐或卧的形象。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特意控制着篇幅,我想他们出场热闹的次数,可能还会再多个几回吧! 哈! 没办法,被作者私心偏爱,就是容易得到特殊待遇嘛。 开稿写司马昭与尉迟静这个故事时,就已经设定了他们之间没有太大的风浪,没有戏剧性的生离死别,没有难分难拾的惊涛骇浪。他们之间面临的,就是情人间都可能会面临到的问题。该坦诚到什么地方,对方才会认为你爱或不爱呢? 只靠默契,是不是还不够支撑一段感情呢。 这些疑惑,也许是共通性的问题,全都端看每个人的个性而有或轻或重的处理方式。 我写了尉迟静这样一个早熟的女生,她勇于付出却又不拖泥带水。虽然她的逞强,会让人想敲她脑袋。但是,她还那么年轻,感情之于她,还在摸索阶段,她当然会选择她觉得最好的方式去适应对方。 至于司马昭之心嘛,其实不容易捉摸。(他和那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简直是南辕北辙两回事。)毕竟很多时候,感情出了问题,常是在于有一方根本没察觉到问题,或者不愿意说出心情。 幸好,司马昭不是故意搞神秘,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所以不怎么清楚该怎样和尉迟静分享自己的一切罢了。说清楚,也就容易了。 现实生活中,希望大家在碰到关键问题时,也都能够大器地「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圣严法师名言)毕竟,人命不过呼吸间,不需要用那么多情绪来占用宝贵生命,不是吗?最后,谢谢你们看完了这个故事,希望你们都有喜欢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