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睡》 第1页 [gl百合] 《浓睡》作者：半吐云【完结】 文案： 有些人初看是保姆头子，细看却能厚脸皮追女朋友。 有些人初看是洗车的，细看是不霸道的老总，最后一看是个被人追得躲猫猫的。 孟意蝶真的瞧不上曾思淼，她抽菸，骂人，招蜂引蝶……但架不住她一颗热和心。 虽然拒了人家一次，可必须得再追回来一次。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意蝶，曾思淼 ┃ 配角：毛豆，宗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保姆头子和假洗车工海王 立意：生活挫折下的自强自立 第1章 入伏第三天，毛豆在店门外捧着冰西瓜啃得带劲。 隔壁洗车店的高压水枪「滋拉拉」的，水雾飘了丝到毛豆身上。 「你傻子啊？外头那么热你给老子进来。」姑姑曾思淼的声音被玻璃门挡住，隔绝了平时的泼辣杀伤力。 毛豆嘴唇四周被红西瓜汁儿挂了一圈，丢了瓜皮到店门口的垃圾桶内，她拉开了那扇贴了竖写了「思田豕正」四个字的门进屋。 曾思淼扯了张纸给她擦嘴，「吃完了是吧？吃完了给老子写作业哟。暑假都十来天了，书包都没见你打开过。」 她自己踩在门口小马扎上，一边晾着红色脚趾甲油一边吃瓜，瞟了隔壁洗车店一眼， 「哟，又换人了？」 「这个月换了第三个洗车工了。」 毛豆说完头就被能思淼敲了下，「没见学习你这么上心呢。」 坐在空调下旧沙发上的等待着客人上门的三位家政阿姨也和思淼一起向外探头，隔壁店的新洗车工正好提着水枪走到车尾。 「哟……」家政店註册的学歷最高阿姨齐娟舔了下牙缝，「女的。」 说完瞥了眼曾思淼。 「瞅我干什么？你以为是个女的老子就往上扑？」曾思淼吐瓜籽时发现那个女汽修工也透过玻璃看着她，显然，她对曾思淼不感兴趣，眼神落在她踩在小马扎上、脱离了塑料拖鞋的脚后迅速挪开了。 「还挺好看。」 已经被第九家客户投诉的魏阿姨嘴巴快，「鹅蛋脸大眼睛，腿长腰细，就是屁股小了。干活儿头髮还不扎起来就披着，是不怕热呢还是想勾搭男人呢？看年纪……不到三十岁吧？」 「你可长点心吧魏阿姨，一会儿客人来你千万管住这张嘴。」曾思淼店里几十个家政阿姨里，就数魏阿姨嘴巴最大。刚去客户家干活不到三回，就和左邻右舍都熟悉上了，还把自己服务的这家老头子得了前列腺炎、老太太被年轻小伙子骗了八万块的事全数抖了出来。 这次约上门的客户已经不是头一遭来了。前面有五位阿姨都被投诉辞退，理由还不重样： 第一位阿姨有狐臭，这是生理硬伤，是曾思淼大意了。 第二位阿姨做饭口味太重，说了几回她也不改，客户实在难以下咽只好要求换人。 第三位嫌弃客户家的猫掉毛，甚至趁着客户不注意踢了猫一脚。曾思淼去调查，这位在乡下养猫养狗多年的阿姨倒是委屈，「那猫偷虾吃，我就轻轻踢了一脚。」这是没摸清猫奴的客户需求，也是活该。 第四位阿姨最活该，因为她自作主张地要给客户介绍男朋友。曾思淼也想开了她，毕竟入职培训时她千叮万嘱过：千万收起你们的媒婆心，不要管人家的私生活。 第五位阿姨嘴巴严实、喜欢小动物，做饭口味也清淡且样貌穿着体味样样都合格，但她丈夫突然生病，干了不到三天就辞职了。 看在钱的份上，曾思淼和那位从没打过照面的客户电话约定今天再约三个阿姨任她面试： 齐阿姨虽然拥有自考大专学歷，但是她做饭难吃。魏阿姨大嘴巴，估计也是陪跑选手。 只有坐在沙发中间不发一语、吃东西也不发出丁点声音的王牌阿姨徐阿姨最上檯面：老上海知青，做饭好吃，为人细心又有距离感。就是一点不好，她也挑客户。她老伴去世几年，孩子定居别的城市，家政只是她打发时间、赚点闲钱的兼职罢了。 曾思淼收起脚，趿着拖鞋坐到她那老旧的电脑桌后继续看电视剧，离客户上门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毛豆也凑到后面来看，曾思淼白侄女一眼，「去做作业哦。数学考75分，语文85分，英语50分，你这小学三年级就考出了我高三的水平，我还要夸你是吧。」 毛豆嬉皮笑脸，「那下学期不去学校了，直接读高三嘛。」 曾思淼抓起面前的一包面巾纸就去砸她，毛豆往推拉门那里跑，正要躲开时身后的门被人拉开，店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马静？」 进店的年轻女人就是隔壁那家修车店的老闆娘，一般坐在店里收银台后面看电视剧，除了换零钱就很少和曾思淼打交道，「是我约的。」 马静穿着店里的黑底橙条纹工作装，手里拿着个文件袋不住地扇风，「热死了。前面五个都是我帮一个亲戚招的，她都不满意，我就当面来谈谈吧。」 怪不得死抱着曾思淼这家店找人，原来图的就是知根知底。她指着面前三位阿姨给马静，「喏，坐下谈，人都在这，你自己问吧。」 「我也问不出什么。这里是我亲戚转交我的几张考卷，麻烦三个阿姨做完吧。一小时以内交卷，你们考试的这个小时每人补贴两百元。」马静将文件袋递给曾思淼。
第2页 三位阿姨同时伸长着脖子盯着文件袋，又互相看了眼，竞技的气氛已经初显。 「搞这么正式干什么？我们店里的阿姨还需要她来出题考察？」曾思淼看了眼题目，发现了试卷每份五页，前面四页都是单选题和多选题，第五页是小作文。选择题无非都是「在做红烧排骨时你选择什么调味料」或者「如果猫挡在厨房水池你会採取什么行动」之类，那道要求写作至少五百字的小作文题目倒是骚气沖天：两道写作题任选其一，文体不限。 题目一：当红烧鱼做成了清汤鱼时，该如何挽回？ 题目二：如果我家母猫是只lgt猫。 曾思淼转身就去复印手头这份卷子，「等着，我也答一份，我倒要看看她怎么给我赋分。」 「行……吧，回头我和那亲戚说一声，也补你两百。」 马静说完坐在一旁开始玩手机，那意思是她要监考。 「别……这是我自己好奇，回头我还要挑这上头的题目给阿姨们培训呢。」曾思淼把卷子复印好，分发给三个阿姨后，自己也坐在电脑桌后，「来吧，我计时了。」 三个阿姨忙从眼前的笔筒抢了笔开始猫在茶几前做题。 不同于她们先做选择题，曾思淼先写了小作文： 如果我家母猫是只lgt猫，那她肯定被人魂穿了。因为猫搞不懂lgt，只知道吃肉踩奶埋粑粑，以及到了特定时期乱叫一气。所以为了它们的健康考虑，应该採取节育。 当然，如果你母家猫被一位lgt人士魂穿，则要分成多种情况採取不同的餵养策略： 情况一，母猫被l人士魂穿。这个简单，您再去买一只母猫来陪它即可。当然如果她拥有人的审美，不喜欢和猫谈恋爱，就当我没说。 情况二，母猫被g人士魂穿。我建议您通过像其出示gay图片的方式先断定他魂穿前的定位，是1是0还是0.5？断定后再将这只猫送进男澡堂饱眼福。虽然身不由己，然而有眼有珠。 情况三，母猫被t人士魂穿。这个处理起来相对棘手，因为我的答题时间有限，此次不赘述。考完我会度娘的。 不过总而言之，哪怕被人魂穿，母猫还是母猫。可最需要担心的是您自己，请保护好您个人的隐私，不要被猫撞见一些尴尬的场面。 写完小作文后她签上自己的大名，戴上耳机继续看电视剧。侄女毛豆一脸崇拜地看着曾思淼，「小姑，你真厉害，写作文这么快。」 「那是。」曾思淼往牙缝里嗑了粒葵瓜子，心里对这位客户却越发好奇起来。 第2章 四套答题卷被马静带走了两天也没消息。曾思淼也就当一笑谈，不过几位阿姨和自己都在考完当场各拿到了两百块。 大嘴巴魏阿姨笑得合不拢口， 「几百年没考过试了，今天考一回不用交考试费，还有辛苦费。」 她和另外两位都选了第一道写作题，写完后问曾思淼店长， 「lgt是什么意思？」 思淼说， 「那是劳改头的意思，也就是问母猫要是秃了怎么办？」 魏阿姨说那我也写不出来啊，我老公秃了我都没辙，何况一只猫。 思淼说可不是。 今天傍晚毛豆的暑假作业终于写到了第二页，她趴在椅子上画着数学题，「68个桃子分给3只猴子，每只猴子分几个啊？还剩几个啊？」 「剩不了。有只猴子贪嘴怎么办？ 」曾思淼擦着门，眼睛却透过门上的那个「豕」字，看着门外烈日下隔壁新洗车工那张白得冷漠的脸。 今天她终于怕热了，长发被盘了个髻卡在帽子外面。眉毛精细地修过，一双桃花眼勐地往思淼这儿一扫，思淼的抹布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3只猴子，一只吃20个，另一只吃20个，」毛豆在纸上画着， 「剩下一只吃28个呗。」还在答案后贴心标註：这只贪嘴。 掌握了「贪嘴」这个答题技巧后，练习册上无论分橘子还是分苹果都难不倒她了。 玻璃门正面的「思思家政」上的字被毛豆抠成了「思田豕正」，贴纸的印记上沾了灰，思淼拉开门擦灰。 隔壁洗车工打开门拿出车脚垫，高压水枪对着垫子一顿滋拉后，她弯腰翻垫子，露出腰间一片白细的皮肤。 可能察觉到思淼正盯着自己，洗车工跨了一步彻底背对着她。 思淼暗「啧」了声，看到马静又拿着那个文件袋走向她的店。 她甩着手中的抹布， 「怎么？还改出来了？」 「改了。」马静进店，「挑中了徐阿姨，她得分最高，86分，果然是老上海。」 阳城是和老牌二线工业城市，几十年前来了大批上海来的支建青年，徐阿姨就是其中一员。 「就是她年纪大了点，不晓得身体行不行？」马静边问边低头随意扫了眼毛豆的作业， 「哟，毛豆，你这算法先进。」 毛豆抬头咧嘴，黑黝黝的脸上是双极为机灵的眼睛，她被夸奖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身体你放心，非常好。而且徐阿姨本人也挑剔客户的，一般她上门会有一周的试行期。」 思淼翻着自己的卷子，发现没有赋分，也没有任何评语。就这么原封不动地退回了。 「那行，麻烦你和徐阿姨说一声，中介费还是老样子吧？」马静见思淼点头， 「好，照旧，每天下午四点到，做顿晚餐，搞好卫生就行。每小时五十块，每次两小时到三小时，周结。」马静说定后就回了自己的店。
第3页 忽然起了风，思淼拉开门趁机给店内换换气。她今天炖了老鸭汤，淡淡的腥味一直充斥在屋内。 隔壁洗车工正拿着长长的抹布卖力地擦着客户的车屁股。 思淼靠在店门口抽菸，见毛豆用铅笔头挠着头， 「又怎么了？」 「小强家在学校的东南角150米，他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他每天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一共走多少米？ 」 毛豆大声念着应用题题目。 「你数啊，他每天往返几趟？」 思淼吐了道长长的烟雾，一教小孩真是烦死了。 「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放学一次。」毛豆说。 「那就是三趟嘛，你再乘以150不就行了？」思淼发现那个女洗车工将客户的车顺利倒出了洗车房再停好，走出车时又瞥了自己一眼。 「噢。」毛豆开始算，思淼回头， 「要写解字，不写扣分的。」 「噢。」 毛豆摁着铅笔，写下歪歪扭扭的「解」字。 隔壁女洗车工朝思淼走来，腿长步子大，把修车行的工装裤衬得也修长了不少。 「嗯？」思淼夹着烟微微抬头看洗车工， 「想上我们家政店挂单？」 女洗车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一耷拉，整张脸就有些生机了， 「是四趟，不是三趟。」她转向毛豆，温声软语的普通话让孩子一愣。 「你算算，你走到我们店一次，回自己这里吃饭一次，吃完再去我们店，这是第三次，最后再回这儿，是不是四次了？」她又看了思淼一眼，似乎含了点责备意味， 「小孩子如果算不清，可以让她自己数一下。」 「毛豆，快谢谢阿姨。」 思淼从小学三年级后数学就没及格过，这下遇到了贵人般。 「来这儿打工啊。」她和女洗车工套近乎。 「嗯。」女修车工白皙的脖子上沾满了汗珠，这时身后有辆车又按了喇叭，她转身小跑过去， 「我来开进洗车房就行。」 思淼将菸头扔地上踩了踩，回头训毛豆， 「认真点，不好好学以后就来我店里给人做家政知道吗？」 「知道，要不去隔壁店洗车。」毛豆对答如流。 第3章 二十八对于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妈妈来说过于年轻。思淼带毛豆出去前都会叮嘱， 「喊姐姐。」 毛豆的小辫贴着后脑勺，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颅， 「为什么？」 「喊老了姑姑没人和我谈恋爱。」思淼再给她一碗八喜，毛豆欣然答应。 思淼今天要去见挤眼软体上认得的网友。说是个文弱书生，看照片比思淼年轻四五岁。样貌说得过去，眉眼特别清秀。骑在小电驴上的思淼暗自笑了笑，「毛豆，一会姐姐和朋友见面，你就在一旁别说话啊。」 「那你把手机给我玩。」毛豆适时地讨价还价。 来到星巴克外的餐饮区时，跨越了两个省的网友已经坐在那儿。 单看脸其实认不出来，思淼只是看见她穿了件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黑白横条纹t恤。 网友书生整个人比照片膨胀了三圈，眉毛还是那双眉毛，眼睛小了三圈。头髮丝儿涂了不少髮胶，一路抹到了鬓角。她叉着腿坐那儿抖时，思淼差点调转电驴就回家。 「怎么挤眼就挤出这么位？」思淼的脸僵了时，书生已经招手，眼角都飞了起来， 「思思……」 思淼打起精神也对书生微笑，让毛豆喊过「姐姐好」后就单独坐隔壁桌，这孩子玩消消乐时都不抬眼。 「我给你带了些特产。」人家大老远地面姬也真有诚意了，思淼谢过后也拿出了阳城特产桃酥。 再坐了会，对方推过杯咖啡，思淼谢过后思考如何把这难堪的尴尬掰扯过去。 「你和照片上一样好看。」书生含羞带怯地夸起了思淼。 思淼不用美颜，和照片上的唯一区别就是用了捲髮棒，将直发熘卷了点。 她就是一张二十七八的女人脸，不显老相也绝不年轻。恭维过思淼的人说她脸的上半截是赵丽颖，下半截是杨天宝。就是嘴巴涂口红后比杨天宝的还要大似的。 思淼对夸奖说了谢谢，对方紧接着向前探身 ， 「我也和照片上差异不大吧？」 这时毛豆抬头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思淼。 这人和软体上的人完全是两个风格。软体上的书生谈吐文雅，经常附带点小书袋。眼前的人急不可耐，才五分钟就问能不能去思淼家过夜？因为她怕黑？ 再过五分钟她已经谈起自己多喜欢阳城，打算在此地定居？说这话时手已经搭到了思淼的手背。 然后问到了毛豆，说你妹妹是不是和你住一起？她爸妈呢？语气颇为不屑毛豆这个小拖油瓶。 最后关心起思淼的工作，问她做什么中介的？提成多少？ 思淼的心已经从阳春白雪坠入泥巴深处，她沉默了下，「你真的是研究生？」 「是啊。」书生说她两年前就考上了函授研究生，边抖着腿边从旅行包里取出一个盒子，思淼定睛，发现是自热火锅。 「我这一路因为要见到你特别兴奋，饭都没来得及吃。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聊。 」书生撕开包装，起身去找星巴克的店员去加水。 「毛豆，走。」 思淼马上喊孩子去推电驴。长裙裙摆往膝盖中间一夹就坐定。眼睛还盯着手机的毛豆跳到她身后，压得小电驴勐然一沉。
第4页 「怎么就跑了？」毛豆问。 「这是个奇行种。」思淼能听到书生在后面着急的喊声，她回头， 「咖啡钱我回头转你。 」马力加足，赶紧带着孩子腾云驾雾。 这不是思淼头一回带着孩子来面姬。「姐姐，你总是见一些奇怪的人。」 「叫姑姑。」思淼开车小电驴，从后面镜子发现毛豆头盔没戴好。 「头盔戴好，每次都这么随便往头顶一扣。你还要不要命？」思淼想起书生就来气， 「她在网上不奇怪的，怎么当面这样？还问我赚多少？能不能去家里住？我缺那么大块头的拖油瓶吗？」 思淼这次见的还不算顶尖极品。去年她还见过一位见面就举着手机直播，对着围观者来一句 「大家快看，这是我老婆」。思淼当即对着屏幕笑嘻嘻， 「她想屁吃。狗屁老婆。我们见面还不到一分钟。」 「姑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毛豆低头玩够了消消乐，问思淼。 「好看的啊，有学问的啊，条顺的。」思淼回家就要卸载挤眼软体，「尽是骗人的。」 她把电驴开到店门口，里面帮她开店的魏阿姨拿出充电插座， 「哟，这就回来了？没对上眼？」 「什么都对不上。」 思淼从毛豆手机抽走手机，摁着软体卸载。 「要不找个男人试试吗？我看他对你有意思。」 魏阿姨看着隔壁修车店的中工小王，肤色和毛豆差不多黑，个头比思淼略微矮一点，浓眉毛小眼睛。正瞅着思淼发呆，脸上还有一块油污。 思淼也看着他，更确切地说，看着他身后的女洗车工，她今天没穿店里的工装，上半身就是一件贴身背心，肩膀到胳膊白得发光，肌肉线条微微起伏。小腰上系了件衬衫，但仍然遮不住弹性的曲线。 她往轮胎里喷完清洗剂，站直了看着隔壁思田豕正店的几个人。奇怪地看看两边，再看看自己，女修车工转身走进了店里。 「思淼，女人有什么好的？你这不也几年都没碰上吗。」魏阿姨往垃圾桶里扔着瓜子壳。 思淼三年前是阳城名人，和本地电视台工作的一位有夫之妇打得火热，被她丈夫直接在网络曝光，引发了一股社区讨论热潮。店里的阿姨都知道，思淼喜欢女人。虽然她本人比女人还女人。 「男人有什么好？还秃。」 思淼注意到隔壁小王也有谢顶趋势了。 拽着毛豆进店， 「继续写作业。」她说， 「好女人太少了。要不小屁孩，要不老油条。 」思淼端起茶杯喝干乌龙茶， 「我算是要一直打光棍了。」 第4章 徐阿姨在这户人家干到第六天，打电话告诉思淼，「我觉得可以做下去的。」 虽然一次照面都没打过，但主人已经非常信任地给了她备用钥匙。徐阿姨乐得做事清闲，旁边没人盯着。 思淼说那我也问问这家人，看要不要签个长点的合同。 蓝底灰印花的系带连衣裙摇摇曳曳，踩着罗马鞋，吸熘着菠萝棒冰进了修车店， 「马静，徐阿姨说在你亲戚那干得还可以，问什么时候签约？」 修车店收银台后是个用玻璃门隔离出的小空间，老闆老闆娘加四个工人正在里头吃饭，一屋子架腿弯腰的人嘴上都是油星，除了笔直地坐在拐角捏着纸巾的那一位。 推开玻璃门后，先抬头的是中工小王，捏着面巾纸的女洗车工回头看了马静。 老闆娘尴尬地擦了嘴，侧身从她丈夫身后挪到门口，拉着思淼的胳膊往外走了几步， 「是这样的，我正打算吃完饭和你说呢，那个徐阿姨我亲戚也不满意。能不能再换一位？」 「为什么啊？」思淼从嘴里抽出棒冰， 「你这什么亲戚？皇宫里出来的？徐阿姨都嫌弃？」 徐阿姨算思淼店里少见的大杀器了，向来她挑客户，没有客户挑她。 「我亲戚看了监控，说……徐阿姨不是她喜欢的长相。」马静很为难，不经意间又朝玻璃房里瞥了一眼。 「徐阿姨长相怎么了？人家年轻时也是厂区一枝花。现在气质照样温柔，举止得体。你说这个理由、那个理由我都接受了，长相这个理由没办法说服我，我怎么向人家阿姨交代嘛。」思淼干了几年家政中介，还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客户。 「那……我让我亲戚给徐阿姨一点补偿好不好？理由你就说……她工作忽然调动，离开阳城了。」 马静早料到这一出。 思淼的气瘪了些， 「行吧行吧，我试着去说说。你这亲戚是不是很有钱但是脾气古怪啊？这都六茬了吧？每次介绍费我都收不成功。」 「照样付，付六次。」马静忙拿出手机转帐给思淼， 「麻烦你，再安排一个试试？」 「别，你们换换别家中介吧，这位我伺候不起。」 思淼听到收钱到帐的声音，摇摇手机准备走人， 「也是包括了徐阿姨的费用吧，我回头给她。」 「真……就麻烦你了，这不是你们店离我店近吗？我们沟通起来也方便。」马静打了个饱嗝，捂住嘴， 「真没别的人远了？」 「有！妈的，老子亲自上行不行？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神仙，眼睛长到天花板去了。」思淼整了整老是往侧面跑的真丝腰带， 「你告诉你亲戚，我曾思淼还没有搞不定的客户，下午四点是吧。我我带着毛豆去干活。」 「哎……怎么能带孩子啊。」马静拉她。
第5页 思淼将胸前长发挑到背后， 「没事，毛豆有手机就行了，不会乱跑乱蹦。」 好不容易平息了多疑的徐阿姨，下午三点半时思淼就将门口「正在营业」的牌子翻个身，变成「暂停营业」。 将毛豆的暑假作业抓了两本塞进书包，再替她系好头盔的带子， 「走，毛豆，和姑姑会一会哪路鬼神去。」 毛豆坐后面和隔壁洗车工招手， 「阿姨再见。」 思淼回头，正好对上洗车工含笑的桃花眼，但那双眼对着孩子会笑，对上她这个大人就变死鱼。她撇嘴， 「坐好了。」 毛豆挪了屁股，再向前贴了下思淼的背，电驴开动了。 「你和她很熟啊？」 开了没多远思淼问侄女。 「她昨天给我雪糕吃了。」毛豆很难形容那支雪糕的优美味道，但是她认得，超市里卖十八块一支。 咋吧咋吧嘴， 「比八喜好吃。」 「有的吃你就知足吧，老子小时候吃五毛钱的赤豆冰棍都像过年。」 思淼顺着马静给的地址，到了这个名为「盛世府邸」的高档小区。 「真有钱。」她双脚踩地，打量着这座不是联排就是独栋的住宅区。 「真有钱。」毛豆看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踩着平衡车出了小区。 刷了门禁卡保安就没说什么，但是眼睛扫到思淼光洁的小腿好几眼。 思淼皮肤白，人又不是那么瘦，夏天喜欢穿各种连衣裙，纱质绸质地扫过腿肚子和脚踝，别样的动人。 她瞪保安， 「看够老子没？」 保安脸红，眼睛瞟向别处。 「给老子开门啊。」思淼白她，等步道的栅栏门开了，她转动着龙头在小区里兜圈子。 「d区6排……18号。」这是生意人喜欢的数字，小电驴很快停到一家院子的门前。 毛豆也下了车，和思淼站在这栋三层楼的别墅前：院子里青幽幽的，围栏上爬满了爬山虎，又被不少粉色蔷薇点缀。暗红的房体上有三个朝南的阳台，每个阳台上都种了绿植。但都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和外界隔开，院子门隔壁就是个车库，门锁着的。 院子门下传来慵懒的猫叫声。毛豆蹲下，发现那是两只银渐层，脸都漂漂亮亮的，在互相舔着对方的毛。 毛豆睁开眼， 「诶，姑姑，这两只都是小姑娘猫。」 思淼也蹲下，看了会，嘀咕着， 「怪不得问什么lgt猫，这家心里有数呀。」 两只猫发现了生人够忽然互相撒开，各自射到院子两边的护栏下。 「哟……能秀恩爱，还怕人瞧见啊。」思淼笑着站起来，开门推开栅栏，心里念着 「老子要看看你吃什么米长大的。」 第5章 这户人家的装修是简洁风格，地板和壁纸都是淡褐色系。吊灯豪气干云地垂了几层，但家具明显精简过。 两组大得惊人的真皮沙发摆在中间，毛豆已经欢唿着要跳过去，被思念抓住了后颈肉， 「这又不是咱们家，换鞋！」 她从饭厅找了把椅子摆在门口，果然又在厨房找到一个小圆凳，让毛豆坐下写作业。「水杯在我包里，渴了自己拿着喝。」 「噢。」 毛豆蔫蔫地坐下，可眼珠子还在打量这座大房子。她的视线很快被墙角的钢琴吸引住。 思淼慢条斯理地扎了头髮戴上口罩手套，「卫生搞得可以， 」她伸手摸了下吊灯开关上的积尘点，检查了后也没见灰尘。 她顺着墙边的圆弧楼梯往楼上走，手指不时地试着灰尘，检查完三层房子的格局和卫生后，对今天的活儿心里有数了：维持房子的卫生整洁，餵猫，做饭，洗衣服，尤其在洗衣篮里有换下的床单。 两只猫看到有人进屋后也好奇地跟了进来，一只瘫在门口脚垫上，一只爬上了钢琴盖。 思淼叉腰 ， 「两个小姐姐接着谈呀。」 钢琴盖上的银渐层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跟人似的，让思淼打了个激灵。 「它们有名字嘛？」毛豆问。 「不知道呢，现取吧，钢琴上的这只……叫艺术姬得了，」再看门口脚垫的那只， 「你就叫二妞。」 「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毛豆替二妞不服。 「你不懂，一个洋气一个土，这样互补。」 打开冰箱，保鲜柜里的食物不多，一把芹菜几个西红柿，除此以外都是啤酒鸡尾酒米酒。冷冻柜里也热闹多了，一层冰淇淋，一层牛排虾仁鸡胸肉，最后一层也是冷冻玉米青豆加冰块。 毛豆已经熘到她身边，看着那层冰淇淋眼里都是期盼。她认得的，隔壁洗车阿姨请她吃的那款。 合上冰箱门，思淼看着毛豆， 「下班了姑姑再买给你吃，这是客户家的零食，咱们无权碰嘛。」 她拿出块牛排自然解冻，毛豆则懂事地点点头坐回小圆凳上数练习册上的桃子橘子。 思淼在晾晒房还找到了做事的工具，洗了几条抹布拿了拖把就开始打扫。 一个多小时后她将本就干净的房子又擦了一遍地板个家具。洗衣机这时也停止了运转。 灰色系的大床单被她用力对齐了四个角，再一丝不苟地挂在晾衣槓上在晚风中拂动。 这会儿牛排也解冻得差不多了，先用海盐腌上。还得伺候一洋一土两只猫姐姐。按照主人说的，她们晚上六点前各吃三分之一盆猫粮和半盒猫罐头。
第6页 打开视频柜，猫罐头堆得比毛豆的零食还高。 毛豆又放下笔，盘腿坐地上看猫吃饭。 思淼一般不出来做家政，不得已要出门的话也会带上毛豆在身边。 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夺走了毛豆爸妈的生命，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被母亲护在身下，神奇般地毫髮无伤。 那时思淼将哭个不停的小毛豆抱了一夜，打那以后，毛豆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毛豆。甚至和挤眼软体上的网友见面都带着这孩子。 数学一塌煳涂，英语更差，毛豆像极了小时候的思淼。她盯着猫满脸笑容，抬头看见厨房里的思淼看着自己笑，毛豆揉揉鼻子，咧嘴露出了缺了牙的大牙缝。 思淼做事讲原则讲质量，对毛豆的学习却很随意。一句话：别累着孩子就行。 所以毛豆扔了笔就扔了吧，脑子正常的人有几个喜欢做作业的？ 手里的芹菜和西红柿已经洗好，思淼看了下时间，她有二十分钟做好晚饭。这家主人一般六点到家，但不希望和家政打照面。 思淼虽然好奇，但拿人手短，姑且尊重客户意愿吧。 西红柿和芹菜叶子摆盘，芹菜杆子做了道清淡的凉拌口味。 这家主人没具体说几分熟，思淼就煎到七分熟，大众口味。香味溢开，看着猫吃得津津有味的毛豆也饿了。 「回去姑姑也煎给你吃啊。」 思淼终于翻了牛排，火候控制得刚刚好。她高中暑假就在牛排馆打工过，这手艺一直没丢。 餐桌上摆放着一荤一素，锃亮的刀叉和精緻的摆盘让人开胃。 思淼最后检查了厨房的灶具开关，看着那两只母猫，找来了餐盘盖罩住食物。 还差两分钟了，她翻了下毛豆的作业，果然只看她写了两道题而已。收纳好椅子小圆凳，思淼摘下围裙， 「走，姑姑先给你买雪糕去。」 「你说话算话。」 毛豆跟在她身后翻上电驴。闻着姑姑身上淡淡的黄油味靠着她打瞌睡。 小电驴驶出小区时，毛豆已经趴在思淼背上睡着。后视镜里倒映着思淼淡淡的表情，等红绿灯时她伸手摸了下毛豆的脑袋，随即眼角展开，嘴巴弧度拉得比杨天宝还大。 挤眼软体上忽然发来消息提示，思淼将电驴靠在路牙子边，打开后就骂人， 「妈的，还真没看出这傻x能来这一手。」 前几天在星巴克吃自热火锅的那个北方书生网友发来张照片，她就蹲在「思田豕正」店门口， 「思思，我问了隔壁洗车店的，也对了照片，他们说你就在这开店。」 「姑姑，吃牛排吧？」毛豆被惊醒后问。 「吃！吃完了老子去怼傻x！」 思淼气得扯掉头髮绳，对着后视镜补口红，「老子还没怕过呢。」 第6章 思淼没回家，而是带着毛豆去了市中心的老字号牛排馆。姑侄二人都左手叉腰，右手举着十八块一支的雪糕，思淼终于记住了这个拗口的牌子，这年头陌生网友不能招惹，陌生的雪糕也不能。 给毛豆掉了份儿童套餐，思淼只单点了一份三十块的牛排。再往毛豆盘子里扒拉了圣女果玉米粒， 「都给我吃了。」 毛豆吃东西像她爸，也就是曾思淼同母异父的哥哥。毛豆不挑食，食量也比同龄人大。低头对着盘子里的牛肉吃得带劲时，她盘子里又被思淼放了块肉。 这个价格的牛肉，必然是拼接肉，仔细看还能发现拼接处的明胶。毛豆吃的是原切，再添一块拼接肉问题也不大。 「姑姑，你要回去怼谁？」毛豆问思淼，嘴角沾着酱汁。 「上个礼拜我们不是在星巴克见了一个阿姨，然后我马上跑了吗？」思淼想着想着，拿起手机搜：阳城思思 中介，果然在58同城页面里找到了自己店的地址。 大意了。在挤眼软体里叫个什么思思，她打算以后把网名改成吃牛肉的毛豆。 「那个阿姨还问你怎么带着我？不带着我还带着她不成？」毛豆已经想起那位书生的长相， 「而且她不好看。」 「哟，年纪小小也开始戴颜值滤镜了？」 思淼问她， 「什么叫好看？」 「孟阿姨好看。」 毛豆说，见姑姑疑惑的眼神， 「隔壁洗车的那个阿姨。」 这一个多礼拜，连毛豆都搞清楚那个女人的姓了？思淼想了想，她算好看吧。五分满分，肤色加一分，个头身材加一分，眼睛加一分，及格了。 「你怎么和她搭话了？」思淼问。 「她请我吃雪糕，还教了我英语作业。」毛豆还是觉得雪糕好吃。 「啧。」 思淼总觉得，自己对那个洗车女人喜欢不起来。她对自己爱理不理，从不主动搭话。 思淼以为，无论弯直，愿意和思淼说话的女人才算审美正常。 眼下要解决那位蹲她店门口的挤眼书生。她们没有确立任何关系，顶多算对网络上的彼此互相有点儿好感。 书生就说自己最近有空，想来阳城旅游顺便看看自己。合着这都一个多礼拜了还没离开。 对这号人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浇盆水也可以，但太不给人家面子。腿抖得再厉害鬓角再油腻，人家也是女孩儿。 她要是哭哭闹闹，就请隔壁店的工人帮忙吓唬下让她离开。 闹大了也不怕，思淼出过名。不在乎「名声」这一说。 等毛豆吃完，思淼就驮着她回到店门口。晚上七点多，隔壁店只剩下马静两口子了，她的玻璃移门下蹲着个玩手机的网络书生。
第7页 一见思淼她就「噌」地站起来，故作大方地笑了， 「思思，好歹一场感情，你竟然撇下我说走就走？」 思淼支起电动车， 「一场感情？什么感情？就凭在app上挤了几次眼？」 「聊了快两个月，还不能叫感情？」书生笑着，眼神转向毛豆时却一沉。 「我是被你骗来阳城的，你撒下我不管？我就在这找了你一个礼拜。现在身无分文，没钱回家。给多少，你看着办吧？要不我就在你这店门口不走了，来一个人我就回答一个，是你抛弃了我。」这台词娴熟得不像头一遭。 思淼张大嘴， 「哟，真没看出来。」 现在她能断定这个书生网上发的那些都是度娘来的了。 她这是敲诈呢。一般人也就认了，打点点儿送走瘟神。思淼下午忙了好一会儿才赚两百多，这还在僱主特别大方的前提下。辛苦钱凭什么打点这号人？留着给毛豆攒辆平衡车不好吗？ 「多少呢？」 思淼想了解下她的心理价位。 「我也不过分，五万。」书生拧开手里的饮料瓶，一气灌了一半。 得，这事儿得要动手了。思淼往隔壁店看了眼， 「你去马阿姨那等我下。」 这时修车店来了位客人，一辆沪城牌照的大普拉多稳稳停在洗车房前。下车的竟然是换了黑色紧身短袖t恤披着黑长直的洗车工。 思淼喊， 「孟师傅……」 洗车工没听见，拿起水枪朝那辆普拉多走过去。 「孟师傅……」 思淼又喊，随机改口， 「洗车的！」 女洗车工才意识到， 「喊我？」 「麻烦你把我孩子带进店里会儿可以吗？」思淼问。 洗车工那张淡漠脸上的桃花眼在灯牌下闪了闪，她这次看向思淼的眼神不是死鱼了，清清楚楚写着 ， 「要紧吗？」 「和人说个事而已。」 思淼说。 「别，多个人见证也好。」 网络书生上前，竟然仗着身高优势一手揽住了思淼的肩膀，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 女洗车工冷冷地扫过她们，对毛豆笑了， 「要吃雪糕吗？」 「要。」 毛豆打了个饱嗝。任孟阿姨牵着自己的手走进了修车店。 这次吃的不是十八块的冰淇淋，而是六块五的光明白熊。孟阿姨还抱歉地对她说， 「呀，不好意思呢，上次的那款被我吃完了，」 说完她对毛豆吐了下舌头。 「你在马阿姨这儿玩，你姑姑不喊你就别出门知道吗？」 她告诉毛豆。再喊来马静看下孩子。 「怎么了？」 马静问。 「没事儿，我去洗车了。」 洗车工走出店，果然看到人高马大的女人在和中介老闆娘拉拉扯扯。 「你就支个遮阳伞在我店门口臭一个月，逢人就喊曾思淼喜欢女人，是个变态，你看看能不能诈到五万块。怎么滴？你有手有脚还被我骗来了？你特么一个人顶老子两个重，老子还能把你举过两个省来阳城？ 」 思淼骂人气势足，可惜力气比不过书生，胳膊被她拽得死死得脱不开身时，一柱高压水枪已经冲到两人之间，书生松开了手。 接着，那根水柱对着书生上下乱沖一起，很快把她浇得湿淋淋的。 女洗车工这才关了水枪，提起一瓶清洁剂， 「不好意思，高压水枪有点问题，我准备洗车来着。」她扔下水枪拉思淼到自己背后，嘴上客气眼睛却冷冰冰的见不到笑意 ， 「淋到您了，要紧吗？」 「你tm故意的吧？」书生痞气全开，斯文尽失。 「嗯？你再继续闹腾，我不晓得手上这瓶清洁剂会不会故意给你打底。」她有些无奈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我不希望用上。有什么问题去找警察，或者律师法官说清楚。拉拉扯扯地吓到孩子，也影响人家生意不是？ 」 「你晓得什么？这个女的是变态！」书生抹了脸，指着她身后的思淼骂。 「嗯？您哪个医院的？有执业许可吗？你一张嘴就骂人家变态？不怕人家告你诬陷？」身后的思淼听言笑出了声。 「她……喜欢女的。」书生开始兜售别人隐私。 「是吗？喜欢您？ 」修车工一脸真诚地问。 「对，还把我从老家骗来，然后熘了。」 「恕我直言，」洗车工回头看着思淼，眼里溢出浅浅笑意， 「要是喜欢这样的，您眼光真够差劲的。 」 思淼的笑僵在嘴角。 洗车工摇了摇手里的清洁剂 「这玩意进了眼睛得用一吨水沖吧？骗您来？骗您什么了？财？色？她打量着网络书生，摇了摇头 ， 「骗大您肚子了？」 思淼又「噗嗤」出声。 「别用那套煳弄人了，五万块？你老家动车多少钱到阳城？」 洗车工问。 「五百多！我坐一等座的。」书生瞪了眼思淼。 「二等座就不能回家了？那大概就是三百多二等座。您这么大块头，三百多拿不出？」洗车工另只手掏出自己的钱包， 「我给你。回家吧，都是女孩子，何必搞这么难看？ 」 「我在阳城待了七天！」 「又不是为我待的，车票钱不要了？行，我打电话给收容站吧。」 她收起钱包准备打电话。 「别……三百就……」网络书生正要伸手，钱包被思淼拿下， 「你想个屁，给老子滚！」她这一声气沉丹田，又作势去拿水枪，终于把书生吓跑了， 「你tm给我等着。」
第8页 「我tm等着nm。」思淼唾她。 回过神，发现女洗车工已经开始洗那辆普拉多。她递上钱包， 「谢谢啦。」 「没事。」 洗车工接过钱包塞进裤袋，就再也没话。 思淼等了两秒，自问无趣，忽然朝着修车店喊， 「毛豆，回家了！」 第7章 毛豆不怕热了，天天在家政店门口写作业。也不是她喜欢什么划线匹配breakfast lunch之类的题，更不喜欢操场长宽的应用题。她就是爱看孟阿姨做事情。 以往的洗车工脸上都是不耐烦的表情。可孟阿姨洗车时像她吃雪糕一样安静从容。 她穿工作服也比别人更挺拔，有时工作间隙会从工装裤的口袋中拿出块巧克力，分给毛豆一半。 再坐在毛豆身边问， 「你怎么不进屋吹空调？不热吗？」 「看着你就凉快了。」毛豆说。孟阿姨笑时嘴角有两块深陷下去的地方。 毛豆问姑姑，思淼说那叫梨涡。 「她为什么有？」 「问她爹妈去。」思淼对孟阿姨的事似乎都不感兴趣。她靠在店门外抽菸，一只脚脱了鞋子，腿抬起，脚底板就贴在门上。红脚趾甲变成了蓝色，还一抓一放地拍着门。 思淼在那户位于「盛世府邸」的人家已经做了一周多的家政。小区保安每次看到她来都提前打开栅栏，两只母猫艺术姬和二妞见了思淼和毛豆也会嗷嗷地娇喊两声。 思淼做饭目前还没重样，床单洗了四五茬，房子里清洁得一尘不染，连院子里的爬山虎蔷薇都修剪过。 第六天时思淼问马静， 「老子干了这么多天，让你亲戚来和我对线啊？她不是最能找理由吗？」 「我亲戚说……你的家务做得很好，晚餐口味也符合她的习惯，猫也喜欢你……所以问能不能和你签一年约？」马静倒是吃惊，思淼比店里六位老阿姨做得都出色， 「还真看不出来你呢？哪儿学的？」 「老子培训阿姨们，自己还能做不好？」 「这就对了，还是得顶尖高手出山。亲戚说一个月七千，每天两小时就行。可以吗？」马静自己都想试试这个工作。 对钱服软的思淼几乎完全动心， 「就是暑假以后我要接毛豆，得迟半个小时。 」那家主人不是不愿意碰到她吗？ 马静说她得问问亲戚，结果不到十分钟，就来店里找了思淼签合同，服务时间改为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半间。 思淼打那以后就忘了对线这码事。七千块，赶上她做中介扣除水电房租以后的收入了。赶紧闭嘴，一到下午出门时就哼着歌载着毛豆去干活。 毛豆回回都乐意陪着思淼，除了这天她和那位洗车工玩平衡车玩到不愿意出门。 姓孟的见到自己就鼻孔朝天，对毛豆是真好。 她喊了三回，毛豆都不愿意从那小车上下来，姓孟的才主动说， 「我会陪着她，直到你回来接她回家。」 行吧，思淼顶着太阳骑上电驴离开。心里有一丝丝心酸。就像穷人家的女儿不认贫穷的亲生妈妈，转认了富裕的养母那样酸。 等她伺候好了一座房子两只猫，回到店门口时没见到毛豆，隔壁洗车店里也没有。蹲门口啃西瓜的小王告诉思淼， 「小蝶带毛豆出去吃东西了。」 「小蝶？」思淼对这称唿特别陌生，想了想， 「孟师傅？」 她叫孟小蝶？这名字适合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萌妹子吧。回想那天将自己拉在身后，客气而兇狠地吓唬网络书生的女人，思淼觉得她名字里该有个龙虎豹之类的字眼。 回到店里再清理下垃圾，擦干净桌椅沙发。思淼饿得扯出毛豆的雪饼吃了起来。 一手接碎渣时一手塞吃的时，思淼又看见那辆沪字牌照的普拉多开过来。下车的是孟小蝶，她还是穿着工装，长腿跨出车后就去开副驾驶的门，抱出了肚皮熘圆的毛豆。 「姑姑，孟阿姨带我去吃了自助餐，还有肯德基。」毛豆怀里还抱着一桶鸡翅鸡块， 「给你也带回来了。」 「毛豆，你怎么和……」和陌生人外出吃饭，平时都白教了？ 孟小蝶也走过来，她一边从工装裤里拽手套一边向思淼说明， 「不好意思，是我要去吃饭，毛豆也想去，没请示你我就带她走了。让你担心了。」 思淼往嘴里继续塞着雪饼， 「毛豆还不谢谢阿姨？」 毛豆抬头和孟小蝶笑得心有灵犀，像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一样。 「孩子说你外出工作后就容易饿，我们给你带了些快餐。」孟小蝶笑时眼里总有种将人看破的光芒。 「多少钱？」思淼掏手机。 「客气了，都是邻居，一顿小零食而已。」她后撤一步，和毛豆挥手 「明天见。」 再正色面对思淼， 「谢谢。」 谢哪门子？谢她把毛豆租出去换了个全家桶吗？ 思淼瘫在沙发上，夺过全家桶，开始指挥毛豆， 「给我倒茶呀。」 毛豆捧着茶，自己先喝了小半杯，才递给思淼。 「你别被人卖了。」思淼瞪她。 「孟阿姨不会卖了我。」毛豆笃定，阿姨还带她打了电动。还约了下个礼拜继续打。 思淼双脚叠放，丝毫不在意影响她穿着连衣裙的婀娜， 「那你认她做妈妈啊。」 「我还真想。」毛豆又从全家桶里抓了只鸡翅，「姑姑你是妈妈，她是爸爸也挺好。」
第9页 「滚。老子瞧不上那种女人。 」 第8章 思淼最近火气大，在店里投诉客户的齐阿姨说你得再炖只老鸭，清清火。 再问徐阿姨怎么不做了？ 「大概人家不和她签约，觉得折了面子。」思淼说。其实她到今天也搞不明白「长相」算什么理由。何况徐阿姨长得挺不错。 「你就接上了，一个月有好几千吧？」 齐阿姨各种羡慕。 「嗯。」思淼拍拍她肩膀， 「这是一千块，你拿着给丁蓝买点补品。」齐阿姨的女儿丁蓝是思淼老相识，她时常暗地里接济她们娘儿俩。 「不……不，怎么老让你破费，我们生活够的，我还有退休金。」齐阿姨拒辞。 「我还不知道丁蓝？人好点儿时要吃点海鲜的。」思淼将钱塞到齐阿姨手里， 「那家老头手脚不干净，您就别去了，改天我优先帮您换一家。」 齐阿姨最近做家政的人家只有个老鳏夫，对头回上门的阿姨动手动脚，还说什么包养。思淼将他的信息标黑。 「丁蓝……还说来看你。」齐阿姨说。 「那您带她出来走走，上我这儿坐。老家里闷着也不好。」思淼笑。 丁蓝也才二十四岁，精神分裂两年病史，从那后就没上班，好好坏坏的，靠她妈妈齐阿姨照顾。 思淼认识丁蓝时，小姑娘刚通过省考，进了公示名单。齐阿姨那段时间也开心，离异多年的她头一回觉得苦日子熬到了头。 没想到丁蓝喜欢女孩子，和一个外省的女孩谈了三年恋爱。两个人还在畅想着一起生活筹划未来时，那个女孩忽然被家里人带回去结婚。在和丁蓝藕断丝连时，那家人直接闹到了阿姨家和丁蓝未来单位。 工作没了，爱人不见了，丁蓝被刺激得厉害，从此一蹶不振。 「我现在……不求丁蓝怎么出息了，只求她能恢復，哪怕打打工，能养活自己就好。」齐阿姨眼圈又红了。 思淼抱抱她， 「会好起来的，她不是都能读点儿书了吗。」 送走齐阿姨，思淼心里沉着口气。她让毛豆自己看电视剧，拿起零钱包出门去菜市场买老鸭。 那户从不露面的主人似乎爱吃鸭子，思淼做了回啤酒鸭，放点辣，当晚就被吃完。因为她第二天留了纸条在餐桌上， 「啤酒鸭我昨天一口气吃完，如果辣椒再少点就完美了。」 「不能吃辣还吃个什么啤酒鸭。」思淼暗笑。她在纸条上还是回：知道了。 配了莲藕海带，思淼就回店后面的小厨房清洗食材。当初加这个小厨房还是为了方便毛豆中午放学回来吃饭。 她做菜细緻，焯水后还不断地撇浮沫。上次鸭子有点腥是因为姜用完了，毛豆都嫌弃不吃。 这次不会有味道了。思淼下足了料，文火慢煲。中午时鸭汤香味都飘到了隔壁。 毛豆坐在凳子上吃她的老鸭粉丝汤配锅巴，小手抓着鸭翅膀，再咬口嘎嘣脆的锅巴。 再过会儿，思淼又盛出碗，喊毛豆， 「你成天吃人家孟小蝶的，你不喊人家喝一碗汤？」 毛豆又搬出个小凳子，喊孟阿姨， 「快来，快来。」 孟小蝶仔细洗了手，盯着碗里白中带灰的莲藕起了丝儿，海带绿润清香，鸭汤淡黄清澈。扇了扇风，味道钻进了味蕾。 和毛豆共用一把椅子当餐檯，两个人对着喝汤吃鸭子。一个举着鸭腿，一个抄起鸭翅膀比赛似地往嘴里送。 思淼悄悄将玻璃门全部打开，好让空调的冷风都扫出去。 孟小蝶的长腿因为小矮凳的缘故委屈地支开，背部还是笔直，那天若隐若现的背线延伸到她脖子以上。她感受到背后的凉风，捧着碗扭头对思淼笑， 「谢谢，好喝。」 据马静说，孟小蝶是南方人，爱喝汤水。 那她干嘛大老远到阳城洗个劳什子的车。 马静就不回答了，只说谁没个难处？ 看着孟小蝶不像有难处的样子，思淼确定那辆普拉多是她的，她脚上穿的鞋也不是小王那样的洞洞鞋，全都是名牌。 思淼也不会主动问她。人家不稀罕理自己，就当萍水相逢吧。 思淼在店里端着汤碗想时，孟小蝶已经站起来，腰间繫着的格子衬衫衬得她更纤细，思淼还觉得那格子衫眼熟。 「谢谢，我都吃完了，请问碗……」孟小蝶问。 「够不够？锅里还有。」思淼问。 「够了，够了。」孟小蝶轻轻摸着胃， 「非常好喝。」 思淼接过碗 ， 「以后我熬汤你方便就来喝。都隔壁邻居，别客气。」主要毛豆吃人家太多了。 「好，谢谢。」 孟小蝶能答应，思淼觉得还是因为毛豆招她喜欢。 不是思淼看自己家孩子顺眼，毛豆除了学习不好，能吃了点，就挑不出别的毛病。 她会做一些家务，又心疼思淼辛苦，兜里常留点零食给思淼，长得和她妈妈周玮一样漂亮。还特别会玩，但凡是个游戏，无论益智还是考验体力的，毛豆三分钟内准上手。 总而言之，毛豆是个吃人嘴不软，拿人手不短的坦诚孩子。 思淼也奇怪那个冰山一样的孟小蝶，原来她会笑，会吃，会喜欢孩子，看起来之前她不主动找自己说话，并非她曾思淼没面子，而是孟小蝶太害羞。 打这天后，思淼只要熬汤或者粥，毛豆就和孟小蝶在店门口吹着空调再吹牛，其实等着吃而已。
第10页 毛豆说：我们班四十个同学，我的英语被老师夸最有天赋。 一张嘴，阳城口音里夹着点印度腔调。 孟小蝶也不拆穿她，长腿伸直双手撑在座椅上， 「客人说我洗车最干净最耐心了。」 「那……干。」毛豆吃着红豆冰和孟小蝶的碗干了下。 继续吹牛的毛豆不忘记推销姑姑思淼， 「孟阿姨，你觉得我姑姑怎样？」 「做事很有条理，做饭很好吃，为人也热情。」思淼觉得这是孟小蝶吃人嘴短。 「你喜欢女孩子吗？要不和我姑姑试试谈恋爱？」 思淼手一抖，薏米多倒了一碗。孟小蝶也愣住， 「毛豆，你为什么这么说？不知道社会认同的是女孩和男孩恋爱吗？」 毛豆因为超前的认知问题还没同学笑话过，她不以为然， 「艺术姬和二妞都谈恋爱，人怎么不可以？我姑姑又不是没谈过。」 「嗯？什么艺术？」 「我姑姑每天去做家政的人家，有两只母猫，一只喜欢趴钢琴上，叫艺术姬，一只喜欢趴地垫，叫二妞。」毛豆看见孟阿姨的嘴角抽搐了下，她摸摸自己的头 ， 「那你也不能拉娘配啊。」 今天的红豆薏米粥孟小蝶没喝，她又被喊去洗车了。 思淼端起碗白毛豆， 「你别操心我了，操心你的作业吧，拢共才写了二十页。」 第9章 阳城连续下了两天暴雨，阳江水位快逼近警戒线。阳江人早上打着伞排队等着吃锅贴鸭血汤，思淼在队伍里举着手机又不知道和谁挤眼挤得快乐。毛豆垫着脚举着伞。 这一次她不理会什么千里之外的油腻鬓角书生了。上一回的书生被撵走后还去网上挂了她。 思淼是忍气吞声的角色？把书生的大号小号都找到一块儿挂了，结果还真吸引了好几位同病相怜的姐妹。 舆论势头倒转后思淼就不管了，因为她和同病相连的「万壑松」聊上了。听名字就书卷气，思淼语音问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儿？ 对方的声音清透，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这八成是个文化人了。 思淼喜欢过的两个人里都是书卷气浓郁的文化人。 终于到了甩照片的环节，思淼甩出自己在镜子前凹了十几分钟的造型，眼影和口红在灯下格外浓烈。 雨水顺着伞滴到手机，她看毛豆在发呆， 「啧」了声准备拿过伞自己打。 「我帮你打吧，让毛豆自己来。」 孟小蝶的声音比雨水还凉润。她穿着长袖长裤的洗衣工装，一把惊人大的黑伞罩在思淼头上。 「孟阿姨！」毛豆在一边兴奋。 「你们也来这家吃早饭？」孟意蝶听同事说阳城早餐一绝就是这家的鸭血汤，就是排队的人多。她一直犹豫。 今天赶上下雨天，她本想着人会少，结果还必须得排队。本来她在思淼二人前头，偶然回头看到毛豆打伞打得艰难，就转到后面帮她们。 雨水结结实实地砸在厚重的伞步上，孟小蝶和毛豆眉来眼去，手机上的万壑松半天发来一张远古像素的照片。 放大、辨认，思淼初步断定这张照片属于二十年前。 万壑松气质青涩，在大学前茫然地留下这张勉强秀气的照片。 「你多大了？」 再也淋不到雨的思淼忙问万壑松。 「年纪要紧吗？」对方反问。 那就算了。思淼觉得交流第一要素就是坦诚。一群女人已经沦落到挤眼都挤不出几个可以说话的地步，还藏着掖着多没劲。条件适合就深入，不适合可以做朋友嘛。 思淼的注意力被拉回现实。身边的孟小蝶用了香水，一股好闻的木香混杂着檀香的味道隐约传来。她撑着伞淡定地随着队伍往前挪，一点都没前后排队的人烦躁埋怨的影响。 头髮今天扎了马尾，长长地垂到肩膀下。桃花眼像一面镜子映照着小小的鸭血锅贴店，两团小小的苹果肌不知道因为笑容被挤出，还是天然挂上面的。她低头看思淼， 「怎么了？」再看雨伞， 「是不是淋到了？」 「没。」 思淼才注意她也化了淡妆，唇色是西瓜红。别人用往往像殭尸上色，她用却浑然天成。 她的工作服也像崭新的，不像店里其他同事身上总沾着污渍。 右手手腕白皙有力，一小块腕骨轻巧地凸出，不显得她过瘦，又带着漂亮的骨感。 这才叫劳什子万壑松吧。清晖秀色倒影在水里，又没有顾影自怜的妖孽劲儿。 得，今天雨天和网上的万壑松聊得不愉快，但发现了身边的一棵。 思淼热情地向孟小蝶推荐， 「一定要加鸭肝。」 「好。」孟小蝶微笑着颔首。 「胃口重就加点榨菜。」思淼列第二重点。 「也好。」孟小蝶继续点头。 三个人终于排上了，一共打包四份锅贴三份粉丝。因为堂食人太多。 孟小蝶坚持全部付了，再左手提外带右手打伞， 「走吧。」 毛豆的绿色小雨靴在前面蹚水，思淼和涂着西瓜红的孟小蝶并肩。 快到店门口她才反应过来， 「应该我来提吃的。」 「没事。」孟小蝶看了眼还没开的洗车店，碰巧思淼邀请， 「上我店里吃完吧。」 她犹豫了下，答应了。 现在才七点半不到。思淼坐在电脑桌后，翘着一条腿踩在老闆椅上。孟小蝶和毛豆坐沙发上，她坐姿优雅，不像平常的那些老阿姨整块屁股都罩上，而是挨了一半。腰背永远笔挺。
第11页 「你跳过舞吧？」喝了口汤后，思淼问她，顺便放下了那条腿改成二郎腿。 「学过点芭蕾。」孟小蝶回答。 这就难怪了。思淼也没就这个问题继续，屋里两个大人吃得安静，毛豆的血口已经吞下第一份锅贴，她打开了第二盒。 孟小蝶已经习惯了毛豆的食量，弯着眉毛靠近她， 「够不够？我这里还有。」 毛豆说够了，但是她还能再吃。 孟小蝶用毛豆的筷子夹了自己的几只锅贴给她，再抬头看思淼， 「小孩子，消耗其实挺大的。」 可不？隔三差五的，她开车带着毛豆出门野，今天打什么电动枪，明天去投篮球，后天玩蹦床。毛豆每次疯了一身汗回来，夜里睡觉做梦时还亢奋地喊「孟阿姨」。 「可惜这几天下雨，毛豆说阳山适合野餐，我周日休假，正想去那里走走呢。」孟小蝶举起塑料碗喝汤，那姿势像捧着高档餐具。 「周日会停，天气预报说了。」思淼说。 毛豆已经拍手了。 果然孟小蝶来邀请， 「我可以带着毛豆去吗？」 思淼怔了，下意识地说， 「不行。」 「你也一起好吗，我开车很方便。」孟小蝶以为她不放心。 「我说了，不行！」思淼的筷子拍下， 「听不懂人话是吧？」 静默了会， 「我知道了，打扰了，不好意思。」孟小蝶收起餐具出了门。 毛豆委屈地赔撇嘴，想哭又没哭出来。 思淼追了出去， 「等下。」 孟小蝶回头，见她淋雨，将伞往前挡住雨。 「不是我。无理取闹，阳山，是毛豆爸妈当年出车祸的地方。那会儿她虽然才四岁多，但我怕…… 」思淼嘆了口气， 「刚刚我太霸道了，你又不晓得原委，我不该对你发火。」 孟小蝶已经懂了， 「没关系，她父母……不在了？」 「嗯。」思淼看了眼店里， 「这孩子命苦，父母都是高材生，结果，沦落到和我这个学渣姑姑一起生活。」 孟小蝶抿着唇没说话，过了会， 「除了阳山，还有哪些地方可以野餐郊游呢？我可以邀请你和毛豆一起吗？ 」 思淼看着这张认真的书生气的脸竟然脸红， 「额……看，看天儿吧。我周末下午有活儿。」 孟小蝶点头， 「周六再约。」 第10章 孟意蝶已经习惯了每天下班后回到留有热饭的家里。快二十天，那位看起来不靠谱的家政愣没做过重样的菜。三百多平的大房子打理得极为整洁。两只猫也被餵养得很健康。 她边吃晚饭边对着电脑快进看监控： 家政之前几乎回回都带上孩子来，本来她担心小朋友会不会在家胡闹，结果看了监控就安心了：毛豆很懂事，大部分时候就坐在临时搬过去的小圆凳上写作业。写一会儿就去陪两只猫玩。 两只银渐层，一只叫苏，一只叫莫德。结果被曾思淼赐名艺术姬和二妞。她们都很喜欢毛豆和思淼。 招家政时她怕麻烦，故意出了道lgt作文题试探家政阿姨们。因为她吐槽了前面五位家政后，女朋友宗桦才说，她母亲就在阳城，虽然退休了但是会偶尔做家政。要不要她来帮忙？ 孟意蝶怎么敢？ 宗桦对她母亲委婉提及过她们的事，招来严厉反对。对于这位被科普了很久的母亲而言，她不可能不知道lgbt。 结果这位母亲还真揣着明白当煳涂，故意跳过这道题。还是孟意蝶自己从监控里看到张似曾相识的脸，对着宗桦的朋友圈比较了后，确定徐阿姨就是她妈妈。 这道为徐阿姨量身定做的题没能起作用，倒是让她看出曾思淼那四六不着的个性。 孟意蝶觉得躲开家政的决定极为明确。再也没阿姨缠着问她干什么的，一个人孤单不？需不需要男朋友之类的问题。 也没有阿姨打扫个把小时后就往她卧室床上一倒，美美地睡半个钟，还留下一根褐色的长头髮。 苏和莫德更不会被莫名地踹一脚，到她回家时还惊魂未定、不敢靠近。 喝了半杯红酒，孟意蝶再快进，发现今天离开前的曾思淼轮番抱着两只猫，左亲热一只，右抚摸一只。她注视着趴钢琴上的苏， 「小叛徒。」 今天的尖椒牛柳和白灼菜心都很好吃，她再去倒了一整杯红酒。 半瓶红酒都下肚，孟意蝶一改往日的勤快，任由餐盘碗碟搁在桌上。 平时冷清的苏看到她趔趄了下，不放心地追着上楼。 孟意蝶今天格外忙，大雨初歇后洗车的人很多，几乎没得休息。表弟朱凯和弟媳马静问她要不休息半天，孟意蝶拒绝了。难得让身体超负荷地投入到体力劳动中，不用思考沪城的公司运转，股权债权融资之类的问题，也不会因为公司发展方向和股东们争论不休。 从母亲孟百里手中接棒后，她七年内的每一天几乎都处在高强度压力下超负荷运转。 直到她的神经衰弱不堪几天失眠的折磨，在和宗桦的冷战也开始了。 她将公司的事还给母亲，在她的冷嘲热讽下逃到了阳城。 阳城是母亲的老家，这栋多年空置的别墅成为她的调理身体、安置心情的巢穴。 从沪城回来时她只开了一辆车，两只猫。在家养花弄草餵猫一个月依然失眠。
第12页 药物，食补，运动……这些方法她都试过，依然无效。 表弟朱凯开玩笑说，要不你来洗车？ 高压水枪将污渍沖洗后的愉悦，白色泡沫裹着泥沙被沖入下水道，抹布擦拭后的光洁，渐渐地让她找到了这种纯体力工作的乐趣。 她开始能连续睡三四个小时，在酒精的加持下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手机忽然亮了下。一个陌生人邀请让她睁大眼睛：毛豆是我！ 她笑着通过申请，发了句醉醺醺的 ， 「毛豆，你怎么有手机？」 「嘿嘿，这是我姑姑的。」 毛豆说完，孟意蝶酒意下了头，马上坐了起来。 「你姑姑？她知道吗？」 「知道呀，今天星期六，你定了明天去哪儿玩呀？」毛豆等了她一天，也没等到她来商量。 孟意蝶拍了下脑袋， 「抱歉，我今天忙煳涂了，我明早接你们，咱们到时候定。」 她扔下手机对着天花板喘息，自己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曾思淼拉下卷闸门， 「怎么说？」她问毛豆。 毛豆嘟嘴， 「说她忙煳涂了。」那小表情像是她在谈恋爱。 「嗐，人家可能就是说那么一嘴。明天姑姑带你出去玩儿，咱们去水上世界好不好？ 」 「孟阿姨说明早来接我们。」毛豆因为这句话还是开心了些。 「明早？几点？去哪儿？这想一出是一出的，长得好看就能不靠谱？」 思淼拍后座， 「上来，咱们回家咯。」 小电驴嘀嘀嗒嗒，过了三条街就是思淼和毛豆的家。同时响个不停的还有思淼的手机。 毛豆从她身后摸出来，念， 「吃牛肉的毛豆，对不起，那天是我对年龄太敏感。」 「姑姑？她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毛豆问。 「那是我在挤眼软体上的暱称。」思淼不方便拿手机， 「还回来，你小孩子看什么成年人撩骚。」 「你不是说卸载挤眼了嘛。」毛豆又看到第二条信息提示，念着， 「我四十八了，单身，经济状况良好。」 「你帮我回个呵呵的表情就行。」思淼指导小工具人。 「不适合你。」毛豆回完将手机丢到思淼裙子上的大口袋 ， 「你要脸好条顺学问高的。」 「对嘛。」 思淼说着话，将车停在小区门口。买了听啤酒和橙汁，外加半只八宝鸭和凉拌菜才回了家。 房子是两室一厅南北通透的户型。一进门就是哥哥和嫂子的合照。 毛豆脱了鞋就要开冰箱找吃的，被思淼拍下手， 「问声你爹妈好啊。」 毛豆「哦」了声，来到年轻的时候爹妈照片前， 「爸爸，妈妈，毛豆今天做了三页题，吃了两根冰棍。」 思淼夸， 「今天不错。」 毛豆开了电视看动画片晶码战士，茶几上放着菜和饮料，思淼在厨房里忙活，很快又端出来一盘蔬菜。 「别老吃肉，蔬菜吃完。」 她给毛豆夹了红薯叶，自己也盘着腿坐瑜伽垫子上喝啤酒。 她小时候看的是半懂不懂的eva和高达，现在不懂有些国产动画片的审美，就陪着毛豆边看边傻乐，权当作为一天的休息。 以前和董涛谈恋爱时，她们最放松的时光就是用电视机做背景，对着小酌一会儿。 那件事之后，思淼渐渐淡忘了爱人陪伴的感觉。 她看着眼也不眨的毛豆，轻笑了声， 「老子的青春可算给了你了。」 第11章 眼睛还睁不开时，毛豆就已经趴在思淼身边闹腾，「姑姑，快点起来。」 「今天十点去店里就行了，我多睡会。」思淼翻过身，撅着屁股跪趴着，嘴巴微微张开，眼睛开一条迷离的缝隙， 「老子几乎天天上班，也累啊。」 闪光灯亮了下，毛豆摆弄着她的手机，不晓得和谁发语音， 「听到了吧，我姑姑还没起来。」 思淼掀了被子跳起来， 「谁？」 「孟阿姨，她在店门口等咱们了。」毛豆递来手机，上头已经几十条记录。 「你偷录我声音？」思淼瞪她。翻到最下方，发现毛豆发的短视频，她那睡相就跟嗑了猫薄荷的猫一样。薄被下的屁股圆滚滚的，和条顺相去不远，距不雅一线之隔。 「你坏老子的形象干嘛？撤掉。」她想点撤回，发现已经超时。 刷牙时思淼骂了一路麻花腾，往脸上折腾化妆品时改骂张小龙。最后挑衣服时终于骂上了微信暱称为「蝶diana」的孟小蝶： 条顺又怎么着？做事简直乌七八糟没条理。 漂亮怎么着？卸了妆还不是差我曾思淼一个迪丽热巴？ 有学问有怎么着？不就是指导下小学三年级英语数学？谁还没个大学文凭？ 你是黛安娜，我就是是格蕾斯凯丽。 思淼丢了第六件连衣裙到床上时，毛豆忍不住问， 「黛安娜是谁？格蕾斯凯丽又是谁？」 「一个英国前太子妃，一个摩洛哥还是摩纳哥的前王后。」 思淼找了一条特别显腰显臀瘦的连衣裙，拼命拉下来后吸着气前后照镜子。 「为什么都是前？」毛豆不愧语文成绩最好。 「因为都仙逝了。」思淼看了眼外面客厅上的哥嫂照片。 「哦，和我爸妈一个世界了。」 毛豆从小问父母去了哪儿，思淼没说谎，告诉她仙逝了，也就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第13页 孩子聪明，幼儿园时就明白了那就是「死」的意思。 「毛豆，孟小蝶好看还说姑姑漂亮？」思淼凸着二两胸问孩子。 「孟阿姨叫孟意蝶，她好看。」毛豆很信赖自己的审美能力，还认真地从下到上将姑姑这身打量了一遍。 「你去找那什么蝶去吧，老子不玩了。老子就送你上她的贼船去。」思淼决定不再换了，吸着近来开始发福的肚子出门时是早上九点半。 路上买了些水和滷菜，思淼问毛豆， 「想好去哪里玩哟？」 「去明山。」明山是阳城西边的一座小山，平时游客稀稀拉拉，山低水浅，草疏木低。被开採过度后元气大伤，这几年被保护了起来。 「行吧。」不去阳山就好。 思淼的小电驴蹦下了坡，就到了中介店所在的「青草街」，这条街离汽配城挺近，平时烟火缭绕，对面是吃夜宵的热门据点。 房东好几次都以烧烤店看中他门面要给思淼涨价。被思淼一句顶回， 「是哟，闻着汽油润滑油清洁剂的味道吃宵夜，这地头不要太好租。」 房价自然没涨成，但是改为一年一签了。这世道变化快，人心也跳得流星飞电。谁都算不准，今天这是个小铺子，明天保不齐就成了热门地段的头牌。 思淼老早就看到那辆沪牌普拉多，孟什么蝶在车里也看到她们，拉开车门下了车，没等思淼发飙就恳切地道歉：真对不起，昨天是我忘记了约定。下班就着急回家吃饭休息了。晚上喝了酒有点晕，就忘记和你们约时间，今天一早又打扰了。 她戴着顶棒球帽，长头髮依然扎起，紧得像要把眉毛也扎进髮际线。思淼看着都觉得疼。 卡其短裤配淡紫色polo衫，只淡妆没浓抹，桃花眼闪得晶晶亮，还带着十足的陪小心。 好看也就罢了。思淼说， 「我下午有活儿，你和毛豆去吧，我就不去了。」 孟什么蝶已经拉开后车门请她们上车，「没事，咱们四点钟以前准回来。」 好巧不巧，马静来消息，说客户今天家里有事，不方便打扰。让她下周一来就行。 被半拉着进了车里，孟什么蝶细心地将思淼的小电驴推到阴凉处，拔了车钥匙提着滷菜递给思淼， 「我设置好地图了，明山很近，半小时就到。」 对孟意蝶而言，这次明山之行是对一个孩子践约。来阳城后，她喜欢走街串巷，独自步行。 毛豆是她唯一的朋友。成年人的世界太脏了，孩子心思澄澈，没那些矫揉造作尔虞我诈。 她一边开车一边和毛豆及思淼聊两句，思淼问， 「你叫孟……什么蝶？」 「孟意蝶。意思的意。 」殷情好取襄王意，终是庄周梦了蝶。这名字，就是母亲孟百里的爱情写照。 「哦」，思淼点头后就没再说话。 她从后视镜注意到曾思淼关注着自己，也许是每个换挡的动作，也许是细长却结实的胳膊，也许是她涂得太淡的唇色。 语音提醒传来，她点开蓝牙手机，发现是五天没联繫的宗桦， 「我不在家。」孟意蝶回答。 「外出，去郊游。」迟疑了下，她说， 「三个人。」 宗桦笑， 「不错，我以为你会继续自闭，没想到来阳城已经交了两个朋友了。」 她还是来劝说意蝶回沪城的，依然被拒绝， 「那里太闹腾，不适合我。我妈也说了，公司不需要我了，让我拿着卖完股份的钱想去哪儿去哪儿。」 她随意瞥了后视镜，发现了思淼的吃瓜表情。 「我有新工作了，不麻烦介绍。」这个语气对恋人而言是撒娇，果然那头软了声气。 孟意蝶马上委屈 ， 「那你捨得不来看我？」 后面传来「嘭」的一声，是思淼捏弯了矿泉水瓶子。 哟，还会撒娇呢。她感慨地看着老一张死人脸的孟意蝶，这女人似乎抹了下泪， 「抱歉。」她说。 毛豆从后面递上纸巾， 「孟阿姨，没事儿，我姑姑说，女人哭不丢人。」 意蝶笑， 「谢谢。」接过纸巾快速擦了脸颊。 「有小孩？」宗桦问。 「对，我的新朋友，九岁的小毛豆和她姑姑。」孟意蝶忽然注意到思淼眼神微微变了。 思淼的确在暗念：老子果然是赠品，老子怀疑你炼铜呢。 第12章 明山的土亭子旁是条磕磕巴巴的小瀑布，思淼招着扇子先喝水时，孟意蝶从她身后摇摇晃晃地搬来个桶。 思淼听到动静时转身，先看到她晒得红烫的脸。孟意蝶龇出口白牙，掀开桶盖子：竟然有大半桶冰，躺着各种饮料啤酒。 「你还挺专业啊。」思淼往怀里招着凉气，喊着野到瀑布旁的毛豆， 「毛豆……这里有冰！」 「这里有水！」毛豆已经踩进水里，玩着涓涓细流里的小鱼。 思淼摇头， 「野惯了。」但看到成天和她憋缩在小店里的毛豆这么开心，她也忍不住笑。 「水很浅，等她玩累了就上来了。」孟意蝶看着毛豆时笑，桃花眼眼角榨出两条细纹。 思淼一直正对着毛豆，坐在冰桶旁吃吃喝喝时，她的视线没偏离过孩子。 「你很紧张毛豆。」孟意蝶其实想喝啤酒，可又得开车。 「老子还指望她养老，不能半途养出毛病了不是？」
第14页 思淼又飞快瞥她一眼， 「想喝啤酒就喝嘛。我可以开车。」 孟意蝶吃惊她怎么发现的。 「你盯着啤酒两次了，」思淼挑出支啤酒， 「凯旋1664，你没带点柠檬？」 孟意蝶笑着从食品袋中掏出柠檬，抽出把小水果刀削了起来。最后还有话梅和薄荷叶出场。 换思淼愣住，伸出大拇指， 「会过日子。」 孟意蝶将调制好的酒递给思淼， 「你喝，我虽然想，但今天我的职责就是让你们玩开心。」 「你做慈善的吧？」思淼不推辞，接过酒慢慢喝起来。味道真不赖，思淼摸了摸这个夏天养大的啤酒肚，再吸了口气。 「你们今天为我做了慈善才是。 」孟意蝶喝着苏打水，看着远方专注逗鱼的毛豆。她想要安静，偶尔又特别孤独。身边有两个对自己不知底细的人吃吃喝喝聊聊，是件开心事。 美中不足的是宗桦，不到一小时，她又打电话过来追问，这次用的是沪语，语气中透出醉意， 「意蝶，快两个月了，你真的能和我分开这么久？一直都是我主动找你，为什么你永远这么沉得住气？」 孟意蝶眼角撩过身边人，微微侧身捂住手机也用沪语回答， 「我说了，起码一年内我不会回去。我做事不开心，在那里做人也不开心。我需要休息。」 「做事做人都得开心，那是在天堂。那要不我辞职，回阳城陪你。反正我在那里长大，对那里熟悉。」宗桦的指尖划过玻璃杯， 「做事情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不开心就躲起来，你让我很失望。」 孟意蝶笑了， 「你现在语气越来越像我妈。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我趁着周末出来和朋友野餐，你怎么又东想西想？我又不会出轨。 」 思淼好像被烫了下屁股，她挑了下眉毛，继续眺望着半秃的远山。 「你不要辞职，你妈妈问起来怎么办？好端端的大学副教授你辞职干嘛？回来陪我洗车？」孟意蝶又轻声劝她， 「要是想我了，你就抽空回来阳城，我们一起待几天嘛。」 然后她声音越来越轻，「喜欢你」， 「也想抱你」， 「女朋友」这几句还是被思淼抓住，思淼的屁股已经离了地。可这会儿就走也太明显。 等她挂了电话，思淼才说， 「我去看看毛豆。」 孟意蝶怔住，难不成思淼听懂了？ 思淼给水里的毛豆递上水， 「来，歇会儿。」 她就蹲在一旁扒拉着毛豆的小木棍。 要死了，吃了这么大一只瓜：孟意蝶有女朋友。孟意蝶原来下乡体验生活来着。孟意蝶竟然是个攻。 拨着水的动作越来越快，毛豆「哎哟」一声，摸了把脸， 「拨到我嘴里了。」 「不干不净，喝了没病。」思淼看着毛豆忽然露出一个超级八卦的笑 ，「老子今天吃瓜吃饱了。」 「瓜？哪里有？」 思淼拍拍胸口， 「怪不得她那样子怼书生。」 而孟意蝶已经处在不安中，几个人野餐的时候，她多次观察思淼的脸，但都没确切答案。 罢了，如果主动问她，后面便要开口说更多。就算知道又怎么着？她曾思淼被网恋情人都闹到了店门口，孟意蝶安安份份地和比自己大十岁的女朋友异地恋又怎么着？ 思淼啃完烧鹅，拍拍手再去拽鸭翅膀，和毛豆一起吃得没心没肺。 孟意蝶莫名也被勾起了胃口，学着她们肆意地吃起来。 明山四处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的鸟鸣和她们仨说话的声音。 思淼还会打开挤眼软体和人说两句。毛豆摆着腿， 「又是万壑松？」 「是哟，说来阳城看我，老子可算怕了。」思淼百无聊赖地回着信息。 孟意蝶没说话，只看了毛豆一眼，好奇怎么思淼搞网恋都会和孩子说？ 「孟阿姨，万壑松的壑你知道怎么写？」毛豆翘着肥肥的小拇指凌空划出个 「壑」字，「可是她脸不好看条不顺，也就有点学问。」 孟意蝶更惊讶，思淼拍了下毛豆的头， 「背课文记不住，老子的择偶标准却搞得门清。」她对着孟意蝶笑， 「不是网恋，就是在挤眼上聊了几句。 「我是个正经人。」 孟意蝶觉得，思淼做事正经，谈感情未必见得。 在修车店时听人用神秘而揶揄的口气谈过思淼， 「好好的姑娘家，长得也可以，喜欢女人？嗐！」还怂恿小王， 「要不你试试，治治她？」 修车工人的荤段子并不避讳孟意蝶，但看见她不悦的眼神还是收敛了些。对于这个开着普拉多来上班赚几千块钱、被老闆和老闆娘客气相待的同事，他们一致认定：不好惹，但也待不长。 思淼几年前闹大的那桩事也还有人记得， 「电视台那个叫董涛的嘛，漂亮着呢，她老公也是气懵了。 「说是前几年闹过离婚，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没离，董涛还调到省里了。」 零碎信息表明，思淼曾经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还闹得满城风雨。 就她这身满不在乎又张嘴闭嘴「老子」的浑劲儿，上上下下都写着：不正经。 孟意蝶对着思淼忽然不以为然地笑了，思淼看着心里不爽， 「怎么？不相信？」 她扭头， 「毛豆？姑姑正经不？」 毛豆这会儿已经吃起来薯片，「什么是正经？」
第15页 「正经就是认真做事，认真做人。」思淼认真地向孩子解释。 毛豆用力点头， 「正经。」 思淼得意地看着孟意蝶， 「就怕认真。」她发现这个来路神秘的洗车工脸色微微变了。 「就怕……认真。」孟意蝶嚼着这句话，想到宗桦刚刚的评价，做事做人可以认真，但要开心也是痴心妄想？ 「你……这样正经，开心吗？」孟意蝶问思淼，突然觉得她不知道如何称唿对方。 「哪有那么多开心？」思淼握着酒瓶子，「累透了，烦透了。 「可你拉扯着个孩子，不认真就打不起精神啊。」 这就对了，孟意蝶找到了原因：她没孩子。 第13章 思淼还把自己当成毛豆交友的赠品时，孟意蝶已经和她拉近了约莫半小时的距离。 距离开学越近，毛豆赶作业就越慌张。这一周来，中午修车店没生意时，孟意蝶就在思田豕正店用半小时辅导毛豆的学习，再换一顿思淼的家常饭菜——修车店的人每天都吃同一家快餐，她已经到了闻到那个味就反胃的地步。 何况，她已经吃习惯了思淼的手艺。 孟意蝶耐心纠正着毛豆的英文发音，思淼的丝瓜毛豆也起锅了。她们日常标配是两荤一素一汤，自从不明不白地混进孟意蝶的筷子，配置不变，菜量反而暗地里增加。因为孟意蝶原来和毛豆一样，都是女饭桶。 「早上没吃？」她看着孟意蝶今天吃得格外专注时问。 「嗯。家里没吃的了。」除了酒就是冰块。孟意蝶已经将晚饭买菜的事全权委託给了面前还不知情的家政。 思淼没发觉什么，也是因为孟意蝶心思谨慎：大部分时候她穿工作装进出，衣服也都自己洗好再在清晨时收纳进衣柜。 「你路边买点儿什么吃啊，包子煎饺之类的。」思淼拿着公勺给毛豆舀了一勺真毛豆，「多吃点同类，改善记忆力和智力。」 孟意蝶的碗里也被添了一勺， 「你也是，别挑食。」 而孟意蝶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她捏着餐巾纸不时地擦擦嘴， 「要不，我付你伙食费？」老这么吃总过意不去。 「你能教毛豆我已经很感激了。」思淼正经时说话还有两分女儿温柔。 「嗯……她学东西挺快的。」就是忘得更快。孟意蝶摸了下毛豆的小脸蛋， 「有个孩子真好。」 「喜欢啊，你拿去养。」思淼和毛豆互相皱了皱鼻子。 「我要有……孩子……」孟意蝶苦笑，「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 那样母亲孟百里就不会对她的感情生活指摘过多，兴许，她也能找到点生活的劲头。 「就去生呗。」思淼耸肩， 「实在不行去领养一个。」 「嗯……」孟意蝶只是淡淡点头，接着吃饭。 「洗车！」外面有人喊。 孟意蝶忙放下碗，擦嘴后再喝了口青菜汤 「来了。」 她身上没有躁气，即便被人不断催促，步伐还是循着往常节奏，脸上的微笑也让客人心静凉了不少。 「你是洗车的？」客人看她样貌气质和这工作不搭。 「对，我负责洗车。」 孟意蝶说， 「您可以去休息室乘凉喝杯茶，我这边好了喊你。」 思淼和毛豆捧着碗看着她无缝切换，「不是说学习不好就来店里做家政或者洗车吗？」毛豆问。 「对呀。」思淼下意识地放慢了吃饭速度，一粒一粒餵自己米。 「那姑姑你不也是大学毕业吗？孟阿姨也很有学问。你们怎么一个做家政、一个洗车来着？」毛豆的逻辑还真没问题， 「那我要好好学习考大学干嘛来着？我直接和你们学搞卫生做饭还有洗车不就得了。」 「你妈当年好歹top3毕业的，你爸也是个顶尖985硕士，我曾思淼不能让人笑话他们的崽是个学渣吧？ 」思淼再给毛豆夹小排骨，「老子容易吗？」 「不容易。」毛豆吃得满嘴酱，「可，人家笑话他们，我爸妈也听不到了吧。」毛豆说者无意，思淼却泛出一阵心悸，她拿着筷子呆了会，「滚，谁说她听不到？」 认识周玮时，她已经是哥哥的女朋友，思淼那年十六岁，一到寒暑假时哥哥和周玮回老家，就粘在他们身后做电灯泡。 这以后思淼再也不沉迷于游戏或夜店，老老实实地对着半懂不懂的课本收了心。因为周玮很耐心地教她，她也珍惜个周玮单独相处的时候。 周玮是气质美女，条也顺，学问更不用说。思淼第一次开了窍就是发现她有次借宿周玮家被软软香香的准嫂子抱着睡觉。 开了窍就走了心，思淼以后再也不敢和周玮有亲密接触。 暗恋埋心里六年，她自以为瞒住了所有人。却没逃过周玮的七窍玲珑心。 周玮夫妇在毛豆周岁那年，全家和思淼去黄山旅游，顺便凑热闹挂同心锁。哥哥当场去现买，周玮却带着一个提前准备的弯月型挂上。 替哥嫂抱着孩子的思淼问那还买什么？你都有一个了。 周玮的水眸闪了下，说，「这是替毛豆求的。」 思淼似懂非懂，等哥嫂一同挂代表全家的锁时，她凑到那把弯月锁前仔细看，「zsm」三个大写字母差点惊得她滚下了山。 她忍不住在栈道中间哭时，周玮拥住她， 「这样就很好了，是不是？」
第16页 是。周玮知道思淼为什么哭，思淼也默契地没说原因。 有些疑问从诞生起就没有意义。 周玮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心？她为什么放下自己？她真的放下自己了吗？ 那场车祸也永远掩盖了答案。 思淼看着眼前这粒长相酷似周玮但是缺了门牙的小毛豆，「你妈妈听得到的。」 「真的啊。她在哪儿听？」也不晓得把毛豆带成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是不是个错误， 「在黄山，明年吧，我带你去看看她亲手挂的锁。」 「嗯。我努力吧，争取不丢人。」毛豆的表态让思淼老怀甚慰。 思淼没意识到这顿午饭自己吃了半小时。孟意蝶进门时，毛豆已经趴小椅子上写作业。思淼指着毛豆， 「中邪了？」 「是她答应我，今天认真写完二十页数学，如果准确率到达90%，下午我带她去玩射击游戏。」孟意蝶重新捧起碗，再不紧不慢地继续吃她的午饭。 「搞半天……为了这个。」思淼有些受打击。 「嗯？」孟意蝶的眼睛真的有星星。思淼盯着她眼睛一会儿， 「有眼屎。」 再好看也没周玮好看。思淼见孟意蝶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笑着递纸巾， 「正常啦。」 在洗车店忙起来时就很难关注到个人形象。孟意蝶连声说「抱歉」。但擦拭动作还是优雅，细长的手指无论捏筷子还是擦纸巾都显得好看。 再优雅也没董涛优雅。思淼低头继续吃饭，店里的固话响了，她起身接听，那头是齐娟阿姨慌乱的哭腔， 「思淼，丁蓝……她又不太好，你能来我家看看吗？」 「我马上来。」思淼马上挂了电话，丢了店钥匙给孟意蝶， 「我朋友犯病了我要去看看，来不及回来就麻烦你帮我锁门。孩子麻烦帮我送到家，地址她知道，谢谢了。」 等孟意蝶反应过来时，思淼已经抓起头盔跨上了电驴。 「她这是……？」思淼问毛豆。 「丁蓝阿姨生病了就会砸家里东西，还骂人。只有姑姑能让她安静。」毛豆写完这道题才抬头， 「姑姑说，丁蓝阿姨是好人，就是身不由己。」 孟意蝶看着毛豆不禁笑， 「你也是个好孩子。」其实曾思淼把孩子教得很好。 第14章 丁蓝像看到什么人在面前，盯着空气时笑时骂，「润润才不会去结婚，她要和我一起买房子，我们一起生活。」 又安静了两秒，她声音忽然拔高，指着小区外的岗亭，「你们把润润藏到哪里了？说！我让三笠阿克曼来砍了你们！」 母亲齐娟一边和邻居们赔不是，一边红着眼劝她，「蓝蓝，咱们回家吃饭，吃饱了有力气骂对不对？」 丁蓝像听不见似的，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什么结婚生子，人间纲常，都是要毒死我的。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拿那玩意毒我算了，还要戳润润的眼睛。」 丁蓝每次犯病都似乎对着空气骂人，小区里的住户已经见怪不怪。只有两三个调皮的孩子围着她，不懂事的孩子笑，「润润是谁啊？」 丁蓝秀气的眉毛弯了，那双眼睛忽然聚焦了光亮，她神采奕奕地看着那孩子，「润润她是我女朋友啊。」 「哈哈哈哈。」小孩子们在笑，然后被家里人拉开。 「齐阿姨，要是方便，还是送蓝蓝去看看吧？」也有老熟人劝说齐娟。 齐娟的泪都要哭干，她无力地点头，「嗯，嗯，是。」不断回应着周围，是赔罪，又像机械地躲避。距离丁蓝上次发病已经两个多月，齐娟本来以为她好转了。结果这孩子今天趁自己不注意申请添加前女友润润的微信，但那个帐号已经是死号，等了半天的丁蓝忽然就下楼发作，她瘦小的身板都拉不回。 这时候往往只有思淼能帮得上。齐阿姨不时向小区门口张望，才打完电话不到二十分钟，思淼就骑着那辆红色的小电驴沖了过来。一下车摘了头盔，丁蓝就站起来走向思淼，「思淼？我还说呢，你怎么不来我家找我玩？」 思淼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大袋子葡萄，「我这不就来了吗？」她朝丁蓝晃悠了下葡萄，「走，咱们回家洗葡萄，喝点小酒聊聊天？」 「好啊好啊，我打电话给润润。」丁蓝此刻的双眼亮得灼人，这是不太妙的信号。思淼按住她的手，拉她坐下，「丁蓝，上次我们不是说，放润润自由吗？」 愣了几秒，丁蓝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溢出来，「可润润不自由啊，她被家里人拽走了，塞进车里带回家了。」 「润润现在很好的，你不要担心她。」思淼给她剥了颗葡萄餵上，「来，丁蓝，你不是最喜欢吃葡萄吗？咱们就尝一颗，回家后我用我的手机试着联繫润润家好不好？」 「好啊好啊。」丁蓝迫切地站起来，「走，思淼，咱们回家。」 齐娟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两个人回到了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中。 思淼知道丁蓝喜欢吃葡萄，也刻意让她通过一颗颗摘下、洗干净葡萄平静下来。她和齐阿姨坐在客厅关注着丁蓝在水池前的一举一动，「得真正地让她走出来。」 齐娟也这么认为。 润润是丁蓝的大学师姐，第一次被家里人强行带回时，思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二零一几年。后来丁蓝辗转又联繫上她，那时润润已经准备相亲中，告诉丁蓝两个人就这么算了吧。
第17页 丁蓝那轴性子怎么会听话？她跑到润润的老家去见她，不知道怎么就让润润家人知道。后面就闹得不可开交，丁蓝得了应激性精神病。医生也一直在看，药物没停。这两年她总好好坏坏的，这次发病不算严重，起码她没把家里砸得不能下脚。 因为不能刺激丁蓝，思淼和齐娟都没问过她那次去润润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思淼总觉得这病的病根子不是润润家人闹事后埋下的，而是之前受了什么刺激。 她不是专业医生，也不能随意诊断或者帮助治疗。只能通过以前的关系询问哪里还有更好的医生能帮上忙。 思淼正沉思时，丁蓝已经捧着堆满了紫黑葡萄的果篮走出来。她蹲下，先掰开母亲齐娟紧握的拳头，「妈妈，这是给你的，这是最好的。」她挑选了几颗品相最好的给齐娟。 再数了另外几颗大葡萄塞给思淼，「思淼也要吃最好的。」 思淼摸她的头，「那丁蓝呢？」 「丁蓝吃小的就行了。」丁蓝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葡萄，边吃边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她才二十四岁，脸上却留着十六七岁的稚气。 齐娟见丁蓝坐在身边已经渐渐平復，嘆了口气，「从小又倔强又听话，太乖了这孩子，事事都先想到别人。」 越「乖」就越容易憋着，憋坏了事儿才后悔。思淼认识的丁蓝就是个极为敏感又隐忍的性子，所以她宁愿毛豆别隐忍，有什么就对自己说什么。 「知道这样子，她还是没来电话？」思淼轻声问齐娟，看到她摇头后，心里的怒意已经冲到了嗓子，这时丁蓝又给她塞了颗葡萄，「思淼，你快点吃，吃完是不是要去找董涛姐姐玩？」丁蓝知道思淼和董涛的几年纠葛。但早就忘记她们已经分手了。 「嗯。」思淼吃着葡萄，「不能这么干等着了，我再回去联繫下，尽早带她去沪市看看。」 「去沪市啊？学校还没开学呢。」丁蓝大学就是在沪市读的，她也忘记了自己大学毕业两年的事实。 「咱们去玩儿，你和齐阿姨陪我去散散心好不好？」思淼哄着她，又接到了马静的消息：「我亲戚今晚有事不回家吃饭，说你不用来了。麻烦你了思淼。」 思淼真觉得这家僱主的八字是不是和自己特别合？每次她有事时对方也不方便。那就多陪丁蓝几小时，让这次的安宁更持久一些。 这时丁蓝拉她衣服，「思淼，你说联繫润润呢？」 思淼掏出手机，「对，我看看她电话。」找了下，「来，咱们拨……呀，润润是不是搬家换号码了？」 「又……又换号码了？」丁蓝坐在地板上，喃喃自语道，「她说过，这个号码永远为我保留的啊。 「思淼，你说，为什么连谈恋爱时的话都不能算数呢？」她抬头问思淼，眼神已经淡了。 思淼和齐娟都不知道她此刻的状态究竟是爆发的边缘还是安静下来的前兆，两个人愣住时，丁蓝忽然冷漠地笑了笑，「甜言蜜语都不算数的，真的对立面就是假的。现在就是过去的反转，过去就是现在的镜像……」 思淼咽下葡萄，心想着这事儿得抓紧了。 第15章 孟意蝶从毛豆口里知道每次思淼去丁蓝那里都要大半天。她委託马静和思淼发信息，「僱主今天有事，不回家吃饭，你就不用来做家政了。」 然后检查了下毛豆的作业，「嗯，准确率96%，错误的这道题我得和你讲一讲。」 毛豆再想去玩游戏，这时候也乖乖坐小凳子上，双手搭着膝盖听孟阿姨讲题，「每个鱼缸六条鱼，一共五十八条，这是除不尽的对不对？五十八除去六余数是多少…… 「对嘛，多出来的四条鱼你放锅里炖着吃，还是放进我的洗车水枪？」孟意蝶看着毛豆皱起眉头。 「那就再买个鱼缸嘛。」毛豆忽然明白了，在作业上写上：10个。「以后这种题，除不尽是不是也没关系，但要让这些鱼都有家。」 「是的，没关系的。」孟意蝶扭头，看中午她们吃过饭的碗还摆在原处，捋起袖子就收拾。「毛豆，能不能再等阿姨一会儿，我得把这里收拾下，要不明天早上你和你姑姑进门，会被臭到的。」 毛豆收拾好了作业本，也帮着孟意蝶端盘子。 孟意蝶第一次走进中介店后的小厨房，里面整洁得同样不像话。洗手间是卫浴两用，拢共占地不超两平米。外面就是小厨房，电磁炉、电饭煲各一，壁橱上整齐码着调味品和餐具。水池也是袖珍型的，洗手液、洗洁精和抹布放在上方储物篮上。 原来曾思淼做家政那么出色和她本人的生活习惯也有关。「你姑姑是处女座吧？」孟意蝶问毛豆。 「姑姑是双鱼座，她说这是脑子最空的星座。」毛豆将盘子递给孟阿姨，拖过小凳子坐在厨房入口就看着她干活。这孩子是个天生睫毛怪，乌黑浓密又朝上微卷的睫毛偶尔一眨，孟意蝶想起思淼在自家做事时看着孩子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心情：真想快点带她出去玩啊。 她将厨余单独包好，再仔细擦拭了洗干净的餐具。最后再将外面的沙发和茶几也重新整理了一遍。满意地边擦手边环顾这间小中介店，孟意蝶问毛豆，「我干得不差吧？」 「不差，就是太慢了。」毛豆指着墙上的钟，已经六点一刻，这点事孟阿姨做了四十五分钟。
第18页 不会做饭、做其它家务又特别慢，这是孟意蝶必须找家政的原因。她检查了遍电器开关，拉着毛豆的手，「对不住啊，我不太擅长家务。走，咱们去吃饭打电动咯。」 毛豆坐在孟意蝶车上，脚都挨不到车脚垫。孟意蝶扭头随意看了眼，「把鞋脱了，盘腿坐好。」 「嗯。」毛豆踢掉运动鞋，在副驾驶上盘起腿，「孟阿姨，你擅长做什么啊？」 这下难住了孟意蝶：她大学读的是经管类，研究生在英国镀了个商科文凭，回国后除了在一家金融公司实习过，基本就在母亲孟百里创办的「百里集团」内做事，从总裁特助、到营销部副经理、再到常务董事、副总经理、一直升到了副总裁。 她的起点是无数人不能企及的终点，可如同孟百里说的，「我要是能辞职不做你妈妈，你试试凭你的本事在沪市能不能找到超过一万块的工作？」 擅长投胎？还是擅长搅和企业规划？还是融资？管理？应酬？ 孟意蝶发觉自己在百里集团就像母亲的一只手臂罢了，她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只需要服从。 「我曾经擅长做工具人。」孟意蝶轻笑着过去的自己，「现在，洗车才是我的专长。」 毛豆却摇头，「我觉得你擅长的很多啊，开车，吃冰淇淋，喝汤，玩海岸飞车和双人射击，还能教我数学和英语。」 「谢谢了，」孟意蝶心情大好，「今天还玩不玩双人射击？」 「玩！」毛豆坐正了。 在万达广场的游戏厅里，毛豆已经玩完了一百块钱的游戏币。她双眼打得通红，摁下最后一次扳机时才留意「game over」。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孟阿姨，孟意蝶当然知道这眼神背后的意思，她指了指手錶，「到点咯，难道你不饿？」再说曾思淼已经来了好几条消息问毛豆到家了没？ 给曾思淼回：我们还需要点时间，晚上十点前我一定送她到家。 毛豆莫名其妙地又怕又喜欢孟意蝶，孟阿姨说到点儿了，那就到点。她擦了擦有些花的眼睛，「饿了。」 「你姑姑不知道晚上吃了没？这样，我们多买外带，你回家一边吃一边等你姑姑好不？」孟意蝶的建议很快得到毛豆的唿应，小孩子吃肯德基是吃不腻的。再说思淼也不常让她吃快餐。 孟意蝶按毛豆的指示到了她们家小区，再送毛豆到家门口。毛豆对上锁眼，左扭右扭地开了门，里面还是黑洞洞的，思淼没回家。 「孟阿姨，你进来吧。」她按下开关，给孟意蝶拿拖鞋。 「嗯……我不进去了，你到家我就放心了，」但能站在门口看思淼家的布局和整洁度：依然是极品处女座的洁癖水平。屋内明亮温馨，色调是灰色系搭配明黄色。斜侧面有张年轻男女相拥微笑的图片，应该就是毛豆的爸妈。 「可我一个人怕。」毛豆拉着她的手，「孟阿姨，就待一会会。」 孟意蝶还擅长心软。刚进公司时被拖欠款项的客户代表在门下堵着哭一鼻子就塌了心肠，打电话让同事缓两周。最后对方金蝉脱壳，影子都找不着了。 这件事成为孟意蝶在百里集团的黑歷史。被孟百里骂「成事不足」，「慈不掌兵。让你管事是害了同事。整个部门年终奖清零都是你的责任。」 孟意蝶终于换了鞋，再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服是不是有脏的地方，发现没有后才随着毛豆坐在茶几旁的瑜伽垫子上。 毛豆和女主人一样去冰箱去了冰乌龙茶，「姑姑说，晚上九点后不能喝饮料。」她给孟意蝶倒茶，因为开心，还溢出来。孟意蝶忙帮她擦茶几，两个人开始吃晚餐。 基本是毛豆在吃，边吃还边看着动画片。孟意蝶被电视柜上一个小相框吸引住，那是年轻的曾思淼站在山间栈道上， 栈道两侧都系满了各种同心锁。思淼一副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表情，怀里抱着还在吃手的小肥娃。思淼身边的文静女人也很夺目，她双眼温柔地看着思淼，嘴角却微微下坠，那是苦涩的滋味。 相片下有一行字：2012年12月毛豆周岁生日三女齐聚黄山。 孟意蝶还是被思淼的表情吸引住，目光重新锁在那张稚嫩的脸蛋上：一点都没有现在的咋唿，也不俗气，眉眼在身后的雪景的衬托下清亮无比。那是一张欲言又止的脸，谈不上多漂亮，而是混杂了学生气和少女气质的清香。 她背着手盯着照片，「你姑姑……原来还挺出俗的。」 「现在俗了是吧。」思淼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她房间的灯紧接着也亮了。打着哈欠捂着嘴的思淼穿着睡衣乱披着头髮走到卧室门口，顶着已经肿了的眼泡和跑到人中的口红，她眯眼看孟意蝶，「老子现在还是阳城一支妖艷的百合花！ 「诶，有吃的啊。」思淼走到茶几旁钳鸡翅。 「孟阿姨带的，怕你也没吃，原来你在家啊。」毛豆再吃第四块鸡翅了。「孟阿姨还擅长对人好。」 第16章 孟意蝶觉得自己和曾思淼八字不合。大晚上她被毛豆请求得心软去她家里坐会儿，鹏上自己不是吐槽的吐槽被思淼听到。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围着茶几吃炸鸡时，孟百里忽然要求和她视频。 孟意蝶问思淼，「请问你家里有什么地方方便我视频下的吗？」 思淼马上招唿毛豆进房关门，留孟意蝶一个人在客厅。
第19页 「我听说你现在乐不思蜀了？」孟百里第一句话就透露了她和宗桦联繫过。宗桦和孟百里也不投契，见面就有火苗。不是看在公司有业务和宗桦所在的实验室有合作，两人各自粘着快要撕破的脸皮强行客气。 「是啊，反正我是孟阿斗嘛。」孟意蝶靠坐在沙发上，后方思淼哥哥嫂嫂的照片也入了镜。 孟百里皱眉，「你不在家里？」 「不在。」换做以前，孟意蝶会解释清楚。现在她像进入了迟来的叛逆期，孟百里越容易误会，她越认为那是对自己的怀疑，「妈，这么晚有什么事？」她直接将问题抛给了母亲。大致猜了下，无非是休息够了就回沪市继续做工具人。 那头依然穿着正装的孟百里显然才下班，她沉默了会儿，「难道我下班后和自己女儿通个话也要足够的理由？」 可每次通话不都是因为对工作或者孟意蝶的私生活不满意？ 孟意蝶的眼皮轻微抖了下，「我在这边很好，目前也不打算回去了。」她这段时间的休息是用焦虑症和抑郁症的诊断书换来的。本来孟百里还认为她小题大做，但孟意蝶最严重时心跳加速、发抖出汗乃至暂时昏厥。孟百里才将她的担子卸掉，再轻描淡写地告诉自己的老相识们，「现在的年轻人，不扛事儿。」 「我只是告诉你，我听到点儿风声，宗桦在相亲了。」孟百里讽刺地笑了，「你还要继续傻下去？」 「不可能。」前几天宗桦还对自己撒娇甚至在意地变相查岗。 「就算对你有感情，可能也架不住老家家人的压力吧。」孟百里有些疲惫地往椅背靠了靠，「算了，我也没话说了，你自己保重吧。」很快，她按了结束键。 在客厅等了会，还没见毛豆和思淼出来，孟意蝶小声喊，「我说完了，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出来了。」 房间内还没动静，她去敲门，正巧碰到思淼开门。 拉开门的瞬间被吓一跳的思淼拍着胸口，「你吓死老子了。」近距离观察，她才发现自己才刚过孟意蝶的肩膀。 「抱歉。」孟意蝶让开身，「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她和屋内的毛豆打招唿，「明天见，毛豆。」 毛豆恋恋不捨地送走她的孟阿姨，合上门和姑姑八卦，「什么是孟阿豆？」家里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 「那个字儿多音，念『抖』，海水不可斗量的『斗』，古代计量单位。阿斗是三国时蜀国刘备的儿子，据说没出息，被俘虏了还天天待在敌营快活得不要不要的，人家问他想家不？阿斗回答『乐不思蜀』。」这种事儿思淼向来乐于和孩子解释，「说孟意蝶阿斗，可能有点恨铁不成钢吧。」 经常陪思淼和挤眼网友见面的毛豆对恋爱和感情生活的理解远比她对于课本知识的吸收要强，「孟阿姨妈妈说她男朋友相亲去了？」 是女朋友。不过思淼没必要和孩子抖落别人的隐私。 「那姑姑你不是有机会了？」毛豆对于自己的推理非常满意，「姑姑，你追孟阿姨吧。你们俩要成了，我们一起生活该多快活。」 「对，我们要成了，你也别上学了，在老子那小店隔壁开个婚介所吧。」思淼又打了个哈欠，拍下毛豆再去拿鸡翅的手，「刷牙洗澡去。还吃，你看看你那肚子。」 毛豆看着姑姑的肚子，「你那肚子也不小了。」 这话戳到思淼的痛处，「老子这是富贵肚。」啤酒真的不能喝了，再喝连万壑松那样的人都要瞧不上自己了。 思淼第二天打算照常工作，但去h市联繫医生的事儿很快也有了着落。她不好意思地去找马静请假，「真是对不住僱主，我得请两天假去趟沪市。」 八字契合的僱主正好这几天也不在家，马静告诉思淼时她简直不敢相信。 「毛豆也去？」马静问。 「没办法呀，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思淼说，「我请假、没去的，到时候一起扣掉工资就行。」 「去那里干什么？」马静好奇这大热天谁没事往沪市跑。 「我有个朋友……精神状况有点差，我通过老熟人帮她联繫了个医生，想去看看。」思淼还是说了实话。 这时在一旁休息看手机的孟意蝶抬头，「宛平南路600号吗？」 「对。」思淼知道沪市人骂人有时会用「你该去宛平南路600号看看」之类的话。但那里的医生非常专业尽职。既然丁蓝在阳城看不好，换个地方瞧瞧兴趣有帮助。 「什么时候去？」孟意蝶认真地加入对话，因为她收起了手机。 「今天……下午启程。」思淼说。 「我这两天也要开车去沪城，我载你们吧。」孟意蝶早上过来重新检查了车辆状况，准备下午出发回沪。 「不用……不要麻烦了，我们高铁就行。」她不好意思说，丁蓝那精神状况真怕路上发生些什么吓到她。 「不用担心你朋友的状态会吓到我。」孟意蝶笑时，马静和不远处的朱凯都看了她一眼。 「我的车比较大，你们几个人？」孟意蝶觉得载四人没问题。 「四个。」思淼还是不确定，「我朋友……」 「有家人陪着，有你的话就没事。再说了，毛豆都陪着，我怕什么。」孟意蝶从工装裤袋里抽出手套拍了拍，「要不精神分裂，要不抑郁或者狂躁嘛，我都见识过。」
第20页 马静和朱凯同时低下了头。孟意蝶看着思淼，眼神里的笑意略微苦涩，「几点去接人？」 「两点从这里出发行吗？今天晚上到沪市，我们和医生约了明天早上见。」思淼这下不再纠结了。 孟意蝶点头，「知道了。到点碰面。」她走出去，准备洗一下自己的车。思淼在后面也跟着出去，「谢谢了。」 「不客气的。」孟意蝶扭头看她，桃花眼波光粼粼，「午饭得在你那解决。」 第17章 孟意蝶已经换下了洗车店工作服，穿了件崭新清爽的长袖白色衬衫，略带泡泡袖的设计让思淼看笑了，「没想到你还挺……公主的。」人靠衣装，孟意蝶也笑，「谢谢。」她看了眼毛豆的穿着也是长袖后才点点头，「这样路上不会凉了。」 本来思淼担心丁蓝和陌生人见面后的场景。但没想到她在自家楼下见到孟意蝶后很开心，甚至递上洗干净的葡萄，「你吃吗司机姐姐？」 「谢谢你。」孟意蝶取了颗葡萄吃了，连皮都没吐，「好甜。」她的笑容感染了丁蓝。 在这辆还算宽敞的普拉多内，思淼、齐娟阿姨和丁蓝坐后排，为了安全起见，安排丁蓝坐在两人中间。一上车就脱鞋盘腿在副驾驶上的毛豆被思淼拍打，「形象呢，别说老子不会教孩子。」 「没事，是我让她这样坐着的。孩子脚够不着地面，会很难受。」孟意蝶回头对三人又笑了笑，丁蓝尤其喜欢她似的，「司机姐姐，你真好看。」 「谢谢，你也特别漂亮。那咱们出发了？你们随意聊天，我专心开车啊。」孟意蝶再拿出零食包给她们，「招待不周。」 齐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您太客气了。」 「缘分嘛。」孟意蝶开始专注驾驶。不到半小时车就到了高速口，安静了会儿的丁蓝指着牌子上的「l省」方向，「诶，我们可以走那条路去l省。」润润就在l省。 思淼心说不好，丁蓝别半路吵着去找润润。 「是啊，不过我们是陪思淼去沪市嘛。思淼想吃那里的小笼包了。」孟意蝶轻巧一抹方向盘，车稳稳地行向沪市。思淼已经提前告知了她一些对待丁蓝的话术，以及这次出门的掩护目的。孟意蝶表演得天衣无缝。 这也是她第一次喊「思淼」，还不是对着思淼的面儿。每次当面她都是一个字，「你」来指代。这个名从她嘴里出来时，有种沪语特带的江南黏稠气息。 思淼有点发愣的眼神投射在后视镜上，孟意蝶对上她双眼，大眼睛也笑了下。 「那陪思淼去过沪市，我们能不能去l省？」丁蓝还不放弃。 齐娟哄她，「可以啊。思淼还要在沪市办完事，还有时间的话我们就去l省。」 「妈你老骗我。」丁蓝吃着牛肉干，「每次都说去，每次都加无法实现的前置条件。」 「有空的话，司机姐姐送你去。」这时孟意蝶说话了，她声音清润，不徐不疾。丁蓝听了连连点头。 「我也去。」低头玩了半天游戏的毛豆忽然说。 「那得你的数学和英语的作业准确率连续两个月都稳定在95%以上。」孟意蝶瞥了眼毛豆，见她小眉头老成地皱了起来不禁发笑。 思淼也发现毛豆近来作业不用她催促了。有时她能在午饭后老老实实地坐两小时，写的时候也格外专注。原来都是孟意蝶的奖励机制生效了。 「行……吧。」毛豆说。 思淼还发现毛豆很把孟意蝶的话当话。不服气地微微白了眼司机小姐，孟意蝶看见了，将这个白眼笑纳。 「司机姐姐，你也有女朋友吗？」丁蓝这句话让整车人都一震。 孟意蝶的食指敲击了下方向盘，「有哦。」她轻声回答，嘴角笑得牵强。这次会沪市就是为了宗桦。 「哇——」丁蓝和毛豆同时发出惊唿。毛豆还回头看了眼姑姑，那意思是「你可以抓紧啊，我眼光没错的。」 丁蓝来了极大的兴趣，「真的啊，她也这么好看吗？她在哪里啊？」齐娟都拉不住她。 「嗯……这个呢，先作为一个小秘密。要是你这两天很乖地陪思淼做完事，明天回阳城后我跟你聊我女朋友啊。」孟意蝶的提议很快让丁蓝接受，「好啊。」 思淼和齐娟都暗暗出了口气。而等丁蓝睡着后，车内就恢復了安静。齐娟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毛豆的手机也滑落到腿上。思淼看着后视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开了三小时了，累不累？我来换手吧。」 「不累，前面服务站，我需要加个油，咱们顺便休息下如何？」孟意蝶是担心毛豆这孩子需要上洗手间。 思淼点头，「好。」两人今天不知道第几回在后视镜里碰撞了眼神，思淼先收回目光。 服务站里，毛豆解放了膀胱后在车外啃鸡翅膀。齐娟拉着丁蓝的手围着车散步，顺便指着远处的山景说着什么。思淼和孟意蝶靠在车门那边活动身体边喝点咖啡。 思淼发觉今天的孟意蝶看起来热情，但心里像坠了块石头。她的事儿准和女朋友相亲有关。但自己又不能问，瓜撑到嘴边还要假装没露出味儿。 孟意蝶看着丁蓝开心的模样，眼里微动，「她应该很有希望能恢復。」见思淼奇怪，她抿唇，再松开，「我……以前工作的公司是搞生物制药的，和各大医院、医生多少有点联繫。对这类病人也有点了解。」再停了下，「我家里……也有人得过应激。」
第21页 思淼这才知道，为什么孟意蝶不会害怕丁蓝，也知道如何和丁蓝对话。 「很多人对这个病有误解，总是怪病人自己『不争气』或者『不扛事儿』，他们不明白，每个人的神经和心理就像冬天的冰面。有人结成了厚厚的冰块，有些是冰山，还有人仅仅是一层起褶的冰皮。不能用什么单一标准去评价个人的。」她自问说得有点多，噤声后看思淼。 「你说的我也同意，老子就是不明白……」思淼看了眼抽菸区，孟意蝶就知道她想干嘛，「想抽菸？」 「算了。」思淼不想带着一身烟味上车内那个封闭空间，「老子就是不明白哈，为什么有些人分手也不明明白白的，非得搞得恋人鸡飞狗跳。」她压低声音，「丁蓝那个就是，老子早晚一定要找那女的问个究竟。」 孟意蝶却想到了宗桦。无论她的相亲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是对自己的伤害。但她宁愿相信宗桦被人误会了，母亲孟百里听到的是假消息。 「什么样的分手才叫明明白白呢？」孟意蝶问思淼。 喝下一大口咖啡，思淼将杯子放在车前盖上，「什么原因、为什么要分，得说个清楚吧？老子买猪肉时人家添一块肥五花还晓得说明一下『这块质量不好，少收你两块钱』。或者即便不想分，但是自己又要各种牌坊，还讲什么『压力』、『我也不想这样』，不想这样还不是这样做了？这样做了不就说明骨子里觉得恋人好欺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嗯……」孟意蝶挺认可这番话的，「你还挺快意的。」 「老子的宗旨是成了就专心爱人家，宠到天上去。成不了就干脆放开，别吊着人家，当自己餵养户呢？」思淼还是忍不住摸了烟。 孟意蝶说，「走，我陪你去抽根。」 这敢情好。 思淼夹着烟眯着眼睛看动作生疏的孟意蝶，「我怎么觉着……咱俩跟俩大老爷们似的？」隔壁抽菸的俩大老爷们正好瞧着她们。思淼白眼给过去就不加理睬。 「这世界，不就挺适合大老爷们生存吗？」孟意蝶笨手笨脚地弹菸灰。 思淼看笑了，「可不，爱谁谁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回家还照样有人伺候。单身了人家贴上来说媒，没别的要求，老实就好。装老实谁不会啊？」她叼着烟，手指轻轻弹了下孟意蝶的烟尾，「这个没燃尽，你就别着急甩，还容易被烫着。时候到了，就这么一点，它自然会掉。」 见孟意蝶惊讶地看着自己，「怎么了？」思淼问。 「思淼，你还真是哲学家。」孟意蝶都没意识这是头一次当着思淼的面她喊出了「思淼」。 「老子书白念的啊？」思淼灭了烟转过脸，「老子……」她心头掠过不适，「老子念的高级人文科学。」 「嗯？」 「人性学。」思淼摇着胳膊，「我先回车上啦。」 孟意蝶看着她的背影怔了片刻，随即露齿，「还挺傲娇。」 第18章 带着丁蓝和毛豆出门前，齐娟阿姨再三问思淼，「真的要带毛豆？」才九岁的孩子，进医院会不会被吓到？ 「没事，毛豆见多识广。」思淼左手拉着毛豆、右手牵着丁蓝，「再说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酒店里。」交给孟意蝶带也不行，人家昨天当了一路司机，把大伙儿放酒店之后肯定去忙自己的。和女朋友总要吵一吵，闹一下，冰释前嫌后办点正经事。 约好了下午两点在酒店停车场见，看完医生后思淼几人真的只有吃一顿小笼包的时间。 毛豆吃着十八块的雪糕，指引的护士瞧见了，说「青少年儿童精神科这边走」。毛豆看了眼思淼，她姑姑说，「这孩子是陪家里人来的，因为在家实在没人带。」齐娟感动得看了眼思淼，那声「家里人」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要有手机，毛豆就乖乖坐在办公室一边，旁边的对话也不会听得十成十。但她没忘记和孟阿姨发语音消息，「孟阿姨，我们来不及去迪士尼吗？」 宗桦先醒，听到孟意蝶手机震动的声音后抱住了被窝里的人，看着孟意蝶眼睛下青了一片，指腹反覆颳了那里，才凑上额头亲了下就起床做早饭。 孟意蝶闻到了黄油煎鸡蛋的味道，睁开眼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她眯着眼摇摇晃晃到厨房，揽住宗桦柔曼的腰就开始撒娇。已经清醒的宗桦回头瞧着她宠溺地笑，「让你任性，快两个月都不回来找我。」 孟意蝶在她肩膀上直哼哼，「我……我就是不想在沪市被我妈烦嘛。」 被宗桦推去洗漱后，孟意蝶才逐渐恢復了意识的清明。昨天她质问宗桦是不是相亲了，人家毫不犹豫地肯定，「是，你让我没安全感。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长大。」可孟意蝶真的不想翻陈芝麻烂谷子的帐，因为上次离开沪市前她们就吵过一次。 宗桦比她大十岁，又是实验室里最有前途的副教授，「稀里煳涂地栽到了孟意蝶手里」时，那年孟意蝶二十五岁，而宗桦三十五，正处于被家里催婚催得最紧密的时候。 她们谈不上谁追的谁。在这之前，孟意蝶经歷过一次短暂的百合朦胧恋爱，而宗桦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女孩。因为工作的原因，刚留学归来的孟意蝶被母亲孟百里塞进了集团的研究团队里和宗桦所在的大学课题组的产学合作团队。在满屋子毒性水溶性之类的术语里，商科出身的孟意蝶明明一脸懵却装作职业的模样让宗桦想笑。
第22页 对于这位有刷资歷嫌疑的二代，极富学术气质且长相漂亮的宗桦本来不想多搭理。但孟意蝶那会儿被孟百里的pua激发了惊人的学习热情，即便不懂，从一个一个地查术语、定义和对照论文开始，花了半年时间总算基本理解了公司这个项目的定位和意义。同时，她经常两头跑，有空就请宗桦吃饭向她请教。 宗桦从断然拒绝到婉转拒绝，再到半推半就，最后欣然赴约，就是因为孟意蝶刷新了她对二代的僵化认知：努力、虚心、聪明，又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孟意蝶举手投足间的英气和温柔的性子更让她侧目，而宗桦眼里的光芒和深深的酒窝也让孟意蝶深陷。 老派学术人宗桦当然知道和孟意蝶从饭桌聊到咖啡馆，再上车里，最后送她到家门口不是一般的友情。当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女孩后，在一个雨夜就没继续和她谈论诗词歌赋和星星了，抓住孟意蝶的衣襟进了门。 一回生二回熟后，三回四回就迈不开步了。宗桦将孟意蝶扣在家里整整一个周末。直到孟意蝶不得不回家前，她们才想起来在家门口确定关系。宗桦开的口，「我年纪大你十岁，应该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建立恋爱关系？」 孟意蝶当时鼻子都酸了，抱着宗桦说「我愿意」。然后彻底迈不动腿，又在宗桦家待了一夜。 那是孟意蝶第一次叛逆。对母亲孟百里的严格门禁规则她无动于衷，「我成年了，和谁睡觉睡了几回是我自己的私事，您连这个也要过问？」她从那以后搬了家独自生活。 那次也是孟意蝶唯一一回和宗桦难捨难分的超长蜜月。三夜两天罢了。这之后两个人都被工作吸了进去。一个经常出差，一个泡实验室里。每个月难得见几回，见了后重点就是办正经事。以致于三年后的某天宗桦忽然感慨，「我觉得……咱们俩像固定炮友。」 这话粗听很伤人。谈恋爱要是指着那方面的话总给人一种肤浅的感觉。可事实时，除了眉来眼去的那段时间，孟意蝶和宗桦之间见面就是滚床单，分开才会谈点人生哲学。直到孟意蝶的焦虑症和抑郁症诊断出来后，宗桦才知道自己不那么了解这个人。 孟意蝶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吃早餐时，宗桦却没顾上。她两个多月没看到女朋友，眼前这姑娘漂亮不假，但有些陌生感。 「我相信你现在睡眠好转了。」宗桦的眼窝比一般人略深，显得她眼睛更像嵌在脸上的宝石。这两颗宝石只有流连在孟意蝶眼里时才绽放出光芒，「昨晚睡得唿唿的，像只小猪。」 那可不，因为相亲的事吵了半宿，最后孟意蝶接受了这个事实：宗桦的身份地位不适合公开，最多对她家里公开。所以偶尔，她需要相亲这类社会常规活动放放□□。下半夜的宗桦又被孟意蝶搂着不松开，两个月的旱情被一场暴雨缓解。再加上昨天开了几小时车，孟意蝶累得不行。 「那要不……你有空就回沪市，我有空去阳城？」总归约会周期不变，宗桦如此提议。 虽然小半夜的温存后总觉得还有大片空虚在身后窥视，想了想，孟意蝶还是答应了。宗桦为她擦了嘴，看到孟意蝶眼里的火苗后她只能嘆气，「你这样……我吃不消的。」她早上还要去实验室。 孟意蝶不管，她抓住宗桦的手腕，「就一次。」 再度意乱情迷时，宗桦喘息着抱紧孟意蝶的肩，「意蝶，我喜欢你这么野蛮。」 适度激励后，一次变成了三次。孟意蝶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宗桦留了纸条已经出门。 她打开手机，里面是毛豆可怜巴巴的三条语音： 孟阿姨，我们来不及去迪士尼吗？ 孟阿姨，我们在吃小笼包你来吗 孟阿姨，我们在酒店等你对不对？ 最后一条时间是一分钟前。 她按住头，忙拨了语音过去，接听的是思淼，「餵……你是不是忙啊？嘿嘿嘿，那我们就自己坐高铁去嘛。」 「不，不，我不忙……我忙好了……我这就来，到了给你消息。」孟意蝶光脚踩着木地板，「咚咚」地满屋子找衣服。 「行嘛，辛苦你了。」 看病后得到积极信息的几个人心情都不错，连之前反应过来是为了带自己看医生而闹脾气的丁蓝都很开心。 放下手机，孟意蝶的诡秘笑容让所有人都心领神会了。唯独毛豆还不懂，「孟阿姨她忙什么？」 「忙着交流开会。」思淼倒在枕头上笑，「正经事。」 第19章 越是要在某个人面前注意形象，就越是挂不住往日职业精英的派头。 继上次被思淼指出了一星眼屎后，孟意蝶一边开车一边忍着哈欠。泪水从眼角渗出时，曾思淼这次小声说，「你方便就停路边，我来开。」 下车的孟意蝶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捂着嘴也遮不住的哈欠，那声拖得长长的俗气而慵懒的哈欠声让思淼侧目，「哟，你打哈欠和魏阿姨真像。」魏阿姨就是那位大嘴巴家政阿姨。 思淼让毛豆挪后面继续玩消消乐，再将副驾驶的座椅往后调，「你昨儿是不是熬夜了？就在车上睡吧。」 「谢谢。你开累了喊我换手。」孟意蝶真的支撑不住了，她那么高一个头缩在座位上，提起小腿，侧过身体，一只手臂遮住眼光时，身上被盖了件衣服。睁眼翻身，才发现是丁蓝。
第23页 「司机姐姐，别着凉了。」丁蓝白得能瞧见细绒毛的小脸笑得真诚。 「谢谢。」孟意蝶朝她笑，眼皮子开始打架。而思淼刚拉到肚脐眼的拉链又回到了脖子下。 再一小时左右后，车行驶到回阳城的高速上。思淼从后视镜看到毛豆倒在了丁蓝腿上已经睡着。齐娟已经不再像来程时那样愁容满面，她五官放松，真的在欣赏外面的风景。丁蓝也在打瞌睡。而车厢内响亮着的是孟意蝶的鼾声。 长相一分，身材一分，眼睛再加一分的孟意蝶因为鼾声被扣成了负分。 思淼右边耳朵听得难受，但苦于不好喊醒隔壁女人，只能强行集中注意力开车。「这是闭门造了多少回车才累成这样啊。」思淼暗暗咋舌。 过了好久，天已经擦了黑。连毛豆都被那鼾声吵醒，她揉着眼睛在车厢里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了她心中的满分阿姨孟意蝶竟然微微张嘴在打鼾。那鼻孔里就跟安装了高压水枪似的，响声还挺有节奏。毛豆扒着副驾驶座椅看了会，「姑姑，你不是说漂亮女人不打鼾吗？」 「我太年轻了。」思淼瞥了眼孟意蝶，「孟阿姨可能累到了。」说真的，她好想停车去拧孟意蝶的鼻子，让她停止制造噪音哪怕十秒也好。 再从后视镜瞅毛豆时，她正举着手机靠近孟意蝶。思淼没忍住笑，「毛豆你不学好是吧？」 「真的挺有意思的，孟阿姨没听到就太可惜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擅长打鼾呢。」毛豆一副舔狗模样让思淼皱了皱眉，「你还真是……狗腿子。」 车终于到了阳城地界，孟意蝶醒了。她不好意思地坐正，看了下标识牌问思淼，「累了吧，我来。」 「没事儿，你这车我开得习惯。也快到了，就别换了。」思淼伸手去抓杯架中的饮料，孟意蝶已经替她拧了瓶盖递到手边。思淼接瓶子时右手食指指尖侧过对方手掌，暖意就在那一点停留，「谢了。」她和孟意蝶今天相互体贴客气起来。 可车后面的两个人没放过孟意蝶，毛豆举着手机播放她的鼾声。孟意蝶脸颊通红，「这……真是我？」 还是思淼替她解了围，「你在副驾驶上睡成那个扭曲样子，鼻孔估计被压歪了，出入不畅。」 丁蓝继续追问孟意蝶履约，「司机姐姐，你说我乖乖办完事，到了阳城你告诉我你和女朋友的事啊。」 抬头看天的确是阳城的天，但丁蓝这会儿不像犯病的样子，她就是纯八卦且没留情面。 孟意蝶看了眼思淼，见她右耳还动了下，动耳肌发达的人八卦肌也不少。思淼的八卦肌就是她那两瓣儿唇，「是啊，得言而有信，不能骗我们丁蓝。」 孟意蝶举起右手，可惜眼前没有显示屏，旁边坐的也不是客户或者同事，而是六只眼，外加曾思淼那双因为机警观察路况而不断游离的眼神。可思淼嘴巴闲不住啊，「你就说说和女朋友怎么认识的？你们最浪漫的事是什么？她喜欢你什么？你喜欢她什么？分解成四个问题，咱们四个听众一人一个，公道。」 后面老青小三个八婆齐齐拍手，「好啊好啊。」 孟意蝶咬着牙关，开了窗户透透气，毕竟不能食言，她假装看外头风景，「就是工作认识的。浪漫事——」她打住了，还真没有。 「没有。喜欢我？」总不能回答宗桦早上那句「野蛮」，「喜欢我聪明好学吧。 「我喜欢她……富有学识，气质很好，人很漂亮。」 四个听众显然都有些泄气，思淼愣了两秒，「你这样的人还有女朋友。老子挤眼挤了几年，不是遇到杀猪盘就是碰上假书生，好不容易遇到个有点像话的万壑松，还是个只晓得报相亲数据的大龄铁憨憨。」 孟意蝶的大双眼皮往扯车顶一撩，「那也是因为我个人魅力。」她似乎有些在意思淼的玩笑，其实是纠结于「浪漫」那个问题。 她骨子里不是个浪漫人。和宗桦之间水到渠成后就坐靠天收。以前是因为没时间，现在赶上叛逆期自由身，却也没花过心思去思考这方面。真的不怪宗桦说，「合着听到我相亲了你才赶回来。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所有物吗？」 「那你说，什么叫浪漫呢？你以前做过什么浪漫事？」孟意蝶问开车的思淼。 「老子接手我老娘这家店以前是电信服务商的电话客服，天天坐那里和我女朋友说情话儿。」她那会儿和董涛还没住到一起，工作时联繫就用暗语。 思淼说，「您好，工号2020，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董涛，「你们这服务不行嘛，我家宽带线路故障两天了，怎么还没来人修？」意思是思淼你怎么两天都没来和我约会？ 思淼会回答，「实在抱歉，能和您确认下地址嘛，我们会安排师傅上门。」 两个人你来我往几句话，酒店安排好了，时间也定了。剩下的就是办正事了。 「这算不算浪漫？」思淼问孟意蝶。 「你这是公器私用，不是浪漫。再说……定……」她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齐娟阿姨，「定时间地点用微信不就行了吗？」 「那，我就说你怎么还有女朋友？都用微信说那还有个什么趣味？」思淼想着那会儿穿着工装戴着丝巾一本正经地在工作线路里谈恋爱的自己，「骚话要说成场面话，场面话要说成骚话。」她飞了孟意蝶一个得意的眼神，「老子当年也伶俐得很呢。」
第24页 几个人说说笑笑了会，孟意蝶也终于不再完全端着了。车驶入一家饭店停车场内，齐阿姨说她做东，要请大伙儿吃顿晚饭。她们就选了家熟人开的酒店。 下车后思淼和孟意蝶落在后面，孟意蝶接过车钥匙欲言又止，终于结结巴巴地问思淼，「那，请教下，什么叫场面话要说成骚话？」 思淼笑，「你等着。」 小包间内菜上齐时，思淼端起饮料说祝酒词，水灵灵的眼眸扫过所有人，「这一杯，我要敬咱孟意蝶小姐姐，她辛劳开车带着咱们安全抵达沪市，一夜操劳后依然振作双手、抖擞哈欠送咱们到了沪市边缘。然后一路焕发睡意、还分享新知……」 孟意蝶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她按住了思淼的手，打断了她，「思淼，来，我谢谢你，干杯。」 再小声凑到思淼耳边，「我可算见识了，原来就是骂人。」 她笑着喝了口橙汁，嘴边梨涡显现，竟然有两分孩子气。 思淼扭过脸，「我一般骂人也带着夸。」 第20章 半个月前孟意蝶以「周末外出」为由，让马静转告思淼不用再来家里。工作日则照旧，薪水也如常。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思淼那两只猫的主人就是她自己。一开始和人不熟悉，就打定了主意不碰头不露面，这样能少些尴尬或者麻烦。现在和思淼慢慢识起来，越是拖拉着不说，越觉得怪怪的。 早上八点钟孟意蝶就去买了河虾，穿着洗车工装慢慢走到店门口，一探头，发现思淼还没开门。只好把手里的虾放进修车店的冰柜里。 「你这买来准备带回家吃的？」吃着炒面的小王问她。 「她那是买给思淼做的。自己想吃，这儿有个现成的大厨。」马静笑这位渐渐沾了人气的表姐。当初朱凯说他沪市的表姐想来咱们这打工，说可以不要薪水，就是找个地方做体力活，换换脑子。起初马静就以为大小姐体验生活，干三两天就走人，她都准备招聘第四位洗车工了。没想到她一干几个月，活儿越来越上手，人也越来越开朗。 「对，我中午就在思淼那里换口饭吃。」代价就是做毛豆的家教。孟意蝶说完走到洗车房前做准备工作，昨夜里的辛劳让她背部略微僵硬。她伸直了胳膊慢慢活动了会儿，这时熟悉的红色小电驴卷着地上落叶开来。 思淼停车开门，「毛豆早上神经忽然错位，不要吃什么馄饨包子，老子开了两条街才带她买到粢饭糰。那个队排的哦……」开完门的她从电驴储物柜里取出两饭糰，递给一旁拉筋抻骨的孟意蝶，「这个加了肉松。」再瞅一眼孟意蝶红光满面，她小声凑来，「哟，昨儿过了周末妻妻呢。」 孟意蝶不用回答，脸红就是答案。 其实她也严重怀疑自己服务的那户人家和艺术姬及二妞一样也会过周末妻妻生活。连着两个周末，她打扫卧室时找出来两种不同风格的长头髮：黑长直和栗长弯。 趁着还没车来，两个人搬来两把小椅子靠在思淼店门前吃着饭糰。 「加了雪菜就是好吃。」思淼嘀咕着，嘴巴被塞得圆鼓鼓的。 另一边吃得太阳穴都凸起的孟意蝶点头，「肉松好吃，加油条也到位。要是撒点糖就更道地了。」 两个人一个啤酒肚日常突出，另一个吃胖了十斤肉。 前天晚上宗桦来阳城找孟意蝶时摸着她肚子，「你这……干体力活不是挺消耗能量的吗？」 孟意蝶痛定思痛要减重。今天一早逛菜市场将这事儿忘了一半，和思淼吃着粢饭糰时就更将减肥丢了个干净。 「丁蓝最近怎么样了？」孟意蝶没忘记那女孩。 「每周齐阿姨带着往返沪城两三次，挺辛苦的。但看得出她自己也很努力，特别配合医生。」思淼停下咀嚼，点点头，「还是大城市的医生牛。」 「见得多罢了。」孟意蝶想起河虾，起身回店里拿，「喏，中午的食材。」 「哟，高钙的。」思淼接过，「油焖？清炒？」 「按毛豆口味就行。」再说思淼做的就没有不好吃的。其实孟意蝶有时还挺挂念毛豆，自从开了学，加上她的周末都用于和宗桦相聚，与毛豆见面的时间都在工作日中午。两小时的时间，几个人吃饭半小时，辅导功课半小时，毛豆还要再午睡一会儿。仔细算，每周她和毛豆相处五小时而已。 「只要是虾，怎么着她都吃。」这天气不再适合思淼穿薄连衣裙，她今天换了身牛仔裤搭配卫衣，下巴没完全遮住小肚腩，露出圆润一股白。 「我怎么发觉，自打和你们娘俩搭伙，我吃得越来越多？」孟意蝶觉得莫非是人多吃饭香？ 「哦，你意思是我们家毛豆能吃带着你也吃多了是吧。」思淼白她。 「不，我不是说毛豆……」 「那就是说我咯？」思淼捏了捏肚腩，「喏，自打认识了你，老子这身膘就没下去过。老子今天早上想穿一条旧裤子，拉到大腿拉不上去了你知道吗？老子连续换了五条裤子啊，才翻出腿上这条。」 「也就是说你今天开门迟了并不是因为买粢饭糰，而是因为胖了找不到合适衣服？」孟意蝶说完才发觉实话不能这么讲，她干咳了声，「那再去买新的嘛。」 「你以为老子不想买？」样样都要钱吶。她还要存钱好让三年后的毛豆读私立外国语。
第25页 「那……你下班，挑个时间，我陪你和毛豆去逛逛，买几身衣服呗。」孟意蝶笑呵呵地看着思淼，对方却用看痴呆的表情瞧着她，「你放着女朋友不陪，陪我们买衣服？」 「……」孟意蝶缓了下，「她在沪城。」 「你不怕她误会啊？」 「……」孟意蝶从来不考虑什么「避嫌」的问题。因为她和宗桦的二人空间都给不出「避嫌」的额度。「没事，她没那么小气，再说我也想去买点衣服。」从沪城带回的换季衣服不够穿是真的。 在离开沪城的这段日子，她从独居生活中慢慢探出半个身子，已经习以为常地和思淼毛豆打成一片。围着小茶几吃顿家常饭看似简单，但不知不觉给孟意蝶的心带来了滋养。 孟意蝶以往的「家常饭」不过是和孟百里相对而坐，母女俩脸上都挂着冰霜。多伸一筷子猪蹄膀，孟百里都要讲，「脂肪含量太高，少吃点好。」孟意蝶那一刻别说吃猪蹄膀，什么都咽不下了。以后只要和孟百里一起「家常」，她仅仅象徵性地伸几筷子。 从吃什么到穿什么，再到谈恋爱，最后到工作，控制欲极强的孟百里就从没让自己舒服过。 家常饭不就是一家人围桌而坐，想吃什么吃什么吗？不想吃的话，旁边还有人像思淼这样怂恿，「减个屁啊，现在不吃晚上吃更多，那不就更肥了？」 思淼不知道的是，晚上她做的孟意蝶也都能吃完。 人在逃离压力后，被束缚了多年的胃部开始报復似的，见什么都想尝尝。 「我工作的那家，就是艺术姬和二妞那家，主人留纸条说让我晚饭少做点儿。她担心晚上热量过剩。」思淼吃着最后一口饭糰，「我就减了三成的量，又特么给老子留纸条说不够吃。你说人咋这么难伺候？」 孟意蝶羞愧地点头，「可不。」要减量的是自己，吃不够的也自己。思淼说得对。 「再说了，干我们这行的，很多时候不是在服务于家政，是服务于人的各种慾念。」思淼擦着嘴，「就是那种吃爽了想要瘦，瘦过了又不甘心想要吃的人，矫情。」 「对，是矫情。」孟意蝶决定以后再也不给思淼留小纸条要求减量了。 「不过……」思淼想了想，不打算透露客户隐私，「我周五晚上会做得格外多，因为我最近周一都发现，客户家里来过人。多吃点儿，客户也有力气不是？」 孟意蝶被米粒呛住，捂着嘴鼻开始咳嗽，「这干嘛？」 「干嘛？干我们这行的还能没点儿眼力见？」思淼笑着拍了拍手，「得，怎么我身边这么多人都脱单了，就老子还在挤眼。挤得老子眼睛抽筋。」她点了根烟，再将烟盒递给孟意蝶，「哎，老子也想要甜甜的爱情啊。」 聊骚了快俩月的万壑松又来了照片，思淼打开时就皱了皱眉，「老子要的不是天天发早饭的爱情啊。图再好看我tm又吃不上一口是不是？」 孟意蝶也点了烟，「思淼，你为什么想要爱情呢？人其实，没有爱情好像也能活得不错。爱情不是唯一啊。」 「老子才二十八，没爱情我和谁滚？」思淼昂着头看蔫了吧唧的秋阳。再说，承认自己孤单、承认自己想要爱人和被爱，这不是什么丑事啊。 「老子就想和爱人每天起来对着抽根烟，吃完早饭送毛豆上学。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我做饭给她吃。吹一瓶大乌苏，嗑两口cp，想滚时就拉下店门就滚一场。」思淼的眼神里满是憧憬，「她不会说走就走，我不会纠结心慌。」 孟意蝶的烟屁股烧到了手指，她「咝」了声，这就满足了？ 「这就满足了，过日子嘛，能有什么区别？三餐五谷，七情六慾。」 第21章 洗好手头最后一辆新桑塔纳，孟意蝶和隔壁店门口等着她的一大一小说，「给轮胎打完蜡就好，再等会儿。」 不用说，那位奇怪的僱主说她今晚家里有应酬，不用来做家政了。而毛豆已经写完了所有的作业，思淼都签上了字：家长曾思淼可以确保曾海潮同学本日作业均为认真独立完成，且已经过家长初步检查，确保订正了错误。 思淼抄完这一段时低声骂，「我都检查完了还确保订正了，要老师干嘛的？」 「老师就是来告诉你要做什么的啊。」大名曾海潮的毛豆抠着石榴说。给她取这个名的是她奶奶、思淼已经去世两年的母亲。老太太当年是拿着生辰八字找人算来的名字，说这孩子命里极度缺水，需要在名字里补上。老太太拿到了备选的三个名字：曾海、曾湖、曾雨。还有理有据，「万川归海，就叫曾海。」最后是还是周玮加了个「潮」字。 曾海潮自打升入了四年级后，数学单元测试稳步提升到九十五分，英语已经提高到八十分。老师在微信群里@思淼大加称赞，「这才是负责的家长，曾海潮同学已经从我们班倒数第一变为顺数二十，未来可期！」思淼心说那你不要给我发奖金？ 被老师骂了三年的思淼越发意识到有个好家教的重要性，所以哪怕这会儿等到了晚上六点半，她还是乖乖地在店门口抽菸。而等着取车的新萨塔纳车主对她看了好几眼，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搭讪。 孟意蝶将车停好，请客人去检查时。这位客人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思淼，「那个……小姐，你知道那位小姐有老公吗？」
第26页 「您这问的，那么大孩子在旁边呢，都小学四年级了。」孟意蝶笑眯眯地请车主上车，替还有点犹豫的他关上门，「您走好，下次见啊。」 今天真的要累傻了。不晓得这些车主有什么毛病，都赶着周一来排队。孟意蝶脱下手套，「等会儿啊，我换身衣服就来。」 说是换身衣服，还是洗车工装。当普拉多停在思淼她们面前时，思淼摇头，「怪不得你也要买衣服。成天看你穿这么身皮，再好的气质也给磨没了。」 孟意蝶的衣服基本都在沪市的家里，她懒得回家拿，更不想麻烦母亲。她日理万机，从来不会为这种小事费心神。 「刚才那个车主像对你有意思。」 孟意蝶边开车边说，「还向我打听你有没有老公。你异性缘看起来不错。」 思淼在车后面刷着朋友圈，「那你替我拒了干嘛？也许我就错过了桩好姻缘呢。」 孟意蝶笑，「他瞅着你的胸部看了好几眼，就算搭上了线也不是好姻缘，露水缘都难说。」 「哟，你连这都注意了啊。那你不也看了？」思淼嘴快，说出这话后看后视镜里的孟意蝶微怔，「还不如看你的，你好歹半斤重吧？」 孟意蝶咳嗽了声，提醒思淼注意说话，补充说明了下，「我没半斤……好啦，思淼，咱们不要老是说这样低俗的话题。」 「谁先提的？」思淼哼了声。 孟意蝶闭嘴，伸出左手示意，「我错了。」 三个人先在一家酸菜鱼馆解决晚餐时，看孟意蝶显然还没走出这个话题，「讲真的，你真的不考虑异性？」 思淼吃得一头汗，擦了擦，「我上家僱主出了道面试题：如果我家母猫是lgt猫，」她没留意孟意蝶的眼神开始紧张，「我一看这道题就来了劲儿，为啥缺了个『b』我不知道，但是老子就是对lgbt中的b特别在意，不想再碰到了。」 孟意蝶眼神那一刻有些涣散，她很快回神，「嗯，我可能明白。」 「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思淼看了眼毛豆，「毛豆，你吃完了没？来，去玩手机。」她打开消消乐页面给毛豆，孩子就拿着手机走到外头的等座区玩儿去了。思淼嘿然一笑，「这孩子就是这么省心。」 再喝杯茶，思淼眨了眨眼，「我……初恋，是个bi，我上一任恋人也是个bi。老子……算是怕了。」 孟意蝶只是举起茶杯碰了碰她的，「懂。真的懂。」 吃完，两个刚刚交换过情殇的女人领着孩子逛服装店。孟意蝶看来看去也没瞧上的，思淼问，「你是不是以前都穿prada那型的？」 孟意蝶摇头，「哪儿有那么夸张……」虽说可以随意买自己喜欢的衣物，但孟百里却说她更适合订制，每年会拉着她去日本或者香港订制职业装。 思淼也没买上中意的裤子，她两次满脸通红地从试衣间提着新衣服出来后，孟意蝶就不再给她推荐裤装，反而是裙装。 「真不能这么吃下去了。」思淼说。 「真不能这么吃下去了。」孟意蝶附议。 「有我。」盯着手机的毛豆言简意赅。 「再tm这么吃，咱们俩合肥了。」思淼嘆气。 「思淼，孩子在，咱们说话还是讲究点吧。」孟意蝶有点为难。 「孟阿姨，我不说脏话的。」毛豆小脸儿扬起笑容。 孟意蝶她们从购物中心六楼回到一楼，每人手里只提着寥寥一个购物袋，思淼买了条连衣裙，孟意蝶买了套运动卫衣，毛豆提着盒小蛋糕。 孟意蝶其实在今天邀请之后就意识到她不该和思淼一起买衣服，这意味着她以后不能当着思淼的面儿穿。一切都源自那个为了省事的隐瞒，而它现在变成了越发难以隐瞒的不省事的麻烦。 她走到一家金店门口时，忽然停步，「思淼……有件事，我，我想和你坦白下。」 「嗯？你有了？」思淼停下看着她。 「你……你正经点嘛。」孟意蝶都没想到自己也有对着思淼娇憨的一天，「我其实就是那个……」她发现有人注视着自己，转头看过去，金店里的宗桦正看着她。 宗桦的手挎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上，酒窝里都摇盪着幸福，任外人看来，这都是一段美好姻缘。只是在看到孟意蝶那一刻起，她的笑容就从眼里消失了。 落地窗内外，两个震惊的女人互相看着彼此，孟意蝶的手开始颤抖，她忽然抓住思淼和毛豆，「咱们走。」 第22章 思淼从孟意蝶和那个女人的表情就猜测出故事梗概：bi绿了l。再从孟意蝶连续三次都没启动车读出了她的慌乱。拍拍对方，「我来开，你家在哪儿？」 「谢谢，盛……」孟意蝶揉着额头，忽然一下子想不起来她现在的住址，那个她和宗桦刚刚缠绵了一天一夜的地方。 「先去我那儿得了。」思淼拉开车门，让孟意蝶坐在她身后，「毛豆，你陪着孟阿姨。」 毛豆小手搂上孟意蝶的头，「孟阿姨，一会儿就到家了。你晚上和我睡，醒了就好了。」 思淼的白眼要翻到后车厢，「你可消停吧毛豆，让阿姨安静会儿。」 孟意蝶道歉，毛豆闭嘴，思淼开着车二十分钟不到就来到自家楼下。越着急消停越安生不了。思淼左看右看，愣是找不到地面停车的地方。将车重新开到小区门口，思淼下车买了些东西，外加一包烟就塞给保安，「您指条道儿，究竟往哪里停？」
第27页 保安小眼睛一熘达，「地下e区1号，物业的车位现在空着。你去停，明天早上八点前开走就行。」 等在那个别扭的车位上蛇形摆动几回后，出了一头汗的思淼才松气，回头看两眼无神的孟意蝶，「走吧？上楼休息休息？」 孟意蝶摇头，「谢谢你们。你们回家吧，我就在车里待会儿。」 毛豆从没看到如此颓然的孟阿姨，她看着姑姑，又瞧着孟意蝶，「那你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 不愧是思淼教出的孩子，孟意蝶眉头一皱，果然有点感觉。她只得点点头，「好，打扰了。」 毛豆还捧出了自己的小零食请孟意蝶吃。但孟阿姨显然没有任何胃口，她拉垮着嵴樑坐在沙发上。 思淼看了眼就没说话，转身回自己卧室去铺床。换了套刚洗干净的三件套，将从超市买来的牙刷毛巾递给孟意蝶，「你不想说就别说。要洗漱就用这些，不想洗漱就直接去那卧室休息吧。」 思淼早几年，朋友们失恋了无非唱歌买醉，或者旅游散心。总之哭得哭，闷得闷，人需要两样东西，眼泪或者憋气。尤其后者，憋到快闯不过气时绝大多数人会一蹬腿浮出水面换气。少部分人，譬如丁蓝那样的，既不哭，也不憋，只是换了个虚构的世界继续真实地煎熬。 而观察孟意蝶，她像在憋气：双眼无神，四肢无力，精神委顿，气场低迷。 思淼微微放心，让毛豆先去洗漱，自己紧接着洗完澡。这会儿也不过是晚上九点半。 「要是觉得闷得慌，想找个人陪着喝酒，我在隔壁啊。」思淼也不知道孟意蝶究竟听到了没，她熘到毛豆被窝继续和万壑松挤眼，思淼依然和这位无趣的单身女人你来我往中。对方最近有点进步，不再发自己吃什么了，改发读书笔记。一贯地端着人设放不下的作风还是有点人的鲜活气，偶尔说一句，「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来撩拨思淼。 「姑姑，万壑松有什么好的？」毛豆在被窝里看着思淼，又瞥了眼房门。 「你看，」思淼拨拉着页面，「她看给我讲解这本书。」思淼把图给毛豆看，毛豆念书名，「戴维爱死兰德斯……《国富民穷》……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啊，」思淼往床背靠了靠，「就是一圈人聊下来，只有这么个人愿意和你分享生活，说说读书，我觉得也算有缘分吧。」再说了，迂迴再迂迴，思淼有的是闲工夫。 「可她不是四十八吗？比我们数学老师还大吧？」九岁的毛豆认为，四十八这个年纪就是「权威的数学奶奶」。 「她不是长得也不好看吗？条也不算顺吧。」毛豆坚持思淼以往的标准。 「……」思淼放下手机，「我的标准滑落了这么多啊？」 万壑松没回思淼，她又刷了会手机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忽然「轰隆——」一声，姑侄两人忙跳下床开门：孟意蝶整个人趴在茶几上，果盘、水杯被打翻在地，她正狼狈地想爬起来。 「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去洗手间，不晓得怎么就撞上了。」孟意蝶在思淼的搀扶下站起来，小腿胫骨上一圈鲜红中间一层渗人的白，而她的下巴上也在流血。思淼家的大理石面茶几杀伤力过强。 毛豆已经哭出声，「哇……孟阿姨，疼死了。」孟意蝶想伸手安慰她，而她的手掌也被桌上的水果刀划出一道血痕。 思淼都顾不上穿着睡衣，带上钱包拉着俩孩子，「要死了哟，在楼下等我。」她行动迅速，手脚却吓得冰凉。 这次换她启动三次没成功。思淼气得拍了下方向盘，「老子什么没见过？」她的确见过。阳山那场车祸里抬出的满面血污的一男一女就曾经让她失眠一年。 车终于发动，思淼开到楼下，扶着孟意蝶上车，再叮嘱哭得鼻尖通红的毛豆，「你别哭了，再哭老子也难受啊。」 「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孟意蝶还在客气，被思淼狠狠瞪了眼，「你也给老子闭嘴。」 那块白的是什么？肉？还是骨头？还是什么组织？思淼不敢细想，只是担心地看着孟意蝶，「你……再忍忍啊。」 孟意蝶疼得眼圈红了， 「我忍得住，没事，你慢慢开车。」 「慢个屁哦，那是大理石桌面。老子早就说了那个风水不好，买个木头的算了，我老娘非说要这个。」思淼都不知道怎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有毛病吧是不是？开着灯呢，你慢点不行吗？你找面墙撞也比磕那上面好啊。」抽出几张纸递给孟意蝶，「下巴哦，你给老子擦下行不？」 孟意蝶接过擦了擦还在渗血的下巴，前头突发暴躁的思淼又在骂了，「作死啊，擦那么重，粘一下你不会啊？」 急诊室里的孟意蝶下巴缝了三针，小腿缝了七针。手掌划破的地方不算严重，贴上两片创口贴就行。医生说，同时还有骨折，要等外伤癒合了再动手术。 思淼睁大眼睛，「一次性做了不行吗？这缝上再拆开再缝……五花肉也不能这么折腾吧？」 睡眠不足的医生瞪她，「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不懂闭嘴。这是开放性骨折，要确保后面的固定手术在无菌情况下进行。」 思淼不敢再做声，借来把轮椅推着孟意蝶。毛豆也不哭了，觉得下巴上打了补丁的孟意蝶还挺帅气。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听着思淼正式开骂孟意蝶，「你要把老子吓死了姓孟的，老子丑话说前头，我不赔偿的。」
第28页 孟意蝶说，「当然不能你赔偿。」她此时非但已经哭不出来，还有些想笑，嘴角一动，又扯到了下巴。 「老子第一次看到人懵成这样子。」思淼停下脚步，将孟意蝶的轮椅调转了方向正对着座椅。 随即她瘫在椅子上，不断抚摸着自己之前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那白花花的……我都不敢想是肉还是骨头。」 「应该是肉。」孟意蝶的眼里还笑得出来，「挺有意思的。」她看着远处的日光灯管，「出轨的若无其事，被出轨的伤筋动骨。」直到现在，宗桦也没和她联繫。 思淼给她递水，「那你就养好筋骨再去理论呗。」 孟意蝶喝了半瓶水，看着还穿着睡衣的姑侄俩，「真是抱歉，思淼，毛豆。让你们担惊受怕，到现在都还没休息。」 「得了吧，我们回去休息。你一个人住是吧，不方便就住我那儿。」思淼的建议让毛豆频频点头。 「嗯……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孟意蝶松开被咬的下唇，「盛世府邸……d区6排18号那家主人，是我。」她深吸了口气的同时，心也轻松了不少，「对不起，一开始我不想说，觉得大家不会有什么交集。之后我也一直在犹豫……」 思淼已经捞过孟意蝶一束头髮，再回忆了下今天金店里那个女人的发色，眉头一蹙，「怪不得了，老子的猜测果然没错。 「牛啊，上上个礼拜才滚过吧？」她再打量孟意蝶，惊异地感慨，「老子也奇怪你家里怎么没晾晒什么衣服呢？每次我有事业主也马上说不需要打扫……哦……姓孟的， 「敢情你晚上吃着老子做的，中午还要来蹭一顿……你现在告诉我又是为什么？」 孟意蝶看着思淼复杂的表情又开始忍笑，「昨天也滚过……因为……苏和莫德……艺术姬和二妞需要人照顾啊，我快要藏不住了。」她无奈，「真的很抱歉。」 思淼咋舌，「老子就说嘛，出那种lgt题的人就不一般，就是你啊……」再想想金店里的疑似bi, \"这是第几个了？\" 「第二个。」孟意蝶低头。 「啧，你我风水可能都有问题。」 第23章 思淼照常打开了店门，青草街对面的地上照常存留着夜市油渍垃圾，街口包子铺的粉丝馅儿包子照常在八点前卖空了。 思淼来店门口只是翻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隔壁修车店来上班的中工小王打招唿，「思淼，今天休息啊。」 「对，家里有事儿。」思淼打了个哈欠再去了菜市场。提着一条鳜鱼一条武昌鱼外加若干蔬菜水果放进小电驴内。再转到两条街外排队买粢饭糰。 思淼垫着脚看着饭糰店老闆娘的每道动作，再瞧着前头排着的八个人，这时老闆娘说，「不好意思，雪菜没了行吗？」思淼不行的，转身又回到了菜市场。 毛豆的早餐是在思淼的电动车后座上吃完的。牛奶加椰蓉面包，孩子吃得直皱眉。思淼安慰她，「中午接你去孟阿姨家吃顿好的。」 而孟意蝶在阳台望穿了秋水。她看过一部很早的电影，某富豪非得体验贫困生活，自愿去农村吃苦一段时间。等到馋完了村里的鸡肉耗子肉后就趴村口土墙上等着被接回去。思淼的小电驴进入d区主道时，孟意蝶觉得自己悲喜交加的心情有点像那个富豪，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而苏和莫德都在楼梯上等着她，她扶着墙开始单脚起跳。 思淼一开门，两只猫就丢下主人射了出去，排队蹲门口沖思淼话痨了起来。思淼蹲下摸了摸二妞，又和艺术姬握握手，「辛苦了小妻妻，三天没见了都。」 她抬头看着扒着楼梯栏杆的孟意蝶，「就坐那儿不行吗？还能饿着你？」 她将装菜的大帆布包提到厨房，最上头的是热气腾腾的炒面，「喏，吃吧。」她再扶着孟意蝶坐在餐桌边，递上叉子让先填饱肚子。 「你这怎么饿成这样？」思淼看她下巴上缝合着伤口还吃得挺快，就是捏着纸巾不时擦嘴的习惯没变。 「我习惯了早上六点半吃早饭。」除了睡过头时。孟意蝶想起思淼，「你早饭吃了吗？」 「我这就吃。」思淼的「这就」是个模煳的时间，可能是下一秒，可能是一小时后。 再打开冰箱，保鲜层果然空空如也。思淼开始洗水果，给切了个猕猴桃和橙子后再给孟意蝶端上，「老子虽然心里不爽被你欺瞒了这么久，但是看在你付工钱爽快的份上还是来上班了。」 孟意蝶双手合十表示谢意，「我饿死了。」昨天折腾了大半宿，思淼送她回家时已经过了午夜。扶着她上楼后问她自己生活行不行？孟意蝶说她的另一条腿生得健壮，足够从卧室跳到浴室，再穿上睡衣跳回床上。思淼说她第二天九点前会来家里帮她打扫做饭，孟意蝶就从八点开始盼望起。 宗桦还是没来消息，仿佛等着孟意蝶和她摊牌。牌桌都掀了，还摊什么？ 思淼已经开始麻利地处理起两条鱼，微卷的长髮被随意束在脑后，髮丝茂密成一大蓬花儿。自来水的声音哗啦啦，苏和莫德闻到鱼味儿已经急得围着思淼的小腿打转。 孟意蝶在这一瞬间没想着宗桦，她吸熘着酱汁均匀喷香的炒面，看着思淼低头做事。 思淼有点熘肩，再加上最近肥肉滋长，脖子到肩膀也越发圆润了起来。可她胳膊一点都不胖，格子衬衫袖子捋起后，任由水滴溅在晒黑的手臂上。
第29页 思淼转身拿生姜时见孟意蝶看着自己，「我好看还是面好吃？」 孟意蝶被堵住，「你好看的。」 「屁。」思淼才不信她是真心话，不过金店里那个女人是真好看。深眼窝，五官秀气而立体。两个酒窝自带深情，眼中光芒就表明此人学歷不低于硕士。思淼执拗地认为那是读书人才有的文华光彩。 孟意蝶嘆了口气，随即笑了，「那万壑松觉得你好看吗？」 「倒没夸我好看，而是说我『耐看』。」思淼边切姜丝边吐槽，「『耐看』这种词儿真的挺委屈人的，好像老子丑到了别人，人家又觉得夸老子好看委屈了她的眼睛，最后用一个『耐看』打发了别人也打发了自己。」 「有道理。」孟意蝶以前在家吃饭时不说话，可渐渐地，她喜欢听思淼说话下饭。 门铃这时响了，思淼擦擦手，「该是谁呢？外卖又不能进这小区。」高端小区的牌面就是外卖一律送到小区门口值班室，由住户出来认领。业主也不是没找物业吵过，物业一句话被哄回去，「你们家家房子都那么大，真要有个人留个坏心眼儿藏哪里不露面，都很难发现的。」 所以这会儿来的人只有可能是马静两口子，或者宗桦。 孟意蝶已经看向门口，思淼对着对讲机，忽然看到那双深眼窝里的大眼睛，似乎也很憔悴。她回头用眼神询问着孟意蝶，见她点头就开了门。 思淼开门后请她换了鞋，见坐在远处餐桌上的女人脸上都写着欲言又止，而立在门口的女人看到孟意蝶的脸则很吃惊。 「我先去楼上打扫。」思淼决定躲开这口大瓜。她嘴巴虽然比杨天宝大，但是胃口还是有数的。 「不用，思淼，你忙你的吧。」孟意蝶对思淼微笑着点头，然后招唿宗桦，「不好意思，我走动不方便，坐下来说吧。」 宗桦这才留意她的右腿运动裤撸到了膝盖上，那里也有伤。 昨晚那一瞥时孟意蝶还好好的，现在伤成这样八成和自己有关。宗桦坐到了孟意蝶旁边，唇动了动，话到嘴边也没出来。 过了会 ，她才问，「痛吗？」 在厨房里择菜的思淼听到了，心都一麻。两个字虽然短，却听得出她非常在乎孟意蝶。可一边在乎一边绿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没事的。」孟意蝶低头看盘子里的面，「你这么忙，不用特意来我这儿的。」 背对着她们的思淼微微龇牙，后悔自己留在这尴尬的分手场面里做背景板。 绝对是分手，孟意蝶都客气到这个份上了。 思淼往嘴里丢了颗冬枣，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咬裂声，吓得马上停下。 「你老这样，真有什么大事了就爱躲起来。上次回沪城找我，估计也是因为不相信我会相亲吧。这次不找我，是因为信了。」宗桦皱眉时嘴角还努力笑着，「他也是在沪市工作的阳城人，父亲是我母亲原来工作单位的领导。我们……就是趁着这次各自休假回阳城见了双方家长。」 孟意蝶的唿吸忽然乱了，她快速打断宗桦，「那……是定了要结婚？」 「是的。我们觉得彼此都是合适的结婚对象，当然，我们约定对各自的私生活不加干涉。他……他需要婚姻，我也是。」宗桦努了下嘴，「其实我们到了这个岁数可以不要那张证书了。但都是家里那边……必须要给出个交待。」 「你是说……形婚？」孟意蝶吃惊的同时，思淼嘴里的冬枣又发出了一声响。 「也不是，就是无性丁克。他不是gay。」宗桦努力解释时，思淼已经搞明白了，这bi玩出了新设定啊：异性恋男和双性恋女的无性婚姻。那结婚是图什么呢？ 孟意蝶的叉子无意识地搅着炒面，过了会，她抬头看着宗桦的眼睛，「也就是说，你即便在婚姻里，我们还能保持情人的关系？」 宗桦点头。 孟意蝶马上苦笑，「我不信，你昨天很开心的样子，不像是做戏。」 「我们两个人沟通下来，对彼此都很认可，尤其在工作领域都能互相扶持，他也是国家级项目的负责人。我们还有soulmate的感觉，但是，身体不行。」宗桦看着恋人，「意蝶，我只对你有感觉。」她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思淼也听到了。 孟意蝶沉默了会，「那就是……你们试过了？」 宗桦不回答，但眼里已经写了清楚的答案：试过了。 呆呆地往嘴里送了口面，再机械地咀嚼着。孟意蝶擦擦嘴角，「也就是说，我虽然是你的恋人，但在你心里只是身体层面的恋人？那我和按摩——棒有什么区别？」 宗桦一巴掌已经轻轻扇在孟意蝶脸上，「我对你从来都很认真，孟意蝶，你难道没感觉咱们之间除了身体，没有别的交流了吗？」 思淼已经被这复杂的心思搅和得吃不下冬枣，只听到孟意蝶似笑似讽，「是哦。所以，你就可挎着soulmate，不，可以在事业上扶持你的男人的胳膊笑逐颜开地挑结婚戒指了吧，需要我时再挑个时间地点身体交流一下。对不起，你能在情感和道德中理顺这么复杂的关系，我无能为力。 「宗桦……我是很认真的，我玩不转。」 思淼的牙被枣核膈到时听到了拉开椅子的声音，回头看宗桦已经向门口走去，孟意蝶捏着叉子的手才发抖。
第30页 大门被关上后，思淼劝孟意蝶，「我中午给你做饭糰吧，我买了配料。」孟意蝶实惨，玩不转那种灵魂牌，被绿了还挨巴掌。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利」字当头，还美名其曰soulmate。 孟意蝶吸了眼泪，鼻子似乎被堵住，她红着眼睛笑，「好啊。」 第24章 隔壁洗车店来了第五个洗车工。手生眼滑，洗一辆车往「思田豕正」店里瞄了好些眼。 店内的思淼挂了客户电话，和坐在对面的魏阿姨商量，「就在你家小区附近，需要住家，但是一周有两天休息。孩子四个月大，小夫妻父母都不在身边，你看行不行？」 月嫂虽然辛苦，但收入可观，魏阿姨当然满口应下。 思淼将电话转接到自己手机，「那就这么定了。我就一样儿提醒您……」 「我这嘴……」魏阿姨捂住嘴巴，再松开手，「我少说话，不……干活儿以外的事，我就不说。」 「行吶，您知道就好。」魏阿姨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但这两年见好了很多。思淼站起来，「今天得亏你赶巧，这几天我都不会待在店里，这不今天要来拿些客户资料才接了毛豆后赶来了。」 「家里忙吶？」 「忙。」思淼早上眼睛一睁就是送毛豆上学，再赶去买一天三顿的食材去盛世府邸给那一位打点吃喝，伺候完猫后再中午接送毛豆。晚饭前又走一个循环。 才两天，孟意蝶养得俨然油光焕发。思淼累得有些气力不接。她送走魏阿姨拉上门，正要喊门口的毛豆，却看到隔壁新洗车工给毛豆饮料。毛豆推开后就跑向了小电驴，「谢谢叔叔，我不需要。」 思淼满意地点头，对新洗车工说，「谢了，她真的不喝。」 碰巧马静的老公朱凯路过，「思淼，我表姐怎么样了？」孟意蝶说开了，朱凯两口子也就不避讳了。 「说过两天拆线，再动手术放置骨钉。」思淼觉得孟意蝶也真是能忍，那天疼得要命时还能强作微笑，「我说，她是不是都不怕疼？骨折了，白花花的肉也出来了，她还能笑。」 朱凯给思淼递上烟，两人就在路边抽了起来，「嗐，我那表姐……小时候闯祸被她妈暴打，愣是不吭一声，耐力极强。」朱凯叼着烟比划着名手势，「那么厚实的网球拍子，都打断了……」 怪不得分手也不哭。思淼和朱凯聊了会，「我这店麻烦你照应下啊，走了。」 毛豆和朱凯说再见，没理新洗车工。 路上思淼问她，「孟意蝶以前给你雪糕你怎么就接了？」 「因为孟阿姨看着不像坏人。」毛豆的回答让思淼笑出声，「呸，你就是看孟意蝶漂亮而已。新来的洗车工是个邋遢老爷们。」 毛豆想了想，「他老瞅我，我心里毛毛的。」 思淼这下严肃起来，「毛豆，以后你就待店里，别和他说话，也别接他给的东西。」 午饭已经提前做好，孟意蝶和两只猫这会儿家里蹲，等着姑侄俩回去吃饭。昨天宗桦离开后，思淼做了孟意蝶最近最爱吃的粢饭糰和清蒸鱼。她边吃边和思淼吐了不少苦水，「思淼，爱情难道可以把身体和灵魂区分开吗？」 思淼想了想，「有些人就爱想得美。之前沖人家漂亮来的，完了又要追求什么灵魂高度契合。你tm滚床单时怎么不提灵魂呢？」 孟意蝶连说这话讲得对，我要再吃半个饭糰。 和宗桦相对无言的迹象半年前就有了。孟意蝶那会儿处于对工作极端逃避的时候，一提到项目相关就耳朵疼并着反胃。宗桦半责备半安慰，「工作就是这样的，哪儿有轻轻松松赚钱取名的事？」 宗桦的价值观和孟百里倒是能凑一对。 什么是灵魂契合呢？太多人活着时连魂儿都没有，还想找契合？ 孟意蝶从回国在母亲的公司就职开始，就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魂儿。她也和以前的几个好朋友吐露过，结了婚的朋友无不羡慕地说，「意蝶，你这叫我们怎么说？我们两眼一睁就是一个月一万多的房贷。」 没结婚的则劝她，「要不咱们换换，你来天天伺候这帮子傻x七零后、八零后领导。」 缺钱的人活着委屈。成天忍着职场恶臭的人更可怜。孟意蝶这种不缺钱又居于高位的人如果有烦恼，就是不识愁滋味。 她坐在院子蔷薇架下餵两只猫小零食，掐指算日子，已经离开沪城快三个月了。孟百里问过两次，「休息得怎么样？什么时候想回来和我说声。」转身可能就会对其他董事一脸无可奈何地气愤，「这孩子就是任性，非得说我不让她休长假，要自己去充电休息段时间，心也玩野了。」 思淼的小电驴几乎没有声音，到了大门口外孟意蝶才听到动静。毛豆跳下了车直奔过来，孟意蝶看着孩子笑得圆乎乎的小脸蛋也开心，「可以吃饭啦」 「我扶你。」思淼已经给她借来副拐杖，可孟意蝶用不惯，依然喜欢单脚蹦蹦跳跳。就是上台阶时得小心。 思淼的胳膊紧紧借力给她，「慢点儿。」 贤妻良母般的瞬间让孟意蝶转头，「思淼，你温柔时多好啊。」 「老子哪天不温柔？老子看在人民币份上更温柔。」思淼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清楚这几天她们仨搅和在孟意蝶家饭桌上吃一锅米的行为已经很难用人民币划清了。 从朋友层面来说，她不该收钱。从僱佣角度看，她不该和毛豆在这里吃饭。
第31页 所以饭桌上的思淼吃了会儿后，终于想到了个折衷方法。刚要开口，孟意蝶已经摁了手机架上的视频对话框，「妈……」 她有妈？ 思淼和毛豆抬头看孟意蝶，对方抱歉地说，「我妈……」 「你家里有人？」 孟百里的身后背景是她挂着大幅油画的办公室。 「我朋友这段时间照顾我，大家在一起吃饭。」孟意蝶这声「朋友」叫思淼心里舒坦。 「朋友？你在阳城除了朱凯他们，还认识谁？」看女儿表情不悦，孟百里收住话茬，「听说你受伤了？除了下巴还伤了哪里？怎么伤的？」 「小腿骨折，摔的。」孟意蝶不多话。 「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对吧？正合你心意。」孟百里笑时，冷气从眼里散发，「你哥……」 「不是说好转了吗？」孟意蝶不耐烦地撇开眼神。 孟百里沉默了下，「毕竟是你哥，中秋节那会儿如果你的腿可以走动了，就回来看看他吧。」 孟意蝶不答应也没拒绝，「您中午吃了没？」 「还不就那样，随便吃点。」孟百里揉着头，母女俩这习惯性的小动作很相似。 屋里和视频里同步安静了半分钟，孟百里先说「那我挂了」，孟意蝶说「再见」。 思淼嘴里塞着空心菜，越嚼越觉得滋味怪。 吃饭的心情仿佛被影响到，孟意蝶开始挑着米粒子一颗颗往嘴里送。毛豆先吃完，放下筷子就去找艺术姬和二妞，在大人们情势不对时，她往往可以去一边自娱自乐。 「我……我哥，也是得了急性精神分裂。」孟意蝶看着思淼悲哀地笑了，「我爸曾经也是这类病人。」 思淼筷子上的鱼肉掉进了碗里，她睁大眼，「额……那……」 「我妈偶尔很不解，为什么……不是我？」孟意蝶的牙关打了下颤，「所以我们关系并不好。」 思淼说不出一个「懂」字。老太太虽然二婚生了她，但对哥哥和自己都基本持平，没有明显的厚此薄彼。 孟意蝶已经恢復了正常吃饭的速度，「所以我也想找自己的魂儿啊，不想做那个只为了以后照顾哥哥、扛着公司而活的孟意蝶。」 在阳城，对于丁蓝这类年轻人有个老说话，叫「走丢了魂儿」。但活人丢的魂儿，运气好的话能找回来的。 孟意蝶怎么也说自己丢了魂儿？思淼换公筷给她夹了红烧牛腩，「怎么找呢？」 两个人互相看着，孟意蝶若有所思的眼睛分外灵动。思淼讨厌极了这种没话又像找着话的桃花眼，「我开始时觉得你是死人脸，」思淼低头不看孟意蝶，「现在发现，你这人tm长着一张撩骚脸。 「刚忘记告诉你了，以后劳务费我收你一半，我和毛豆两张嘴吃着呢。不能这么赚便宜。」 孟意蝶想了想，「行。我看你两头跑挺累的，我这房间多，你最近可以的话就住过来呗。」 思淼放下筷子，一脸凛然，「我说吧，你这人……tm……」 tm是真懂还是不懂啊。 「我……你这刚分手……就让我……？」思淼笑，「算了算了，有毛豆，我就清白。」 第25章 思淼住进孟意蝶家才一晚上，她就意识到自己赚大了。 毛豆的作业不再是半小时的辅导时间，而是两小时。连向老师交差的那句话都是孟意蝶老老实实地用正楷抄好，再喊， 「思淼，你来签字吧。」 洁癖严重的室友也不会心安理得地等着思淼打扫卫生。一边拄着拐一边靠在晾晒房给她递衣服。 「你还挺有心机啊，瞒着我是僱主时都偷摸着自己整理好衣服。」思淼发现这槓子上一熘都是洗车工装。 穿着运动裤和白色卫衣的孟意蝶不好意思地说， 「我头次看见你时……觉得，你有点社会气。」 「滚你娘的，什么是社会气？不就说老子一脸不好惹，可能都带点风尘味吗？」思淼用力甩了最后一条裤子， 「是不是？」 「你没风尘味啊……就是，我可能对那种书卷气的人更易产生很好的第一印象吧。」孟意蝶给思淼递了开了皮的半只橘子。 思淼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这不能怪思淼自己，是基因问题，她和母亲一样长了张和「学问」或者「学习好」绝缘的脸。 思淼上高中第一天，就被老师以貌取人地分配在倒数第二排， 「哦，曾思淼吧，一看就是话多爱玩的。」 事实证明，老师慧眼，而思淼表里如一。 缺什么就补什么，尤其人家一提她哥就是「学霸」称唿，提到思淼就是「那也不错」的敷衍，思淼特爱带着书卷气的女孩子。 周玮如此，董涛也那样儿。连宗桦都一身光华气，满腹经纶意的感觉。再不济，万壑松也有点儿这意思。 思淼吃着橘子扫了眼孟意蝶，「前几天那位……」她想了想，给宗桦找了代号，「就是灵魂爱人那位，就是你的理想型吧？」 「以前是。」孟意蝶表情淡了下来， 「她一路都是top3读到了硕士，国外藤校博士毕业，大学副教授……」 思淼耳肌又动了，「乖乖……我预估得还是低了。」 「可书卷气再多，又不能限制一个人的下限。 」孟意蝶转身看楼下的墙灯，二妞正在草丛下扑蛾子。 她身上卷了层纤薄的暮气，马上却被眼内光亮驱散， 「毛豆说……下周的家长会期望我去参加。」
第32页 思淼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她肯定在学校惹事了怕我知道。」因为毛豆都没和她提过家长会的事。 「我可以吗？」 「可以，你们加一个抢着送女儿，一个争着做老妈。老子那天就去面姬。」反正万壑松说了时间她来定。 说得坦城，可晚上睡前还是带着气。思淼睡前去看毛豆，结果从对面主卧房间内传来孟意蝶的声音， 「那就再讲一个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吧。」 思淼一脸困惑，这都赶上睡前故事环节了？ 安东尼和什么拉？ 思淼听了会，听出是埃及艳后的故事。然而孟意蝶的讲述颇为讲究， 「克莉奥佩特拉是法老，也是国王的意思。俗称的埃及艳后，这个是后来翻译的一部电影。但是电影原名就是cleopatra ，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翻译吗？」 毛豆的声音传来， 「因为好念好记，什么是艷后？」 「就是妖艷的王后的意思。」孟意蝶停顿了下， 「以后遇到这种说法你得自己留个心眼儿，别人家说妖艷你就觉得她妖艷，人家不就是和几个有名的男人谈过恋爱嘛……」 思淼连连颔首，孟意蝶这教学思路和她相似，怪不得毛豆能随意切换家教。 不过毛豆怎么就跑到孟意蝶房间了？ 思淼本来走回去了，再返回敲门。 开门的是解开了小辫子穿着睡衣的赤脚毛豆 ， 「姑姑，你也来听故事啊。」 毛豆说完爬回了孟意蝶的大床，再盖上被子，还拍了下床板， 「来呀。」 「毛豆……你不要打扰孟阿姨的休息，听完这个故事就回去睡觉啊。」思淼说完，就看到毛豆揽住了孟意蝶的胳膊， 「我要在孟阿姨这里睡！」 那瞬间思淼觉得毛豆长大了能轻易掌握茶叶种植技能。 孟意蝶哭笑不得 ， 「就这一次吧？」 得，得，别显得自己跟个拆cp的同人扳手似的。 思淼摆摆手，回客厅的宽大沙发上去看了会电视。 同时和万壑松继续撩熬骨头汤的秘诀。 万壑松说， 「我熬汤有一绝，我想去阳城为你做羹汤。」 思淼： 「行啊，那就本周六上午吧，我把孩子给卸载了。」 万壑松马上回， 「一言为定。」 然后头像灰了。 将手机丢在一旁，思淼安静地看了会纪录片频道。心里被好些没着落的念头戳着。 自己真的喜欢万壑松吗？ 她最近一段时间的挤眼热情大不如前。虽然和孟意蝶说什么三餐五谷，七情六慾。可真有这么个影子在眼前，思淼又觉得特别虚幻。 人最好办的时候是在做排除法时能马上剔除最差选项，保留最优解。 可只有个七十分备选项时就患得患失。 用「鸡肋」形容人家太不厚道。思淼摇头，去冰箱里拿了瓶啤酒。 半瓶下肚，思淼重新拿回手机翻着存在古老空间里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周玮。 董涛的气质像周玮，也许万壑松那古板的性格也像周玮。 还有谁像周玮？思淼一时想不起来。剩下半瓶酒进肚子，思淼踢了拖鞋倒在沙发上继续看纪录片里的考古故事。 人也需要考自己的古。 高中时第一次感觉心里小鹿乱撞的时候，因为嫉妒愤怒而无法舒缓的时候，手足无措地给孩子换衣服的时候，一个人在医院陪着病危老娘的时候，和董涛在酒店里互相打量的时候…… 这些时候里都有周玮的影子。她在栈道中间拥抱了自己，说「这样就很好」。 这样很不好。胡思乱想，寂寞如雪。 思淼惊醒时，发现两只银渐层都倒在沙发旁陪着自己。怪不得眼里一片白。 她身上还盖着被子，而对面的沙发上靠着拐杖，不晓得几时摸下楼的孟意蝶给她带来被子，给自己来了三瓶啤酒。 她眉头皱着，也没有发出什么鼾声。仿佛知道思淼打量着自己，孟意蝶睁眼，桃花两朵灿然开放，她似乎带着醉意笑着问， 「可算醒了？上楼睡吧。」 思淼想起来了，那样汆来浮去的明媚眼光也是周玮的。 孟意蝶也有周玮的影子。 她目不转睛地盯了会孟意蝶，随后翻身，脾气也上了头 ， 「你管老子？我今晚就在这睡了。」 她有气的。气毛豆扔下了她寻了新欢。气那新欢竟然像周玮。 孟意蝶也不知道是喝上了头，还是煳涂了，她挪到思淼身边，带着酒气深沉地换了口气 ，边拉被子边说， 「给我也盖一下，那就都在客厅躺着吧。」 思淼的背部触到了柔软的曲线，她立即彻底清醒，屁股一用力，加上最近长的十来斤肉一起，将孟意蝶撞下了沙发。 压倒伤口的孟意蝶「哎哟」的同时，是思淼的沪语大骂： 「撒流氓啊！脑子瓦特啦！」 第26章 孟意蝶一再道歉说她三瓶啤酒后人已经煳涂了。以前家里就她一个人时，在客厅沙发喝完就躺那儿睡也是常态。 思淼三句话噎死她：你以前自己睡前对面还躺着人吶？你挤我被子前还和我打招唿了你秒失忆啦？就算把我当成了灵魂爱人老子背上肉那么厚根本不是你前爱人你感受不到啊？ 堵了几秒，孟意蝶低头，「是……我太忘形了，还有，思淼，你的背不厚。」 「老子晓得。」思淼又出尔反尔，「老子也就是肚子喝大了一丢丢。」当然，孟意蝶这么古板的人嘴巴难得吐句好听的话，思淼就将这事儿忘了。大事是周六要带着撒完流氓文静了几天的孟意蝶到医院拆下巴上的线，这之后还有和万壑松的约定。
第33页 「午饭就把菜丢进微波炉各自热两分钟会吧？电饭锅里是米饭，上面蒸着梅干菜扣肉。」出门前思淼还没定下穿哪身，边对着穿衣镜比划边对着坐在一旁听讲的一大一小嘱咐生活事宜。 「思淼，羊绒连衣裙……略微的确让你的背部和腰部很秀气，就是略微显了点肚子。」孟意蝶下巴虽然打了补丁，但眼光没有。 那间连衣裙马上被思淼扔到了一旁，她再拿起最后的备选项，一件黑色偏学生气的v领拉绒连衣裙，再不自信地看了看孟意蝶，她连连点头，「这个就算配休闲的运动鞋也很漂亮。你可以试试，把头髮放下来……」 思淼马上扯头绳，拨弄着长发再看孟意蝶。 对方嘴巴张大了些，「哇，思淼……」桃花又在枝头颤动了。 「姑姑，好看！」毛豆的肯定也让思淼信心倍增，「就这件了。」 麻利换了衣服，思淼最后补了点妆，又在孟意蝶的建议下加深了腮红，唇色也挑了更生动的果冻色。 「黑色的裙子，但v领设计很凸显身材，脸上妆容如果也老气的话，就衬托不出这件裙子的设计感。」孟意蝶拄着拐站起来，靠近思淼再仔细端详，「加个大点的耳环也很棒的……」 思淼对她的建议全盘照收。几人上车后，思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看了眼，「就……就这样了。」其实她心里挺开心，因为这番打扮真的让自己美美的。 孟意蝶穿不了好看的衣服，还是卫衣运动服款式，思淼回头，「回头再给你买两身吧。」 「我也要。」毛豆今天穿的是孟阿姨同款。一大一小的帽子都翻过来了，思淼转身替毛豆整理好帽子，再看了眼撒过流氓的人，最后指挥毛豆，「给孟阿姨牵下领子。」 「姑姑，你把我们送回去后就见万壑松吗？」毛豆还算良心，惦记着姑姑的人生大事。 「对，她早上十一点前到，我们约了地方了。」还是上次假书生吃自热火锅的咖啡店。思淼祈求万壑松可别在那儿端出鸭翅膀猪肉头加两头蒜邀请她一起吃。 她的心情并不雀跃或者紧张，仿佛就是去办件普通的业务般不抱什么期望。 孟意蝶看着思淼认真的眼神，也把心里要鼓励她的话放进肚子。只是在拆线出来后轻轻对思淼说，「要是晚上不能回来也没事，我会好好照顾毛豆的。」带着孩子谈恋爱极为不易，她越发相信思淼单身的原因是因为放不下毛豆，而非她本身条件不好。 思淼虽然有点小小的坏习惯，抽菸说脏话什么的，但那是可以忽略不计。大活人谁还没点儿爱好？ 就凭思淼这前不凸后不翘的平板身材，还有清丽的面盘，卓越的厨艺就足够让人动心。何况她性子看似泼辣，其实极为温柔善良。 被孟意蝶一番好意惹得脸红，思淼将车停在家门口，「还早呢，成不成两说。」 可当思淼看见咖啡店外坐着的那位主儿后，思淼的淡定被心跳加速取代：这年头儿敢剔个板寸戴副圆边眼镜往那一坐就鹤立鸡群的，除了王珮瑜，就是万壑松。 以前看老照片觉得万壑松「勉强清秀」，那是因为照片里的她明显超重。眼前的万壑松身形清瘦，双目有神，五官干净，皮肤整洁，瞧着最多三十四五岁。嘴角一翘时，薄唇里的纹路都写着六个字：君子温润如水。 一张嘴，声音清冽到思淼就只想听她说话。 万壑松说，思淼你好，我是万壑松，见到你很高兴。我真的姓万，名壑松。 思淼点头，连说，「好名字好名字。我也真的姓曾，我也真的叫思淼。我妈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出生那年阳江洪灾，加上我命里也缺水。」 万壑松给她递上咖啡，「你比照片上还可爱。」她的眼睛满是笑意，看起来心里石块也落了地。 面了好多次姬，思淼第一次屁股坐定了一个半小时，再和万壑松找了个幽静的川菜馆吃饭。 万壑松被辣得一头汗水时用帕子轻轻沾了，思淼心说这可比捏着面巾纸的孟意蝶不晓得雅观到哪里去。 吃完了饭万壑松再陪着思淼逛街，思淼按照孟意蝶身高再给她添置了两套运动休闲装。万壑松也不问，就帮思淼提着包微笑等待。 两人并肩时，万壑松步伐稳重，也没任何不礼貌地试探，比如碰下肩膀手臂，拉下手指之类。 再陪着万壑松跑了两个满是下棋的养成老头和跳广场舞的大妈的景点时，万壑松才问思淼，「晚饭我来安排，可以吗？」 一切都让人如沐春风，恰到好处。这才是四十八年社会经验的积累，学识人品的凝结。思淼本来空空的心慢慢地被盛满了期待。年龄真的不算什么。她心想。 万壑松带着她到了家五星级酒店的包房，不一会儿房餐就送到，还有瓶红酒，时间卡得刚刚好。万壑松说她是建筑师，大学也是在沪城的某知名大学建筑系就读的。现在南方的几座新一线都有工作，房子也置办了点，可惜处处都是空的，没有人气温暖。 体面人总爱给人一种「不是我吹牛，我就是娓娓道来我有那么一丁点实力，也不多，就是足够碾压普通人罢了」的印象。 思淼对这些就淡淡笑笑，只觉得面前的大网鲍和苏眉浓汤太好吃了。 红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万壑松说咱们比比手相。思淼伸出手后就被她温暖的掌心贴住，万壑松说，「我不太会说话，也是个无趣的人。可我见到你，就想念叨一句小时候背过的诗……
第34页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思淼不知道怎么翻译，大致猜测出来万壑松在夸自己不是妖艷贱货。酒杯递到嘴边时，她不知怎么着，总觉得这一切像在梦里。 万壑松的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思淼吸气，怕啤酒肚戳到了对方。 万壑松的唇落在她耳侧，说，「没事，有点小肚子很可爱。」 那双手游到了思淼裙子内，熟稔得一点不像念出「菱荇葭苇」的人。她的酒气又被渡到了思淼嘴边，思淼的红酒淋到了连衣裙上，「老子的阿玛尼，高仿……」思淼心里暗叫一声后，身体已经落到了万壑松的怀里。 温润如玉的人这会儿喘气了，「思淼，可以吗？」 她问「可以吗」之前手不是已经伸到了肚脐以上了？思淼皱了皱眉，终于决定那一丝不真切的感觉来自哪里。她试图推开万壑松，可对方的吻追到了她脖子，手箍得紧紧的。 思淼用力，杯子也坠落地毯上，「老子不是还没说可以吗？」思淼站起来掸着衣服上的酒渍，「你急个屁啊？老子和你见面还不到八小时。」 不是要关关雎鸠什么的再起码个把月再来深层交流嘛？思淼要走，万壑松拉住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思淼挣开她的手，「对不起，我也没心情了。」走前她还不忘记带走给孟意蝶买的衣服。 她甩着购物袋一个人走在街上，不理会口袋里万壑松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像周玮的不行，不像周玮的也不行。正经谈个恋爱吧，还没开始人家就念着诗词上了手。 思淼要求不高，就是想和人谈俗气恋爱，过俗气日子。 推开孟意蝶家的大门，思淼坐在蔷薇下和二妞互相看着彼此。思淼想哭，二妞好奇。听到声响的屋内人开了门，毛豆脸上沾着烧烤酱，拄着拐跟上的孟意蝶手里还捏着一根肉串。 「姑姑？」毛豆看到思淼丧丧地坐那儿，都没说一句「老子累死了」。 「思淼？」 孟意蝶撑着拐走下阶梯来到思淼身边。 思淼抬头看她紧张的脸，忽然眼圈一红，指着自己的裙子，「淋上酒了。」 「没事，可以送去干洗的。」孟意蝶安慰她。 思淼眼泪掉下来时，孟意蝶忽然觉得心里难受，顾不得被骂撒流氓的危险，她搂住了思淼的肩膀，「没事了，回家就好了。」 第27章 思淼开车送的毛豆和孟意蝶到了市三小。到校后她就立马调转车头，说是去看看丁蓝。 其实是因为这段时间面子丢得有点多。 见个万壑松以为碰上了王珮瑜，结果是个急吼色咪的猥琐女。 回家再抱着酒瓶子往孟意蝶身上煳了鼻涕眼泪。 醒来时发现毛豆窝在自己怀里，自己的腿架在孟意蝶腰上。 撒流氓这种事，自己做了就要认。思淼向孟意蝶道歉，说对不起我没想占你便宜，昨晚略微有点伤心，「忘形了。」说完思淼觉得这个词真好用，和soulmate几乎一个级别。 孟意蝶则安慰她， 「莫愁前路无知己。」以及占便宜这种事「在两个对彼此毫无意思的人之间并不成立」。 俗话说，眉来眼去才是有意思的前奏， 「思淼你只是睡相差点罢了。」 最丢面子的事是毛豆初心不改，依然指名要她的孟阿姨带伤出席家长会，还让思淼和班主任解释， 「抱歉啊老师，我实在抽不开空，能不能请亲戚去一趟？这位亲戚最近几个月辅导了毛豆，对孩子学习生活情况也很了解。」 这是承认了她曾思淼教豆无方，开了外挂才让孩子起飞的。 如果她知道孟意蝶成了家长会的明星，会更觉得脸上无光。 孟意蝶在一群精心准备发言稿的家长中被年轻的副班主任颜老师特意点名，临时作了一番如何提升孩子数学学习兴趣的演讲。 孟意蝶高屋建瓴，从学习习惯的养成，到互动模式的建立，最后扯到了思维方式的培养。她人本来漂亮，拄个拐非但不减分，沉淀的气场气质反而显得神秘高端。 家长间本来有些互不服气的，看到孟意蝶就认了：不像阳城的家长，这是喝过洋墨水和高级土墨水的。 副班主任颜老师还以交流毛豆情况为由，特意加了孟意蝶微信。 总而言之，被骂了三年的曾思淼没有割到毛豆成长给她带来的第一茬名誉韭菜，反而被人忘得干干净净。 思淼在丁蓝家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已经好转不少的丁蓝给她切好哈密瓜， 「所以万壑松呢？你们没联繫了？」 丁蓝不犯病时就还是那个物理系毕业的思维灵敏的女孩： 「我猜猜，她应该一直在低姿态向你道歉，说什么被以前的交往经验误导的话。还有她也想谈一场踏实的恋爱，因为年纪也不小了。 」 「说的对！」思淼一手托瓜一边伸大拇指。她也不打算再给万壑松机会 ， 「底线问题上如果一再心软，后面万劫不復。」 丁蓝眼色黯淡了下， 「是。」 思淼愣住，知道这句话触到她心底的痛处了， 「脱身了就好。」 丁蓝低头咬了口瓜， 「她……又找我了。」话音落下，她面前的思淼像猫一样弓身再弹起， 「闵润润？」 确认是后，她笑了出来， 「她还有脸？」
第35页 「说是老公被套路贷，她又怀了二胎，现在整个人特别后悔结婚。」丁蓝皱眉， 「思淼，你不知道她在婚礼上，哭着说， 『谢谢我的好朋友丁蓝』，再邀请我上台送祝福那个场面……我一直以为那次她喊我去她l省的老家是复合，没想到是参加婚礼。 」 丁蓝终于可以相对平静地叙述她的经歷，思淼靠近了她一些，拍拍肩膀。 「这话，也只有在我妈不在家时我能讲出来。我参加完婚礼回家一直哭，我妈问我为什么，我终于对她说了自己和润润的事情。她说……她说，你这样，叫我以后怎么办？ 」 思淼在和董涛闹大了时，老娘的话是， 「你以后要怎么办？」 中心语不同，影响也自然南辕北辙。 「润润家人后来到阳城，指着我们家大门骂，『变态你离我们家女儿远点，你要点脸，她结婚了』时，我妈说 『我一辈子的脸，被你丢尽了』。 」丁蓝说到最后泪已经克制不住，思淼从惊怔转为瞭然 。原来丁蓝的病，和齐阿姨脱不了关系。 两人再谈了会，情绪也平静了，思淼问丁蓝， 「闵润润就把你当成情绪垃圾桶而已？」 「何止，老公家暴她，她肚子里揣一个，手里牵一个，奔阳城来了。」丁蓝看着思淼， 「我妈骂的话里有一句说得对， 「丁蓝，你付出那么多，回报却是一次次打脸。你争气点，面子要挣回来。」 面子是什么？ 立的g垮了，人设塌了，当众放屁了，被人嘲笑指着鼻子骂了，孩子在别人和自己之间选了对方了……可丁蓝这叫什么事，从哪里找回面子？ 既不能换回她两年浑浑噩噩的时光，也不能恢復她稳定体面的工作，更要不来曾经美好甜蜜的情感。 都没影子的事儿，还要找什么面子？ 思淼再陪丁蓝坐了会， 「工作的事有眉目了，我亲戚开的中小学培训机构，缺个物理辅导老师。」 「谢谢你，思淼。我不挑，有份工作能让我把状态带回来就很开心了。」丁蓝指了茶几上的资料， 「顺便再考几个资格证。」 「那就好。」思淼打心里为她高兴，可丁蓝下面的话又震得思淼心里一颤， 「我想这两天，你如果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见见润润？」 思淼说再看看，她现在照顾病号，时间要合计合计。当好不容易把车停在市三小隔壁街的隔壁时，等了半天的毛豆和孟意蝶高兴地拉开车门。 毛豆说孟阿姨今天特别帅气。孟意蝶夸毛豆特别争气，转述颜老师的话，说孩子给家长长面子了。 思淼看着她们，指着自己的脸， 「长哪儿了。是我人中上的疙瘩？还是眼球上的红血丝？」 今天闷了半天，思淼最后嘆气， 「滚tm的面子。」 后面的一大一小不敢出声儿，像是遇到了更年期老妈发飙的父女俩。 「毛豆，你学习一是因为国家规定要完成义务教育，二是你自己乐意。 「不是为了我或者孟阿姨的面子。」 思淼的话也让孟意蝶认真了起来， 「为你自己，做你喜欢的事。」 两个成年人又达成了一致，彼此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想请假一个月不上学了，我想去迪士尼玩。」 毛豆顺道而下。 「滚。」思淼说。 「那可不行。」孟意蝶说。 两人又无辜地看着对方：现实真够打漂亮话的脸。 当没听见，思淼开动汽车， 「回家，老子今天不做饭了，吃炸鸡。」 第28章 尽管一百个不乐意，但思淼还是陪着丁蓝在两天后见了落魄孕妇闵润润。 坐她旁边的小男孩路都走不利索，还得大人拽着他牵引带防止走丢。肚子里的那位还没显露出来，可闵润润又黄又浮肿的脸显示她的状态并不好。 在看到丁蓝时，她的眼睛一瞬间溢出神采。确定丁蓝由一个女人陪着后，那双眼睛写满了失望。 来前思淼和丁蓝再三强调三不准：不接盘，不借宿，不借钱。 最后再确定了一个口号，当思淼说 「我得去接孩子了」时，丁蓝就要起身主动道别。 对丁蓝两年不管不问，自己老公一出事就来叙旧。闵润润这种行为在思淼看来是一种精准的打秋风，无论是情感还是金钱上的。 思淼打过招唿后就准备低头不时看手机，可闵润润丝毫不客气，得知她们两人是朋友关系后，问思淼， 「曾姐姐可以帮我先看一下大宝吗？」 有点意思。思淼看了眼那孩子，觉得她家毛豆一岁多时比那孩子好看十倍。她笑着拒绝，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小孩。 」 闵润润被她的直白呛了下。丁蓝打圆场， 「要不你抱着，不妨碍我们说话。 」 闵润润开始哭，说对不起丁蓝，婚礼的事她也是被司仪逼的。 再扯一张纸巾 ，说她家里人来阳城的事她真的不知晓。 又解释她这两年产后抑郁，也不知道用什么面目面对丁蓝。 再提及生活现状，房子被抵押了不说，家里还欠着五百多万的套路贷。老公家里人不管，一个大活人就扔下老婆孩子自己躲起来了。 思淼同时给孟意蝶发微信， 「你说下面她要讲什么？」 「爱意还在。」孟意蝶放下咖啡杯回了这句。 「我知道没后悔药，可我真的恨那会的自己眼瞎。明明我们感情那么好……」闵润润按着孟意蝶的剧本走， 「蓝蓝……我还爱着你。」
第36页 思淼对孟意蝶说： 「老子真快听不下去了。」 「逻辑根本无法成立。」孟意蝶说， 「辛苦你了，撑住，中午我等你和丁蓝回家吃饭。」 这话怎么说的？思淼嗤她， 「还不是老子做？」 收到孟意蝶赔罪的动图后她笑了。和灵魂恋人分手后，孟意蝶几乎不提对方，但冲着吃吃喝喝以及冒充家长的乐活劲儿，思淼觉得她正走出来。 身旁的丁蓝秉持少说多听，偶尔递纸。她脸上的疑惑始终没消失：这真的是那个闵润润吗。是她爱了五六年始终放不下的师姐？ 那个带着豆蔻香的女孩，正在面前丝丝地冒着奶腥气。 她眼角眉梢的柔意都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生活烙上的焦虑。 她每句话都像在谈丁蓝，每句话都在说自己。才二十六七的年纪，言谈气质甚至衣着都沾染了大妈味。 「我是怀了大宝后才发现他已经有负债两百多万……」闵润润的大意就是她被骗婚了。 「你……现在没有工作？」 丁蓝打断她的诉苦。 「我怀孕后就辞职了。他说家里也不缺我那一个月六七千块钱。」闵润润的五官看起来和以前没变化，但整个人的灵气都被抽空，就剩下干瘪的轮廓。 丁蓝盯着杯子里百香果颗粒，一簇一簇，一粒一粒，被她用吸管搅拌得混混沌沌。 这时，被牵引带拉着的孩子忽然摔倒，脸朝地后就哇哇大哭。无奈之下，闵润润抱起孩子在怀里哄。 那哭声有几分沙哑，像把钝刀割开了丁蓝的过去和现在。 她低着头，拳头收紧靠在膝上。思淼拍她手背，示意她放松。 「那你来找我，希望我做什么？」丁蓝抬头时，眼光硬硬的。 闵润润的脸在她面前模煳了一刻，声音也远远的， 「借我二十万就行，我先离婚，然后来找你安家……」 思淼没忍住笑声，继而是丁蓝的悽然的微笑。 「你高看我了，润润，我也看低你了。」丁蓝停了下， 「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靠我妈的退休金和做家政的一点收入支撑着看病。」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我大学做家教赚的都在这张卡里，也就是几万块。你拿去吧。 」 半小时后，思淼问副驾驶上的丁蓝， 「想明白了？」 「嗯，那几万块，本来也是为我们两个人存的，就当买了块墓地吧。」 丁蓝的蓝色血管在胳膊上凸起， 「她一句也没问到我。」 「嗯，我听着呢。我之所以不放心也要陪着，怕你被仙人跳。」 思淼递给她水， 「你真高看了她。」 就是来要饭的。 换思淼的脾气，她一分也不会给。 可她理解：丁蓝要真是能对别人狠的下去，就不会找自个儿的别扭到这个地步。 开了会车，思淼长嘆一声， 「人真tm没劲。」 丁蓝点头， 「没劲。」 把车停好后，她带着丁蓝进了孟意蝶的家门。 思淼边换鞋边撸袖子， 「最多四十分钟就做好饭，你们俩聊天。」 厨房里传来切菜声，她先看到了靠冰箱的拐杖，还有孟意蝶单脚发力切菜的身影。 孟意蝶回头，被蒸汽打得薄湿的刘海下是澄明的眉眼， 「思淼回来啦，丁蓝，欢迎来我家，我洗好菜了，就差这点香菇要切。 」 走近她，砧板上是切得小心翼翼的香菇丁，还有剥好的豌豆，择得干净的苋菜……孟意蝶做了一个多小时。 「我还叫了点外卖，一会儿要麻烦你们去门口拿了。」 孟意蝶看着思淼， 「这样行不行？ 」 思淼的眼色瞬间被蒙上层柔滑的笑 ， 「可以！怎么想起来帮我做事 ？」 「我的确太懒了，都不愿意学习下厨。总不能老让你累。」 孟意蝶撑着餐檯转身 ，「对吧，丁蓝，思淼最能干，可是也最辛苦。」 「你晓得就好。」 思淼上前洗手， 「起开，你们去客厅等着吧。」 孟意蝶给丁蓝倒茶，再推过来小零食 ， 「顺利吧？」 「嗯。有点后悔，又捨不得，很……复杂。」丁蓝看着厨房里的思淼，孟意蝶的目光也安静停在思淼的背上。 「多好。」丁蓝又看着身边的孟意蝶， 「你们真好。」 孟意蝶一口乌龙茶没能憋住，思淼回头， 「什么真好？」 「你和孟姐姐啊，你们俩挺般配。」 思淼的勺子掉进汤锅，手指黏在高温的锅边被烫了下。 她甩着手时，孟意蝶又单腿跳到冰箱前取冰块， 「烫得严重吗？」 她拉思淼的手贴在冰袋上， 「你慢点儿。」 「我慢着呢。」 思淼甩锅， 「这汤锅又重又吸热。」 「明天我就换个新的。」 孟意蝶盯着伤口， 「还好，没起泡。」 「还有，锅铲也不好用。」思淼趁热打铁。 「欸？我还特意从沪城订购的。」 孟意蝶再称是， 「那改天也换了。」 「换了又花钱，算了，我把我用顺手的从家里拿来吧…… 」 思淼和孟意蝶都没发现，丁蓝羡慕地看着她们。 思淼反应过来 ， 「丁蓝，老子单身啊，和孟意蝶只是半僱主半室友关系。别乱牵线。 」 「那你们试试呗？」丁蓝也听说孟意蝶刚分手。 「不行，不行……」孟意蝶笑着捂脸 ，和思淼？想想觉得尴尬。
第37页 思淼却出神地看了她一会儿，撇了撇嘴 ，「老子还没说不行呢……」 丁蓝笑 ， 「做人，也挺有劲儿的。」 第29章 孟意蝶的腿终于等到了开刀安骨钉的这天。作为亲戚的朱凯马静两口子到场看望她，毛豆上学前和她约好晚上见。而思淼跑前忙后，局麻前问孟意蝶， 「怕不怕？」 「没事儿，就当给骨头做个医美。」孟意蝶靠在病床笑着让大家放心。 朱凯不担心这个痛点奇高的表姐 ，「那就等着你回来后我们连排。 」更对那个狠心的姨妈表示钦佩——亲女儿手术，她今天连问都不问一声。 「幸亏有思淼。」马静看思淼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幸亏她有钱。」思淼堵回马静的探究。 思淼当然希望多赚钱，但和孟意蝶住一起两周后，钱算得清，事儿却越来越拨拉不清爽。 两个人上半夜哄睡了毛豆在阳台抽菸聊天算什么事？给她看完了秋装看冬装，剪完了分岔头髮再换颜色，又算什么事？给毛豆辅导功课时一左一右，一个拿棒子一个钓胡萝蔔又怎么回事？ 晚饭后两个人背着毛豆吃夜宵喝红酒啤酒黄酒清酒，就像做贼成功般地开心也不像完全正常的事。 病床上退了麻醉的孟意蝶捧着kindle正看书，发觉思淼特别安静，「思淼，如果累了你就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有事可以喊护士。 」 来查房的护士听到，瞥了眼她， 「瞧着你也挺好，第一次看到有人刚做完手术还这么用功的。」 孟意蝶笑 ， 「闲着无聊。」 房门又被敲了，思淼先闻到了清新的香水味，看到来人后条件性反射， 「颜……颜老师？」 怎么惊动了毛豆的小副班主任？ 思淼第一反应是毛豆是不是闯了不得了的祸？ 可瓜子脸大杏眼的小副班说明了来意， 「我来看看孟姐姐。这段时间也麻烦了你好多回，今天听曾海潮说她阿姨手术，我早上就一节课，就来看看。 」 小副班人比手里的百合花还要清新，和思淼问好后就黏在了孟姐姐床前嘘寒问暖。两个人头五分钟还在讨论曾海潮，后面就开始说到了术后护理，再转到教育心理学，最后等思淼感到自己成电灯泡后离开房间时，话题已经变成了人生选择？ 来一回，说明孟意蝶那次家长会上魅力过剩。 来两回，说明她和小副班一见如故。 小副班来第三回 后，思淼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了，连推着孟意蝶出去放风的事都被小副班代劳了。公立小学的老师这么闲？ 思淼又给孟意蝶换了床单整套，提着换来的衣物离开时再瞅一眼住院楼前的小花坛：孟姐姐笑容温婉，小副班含羞带怯。 这算什么事？合着曾海潮做了一段绝美友情的垫板？孟意蝶和小副班怎么就在思淼不知情的情况下你来我往到这么熟悉的地步？ 思淼回去后一中午都在回忆那两张堪比娇花的脸。问毛豆 ， 「你们副班主任最近对你好不好？」 「特别好！」毛豆说， 「早读经常偷偷给我塞巧克力，还问我孟阿姨的事。」 「你说了什么？」 思淼手里的排骨塞在牙缝里咯咯作响。 「我哪儿能说孟阿姨有女朋友？我说她单身。」毛豆讨赏般地笑， 「我还说孟阿姨前几天做手术了，但我没告诉老师她受伤是因为失恋把脑子搞坏了…… 」 脑子搞坏这个说法是思淼揶揄孟意蝶的，被毛豆全盘吸收。 那就是小副班可能对孟意蝶有意思。95后行动力真强啊。 思淼又想起那两人说说笑笑的场景，心脏忽然悬停在那儿。 送完毛豆再送病号饭前，思淼都没说话。 孟意蝶吃午饭时，思淼就盯着柜子上的kindle 发呆。 用捏着纸巾的手递给她阅读器，孟意蝶担心地问 ， 「思淼，你是不是不舒服？」 老子的确不舒服。思淼看了她一眼，话写在脸上。 「快点吃，吃完老子要回店里。」思淼没好声气。 孟意蝶加速时，思淼又白她 ， 「又没让你赶着投胎去。」 思淼像赶着投胎一样地离开病房，但并不着急回店里。 她从住院部踱到了停车场，又折回主路乱走一气，憋闷得不行时提着饭盒就坐路边长椅上。旁边抽闷烟的大爷瞧她模样显颓废，劝了句 ， 「尽人事，听天命。」 思淼说「谢谢」。心里嘀咕她这模样就这么丧？ 丧了半天再带着毛豆送晚饭，果然又看到小副班孟姐姐曾海潮迅速变成了一家亲。思淼说你们聊，我出去买点东西。 她向来嘴尖人怂，尤其在这种朦胧的态势下，她都说不清自己怂什么气什么。 给丁蓝发消息 ， 「老子好像吃醋一样。」又迅速删除。 挤眼上的万壑松又恢復了君子如玉的状态，思淼退出了软体。 在医院门口旁若无人地一支接一支抽菸，呛得自己面黄气短时，孟意蝶问她 ， 「思淼，你去哪里了？ 」 要你管老子。思淼回了，仍然删除了。 「我有事想和你聊聊。」 孟意蝶这频率，大概是因为瓜子脸小副班离开了。 「聊什么？曾海潮在你那儿，方便我就回去，不方便你就微信里说。」思淼大冷天又靠路边树下吃起了雪糕。
第38页 那边过了会，发来一句话：你觉得，颜老师怎么样？ 「你问我干吗，问你自己。」 思淼心里更烦闷，咬下一大口雪糕。 「嗯……我对她印象蛮好……她告白了，可我心里说不清楚。」曾意蝶是在今天思淼来之前被颜老师告白的，对方坦诚 ， 「我喜欢你这样的姐姐，是想做恋人的那种喜欢。」 手机忽然没握住，思淼捡起来时发现屏幕上已经有了道浅浅的裂痕，但不影响她回覆： 「春心动了？那就试试呗。」 别再闹出一个未婚夫就好。 思淼摁下电源键，木然地吃完雪糕。心火退了，可窜上了脑子里。 「孟意蝶，你觉得我怎么样？」思淼问那位还纠结在小副班身上的主儿， 「搞得和选秀似的，我说明白点，孟意蝶，你觉得，我曾思淼做你女朋友的话，合适不？」 问出后的一瞬，思淼的心忽然安放下来。然而那一头的沉默又开始磨砂一样地打磨她的神经。 毛豆说，自从被孟阿姨辅导后，她做英语单元测试就特别怕考不好。每次老师发红花前她又期待又害怕。 思淼在等着孟意蝶的回答。同样期待，可她不害怕。挤眼多回都没成，这次不过是在一个名为「生活」的app中挤眼。 半小时后，孟意蝶才回 ， 「思淼，很抱歉，我给不出答案。我很乱。」 第30章 年纪越大，给不出答案的问题越多。 譬如为什么母亲孟百里将一半以上的研发经费投向了尚在动物实验阶段的新药上？还要再持续往临床阶段砸六七年也未必能通过审批。 譬如为什么推广和销售的费用又是开发的几十上百倍，却任由老油条员工伪造各种名目的学术会议和谘询费用。理由是渠道在他们手上。 譬如说好放手让孟意蝶开拓新领域，却又在会议上嘲笑她， 「我们是生物制药，不是卖面膜的。」以后例如基因测试市场等多个提议也以「除了烧钱没有意义」的理由全部打回。 孟百里说 ，「让你进公司帮忙不是为了试错。我们没那个资本。」 可为什么当年哥哥能不断试错，甚至犯下弥天大错后她也安然去收场呢？ 事业上如此，情感上更是。 含情脉脉的小颜老师对自己发动了攻势，孟意蝶怎么会不知道？可她从来没说过，小颜很像她的朦胧初恋师姐。 宗桦的眼睛和酒窝也像师姐。 傻子才会多少年如一日，对着心里一个越来越模煳的形象比对着找恋人。 傻子才会在内心犹豫不定时去谘询另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人要如何选择。 孟意蝶躺在病床上看着趴柜子前写作业的毛豆，内心忐忑地等待思淼的回覆。 思淼的回答很快来了 ：哦。我给你添乱了？那算了，老子还是去挤眼。 这是玩笑？孟意蝶联繫微信上下文反覆看了几遍，无法确定究竟思淼是认真的，还是带了多少玩笑成分。 烤羊肉的香味从门外传来，思淼提着烤串笑呵呵地坐下，递了几根肉串给毛豆， 「来，今天放学就吵着要吃这个。」 再递给孟意蝶两串，连纸巾一起， 「你吃两串也没事。」 思淼边吃边揉肚子，孟意蝶从她表情里读不到任何失望或委屈。 「看什么看？老子就是想给你添乱。」思淼津津有味地撕着羊肉， 「另一位你自己看着办呗，也挺适合你。」 孟意蝶释然，看了眼毛豆，再摇摇头 ，「我再考虑考虑。」 思淼更用力地咬下最后一块肥瘦相间的肉 ， 「怎样？这家店平时我都想不起来吃，今天碰巧路过。」 「好吃。」 毛豆吃得全神贯注，孟意蝶吃得三心二意。 最后再检查了毛豆的作业，思淼等她收拾完书包 ，问孟意蝶， 「你晚上不是说睡不好吗？我刚问了医生，他说明天你可以回家休息。」 再看孟意蝶那揉得纠结得眉毛眼睛，再盯着她有些泛油的长髮 ， 「啧，回家也能舒服洗澡了不是？」 思淼今天也没管毛豆看电视，一回来她就忙得没歇停。 将孟意蝶的卧室又彻底打扫了一轮，为了擦床底下，「欸欸」地推那张沉重的大床，跟在扫地机器人后擦了好几遍。 「还真够结实的。」思淼拍了拍床垫，想到这张床承载过孟意蝶和宗桦两个人， 「啧」了声后继续干活，还无意中找到孟意蝶藏在床背后的半包烟。估计是为了躲开宗桦的眼睛，她自己都藏忘了。 两小时后，思淼彻底清洁了一层楼而已，她打开一楼的大门，坐在台阶上对着外面的绿植抽那半烟。 孟意蝶前几天就说过 ， 「思淼，我被你带坏了，我也开始抽菸了。」 「得了吧。这事儿取决于你自己，我只是个藉口。」思淼怼她。 这就是个蔫不拉几的女人。不熟时就是张傲娇高冷的死人脸。熟了后，孟意蝶就发现她其实挺没劲的，连这种小事都拿不定主意。 也就是脸蛋凑合，条儿勉强顺但最近发福了，至于书卷气嘛，她曾思淼断一条腿躺病床上两周，成天捧个kindle也能熏出一身书卷味。 唯独觉得孟意蝶有点意思的地方就是她拿着清洁剂皮笑肉不笑地讽刺假书生，还有失恋后撞伤了自己流血不流泪。 盯着眼前的艺术姬和二妞，思淼心说你们俩的亲妈其实也蛮适合搭伙过日子。
第39页 我对她的了解约莫就这么点儿。对她的家人，经歷，过往，还有以后都一无所知。 我tm竟然脑子一热就告白了。思淼第一次告白后就在医院外的电线柱子下沉默了半小时。鼻子堵住了，好在眼睛没被堵。思淼心说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又不是十八岁的傻姑娘了。 「姑姑，你不开心啊？」毛豆终于发现今晚思淼反常的安静。 「没哟，老子累了。」思淼一天从早忙到晚，除了日常店里的中介事务，还得做三顿饭，接送毛豆四次，送病号餐两次。幸亏地方不远，加上自己还年轻能吃得消。 「那你去睡觉，我陪你。」毛豆坐她身边，小脑袋歪在思淼胳膊上撒娇。 「滚哟，找你孟阿姨去。老子连你的家长会都蹭不上，不敢陪寝。」思淼边骂边唿撸毛豆的脑袋，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孟意蝶？」 毛豆的头找到思淼的膝盖，带着困意说， 「她像妈妈。」 是吧！是吧！连毛豆都说孟意蝶有点像周玮。 「哪里像？」思淼的答案是眼睛，还有疏离的气质。 「我不知道。睡着了挺像，醒了更像。」毛豆蹭了下鼻尖，打了个哈欠。 思淼抱起了她，盯着这张迷煳小脸 ， 「又不刷牙，你这点也像你妈。」 思淼是在夜里两点钻进被窝的，孟意蝶也睡得不踏实，隔壁床的唿噜声终于让她明白了思淼说过的「想给你一拳」。 孟意蝶大半夜问思淼 ， 「睡着了？」 「老子要睡着了，你不是吵醒我了？」思淼回。 「嘿嘿。」孟意蝶翻过身， 「我以为你今天生气了。」 「不生气。你以为自己多美，老子要扒着你这棵树不下去？」思淼截屏了挤眼软体上的好友列表给她， 「老子也是海王。」 「做海王又不是什么好事。」孟意蝶只是好奇 ， 「思淼，你为什么有那么旺盛的精力用于寻找爱情？」 那头的思淼虽然已经回答过一次，这次却思考得更认真， 「吃了好吃的还想尝第二回 ，谈恋爱也差不多吧。」 「我有些不敢了呢。」孟意蝶眼前浮现了宗桦， 「我觉得，我这人没有人格魅力。就算人家和我谈恋爱，也是因为皮相。」 思淼想了想 ，回了句堵了孟意蝶后半夜的话， 「你说得对。」 第31章 没有人格魅力的孟意蝶出院了。除了让医生护士病人家属多看一眼，孟意蝶没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家里干净得不像话，一根头髮丝掉地上都能看清楚。 思淼炖了她爱吃的啤酒鸭，用的是孟意蝶买的新锅。 把她安排好后，就急着脱围裙 ， 「我去接毛豆。」这会儿毛豆已经放学了，估计在校门口等得着急。 思淼昨天几乎没睡，第二天又忙了好一通。觉得高峰期不适合开孟意蝶的车，她推着小电驴出了盛世府邸。照例白一眼表情有内容的保安，穿了个十字路口再赶向市三小。 果然校门口就剩粒头髮炸毛的毛豆，思淼替她松了辫子， 「你孟阿姨出院了，咱们直接回去和她吃饭。」 这时一辆蓝色的奥迪开出校门，毛豆和车里的人挥手， 「老师再见。」 里面的人也笑着挥手，不一会就转弯没影子。 「哪个老师啊？」思淼边开电驴边问。 「颜老师啊，教数学的。」毛豆搂着思淼的腰，再揪把肉， 「姑姑，你又胖了。」 「我也不想胖啊，我tm越忙越吃，越吃越多，不吃我没精力啊。」 思淼从后视镜里看到毛豆多看了一眼德克士，停车去店里买了鸡翅给她 ， 「不是我不让你吃，这玩意你不能常吃。」 「胡艾柔今天带着鸡翅去教室了，把我看馋了。」毛豆啃着鸡翅，思淼的电驴又进入了盛世府邸。 远远看到d区路边停着的蓝色奥迪很眼熟。 「颜老师？」毛豆看到下车的女孩后满头问号。 小副班下车后捧着束花就按了门铃，思淼开车靠近，替行动不便的孟意蝶开了门。 小副班看到毛豆姑侄俩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是喔，这样照顾意蝶方便。 」 意……蝶？思淼最佩服这种自热火锅体质的人。 孟意蝶已经挪到了门口，看见门口捧着花的小姑娘，还有眼神玩味的思淼，以及被突击家访吓到的毛豆，她顿了下 ， 「小颜，你……不用这么麻烦。」 「我也是下班顺道嘛。」小副班已经上前搀扶她。 思淼又看了眼 ，孟意蝶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不要人家麻烦你怎么还告知了地址？」 这两个人，一个不怕别人麻烦，一个不怕麻烦别人。 「那，你们聊，我带毛豆出去逛一逛，顺便买点明天的菜。」 思淼知趣得紧。 孟意蝶还想喊住她说什么时，思淼的小电驴已经转了龙头，毛豆坐后面回头看她，一脸云里雾里。 「不是家访吗？」她问姑姑。 「访的不是你。」思淼把龙头的手攥得死死的。 因为近，她直接带着毛豆去了店里，正赶上马静两口子下班关门。 「思淼，今天没去我表姐家？」朱凯问她，每次只要他和思淼说话，两个烟友就聚在一起。 「嗐，我那姨妈，今天又偷摸问我表姐是不是出院了，自己就是不打电话。」朱凯扔了菸头 ，「搞不懂有钱人的心理。」
第40页 「她不是有个哥吗？这里……」思淼指了指她的头， 「好些了没？」 「没呢。当年他当头儿的什么仿制药实验室操作不当爆了，他自己的未婚妻死在里头，我那表哥就没缓过来。他们家……挺邪门。 」 朱凯顾不上妻子马静有些焦躁，又点了根烟， 「我表姐压根不是照着这个方向培养的，被抓包进公司帮忙。」 思淼点头 ， 「这样啊。」弄不好也是个活在哥哥光环下的妹妹。 和朱凯他们道别后，思淼让毛豆在店里写作业， 「我去买点凉菜。」 思淼提着水花生鸭翅膀往店里走时，难得认真放眼眺望了这条青草街。 大多数灯牌都挤着亮着，夜市还没开始，天色灰得就差一口气被灯光吊在头顶。 也许毛豆长大后，会有很多夜晚，思淼懒得做饭就去买点吃的打发自己。 她抽两口喜庆南京，摁几下不晓得会不会存在的app，和店旁的邻居说几句话，钻进只有自己和一群大妈气息的中介店里看两集糟心电视剧。 如果有那么个人等着她，什么都不要做，就帮她接下手里的塑胶袋，就足够好了。 思淼笑了笑，走到店门前忽然发现不对劲，卷闸门被拉下扣住。 刚要敲门，她转念一想不对劲，悄悄熘到小厨房窗后，竟然看到里头的毛豆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毛豆的嘴巴被手捂住，身体却在拼命挣扎。那男的在她耳边不晓得说了句什么，还能看见他猥琐的侧脸的笑。 就十来分钟，都不能丢下孩子。那个修车店的新洗车工果然不是好人。 思淼看得火上了头，又怕又急时她给孟意蝶发了消息 ，「快来我店里。」 发完思淼就踹了窗户直接钻进进屋，抓起小厨房的菜刀就冲着被吓到的男人这来，「咬死他！」她冲着毛豆喊。 毛豆趁机狠狠咬了口那男人的手，被一把推到地上。 「老子砍死你！」思淼红了眼，直接噼向了那个洗车工。 她并不是一个男洗车工的对手，刀柄被他抓住后，思淼喊毛豆， 「开门！」 毛豆的手已经摁墙壁上的开关了。她也朝着思淼喊 ， 「姑姑！咬它！」 思淼一口咬在那根咸手臂上，对方叫着朝他的脸挥了一拳。 毛豆奔出店， 「警察……抓坏蛋。」 姑侄俩一个被摔疼，一个被揍得脸肿，还在后面追着慌忙夺路而逃的男人。 青草街的熟人好在不少，出来几个烧烤店的一把摁住了这男的，思淼赶上，抓住他领子左右连续开工七八下，她擦了嘴角， 「狗日的，我打不死你。」 说完又是踹又是砸，好不容易被人拉开。 「他怎么了？」有人问。 「他……」思淼眼睛全部红了，再看了眼身边的毛豆，一把将孩子搂怀里， 「他 ……趁我不在，想对我孩子……」 旁边人已经听明白了，三五个人轮番砸拳头 ，思淼跟毛豆说 ，「毛豆，你也去揍他！」 毛豆上前，冲着那男的命根子就跺了一脚 ，踢完又躲进思淼怀里，忽然「哇……」得哭了出来。 第32章 孟意蝶拨了思淼电话几次都无人接听后，在路上越来越慌张。 开车的小颜老师劝她， 「意蝶，先别急，咱们就算到那儿看不到人，也可以问问周围邻居。」 等她穿着睡衣拄着拐跳下车时，青草街上的思田豕正店外已经都围满了人。 孟意蝶的心勐然一坠，她忙说着「借过」，当看到思淼和毛豆的背影时才心安。 「思淼。」她轻声喊。 姑侄两人一起回头，满脸泪痕的小的扑她怀里又开始哭。大的左脸肿了一片，对她点头致谢。 中间的男人一脸被烫惯了的死猪样，被打得满头血。 过了会警察也来了，了解了事情梗概后，当事人都问了遍，铐了猥琐男，着重安慰了毛豆。 思淼抓着警察小哥的胳膊， 「大哥，这能判他几年？」 警察说这法律说了算的事。 孟意蝶也大致知道了什么事，放眼望去，思淼店里被打翻了桌椅，后方小厨房的玻璃碎了一地。 思淼不仅脸受了伤，脖子后方和后背以及手臂都被玻璃划破。 一口气横在胸口，孟意蝶摸着毛豆的头，问警察她们能不能处理好伤口再做笔录？ 警察说当然可以，不行明天来。再摁着猥琐男的头， 「你这齣来才几天？」原来是惯犯。 孟意蝶拉思淼的胳膊，思淼说「我不疼，我要那狗日的不得好死。」 旁边的邻居们围观了毛豆的无影脚，身手贊她 ， 「这丫头，硬气。」 毛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哭，就挨着孟阿姨。过了会才发现颜老师也在，忙喊了声「老师好」。 思淼则更硬气，拉了店门还在骂骂咧咧， 「老子要找朱凯马静两口子，都招的什么人？不要无犯罪证明的啊？」 顾不上孩子老师也在场，她又气吼吼地摸出最后一根烟。身上的打火机也不知道蹦哪儿去了，她低头找时，孟意蝶已经点火送上了门。 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开，青草街食客们今天的话题应该就是今晚的事了。 「孩子都不能离开眼皮子。」这句话也落在思淼耳中。 思淼的手指在抖，她越想越后怕。哆嗦着抽了口烟，弯曲的胳膊伤口又被挤出血。
第41页 「思淼，我们去医院吧？」孟意蝶劝她。 「前面就是社区诊所，我走着去吧。」思淼再向小副班道谢致歉，最后看向孟意蝶，她正盯着自己的伤口皱眉。思淼转过脸，没再说什么。 孟意蝶却拉她， 「不行，得去医院，你得验伤。」说完就挪到一旁打电话，思淼听到了几句「律师」。 医生帮思淼拔掉最后一块玻璃渣，再看看她的脸 ， 「没事儿，过几天就消了，验伤报告我照样给你开就是。 」 一旁紧张的孟意蝶又仔细问了医生的一些建议，最后微松口气， 「那行，咱们先回家。」 这时她才留意小颜老师一直默默陪着她们。本来这个点儿两个人还在家里喝茶聊天。 小颜老师坚持要将她们送回家，离开前还嘱咐毛豆明天如果感觉没事了，就来上学。再和思淼解释 ，「到学校更能让她平復今晚的惊吓。」 离开前，她又和孟意蝶握手，手指扣着孟意蝶的不松开。孟意蝶怔住时，小副班微微噘嘴， 「改天你得请我。」 孟意蝶说一定。抽回手时做贼心虚地扫了眼思淼。 思淼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会，看着眼前的满天星，忽然说 ，「你伤还没好老子又伤了，毛豆还遇上那么个事，你说，我们俩究竟哪个风水不好？」 孟意蝶给毛豆擦完脸， 「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告诉小曾地址，她今天就不会突然来，你也不会带着毛豆去店里。 」 「不关你的事。他以前就盯毛豆盯得不舒服。老子还不要毛豆理他。今天就买个凉菜的功夫，谁晓得他下班没走？」思淼揉着头，动作有点像加班过的孟意蝶。 「没今天，搞不好明天、后天会出事。幸好老子回来的快。」思淼去冰箱抱出乱七八糟几瓶酒，给毛豆丢了罐肥宅快乐水 ，「毛豆，你那脚踢得好！」 「踢哪儿了？」 孟意蝶问毛豆。 「这儿。」毛豆指着位置 ， 「姑姑说，往这里踢，要他痛死。」 思淼点头， 「散打班咱们得报起来了，这……tm的，什么人都有。」 孟意蝶发现她喝酒时，一只手都紧紧搂着毛豆。 思淼的大无畏从事发到事后一直在线。就这个动作，泄露了她极为焦虑害怕的心思。 孟意蝶在思淼准备开第三瓶酒时按住她的手 ，「思淼，我会找最好的律师，给他足够的惩罚。」 「谢了。」思淼和她干杯，模样豪杰。 毛豆在思淼怀里打瞌睡了，孟意蝶说， 「让毛豆躺下睡会吧。」 再拿毯子给毛豆盖上。 思淼抓住毛豆的手，握着酒杯的另一只手还在抖 ， 「老子……老子气死了。」她想笑，眼泪却流下来， 「老子恨没砍掉他那只手……」 她擦泪， 「我……我要是去晚了，孩子……得吓成什么样？ 「我就怕毛豆不踹那狗日的……幸好她踹了，能出脚……孩子心里……就没事，对吧？孟意蝶？」 思淼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她往嘴里灌那不知道叫什么的酒。 孟意蝶一看，四十度的龙舌兰。 她挪到思淼身边，拿走她手里的杯子， 「对的，毛豆心里没事，就是被吓到了。你做得很好，你把毛豆教得特别好。」她握住了思淼的掌心， 「没事了，没事了。」她用力捏住思淼有些浮颤的手心。 思淼的泪煳了一脸 ， 「老子不能哭哦，让毛豆知道我这么没用，她心里不就更没底了？」 「你厉害，思淼，你很有用。」孟意蝶另只手抱住思淼的肩膀，「对不起，我去晚了。」她拧眉， 「我不该没留住你，你们应该在家。」 思淼吸鼻子， 「你又说车轱辘话了，老子才不做电灯泡。」 孟意蝶摇头，把思淼完全抱紧， 「不，你不是电动泡。思淼，对不起，我要他不能减刑缓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忽然脖子一凉，被滴了两滴水珠，是思淼的眼泪。 孟意蝶没松开手，守着一大一小在客厅内。思淼喝了混酒，酒意上来了，她哼了声， 「老子……老子谢谢你。 」 孟意蝶帮她理了理乱了的髮丝， 「睡吧 。」 第33章 难得人前哭一回的思淼不懂什么叫撒娇，她管那叫撒酒疯。 比起小副班颜老师剥纸皮核桃时的那盈盈一眼，思淼明白了，人家那叫不撒自娇。 孟意蝶和思淼两个病号相互扶持也有不便的时候，第二天颜老师就提着外卖补品进了门。 本来管饭的思淼有种蹭饭吃的不适感，而孟意蝶已经对小颜老师喊自己「意蝶」不再不适，更应对方的要求，喊起了「承茵」。 文化人喊人名字都好听。孟意蝶说， 「谢谢你，承茵」时，思淼觉得那嗓子被开光了。 思淼不用自问知趣地离开客厅，因为承茵扶着意蝶去了阳台，面对面坐下，还有毛豆这个小狗腿子送上饮料。 「不过她们聊什么我听不懂。」毛豆用铅笔头擦了擦脑门， 「什么球鞋，什么电子菸的。」 思淼抱着薯片盯着新闻 ， 「哦。」谈恋爱不用在意谈什么，只要互相看对了眼，话题只不过用来证明两个人多么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忒没意思的孟意蝶，前几天还说拿不了主意，今天却半推半就地和小姑娘开始热气腾腾了。 思淼想，该回家了。 回家前比较比较自己和小副班：她开奥迪a5，思淼开红色电驴。
第42页 她穿二线城市红牌maxmara，思淼虽然有高仿阿玛尼，但不少衣服都是网上淘来的不知名便宜货。 她会撩会撒娇，浑身洋溢着不需要思量柴米油盐的高端仙气：今天像二十四，明天又能像十八。思淼就太沾地气，二十八的年纪撑住二十八的脸，已属不易。 这就是个家庭条件优越、敢爱又敢行动的小姑娘。思淼是个表白后就立马否决、再吃十串烤肉的怂货。 思淼比完就认输了：她和孟意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在人眼前成天晃悠还是像空气。人小姑娘存在感就超强，才几次面就已经登门入室，意蝶承茵了。 她可喊不出那声肉麻的「意蝶」。思淼顶着肿脸，嘱咐毛豆好好写作业后就回房收拾衣服。 她上下楼尽量轻轻的，从晾晒房取了衣服回房时，听到孟意蝶半掩的房门后传来一声暧昧的低唿。然后是拐杖砸地的声音。 思淼回房关上门，边叠衣服边想，那声音是嘴唇打架还是扯了肩带引发的？ 因为门没完全关上，很可能就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看了b站那么多亲亲剪辑，思淼自问已经百毒不侵。 折好衣服后她取了箱子，只留下明天自己和毛豆的换洗衣物，其它都有序地放入箱内。 要跑路了，可惜脸还没消肿。思淼对着穿衣镜想。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提了提眉，从窗外看到那辆蓝色汽车离开了。 你不行啊孟意蝶，就这么会儿？ 思淼出门，看到孟意蝶正一手扶着门一边弯腰捞地上的拐杖。 思淼帮她把拐杖撑稳，见孟意蝶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嗯？被占便宜了？」思淼凑近了点，看到对方脸上的口红。 孟意蝶擦脸 ，「太……太快了。」 「有万壑松那么快？」思淼笑， 「你还想在阳台看多少回蛾子才进实质阶段？」 一阵麻意从手臂滚到了手指，思淼又吸了下鼻子， 「我明天和毛豆回家住吧，但午饭晚饭我都会帮你做好。」眨了眨有些痒的眼睛，「哪天不方便，和我说声，我就不来或者晚点也没事。」 「思淼？」孟意蝶不解， 「这不住得好好的吗？」她这两个多礼拜，像补齐了过去十年都没沾够的烟火气，热热闹闹的，酸酸辣辣的，她还没想过思淼这么快就回去了。 「……」孟意蝶想到了， 「思淼？」这一声含着更浓郁的疑问， 「是……因为我？」 「滚，」思淼噗嗤笑了， 「因为不想得罪毛豆的老师。你得为我家孩子想想？也为人家老师考虑下。谁见天儿的乐意在学生眼皮子下搞百合？心再大也经不起这么吓唬不是？」 思淼正说着，却被孟意蝶忽然凑近的脸给吓住， 「你tm看什么？我脸上有钱？」 孟意蝶嘆气， 「那就，还是每天下午四点半吧，你别跑几回，太辛苦。午饭……我自己会做了。嗯……过段日子我妈很可能要来住一段日子。我怕你们吃不消她。 」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怂？」思淼看着孟意蝶，原来人的眼睛里不仅能种桃花，还能盛一潭明月。 「嗯？」孟意蝶笑， 「怂的是我。家里公司的工作实在干不下来，得了焦虑症抑郁症就跑了。撞破女朋友骗了自己，第一反应还是跑，而不是上前质问。」 她靠门上嘆了声， 「颜承茵像我初恋师姐，我还在犹豫时她却步步紧逼，我……我只说『太快了』，却没说出来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身上师姐的影子…… 」对着思淼，她就能源源不绝地理出个子丑寅卯来。 但今天不是时候，思淼说， 「你闭嘴，你听我说。我说实话吧，去她的狗屁班主任，老子就是想亲亲你。」 她脚后跟离了地，嘴唇贴在孟意蝶唇上，马上离开后思淼擦着自己的嘴，感觉没什么味道，「欸，我没那么怂。孟意蝶，那天我是认真的。」 孟意蝶的第一反应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思淼的眼光圈住了她。 「思淼……我……我们可能不太合适。」她也这样告诉颜承茵的。 「我知道，不好意思啊，姓孟的，老子今天颜值不对，肿脸有碍观瞻，还是豁出去了。 」思淼拍拍她的脸， 「但吃了我那么多顿，你也该给我个公道机会吧。」 「要 ……追我？」孟意蝶都忘记擦嘴上陌生的湿润一碰。 「嗯，你也不要有困扰，什么时候你确定选了小姑娘，和我说声就好。我麻利地回app挤眼。 」思淼「唿唿」笑了， 「没准儿，你喜欢的是我呢？」 孟意蝶此刻的表情介于 「wtf」和震惊无语中，她举起手，「为什么……是我？」 「我tm哪儿知道？我天天在你面前，都住一起了你都不乐意，我也不乐意了。」思淼的脸比往常要红得多， 「我就觉得……你……条儿顺脸好看有学问，我……我就是吃这款的。」 孟意蝶呆了大概半分钟， 「我是……菜呀？」 「差……差不多吧。」思淼低头看她的腿， 「你要是为难的话……那咱们换过来？你追我？」 第34章 思淼纯情少女时期有个僵化的认知：追别人的矮一截，先开口的有风险。 还是董涛点拨了她，说「你这叫不求甚解。你得把那种羞耻心往里面掰开在灯下翻来覆去多看看。」
第43页 思淼说不怕灯下黑吗？ 董涛说这是思维幼稚，凡事都有个概率。因为概率小的风险而否定更大概率的机会，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憋缩命。 所以董涛还能在全城风雨后大方离婚，又不知道搭到了什么脉飞到了省台。 思淼打开省台的生活频道，看到瘦了不少丰腴不再又一脸认真地问专家「等离子除斑为什么效果如此突出」的董涛，她笑着喝了口啤酒，心说从播新闻到卖假药是个什么概率的机会？ 笑归笑，思淼还是掰开了看了也说了：追别人并不会让她矮一截，反而让她更有追求恋爱kpi的动力和责任心。总这么消磨着不开口，惦记人家床上滚过几个人有个屁用？ 豁出去了，目标就立起来了：曾思淼希望和孟意蝶甜甜地恋爱。 要说风险，思淼最多丧失一份家政工作，肉眼可见的经济损失为四万多块。 可没孟意蝶这笔单子前，她烟照抽酒照喝，也没见得不好到哪儿。 这么一算，损失就近似为零了。 思淼就在这样的高预期低风险的预判下开始行动，劲头颇像她店里挂单的那些把辛苦钱投到p2p的大妈们：xx站台， 20%回报， yy托底，稳赚不赔。 所以，年近而立的思淼对于感情有了新认知：信就会有。后来觉得这看法不太新鲜，直到有天看纪录片读到高中歷史书上的一句话：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回到家住后的思淼左手牵着毛豆，右手提着水果，「明天你孟阿姨复诊，看看骨钉长得怎么样。」 「那颗钉子就在腿里了吗？」毛豆问。 「等癒合了可以取出来，也可以留腿里。那玩意儿一般是钛合金材质，和人体兼容性很好。 」思淼忽然想，人有没有什么可以取出来、也可以继续放置在心里的东西呢？ 看了眼毛豆，思淼说，「周末咱们去看看爸爸妈妈和外婆好不好？」 「好呀，又到我妈生日了。」毛豆声音低下去，然后抬头对思淼笑，豁口的门牙长全了。 思淼回家和孟意蝶约时间， 「明天早上十点复诊，我去接你吧。」 蔫了吧唧的女人说「谢谢你思淼，我自己去就行了，我约了车了。」 思淼心说那可不行，我追你呢。 思淼其实没追过人，以为「追」这个行为就是急人所急，想人所想。 董涛追自己时就这么做的：等着思淼下班，藏着为她准备的惊喜，在思淼最需要她时总在身边。 和老娘当年为董涛吵架时，思淼就护着女朋友， 「她总是为我考虑」，被她老娘一句破相：真为你考虑她怎么不离婚？ 可那份被人呵护的心情思淼记忆犹新。她也想掬出来给孟意蝶。 思淼早上九点出的门，九点二十到了孟意蝶家门前路上，又瞧见那辆蓝色奥迪，又瞧见了承茵意蝶。 承茵扶着意蝶，看口型像在说， 「慢点儿。」 孟意蝶勾起唇，听话地点头。 都是追人，人家挽着目标的胳膊上车，说说笑笑地上了路，思淼拐到辅路上看着车屁股吃油烟。 敢情自己这块热脸缺块冷屁股贴？ 思淼叉腰目送那辆车， 「今天没翻老子的牌子。」她心里记下一笔。 算了，来都来了，那就替她将家里收拾好，顺便撸一下两只猫。 打开门，发现孟意蝶进步了：用过的餐具都被收拾在水池里，缺的蔬菜水果也写在纸条上。 这是准备很晚才回来了。承茵意蝶除了复诊，还有别的活动。 思淼马上翻出情债小本子记下第二笔， 「下午也不打算翻老子牌子。」 在收拾孟意蝶的书桌时，思淼发现了一摞子刚被列印出的资料，什么阳城工厂预选址，什么一串英文数字后接cfda审批进度，什么靶向药合作进度…… 思淼记下第三笔帐：她开始工作了，可能明天也没空翻老子牌子。 记仇归记仇，思淼做事一点不耽搁。晚饭做好后还放在保温锅里，纸条上留：不要留到第二天吃。早饭搭配我放在蓝色食品盒里了，热热就行。 再火急火燎地回店里给毛豆做饭。累出一头汗的思淼忽然想咬断牙齿：我为什么要逞一时意气带着毛豆回家了？因为她作出一副懂事大方善解人意的矫情姿态后又后悔起这个决定。 但凡她脸皮厚点，今天就轮不到承茵意蝶组合出场。也不必连着做两顿饭为了单独伺候两个人。 要是掖着秘密继续暗搓搓地追呢？是不是比摊开麻将只听牌好？ 思淼又后悔起自己的二次冲动。 见色忘友的她终于想到丁蓝， 「我是不是好傻呀。」 沉浸在备课里的丁蓝笑， 「控制不住地犯傻才是真喜欢。」 可……这才一天，我记了她三笔帐了呀。旧债新帐要是积累到一定程度她还不起怎么办？ 「那就换一个人。」丁蓝抬头，眉眼间仿佛仙气缭绕。 换谁？曾思淼挤眼一千多天，什么极品没见过？好容易碰到个正常点的蔫货，皮相又好看，怎么能放弃呢。 「如果真就是喜欢皮相就好了。」丁蓝往返沪城看病后，整个人的思路活泛了。 那么要强的曾思淼，不爱人皮相爱她什么呢？ 大约就是天生缺了根弦，那根弦上本该长了一串儿心眼：依赖她，信任她，欣赏她，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受了委屈只想找她，遇到危险也第一个通知她，气她，又捨不得多骂她，骂她又觉得该多往好里想她……
第44页 那根弦挽着心眼儿在思淼的心窝里摇摇摆摆，叮噹作响。 思淼颓了，「老子……真的不肤浅。老子更喜欢皮相之下的孟意蝶。」 那个虽然怂蔫无趣，但已经在阳城的日光月光烟雨雾茫里和她的生活紧密纠连的温柔女人。 思淼端出最后一盘鸡毛菜，又给孟意蝶记了第四笔， 「老子怪喜欢她的，她还不知道我这么喜欢她。」 第35章 欠债的何止是大爷？是恩寡情薄的皇帝吶。 思淼的帐本上记到第十五笔，三天了，也没被孟意蝶翻牌子。 确切地说，是没有在社交意义上见过孟意蝶。 她做家政时，孟意蝶不是在对着电脑写什么，就是在通话。有时来得及就忙对思淼说声「谢谢你思淼」。没空时都看不到她出房间门。 连艺术姬和二妞脸上都出现了深宫怨妇的神态。思淼蹲旁边看她们吃饭， 「得了，你们不是还有老子伺候着吗？这几天也没见你们少吃啊对不对？猫砂那么臭了你们真没点数？」 思淼又看了眼楼梯准备离开，楼上「咚咚咚」三声独脚跳，孟意蝶的声音传来， 「思淼……你知道阳城山北工业园吗？」 「知道啊，原先准备划公墓的地界儿。」思淼给老娘买公墓时听人说起过。 「你这两天有空可以陪我去看看吗？」孟意蝶求人时喜欢双手合十，求神拜佛般。 这就翻牌子了？思淼笑， 「怎么不找小颜老师呢？」 「她不是有课嘛。」孟意蝶说完，楼下安静了。她慢慢跳到楼梯中间，看着思淼， 「我……我们没有……」 怎么形容这复杂的关系呢？孟意蝶想了想， 「你可能觉得我是个海王……可我和承茵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我知道呀，翻承茵牌子失败找到备胎思淼嘛。 思淼摆手，「得了，得了。明天早上我有空，送完毛豆来找你。」 备选就备选吧，梅西c罗谁还没踢过替补？ 思淼回到店里继续看电视剧，隔壁修车店的洗车工已经换了个老实巴交但脑子像不太好的。朱凯正手把手教他， 「谁让你把水枪对着车内垫子喷啊，你tm洗澡用水龙头对着鼻孔一个劲沖吗？」 上次那档子事后，思淼和毛豆已经做了笔录。猥琐男这会儿在看守所里。孟意蝶找的律师第二天就位，说让思淼放心，肯定要他好看。 朱凯和马静上门道歉，提着厚礼带着平衡车，说实在过意不去，别让毛豆留下心理阴影。毛豆说那人嘴巴特别臭，你们再招人可不能找这种有口臭的。等他们走后，毛豆抱着车就到楼下显摆去了。 思淼到了店门口抽菸。朱凯看到她，先有点不好意思，见思淼招手，小跑了过去。 「你表姐还说来干这个吗？」思淼心说沖她那工作的忙乎劲儿，洗车这活儿估计她会辞职。 「没说，等她养好吧。不过她最近有得忙。」朱凯说他大姨妈、也就是孟意蝶的母亲最近查出来身体有毛病， 「再不放心，她也要放手了。」 「你表姐家卖药的？」思淼猜测。 「卖药？」朱凯笑，「听过百里生物吗？港股上市公司。」 思淼好像对这个公司有印象，广告里见过的。 「每年盈利近亿的公司，我表姐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的。」朱凯摇头， 「我姨妈那个人就是……挺古怪。我们亲戚沾不到光的，做她的孩子也特别难。」 思淼掰开手指头数了数有几个零。咋舌后不敢相信地看着朱凯，「她家一年够老子不吃不喝干一千年！ 」修仙呢？ 朱凯点头， 「我们老家人说，表姐家钱太多，损了运势。所以……」 所以孟意蝶的父亲和哥哥都得了同样的病？ 「你姨父还在吗？」思淼问。 「哪个姨父？」朱凯笑， 「我有两个姨父呢。表哥的生父已经去世了，表姐的生父和她妈妈离婚快十年。」 要不怎么说自己和孟意蝶投缘呢？两个人的老娘都二婚生的女儿。 思淼若有所思，还是觉得对「百里生物」这个名称有印象，绝对在哪儿听过。 晚上回家再打开电视瞄一眼董涛，思淼拍腿， 「原来就是这家卖假药的！什么等离子光子的，带个『子』就够骗傻子了。 」 嗐，本来被九位数盈利给震到的思淼一想起孟意蝶可能是个假药贩子的女儿，柜檯前头使劲吆喝的还是董涛，她就想笑：要不怎么说自己就看上了孟意蝶呢？ 唯独有一点：孟意蝶要是因为卖假药而进去了怎么办？ 思淼思考了一秒，决定定期探监。 于是在见到孟意蝶、指路山北工业园之前，思淼都忙着上网查资料，以判断孟意蝶进去的概率有多大。 越查头越晕。怎么还有这种公司？满屏幕都是中国话，但是她愣看不懂人家干嘛的。这个三期临床那个审批，翻到最下方，看到个核酸检测试剂生产。思淼这下看懂了，什么紧缺就做什么，怪不得人家赚钱。 最后看公司创始人孟百里：夫妻都是名校教授出身，合办了这家公司。接下来又是一熘思淼看不懂的中文。但她搞明白两件事：孟意蝶的气质遗传自母亲。以及公司法人不是孟意蝶，她仅仅是副总经理，所以蹲监狱的概率大大降低。 这天早上送完毛豆，思淼开着电驴到了孟意蝶家门口。
第45页 遗传了教授基因的孟副总经理穿了身思淼给她挑的运动装，提着一袋子吃的喝的早等在了门口。 思淼的小本本上给孟意蝶划掉一笔债，因为她积极主动地在门口张望。 两个人打完招唿进了车后却有点尴尬。思淼清了清嗓子， 「山北工业园还挺荒凉的。」 孟意蝶「嗯」了声， 「我就是不太放心选址意见书内容，想亲自去看看。 」 思淼心说这还用看？阳城的山北，不就是山阴嘛。又阴又阳的，这不对沖吗？当时选墓地时她和一个自我推销的半瞎子假大仙争执过。 大仙说姑娘你这是什么歪理？阴阳相辅，最是调和。 思淼说呸，我就是喜欢阴阴调和。再说了，搞出什么男女阴阳的，最后还不是扯蛋到男女那档子破事？ 「我最在意的是和环保要求是否契合。我们的净化空间不能设置在空气或者水污染的地域。」孟意蝶翻着手里的意见书说。 她转过脸，这才认真地看思淼， 「谢谢你，思淼。」除了那天突然的吻，思淼在这以后并没有什么突兀的行为让自己不舒服。 至于那个吻……孟意蝶摸了摸唇，其实有点笨。而且，也没任何不适。 「谢什么。哦，环境啊，那里是挺好的。有山有水，树可比咱们三人上次去的明山多。」思淼想到一件事， 「就是它在那个下风向，每年有几个月刮西北风。 你也晓得的，我们隔壁市缺德，把化工厂区建在旁边。那个风有时会带点硫磺还是什么味道来…… 」果然孟意蝶听这话后坐直了，忙用笔记下， 「是哪几个月刮西北风？」 「一般九十月开始啊，就这个季节。」思淼瞥到孟意蝶的笔在刷刷地写字不禁微笑，老子可算能帮上忙吧？她心想。 可她还是耿耿于怀， 「你家卖假药吗？」 这话让孟意蝶的脸挂不住了， 「我们公司……有自己研发的，也有仿制药，不可能做假药，那个是违法的。 」 思淼「哦」圆了嘴， 「那等离子去斑呢？不是你们公司的？」 孟意蝶愣住， 「嗯……是下面，分公司，我们公司最近在尝试保健品……那个是保健品，不是假药。」她瞅了眼思淼，继续解释， 「就是每家分公司，主营不同……」 「哦。那就不会进去了。」思淼腾出手拍拍心口， 「姓孟的，老子担心死了。生怕你卖假药卖进去了。」 她开心时都哼了两句歌，孟意蝶则咬着笔头，偶尔看一眼思淼的侧脸。 「看什么？老子好看还是承茵好看？」思淼问。 「各有千秋。」孟意蝶笑得狡黠。她不是没被人追过，但像思淼这样坦诚的头回见。 「你骗人，哄哄都不行？小气。 」思淼瞪她。 孟意蝶却悠悠道来， 「小颜呢，有点像我师姐，俗称的白月光。 「思淼，你有白月光吗？」 「有，欸，你家有没有哪种药，让人吃了可以天天梦到白月光的？」思淼笑得失落。 「我也想知道有没有这种药啊。」孟意蝶说。 思淼被闷住，半天才说， 「你真tm是个傻子。一点都不懂女人！」 第36章 在接到孟百里身体告恙的电话后，孟意蝶本以为几个月的休假足够支撑她一两年之用。 可思淼将车停在山北工业园入口，扶着她慢慢走了段路，熟悉的心悸感觉再次袭来。 孟意蝶说， 「思淼，我感觉很不好。能扶我去一边休息会儿吗？」 幸好路边的石凳可以坐下缓口气，思淼拿出大保温杯倒了杯水， 「喝口热茶。」 孟意蝶慢慢地喝完后舒服了点， 「龙眼味的？」 「不那么甜。」思淼很担心她， 「你这不是腿的毛病……吧？」像心脏病，又像高血压。 「老毛病，我妈管这个叫『工作恐惧癔症』。 」孟意蝶虽然一笑而过，眼睛却无奈地瞥到地面。 思淼也听朱凯两口子说过她的一些经歷， 「也就是说，你被逼着干不喜欢的工作，kpi压力还大得惊人，费力不讨好，天天被老妈骂。所以撂摊子几个月来阳城休养。 」 孟意蝶仰头看她，怎么自己那档子事到思淼话里就抽象成这么简单的一句？ 「思淼，你以前干过客服，为什么辞职了？」她也好奇思淼怎么干了一份和大妈们打交道的工作。 「主接投诉电话，被投诉态度问题，一次扣一百。受理错误，又扣一百。多上一次洗手间，扣五十……一个月要是一次没被扣，满打满算拿五千。」思淼笑呵呵的， 「你说我能拿满不？」 孟意蝶又喝了口茶，「能。」她的桃花对上思淼的杏仁眼， 「因为你看着吊儿郎当，偶尔公器私用，可做事丝毫都不含煳。」 「哟……该夸你聪明还是夸我尽职？」思淼坐到她身边， 「可能上班太压抑，下班我就疯癫了，死命地吃喝玩谈恋爱。 「我妈看不过去，说你好歹读了个二本，成天人模狗样繫着丝巾满嘴人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做空姐。其实是去讨骂。 」思淼想着老娘那会儿的语气，眼睛有点湿， 「她让我辞职了。」 「那为什么不选其它工作？」孟意蝶想到思淼那桩轰轰烈烈的阳城之恋， 「哦，和恋爱有关。」 「对呀，我这号人去考公，一个投诉就能被薅下来。私企我老娘又看不上。 」思淼自豪地说， 「我妈说养我，只要我别犯法给她找麻烦就行。」思淼怎么可能被老娘养一辈子，玩了半年后去沪市接受高端家政培训，混了几个证回家接了老娘的店。
第46页 老娘和店里的老阿姨们说， 「我女儿思淼，除了喜欢女人，别的和你们没两样。你们能忍就继续留下，不能的我也不怨。」现在想想，是老娘让思淼在一群八卦大妈中站稳了身子。 「那会儿老娘已经知道她身体不好了。」思淼忍泪，「她快四十生的我，说是为了真爱生孩子。」所以思淼长大后老拿这个揶揄老娘， 「你真爱才五年就跑了去找新欢。我哥和我都成了拖油瓶。」 老娘则怼她，「老子是借种生个『好』。 」思淼庆幸自己长得太老娘，性格也继承了她的， 「狗屁借种，我就是我老娘的种。」 孟意蝶埋头想了想， 「我不晓得自己是谁的种。」 思淼好奇她这个结论，但嫌弃她这副颓废模样， 「管它的。当自己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呗，活给自己。」 等孟意蝶休息过来，她还是坚持走到了选址地块实地考察。看着思淼被吹起的长髮和冻红的鼻尖，「冷吧？咱们回去。」 「冷啊，你就不晓得暖暖老子的小手？」思淼伸出手，又缩回去， 「算了算了，老子自己可以暖。」 两人从小路刚转到主路，孟意蝶抽出在口袋里被捂热的双手， 「借给你暖一下。」她双眼看着赤诚，却被思淼白了回去，「你这算撩我？」 「绝无此意，我以国士待君。」孟意蝶搓搓手，再朝中间哈了口热气， 「你不需要？算了，还是不要让你误会吧。」她的手快回到口袋时被思淼抢出来。 思淼冰凉的手触到她掌心，孟意蝶不禁皱了眉头， 「你多穿点呀。」 「老子还不晓得？最近又胖了，怕穿太多显得臃肿。」会被嫌弃不好看吧。思淼偷笑，承茵可能还没牵到手呢。 「你不胖。脸蛋肉肉的多可爱。」孟意蝶另只手搓着思淼的手背。 「冻成这样，今天估计十度以下了都。」 「肚子肉多就不行，穿衣服显得累赘。」思淼抽回手， 「好了，谢谢你的国士之礼。你就是想趁机找老子的便宜吧。」 孟意蝶举起双手，慢慢挪着小腿走路， 「我是真怕你冻坏了。」不过她天生就知道心疼女性，怪不得自觉弯了。 终于进了车里，思淼开了空调，两只冰掌捂在脸上， 「这哪里像秋天？简直一夜入冬。」 再看孟意蝶正温柔地瞧着自己， 「孟海王，你究竟在承茵和老子之间选谁？」这眼神让思淼出神。 「……」孟意蝶扶额， 「承茵……她父亲是我们公司在阳城业务开拓的重要一环。」她也是听承茵聊起后才知道的，也才了解为什么她一个小学老师穿着用度远超薪资水平。 而孟百里也确认，承茵父亲能带来的不仅仅是投资，还有关系网。外地公司来阳城，打头炮的往往是本地有实力的合伙人。 「哦……你被迫出卖色相？」思淼同情的目光更让孟意蝶百口莫辩。 「搞好关系，总比撕破脸皮强。」孟意蝶的目光深沉起来，「承茵是朋友，我不可能答应她的追求，因为这对我母亲的事业而言风险过高。」 再不喜欢这工作，孟意蝶也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孟百里的精确算计心理，更自然而然地执行下去。 而宗桦的实验室和公司只是若即若离的独立技术合作，她倒不担心。但阳城的这次投资绝不简单，它是被迫因为环保压力而离开沪城转向阳城的公司命门。 「而你，思淼，我希望和你是姐妹，是家人。很抱歉，我对你，不是爱情。」孟意蝶这几天有空就在考虑思淼的定位，此时她终于说出口。 思淼在咀嚼孟意蝶的话， 「哦，搞半天，今天喊我出来还是为了说这个。那你暖哪门子的手？」 「我……是你问我的。我也想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暖手，帮你带孩子辅导功课，可以和你一起喝酒抽菸聊天，我们没必要非得被『恋人』这层关系缠住，可以做朋友和家人。 」孟意蝶觉得除了暖床，她都可以为思淼做。 「为什么？」思淼迷惑了， 「你就不能对我有恋人的感觉？」 「……」孟意蝶觉得，人的意识问题，比她公司的债务帐本复杂多了， 「我也不知道呀。我……我喜欢初恋师姐那类的，就是宗桦那类的……」 思淼总算明白了，说到底，孟意蝶觉得，她太俗气。 「好吧。」思淼的下巴搁方向盘上好一会儿， 「你放心，一会儿我不会想不开去撞车的。」 发动了汽车，思淼看着孟意蝶， 「可老子挺喜欢你的，怎么办？」 我爱你，你不爱我，这是最难的题。 「你别勉强自己……我呢，也试试尽量不喜欢你吧。你等等我，兴许我退回到闺蜜亲友那个位置，咱俩间就没这些扯不清的破事了。 」思淼擦擦想流清鼻涕的鼻尖， 「孟海王，我说的清楚吧？」 「很清楚。 」孟意蝶同意之余，还有些吃惊思淼的洒脱。 「可你摸了老子的手了！」对方抽纸擦鼻涕。 「……曾思淼，我说了是你让的，你怎么又绕回来了？！」孟意蝶气急地扯过安全带。 「我让你摸你就摸啊？」 「……」孟意蝶真想砍了自己这双手。 第37章 孟百里的局部晚期乳腺癌被发现后，就将办公室搬到了医院。 住院时间基本和女儿孟意蝶同步。母女俩对着视频开会，她这次没有劝，是孟意蝶主动问， 「公司哪些事是我现在可以接手的？」孟百里就将考虑了两天的阳城药厂和实验室计划交给了她。
第47页 唯有一件放心不下， 「宗桦……要结婚了，她是阳城实验室的专家之一，你们以后少不得打交道。」 再看孟意蝶的脸色如常，心里更担心， 「她是女人，到了这个年纪……」 「妈，你放心，工作上的交道我会正常把控。私生活不会有交集了。」孟意蝶说， 「您安心治病，等我把这边选址的事定下来就回沪市看您。」 孟百里这个女儿，倔强、聪慧随了她，幼稚也随了她。 孟百里对男人幼稚，孟意蝶对女人如此。 放下电脑屏幕，孟百里对秘书说， 「最终还是得我去阳城，她做事比她哥哥浮躁，我不放心。 」 儿子孟襄哪怕还时好时坏地在治疗中，也远离了工作好些年，在她心里却总是那个锐意进取又沉稳的生物化学博士继承人。 放下手机的孟意蝶扶在院子里慢慢锻鍊，思淼在家里忙活着。 今天不需要她做晚饭，因为孟意蝶晚上六点半有个饭局要参加。 孟百里为她定制的新衣物昨天就送到了，同时要打包过来的还有司机。衣服收下，人就算了。她说我请朋友开车就好，其实是又怕被盯梢。 思淼得知孟意蝶又要请她做司机， 「老子对你图谋不轨欸？」 「可思淼你为人最热心又有尺度感。」孟意蝶拍她马屁却被思淼揭穿， 「你就是看上老子门清，找我帮忙心里没压力。」哼是这么哼了，她也答应了。 谁让自己说的：慢慢退回到闺蜜亲友位置。 所以接毛豆和盯着写作业的事就交给了丁蓝。 孟意蝶在五点半时换了衣服走出房间，老裁缝店的设计师之前还特意问了她身形体重最近几个月有无变化。往年数据都保持稳定的孟意蝶说，「胖了十斤，肉都长在肚子和臀部。」 设计师点头，「您现在飞香港不方便，我找个朋友去帮您量。」 这才有了胖了十斤的孟意蝶依然合身又显身材的套装。 往日收腰的裁剪略微宽松，下摆又不着痕迹地紧缩。米色的呢子布料上是极为细腻的蓝红淡条纹。裙装也贴心地改为同色裤装，即便人胖了，腿部线条还在。孟意蝶再搭配了双中性的牛津鞋。 眼前的思淼双手指尖撑住下巴， 「好贵……吧。 」这个材质裁剪不是店里能买到的。再熘上孟意蝶的细长腿， 「人模狗样。」 指着她头髮，让她继续拨拉开。孟意蝶照做后，思淼才完全满意，「老子不信，你一定骗过很多姑娘。」 孟意蝶笑着摇头， 「我哪有那个时间？」 这意思是有空早就到处撩拨人了。思淼扶着她，「那倒也是。」这不连断腿时都搭了个承茵回来。 「晚上你要喝酒吗？」思淼问。 「要的。」孟意蝶偏头对她眨眼，「所以还得你接我，要不……我可能难脱身。」 为什么？思淼堪比杨天宝的丰唇上漏了丁点口红出来，孟意蝶指她嘴唇，思淼闭眼对着她， 「老子接送你，你替我擦了就扯平了。」 柔软的手帕布料和淡淡的无奈嘆息一起到了。思淼睁眼，看见孟意蝶似笑非笑地替她擦口红。 长得好看穿得漂亮竟然是去喝酒，而非和自己谈恋爱。思淼将车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库时不免怅然。扶孟意蝶下车时，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眼前。 「意蝶？」声音成熟清冽的是宗桦。 「意蝶。」声音娇美动人的是承茵。 怪不得说怕脱不了身，修罗场吶。思淼看着孟意蝶，问她， 「我接着扶你去酒店内吧。」 孟意蝶忙不迭地点头。两边的眼神她都吃不消，左边的宗桦幽怨，右边的承茵热烈。扶着她的思淼目不斜视，手指按按用力掐了她胳膊两下。 她秒懂：一下是宗桦的，一下是承茵的。 一起进电梯的四人站定后，她的胳膊又挨了下更重的。孟意蝶忍住没叫，低头看思淼。 思淼笑， 「我就是好奇。」怎么她都不怕疼？ 今晚的饭局除了孟意蝶和两个有纠葛的女人，还有总公司派来的代表张经理，阳城分公司的负责人贺经理，还有投资人、实验室筹办负责人等七八人。思淼刚要离开包厢时被孟意蝶拉住胳膊，那手劲儿够大的，「你可以留下来吗？」 也行。思淼坐在她身边，孟意蝶另一侧的位置已经被承茵占据。大学副教授宗桦的脸色一瞬间有点难看。 这种饭局不需要孟意蝶热场，两个经理一唱一和，开始炒热气氛。 思淼每道菜都尝了口，暗暗评议着这家饭店的手艺，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修罗场中的靶子。 落座时孟意蝶介绍思淼是她的好朋友。承茵当然要敬谢她的到来，端酒要敬谢思淼被孟意蝶拦下， 「思淼要开车，不能喝酒。」 「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嘛。」承茵带了点撒娇的音调。 孟意蝶举杯， 「我替她喝。」 这话一出，在座的对思淼全然刮目。 思淼嘴里塞着鸭方酥，顿时觉得怎么大伙儿看着她的眼神热情了许多。 尤其宗桦和承茵，像是失宠的妃子看被復宠的正宫娘娘。 她担心孟意蝶时，对方桌下轻拍她手背，再喝完了酒。 除了百里公司的人不敢敬她酒，其他人都被孟意蝶的爽气折服，一轮走完，孟意蝶已经和投资人隔着承茵开始聊天。
第48页 投资人嫌女儿碍事，索性和承茵换了位置，与孟意蝶地交谈也更加顺畅。 思淼侧耳听了，都是些「地块、审批」类的话，孟意蝶最终放弃了山北工业园，换了个地块更贵的。 其他人也不闲着，私下小声聊天，宗桦的深眼窝笑得更深， 「曾小姐哪里高就？」 思淼说我开家政店的，有时自己也亲自做。 宗桦一愣，原以为她是孟意蝶的新欢，没想到还真是保姆。 话题干硬地扯到了两句居家生活，又转向了实验室进度和生物制药行业中。 思淼反正听不懂，她在思考那盘子鹿肉用了什么调料。 转眼间，第二轮敬酒又开始了。这次的中心人物是青年学术明星宗桦。轮到孟意蝶时，她站起来， 「宗老师，咱们认识这些年，我都没好好答谢您领我初入了门，这杯我敬您。」 宗桦开玩笑说谢师一杯可不够。眼里的不舍和心疼孟意蝶看得清楚。 「那就三杯。」孟意蝶连下三城，桌上的男人们开始真情实意地自豪鼓掌。 孟意蝶扫了眼本方公司的人，清亮的眼神让他们不觉收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思淼偷笑，一群傻x。女人一喝酒他们就莫名兴奋，这桌上，最没资格兴奋的可不就是他们？ 孟意蝶不会儿去了趟洗手间，她没让思淼陪着，说去去就来。 过了会，宗桦也去了。 思淼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再过了会，承茵也说出去接个电话。 思淼越发觉得古怪。于是她也莫名出了门。好歹她追人家不是？ 要不说女洗手间妖怪多呢？思淼都不用推开门。承茵回头，说别进去了，门被反锁了。 里头就两个人，孟意蝶和宗桦。 有女人压抑的哭泣声，还有嘆息。 她们抱住了吧？孟意蝶的口红有没有被亲歪？ 思淼回到席上想。五分钟后，孟意蝶先笑着回席，口红果然歪了。 承茵也发现了。 过五分钟，宗桦红着眼睛回来。 孟意蝶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喝水平復心情。手背上又被人拧了下，她余光看到满脸微笑若无其事的思淼，抽手揉揉痛处。 第38章 思淼胃大心更大，孟意蝶答应了投资人父女俩的邀请明天周六上门做客，她心说正好我也没空。 酒后送别时孟意蝶发现宗桦没站稳，用恳请的眼神看着自己，思淼说反正我开车，先送宗教授回去。 当在红灯还有十秒时，后座的宗桦搂住孟意蝶，思淼心说该不会又亲吧？反正我也亲过，这波不亏。 孟意蝶挣扎着要推开宗桦的手，思淼从后视镜欣赏了文质彬彬文华气象的副教授忽然捏住了海王的下巴凑了上去。思淼心说你当我死了啊？ 她忘记了红灯都变绿灯，直到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提醒才松开剎车。 孟海王便宜被占后，擦着嘴喘气， 「宗桦，别这样。」 别这样你还是让她那样了。听这喘声要是在家里，弄不好干柴烈火烧起来了。 思淼决心不看后视镜，专心开车。完美变道、限速超车，四个红绿灯后送宗桦到了地点。思淼回头，亲和地问， 「宗教授，我送你上楼？」 「谢谢了，我自己上楼就好。」宗桦冷静的声音表明她压根没醉。 孟意蝶目送她上楼，在楼梯口时忍不住拉开车门拖着残腿追上去， 「真的……不能拒绝他？」 宗桦捂脸流泪， 「我不知道。」 思淼看了眼时间，十点了，黄金档该结束。孟海王再啰嗦，她就自己回去拉到。 心里忽然麻到鼻腔，思淼皱眉忍过了这道劲儿。 这追个哪门子劲儿。轮番做看客，她从兴致勃勃到忍气吞声，这会儿真有点黯然销魂。老子一个黯然销魂掌噼了你个海王，思淼抬掌擦泪。这tm何必？她再也不想凑这种热闹了。 孟意蝶回车上后也很安静，比她还安静的是方向盘迴味的轻微咔啦声，还有思淼的唿吸，以及思淼清冷的眼神。 开进车库后，思淼准备下车，孟意蝶喊住她， 「思淼……能陪陪我吗？」 怎么没看出她是个高级海王呢？思淼想了想，「下车吧，老子想抽菸。」 一根接一根，思淼愁肠凝结。抽到第三根，发现孟意蝶就穿着那身套装坐檯阶上，她忽然对那身衣服起了丝心疼。 「她……我还是有些喜欢她。或者说，没全放下她。我动过歪心思，比如和承茵能不能开始，这样可以忘了过去。 」孟意蝶的烟就是摆设，思淼又开始心疼烟。 「不是生意场上的人，不能谈嘛。」思淼抽了下鼻子，这是感冒前兆。 「嗯。」孟意蝶电视剧里渣男一般地抱住了头。「我真的很乱。我又回了老路。」干起来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硬着头皮和各种人打交道，在感情里退缩犹豫，在底线前又给自己找理由。 眼下，只有身边的思淼没给她压力。即便她说「追求」，却没逼孟意蝶做决定。 思淼宁愿逼自己。 思淼也心疼起自己，「那你想做她的婚外情人？」 孟意蝶没吭声。思淼知道大事不好，这人脑子又开始坏了。 「嗐，真不知道这一个个的，喜欢你哪一点？」思淼弹菸灰， 「老子怎么就这么孬种？」
第49页 孬种？孟意蝶抬头， 「你说我什么？」 「我说我自己没出息。」思淼气哭了， 「我怎么这么贱，上赶着看这齣戏。你不让我知道就好了，为什么告诉我？你当我铁打的？」 思淼侧过身不看孟意蝶，对她递上的手帕也不理睬，一挥手打飞， 「老子抽会儿烟就行了，你少理老子。」 孟意蝶嘆气， 「思淼……我，我要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子除了亲你那次，不强人所难。」思淼起身打开孟意蝶家的大门，又从冰箱里拿出四十五度的朗姆酒， 「不来点这玩意，抽着没劲。」她坐沙发上直接往嘴里灌了口。 「这瓶算我买的，你在我工资里扣。」 孟意蝶跟进屋子，一踉跄差点踢到了二妞。她看着思淼的模样又笑了， 「看来你还没退回到闺蜜亲友呢，吃醋了？」 「吃你娘的邪醋。」思淼骂， 「你就任人家那么亲你？」 「……」孟意蝶想反抗来着，宗桦还是碰到了她，她自己也松了劲儿不假。 思淼压下了气，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这酒我带走了。」她明天还要去给老娘哥嫂扫墓，想睡个美容觉再见亲人。 那身贵得要死的套装挡住了自己，孟意蝶抬下巴， 「不许走，说好陪陪我的。」 思淼吃邪醋，孟意蝶就犯了邪怒。忍了一晚上，就和思淼待着舒服了会儿。这会儿她提了酒就走人？ 「你不怕老子酒精上头对你用强？」思淼比她矮半头，胸口肉又轻四两。只有浑身脾气大，挺胸逼进孟意蝶， 「你当老子圣人？」 孟意蝶食指一点思淼的脸蛋， 「你-用-强？」她又被思淼逗笑， 「你该小心自己才对。 「你以为我就谈过一两次恋爱？」她的桃花眼发出摄人的光彩， 「我睡过的可不止一两个。」 怎么……可能？ 思淼盯着孟意蝶的脸， 「不会吧？你来阳城不是……单身得挺好吗？」 「那些都是遇到宗桦之前的事。」孟意蝶看着有点慌的思淼，「这要是以前，你还想全须全尾地走出去？思淼，你不是微信里都喊我『海王』吗？我还真当过。」 「你……你那是发情期。」思淼指着孟意蝶， 「想吓唬老子？」 孟意蝶的眼睛盯着思淼的脸上的泪痕， 「不是吓唬，思淼，我不是什么好人。为我，不值得。」 思淼又拧开瓶盖喝了口压惊，「老子当年拿大乌苏给人开瓢时你还穿着格子裙在私立学校学英语吧？」 「我一路读的都是公立。不过我们初中校服的确是格子裙。」孟意蝶笑她又错了，梨涡露出后就没再淡下去， 「你以为的我，只是那一面的我。真的我，自私，懦弱，贪婪，又……」想起宗桦的评价， 「色咪咪的。」 思淼擦嘴，「老子要仔细下评语，你说了不算，」想到最后一个词儿， 「色咪咪我信。」 要不怎么尽打着「书卷气」的旗号找漂亮女孩呢？ 呢子修身小西装贴上了思淼的胸口，布料颳得她的毛衣像奏出声「噼啪」响儿。 孟意蝶的唇在主动状态时像捏足了劲儿，夹得思淼唇瓣发麻。思淼手里的酒差点没提住，被孟意蝶轻轻夺走。但海王的舌头没闲着，沿着思淼上唇内侧滑过时，思淼又没出息地软了。 她推开孟意蝶，「要死了？」这句话只能通过眼睛传达。 「信了吗？」孟意蝶瞄了眼酒， 「这酒后劲过大，你喝时要注意量。」 思淼的脸红而转白， 「你tm……宗桑！」思淼用沪语骂出来一声「畜生」来。 孟意蝶舔舔唇，「所以，咱们做朋友就省心多了，我是个明白人，思淼，我想你也是。」她明白自己不要脸，一边喊着朋友一边被思淼照顾着一边还欺负人。 「我妈也特别瞧不起我这点，我挺不要脸的。」 第39章 思淼带着毛豆对着墓碑双手合十拜了拜，心里对这个动作一咯噔——孟意蝶求自己帮忙时就这样儿。 「哥你在那边别老抢周玮的鸡爪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思淼说， 「妈……」眼睛又酸了，「我又做蠢事了……」 公墓这儿风大，思淼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您放心，没到董涛那个份上。」 最后再看着周玮好一会儿，直到盯得快认不得她了， 「生日快乐。」 「妈妈生日快乐。」毛豆放上康乃馨，「妈你看我牙齿又长出来了。」毛豆对着照片里的周玮龇牙， 「姑姑也说长得很好看。」 风捲走了几片花瓣，思淼又打了喷嚏，毛豆问，「姑姑你感冒了？」 思淼点头， 「老子一见她就没好事。」 「我妈我爸还有外婆躺这儿会不会感冒？」毛豆又问。 「不会。他们修仙成功了，百病不侵。」思淼系上大衣扣子后，又站在墓前好一会儿。心里叨咕了自己的蠢事，再骂会儿孟意蝶。 「走，回去了。」她拉毛豆的手，两人最后回头看了眼亲人的笑脸，「放心呗，我们吃的好睡的香。」 「姑姑，你做了什么蠢事？」 「老子……和人挤眼，挤得乱七八糟。」怎么和毛豆解释清楚呢？ 曾思淼喜欢上了一个温柔女人，结果发现她在莺莺燕燕里左右逢源，还曾经是个花花肠子。 「曾」字要去掉，就沖她昨儿晚上那老流氓劲头，她现在还是个花花肠子。
第50页 对，不要脸。 思淼掏出纸巾擦鼻子，「就是识人不明，追人过勐，一团乱麻，白使力气。 」 「张明学追胡艾柔每天送一个□□挂件呢？你这么忙，都没见过你送什么追人。」毛豆拿同班同学举例子，「昨天还送了眉笔。」 思淼「啧」了声，还眉笔？孟意蝶送了个老流氓咬嘴，还说她自己睡了不止一两个。气得思淼昨夜没睡踏实。 「姑姑，你追的谁？」毛豆想了想， 「孟阿姨？」 「毛豆，咱们格局大点儿，别成天尽想着和晋江百合文里似的什么谈恋爱送礼物亲一亲甜甜的爱之类的。」思淼甩起她的手， 「老子被撞晕了脑子，最近都没用心打理事业。 」 孟意蝶心理有毛病都含泪卖色相拉关系搞工作，曾思淼不能再满脑子粉红或者其它颜色了。昨晚上虽然冲动，但当断则断。 魏阿姨已经到店外等着了，思淼停下电驴开门。 魏阿姨探头看了后前段时间被打破的厨房玻璃， 「哟？修上了。」 「第二天就修好了。」还是孟意蝶留意安排的。 思淼泡上茶，让毛豆拿出作业写。再来和魏阿姨沟通新僱主的事， 「就是我先前服务的那家，主人人不错，有两只猫，平时工作很忙……」 思淼从孟意蝶的口味到作息，再到性情特点最后到食谱规律一一理顺，最后交到魏阿姨手里几张纸， 「要点都在这儿了，下午你跟我去，先看看我怎么做的。」 「你为什么不做了？」魏阿姨听到薪水时都不信思淼将这份好机会让给了自己。 「我每天接送毛豆，再照顾那家，有些忙不过来了。」思淼滴水不漏。 等她介绍完，魏阿姨还意犹未尽， 「你怎么不提醒我注意嘴巴？」 「哦，提醒了有用吗？」 「那也是。不过这份工资高，我一定特别小心。 」魏阿姨已经进化到自我提点。 跟着思淼进了僱主家后她就没合上嘴， 「这么大的房子？ 」 「这么肥的猫？」 「这家人呢？」 「思淼他不会又是个色鬼吧？」 思淼看了眼魏阿姨， 「您放心，您不是她的菜。」 毛豆已经找到了自己习惯的座位，伸手准备拿零食，被思淼瞪了眼后放回去了。 「孟……」孟阿姨家的不能吃了？ 「姑姑不在孟阿姨家做了，所以你不能再吃咯。一会儿回家咱们再吃。」思淼温柔地和毛豆解释。 「毛豆和这家也熟悉了？」魏阿姨打量着房子。 「你也认识，就是隔壁修车店的那个洗车工。现在不是了，人家回自己的公司工作了。这也是我要郑重提醒你的一点，她是个要求很高的僱主，不是什么熟人。」 魏阿姨一脸瓜太大吃不下的表情， 「那她……洗个什么车？」 「富日子过烦了，来体验生活。」思淼带着她走了遭房子，说了点打扫的细节后说， 「你在这儿做吧。晚点孟小姐回来会把钥匙给你的。」 昨天她和孟意蝶讲好了：老子不伺候你了，你自己去找个家政。 孟意蝶说你店里合适的介绍一个到我这儿吧。也没有挽留。 思淼走前狠狠擦了嘴， 「行。」 一个亲亲就蹦了关系的假相：什么闺蜜亲友，不过是熟了一点的家政和坏了心思的僱主。有能耐你抱着魏阿姨二尺五的腰亲她的嘴巴。 思淼就定下了，才不再够着孟意蝶给自己找气受。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毛豆已经跑出去抱住了孟意蝶，「孟阿姨。」 孟意蝶身后跟着承茵，一头搂住几天没见的毛豆，一边请承茵进门坐会儿。眼睛却瞥向屋内， 「你姑姑呢？」 思淼也走出来， 「魏阿姨我带来了，你和她再交代细节吧。」再和毛豆的小副班殷情问好。 在孟意蝶还懵着时，思淼拉过毛豆，她和孟意蝶道别， 「我们先回去了。毛豆，和老师，孟阿姨再见。 」 毛豆扒着孟意蝶的腿不挪步，「姑姑，以后是不是都不来了？」 思淼和孟意蝶对视，海王抢着说， 「怎么会，明天孟阿姨就请你们吃饭。」 见思淼一脸不解，她弯腰靠近毛豆耳朵， 「还有去打电动。」 「……孟……意蝶，你想干什么？」思淼留意到她身后承茵失望的脸色，忽然懂了：这是个连十岁孩子都不放过还拿来挡小姑娘的宗桑啊。 第40章 思淼窝在被窝里熟睡，伸出的胳膊压着本书： 《玛莎斯图尔特传》，昨儿夜里看到第五页就被美国家政女王给催眠了。 睡到半夜三点被渴醒，自问发烧的思淼吃了粒布洛芬喝了杯水后继续昏睡。毛豆喊了她两声没醒，摇了几次她只哼哼不起床。 伸手探鼻息，毛豆发现她还有气儿。放心地给她热了杯牛奶放床头，说 「姑姑，我和孟阿姨出门啦。」 孟意蝶经过昨晚的观察，发现魏阿姨做事儿差不离，大概第一次还没暴露出缺点。 但思淼撂摊子的后果就是她缺了位可以帮忙开车的朋友，她不愿意用「司机」这个词形容思淼。 打车到了思淼小区楼下，毛豆用姑姑的手机和她确定了见面时间。一分不差，一大一小终于碰头。 孟意蝶往单元楼入口看， 「你姑姑呢？」
第51页 「孟阿姨你喜欢我姑姑吧，老问她。」毛豆额头的小捲毛是自己扎的，露出来一缕挂脑门上。 孟意蝶不回答，笑着替她重新扎辫子， 「我猜猜，你自己扎的？因为你姑姑还没醒。」 「是呀。昨晚上姑姑回家说要奋斗成什么女皇，结果现在九点半了还不起来。」毛豆摸了下被孟阿姨扎好的辫子，特别满足地笑。 还奋斗成女皇，穿书还差不多。孟意蝶牵起毛豆， 「作业写好了吧？你们小颜老师可说了，曾海潮最近上课总爱找同学讲话。」 「不是我找啊，他们找我传纸条。明明都有小天才，他们不用，谈恋爱还要找我帮忙。」毛豆说的是张明学和胡艾柔。 「你真该开婚介所。」孟意蝶说。 「我姑姑也这么说过。」毛豆和孟阿姨在小区门口等车。 今天孟意蝶暂时放下工作。阳城地块竞价拍卖的事马上就要展开，沪城也传来孟百里病情稳定的消息，近期就会做手术。她希望在下一轮忙碌开始前陪陪毛豆。 更重要的是，不用再花一个白天加晚上和颜承茵一起。 自从知道如果和承茵谈恋爱，他们公司的损失将可能以五千万起步衡量，孟意蝶面对这姑娘就再也暧昧不起来。哪怕她再像初恋学姐。 大约等同于男人面对特定的女人硬不起来。孟意蝶觉得自己想多了，捶了下太阳穴也。 宗桦哭完两回后告诉孟意蝶：不能退婚。但她的家门会向孟意蝶打开。 孟意蝶还是觉得膈应她和男人试过的事，又一次拒绝了她。感情有时不是多米诺，而是循环单机游戏。孟意蝶又一次玩不下去。 思淼像是想开了，她提议换个家政。孟意蝶心说先拉开两人距离也好，就同意了。 也许没了这层业务联繫，更有利于两个人做朋友。 孟意蝶对着屏幕举起游戏枪，毛豆已经扫下了一片人，她还在发呆。 思淼。 孟意蝶心里忽然轻轻喊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做朋友的思淼，好像难以和她有交集。 「孟阿姨，你快点帮忙啊，我顶不住啦。」毛豆扫射得激烈，孟意蝶回神，加入了战斗。 「你姑姑……她以前谈过几个恋人，你知道吗？」休息期间，孟意蝶看着毛豆吃冰淇淋，她例假得忌口忍住。 「挤眼吧挤过好些，也见过不少，」毛豆掰手指头， 「山西刀削面，锦江之星，小核桃，假书生，万壑松……」数出来快十个。 「还不少。」孟意蝶数自己在国内以及英国读书时碰到过的，也差不多。 也差很多。思淼就是挤眼见面的传统方式，她是搂搂抱抱亲亲，甚至和好几位有深入的探讨。 要不宗桦怎么说喜欢自己野蛮呢。孟意蝶这些年，工作没开窍，开车境界到了f1。 都是歷练。 「思淼谈过就一个吧。」她想到那个传言，替思淼鸣不平起来， 「就一个……栽了。」 「是啊。董阿姨人也特别好，就是喜欢半夜喊姑姑出去。」毛豆倾囊相授， 「因为奶奶不让她们见面。」 思淼也经歷过罗密欧与朱丽叶阶段呢。孟意蝶帮吃完的毛豆擦干净嘴角。 「还想玩？」她问。 「回家吧，我想起来了，昨天姑姑就感冒了，怪不得起不来。我不放心。」小大人一样的毛豆终于心虚起来，想起思淼。 她被孟意蝶送到家门口，两步三回头，孟阿姨终于上前，说那我送你到家门口。 思淼。 孟意蝶的心又被这个名字敲了下。做朋友的思淼见到了自己还会眼一斜烟一夹的傲娇模样吗？ 她闭眼，再睁开， 「你姑姑……前天晚上……她怎么了？ 」 前天？毛豆回忆了下， 「半夜里起来熬粥，说是一夜没睡好。」 出了电梯打开家门，家里还是静悄悄的。被孟意蝶砸出道缝的茶几还在，上面翻出几板子药，什么消炎止痛的，退烧止咳的。其中一板子还过期了。 她示意毛豆别出声，推开了思淼的房门。 思淼蜷缩在被子，唿吸轻不可闻，她还在睡。 床头柜上剩小半杯水，还有没动过的起了奶皮的牛奶。 孟意蝶伸手探她额头，很快缩回，退烧了。 可不能一直不吃东西就这么睡。她皱眉时，被子里的思淼醒了，杏仁眼冷冷地看着她， 「哪个让你进老子房间？ 「和小的玩好了吧？谢谢啊，辛苦了。」乱糟糟的头髮下是张苍白的感冒脸。 「思淼……」孟意蝶喊了三次才出来一声。古怪又难过的情绪忽然冒出。 「思淼…… 」她的脸古怪地抽搐了下， 「我给你点些吃的就回家。 」 到家的孟意蝶坐在沙发上很久，自问还在试用期的魏阿姨不敢说话，只敢偷偷打量着她。 随后，孟意蝶回了房间伏案写下什么，半天后把纸揉成团随便扔在字纸篓中。她闷闷地跑到楼顶露台晒太阳抽菸。 管住嘴的魏阿姨终于禁不住八卦的心捡起纸团，皱皱巴巴的纹路里夹杂了好些字： 三个宗桦，两个钱羽，十二个思淼。 魏阿姨的胸口被大瓜给堵住了 ， 「哎哟喂。」她发出轻唿。 第41章 思淼喝完粥后食慾反而回来了，再看孟意蝶点的七八个菜，心说你有钱可老子不是猪啊。
第52页 等姑侄俩都打了饱嗝儿，思淼刷刷地给孟意蝶转帐三百块。 本来指着孟意蝶回一句， 「思淼，你真的要和我算这么清吗？」 对方二话不说先收了钱，再发了个没心没肺的笑脸， 「好吃吧？」 然后接下来一句， 「我赚了五十。」 你才二百五。思淼不再理会孟意蝶。 本来等着思淼来骂一声， 「好吃个屁」还有「老子就和你算个门清」，结果只有干巴巴的三位数转帐。孟意蝶站起来活动胳膊腿儿，觉得思淼这是要来真的了。 下楼时看到魏阿姨一脸强作镇定地打扫着自己房间，瞥到字纸篓，那里面已经空了。 孟意蝶下楼拿电脑调监控，很快，画面定格在魏阿姨的嘴型「哎」那里。瞧瞧，才两天，现形了。 她也不打算投诉，毕竟这档子事到思淼那估计也就是得一句骂， 「你没事写老子名字干嘛？请碟仙？」 孟意蝶只是闭眼写出脑海里的人，冒一个念头就写一次。 写了十二回思淼，可能因为家里没她忙上忙下的都不适应了。 她合上电脑，告诉刚下楼的魏阿姨， 「我明天要出门几天，您每天照旧来打扫，记得放上猫食就好。」 魏阿姨的脸被心头八卦的想法冲击到快变形， 「欸，我会的，思……淼也提前告诉我了。」 这是试探了。孟意蝶看她，眼睛里没有什么笑容，「她知道猫的养法，拿不准的你可以问她。」 魏阿姨离开这家时，想起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心里就打鼓， 「不看了，不看了，啥也不看了。」她喃喃自语。这孟意蝶，喜怒就收在眼睛里，盖了层她看不懂的冰霜。 思田豕正的后厨每天都飘出香味，毛豆举着米饼写作业，似乎长高了的她双腿围着小凳子抻直，坐姿不知不觉像极了孟意蝶。 听魏阿姨说，孟意蝶外出几天。她每天去家里就是擦着无尘的角落，餵好两只猫。喝了口茶，担心丢工作的她将那张草稿纸的事给掩下去了。 「那两只猫还挺好玩儿的，感情特别好，没事腻一起靠着睡觉。」 魏阿姨转而谈猫。 「哦。」思淼只提醒她下午吃完后别放太多猫粮，这两只最近要控制体重。 魏阿姨应下，说猫比人好，想减肥就有人来控制口粮。 思淼从电脑前抬头， 「人想控制自己也行，多想想肥了后的痛处难处丢脸处。」 「那不行，该吃还是得吃，」魏阿姨不同意。 思淼只要想到她那天邪了吧唧地亲了自己，还故作轻松地谈论酒精，她就觉得，自己挤眼一千多天的报应来了：丢人。曾思淼把这件事作为自己的巴甫洛夫反应区，一想起它就想沖孟意蝶来一句：老子不稀罕你了。 人性不就是讲究个控制自己的力道吗？ 孟意蝶现在这种什么都不稀罕的状态就让孟百里很生气。她听孟意蝶介绍了阳城工厂的筹备进度，还没听完就打断她， 「你还是这样，没点儿长进。」 孟意蝶忍住几乎同时被触发的怒火， 「是哪里不对？」 「不是筹备的问题，也不是资金、审批、合作之类的，是你不对。」孟百里靠在床上打量着女儿， 「你还是把自己当成给我打工的，你没有老闆思维。你的报告都在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风险区间，自己回忆下你的话吧。」 孟意蝶对母亲这样的评价已经不新鲜了，她回忆了下，自己并没有说错话。 「我说错了什么？」做女儿的很无奈。 「都没错。」孟百里笑容里有种居高临下的和解姿态。 孟意蝶僵在她面前， 「您马上要手术了，我不想惹出什么不开心。我也希望您有话直接说，如果认定我不适合这份工作，我建议让董事会拍板个合适人选。」 「你看看，说两句又不高兴了。」孟百里老调重弹， 「百里集团是我和你爸爸我的心血，像我们另一个孩子。我要是在手术台上下不来，公司里我能信谁？还不只有你？ 」 孟意蝶摇头 ， 「您从来没信过我。您只是希望通过控制我，继续掌控公司。 」 「这有什么不对吗？」孟百里对她的语气极为不满， 「我就是希望从你身上看到掌控公司的那股劲儿，而不是做什么样子给我看，出了事又极力解释不是你的错。 「意蝶，你不懂吗？妈妈就要从你身上看到那种『老子说了算』的狠劲。 「被拒绝的提案，你最多坚持了几回？三回而已。 「我要是你，认定的事一百回我也要做。你有追那个女的那股子劲儿，怎么就不用在事业上？ 「因为，你根本不爱百里集团，根本不爱你做的事。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 「我究竟要怎么让你放心？我这么努力这么小心了，我要做什么？您放过我好不好？」孟意蝶深吸口气， 「对不起，我不想在您手术前一天发火，阳城的进度书，您有空再看吧。」 孟意蝶离开病房走到医院大楼外，忽然想仰天大哭一场。 拒绝了司机送她的请求，孟意蝶一个人回到了家里。 说是「家」，不过就是个放东西和落脚的地方。这也是孟百里名下的一套房子。 虽然被维持得很干净，可孟意蝶没有安住休息的心情。她靠在门背后坐下，不想找在沪城的朋友同学，也不想联繫自己的心理医生。
第53页 她想念阳城那座熟悉的房子，两只懒洋洋的猫，苦着脸写作业的毛豆，还有做完饭后躲在蔷薇架下抽菸的思淼。 或许不需要思淼，她手机里还保留着几个露水情人的联繫方式。 或许不需要找情人，她可以去熟悉的酒吧烂醉一场。 或许她可以和宗桦谈谈情感以外的工作，和承茵聊聊情感以外的情感，和钱羽视频，看看她可爱的女儿们…… 她什么都没做。孟意蝶对自己的认知就是这样懦弱自私无能，她又想到自己要当成朋友的思淼。 现在恐怕当不成了。她轻佻地亲了思淼，很深地吻了。她把思淼置于以前那些露水们一个行列。 思淼生气了。她知道。 她蠢得要命，拒绝后又再惹了思淼，却不断挑拨她的回应。 哪怕骂一句。 孟意蝶控制不住地拨了思淼的微信，那头像在店外靠着抽菸，旁边是洗车的声音。 「餵……啊，老子不稀罕你了，你找老子干嘛？」思淼问， 「你家里的事儿找魏阿姨啊，不是有电话吗？」 孟海王的语气卷着说不上的委屈， 「思淼……你骂骂我吧。」 「嘁……脑子瓦特了？」思淼叱她。 「是呀。」孟意蝶笑了，思淼骂出那句「瓦特」时，她忽然找到了那天亲思淼的理由：我可喜欢看思淼炸毛了。 第42章 孟百里的手术挺成功，孟意蝶从她出了手术室后就一直等着母亲醒来。 母亲睁开眼第一个想看到的可能不是她，而是曾经承载了她无限自豪和希望的哥哥孟襄。但哥哥在郊区养病，并不适合被带出来。 被思淼骂后顿感精神舒畅，孟意蝶发觉了自己身上轻微的抖m特质。最后她好奇地问， 「思淼，你这骂人的功夫哪儿学来的？」 思淼说我妈骂人不重样儿，你说我和谁学的？ 母亲果然是孩子最天然的老师。孟意蝶天生和孟百里性情不合，看起来她不愿意向母亲学习，但举手投足的气质却总让熟人感慨， 「你真的太像孟总了。」 从小耳濡目染学会了点皮毛。孟百里的思维理念却没染上。这也是她时常被诟病能力的主因。 她抱着双臂坐在床边等了会儿，这时有人敲门。 孟意蝶走出去就看到了钱羽，她捧着花对自己笑， 「我来早了，听说阿姨还没醒。」 钱羽的父亲曾经和孟意蝶母亲在同一所大学工作，她比孟意蝶大四岁，中俄混血。孟意蝶十七岁前，她和钱羽亲密得超过亲姐妹。在十七岁到二十一岁间，她们稀里煳涂地朦胧爱了了一场。 说「稀里煳涂」，是因为两个人手拉了，醋吃了，生气过欣喜过哭过笑过，只差把窗户纸挑破。 当年的窗户纸早就变成了七年的时光距离。钱羽走向孟意蝶，「你老不找我，我昨天才知道你都离开沪市去了阳城。」 孟意蝶不好意思地摸鼻尖，「狼狈潜逃，无颜见故人。」 钱羽眼色微变， 「哦，我都不是姐姐了，成了故人。商人最会定位了。」玩笑开过，两人笑容重现。 钱羽将花摆在孟百里床头，和孟意蝶躲到了拐角等候区小声聊天。 「和宗桦分手了？」钱羽见不着孟意蝶，消息却灵通。 孟意蝶颔首， 「各有苦衷吧。」人前她还是给宗桦留足了面子。 「意蝶……」钱羽眉间天然有道愁绪，这些年仿佛越来越浓， 「对自己好点儿，会有可以爱你很久很久的人。」 「放心，我可能吃了。」孟意蝶指着自己的肚子， 「胖了十斤。」 钱羽眼神一凝，神秘地笑了 ， 「有喜欢的了？」 孟意蝶怔了片刻， 「……也许吧。」 钱羽依旧不点破不追问，如以往保留了足够的揣测空间。她太聪明了。 孟意蝶比较起三个女人来：钱羽轻灵，宗桦飘忽，思淼……土气。 这么多年她看恋人或情人的眼光多多少少都暗中用钱羽做标的：这个气质像，那个眼睛类似，这个性格得了七分，那个声音雷同…… 赌博一般地在茫茫人海里拼凑着钱羽的点点滴滴。个个都像钱羽，个个都不是。 真人坐面前时，手机摆在一旁，锁屏是两个漂亮女儿。孟意蝶觉得，连钱羽都不是那个钱羽了。 她送走师姐，慢慢挪步返回僻静的特患住院楼层。重新坐在孟百里身边时，发现半个月内染髮的母亲头顶的白丝又冒出，她也应该难得睡得如此踏实。仅有被子在露出的手指微动了下。 孟意蝶想握握那只手，指尖快碰到时，只替她盖好被子。 听说麻醉状态的睡眠会做各种有意思的梦。梦到深处，各种念头浓稠粘合，无论好梦坏梦怪梦都难醒来。 有些人的灵魂在世上浅眠，有的蒸发，有的被封映。 孟意蝶数着母亲唿吸的拍子，自己的唿吸也渐渐清晰加重。她的躯壳在活动，她的灵魂在浓睡。 感情里的孟意蝶躺在钱羽的手心里一觉睡了好些年。 宗桦也因肖似钱羽入了梦。可她明白，钱羽是钱羽，宗桦是宗桦。 思淼是思淼。 眼皮子垂下，她从瞌睡中清醒。打开手机看思淼的留言不禁微笑： 「你不要有事没事找老子，老子对你不上头了。你那个朗姆酒倒是上头。」
第54页 「又是哪个女人？」孟百里已经醒来，盯着女儿一会儿。她没见孟意蝶在自己面前如此释然过。「睡了好久，一直梦见你们兄妹小时候。」 尴尬地收起手机，孟意蝶站起来， 「没谁。我去喊医生。」 「坐下。」孟百里的声音有些疲倦， 「一时半会儿死不掉。咱们母女俩难得这么安静地陪伴会儿。 」 这些年除了工作，孟意蝶在母亲面前坐不住五分钟。她开口自己就想逃。 病房里透过夕阳，孟百里的眼神落在窗台，再定格在低头的女儿身上。 明明样貌身材气质都出色，可就是内里荏弱得不像自己。可能基因上帝爱开玩笑。 安静了会，孟百里嘆气，这次这个怎样？ 孟意蝶慌乱地转过眼，可面对母亲的好强促使她对上孟百里的眼睛， 「什么这个？」 「你tm自己什么表情不知道？」孟百里的麻药也许没退，竟然又飙了脏话。 孟意蝶皱眉， 「妈，你们阳城的女人，怎么都爱说脏话？」 把母亲给气笑了， 「老子评了教授后就没说过脏话了。只悄悄在心里骂。」她用阳城方言说，「这次是在阳城认识的？还是女的吧？」 孟意蝶不接茬，说您需要休息。 「我看男人眼光不行，你看女人眼光……也差劲。」孟百里的哪根筋被麻痹了？孟意蝶怀疑。 「我看上的女人……都挺好看。」她为自己挽尊。 「好看就行了？那也是因为你自己好看，等你年纪大了再试试看，可能花钱都买不到。」孟百里沉痛地闭眼， 「你……找个会过日子的不行吗？再趁着年轻，买个精子生孩子。」 这话要在半年前说，孟意蝶都要笑「会过日子」这个形容词。会心说我找保姆不一样？我要找有意思的，说得来的（f1战车开得流畅的）。 这次她倒是认真地点头， 「我明白。」 「你不明白。」孟百里似乎扯疼了伤口， 「你要是明白，就不会照着钱羽的模子找了。你以为你那些荒唐破事我不知道？我不插手那是不会担心你怀孕。 「钱羽是金，宗桦是木，你下一个不会是水吧？五行什么时候凑齐？」 孟意蝶差点没在椅子上坐住， 「妈，您……是我妈吧？」 第43章 思淼总觉得孟意蝶在阳城给她添堵，离开了会给她长么蛾子。 没想到五天过去，沪城那边除了偶尔找她问点莫名其妙的问题就没了动静。 猫倒是病了。魏阿姨给思淼打电话， 「老趴钢琴上的那只傲娇货，连着两天不吃不喝怎么办。」 于是思淼的电驴后面载了毛豆、毛豆抱着艺术姬奔向宠物医院。二妞给关进车前篮子里。 艺术姬虽然吃不下东西，肚子却反常的大。 「姑姑，她是怀了小猫吧？」毛豆心疼地抱着猫。 「老子巴不得它生一窝呢。那也得二妞有哪个本事啊。八成是病了。」二妞听了思淼的话似乎懂了，歪头看她。 「你们俩头一回坐电动车吧？不好意思委屈了二妞。」思淼哄着猫到了医院，介绍了症状后交钱检查等结果：传染性腹膜炎。 而且没什么症状的二妞也被检测出同样的病毒。 「你们俩还真相亲相爱，病都得同样的。」思淼把猫留医院，嘱咐魏阿姨将业主家消毒，尤其两只猫喜欢待的地方。 魏阿姨说她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此时刚到在小区牌友的麻将桌上。 「得，得。」思淼挂了电话。 她风风火火地从牌桌上的魏阿姨手里接过钥匙，再带着毛豆冲锋到孟意蝶家里。 毛豆又坐小凳子上写作业，数学题上被丢了手机， 「介绍下今天的事情原委。」说完就戴起手套口罩开始忙活。 毛豆对孟阿姨说 ，「猫病了，我和姑姑送她们去了医院，医生说还得观察一天。现在我和姑姑在你家里消毒。」 放下电话写应用题，才写一行字，孟阿姨就拨来视频。她背后是张巨幅油画，面前只有两台电脑和水杯，她笑着问毛豆 ， 「你们可来了……你姑姑呢？」 画面转向蹲地上擦得带劲的思淼，她抬头又白了眼孟意蝶， 「没话和你说。」随后继续低头忙。 孟意蝶干笑了声，问了毛豆会儿话，再小声让毛豆拍进思淼。 她看着思淼会儿，冷不丁的，思淼犀利地再次抬头，和视频里的孟意蝶对望了会儿，思淼问， 「什么时候回来？我……我把猫……把事情安排下。」 「快了。」孟意蝶笑时眼光里有种思淼说不出的情愫。 反正滚了那么多人，桃花眼都熬成桃花精了。思淼「嗯」了声，起身去清理猫砂盆。 毛豆忠于镜头，一路追随着她的背影。还是孟意蝶喊， 「毛豆，好了。」她揉了下发疼的太阳穴， 「可以了。」 思淼刷刷洗洗两个小时，发现魏阿姨做事儿表面干净，内里却偷懒。 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过期的蔬菜熟食都没处理，清空后又决定明天再买点给姓孟的填上。 又是没有力气给毛豆做晚饭的一晚，思淼回到青草街，带着毛豆往大排档桌上坐定， 「二十串羊肉，两个腰子，十串牛肉，五串里嵴，少放点辣。」见毛豆皱眉，思淼招手喊老闆 ， 「两串烤肠，一根玉米。还有……大瓶可乐吧。 」
第55页 毛豆咧嘴， 「这下够了。」 思淼左手按着似乎拉伤的腰，毛豆给她夹凉菜， 「姑姑，我想孟阿姨了。」 「想有个屁用，她又不会洗一辈子车，她早晚回去卖药。」思淼剥着毛豆，「每次从她那儿回来就累死老子。」红唇随着咀嚼撇下嘴角，像不开心般。 幸好自己的生活没么蛾子。 羊肉串一上来，思淼眼睛就活了。也得亏这个点儿人不多，这里可是网红烧烤店，十点后要排队。 吃到满嘴飘荡孜然香时，思淼安静了好些天挤眼app来了消息，万壑松说， 「思淼，我来阳城出差了，可以见见你吗？就喝一杯咖啡行不行。 」 「不行。」思淼回， 「老子累死了。」有功夫时是朵烂桃花她都见。「累得只想吃了睡睡了吃时，就算董涛到跟前都喊不动我。 」 再吃完了牛肉串，思淼喊， 「再来十串羊肉。」 「思淼，还是这么爱吃烧烤？」思淼吓得一颤，扭头看到一张陌生的漂亮脸。 三秒后，思淼捂住嘴， 「你……你动哪里了。」 「鼻子这里。」来人对她眨了下眼，「垫了点山根，你看出来了？」 再摸摸毛豆的头， 「毛豆变丝瓜了。 」 董涛素颜朝天，戴着黑框，扎着马尾顶着帽子。一副中老年女星出行的标配打扮。说话则完全不是思淼已经习惯了的卖假药腔调，可声音更醇熟。 思淼看了眼烧烤店门口的油烟， 「你……来这儿？你回来啦？」董涛和这种店一点儿都不搭，她应该将刘海吹高抹髮胶撒亮片，穿着大红大绿大紫的天鹅绒旗袍，在春节序曲的伴奏下举起话筒，双眸含笑，语带喜意，说句 「鸡狗猪鼠之类的，什么雪什么丰年。 」 董涛的细细手指捻起思淼面前的一根肉串，文雅地用牙缝沾下半片肉吃了， 「真不错。」 思淼嘴角沾着油，和毛豆一起都瞪成了烤面筋眼。 董涛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替她揩了那半滴油花， 「累了？」语气稀松平常得像三年前。 思淼眼眶酸了下，微微张嘴，面对董涛涟涟的笑意，憋出了一句， 「老子……老子……」那句草泥马没骂出来，因为董涛替她又擦了泪， 「我妈都走了十年了，你妈也走了两年了，咱们放过她们吧。」 「我开始做制片人了，饮食类的。这不走街串巷来找好吃的店嘛。」董涛的手指甲精心雕了花，见思淼盯着，她伸出五指，「好看吧。想不想试试？」 思淼的舌头舔了下上牙床，松开后能连贯骂出， 「你是跑神台卖假药了，你现在坐老子面前怎么就当没那回事。」 「思淼……」董涛发音珠圆玉润， 「我不是说了嘛，想不想试试？」 思淼的脸红成了猪肝， 「我……你给老子注意点，未成年在这儿呢。」 果然，么蛾子早晚要到的，它们还非得凑巧。 第44章 早上思淼在孟意蝶家门口和魏阿姨碰头，将买好的吃的喝的递给她， 「放冰箱里吧。她家冰箱你多检查下，坏掉的或者过期的得及时处理。」 「哟……这？」魏阿姨没想到思淼为孟意蝶细心到这个份上。 「人情。那个流氓被起诉的事，她帮忙找的律师。」思淼还得去看猫，转了龙头要离开。 一辆陌生的丰田塞纳停在孟意蝶家门口，思淼心想这又是哪滴露水时，孟意蝶扶着车门慢慢走下来， 「思淼。」 她又穿得人模狗样，眼里的潋滟流淌着，一直把春光衔到思淼眼里， 「我回来了。」 「不好意思呢，我没准备鞭炮。」思淼的电驴开了两步，孟意蝶的手按在龙头上， 「带我去看看猫吧。」 她的眼光落在魏阿姨手上那两大袋子上，吓得人家立马撇清，「这都是思淼送来的。」 孟意蝶点点头，用软绵绵的声音谢谢思淼。再替她拔了车钥匙，双手合十拜起来， 「走啦，拜託了。」 思淼被拉上车， 「我把宠物医院地址给你不行吗？」 「不行哦。」孟意蝶的膝盖不小心碰上了思淼的，对方挪开了。她低头， 「我当给我黄牌警告，原来是红牌驱离赛场呢。」 「老子还想换项目玩儿呢。」思淼别过头，丰满的嘴唇似乎颤了下。 看着她的侧脸，听着她的脏话，孟意蝶的毛躁没有发酵，反而来了静气儿。 「反正我的苏和莫德是你公司的魏阿姨给养坏的，作为魏阿姨的直接领导和本次业务的对接人，你都有责任照顾好我的猫，以及抚慰猫主人的担忧心情。 」 孟意蝶说出这话，果然见思淼两根有脾气的弯眉快折成三角形，她立即递上奶茶， 「刚刚在路上买的，很香浓，但不那么甜。」 思淼不接奶茶，扯了安全带， 「师傅，百合街69号。」 汽车发动了。思淼暗暗嘆气。 昨晚的么蛾子董涛就厚着脸皮非得要送思淼和毛豆回家。 思淼说我有电驴，只能载两个人。董涛说没事，我知道你的店在附近，你把车送过去，我打车陪你们回家。 「就这？」思淼不信。 「要是还想做点别的，我也特别乐意。」董涛拿起桌上的电驴钥匙就将车开往思淼的家政店。 再和姑侄俩上了一辆计程车，将人送到家门口时么蛾子彻底发作，她可怜兮兮地说我净身出户，在阳城已经没了家。
第56页 「你可以住酒店，再说你可以公费报销住宿费。」 思淼有备而来。 董涛那张贵气大方的大房脸如果出现半点儿委屈，竟然自带坚强女性的光环。她一手把着门，另一只手依依不捨地撸着毛豆的头， 「酒店倒是清净，可没人和我说句话知心话，我就是……想和你们聊天。」 思淼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她放了董涛进门聊天，借了她卧室，连浴巾都给她拆了条新的。 今天早上出门时，董涛还在屋里熟睡。这是蹭民宿来着。 在孟意蝶放弃了奶茶勾搭这种小学行为后，低头玩手机的思淼冷不丁地接到一个省城号码的陌生电话。 她接起后才发现是董涛， 「又怎么了？」 董涛说肚子饿了，你家冰箱只有牛奶和吐司，我想吃油条豆浆。 「楼下就有啊，你自己出小区买嘛。我现在有工作。」思淼看了眼孟意蝶，捂住话筒偏过身体。 「我好歹算个名人，就这么出去被人认出来怎么得了。好歹我们俩也曾经是阳城网络知名情侣。」董涛躺在满是思淼发香的枕头上撒娇。 「叫外卖呀，快递费最多五块三。」思淼抓住长头髮缠在手指无意识地把玩。 孟意蝶咬住了吸管，眼睛一直盯着前面司机的后背，看得司机心里发毛。 董涛说，「我离婚了，也不想再做主持人，花三年转型做制片。思淼，我想每天和你一起吃油条喝豆浆。」她说得极为认真，「从你的店是思思家政起，到思田豕正，我都留意着你。」 轮到思淼木了。她无意接过孟意蝶递来的奶茶，喝了口后才回神， 「……董涛，你当我是王宝钏？」 孟意蝶的背突然挺直，她扭头盯着思淼。 「我们分手三年了……对，我对自己喜欢过的人都多少会有感情……不是，董涛，你哪根筋搭错了？三年不联繫，一联繫就要复合？……对，你是睡在我家了……那不是你会演吗？」 听着思淼的话，孟意蝶脸色越来越严肃。直到看到两只病恹恹的猫才有了心疼的表情。 那边思淼还在和谁发着消息，孟意蝶猜想就是董涛。 她掏出手机搜了下关键词，一张高端大型晚会主持人的脸就出现了。 思淼还挺招人喜欢的，竟然和这么漂亮的主持人谈过恋爱。一看年纪，哟，董涛在思淼小学三年级时已经大学毕业了。 怪不得官方照透着一股子老数位相机的味道。 放下手机，孟意蝶和二妞隔着玻璃抓着爪子，思淼还在一边忙活。 她趁着没人，退到思淼身边， 「你能不能专心地抚慰我的心灵？」 「老子分身乏术，后宫佳丽个个都要安慰呢。」思淼最后「啧」了声，放下手机去逗猫。 「哟，艺术姬这肚子小多了。」她开心地和猫打招唿。 就是不肯多理会孟意蝶。 「你还喜欢……那个主持人吗？」孟意蝶小声问她。 「哼，漂亮的老子都喜欢。」思淼说。 「呀，我这次回沪市看到初恋了，你看她照片……」孟意蝶找到了中俄混血钱羽在朋友圈里发的独照。 思淼瞅一眼后立马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倒抽一口凉气， 「真……tm……好漂亮。」 孟意蝶没从她身上盯出一点儿醋味，讪讪地收起手机， 「嗯。」 「我还是觉得，董涛更好看。」思淼的鼻子和二妞对蹭着玻璃板。 「干脆……漂亮的都放一边，我们俩……」孟意蝶没说完思淼就瞪了她， 「老子怕。你是个人估计都能……」能亲能滚。 孟意蝶要是个男的，私生子女估计都在亲子鑑定中心排队。 「我妈也这么说……她建议，我和你谈谈……感情。」 「滚。你又妈宝了是吧。孟意蝶，你有没有自己的心？」思淼想到她漂亮的初恋，心情复杂了下， 「算了吧……我就是青年大妈。你要是招对象，还是紧着那一位吧。」 第45章 孟意蝶其实拿着孟百里给的烂鸡毛当令箭了：孟百里在她离开沪城前说了十来分钟的话， 95%关于工作，近乎5%是批判孟意蝶的思维和个性。 所以孟意蝶以为那天麻醉醒来的母亲就是脑子坏了。 直到孟百里提了一句： 「阳城的……那位，什么进度了？」 孟意蝶说她拒绝了对方，那会儿以为两个人当不成朋友嘛。现在她有点回过味儿，觉得有点感觉。但还没到一定要和人家交往的地步之类。 孟百里摆手制止她， 「你做项目都这样瞻前顾后，所以我不敢放手。」 做阅读理解和发散思路谁不会？可孟意蝶擅长牵强附会： 「你做项目都这样瞻前顾后」约等于「你面对感情瞻前顾后」，以及，思淼说她怕，那就约等于母亲说的「不敢放手」了。 结合上下文语境的孟意蝶得出一个结论：孟百里认为她对思淼的策略太保守，不妨放手一试。 产品价格渠道促销嘛。说来说去都是这四样儿： 孟意蝶这个曾经思淼眼里的紧俏品因为傲慢的市场策略，让思淼暂时打消了购买意图。 现在她需要降低自己过去的傲慢值，摆平姿态，尽可能从思淼的喜好、亲人以及同事朋友等渠道同时并进地拉好感度，以达到促销自己的目的。
第57页 打头炮的目前看是毛豆。除此以外，丁蓝也表示过对思淼意蝶这个概念股的看好。 其它渠道效果未知。不过小心操作的话，场面也不至于太难看。 可孟意蝶忸怩着用「我妈」作为开题的题眼，结果话没说完整就被思淼暴捶。 孟意蝶这个和母亲一直不对付的女儿竟然多了顶「妈宝」的帽子。思淼对自己也豪不嘴软，直唿自己是个「青年大妈」。 「你要是想跳广场舞，我也可以陪你。」孟意蝶掂量着自己那点儿芭蕾舞底子还够用。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思淼和两只猫说了再见，招手要来孟意蝶一只耳朵，凑过小声说， 「我tm担心交往了你，哪天咱们床上多出五个色的不同人的头髮。」 死于话多的原来不止孟意蝶一个。 难得她狂狷邪魅扮演一回霸总，却被思淼摁死在「花心」一个词上。 孟意蝶为此安静了三天也不敢找思淼。孟百里说她将熊熊自己还不敢承认，这会儿她却觉得母亲的确了解自己颇深。 魏阿姨的八卦之眼从来没有熄火过。孤独地陪着猫干了段家政后，加上她发现孟意蝶为人和蔼客气，老毛病就犯了，她竟然边干活儿边和僱主拉家常： 你是不是也喜欢女的啊？我看那个小颜经常来找你。你们是一对吗？别担心，思淼她妈妈早就给我们科普过，这没啥。阿姨都懂，思淼和哪个主持人最近不又打得火热吗？ 最后一句话将被开除边缘的魏阿姨拉上了岸。 她自己都不知道孟意蝶假客气的笑容唯独被最后一句破了相。 「什么？主持人？」她放下资料，从电脑前抬头。 刚出院的苏和莫德也停止了小别新婚后的互舔安静了下来。 「以前我们市电视台播新闻的董涛啊。后来闹出那档子事后调走了，听说好不容易离了婚。又回来找思淼。成天也不上班，就赖思淼沙发上一坐，笑得可好看了。哎哟……女人想离婚都得脱层皮你说是不是？」 魏阿姨的最后一句跑题又让她的存在价值迅速降低。 孟意蝶夹着铅笔挥手，意思是她晓得了，她得接着忙。其实是她的心情被搞糟了。 更糟心的是现在思淼不来，颜承茵成天下班就来她这儿。每次来不是水果就是鲜花，不是外卖就是海鲜。甚至洗手学做蛋炒饭，用撒了半瓶老抽的黑米饭噎得孟意蝶直噁心。 孟意蝶明确拒绝过承茵好几次， 「我真的无心和女孩恋爱了。」 承茵说不可能，我姬达比高德地图都准，你除了喜欢女人，还是只能女人。 那就使出撕破脸的大杀招，孟意蝶说， 「我这人经歷特别复杂，以前经常有露水情缘，动不动就发情。」 学数学的小颜笑得更开心，说我也是。这个概率就是美丽的意外。 你看，我们能不能为彼此停留？意蝶，我真的开心你坦承了自己。 「你们……阳城的女人，不对啊。」孟意蝶掐自己， 「那以后呢？」 承茵说以后的事以后说，她现在只爱大姐姐。 油盐不进了这是。孟意蝶也并不喜欢看承茵炸毛。她摊手， 「我可能……我觉得，我有些喜欢那种带点痞气匪气的泼辣女人，夹着烟，骂着人，喝着大乌苏骑着电动车。不要太漂亮，但绝对特耐看，细緻又贴心的那种…… 「我……就是这么粗粗勾勒下线条，可承茵，你不是……」 「你喜欢曾海潮的姑姑吧？」承茵脸白了， 「上次她掐你，我看到了。」 孟意蝶的心跳起了舞，她唿吸越来越急促， 「我……我觉得，我可能，挺钟意她。」 我喜欢曾思淼。她完整地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 脑海里却浮现了那个大房气质贵妇脸女主持在思田豕正店里和思淼毛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不可能。」孟意蝶心说。 「不可能。」承茵说， 「我不会放弃的。她那样的俗气女人，压根儿配不上你。」 年轻气盛就喜欢主动上前交流口红。孟意蝶的唇被承茵吃到时顿感不妙，这是她自己的备用剧本才对。 再看着对方三分肖似钱羽的气质，她却想到了思淼。 思淼压根不像钱羽，无论学识思维还是长相气质。 思淼也主动交流过口红，可就是轻柔一点，没有逗留。 思淼没说过「不会放弃」，只讲过会试一试退回。 思淼喜欢人，热烈是烧在她心口的，捧出来的就是一粒涩青淡粉的花骨朵。她不会灼伤别人。 孟意蝶的唇被咬疼时，承茵生气的眸子才出现在她眼中。 「这时候……你都在发呆。」承茵说。 孟意蝶碰了下唇，「对不起……我真的，喜欢思淼。」 第46章 毛豆在思田豕正店门口吃哈密瓜，甜汁水儿煳一手，姑姑思淼在里面喊她， 「你给老子吃快点，期中考试英语和数学又掉了，还不来写作业？」 思淼再扫一眼沙发上提起两根兰花指吃得慢吞吞的董涛，「你倒是准，一到午饭功夫就来打卡，一分钟都不差。老子怀疑你失业了，拍个狗屁的片子。」 董涛就赖在思淼家一晚上，打那后就回了酒店。说是那里更方便。 思淼问什么方便吗？ 「你想来找我就方便了。」董涛用主旋律腔调回了句。
第58页 「我还在调研踩点嘛。你晓得的，电视台现在个个穷得只剩下提案了。 」董涛笑着给思淼递瓜， 「孩子学习有起落很正常，符合事物发展规律不是？就像咱们俩这会儿由落到起。中间不就是隔了三年嘛。 」 思淼最恨她嘴里轻飘飘的，三年都像三天。转身不理她嘴跑火车，回到小厨房去做最后一道凉拌菜。 沙发上的人又飘到思淼身边，「思淼，等孩子寒假我们一起旅游去吧。」 董涛在电视上卖了几年药，记性似乎更好。谈恋爱时思淼曾经提过一回，她搁心里了， 「自从你一个人带着毛豆，都不敢懈怠一天不是？咱们去你喜欢的国内景点玩儿十天半个月。嘿嘿，国外就不考虑了，疫情那么严重。」 「我真的怀疑你在省台犯了错儿被开除了。」思淼拌好凉菜，董涛已经探头张嘴， 「你餵我。」 「自己去吃。」思淼塞给她筷子和凉菜。董涛懒洋洋地靠厨房门口先尝了口， 「唔，咸了。」 夹一根冰菜餵到思淼嘴边，思淼皱眉， 「怎么会？」 她一边撩头髮一边就着尝一口，面前的董涛笑得狡滑，门口的毛豆这时拉开门， 「孟阿姨！」 孟意蝶提着一箱猕猴桃现在门口，眼神晦暗难测，脸色一瞬间笑得像哭。很快，她笑得像塑料浇模， 「毛豆，思淼，我来这边洗车，顺便看看你们。」 思淼叼着菜，迟疑了一秒才吃进去， 「这么客气干嘛。」 「这不是你救了两只猫嘛。」孟意蝶的眼睛投了道考究在董涛身上：怎么看着比网络照片年轻？ 明明她应该烫着卷花头，现在只是扎了根又粗又亮的双股麻花辫。白色折领竖条纹羊绒衫宽松地挂身上，压根儿没有很多中年女性绷紧了胸抡圆了膀子的吃力劲儿。她朝孟意蝶点头问好， 「是思淼的朋友吧？吃饭了吗？来，咱们一起吃顿便饭吧。」 思淼抬眼看她， 「我是主人。」 董涛的眼睛亮晶晶地把思淼罩住， 「我也不是外人。」 孟意蝶这个客人捧着猕猴桃， 「那就不客气了，我是思淼的……老熟人了。」 嘴皮子还是主持人熘，一晃神她就失了先机。她自来熟地也想帮忙端菜，被思淼喊住， 「都tm钻进来厨房挤着取暖吗？」 董涛对孟意蝶耸肩， 「她就这个性子。」语气颇像说「我家这口子就这个性子。」 「是哦。」孟意蝶也笑。这时她觉得自己和眼前的女人像两只争宠的宠物狗。 毛豆当然开心，跳上沙发和孟意蝶黏煳着，问什么时候去玩电动。 孟意蝶说要不今晚？ 又被思淼一声打断， 「毛豆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成绩。你飘了啊，还想玩电动？」 被思淼吓得面面相觑的毛豆和孟意蝶随后互相挤眼，董涛这时开口了， 「就让毛豆去玩儿嘛。」她看着孟意蝶，那表情是：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做保姆给你们创造二人空间？ 捧着半碗饭孟意蝶吃得郁郁寡欢，董涛热情地招唿她，还帮忙盛了碗汤。 这时司机来敲门，说孟总车洗好了。 孟意蝶笑着说， 「等我吃完。」 司机心说你不是吃过了吗？还是回头看了眼， 「后面的车等着洗，咱们占车位了。那我先把车开出去。」 孟意蝶继续满面春风， 「对，出去熘达熘达，什么时候我喊你了再进门。」 「您别忘了下午一点有个会议。」司机是孟百里派过来的老人，工作很尽职。 孟意蝶咬牙笑， 「知道了。 」她放下筷子问司机， 「还有事儿？」和蔼的模样让司机马上缩头，说没了。 即便现在已经十二点二十，他也不适合再来催促。 三个大人里数董涛吃得最投入，思淼看了两眼孟意蝶数米粒，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嫌不好吃别为难自己。」其实思淼胃口也谈不上好。 「孟小姐哪里高就？」董涛看着孟意蝶气质不像职员，果然就等到她的司机开到来提醒，这个年纪做到什么总的八成是二三代。 孟意蝶放下碗取出名片双手递上， 「我们公司是生物制药企业。」 董涛一看名片就笑了， 「百里生物。哟，我为你们吆喝了好几年。」她也递上名片， 「电视带货up主，现在是制片人，筹。」 吃了一碗米饭，思淼左看看孟意蝶，右看看董涛，两个人从生物制药已经扯到了毛衣战，再从毛衣战展望到美国大选。 这俩一个造药一个卖药，她们才该把酒言欢才对。 思淼喝青菜豆腐汤时眼睛右瞥瞥董涛，左盯盯孟意蝶，最终视线落在孟意蝶脸上，好死不死的，这货最近像漂亮了。 孟意蝶转过眼，终于和思淼对上了线。她脸上浮起笑， 「这些天就想这一口了。」 思淼餵她大白眼，给毛豆夹菜。 她下定决心搞事业后特意去市中心的千年古寺烧了香，第一把福慧双至，第二把财源滚滚，第三把健康平安。卖香火的问思淼「姑娘你不求姻缘子嗣？」 思淼加了第四把姻缘香，求着菩萨「您别给我降烂桃花了。给我个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不要那种滚法丰富底蕴厚重的。」 那四把香一下子烧得旺旺的，思淼还开心了半天。 没多久，三朵桃花齐聚阳城：八小时不到就摸胸的万壑松，不告而别只在简讯里说分手的董涛，还有她厚着脸皮没追上的露水海女。
第59页 我都不要了都不要了。你把她们都收回吧。 思淼在心里对菩萨说。 兴许脑子里的念头堵住了食管，思淼喝呛了。孟意蝶忙给她递纸巾，董涛轻轻抚她的背。 毛豆看得张开了嘴巴，最近偷看网络小说学到的词儿派上了用场， 「哟，姑姑，你这是享了齐人之福吧。」 思淼咳得更厉害了， 「老子……老子就知道你心思不在学习上。」 董涛夸赞般地看了眼毛豆， 「这词儿也不错嘛。」 孟意蝶要开口反驳，胳膊忽然被思淼拧了下， 「你闭嘴。」 …… 孟意蝶闭嘴，随即咧嘴。 第47章 孟意蝶开了五小时的会也没觉得想吐，阳城的进度她需要全程跟进，再告知沪城的母亲等人。 她的任务其实就是协调。她算半个沪城人，即便出让了自己的那点股份，说出去也是孟百里的女儿，这层关系让她在阳城如鱼得水。 搁以前，她会觉得做协调和监控工作就是消耗时间精力罢了。 孟百里讲你这号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想法过多实践太少。四个字概括：眼高手低。 但母亲也反省过自己， 「怪我一直没教过你，放任你自己成长。」真到了儿子孟襄出事后抓来女儿进公司，才发现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性格，她都离要求差得远。 孟意蝶和同事们復盘了工程招标和测评建议后继续留在办公室里看沪城总部传来的电子报表。孟百里突然和她视频发现女儿在办公室加班时微吃了一惊， 「工作又不急于一时。」 其实孟意蝶也没怎么着急。以前觉得工作压力巨大，事情一件件扑上来时她处于被动应付的状态。被压垮精神只是时间问题。 「没事，我就是梳理下近期公司的各项重点工作，有个了解。」孟意蝶看了下时间，晚上九点多了。 孟百里现在养病阶段不能劳累，可她床头堆的资料更多。 「可不要一时打了鸡血才这么努力。」孟百里说。 女儿笑了笑， 「没有鸡血。」嘴角的梨涡越笑越深，「算得到点儿启发。」 猜猜就知道那是来自某个女人的启发。孟百里就等着看这波鸡血持续多久，最后提醒孟意蝶，真觉得累了，她这边随时有人替上。 她说对了，孟意蝶真打了鸡血。中午谈起工作时，董涛说她以后就在阳城建个工作室，大概率不会再走了。 思淼那一刻的眼神却有些失落，她瞄了眼孟意蝶，像不放心她。 「我们公司以后的重心也在阳城，我也会留下，负责这边的公司工厂。」孟意蝶说完，思淼的眼睛那一刻静了下来，嘴里还嘀咕一句， 「你们哪里工作关老子屁事？」 关她太多。如果努力处理好事情，下班时都赶上毛豆洗澡睡觉了。孟意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和思淼打照面。 颜承茵却继续去她家里，突然造访后得知孟意蝶不在家，微信里消息的语气不知道多心酸：意蝶，我希望你不是躲着我。 孟意蝶当然想躲开她。更想拉扯出一次双休日去找思淼她们。 司机稳稳地将车开到了盛世府邸门口，孟意蝶迟疑了下，说还要去个地方。 车又在夜里十一点时开到了思淼小区楼下。 孟意蝶试探思淼， 「失眠了没？」 思淼说借你乌鸦嘴，老子喝了董涛带来的红茶，现在还在客厅里看央六的电影。 喜上心头，孟意蝶问那要不我买点零食和你一起看吧？ 思淼发了个笑出泪的表情， 「那你看完只能睡沙发，或者和董涛挤一个被窝。」 多个n号游荡在孟意蝶的头顶上，「你说董涛现在在你家？」 「在啊。晚上她又探个什么店，非得请我和毛豆去吃了夜宵。再挤到我家，说酒店房间隔壁的男女连着造了两天，半夜里搅得她睡不着。」 她可以换房间啊！再不济可以换酒店啊！为什么要来你家！我今天加完班后就想周末好好陪你们啊！ 孟意蝶的心浸泡在酸水中。她在车里坐了会，问， 「你们现在……究竟什么关系？」 思淼说关你屁事。 报应果然来了。思淼的嘴应该开过光，前段时间她还说「要不换你追我？」 现在不但灵验了，更让孟意蝶处于尴尬无助的境地：她以为自己的状态精力时间关思淼的事时，思淼却说关她屁事。 人和人的关联不就是靠一件件屁事堆起来的吗？ 作为公司副总，再讨厌和人打交道，孟意蝶也精通点儿说话的艺术， 「的确和我无关。作为老熟人，我今天太八卦了。」 她总是会给自己找个轻巧点的退路。屁股一挨「老熟人」这个座垫，就能安心大度地对董涛这类「不是外人」的人咬牙切齿。 大家都属猴，可我比她年轻十二岁。我更能蹦跶。孟意蝶边想边看着自己还在康復期的腿。 她指甲雕了花，这号人属于攻无力道受不甘心的类型，和思淼肯定性生活不协调。她鼓励着自己。 再说，毛豆的作业她可以辅导吗？ 孟意蝶按了录音键，直接发了这句。 不一会儿，董涛的播音腔含着笑传来： 「孟小姐好，我是董涛。其实我并不是读传媒毕业的，大学学的应用物理。辅导小学数学不成问题。另外我的第二学位是英语，毛豆可以一师多用。谢谢您为毛豆操心了。」
第60页 孟意蝶听了那段语音不下五次。 来了个人又要抢思淼，还要抢毛豆。自己就被干净地撂一边儿凉快了。 话说阳城十一月的风真够凉的。孟意蝶从车里看着思淼家客厅的那点光晕，总觉得自己有什么点儿没踩对。 她总是能被思淼轻而易举地堵回来。如同她在思淼家门外，总差一步踏进去。 思淼是谁？除了她认识的那个泼辣有趣温柔的女人，她的过往，她的现在，她对未来的期盼，孟意蝶一无所知。 孟意蝶自以为是地在外围打转。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在思淼心里。 思淼在她心里也不假，但就是那模煳的一道亮。 思淼盘着腿坐沙发上，指着茶几上的那道裂痕， 「这就是她给砸的，腿都给弄骨折了。」因为别的女人。 咬了口手指尖上的鱼皮花生，思淼盯着电视机会儿，发现董涛正看着自己， 「你不要这么凉嗖嗖地盯着老子。明早也不要喊老子做早饭，难得周六，我想休息。」 穿在棉睡衣里的董涛抿住薄唇，眨眨眼， 「思淼，你对我意思多还是对孟小姐意思多？」 「老子不敢对你们有意思。老子后悔死了当年告诉你工号，被你直接堵在公司。」思淼刚做电信运营商人工服务时，因为在电话里堵了投诉的董涛一句， 「我是人工客服，不是肉嗓复读机。」 董涛心说这小姑娘有意思，之后又打了多回假骚扰真勾搭的电话。 真堵上思淼时，发现是个满嘴老子的黄毛丫头。 现在成熟的思淼坐身边，脚趾上的指甲油在灯下熠熠闪光，和几年前一样，微微鼓嘴吐槽的模样没变化， 「姓孟的……算了，不说她，糟心。」 董涛笑，撑着手臂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思淼， 「除了我，你没有过别人吧？ 」 思淼的耳朵尖到脖子根都红了， 「干嘛？邀功？老子面过那么多人，又不是为你守身如玉。是对自己负责，总不能随便就扑上去吧？ 」 董涛点点头，眼里都是心疼，伸手摸了下思淼的头， 「你呀，小傻瓜。」她看着电视柜上的照片，指着思淼那快哭的表情，还有她嫂子深沉的黑眸，嘆了嘆， 「我和你嫂子……我们俩哪里最像？」 董涛的问题一下子钻进了思淼心脏的内环，她震惊地看对方， 「……老子……你们……有点像，你怎么知道的？」 第48章 光棍节这天，思淼收到了三份礼物。 穷追不捨的万壑松说思淼要注意体力劳动后的疲劳消除，要送她一套按摩设备。 董涛说几年前我和你谈恋爱时也穷得叮噹响，钱都拿来开房了。这会儿得补上定情信物，是两块金条，三百克标准的。 孟意蝶说思淼你每天骑着电驴接送毛豆的确方便，可是颳风下雨日晒时总不舒服，我给你定了辆雷克萨斯。 思淼说你们钱多了是不是很扎手？现在全球疫情时代，社会厉行节约，你们省着点花不行？ 万壑松说按摩设备又不贵，她诚挚地再次为上次她的唐突无礼道歉。 董涛说一月份和老同学合伙从温州弄了批设备到阳城，别的不干，尽生产口罩去了。她赚了八位数，老同学赚了半个亿。都是现金。四月又高价甩卖了设备，又净赚了一笔。「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除了买金条想不到能买什么给你了。当然游艇飞机我还是买不起。」董涛新富，面对金钱还是露了怯。 孟意蝶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开车麻烦，那我让司机接送你们。车放在我车库，有需要你就来开。 思淼坐在思田豕正店里甩了好几下手机，魏阿姨问，「是手机进水了？」 「我怀疑她们脑子进了水。」思淼跑门口点了支烟，「你最近不是干得挺稳定吗？怎么见天儿来店里？」 魏阿姨的屁股像被烫了下，一路像烫到了嘴角，她笑出了眼角足量的褶子，「你也知道我孩子在外地工作，老公被厂里返聘。成天在那个孟小姐做家政也见不到人，成天陪着猫说话，我快憋疯了。」 「你不是还能打麻将吗？」思淼问。 「最近手气差，歇歇。」魏阿姨打量着思淼。 抽了大半，她发现隔壁修车店的中工小王看着自己的眼神不一般。她弹了菸灰，问小王，「今天光棍节不休假？」 小王的扳手没拿住掉在地上，捡起来后不好意思地笑，「哪天都一样。」再看思淼时，像踌躇着什么。 思淼听到些小王对她的心思，给他递了根烟，「也是。你这人我看不错，要是我喜欢男的，没准儿就考虑你了。」 小王接过烟都忘记点，还是思淼将打火机凑上去，完了拍怕他肩膀，「回去忙了。」 她今天也没啥好忙的，主要是打发掉三个抽风的人。噼里啪啦摁了行字打发万壑松：谢谢。我还用不上。 对董涛，思淼则斟酌再三，「你自己存银行吧。成天蹭我吃喝，没想着你都脱贫了，赶紧买房安顿下来吧。」 「安顿下来咱就一起？反正我像你嫂子，我这号人打着灯笼太难找了。」思淼反覆能听到董涛的慵懒笑声。董涛说过，以前我俩在一起时，有次发现你偷着看企鹅空间，里面一张张的都是她认不得的女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初恋。直到在你家看到这张照片，才晓得她是你嫂子，「思淼，那会儿你真惨。」
第61页 董涛都没说自己惨。思淼对她这人欣赏的一点就是特别有数。除了三年前一声不吭地跑路省台。 给孟意蝶的回覆则简单犀利，「真当自己是霸道总裁？」 假霸总这段时间特别忙，所以一时半会儿没回復她。思淼已经一周没见过孟意蝶了。 魏阿姨还在那有一搭没一搭，问问丁蓝和齐娟怎么样。思淼说还行，丁蓝工作得挺顺利。人心里一旦去了魔障，就知道为自己活了。 「那孟小姐呢？她怎么不来了？」魏阿姨的瓜子嗑得不多，今天仿佛只想吃瓜。 「她为什么要来？」思淼意识到自己嗓门高了点，又压回去，「人家洗车那会儿相当于微服私访体验生活，现在回归她本来的阶层了。」 「性别都不在意，还在意阶层？」魏阿姨飞快地对了句，躲开思淼的目光，「得，我有空再来。这是我乡下亲戚送来的蔬菜，新鲜，你和毛豆吃吧。」 魏阿姨骑上自己的电驴，拐弯抹角地到了盛世府邸。开门，和猫打招唿。再换了鞋进屋干活儿，不到半小时，外面传来汽车轮胎缓缓剎住的声音，孟小姐回来了。 其实她天天都能碰见孟意蝶。只要她不在外面吃饭，都会准点儿回家。也不回卧室书房，就那么规规矩矩地坐沙发上轮流摸两只猫，对着电视机似乎在看，又似乎在找机会和自己说会儿话。 说两回魏阿姨就明白了：都是围着思淼。 魏阿姨说，家政中介店原本一直叫思思家政，是思淼她妈开的。她妈可是个好人吶，我们这些老阿姨都受过她帮忙。可惜她没享什么福，六十几就走了。 孟意蝶听得很认真，「嗯？思淼和她妈妈像吗？」 「像，抽菸喝酒什么不用说了。性子也像。她妈不是带着大儿子离了婚，又找了思淼她爸嘛。这叫什么？敢爱敢恨。思淼不就这个性子？和董涛闹得沸沸扬扬时，换一般人哪儿敢出门？思淼说她哪里知道董涛结婚了？也是，我们老百姓都不知道电视台的董涛有老公。」魏阿姨找到了对谈对象，将她知道的关于思淼家的事儿都抖落了出来。 今天孟小姐那阵势像要和她聊两块钱的，还给自己倒了茶，「魏阿姨，你辛苦了，坐下喝口茶歇歇吧。」 魏阿姨忙洗手，坐下后拉开架势，说今天她也去店里坐了会儿，「思淼说谁脑子进了水。我问你怎么不去店里了，她说你回归你本来的阶层去了。」 魏阿姨喝茶时瞄着孟小姐，她听到这句话后坐得更正了些，脸上的表情揣度不出什么意思，总之相当严肃。 「思淼最近抽菸挺凶。」魏阿姨又补充了她特意观察过来的细节，见孟意蝶眉头动了下，她打住了话头。客户心理她晓得的，做家政不仅仅要提供劳动价值，还有信息交流和情绪价值，「孟小姐，你也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孟意蝶点头，「谢谢，我尽量。思淼……她怎么学会抽菸的？」 「哟？这还要学？这孩子高二以前就爱穿衣打扮出去胡玩，大半夜还得她妈从酒吧里把人拎回去，那里面谁不抽不喝？那脸上画得鬼画符哦，她妈还给女儿开脱，说是什么哥哥妆。」 「哥特妆。」孟意蝶露出了笑容，仿佛和魏阿姨聊起自己孩子的家常。 「反正我也不懂。她妈发现她抽菸开始也骂，后来娘儿俩凑一起，你一根我一根，还互相点菸。我也说过她妈，你不能这么教养女儿。打小儿这么抽，以后身体扛得住吗？」魏阿姨也笑着摇头，「老曾这个人也真有意思，说她抽烦了自然就戒了。你越不让她抽，她越要躲着尝试。」 孟意蝶对思淼的母亲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兴趣，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见母亲喝酒也想尝尝，被大人一顿呵斥。等成年后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去尝试喝酒。瘾是喝出来点儿，却少了不少快意。 翻开手机看着思淼那句「真当自己是霸道总裁」，孟意蝶还是想不清楚怎么回答。她开始小心翼翼，生怕一句不对戳了思淼的肺管子。但看她穿着雨衣接送毛豆的模样又心疼，所以左想右想觉得双十一送辆平价车说得过去。 她长长嘆了声气。魏阿姨给她又续上茶，「孟小姐，你看着心烦呢。」 烦着呢。成天都是基建、生产线、人员招聘等工作，还要躲开宗桦在公开场合暗搓搓的眼神和承茵的不懈追逐。最烦的是想见思淼又怕见思淼。想什么呢？胃也想，眼睛也想，耳朵也想。 魏阿姨走后孟意蝶随意吃了点她做的饭。晚上八点时准时和孟百里视频沟通工作进度。自从她打定主意在阳城干下去后，筹备分厂的工作干起来也像洗车那么耐心了。 她平静地和孟百里指出了仿制药的gmp审批仅仅是第一步，还要留足创新药的实验和生产空间。 孟百里也平心静气地表示认同，末了夸了句，「我觉得你最近变得从容多了，没将烦躁写在脸上。」 孟意蝶一愣，「妈，您看出我写心里了？」 「你不觉得你很长时间都在仿着钱羽做感情上的仿制药吗？」孟百里往床后面靠了靠，「咱们企业要发展，必须去做创新，跟在人家解封的专利后面捡点儿残羹剩饭，不是我孟百里的风格。也不该是你的风格。」 「我……我没付过钱羽专利费呢。」孟意蝶忽然笑，再摸着额头，「我懂了。」怪不得孟百里坚持投资新药试验。
第62页 「我也有难处，对老人和老渠道依赖性太强，营销上花太多钱了。这是饮鸩止渴。」孟百里难得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很快转了话题，不想继续深谈，「你……那边，那个，怎么样了？」 等来的是孟意蝶一句结结巴巴，「我……我不太敢，我……」 「孬种。」孟百里用阳城方言骂出来，「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有什么不敢的？能吃了你？」随即她像想到了什么，摆摆手，「好事。你就tm欠个人来磨磨。」 第49章 十一月份连续下了五天雨，冷飕飕地钻进脖子，思淼给冻了个激灵。她问车后面的毛豆，「再坚持会儿，就到了。」 毛豆抱住姑姑的腰，「行，那就再坚持会儿。」 她的同学张明学和朱艾柔都是父母开车送来的，像毛豆这种每天享受电动车的虽然也有，但在市三小不占主流。 思淼边骑边琢磨着存款，觉得自己可以考虑买辆小polo了。但最多也只接送毛豆两年半。不过以后毛豆去外国语住宿每周回家时就方便得多。目送毛豆缩着脖子进校门后，思淼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哥哥和周玮去世前，刚工作的思淼有多少花多少。不够还有母亲和哥哥贴补。那会儿一个月赚五千，思淼买件大衣四千块也不心疼。有人倚仗的孩子花的不是钱，是数字，是安全感。 哥哥嫂子去世后，他们的存款和赔偿款母亲接手了部分，大部分留给了周玮的父母养老，剩下的都存起来，连她自己生病需要花钱时都没碰，「这是给毛豆成家立业用的。」 母亲去世后留下的家政店和不多的存款以及一套小房子，思淼搬到哥哥嫂嫂的房子，租出去那套小的，这些收入她也没动过。还是留给毛豆的。至于留着做什么？看毛豆需要。 精打细算的思淼就用开店的钱管姑侄俩的生活，毛豆的学费。口红从五百多一支的降到五十块，四千多的大衣再也没买过，顶多去某宝淘一件七八百的高仿。就这还是思淼这几年的稀罕衣服。那天董涛打开思淼的衣柜就看了好一会儿，「哪天有空，我们去买衣服吧。」 思淼说买什么，够穿就行。我现在就是满身俗气便宜气，有多少钱过多少钱的日子。 董涛笑笑，隔几天给思淼买了五套aerie内衣，还笑思淼，「内裤买大了一号，胸罩不变。瞅着你这几年除了肚子也没发展。放心，我也是网购的，不贵。」 内衣思淼收了，但是金条被拒绝了。都分开了，还定哪门子的情。 「要是给我补偿款我也不要。当年你睡我居多，可我心甘情愿。」思淼对来蹭饭的董涛说，再语重心长地劝她，「你有点儿钱也别糟蹋，你安分点过日子不行吗？」 电视台的工作听起来高大上，其实这几年在网络媒体的冲击下已经青黄不接，广告收入锐减的背景下，别说高福利，按时发工资奖金的电视台都够员工舒坦了。全国上星的省级卫视主持人里，董涛属于从地级市上调的，播不了新闻，也主持不上大热综艺，就缩在经济类频道卖点药品补品电饭锅净水器。 「你被侯硕搞出那么档子事儿，怎么还能调走？」思淼也奇怪这点。 「我爸有点儿渠道。那会儿不是和侯硕闹了几年离婚嘛，他不答应，还把我俩的事曝光在网络上。我爸给气出了心脏病，说他不离也没事，我想法子给你调走。扯他几年，看谁熬得过谁。」董涛的前夫侯硕，也是广电系统内的小记者，人不如其名，既没有侯爵的贵气，也没有硕大的心眼儿。 「真不知道你当年看上他哪点，怎么就和这号人结了婚。」以前思淼不止一回这么埋怨过董涛。 董涛苦笑，「性取向不明了的时候又遭遇巨大的舆论压力和催婚压力，三十出头时脑子一煳涂，觉得这人老实就结婚了。我们这代人，包括父母长辈，太多被『老实』给迷了心窍的。」老实管个屁，柴米油盐指望不上，风花雪月也不懂，就晓得往沙发上一瘫，「老婆饭做好了吗」，「老婆我们做吧」。 「得亏没生孩子。」这是董涛最后的安慰。 「得亏你脑子机灵，还晓得走点捷径。」思淼白她，「离婚多久了」 「九个月。候硕急了，说要孩子。我说你要孩子自个儿去生，或者找别人。我一点都不想和你生孩子。他终于想明白了，离婚也干脆了。房子我不要，那地段儿我一直瞧不上。」董涛这晚又熘到思淼家和她喝酒说话。 「我向电视台请了长假，想出来自己做点感兴趣的，比如拍拍纪录片。」见毛豆吃完了半盒滷牛肉，她笑得眼角细纹都出来了，「下次再带你尝尝这家的驴肉。」她偶尔说点「复合」、「谈恋爱」之类的玩笑话，在毛豆面前却收敛得多。 其实试探个两回也大概知道了思淼的心思：思淼对她有感情，也不记恨她。从她家默认的电视台频道是自己卖药的那个就知道。但思淼心里不踏实了。 她见过那个孟二代一回，思淼的眼睛就瞥她好几回儿。说话虽然不好听，可下手也不犹豫。说拧就拧后，思淼面带红霞，二代眼傻嘴歪。活脱脱地青少年情窦初开的懵懂模样。都奔三了，思淼在感情上还单纯得像二十出头。 思淼给她倒了杯茶，三个人坐在电视前说话吃晚饭。董涛看着她们俩忽然笑，思淼说你笑什么。
第63页 「这样真挺好的。」董涛不细说，思淼也没问。吃完饭拉着她进厨房洗碗，半天后又是一句语重心长，「我这会儿，真没谈感情的心思了。」 董涛给她挤洗洁精，泡沫很快就在碗里旋转起来，「我明白，我这是吃回头草，那也得问草愿意不。」 「你tm才是草。」思淼笑，眼睛又有点儿湿润。从分手走出来，可以说她花了一年，也可以说花了三年。人在单身状态里，脑袋总不时想到先前的可心人，这是习惯，也是偷懒。一个人守着家政店，往返在阳城街道里，挤在菜市场里，孤零零时想一想，「老子和董涛这么漂亮有趣的人谈过恋爱呢。」不也是一剂过期强心针？ 「你喜欢她？」董涛擦着碗问思淼。 「嗯？」思淼手指麻了下，「喜欢个屁。」 董涛的眼神说我才不信。 思淼一根根地擦洗着筷子，细緻得让时间都慢下来。做完后最后晾上洗碗布，「她……这个人吧，看着文气，其实没个定劲儿。再说了，她太高端，我太俗。仔细想想，我们俩不合适。」 「那你喜欢过她什么？」董涛给她递上毛巾。 「嗐，她对毛豆特别好。她……她有时心思挺细腻的，她……」思淼眉毛跳了下，「偶尔吧，给我安全感了。」至于条顺脸好有学问，思淼揉了下脖子，「董涛，我挺乱的。」 这话听得耳熟，孟意蝶也说过。 「董涛，你说人心为什么会乱？」思淼问有学问的董涛。 主持人前女友深深看着她，「因为诱惑。想赌，又不敢下注。想花钱，又怕花完就没了。」 第50章 思淼扯掉polo新车后视镜下的两朵红绸花，4s店的销售说，「都讲个好彩头嘛。」 「你再给我优惠一万块，这才是好彩头。五千也行。」思淼看着他，销售果断闭嘴干笑。 为了给毛豆一个惊喜，思淼将车停在了市三小隔壁街的隔壁，自己举着伞等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小时，学生基本被接完了。刚才的喧闹一下子全清净了，校警提着棍子已经没事儿干，打量着思淼，「你孩子几年级的？」 「四年级三班的。这个点儿难不成留堂？」思淼只能继续等。 「这年头哪个老师敢留堂？应该是做值日，或者在教室里和同学玩儿吧。」校警远远看到学校内开出那辆蓝色的奥迪，忙指挥着另一个保安打开电动门欢送，「颜老师走啦？」他和颜承茵道别。 四三班的小副班已经看到了门口的思淼，米黄色双面绒大衣敞开，里面的打底衫没能完全兜住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她一手擎伞一边随意划手机屏幕，眉眼清秀，眼神柔和却又扎入了几分市井精明。而且，她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土气。 颜承茵想了想，也不完全是土气，而是她的穿着太大路货。如果不是气质极为突出的人，穿这种款式就会被某宝时尚风给吞没。 思淼没完全被吞没，因为思淼穿了双平底高筒靴。个头本来就不高，这么一搭配，愣是将她身高拉低了十厘米般。如果穿衣服不能让人出彩，那么反过来操作不失为一种套路。 两个人对视了眼，思淼脸上马上挂上热情的笑容，「颜老师下班啦？」也许在过去某个时间段内，思淼把颜承茵看作了潜在竞争对手。但为了不让毛豆被穿小鞋，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在小副班面前刷存在感。 「曾海潮被班主任留下在那儿教育呢。估计还有半小时。」正班主任是个话痨，今天抓了班上一串网络小说爱好者。翻看了几章内容后气得在办公室拍桌子，「现在这么小就看什么x道x师，什么耽美。就这破玩意儿能看出文学底蕴吗？」 颜承茵将车缓缓开出校门，想了想，她喊思淼，「曾小姐，有空吗？要不咱们谈谈？」 思淼顿觉得后背一凉，无论是谈曾海潮还是孟意蝶，她都不想。但架不住小副班盛情邀请，手里又捏着她家毛豆的数学成绩，思淼走到她车窗旁，「好啊，您看上哪里方便？」 「上我车里吧。我兜一圈，再放你在校门口，那会儿孩子也该出来了。」颜承茵说话时像在笑，眼里又有让思淼后背起疙瘩的深沉。 怎么也要走上这一遭。思淼坐在副驾驶上，刚想客气寒暄两句，颜老师就说，「外头冷，等会，我把空调打高点。」 暖意渐渐扑上了思淼的脸。小颜老师带着她围着市三小兜圈子。思淼心想，究竟要怎么和副班主任在车里兜圈子。 颜承茵白皙细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侧脸也像是书卷熏出来的清冷，大眼睛高鼻樑。一看就没受过风吹雨打，也没被家务摧残过。人生的大好光景才开始，怎么看着有点不精神？ 她的气质和宗桦对比如何？宗桦那是博士加副教授的光华，而颜老师身上有种中小学女老师的做作劲儿。这词不对，思淼想了想，将「做作」换成了「小家子气」。这词依旧不对。思淼觉得自己的大脑对颜老师颇有点敌意，她想了好一会儿，「颜老师，你气质好棒。」 颜承茵笑，「谢谢。」她咬着下唇而后松开，「其实，不是想和你谈曾海潮，估计今晚她的正班主任就会找你。她看网络耽美小说，数学课也被我捉到两回，最近学习状态有点儿回落。」说不谈毛豆，毕竟还是老师，一张嘴就停不下。 等她说完曾海潮，颜承茵像很紧张，「我作为老师……不该和家长谈这个问题。能不能，咱们以私人的、萍水之交的身份聊一下……意蝶？」
第64页 思淼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耳肌一动，一个声音响起：来了来了。 「不瞒你说，我也对她有好感。我相信，我这个隐私，你不会让毛豆或者其他人知道。」颜承茵一张嘴，思淼就找到了两个基本槽点：「也」有好感？老子已经不稀罕她了。其次，她这个隐私会不会让别人知道，并不取决于老子的嘴，而是她自己的腿。成天跑孟意蝶那的又是谁？ 「嗯……」思淼只能如是答，再加一句，「我对孟意蝶……没那个意思。」 「可她对你有。」颜承茵的语气忽然欢快了点，「她说她喜欢的是你。」 思淼心说放屁，她压根没对老子说过这句话。再说，她那逢人就上去扒口红的习惯，让人觉得她见谁都能喜欢。思淼笑，「这个……误会吧？孟小姐从来没和我说过。」 小副班明显松了口气，「我呢……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思淼暗说你可得了吧，才认识没几天就去医院带上了百合花，两个人在住院楼前面花坛里人比花娇你当老子没看到？ 「嗯？」思淼很端庄，又展现出一些理所应当的惊讶。 「如果你们两情相悦，我何必……虽然我说对孟意蝶不会放弃，但内心还是有负担的。毕竟我这是做小三。现在你说，你们之间没什么，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曾小姐。」她快速转头，对思淼露出了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 这是来自己身上找到了自信，也回到了道德平地。思淼开始有些游离发呆，零零散散地回答些颜老师好奇的问题。 你们认识很久了吧？思淼说也没多久，几个月。她洗车，在我的家政中介店隔壁。她勾搭毛豆吃十八块的雪糕，打电动，教她作业，辅导功课。骗了我去她家做家政还在我店里蹭了段时间的午饭。 「不是什么精彩的故事，更不是孽缘。我们可能连朋友也算不上。」思淼说完，忽然咬到了舌头。 颜承茵也沉默了，末了说，「比我和她的故事精彩多了。我们……她还去参加曾海潮的家长会呢。你们不一般。」 不敢不一般。不想不一般。思淼苦笑，「那是孩子闹腾，非得她去。」 「不……那次酒局我看到了，你担心地在洗手间外，她忽然说要替你喝。她那个身份的人，没必要。」颜承茵轻轻摇头，「你说对她没那个意思，那就是她单恋了。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 思淼像扶住额头，要怎么解释这种她单相思失败转而退出现在又被孟意蝶暧昧勾搭的局面？孟意蝶的确没对她说过「喜欢」，但她又表露出了那点意思。 哦……思淼想到了，这tm就是海王的套路。相当于茅台酒31块3毛9时她入手了，想躺那儿等别人帮她炒到1364块2毛1。失敬失敬，不愧是商人。和自己在这玩暧昧呢，还吊着人家小妹妹。 思淼喜提人生第一辆车的乐子就这么被沖走了。果然不该摘了那两团红花？好彩头变了霉头了。 临下车前，她再三犹豫，还是对颜承茵说，「颜老师，我也以萍水之交的身份和您说句实在话。孟意蝶那个人……不简单。您还是当心着点，别栽进去太深了。」以及还是不想放过和老师沟通孩子学习的机会，再给毛豆上了道保险，「下次您课上如果发现毛豆不专心，麻烦您没收了她的劣质网络小说并且告诉我。我回家好好收拾她。」 第51章 孟意蝶一个礼拜往返于沪城和阳城之间三回。除了工作沟通之外，最要紧的是看看哥哥孟襄。孟百里自己还在调养身体，同时还要忙着工作，更得挤出精力留意儿子的情况。快要吃不消时，孟意蝶说我去看哥哥。 哥哥住在嘉定，有三个人照料他的起居生活。每隔三天就要去一次医院复诊。情况好时，他就自己闷在书本里电脑前。情况差的时候，边发火边拧开家里所有的水龙头，将玻璃从二楼砸到一楼，几个人都摁不住他。 车驶入一片除了楼还是楼、就是见不到几个人的住宅区域后，拐到道路深处才停在一栋浅白色的别墅前。这房子家里买的早，那会儿还流行文艺色。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建筑外墙就已经被沖刷得像泼过了墨。 按了门铃后，孟意蝶就听到哥哥在楼上的声音，「是冉洛吗？」冉洛是他大学同学和未婚妻，死于那场试验事故。 下楼声急切又开心，在看到孟意蝶时，孟襄的笑容一点没淡反而更深，「妹妹！你放假回来啦！」 「对，学校放假啦。」孟意蝶和哥哥拥了拥。和他一起坐在沙发前吃水果。 就从一张孟百里和第一任丈夫、以及孟襄一家三口的老照片看，他长得很像亲生父亲。据说他前夫也是生化高材生，样貌身材极为出众。怪不得孟百里义无反顾地和他结婚。可惜他英年早逝，孟百里孤儿寡母几年后，又遇见了孟意蝶的生父。 可孟意蝶谈不上多喜欢这个哥哥。他比自己大八岁，很小的时候就抱着孟意蝶在大学教职工宿舍楼下玩儿。再大点，孟意蝶知道自己相对复杂的身世，也不想总是被拿来和学神哥哥比较，叛逆期的她选择了疏远孟襄。在孟襄那个事故发生后，愧疚的她才渐渐又靠近了哥哥。 孟襄给她手剥火龙果，在他的目力所及，几乎不会有尖锐的物体存在。「没去找钱羽啊？」哥哥有时记不清事情，还以为这是十年前。
第65页 「没有，一回来就找你。」孟意蝶接过火龙果吃了口，「甜。」 孟襄颳得干干净净的脸已经发福，那是张中年男人的脸。坐下时肚子也明显发福，因为孟襄常年缺乏户外运动，又受到药物的影响。但眼神却还像学生。「冉洛也爱吃这个。」 孟意蝶从他的状态预知了今天的对话：十八岁的自己和二十六岁博士在读的孟襄。令她惊异的是孟襄对自己那会儿的实验室工作还说得头头是道，「我同学有的说去快销行业，还有去投行的。意蝶，我还是想做生物制药。以后哥哥制药，你来负责管理公司多好。」 孟襄笑时，睫毛轻轻抖落了根，孟意蝶离得近，伸手替他沾走，「好啊。」 母亲以前说的是哥哥负责公司，至于孟意蝶，「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别弄出乱子就行。」因为孟意蝶真的不是研究生化的材料。 如果十八岁时她就决定了今后要走的路，会不会不让孟襄一个人既承担科研压力、又肩负着管理职责。没那么累的话，实验室会不会就避免了那场灾难？ 那会儿定下这条路后，孟意蝶会不会就咬着牙跟着母亲哥哥早点入行，就没有后面半路出家的百般不愿和痛苦折磨。 孟意蝶不是天才学神，她从小活在自己的温室小天地里，在自卑和敏感中泡大。读书不好不坏，工作状况频出，生活感情里作过痛过麻木过。快三十时才晓得抬头看看周围，一声不吭地拿回自己撂下的摊子。 她看着孟襄和自己讲解什么高分子，有时孟襄还因为说到兴奋时控制不住音量，声音陡然穿透了客厅后他会笑着压低，「冉洛说过我这个毛病，一到自己兴头上就忘乎所以。」他还说，妹妹，我特别珍惜缘分。我觉得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有妈妈搭建这样的平台基础非常难得。我师兄好不容易斯坦福博士毕业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在瑞银卖债券。 问过很多医生，都说孟襄这个病源不是那是那场事故，可能就是基因里携带，或者在长久的环境里病变导致。事故只是引子。那样意气风发、学业初成的孟襄，身边还有志气相投的未婚妻。一夜之间就陷入了沉睡。他时而梦回十年前，时而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当孩子照顾的现在，时而又在脑海里经歷那一场事故。 孟襄的时空是混乱叠加的，也许过二十年、三十年，他还是如此。所以孟百里说，「你哥哥我照顾不了一辈子，得靠你。」 也许孟意蝶白髮苍苍时，孟襄都认不出她，会问「你知道我妹妹孟意蝶来了没？」 妹妹。这声小时候的孟意蝶可能没有什么感触的称唿，到她二十八岁时从中品到了亲情血缘的纠结复杂。 她陪了孟襄四个小时，直到哥哥吃了药后开始犯困才离开。 每次见了孟襄她的心情就极为糟糕。孟意蝶让司机将车开在高架上绕圈，开着窗户让冷风吹着自己。她很多时候都想不开：希望好好生活的人为什么要被各种病症霉运打击？本来希望洒脱点过自己小日子的人为什么要扛着无穷无尽的责任和期望？ 清醒的人活在梦里。有时，孟襄这样活在梦里的人反而清醒。 因为今晚在谈到钱羽时，孟襄小心地劝妹妹，「天涯何处无芳草？钱羽……心思太深了。有时她眼里看得着你，更多的还是她自己。」 十年前孟襄说过这话，孟意蝶没放心上。现在她比当年的哥哥都要大两岁，再听时满心欷歔。 思淼的手无意识地转着手机，屏幕量了下，一道消息闪过，「孟阿姨，你怎么都不来姑姑店里了？」 有良心的毛豆还记着她。孟意蝶心情好了些，关起窗户将外面的嗡噪声隔绝，「我后天就回阳城，到时候去店里和你吃饭，咱们打游戏去。」她发语音。 毛豆的委屈伴着抽泣传来，「姑姑……这个月都不让我玩儿了。她罚我做数学题……你快回来吧孟阿姨。」 这是来找救兵呢。孟意蝶忙拨了那边的视频想安慰毛豆。 毛豆刚按接通，手机被思淼抽走，视频中的孟意蝶撑着笑容的疲惫模样出现在面前，思淼凑近时眼睛显得大了两周，「这兔崽子，晚上害我被她班主任一顿臭骂，说我不会管教孩子就把孩子送给她外公外婆。」思淼解释毛豆在学校最近沉迷于看耽美小说，将班主任的话复述了下，「无论从文化审美到价值观构建都不利于现阶段的孩子成长。」 「还真tm攒零花钱去应援了小明星，老子辛苦省钱让她舒服点，她倒好，省着加餐的零食钱去养野男人。」思淼看起来还没消气，「我就不明白……我曾思淼也算个明白人，怎么养出这么傻的孩子。烦死了哟姓孟的，养孩子责任太大了。」 孟意蝶知道思淼气在什么地方了，「思淼……」她漏了一丁点沪市口音的称唿让思淼嘴巴微微一张，「嗯？反正你别掺和老子管孩子。」 「我不掺和。」孟意蝶笑着安慰她，「我们不能要求小孩儿什么错都不犯，我们自己怎么长大的自己心里清楚。」 「老子清楚自己，不清楚你。」思淼没正眼看孟意蝶。不过也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不能家长什么挫事都做了，还要求孩子是圣人。「我就是……好吧，三天。罚三天。看在你孟阿姨的面子上。」思淼看到毛豆那双和周玮很像的眼睛就心软了，「你们说吧，老子不管了。」
第66页 她将手机又丢给毛豆。毛豆刚刚梨花带雨完，对着孟意蝶就诉苦，「孟阿姨……真的不是我要看的，同学们都看，是朱艾柔他们推荐给我的。我什么爱情故事没读过？我还是喜欢看百合感情流啊……」 走开的思淼听到这句话马上又夺回了手机，她看着多日不见、笑得擦泪的孟意蝶，「挂了！」 「等等……」孟意蝶喊她，思淼迟疑了。 「我……周末去你店里，你在吧？」孟意蝶问她，「思淼……」这声是全沪音了。 「不好意思，老子按自己的节奏生活，没责任伺候您大小姐。再见了。」思淼挂了视频。 孟意蝶收了手机无奈地摇头，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就当我脸皮厚吧。」 思淼回：您不是脸皮厚，你是皮太多。随抛随取新的。 第52章 董涛周五邀请思淼去看她的新工作室。思淼开着小polo，还在导航的帮助下才找到了位于市中心偏边缘地带的一个犄里旮角。 「市中心本来看中的那块地方四块七一个平方，这里才三块一。碰上疫情招商优惠政策，两块四拿下。」董涛带着思淼进了逼仄的电梯间，昏黄的灯光下是昏黄的经年大理石地面。思淼一进来就感觉不好。到了十五楼后见到董涛的办公室才眼睛一亮：干净清新，老榆木文玩架，梨木客椅，深红木地板，小灯笼，处处都洋溢着中老年中国风。 董涛打开门，「你是第一个到访的。」 思淼站在门口找招牌，「名称呢？」 「牌子去订做了，就叫董坊，董涛的作坊的意思。」作坊主董涛做事扎实，不声不响地就将公司註册好了，除了成天探店吃喝外，找地儿、租楼、招聘一样都没落下。 「装修没花什么气力。就着上家的风格，能用就行。」董涛请思淼坐进窗户旁的茶室，「这里我请了阿姨打扫了几遍，知道你讲究。」 她和思淼面对面开始煮水泡茶，「不像你手下的那些阿姨，一个人做好多件事儿。一个成熟的工作室，得有策划运营制作宣传团队。就一个制作而言，导演编剧制片拍摄美术特效剪辑音乐这些都得要人。一个个的往坑里填人，我可养不起。」 思淼喝了口玫瑰花茶，「你有的是办法，我放心。」 董涛撩了下发尾，「嗯？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法子？」 「忽悠呗。」思淼笑，「再说，你在电视媒体干这么多年，多少意思点儿，先把些熟人用兼职的形式忽悠进来帮着凑凑场子得了。多说说情怀，尽量给点实惠。能干活就干，不能干就挂名，眼熟了也好赚钱。」 思淼还想到以前母亲叮嘱的，「你招阿姨时注意问三件事儿，她有没有老公？有没有儿子？家人和她自己身体状况如何。问清这几样，就忽悠，『咱们思思家政店的客户都是高大上的，给钱痛快么蛾子少』，等真有什么特殊情况，再多谈谈情怀，阿姨做熟了就踏实了。」 董涛笑着举起大拇指，「精髓。」放下杯子再沉思了下，思淼忽然发觉素颜的董涛前几年那腴美的两腮已经瘦平了。 「你这几年在省台……干得不开心吧？」思淼问董涛。 其实对普通人而言，「工作」本身就是件不开心的事儿。熬呗，熬到能自己找乐子就行了。董涛沉默了下，「其实也还好。经常卖药也让我对医疗行业的行情格外敏感，这不今年不就靠卖口罩翻了身？」董涛低头反覆滤茶，像是要把什么不悦都过滤掉。 思淼知道她强颜欢笑三年不容易，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她回头来找自己的原因。 「脱贫了人就开始嘚瑟，想起自己进电视台的初衷。」董涛边擦着茶盘边徐徐道来，「我老同学去年看到我，说董涛你现在脸上就写着三个字：不得志。」她抬眉对着思淼笑，「我说我乱事缠身，苟且偷生，好不容易熬到了快离婚。这辈子才收拾好前面四十年，抬头一看，前头的路就窄成了羊肠道。」 「所以就走回头路？」思淼的声音柔下来，「你得……你得好好的。」 董涛的心被这句话揉酸了，「嗯，好好的。」她轻轻擦了鼻尖，「得和你正式道个歉，一走几年，没和你联繫。一是因为离婚没成，知道你看着洒脱，眼里却揉不进沙子。二是……我没空。」 「滚你妈的。」思淼骂她。 「你看看，你就喜欢和我妈过不去。」董涛和思淼相对一笑，「就算……不是情侣，回阳城，每次见你我还是开心。」 末了董涛开玩笑，「要不你那家政店也搬过来，还省一份儿房租。」 「老子不敢，我那店就是要在街头巷尾，招牌一闪一闪让人瞧见。搁你这儿，酒香也焖没了，做个屁生意。」思淼看了下时间，「得，我要去接毛豆了，一起去吧，晚上给你们做顿吃的，把丁蓝也喊来。」 当思淼载着董涛，接上毛豆，捎起丁蓝时，挂在手机架上的微信开始一条条地闪过文字信息。丁蓝凑上前，读，「思淼，我换了张热情似火的皮，提前一天从沪市回来了。」 副驾驶上的董涛侧身，也读第二句，「我去你店里，还是你家楼下等你？」 「这次不用带上我妈，是我想和你谈谈感情。」毛豆一字字地读出来，忽然小脸儿一扬，喜上眉梢，「姑姑，是孟阿姨追你吗？孟阿姨追你了！」这要不是在车里，她都要跑外面奔走相告。
第67页 思淼伸手长按电源键关机，「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她盯着红灯变绿灯，点着方向盘的手指越来越快。 「那去店里也接上人家？」董涛调侃思淼。 思淼不说话，等变了绿灯后直接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默默开车到了自家楼下，带了客人进家门后嘱咐她们自己随便喝茶等会儿，并且再三警告毛豆不要偷手机看小说，先把二十页数学练习册补完。 毛豆坐瑜伽垫子上咬笔头，丁蓝吃着水果盯着她写作业。董涛帮思淼给西葫芦削皮。 思淼洗菜切菜，电饭锅电饼铛电磁炉样样都摆上用起。手脚麻利得像个家政店的资深当家人，话少得让董涛都觉得尴尬。 「真就把人家撩那儿了？」董涛问。 「她自己有腿有车有司机，家里还有两只猫。等急了就回去呗。」思淼说。六菜一汤加谷物主食小拼盘一个半小时才大功告成。几个人围着茶几吃饭，董涛拿出那瓶孟意蝶的朗姆酒，「诶……这个好喝，我来点儿。」 「我不喝了，晚上送你们回家。」思淼端起碗吃饭。本来开开心心的朋友小聚，被孟意蝶换了张皮后送上门的几句话搅得心情乱糟糟。 吃了两口，思淼还是开机，准备告诉孟意蝶她家里有客人，不便再见客。以及「谈谈感情」这码事还是拉倒吧。 怎么谈？不要花时间精力和烟钱的吗？谈了又有什么结果？还不是翻脸下床各奔东西？再说，她都明确地告诉了毛豆的小副班：我对孟意蝶没那意思（了）。 楼下单元门口的门禁唿叫直通思淼家客厅，毛豆赤脚奔到对讲机前，思淼都来不及拉住她，「谁啊……」毛豆抓着一只红烧鸡腿问。 「毛豆，是我。」孟意蝶的声音有点儿着急。 思淼「啧」了声，放下筷子，「你们吃。我下个楼。」 第53章 思淼见过的追人套路无非四个字：接触、亲密。从接触到亲密隔着的道道就差异太多。对思淼而言，要看得顺眼，要小心儿乱扑棱。 思淼下楼时看到孟意蝶站在单元楼门前，见到她后就挥手，「思淼……」隔着门，能听到一点沪音余韵，类似于「咝喵」。 拉开门后，微喇叭口高腰裤、浅条纹衫和深色收腰小西装的孟意蝶一副刚下班的模样。六厘米的高跟鞋让穿着球鞋的思淼比她矮了快一个头。位置变了，思淼瞧着她就没以前顺眼，「腿好利索了呢敢这么穿？就这儿谈清楚吧，我不想和你谈。」 孟意蝶看到思淼时好像咽了口唾沫，缓了缓才轻声说，「我刚从沪市回来，给你带了点特产。」 说完就回头让等在车上的司机开始搬东西。车门拉开，司机搬下来两箱红酒，一箱啤酒，「我让司机帮你先送上去。」 三箱酒是她从熟人的公司直接拿的，思淼爱喝，那就喝点品质好的。 思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啤酒肚，摆手，「不用了，戒了。」司机听了后也直起身看了眼她们。 靠在门边给进出的人让了身位，思淼指着不远处停在路边的小polo，「刚买了车，以后经常开车，就不喝酒了。再说，肚子都喝大了。」 孟意蝶送礼送了个没眼力见。她想了想，对司机点头，「那你先把这些送到我住处吧。」 支开旁人，孟意蝶说话果断得多，「那……我冷，你不暖暖我的手？」 思淼的眼睛睁圆了，「你有毛病吧姓孟的，我干嘛要给你暖手？你自己多穿点儿不就行了？」 其实孟意蝶也不过有样学样，思淼追她那会儿不就说「你不暖暖老子的小手」？孟意蝶惜香怜玉，曾思淼就不能我见犹怜？ 这个请求让思淼瞠目后，孟意蝶咳了声，「那算了，我自己暖吧。」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想和你谈狗屁恋爱。」思淼总觉得牙缝里卡了根菜，急着要回家漱口。 「那……我尝试着退回到闺蜜朋友的位置吧。」孟意蝶不愧家里做仿制药出身，又欠了思淼一笔版权费。 思淼被气得心堵，「你tm……得，你退啊，退到位了麻烦告知我一声。」话音落下，孟意蝶低头看着地面，那里有一只菸头。 思淼看了掏出纸巾包起菸头，「这tm谁呢，有没有点儿公德心。」将菸头扔到路边垃圾桶内，思淼抱着手看远处，「哦，你在等车？要不我送你回去？」 「好呀。」孟意蝶眼里的光芒闪着开心的笑，这外面冷风阵阵，天阴得像随时要下雨，去车里也好。 可思淼转变了主意，「凭什么老子送你？你来骚扰老子，老子还要服务到位？」 「凭……我也是你中介所的客户？魏阿姨现在还在我家里做家政呢。」孟意蝶的话让思淼骂骂咧咧地回家拿车钥匙，屋里三个吃得正热烈的人看她拽了件风衣拿了车钥匙又要出门，董涛问，「约会去吗？」语气略带哀怨。 「去和孟姐姐到外面吃饭吗？」丁蓝克制着八卦的好奇心。 「姑姑，我也要去……」毛豆放下筷子顾不上擦嘴就要跟出去。思淼按住她肩膀，「哎哟你们可得了吧，就送她回家，马上回来。」 思淼的小polo还散发着新车的气味，孟意蝶调整好座位，身体靠在车门向左侧敞，「思淼，这车也很好。」 「自己的，开着安心。」思淼要松手剎，手腕被几根冰冷的指头搭上，孟意蝶楚楚地看着她，「我……我想亲亲你。」
第68页 思淼的火气克制不住了，「姓孟的，我向你赔罪，我那会儿鬼迷心窍了行吧，我那时就tm碰了下你嘴唇。你就别照葫芦画瓢了，我这牙缝里好像还有菜叶子呢，你tm要亲，我可不好意思……」 冰凉的唇轻轻碰思淼的，孟意蝶看着她的眼睛，「别气了，好吗？」 思淼不气，思淼是懵了。为身边这听不懂她话的人，「你……你tm，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思淼擦着嘴唇，「老子一身油烟蓬头垢面牙缝里还有菜呢，有菜呢，老子说了不稀罕你了。好，你答应退回去了，你还缠着老子干嘛？阳城没沪城那么多酒吧，但我给你推荐两家好不好？漂亮妹子一大把，真的一大把……」 「你上次也没问我呢。好，我答应退回那个位置，可『退』是个瞬间动词，『退到』是一种状态。我需要点儿时间。」孟意蝶替思淼拉了手剎，「走啦。」 思淼的心脏没扑棱，是被炸得失去了意识。她麻木地边开车边拼凑碎片，到了孟意蝶家门口时才缓过神，对一路上安静看着她的仿制药药贩子最后通牒，「您就乖乖在自己家里退，别找我了。某宝七天无条件退货还有平台介入呢。」 孟意蝶没有下车的意思，「思淼，我这个人是不是让你觉得特别不靠谱？」 「是啊。」思淼点头，「哦，你也晓得呢。」 「你和承茵说担心点，别栽进去了。」孟意蝶复述着小颜老师的话，思淼咋舌，「这就把我卖了。」 「我呢，我们不合适……我是做家政的，成天和客户、大妈们打交道，我就是个俗人。抽二十几的烟，开七万多的车，就是简单过平凡日子的。你不同，孟意蝶，你这条件……你是註定安顿不下来的。你也……这么说，我想着就挺膈应……你和那么多人……」思淼终于能和孟意蝶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是十八岁，是二十八。我送走了三个亲人，一个人拉扯着毛豆。那些哄小女孩的把戏对我不起作用了，我真的只想安静生活。」 孟意蝶鼻子似乎因为感冒被堵了，她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嗯，我都明白。我刚进百里集团时就是被人看作什么都不懂的二代，强行被摁在那些位置上。一直到现在，我也没出乎那些人的意料，我不是个有能力翻转干坤、带来惊喜的人。」 不知道如何剖析和说出让思淼心安的话，孟意蝶吸了吸鼻子，「我喜欢我师姐很多年，后来她结婚、我出国，我的确混乱过一阵子。遇上宗桦后才算找到了安定的感觉……但是思淼，我不是要在你身上找什么，你就是你，你明白吗？」 「我tm不明白。」思淼眨了眨眼睛，「你不在我身上找什么，因为我没什么让人好『找』的。喂，到家了，你快点下车吧，老子饿了，要赶回去陪客人吃饭。」 「嗯？今天请客啊。」孟意蝶又抽了张纸，「张嘴。」 思淼张开，纸巾很快流过齿面，孟意蝶沾走一片干辣椒沫后她脸红了，「就这玩意，老子不舒服了半天。下去吧下去吧，回家好好吃饭睡觉养猫。过段时间就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唔，我哥也这么说。」孟意蝶深唿吸了下，拉开车门，「回家小心点思淼。」 思淼倒车时看到孟意蝶还站在家门口。这是最烦的，有些人站那儿就是个短时的状态。有些人却被那个站立的孤独身影渗进了记忆中。 思淼放弃了自己不在车里抽菸的诺言，点了根烟边抽边开车。快要拐弯到大路前又看了眼后视镜，孟意蝶还站那儿。思淼摁了微信语音，「呆站那儿干嘛呢？老子不吃你那套哦。」 「嗯，思淼，我知道你不吃。」孟意蝶懊丧地说，「你开你的车，我送我的别而已。」 思淼气得摁了下喇叭，「得，再见。」再按了下，思淼拼起来的意识又散乱了，「这tm狗屁恋爱。」 这都不是恋爱。 第54章 思田豕正店安静了好些天。董涛说因为这些日子在办公室里忙活，来回辗转蹭饭要花一个半小时，不划算。 「白占便宜还掂量着便宜划算不划算，你这号人就该吃油腻快餐。」思淼边骂边将洗菜篮里的菜量减少了些。 「周末我一定要去你家补充营养。」董涛马上说。 看在五套舒适内衣的份上思淼就答应了。 毛豆赶完了版本练习册，交给思淼检查做作业质量，「我哪里看得懂？」思淼随意扫一眼作业，「你交给颜老师看啊。」 「颜老师看颜老师布置的作业，这个是姑姑你布置的。」几天没看网络小说的毛豆心气儿已经高了，晶码战士不再是她的必选项，思淼手机里的晋江币被她花光后也再没充值，毛豆回到店里的沙发上吃小饼干，「反正我写完了嘛。答案也……对过了。」 唯一的指望就是和孟阿姨打电动。可好些天了，没从姑姑嘴里听到孟阿姨的消息，她们的微信也没了动静。 思淼不挤眼，不撩骚，不面姬也不谈恋爱。有生意上门就做生意，没事就琢磨着怎么改善毛豆的食谱。实在空闲，就一只脚架在办公椅上涂脚指甲油，红的洗了涂蓝的，蓝的掉色用粉的。 「大冬天的，还不是要穿袜子，涂了给谁看？」魏阿姨吐槽过。 「老子愿意。」思淼隔着老远吹脚指甲，「晚上睡觉前看看这双大脚丫子，自我愉悦！」
第69页 「要不重新考虑下万壑松？人家那次可能是太激动。」丁蓝说。 「嗐，她那阵势一看就是惯犯。前面和我聊那么久恐怕就是为了一次高质量的419。我考虑养只猫或者狗，没事儿给它做衣服扎小辫什么的，没准过两年等隔壁修车店倒了，我盘下店面开个宠物店。」思淼和丁蓝发完语音就将已经基本做好的粉蒸肉搁饭上。再等十五分钟，肉香透了再做蔬菜，让毛豆吃完再送她回学校。 思淼又跑到店门口抽菸，隔壁笨头笨脑的洗车工好像刮到了客户的车，正被朱凯说，「你瞧瞧这都多久了，快俩月了吧，我一再说你慢点儿慢点儿，刮花了我赔还是你赔？」 洗车工脱下衣服砸地上，「老子还不干了，成天受你这口鸟气。你一个月给老子多少钱？」 孟意蝶一分钱不拿不就干得特别好吗？思淼看着尴尬的朱凯一挥手，「行啊，行，我庙小，请不起你。你自己要辞职的，我不占你便宜，扣了刮花客人车的修补费用再结算工资吧。」 还有两辆正在等候的车主在旁边看局势不对，问朱凯，「还有人洗不？」 朱凯马上脸上堆笑，「我来。」转过头无奈地看了眼思淼，「没法子。」 「再去找个孟意蝶那样儿的呗。」思淼弹菸灰。 「你当我不想？我表姐这段日子忙昏了头，也就每天中午过来给自己洗车。」朱凯说。 每天中午？我怎么没见着？ 正寻思着，好久没见的那辆普拉多开到了修车店门口。孟意蝶下车时看到思淼后脸色如常，挥挥手，「思淼。」 到底是制药世家、海王体质，思淼见孟意蝶走向洗车房拉出长长的水枪线，「思淼，你的车要洗么？我一起洗。」 思淼回头看了眼自己已经沾了灰泥的白色小polo，「谢了，我自己擦擦就好。」 回店里去炒菜，毛豆已经按捺不住熘出去了。抱着她的作业仰着头看孟阿姨洗车。孟意蝶说毛豆别着急啊，我很快就好。 当然很快了。孟意蝶每天来洗一回，这车得亏是特制钢材做的，要不给她给她洗秃噜一层皮。 从口袋里拿出给毛豆特意带回的国外甜食，「少吃点，要不对牙不好。」孟意蝶靠在马静的收银台旁翻着毛豆的作业，「挺好，准确率依然稳定在95%，晚上带你打电动。」 毛豆这些天的作业都是孟意蝶中午来检查辅导一小会儿。到了吃饭的点儿，她总要拒绝毛豆的邀请，再开车回分公司的办公室。 「姐，中午留下一起吃饭呗。」马静喊她。 「不了，公司留了我午饭，得回去了。」孟意蝶看马静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她踌躇了下，「我那车……天天跑工地，一点脏我就受不了。」 马静马上说是的是的，脏了你就开过来。你没空我来帮你洗。 孟意蝶拧开水喝了口，走到修车店外时看了好几次思淼的店。茶几上三菜一汤，毛豆伸长了腿在吃，思淼端着碗心事重重。 她每天都看到类似的场景。每天都在思索用什么理由敲门进店。比如投诉下魏阿姨工作不尽责？洗坏了她一件真丝睡衣？还是算了，这会影响人家职业生涯。 或者大方进门，和思淼聊点闺蜜的小话题。 闺蜜们聊什么？孟意蝶不知道。她有不少朋友，但是没有所谓的「闺蜜」，说实话，她自问掌控不好闺蜜和女朋友的分寸感。 这辈子第一次和人说「做闺蜜」还是和思淼。 结果思淼答应了，一路退到闺蜜之下，朋友以外，现在就像熟人。 要是还在洗车店工作该多好？但孟百里的身体已经无法继续高强度的工作，她还有哥哥要照顾。稳下心慢慢承载阳城新项目的孟意蝶已经回不了那个单纯的洗车时期。 孟意蝶没料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思淼店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姑侄俩。 思淼眉毛一抬，发现了门口的人。不是看着她打扮精緻，看眼神还以为是叫花子。她放下碗筷看着孟意蝶，犹豫着要不要邀请她进门时。孟意蝶嘴角泄出丝丝笑，朝她点点头，抓着车钥匙转身离开。 孟意蝶慢慢找准方便腿部发力的位置，很快将车开出了青草街。 思淼站在思田豕正玻璃门后，毛豆问，「姑姑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店门口的字，是该列印新的贴上了。」思淼回到茶几前，「你这些天作业谁给检查的？孟意蝶吧。」 毛豆伸舌头，「嗯。孟阿姨说不要告诉你。」 「矫情。」思淼吃不下了，又跑到外面抽菸。一口接着一口，一脸的不好惹不耐烦。 「思淼？」前面十多米就有人喊她，一个微微佝偻着背的老人喊她。 思淼皱眉，随即松开，她认出了这张脸，「爸？」 眼前的亲爹在她五岁时和母亲离婚远走，思淼只在十二岁时见过他一次。这会儿回头找自己，思淼脑子里闪现无数可能性：他二婚后养的孩子得了白血病需要自己捐骨髓？他赌博后被高利贷逼得跑路现在投奔自己？他生了重病需要自己去陪床照顾？他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要求自己承担起养老责任？ 二十几年没见，思淼爹的轮廓已经变化，但五官还是鲜明的：浓眉大眼高鼻樑，当年肤白，如今黝黑罢了。再加一脸横七竖八的褶子，可见离婚后他日子过的不好。
第70页 「思淼……」思淼爹眼内闪着泪花，思淼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对，……对，我是思淼，爸，你抽菸不？」递上根烟给她爹。 过了半分钟，思淼爹感慨，「你和你妈，真是太像了。」他回头看了眼店里的毛豆，再打量着思淼，「爸就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思淼心说你怎么看一眼就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她对父亲的印象非常淡薄，只是从母亲嘴里听过点儿他的事情：林业局的转业干部，小伙子一表人才，比思淼妈妈年轻六岁。思淼一出生他就雄心勃勃地辞职南下开发大海南。 热闹没赶上，九三年海南房产终于暴雷，他就留在那儿陪着天涯海角烂尾楼了。中间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办理离婚，一次是处理他单位分配的房子外加看了眼思淼。 父女俩无言了会儿，思淼问，「您有什么难处？」 「不，爸爸就是想你了。」思淼爹说。 得，又一个矫情货。思淼差点没忍住笑，「我能帮的会想法子帮一下，您也别客气了。」 「……」思淼爹又要了根烟，抽了会，「我赔光了，六百万现款外加两套房子。」 思淼这回笑出了声，「您要多少？」 「两百万，不，一百万就行了。我还有别的投资，只是现在现金吃紧，迴转不出现金。这一百万……是想给老婆孩子凑合着在阳城买套房子，以后我们一家人就算团聚了。」还真不客气。 思淼想起来了，她爹姓郭，叫郭守洁。还以为他真是贞洁烈男了，还不是厚着脸皮来找几乎没管没问过的女儿张嘴就是一百万。 比起那位矫情货色，她亲爹才是矫情得到了家。 郭守洁拉开店门坐下，喊，「这是你女儿？我是你外公呢。思淼，我们先吃饭吧。」 他真把思淼这儿当了家。 第55章 中午十二点，孟意蝶将车停在表弟的洗车房，刚探出半个身子张望，朱凯就在她身后说，「思淼怕是有段时间不会来了。」 「怎么了？」孟意蝶第一反应是思淼生病了。 「昨天她亲爹找上门，张嘴就要一百万。」 孟意蝶头一回听到思淼父亲的事，「为什么要思淼给钱？」 「就凭他是爹。」朱凯笑，「思淼也是个人才，见她爹一落屁股就拿筷子吃饭，就知道被赖上了。她说下午有客户纠纷，会来七八个人要债。再去给她爸爸加菜加酒，顺便和我打了招唿，有人来店里就给她名片打电话。」 孟意蝶都听乐了，「那人呢？」 「客客气气地问着爸爸你吃好了没？我去想想办法，但今天下午真不行，咱们得避一避。她爹那是被要债要怕了的，跑都来不及。和思淼就先说再见，约了今天再来。」 朱凯指着思淼店前一熘烟屁股，「瞧见了没？从早上八点蹲到中午十一点，实在见不着人，电话也打不通，就走了。」 孟意蝶靠在车前，「那……思淼总这么躲着？」 「不躲能怎么着？屎都煳上了门口，还成天赶着开门迎接？」朱凯这话让孟意蝶觉着在说她自己。不过今天这趟没白跑，起码知道思淼必然守在家里。她上车准备走，朱凯问，「姐，今天不洗车了？」被身后的老婆拉了把。 「有事儿，先不洗了。」孟意蝶说。 「最近可能都不会来洗了。」在孟意蝶离开后，马静对丈夫说，「你姐……你没发现对思淼有点儿不一般？」 朱凯吓得菸灰烫了手，「你别成天瞎编排，怎么可能？」 「不可能她那车天天来洗个什么劲儿，她又不是没司机。还有毛豆和她非亲非故的，怎么对那孩子那么上心？」马静看了眼思淼的店，「这个思淼……嘿。」 孟意蝶没想到自己在酒桌上也有求人打听别人户口本的一天。她喝完一整杯酒谢了对面的朋友，「麻烦您了，别惊动人家就好。」 问为什么打听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孟意蝶说她只是给家政做个背调，让人进出她家里要知根知底才好。心里暗暗双手合十对思淼说抱歉：你不是家政，也不是闺蜜。你是思淼。 这种事得找地头蛇，祖宗八代都能翻出来。孟意蝶本来想着消息还得个把礼拜才能出来，结果傍晚她将车停在市三小口等着毛豆时，人家就来了电话。 简明扼要地来讲，郭守洁是曾思淼的亲生父亲。当过侦察兵，一九九二年南方谈话后就辞公职闯天涯去了。一九九七年和妻子曾爱东离婚。他近况不好，据说在三亚和人合伙开发什么度假村，亏了上千万后就不知踪影。现在也被那边人盯着要债。 另外，郭守洁在二零零九年再婚，第二年和现任妻子生了个儿子，今年小学四年级。一家三口现在阳城郊区某个还迁房小区租房住下。 一家三口的照片都发到了她手机上，孟意蝶盯着思淼的生父，几乎找不到父女俩任何相似的外貌关联。 挂了电话，车门被毛豆敲了下，孟意蝶忙让她进来，边忙着道歉，「对不起毛豆，昨儿晚上我实在走不开，放了你鸽子，今天补上。」 毛豆豪气地挥手，「孟阿姨，我知道你现在很忙。你要是昨天来，估计我也完不成电动。」昨天思淼带着她脱身后，非常谨慎地没有回她们住处。而是躲到了丁蓝家住了一夜。
第71页 今天孟意蝶微信里和思淼请求借孩子一晚时，怪不得思淼那么爽快，「行啊。那我就不去接毛豆了。你们玩儿好后把孩子送到家门口可以吗？一定是家门口。」 孟意蝶掉头时，忽然被后视镜里一个探头探脑的男人吓了一跳。可不就是思淼的父亲？她遽然紧张起来，告诉毛豆，「毛豆，你拿着我手机，一会儿我让你拨电话就就帮我拨。」 她开出几十米远，发现那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就忽然转弯绕出他的视线。 「孟阿姨，不是这条路啊。」毛豆发现了异常。 「哦，这车可能有点毛病，一会儿咱们换个车。你帮阿姨拨个电话。」孟意蝶嘱咐毛豆拨了司机的电话，约了地点后将车交给了他，「别开到我家，就暂时停公司楼下车库吧。」 在毛豆开心地打电动时，孟意蝶躲在一边和思淼电话，「对，有个男人盯着毛豆。浓眉大眼的，皮肤很黑。」明显感到思淼的紧张后，孟意蝶安慰她，「我半路换了车，怕被他盯上了。你放心，晚点让司机送我们去你那里。你……你现在住哪儿？」 「我哪儿敢回家？这两天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行住酒店。他有本事就查遍全市。」思淼对孟意蝶的谨慎很感谢，「麻烦……你了，晚上送我去酒店吧，董涛住那里，很安全。」 孟意蝶靠着墙壁的背忽然往下一滑，她单手撑住，冷静地说，「我觉得酒店不合适，首先不能解决毛豆的吃饭和生活问题。你捨得孩子天天吃快餐？其次，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也不适合你们，天气这么冷，你一个女孩子带着毛豆奔波多不安全，又很辛苦。」 总而言之，药贩子副总孟意蝶说，现在问题的核心不是躲，而是很难躲掉。而且对方意图不明，筹备周期不清楚，再加上他已经找到了市三小，找到你房子那是早晚的事儿。既然如此，就换个安全的法子来处理问题，你住到我家里。我暂时让魏阿姨回去。咱们见面商量如何应对。 我家里你们熟悉，小区管理又特别严格，还有很多监控。另外我会让公司派两个保安来外面巡逻。思淼，万事谋定而后动。我去接你。咱们晚上见。 思淼看着手机，再看看董涛，「这……这就把我绕进去了。」 董涛给她倒茶，「我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盛世府邸的管理全市出名的严格，你就待那儿先观察几天。我也帮你问问朋友，这类问题要怎么处理。」不过这孟意蝶的做派……董涛皱眉，「是不是有点儿机关算尽？」 思淼愣住，「凭什么都得听她的？」 董涛悠然品茶，「就凭孩子在她手里。」还有，有钱真好。 我tm还得收拾衣服呢。思淼又发了句给孟意蝶。 「没事，我已经让公司的秘书去买了，晚点就送到。你的型号我都知道……不是我不要脸的问题，你这还要偷看？」打完电话后孟意蝶笑眯眯地看着毛豆，「毛豆，今天打完了，孟阿姨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毛豆看着孟阿姨的笑容，第一次觉得后背发冷。再听完什么事后，拍着胸脯，「这敢情好，没问题。孟阿姨，我可想艺术姬和二妞了。」 孟意蝶握着手机，点头，「我也可想……你们了。」 第56章 思淼不是被孟意蝶接走的，来人是她的司机。孟意蝶解释， 「毛豆今晚打电动打累了，我就带着她奔波，在家等你吧。」 而毛豆坐在客厅里逗两只猫玩得精神，孟意蝶跑上跑下地接过送来的衣服和日用品。 等毛豆去楼上找她时，发现孟意蝶正在收拾自己和姑姑的卧室。 「毛豆，你姑姑是不是喜欢穿长筒靴。」孟意蝶抱着几个鞋盒放衣柜下方码， 「暂时难以买全，先凑合几天。」 最后铺好床，孟意蝶已经累得喘气，「不行，明天开始我要恢復有氧。」 准备再和毛豆吃两袋小零食休息下时，孟百里的视频邀请准点到达。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孟意蝶语气轻快地和母亲沟通了这周的工作：基建招标都完成了，生产线订制也接近尾声。孟意蝶事儿做得中规中矩，比起以前的不着边际，已经显露出几分稳健。 「你就天天跑去洗车，也不打招唿？ 」孟百里听女儿讲了点自己主动出击的事，然后撇嘴， 「你这叫什么？难不成咱们公司看中个项目，每天就派人开车绕着人家厂房转悠？ 「得有渠道，你管营销时也最不重视这个。」 孟意蝶说我有渠道，就是她侄女。现在孩子正在我家里。 孟百里马上抬腕看表， 「这么晚还不把孩子送回去？」 孟意蝶说不用，过会儿她也要来我这里住一段时间。顺便和您说一声，公司保安我安排了几个来外头巡逻。我对面那户人家正空着，过两天应该能租下来给保安住。知道这些都是小事，早晚也会让您知道，不如我自己先告诉您。 她的母亲闭嘴思索了会儿， 「这女孩……是招惹上谁了？」怎么动静搞这么大。 孟意蝶把事情原委和自己的安排阐明，末了孟百里也不住地颔首， 「这事情的确不能靠一下子给钱打发掉。加上他没真正的动作，你也奈何不得他。先躲，再观察是对的。真到了给钱那一步，也得是把他给磨得受不了时。」 「你这算聪明了点儿，知道抓住时机先套牢了。」孟百里笑。
第72页 「妈，您别这么说，哪里是套牢，人家都没同意入股。」孟意蝶沉了秒， 「我也没完全想着要借这件事怎么着她。我就是很担心她们的安危，希望她俩开开心心，安安全全。」 安排事儿也很消磨精力，孟意蝶靠在客厅沙发开始打唿噜时，外面响了门铃。 她被惊醒后坐直了，大门被毛豆打开，身上沾了雨水的思淼一下子将毛豆抱紧在怀中， 「可吓死我了。」 她再次进来竟然为了躲那个便宜爹，坐孟意蝶对面说了那个男人身份后，孟意蝶还一副第一次知道后很吃惊的模样， 「哦，竟然这样子。」脸上更有几分不屑， 「哪能这样子？」 再左手拉毛豆，右手拍思淼， 「安心住这儿，当然接送孩子的事我来安排。思淼你就在家先待着。」 「那老子……这算什么办法？」思淼迷惑时已经被孟意蝶推上楼， 「快去洗漱，早点儿休息吧。哦，毛豆作业今晚就别让她写了，明天周六我来辅导她。」 思淼本以为躲难在孟意蝶这儿，少不了黏煳的面谈，难以定义的阳台抽菸环节，以及日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 全然没有。孟意蝶说我先去忙，让思淼随意。 卧室已经被整理好，洗手间里的日用品都是新的。衣柜里从内衣到外套都买了四五套，翻了下尺寸，孟意蝶和董涛一样，都是嘴上不说心里门清：她们知道思淼肚子喝大了，胸还是平平静静的。 等毛豆入睡后，换了睡衣的思淼在客卧里怎么也睡不着。下楼想倒杯水喝，看到孟意蝶的卧室漏出丝灯光。这会儿是夜里十二点半。 思淼在厨房里倒了杯水慢慢喝完，朝着客厅角落里的二妞笑，再拍拍脸，这张脸今天第一次能笑出来。 思淼感觉踏实又安心。 这些孟意蝶即便只是靠打电话安排，也要花不少心力和金钱。 思淼觉得自己明天该对姓孟的好好道谢，并且补上她的花销。 还有，多做点儿她爱吃的菜。 再少骂两句。 可，这事儿不对。 思淼只是想躲几天郭守洁，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 又是司机开道，又是保安巡逻，还有就这么住进来了。 这哪里是钱算得清的？ 不就是因为毛豆在这儿，她才忙不迭地赶来了嘛？毛豆让思淼暂时失去了思考力。 事情的本质是思淼因为被亲爸死缠烂打要「借钱」，准备带着毛豆跑路几天躲风头，结果被孟意蝶一下子搞大了规模混淆了性质，最后变成她又不知道子什么身份住在人家这儿。 思淼放下杯子上楼到了孟意蝶门前，轻敲一声，姓孟的已经开了门， 「思淼，还没睡下？」 「我想谢谢你，」思淼难得开门见山时这么礼貌温柔， 「明天我就带毛豆回家吧，大不了他来了我不开门就是。他坐我那儿又哭又求的，我实在没法子才躲开。 「真不行见了面……我随便打发他一点儿就行了。」 孟意蝶听思淼说完，捂住想要打出的哈欠，「那我问你，他常住阳城，钱花完了怎么办？他引来后面那些债主来找你怎么办？」 这些思淼不是没考虑过。 「也许你考虑的是在别让我掺和与自己遭遇麻烦之间二选一罢了，觉得我把这事儿惹大了。」 孟意蝶帮思淼整好了睡衣领子， 「可他都找到市三小去了，想对毛豆干什么你有把握吗？」 「思淼，不让你和毛豆陷入麻烦和危险，是我考虑的。不要觉得这人情太大。这真的不算什么事情，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孟意蝶看着思淼睡衣下的线条，偏头想了想， 「真许了……算了。」 「你tm…… 思淼窘迫地低头看自己， 「老子身材哪里差了。」 「一点都不差。」孟意蝶的脸上写着睏倦， 「要不，请进我卧室？」她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思淼呆了两秒， 「你想得美。」 等回自己床上时又想到：又被绕进去了。明天说什么也得回自己家。 思淼睡终于了几小时后起床洗漱等来了毛豆，结果昨天就演练过的孩子一把抱住孟意蝶的腿就不乐意，「不要回家，姑姑，我怕那个人。」 看着孟意蝶的双眼迸发的理性主义光彩，思淼也读出了那四个字：你想得美。 僵持了几分钟，思淼松手， 「这也不是个头啊。 」 「的确不是，思淼，你这问题得蹈因果，耐心点。」孟意蝶嘴角陷进去两小坨， 「你爸爸对你的了解恐怕超过你的想像，所以才会要一百万。 」 「嗯？」思淼凝眉，再看了眼孟意蝶，两人同时把目光落在毛豆身上。 杀千刀的，他一定知道毛豆父母的事，以为思淼手里捏着双份家产和赔偿款呢。 「所以，你敢吗？你真的了解这个人吗？」孟意蝶从思淼指尖拿下她的包， 「我来好好收拾他，你就安心待下去。」 「嘶……」思淼倒吸了凉气。 「思淼……」孟意蝶拉她胳膊，桃花眼内泛滥着娇气， 「我饿了。」 思淼洗手做早饭时看了眼沙发上盯着自己微笑的孟意蝶，「老子要做多久的饭？」 「我想得很美。」孟意蝶说。 第57章 思淼这两天都没有接送过毛豆。孟意蝶安排司机，又找了承茵说明原委，毛豆就成为市三小唯一可以被家里送进学校大门内的孩子。
第73页 沦为家庭妇女的思淼每天就是三顿饭、两只猫，加上若干业务电话和家务。 魏阿姨透露， 「思淼你爸两周前来找过我，向我打听你的事。 」 郭守洁果然找对了人，也证明孟意蝶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可思淼想出门，孟意蝶那俩保安就要陪着。思淼直接将电话打给了还在开会的药贩子， 「毛豆都能出去我怎么不行？」 一会议室的人都看着孟意蝶捂着电话在门外温柔安抚着那头， 「调查还没结束，你再耐心点。晚上别做饭了，想吃什么我带回去。」 思淼吃着荠菜馄饨烧烤龙虾时的火气就没白天那么急勐。 可孟意蝶没胃口，她端着杯酒笑着看姑侄俩，「还是你说的店好。」跑了三处地方花了快两个小时买全了这顿，让孟意蝶更加感慨吃顿合口准时的晚餐多不易。 手机里的消息在不断增加： 连着三个半夜去郭守洁住处敲门泼水。不断用琼、粤的电话号码轰炸他手机。他老婆出门买菜时忽然被外地口音的人问你老公现在风湿好点没…… 连番操作后，郭守洁那边已成惊弓之鸟，躲在住处几天都没出门。也初步能断定他身后并没跟着要债的人来阳城。 思淼满手都是小龙虾汤汁，她看着不动筷子的孟意蝶， 「你的表情有点吓人。」 盯着桌面回过神的孟意蝶笑， 「不好意思，我想事情时就不那么好看。 」 「海王时最好看对伐？」思淼怼她，孟意蝶噤口。 吃完后思淼忙着收拾桌子，孟意蝶也帮忙分拣垃圾。趁着毛豆去写作业，她问思淼， 「你最多……愿意给你父亲出多少钱？」 「你这是有钱人的思路。」思淼接过她递来的盘子，「我一毛不拔。 」她将碗放到洗水池， 「他离婚带走了我妈一大半的存款，我妈那会儿要养两个孩子他不管，我爸揣着明白装煳涂呢。」 「打听了毛豆身世，还故意说这是我女儿吧。这份心机老子想起来就寒毛倒立。真的，本来老子觉得咬牙给个三五万也行，但他算计毛豆，老子不会管他了。」 孟意蝶知道毛豆才是思淼的软肋，她点头认同， 「那我……做得过分点，你不会生气吧？」 「过分什么？」思淼就觉得她几天不透露消息有点儿奇怪。 「将他全家撵走，赶出阳城，以后不能出现在你们面前。」孟意蝶表情极为冷静，只有眼睛透出了温度，她在徵询思淼的意见。 思淼眼睛倏地红了， 「我……我不搞成这样子。他别来打扰我和毛豆就行，赶走……赶到哪儿？」 她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骑在郭守洁肩膀上出去玩儿的场景，还有自己喊着「爸爸」，伸手奔向那个男人的模样。 「我妈说过，女人最惨的地方不是软骨头，而是软心肠。」思淼扭头不让孟意蝶看见她哭。 肩膀轻轻抽动时，落进一双暖和的掌心中。孟意蝶从背后凑近思淼的脸， 「那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将这事处理得再人性化一点。」 酒气香水味一起萦绕在思淼鼻端， 「好。」她软软地回答， 「不过这事完结老子愿意给你做家务，多久你来定吧。不能让你白忙活。」 孟意蝶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笑得下眼睑弯了。 「老子可不会因为这事儿就答应和你胡搞。老子不能玷污我心目中的完美爱情。」思淼擦鼻子，孟意蝶给她递纸， 「好。 」 思淼看着她愣了愣， 「得，一会儿洗碗，饭后一支烟去。」 孟意蝶陪着她去露台，思淼以前种的薄荷已经枯萎，但麦冬草和皇竹草都长势旺盛。「呀，明天我来修整下，太长了。」 思淼蹲在草台前，左手夹烟右手摆弄着草叶，回头对坐在遮雨棚下的孟意蝶笑，眼里一派天真， 「要不再种点花，当时我就尽想着驱蚊了。」 「好。 」孟意蝶还是那样不疾不徐。思淼想到几个月前的暴雨天，她们等着吃血汤锅贴时，孟意蝶也这么回答，一声「好」拖得略长，带点沪城汤包馅儿的甜气。 思淼转过头，继续用屁股对着孟意蝶。 这么个文静人儿怎么能和人胡乱来呢？思淼不开心地拔杂草，孟意蝶的目光追过来，照得她脖子发烫。 「看哪儿呢？」思淼喝她， 「老实点儿。」 孟意蝶靠着椅背喝酒， 「看思淼。」说实话的孟意蝶知道会被误会，还是开心地睁大眼睛， 「我这些天工作状态都很好，和我妈妈说话也不像以前老争吵，下班回家看到你就觉得很知足。晚上睡觉时想到你在隔壁就心安。」 她知道这个机警又稳重的孟意蝶打哪里走出来的：是在遇见思淼以后。 「生活没那么无趣，反而很有意思，思淼，谢谢你。」 「你又给老子戴帽子。老子要是有这能耐就去宛平南路600号就业了。」思淼起身， 「你晚上什么都不吃也不行，我去给你熬点儿粥。」 孟意蝶又说， 「好。」她跟着思淼下楼，前面的人回头， 「你老黏着老子干什么，老子白天蹲监，晚上被你盯着，没点自由了都。」 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孟意蝶笑， 「好，我去看毛豆做作业。我要吃笋丝，还有你做的卤花生。 」 「得，得。」思淼不耐烦般地快速下楼。 门口响起了车喇叭声。孟意蝶到了门口，见是颜承茵，她回头和思淼说了声， 「我出去下。」
第74页 「哦。」思淼踮脚往外看，见到那辆蓝色的车后心一沉。 虽然但是，思淼走到门前，目送孟意蝶上车，还看到小副班的委屈脸。 这得要嘬多少口口红才能哄好啊。再加酒气香水，全了。 思淼想时，将一根笋丝送进嘴里用力扯了口， 「就tm不能沾这号人。 「就……老子可烦死姓孟的了。」思淼眨眼，一下，两下，将酸涩眨进了鼻腔。 第58章 孟意蝶好几次想和思淼报备：我没和小妹妹谈恋爱，也没和她发生什么。 可无论从定位，到现实都无法这么操作：承茵说，曾海潮的家长不喜欢你，你还没死心？ 加上承茵喝得不开心，这次没有嘬她口红，就是倒在怀里呜呜哭了很久。口齿不清地从自己幼儿园时期数落到了工作。 孟意蝶想拿手机的动作被她看破，颜承茵一手按住她手机关机， 「不许找别人，你给我说说我哪一点比不起那个保姆？」 对着那一刻的颜承茵夸思淼无异于对醉汉推销醒酒药。 「思淼……她喜欢过我。但那时我不是还没从前任那里走出去来嘛，就拒绝了思淼。」孟意蝶耐心地解释时想起自己这阵子除了工作碰头，私下就没和宗桦说过话。 「那她骗了我。」承茵噘嘴， 「你为什么又喜欢她了？我不好吗？」 孟意蝶说你很好，你真的特别好。我来阳城遇到的女人从老到小个个都可爱。 魏阿姨看着嘴巴大，其实心眼儿很好。总觉得乡下蔬菜无公害，老托人给我弄来。 还帮我留意着思淼。 丁蓝和齐娟阿姨很不容易，曾经病成那样儿，还不是努力工作生活？ 你也是，一眼看穿了我后就热情大胆地来找我。虽然期间冲动地亲过一次我，但总体上非常有尺度。我不开心时你陪着我，我忙时你想法子给我带阳城名馆子的餐点。我颓废时你鼓励我。 在孟意蝶怀里擦了第三回 眼泪的颜承茵问，那曾思淼呢？ 「思淼看着闹腾，其实非常羞涩。」孟意蝶给小妹妹递纸巾， 「也许你认为我只是吃惯了她做的饭，睡惯了她铺的床。或者怀念洗完车后坐她店里美美吃一顿热闹午饭的场面。」 都是，也都不是。 「我喜欢思淼的活气。」孟意蝶提起思淼时眼睛在发光，「说喜欢时的赤诚，说不喜欢时的别扭，抽菸时的不屑不顾，骂人时的痛快温柔。」 喜欢她骑小电驴时的紧张小心，做饭时微微塌下的双肩，喝完酒后抚过的小肚子，还有每一次含义不同的白眼，每一回她克制不住的掐人。 「你看，都凌晨三点了，哭花了妆，也哭红了眼睛。这样去上班学生会怎么想？你要小心曾海潮哟，她可是老百合读者了。 」 在酒店里哄好了今晚像小孩子的承茵，孟意蝶坚持打车回家。 凌晨四点这个时间特别符合夜半偷腥披星戴月赶回来的人。 她站在思淼门口想敲门，迟疑了下后转身下楼煮咖啡。 煎蛋加吐司是她可以提供的最丰富搭配。可比起思淼做的就太寒酸。 餐檯上还有思淼昨晚做好的粥和小菜。孟意蝶也一併热好。 洗手等着思淼她们下楼用餐，这会儿才是早上五点不到。 孟意蝶握着咖啡杯就在餐桌前打瞌睡，最后一次重重点到桌上时是早上七点半，奇怪，这个点儿都该送毛豆出门了。 孟意蝶要去敲门，住对面的保安着急找她， 「她们昨儿从后门出去了，碰巧……我们刚刚路过，错过了。刚刚回查监控才发现…… 」 「行，我知道了。」孟意蝶脸上瞧不见喜怒，关门后回到餐桌前吃早餐。 之后洗澡换衣服，八点四十五准点出门上班。路过思淼房间前推开门看了眼，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路上消息还是不断，有工程进度，有总公司的业务知会，有郭守洁那边的，也有思淼的。 「孟意蝶，我想了想，还是回家算了。我爸来闹我就报警。就算打官司，我一年也就是万把块抚养费打发他。这几天给你添了大麻烦，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谢谢你。」 退出手机页面，孟意蝶靠在车里休息片刻。 到办公室时才九点半，她又叫了杯咖啡提神开会，还指出分公司副经理报表里的几处错误。 孟意蝶把失望锁住后并不影响心情。她和同事们还开了玩笑， 「就咱们公司这人均黑眼圈，是该和国外学学，把睡眠辅助治疗开发开发了。」 如果和孟百里说这事儿，估计又是一串「孬种」的评价。 在感情上，被动的人不是孬种，而是他们往往不懂如何主动。 孟意蝶总结了前段时间自己傻乎乎地举措后，忽然意识到得问问思淼需要什么？ 她要毛豆平平安安，所以孟意蝶就尽己所能地保护孩子。 现在，连这个帮助思淼都不想要了。明明晚上两人聊天时还像平常，怎么她夜里就忽然跑路了呢？ 这事儿她没人可问，只好问应用物理系高材生丁蓝。 「那还用说孟姐姐？思淼醋了啊。」丁蓝中午吸熘着拉面回她， 「思淼肯定等你到小半夜，觉得你……你去和人家布朗运动去了。」 孟意蝶拍了下桌子后快步走出办公室，在车库找到自己那辆普拉多就奔向思淼的家。
第75页 门铃摁到第六回 才有毛豆怯怯地问：谁？ 孟意蝶说是我。 毛豆犹豫不定，「孟阿姨，姑姑说，谁来都可以来，你来不行……对不起。」 从厨房里探身出来的思淼从毛豆的表情就知道是谁。她使了眼色让毛豆挂对讲机。 「十七层呢，难不成让孟阿姨爬上来？」毛豆心疼地说。 「谁乐意爬谁tm就爬。」思淼觉得还是自己家待着舒坦。今天接送毛豆上学也没什么事儿嘛。 等思淼将饭菜端上茶几屁股才挨了瑜伽垫子，敲门的「咚咚」声清晰传来，还有孟意蝶带着喘气的喊声， 「嘶喵……」 「真爬了呢。」毛豆愁得眉毛眼睛纠结起来。 思淼给她夹菜， 「你吃饭。」 「咚咚」声有气无力， 「嘶喵……」 想起孟意蝶那只残腿，思淼盯着碗两秒， 「毛豆，你进屋吃吧。」 「哦。」毛豆夹菜捧碗回到自己卧室。 思淼声音传来， 「门关严，别偷看。」 「哦。」 毛豆嘆口气。 打开门，孟意蝶脑门贴着濡湿的几缕头髮，她一手叉腰大口喘气，一手扶着腿。惊喜抬头后刚要张嘴，思淼说， 「进来讲。」 孟意蝶的汗水从鼻樑滑下，她顾不得擦， 「昨晚上什么都没有，承茵不开心，我去陪陪。」 「你和我不用汇报嘛。正好，当面我再谢谢你，真的麻烦你了。」思淼靠在玄关鞋柜上，皱了皱鼻子，断定毛豆得了汗脚。 「思淼，你是不是怕我们长不了？」孟意蝶顾不上汗脚味，靠近了思淼。 思淼不说话，她低头盯着脚上的棉拖鞋，发现上面有滴茶渍，皱了一下眉。 「我们……可以去国外註册结婚。」孟意蝶想着法子， 「我们可以签协定，也可以……我是要留阳城的，因为你，我在阳城工作得很有劲头。」 屋子里很安静，偶尔传来毛豆筷子和碗沿的抨击声。 「别tm趁我不注意剔掉芹菜，毛豆，你给我吃干净。」思淼回头沖屋子里的毛豆说。 「哦。」毛豆软巴巴地答。 「我……我吃芹菜。」孟意蝶拉思淼的手，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思淼。女女的那种。」孟意蝶看见思淼眼圈红了，她想抱住思淼，被推开， 「滚nm的。」 「我妈滚不了，她觉得我该好好对你。」孟意蝶用力，拉住思淼的手，把她整个人收进自己怀里。 浑身是刺的思淼，头髮丝里带点菸味的思淼，软软的靠着她，又倔强地要再推离她。 「老子可没答应。」思淼蹭着鼻涕眼泪在孟意蝶的套装上。 「我知道，我知道。」孟意蝶轻轻吻她髮丝， 「等你心情好了，我再说一遍。」 「老子不想和你一起。」思淼抓住她的胳膊。 「试试嘛，不会掉块肉的。」孟意蝶话音落下，思淼用力拧着她上胳膊的肉， 「哎哟。」 第59章 孟意蝶半天没上班，蹭了盘子芹菜半条大黄鱼后坚决要亲自送毛豆去学校。 「你送我送有什么区别？」思淼问。 「有的，你做饭了，再接送孩子太辛苦。」孟意蝶给她夹菜时说。 思淼的饭量不自觉地减半，被孟意蝶火烫地看在眼里，她转向毛豆， 「下午换双鞋。咱们家这么干净，你怎么会有脚气？」 毛豆说因为最近没小说看，课余就忙着在操场上野。因为新鞋不合脚，她就和张明学在学校换鞋穿。 思淼看了眼孟意蝶， 「我要不要告诉她男人沾不得？」 孟意蝶笑，「女人她沾得？」再看还有时间，就叫了外卖送了支脚气药膏来。 思淼忙着收拾时，让毛豆洗脚后她就将小傢伙的腿搁在自己膝盖上，一点点地替她抹， 「饮食也得注意哟，芹菜这些蔬菜多吃点。」 毛豆的小脚丫被抹得滑熘，孟意蝶再给她穿上干净袜子， 「坚持抹两周，一般不会復发。」 小声凑过去， 「这个药膏也是我们厂生产的。」 给毛豆揣上一根香蕉一块巧克力后，孟意蝶最后提醒她， 「别和同学换鞋子了，上次是孟阿姨不好，给你准备的鞋不合脚。你怎么不说？」 「姑姑说凑合两天得了。」毛豆数了下日子，她们在孟阿姨家凑合了三天。 看了眼擦手也准备外出的思淼，「以后可不能凑合了。」 思淼撇过脸， 「这不就在凑合吗？」 孟意蝶说「试试又不会少块肉」，思淼默认了。 再送一大一小出门，等电梯时孟意蝶回头，语气不容分辨地坚决， 「别出门，等我回来。把门上好锁。」 「哦。」思淼一瞬间被她的气势震慑住，傻乎乎地应了声。 孟意蝶的桃花眼立即绽开笑容，进了电梯后还看着思淼，合上门的瞬间和毛豆一起对她挥手。 「孟阿姨，你和我姑姑是成了吗？」毛豆透着门缝又隔着玄关看不清外面，只能隐约看到姑姑扒在孟阿姨怀里，最后她踮脚咬了口孟阿姨的肩膀。 毛豆终于忍不住了，朝思淼喊， 「成了嘛……我要出来啦。我憋坏啦。」 可在家时两个大人都没回答她那个问题。这会儿毛豆只能从孟意蝶嘴里打听消息。 「唔……怎么说呢，算得到竞标许可了。我也拿不准成了没。」孟意蝶笑得极为灿烂，「不过呀，你姑姑她……跑不掉。」
第76页 下午她还要和思淼好好商量郭守洁的事。思淼的肠子太软，稍微有个差池别让她愧疚难过。 丁蓝的微信发来，在毛豆下车后孟意蝶仔细琢磨了下这条，丁蓝的意思是要她别急，因为思淼不喜欢猴急的人。 孟意蝶问我看着像猴急的人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思淼眼中是哪号人。」丁蓝一下子切到了孟意蝶的胃。 买了堆水果再摁门禁铃，思淼小心翼翼地问， 「谁啊。」 不同于前一次的焦急，孟意蝶声音中满是喜悦， 「是我。」 十七层也不用爬了，门禁松开的声音听来都愉悦得紧。 进门后孟意蝶乖乖地站在门背后， 「思淼，我下午不上班了。」 左手抹布右手小苏打瓶子的思淼说， 「哦，那你歇歇吧。」转身自己就去忙这几天没打扫的家。 如果是热恋期的宗桦，她会扔下手里的事情抓住孟意蝶的腰好一顿亲热。 如果是以前的海王对象，压根就不会出现这类场景，这会儿估计双方都在思索「我是谁我在哪儿」。 思淼踮脚认真擦油烟机，孟意蝶坐了片刻，说， 「让我试试。」 「别，这个集成灶买的早，每次做完饭都必须擦干净。要不堆积久了，你看，上面的油漏就会滴下来。」思淼讲解着，擦拭着，心里的紧张从孟意蝶返回后就没缓下来。 她要是和万壑松一样猴急，老子就拧断她胸前四两肉。思淼气势汹汹地想。 她要是不猴急就在老子身边发射信息素，老子就当没看见。 她要是…… 孟意蝶没有那么多要是，而是撕了厨房纸也一点点地擦油污。 和她洗车时一样，动作不骄不躁，微微抬起的小拇指散发着乳酪般地光彩。 擦完灶面，孟意蝶去洗了手再脱下外套， 「还有哪儿要打扫的？」 「……老子不会付你钱的，」思淼被她的劳动热情惊到， 「你……你就在客厅歇着不行吗？」 「歇不住。」孟意蝶撸起羊毛衫的袖子，「看着你反而东想西想。」 思淼想问你想什么？孟意蝶眼内的干净打消了她的疑虑。 「你爸爸，我让人给逼到鹤城怎么样？」孟意蝶靠在思淼一侧看她， 「说实话，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他。有那钱做慈善不行吗？」 「鹤城？为什么去那儿？其实我也不想给，何况一百万是个大数字，我有的确不假，但那是为毛豆存的。」一不小心抖出了身家，思淼咬唇飞速眨眼。 孟意蝶笑出声， 「放心，我不打你存款的主意。」替思淼摘下捲去睫毛的刘海，「鹤城是你父亲现在妻子的老家。他只要老老实实的生活，我可以暗中帮忙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他看大钱多了，小钱不屑于赚。」思淼摇头，对这建议存疑。 「所以他来找你的便宜啊。」孟意蝶说，「反正现在他们住阳城任何一个地方，今天停电，明天断水，后天鬼拍门，大后天有人找上前问候他老婆孩子。你爸最近被吓得够呛，今天去医院了。」 「……要紧吗？」思淼看着孟意蝶，没想到她还挺能下手。 「没事，开的安眠的药。再耐心点儿，过段时间他就该走了。你别出面就行。」孟意蝶见思淼眼里有分复杂，她耸肩，「我就是这么个人，也是被人一路骗哄过来的。你都同意试试了，现在别退货，好吗？」 「老子的钱是给毛豆攒的。」思淼低头洗抹布。 「我知道。」孟意蝶凑到她侧脸， 「欸，刚刚洗脸了呢。」已经没了之前淡淡的油烟味。 「那可不，老子抹了十几块钱在脸上。」思淼脸烫，嘴巴依旧不放低气势。 「嗯……我看看。」孟意蝶亲了她侧脸，咂吧下嘴， 「有点油。」 「滚……」思淼满是水的双手抬起，横眉怒目时，孟意蝶又亲了另一边， 「bnce。」h 第60章 应思淼的要求，孟意蝶不会公开她们目前这待定的状态。 「易租宝，钱宝，原油宝……老子多少次坑都绕过去了，还能栽你这儿不成？ 」 思淼光着脚盘腿坐沙发上，鲜红的脚趾甲圆润光泽，脚背白晰又小巧，孟意蝶看得有点儿失神。 那双脚马上缩进沙发深处， 「你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没有。」孟意蝶靠着思淼挤了下，一手揽在思淼背后， 「万一栽进我这坑里呢？」 「老子就知道……你就是个坑。」思淼的眼珠子转了两圈， 「坑了……就不让别人知道。老子要面子的。你要是敢咋唿，我们俩就连试试的机会都没了。」 「不敢不敢。」孟意蝶揉揉头，「我困了，昨天几乎一夜没睡，能在你这儿躺会儿吗？」 思淼一边说你活该一边给孟意蝶搬来被子枕头，在对方的眼睛快要合上时捏了下她的鼻樑， 「真货。」 思淼初步验货通过。 孟意蝶睁开笑眼，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拇指摩挲着思淼的， 「还有哪里不放心，尽管验。」 甩开她后，思淼站起来，「稀罕验你。睡你的吧。」 不稀罕孟意蝶的思淼又坐下玩了五分钟手机。再看了孟意蝶半小时，她好奇这人怎么能切换四五种打鼾方式？ 短促的，一长一短的，先一声长再吐气的，嘴巴乱嚼的，鼻子里开摩托的。
第77页 可见长相体面不代表睡觉体面。抛开清醒陷入浓睡，就把这最真实原始的面孔气息都露出给信赖的人。 沙发上的孟意蝶忽然翻身踢开被子后大嘆了一口气，又像吐泡泡似的嘟噜了下嘴唇。第六种唿噜终于解锁，给思淼看笑了。 轻轻将踢开的被子再盖上，思淼又坐了会儿。扭头看电视柜，相框里周玮的笑容不像以前那样勉强。思淼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将相框拿走收进卧室柜子下方。 孟意蝶的招标进度仅限于最多蹭思淼两顿饭，既然郭守洁最近老实了，姑且安心让思淼姑侄住家里。 她的眼睛再次落在思淼卧室时，被人家怼回去， 「庙小，神多，编制紧张。您吃饱了两顿睡了一下午，请回吧。」 药贩子孟副总回到自己车上长吁短嘆并揉着脖子，她并不能怎么着，慢慢来吧。 路上回了老熟人徐医生电话， 「最近工程到了要紧时候，回沪城复查的事情再等等吧。」 伸手摸了摸自己货真价实的鼻子，孟意蝶在等绿灯时照了照镜子，庆幸自己这张脸还在保质期，能让思淼看入眼。 失业再就业的魏阿姨已经回到孟意蝶家里，觉得家里干净得基本不用再动手，晚饭孟小姐也说不用做。她的工作就剩下陪着两只猫用阳城话聊天： 你俩又胖了。不过没事，胖了有福气。咱们二妞真好看。老苏你又瞪老子干吗？ 车库的开门声提醒她孟小姐回来了，她已经烧水准备泡茶和她再聊几块钱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孟意蝶和魏阿姨打招唿后落座，看到花茶心情更好。魏阿姨已经替她倒了半杯，「孟小姐最近忙呢。」 「忙的。」孟意蝶人在笑，但好像没什么聊天的意思。 魏阿姨坐了会儿 ， 「那我先回去了。」 「您慢走。」孟意蝶起身，嘴角还是拉开的。这沪城的姑娘笑起来就是好看，不像思淼下嘴唇那么厚，眼睛里还像流进了一条阳江。 魏阿姨临走前忽发感慨， 「你和周玮真有点像。」见人家一愣，解释说那是老曾的儿媳妇，毛豆的妈。 孟意蝶说我知道。笑容塌了一点后又被撑足，「谢谢您。」 仿制药和替代药，靶向药和创新药，针剂输液剂，麻醉和补品……孟意蝶思索自己属于那款药。 晚上问视频的母亲孟百里，近期频繁冒出家乡话的孟百里说， 「你算个屁的药。最多忽悠人的假中成药。 「进度到哪里了？」孟百里最后还是关心了下孟意蝶，一看女儿那得意又尽力克制的笑，她说， 「和宗桦刚一起时也这么鬼迷心窍。」 「思淼不是鬼，她是神仙。」孟意蝶遮不住嘴角的美意。 孟百里挂了视频，又看了下日历，自言自语， 「这下可能一个月都难见到。」 孟意蝶今晚又难睡着，和微信里的思淼聊了好一会儿才去工作。半夜又想起思淼时，看两个人的谈话记录停在两小时以前。 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半夜里失眠的心也被撑得满满溢溢。孟意蝶翻了几个身，光脚来到思淼睡过的客房，钻进思淼躺过的被窝。 忍不住给思淼发了消息：猜猜我在哪儿？ 「哪个女人床上？」思淼竟然也在失眠。马上接到了孟意蝶的照片，是她躺过的床上。 「你还有老子不知道的哪些怪癖？」思淼裹着染上了孟意蝶香味的被子，觉得头晕脚烫的， 「你就是喜欢到处糟践被子。」 「你喜欢糟践什么？」孟意蝶撑着下巴盯着手机。 思淼一个字：呸。 思淼不糟践东西，无论食物，工作，还是人心，情感。思淼一开始就说了，「就怕认真」。活法千千万，思淼挑了周正活法里最跳跃最辛苦的一种。 「老子不糟践任何东西。」思淼可以堂堂正正地说。 那头的孟意蝶一手枕着头，正对天花板想着自己糟践过的：学业，年轻旺盛的生命力。 「睡了？」思淼问她。 「还没有，」孟意蝶发着语音，「思淼，」就这么宣誓般地说一句「我会珍惜你」就太刻意，也太肤浅，没意义的。 「思淼，我真的很想和你过日子。」孟意蝶说， 「我以前都没安定下来的想法，现在很奇怪，就想陪着爱人买菜做饭，抽菸聊天，接送孩子，吃夜宵喝啤酒，还有……那个太早了，先不说。 」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这么想了吗？ 」思淼问。 「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思淼？ 「上年纪了。」思淼笑时捂住嘴， 「老子真得睡了，你别糟践我的休息时间。」 思淼将手机扣在床头柜，又烙了自己上好些回，终于开灯打开衣柜翻出自己收好的相片，擦擦周玮的脸，再刮刮小毛豆的鼻子，最后落在自己那张哭不像哭的表情上， 「真上年纪了。那会儿老子多好看。」 第61章 思淼在青草街菜市场买了鸭子啤酒，还有春卷皮冬笋黄芽菜香菇猪肉馅儿。 下雨颳风的天儿她会开小polo，自己买菜跑腿还是电驴方便。 小电驴的龙头上挂着菜，摇摇摆摆开到思田豕正门口后，再将门前那对菸蒂扫干净。 关了几天的店重见阳光，将里里外外又擦了遍，早上九点会有僱主来面试阿姨。 来人是个单亲妈妈，一脸焦虑不安。听说面试的齐娟阿姨也是单亲妈妈后就放松了许多。再听说齐娟的女儿得过应激，这位妈妈顿时共鸣， 「我的孩子是自闭。」
第78页 母亲们总有相似的语言，一来二去后不到半小时，需要工作的妈妈就敲定了齐娟阿姨。临走前她对思淼说，「我等你们三天还是值得。 」 思淼记得母亲说过，「咱们这行不是做饭洗衣服那么简单，你得为客户走心。」 思淼听说客户的情况后特意安排了齐娟阿姨。因为相互没有同理心的僱佣关系就没有温度。 九点半思淼就开始炖啤酒鸭和调春卷馅儿。鸭子味道才刚出来，编着木马卷、穿着绿色羊绒呢双面夹克的董涛就趴到她门框，「我三天没吃好。」 「有了上千万存款你还吃不好，怪谁？」思淼提前下锅俩春卷，「等着。」声气不好但动作很快。 「春卷呀。」董涛一靠近，思淼就让她走开，「别溅到衣服上。」 「没事，高仿。」董涛指着身上一千块的衣服说，真款得四五万。 思淼不由得多看了眼董涛，人比人会气死人。她穿假货就是真货，思淼穿真货也像巷子货。 「你成天和柴米油盐打交道，同事都是高龄女孩儿，穿衣有时某宝有时某多多，又不读书，上哪儿找气质？」 慢慢从应激里走出的丁蓝就是毒舌。但还是从头两个月工资里挤出两千块给思淼送了件质地不错的羽绒服。现在就挂在店里的工作椅上。 「一会儿有事？」董涛蘸了点酱油后优雅地将春卷送到口边，一次咬下一半，再被烫得捂嘴乱窜。 有事也没事。思淼的工作就是守着家政店刷刷剧做菜。从昨天开始可能就有事了：思淼尝试性、悄咪咪地谈恋爱。 孟意蝶说中午她去接毛豆回店里吃饭，下午晚点要去下工地现场接洽。也就是说，中间有两个小时她得在思田豕正店和思淼「探讨」下人生之路。 「拜託。」董涛喝水漱口，「今天去拿化验结果，我一个人……有点怕。」 思淼抓住她胳膊， 「什么化验？」 董涛歪头苦笑，「三年前的胃癌，希望没復发转移。」她指着自己的脸，「你不也发现了？我的美貌受到了影响。」 在办公室对着思淼头像傻笑的孟意蝶的行程也受到了影响。思淼说，「中午能麻烦你接送下毛豆不？吃完了拉下店门就可以。鸭子我炖在保温锅内，春卷如果凉了你别吃了，回头我再重新给你做。」 「你要干嘛？」孟意蝶担心思淼去找郭守洁。 「朋友有点事，我陪她去处理下。」思淼的回答不得不让孟意蝶浮想联翩。 如果是同事或朋友，思淼说姓名就行。用这么个官方的马虎眼，只能说明「朋友」就是前主持人、那个脸好看声音好听还能辅导小学语数英的董涛。 她应下来，也没多问。给毛豆买了汉堡后接了孩子在店里。 没有思淼的身影相伴，孟意蝶提着鸭腿无精打采。 毛豆嘬了嘬手指头，「孟阿姨，姑姑一定早回家。」 「为什么？」 「她昨儿夜里翻箱倒柜好像，都吵醒我了。然后自己睡不着，半夜三点多熘我床上抱着我。肯定早点回来补一觉。 」毛豆眨眼，「再说了，她捨得你？」 孟意蝶也料想思淼捨不得。送完孩子她又折回思田豕正等着。 门外有人敲，「你是负责的吗？」 孟意蝶说我不是，您有事？ 客人就坐下，介绍了她家里的需求，要求照顾老人的家政阿姨，心地要好，做事得耐心。再盯着孟意蝶，「你是家政？」 孟意蝶说我不是，但认真地写下她的话，最后留下对方电话，笑着送对方出门，「谢谢啊，有消息就和您联繫。」 隔壁修车店的表弟朱凯和马静两口子都装作忙事，其实全在看热闹。 马静说「我讲的没错吧？」 朱凯说「我姐还真能屈能伸。」 「车都洗了几个月，有什么屈不了的？」马静说完就和孟意蝶挥手，「姐，再见。」 料想捨不得的思淼还是捨得放孟意蝶一头热地等她想她小小怨念一下她。 工地上灰大沙多，孟意蝶戴着安全帽听着分公司经理介绍进度，「马上就监理初检了，还有一周就铺下这里到主路的辅路，按您的要求，消防通道单独划了三条。」 孟意蝶点头，忽然觉得心闷神堵。捏着手机的手颤抖了下，「再看看，今天就到这儿吧。」 一个电话几条信息就能解决的事，孟意蝶愣是被压着不吭声。 谁让她在思淼心里地位堪忧？谁让思淼是招标的甲方？她像苦逼的乙方？ 看了下表，接孩子的事儿就交给司机了。她得去思田豕正那里守着思淼回来。 拉开闸门，推开玻璃门，孟意蝶忽然闻到浓郁的春卷香味，思淼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叉腰，「剩下的馅儿都不知道包好放冰箱？」 孟意蝶抿嘴， 「抱歉，我忘记了，下次会注意。」 「鸭子也没吃完，我炖了两个多小时还不好吃？」思淼用手拽了只鸭爪咬了口，再递给孟意蝶， 「你尝尝？」 孟意蝶一口咬住思淼的手指，却没使上力气。思淼抽手， 「干吗？」 「该我问你，我好像等了你一个月那么长。」孟意蝶不管思淼唇上的酱，舔了口那里。 「我……董涛今天癌症復检出结果，结果良性。她高兴地拉着我去交了一套首付定金，还说要去狠狠地买名牌……还要大吃一顿。
第79页 「我说我得回家做饭吶。」思淼看着孟意蝶吃味的眼睛，边擦嘴边说， 「人家生死未卜，我陪陪不应该？」 孟意蝶点头说应该的，她盯着思淼的下嘴唇，「我担心了一下午，你该不该安慰我一下？」 「担心个屁？有毛豆在老子还跑了不成？」思淼头一回看到孟意蝶委屈的眼神，声音小了点，「我……那不是又去给你买了馅儿嘛……」嘆口气，伸出油手拧药贩子的脸， 「老子……」老子下午也怪想你的。 她说不出矫情甜蜜话， 「老子……算了，过来，老子亲亲你得了。」 孟意蝶已经凑上来扫起思淼寂寞了三年的唇。愣神后思淼想：乖乖，这就是久经沙场的吻技，麻得思淼想缩回舌尖。 孟意蝶再用力时，思淼发出「唔唔」的声音，推开前海王，「老子想着还生气。 」她指着孟意蝶的嘴， 「这里，以后只能老子亲，知道吗？」 第62章 和宗桦的恋爱因为两个人特殊的身份而不能见光。 和思淼谈恋爱虽然可以小范围公开，却有个不知道多久的考察期。孟意蝶在思田豕正店后的小厨房趴在思淼背上，「有没有一个员工手册？」 思淼剥开她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屁事多，不愿意就拉倒。」她无意踩住了对待孟意蝶的节奏：不要谈细节，直接给结果。 而孟意蝶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思淼的家中、小店里、朋友的聚会上。思淼不提她们的关系，她也不会多嘴。 陪着思淼看剧看电影，吃烧烤喝啤酒，或者就盯着毛豆写作业。思淼开心时当然会捏着她下巴说来「走一个」。 但孟意蝶必须规规矩矩，千万不能造次，被拉黑的万壑松就是前车之鑑。 但这半个月成天阳城沪城两头烧，思淼和公司都要顾及，有空还要接送孩子甚至参加家长会。体力不支的孟意蝶终于在阳城落下第一场雪时感冒了。 思淼听到她声音不对就马上带着毛豆赶到孟意蝶家中。边给她熬粥边听她还在微信里各种沟通，直到那个「徐医生」引起了她的好奇。 孟意蝶微微侧身捂着嘴对徐医生说， 「再等我一周嘛，我下周就回去，咱们把……它们补上。」 将粥盛出时，孟意蝶还在那里说， 「我这个保持了十四个月，又拖延了两个月，不会有影响吧？」 思淼刚被董涛吓过一阵子，这会儿心都提起来。等孟意蝶挂了电话，她紧张地坐在孟意蝶面前， 「姓孟的，你怎么了？拖延什么？」 思淼眼里的担忧已经装不下，眼睛红着抓住孟意蝶的手腕，「什么补上？」 毛豆也滑下座椅爬上沙发，跪坐在孟意蝶另一侧看着她， 「孟阿姨……你也得癌症了？」 「呸……你给我老子闭嘴，毛豆，孟阿姨好好的呢，最多感冒了。」转向孟意蝶，「是不是？」 孟意蝶瞬间感觉到两份沉重的珍重，敢情病了才有这个待遇。她擦擦鼻子，略有心酸，「思淼……是上次给我做医美的医生说，热玛吉的有效期到了。另外建议我做线雕提拉。说我……最近两年，状态有点老。」 「你tm……」思淼明显松了口气，「医美啊。」忽然她上手拉着孟意蝶两边的脸，「还有哪儿是假的？」 「我都是真的，思淼。」孟意蝶凑过脸，「五官没动过刀，我……下次回家将沪城家里的照片都带来，你可以鑑定下我从小到大的模样。」 只不过以前忙加班熬夜，皮肤状态差需要做点医美。 另外，孟意蝶还是说了实话， 「你看我这美人尖这里，我植过发。」 一直以为孟意蝶脸好，原来那是花了大价钱大气力去雕琢的。 思淼想了想， 「你抽过脂没？」 孟意蝶说没有，我腿伤以前一直在健身。塑形靠得少吃多运动。只不过自从遇见了你，体重已经增加了十多斤。 思淼捏了她肚腩，再摸摸自己的腰，「那可不是嘛，咱俩合肥。」 最后思淼不放心她学歷，「你大学自己考的吧？老子虽然是个末流二本，但也是祖上积德加上周玮辅导开光后好不容易考上的。」向来语数英都难及格的思淼高考这三门竟然逼近三百分，赶上那年综合大爆发和分数线下调终于晃晃悠悠到了二本线。 哥哥考上985时母亲表现得特别淡定。思淼考上大学后她拉了横幅在家政店门口：热烈庆祝曾思淼同学高考首达二本线！ 孟意蝶喜欢极了思淼认真嘚瑟的表情，如果不是毛豆在，她会忍不住又凑到思淼嘴前又一个。 「嗯……我爸妈都曾经是大学教授，虽然不像我哥哥是学神级别，但考大学对我而言还是轻松的。至于去英国读书……的确那个学歷有点水分，毕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学校。」 「比起家里其他人，我就是个半吊子。」孟意蝶有一说一，「毕竟以前心思没花在这上面。」 「毛豆，学学你孟阿姨，半吊子还学好了……你本科哪所大学？」都试恋爱了，她连人家简歷都没读过。 「回头我将cv发给你。」孟意蝶带着鼻音说。大概因为白天太忙，这才晚上七点多她就显得很疲惫，孩子在当面她不敢亲密。倒是思淼将她吃过退烧药后昏沉沉的脑袋搂在怀里，对毛豆说，「把桌上凉着的粥端来。」 孟意蝶的手忽然搂住了思淼的腰，思淼吸气，「老子不和你计较，但是你在干什么？」
第80页 「下雪了，沪城很少看到雪。今晚你们别回去了，留下陪陪我好吗？」孟意蝶闻了下思淼的髮丝，「欸？最近烟抽得少了？」 思淼接过粥餵她，「何止烟抽少了，饭量也在控制。」可惜对小肚子于事无补。 「我知道，所以我多吃点。」孟意蝶喝粥，再和毛豆击掌，「我们要做到不给思淼留剩饭。」 思淼终于还是留下过夜。毛豆欢天喜地地偷偷放两只猫进卧室她当没看见。孟意蝶靠在床头的炙热眼神她也刻意忽视。 吹干头髮换过睡衣，思淼在客卧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推开孟意蝶的门。 在孟意蝶的桃花眼笑得春粼荡漾时从她脖子下抽出一个枕头，「老子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不是现在。 「你老实点。」 思淼拉上被子，人在躺下时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厉害。她的耳膜空白了下，又被一股香味融化。 孟意蝶也躺下，找到思淼贴着床单的僵硬的右手，和她十指并握， 「我老实的。」 「屁。」想到这张床上曾经发生过剧烈的剧情她又想拧孟意蝶。 「我都换上新的了。 」孟意蝶捏了下思淼的手。 「思淼，你看窗外。」思淼的唿吸终于平復，和孟意蝶一起看阳台栏杆上的薄雪。 「思淼，你这样一个人晚上看雪有好几年了吧？」孟意蝶的鼻音从另一边擦过思淼的脸。 思淼的眼神动了动，「阳城一年又下不了几场雪。」她的确在好多夜里惊醒时一个人听了很多雨，看了每一场雪。实在睡不着时就去找毛豆。 身边的孟意蝶忽然翻身，热气扑过来，思淼紧张得脚趾绷紧。孟意蝶只是抱住她，亲亲思淼的额头，「虽然我病了，但这才是日子。晚安，我的思淼。」 思淼的心又被撬了下。 她却一直没喊过她「意蝶」，都是以「姓孟的」或者全名相称唿。更别说「我的意蝶」这种肉麻称唿。 在孟意蝶重新躺回入睡后，思淼又盯着外面的雪花想了好一会儿：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又不愿意喊出一声亲昵的「意蝶」呢？ 因为曾思淼是个闷醋罈子。人家喊过的，她偏不这么叫。 孟意蝶的鼾声传来，思淼皱眉，伸手想捏她鼻子，指尖却碰到了孟意蝶植髮的区域。 温柔地摸了两下孟意蝶额头，思淼笑，老子偏要喊你孟鼾鼾。 孟鼾鼾，晚安。 思淼困意袭来，孟意蝶抽出手，又抱住了她的腰。 「又……占老子便宜。」思淼嘟囔着，一只手也搭上了孟鼾鼾的腰。 第63章 孟意蝶回沪市做假脸，顺便和总公司沟通生产线安装和试产的事儿。 临行前思淼问你这排序是不是不对？孟意蝶对她放桃花，「现在对我而言脸最要紧。」 说是一走得一周，毕竟脸这玩意得细緻伺候着。 思淼在店门口甩着抹布，「走一个月也行。老子不用天天挖空心思做饭给她补了，图个清净。」 思淼坐店门口抽菸，朱凯出来和客户交流时看了她好几眼。等好不容易闲下来，问思淼，「这几天看你闲吶。」 「手头人紧俏，该分出去的都分好了。」思淼不仅手头事情闲了，连丁蓝董涛也没怎么找她。 问就是天天加班，问就是新房开始装修。 思淼说那你们要来不及叫东西吃，晚上就去我家吃。反正姓孟的这些天不在。 发出去前，将「姓孟的这些天不在」删掉。思淼觉着现在还不到恋爱曝光的时候。 以前她得空就面姬，身边人个个都晓得她脱单积极。可真到了脱单边缘，思淼却慎重再三。 孟意蝶也配合，她朋友圈内空空荡荡就一条线。她也轻易不动手动脚，最多偷吃一口脸颊口红。两个人出门约会都带着毛豆，在家约会中间还夹着毛豆。 难得相聚了两天，等孟鼾鼾退了烧思淼就回到自己家，理由非常到位，「老子好歹也是职业女性，怎么能在你家做保姆做金丝雀？」 兴许自己要求过于细緻，原则过于坚定，操作过于规范，身边忽然安静下来的思淼觉得这个恋爱孟意蝶谈得有些小心翼翼，她也谈了个寂寞。 下午三点后太阳就怂了。思淼坐门口觉得有点冷，回了店里架着脚在座椅上晾指甲油看电视剧。 在孟意蝶退烧后的第二天晚上，思淼穿了露趾拖鞋摇晃进她卧室，踢了拖鞋上床后被孟意蝶拉住胳膊，「思淼……让我看看你的脚。」 被思淼拧了耳朵和胳膊后最后说了实话，「我觉得自己的脚不好看，像树枝一样柴而干枯。我不喜欢枯山水，我喜欢雍容的体貌……脚。 」 果然有怪癖。思淼拍着自己的啤酒肚，「雍容的肚子喜欢吗？」 在孟意蝶作势扑过来时将她推一边儿，「睡觉睡觉。」 睡到小半夜旁边人鼾声多变，她蹭到人家怀里却着了火儿。定下神，发觉孟意蝶的脚压在她脚腕上，手却钻进了睡衣缝隙贴住了她的肚子。 思淼马上回家分居的理由不全是职业女性的自立自强。而是她清楚，自己这热乎发烫的身体，从小腹烧到了脑子。 谈场寂寞的试行恋爱，自己满脑子色彩却让人家老实点儿，思淼觉得她有点矫揉造作。 涂完最后一枚小脚趾，思淼对水粉色还是很满意的。伸长了腿左看右看时，思田豕正的门被客人推开。
第81页 这位客人一看就是给老父老母找保姆的。董明珠的髮型，凯特布兰切特的眼神气场。考究的连身毛呢连衣裙下是维持得难能可贵的身材。毕竟她这五六十的年纪胸比思淼挺，肚子和思淼不相上下而已。 思淼顿时觉得自己在这位面前成了烧火丫鬟。她扶着扶手伸着两条腿，呆呆看了两秒， 「您找家政保姆还是小时工。 」 客人笑时皱纹才出来了些，思淼已经在心里算帐：孟鼾鼾到她这个年纪一共得花多少钱堆脸上？要花阳城大户型三套房。 「我找你。」这位气质客人的笑让思淼猜不透她的职业背景。老师医生律师？不，他们属于最难搞的群体，没有这位身上的坦然气度。 「你就是……思淼吧？」客人低头看了眼思淼的脚趾甲，再抬头， 「我是孟意蝶的妈妈。」 思淼的腿仍然在半空中开放着，她懵了会， 「阿姨你好。我是曾思淼。」 再过了会儿，思淼趿着拖鞋站起来， 「我……我平时上班不穿拖鞋的。」 孟百里笑着回没事，再看了眼沙发，思淼忙说您请坐。心里却乱成一锅粥：她来干嘛？考察我还是要打击我？ 思淼还在脑补民国婆婆媳妇大剧，孟百里问，「有吃的吗？我今天忙到现在还没吃午饭。」 「嗯……有的，有的。」思淼请她坐下后端了杯乌龙茶给孟百里，「阿姨您先休息会儿，我给您热点吃的。」 小冰箱里食材储备充裕，思淼很快做了份扬州炒饭加青菜汤端到茶几前，压根也不想人家大老远为什么从沪城来阳城找她吃一顿炒饭？ 再想了想， 「阿姨，我自己腌了萝蔔丁您吃吗？开胃的。」 孟百里用阳城方言说，「那敢情好。」 思淼坐她旁边，见孟百里吃了口后不住点头，「是老家的味道。」 母女俩吃东西都慢条斯理，但孟意蝶饭量明显大很多，孟百里勉强吃完小碗炒饭， 「年纪大了，胃口差了很多。」她捏着纸巾慢慢擦嘴，让思淼差点看笑了——擦嘴姿势也能遗传。 仔细看，除了眼睛，其实孟意蝶和孟百里很像。 孟百里站起来习惯性地消食，「孟意蝶有福气。」 思淼才不谦虚，「您说吃饭吗？那她的确有口福。见天儿熘我这里吃东西。」 「说喜欢吃你做的啤酒鸭，因为她小时候经常吃我做的，有老家味道。」孟百里看着思淼，样貌气质果然和女儿讲的一样：绝对不是宗桦或者钱羽的风格。而且她猜对了，第三个果然名字里带水。 思淼的黑眼珠转了下，「这道菜她倒是吃不腻，可惜她碰不了太辣的。老……我每次做辣椒减半再减半才行。」 「菜她是吃不腻的，人嘛，」孟百里看着思淼，「我不敢说。以前看着乖，自从读大学后就变成了虚伪乖。看着听话又怂，其实还是有点儿心机的。和我玩了十几年捉迷藏，谈个恋爱还藏着掖着。」孟百里这次是特意来阳城见思淼的，顺便看看新工厂进度。 那张白净紧緻的上了年纪的脸再次笑开了皱纹，「回家几天，鸡飞狗跳。把她房里的东西都打包了，说是要全搬到阳城来，以后安家在这儿。」 思淼眼里动了动，「这事儿……我们还没谈到。」 「那是我多嘴了。」孟百里轻轻捂口，和思淼对视一笑， 「思淼，麻烦你担待着点孟意蝶。她不是生来就靠谱的人，小气，傲娇，怂包，又好吃好色。但聪明，其实也有点儿担当。你们真成不成两说，但我站你这边。」 外面来了司机模样的人似乎想敲门，孟百里朝他点头，「今天就打扰了，炒饭好吃，咸菜很可口。还有没有多的？能打包点带回沪城吗？我几十年来，就回过阳城几次。家乡味道，越吃越想。 」 思淼说没有了，明天我给您再做点儿，成了后就让孟意蝶给您寄过去。 送走这位女强人后，思淼才发现自己后背流了点汗。兴许是头一回见，人家还有职业光环，任她再怎么和蔼可亲，思淼总觉得孟百里的眼睛看透了自己。 曾思淼也没什么怕被看透的。孟意蝶估计早就和她老妈报了思淼的背景： 虽然未婚但有孩。社会性出柜，事业性主妇。抽菸喝酒说脏话，不学习不读书只想甜甜的恋爱。 翻到手机微信页面，本来想和孟意蝶通个气： 「你妈来过了，吃了半碗炒饭喝了一碗青菜汤。让老子担待你。 」 孟意蝶却抢先发来她的cv，思淼发现一通看不懂的，迫不及待地定格在那张证件照上，两颊肉嘟嘟的，桃花眼里满是不服气。嘴角似笑非笑，像是被迫走过场又不想折人面子。 长头髮披在搭配了黑色衬衫的白色小西装肩上，那是24岁的孟意蝶。 读着简歷的思淼发出了声音：五袋大鰲（fdu） 有些人面不改色地谦虚一句「考大学对我而言还是轻松的」，原来是真谦虚。 孟意蝶五袋大鰲的背景彻底打动了思淼，「和周玮一所学校的呢。」要不说思淼怎么有学霸缘？ 思淼将孟意蝶的cv收藏，看时间还有一小时才能接毛豆。那就回小厨房收拾下吧。 外面的门被人拉下，上次差点被猥琐男害了的事还歷歷在目。思淼伸手去抓菜刀。 结果一个穿着臃肿的影子裹着熟悉的味道已经将她抱住。
第82页 思淼放下刀， 「你不是明天才回？」 「我妈说想来看看工程进度，我陪着早回来了。」孟意蝶将脸沉到思淼的颈窝，「思淼。」 「你……你妈……」 「我知道，她对我说想先来看看你的。我在外面等得都快不耐烦了。」孟意蝶盯着思淼，思淼伸手捏她的脸，「嗯，没动。但是更光滑细腻了。」 「我想你。」孟意蝶的脸贴着思淼的。 「想老子也比不上你臭美要紧。」思淼笑时已经捧住了孟意蝶的脸。 两个人看一看，思淼就听到了火柴擦过腹部的声音。 她微微张嘴，一百一十斤的身体就被孟意蝶腾空抱出放在电脑桌上，计算器和笔记本被思淼的屁股挤到了地上。 思淼刚想伸手捞它们，孟意蝶鼻樑上渗出汗，「我妈有没有说过我好色？」 「说了呀。」思淼的心脏又扑腾开了， 「你要死哦，这是我店里呢……」被孟意蝶亲得晕乎乎后，思淼搂住了她的背，「老子还要接毛豆呢。」 「我知道，」孟意蝶看着她，「曾思淼，老……老子想你想得受不了。要是手指头能硬，这会儿都断了。」 头回口吐脏话的孟意蝶伸出五指，「就是告诉你，这试用期也该到头了吧？否则我去社保局告你。」 思淼被脸红的孟意蝶逗笑了，「就这？这台词想了多久？」 「三天。」孟意蝶扛不住了，自己也在偷笑。 思淼的吻已经暴风骤雨一样地密集袭来， 「等晚上毛豆睡着了。」 第64章 毛豆觉得今晚的大人都有点儿反常。近一周没见的孟阿姨和姑姑一起去市三小接她放学，遇到颜老师后姑姑下意识地脸红，再和颜老师解释： 「事情变化得有些快……我上次……」 颜老师说「你上次口是心非，都是女人，我懂。」说完淡淡扫了孟阿姨一眼，踩了油门加速离开。 姑姑问她们晚饭想吃什么？孟阿姨说外面买点外带就行，主要得快点陪毛豆做作业。天儿冷，让孩子早点上床休息，保证身体成长期的睡眠时间。 姑姑看了眼孟阿姨，眼神有点儿惊讶，「那不行，毛豆晚饭得吃正儿八经的营养餐，我可不想她年纪轻轻就脱髮。 「再说了，晚上董涛和丁蓝下班直接来家里做客。我要多做几个菜。」 那两个人还说需要的是下酒菜。更说喝高了在思淼家躺下拉倒。 孟意蝶坐不住了，「我让酒店送酒菜过来，你别累着了。」 思淼说那不像话，得自己做几个拿手的才有诚意。 于是孟阿姨让酒店送了几个硬菜，随后陪着姑姑在厨房忙活。毛豆写半页后抬头，见孟阿姨在偷笑，姑姑瞪她。 再写半页又抬头，孟阿姨在厨房里趴在姑姑背上哼唧什么。 毛豆贴心，「孟阿姨，你又感冒了吗？上我房间休息会儿？」毛豆的汗脚被孟阿姨买的药治好了，她对自己香喷喷的小被窝很有信心。 孟意蝶当然拒绝，并且老老实实地给土豆削皮。服服贴贴地帮思淼打开各种瓶瓶罐罐。客客气气地将董涛和丁蓝迎进门。严严实实地在客人面前收敛自己已经转正的心态。 这晚忙着装修的董涛和丁蓝聊得很开心， 「坚决不能买期房。」 丁蓝给她倒水代酒，「你买现房是对的。可是董姐你这个喝法儿不对啊，还想再得癌？ 」 丁蓝喝的脸蛋儿绯红，问董涛， 「你知道咱们的期房销售和谁学的？」 「和香港学的。」董涛又举着酒杯，见丁蓝眼神一滞，换了白水，「咱们从一个节点开始说起 ，《促进房地产市场持续健康发展的通知》2003年出台的……」董涛上溯下寻，从海南房地产暴雷讲到了鄂尔多斯鬼城。 主持人的口才记忆力和董涛经过严密学术训练的逻辑能力展露无遗。 丁蓝眼都顾不上眨，思淼慢慢地双手托着下巴呈含苞待放状。孟意蝶看了眼思淼，思淼立即收手坐直。 回厨房端汤时，孟意蝶跟上了思淼。 「那会儿她也这么能说，娓娓道来特动人。你不觉得大老爷们说这种话题就像吹牛，董涛说却像风景画？」思淼歪着脑袋，对上孟意蝶无可奈何的脸。 「那一会儿我给你讲制药。」孟意蝶觉得在思淼老情人面前不能丢分。 「老子才不要听你家的脚气药怎么治疗脚藓的。」思淼往汤碗中盛着海带。 孟意蝶瞥了眼客厅，发现没人注意她们，凑近小声问思淼，「那我给你讲什么？」湿润的语气挠了下思淼的耳朵，心满意足地看到那只可爱的耳垂熟透了，孟意蝶端着汤回到客厅。 趁着丁蓝去洗手间、思淼在厨房里忙的功夫，董涛顺着毛豆的眼神看了眼动画片，见孩子挺专注，她忽然对孟意蝶说，「思淼她特别没安全感。」 孟意蝶看懂她的暗示，两人钻到阳台。头顶旋转着毛豆的小吊带小袜子，思淼的80a则挂在远端靠墙的地方，从屋里就看不见。 「可她是真喜欢你。」董涛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车，「和我出门眼睛总扫过手机，生怕漏了你半句话。思淼真想一个人时不会开口，她是最吃亏的那类人。」 孟意蝶点头， 「刀子嘴骂着，心里疼着，手里也不耽搁。」看董涛这眼神儿估计也没全放下思淼，她心里又一紧。
第83页 「你有点像周玮，你知道吗？」董涛见孟意蝶点头，「嗯？怎么知道的？」 「看照片，也听毛豆提过一回。」再说，思淼前段时间才把周玮的相片收起来，由不得孟意蝶不多想。 「嗯，她认死理的。这么多年还没完全过了周玮那个劲儿。对她好点儿。她不会撒娇，也不会真叫苦。稀里煳涂得干净。」 董涛喝下最后小半杯酒，「哦，她喜欢在上面，你担待着点儿。」 「没事，我也经歷过这个过程。等她过去那个劲儿要点时间。谢谢你。」孟意蝶说。 董涛朝孟意蝶眨了眨眼睛，回到了温暖的客厅。丁蓝用手捏海带吃时被思淼打了下，毛豆看着电视笑，董涛给她们倒酒。 孟意蝶靠在阳台栏杆看着思淼，思淼的眼神飘向她又装作没事一样挪到别人身上，还装模作样地摸了下毛豆的头。 就那一丝丝害羞，让孟意蝶想起来思淼见过万壑松那次坐在小院子里，说「裙子淋上酒了」，那是思淼特有的羞涩和酸楚，也是她特有的撒娇。 孟意蝶准备出门，丁蓝却边擦手边出门到了阳台，看了孟意蝶好一会儿，「孟姐姐，我喜欢你……不假，但你不能欺负思淼，她够辛苦了。」这又是一个心里明镜般的人。 「我……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欺负思淼？」孟意蝶想起自己被思淼追求时的轻浮，「不会了。」 「那就是说欺负过？」丁蓝指着董涛，「现成的人就在思淼身边吶，孟姐姐你得长心。」 孟意蝶心说我可长心了，晚上叫的都是低度数酒。就怕你们喝歪在思淼这儿坏我好事。 思淼终于彻底忙好，为了收拾啤酒肚戒酒了好一段日子，这会儿她因为氛围却举杯和几个人不断碰杯。 给董涛的祝贺词， 「以后真的别生病了。老子以为你在省台快活呢，结果你在化疗。」 董涛说，「其实后悔没早点找你。回头后发现思淼已经栽人家坑里了。」 给丁蓝的祝词，「别管人家怎么看你。咱们丁蓝就是学霸加小美女，瞧瞧剪短头髮后越发清秀了。 」 丁蓝笑，「以后谁欺负你们告诉我，我有证。」 这个玩笑开过了头，那三个人都愣住了。董涛抓她手腕，心疼地看着这孩子， 「那可不行，你这辈子都用不上那个证了，是不是？」 思淼最后轮到敬孟意蝶酒，她喝得急了，头晕得靠在孟意蝶肩膀上，「孟……鼾鼾转正了。以后……就是我曾思淼的女人。 「姓孟的，我怎么酒力不行了？ 「毛豆，快和你爸妈和奶奶打招唿去，说老子脱单了。让你妈别担心我了。 「董涛，你tm真不是个东西啊。让老子一个人在阳城消化。 「丁蓝，你再敢给闵润润塞钱老子可不理你了。攒点儿给自己，给你妈不好吗？ …… 多少天没碰酒的思淼没有醉，就是话更多了。她最后靠在孟意蝶怀里打瞌睡，孟意蝶轻声说，「都在家里睡吧。」 收拾好餐席厨房的董涛扯着丁蓝出门，「不了，我拉小朋友送我回酒店。」 毛豆趁大人不注意倒了点再尝了口，被刺激得提肩缩脖子。 孟意蝶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笑，「还喝不？」 「不喝了。」毛豆看着紧闭着眼睛的思淼，「姑姑困了吗？」 「嗯，也累了，咱们别吵她，让思淼休息会儿。 」 一日三餐，四次接送孩子。还要操心家政店。更担心自己没看好孩子或者教养好毛豆。 现在又多了孟意蝶操心，能不累？ 二十八的思淼，认真地活着，从不埋怨命运世道。 一百一十斤的思淼，在孟意蝶的臂弯里睡得安静香甜。 好不容易将她挪到沙发上躺好，盖上枕头被子后，毛豆说我也想在沙发上睡。 「去换睡衣来。」孟意蝶嘱咐孩子，最后一条长被子裹着三个人，伴着空气里残存的酒气在冬夜暖黄的灯下睡觉。 思淼半夜摸到了毛豆的脸，再听到了孟鼾鼾的声音。勾起嘴角往孟意蝶怀里又挤了挤又捏她鼻子。 孟意蝶显然睡得迷煳，哼哼着，「思淼。 」 睁开眼，思淼看看毛豆，又看看孟意蝶，「餵……老子醒了。」正经事还没做。 孟意蝶没听到，眉头皱了下将思淼抱紧。 「脸是假的，头髮是假的，」思淼蹭着孟意蝶的半真半假脸，「还睡不醒。」 得了得了，一家三口都躺沙发上挤一个被窝舒服到明天拉倒。 第65章 思淼在生活里是个富有创意的人。毛豆说穿短袖写字胳膊肘硌久了会疼，我需要一个护肘。思淼说你给我一分钟，马上给你做出来。 然后找出出毛豆的一双彩色中筒袜剪掉脚趾部分，「来，这个护肘在你们学校肯定独一份。」 毛豆耷拉着脸套上了袜子护肘，思淼说那我再给你贴纸。人家都贴什么小猪佩奇，幼稚，咱们贴艾尔莎和安娜。资深小学百合党毛豆就喜滋滋地戴着袜子上学去了。 孟意蝶赖在她家里过夜、床上资格正式转正的那个晚上也领教了思淼的创意。洗得香喷喷的思淼滑进了被窝后就压住了孟意蝶，结果孟意蝶说，「果然，董涛说得没错。」 思淼说，「错，董涛只说对了一半。」 孟意蝶问为什么你喜欢在上面？
第84页 思淼说这你还不明白？在下面时老子二两肉看起来比肚子还平。你四两肉视觉冲击价值两斤。这么好的区位优势老子能不利用？ 结果她惹得孟意蝶将她抱在身上笑得发抖，思淼乘势追击，在孟意蝶脸上脖子乱亲一气后忽然发觉局势悄然生变：前海王技能点早就满格，口手腰腹腿部齐齐发力。思淼一会儿就软了。二会儿就已经分不清自己在上在下。三会儿后她醒悟过来，捏着孟意蝶手腕警告「别以为老子好欺负」。 孟意蝶索性躺平，「那你欺负我吧。」 思淼劳作了会儿靠在她肩头喘气，「不好意思，好久没练，手生了。」 这会儿不能回答「反正我手熟」，这是不打自招。更不能说「我也手生」，这是信口雌黄。不愧五袋大鰲背景的孟意蝶脑子转得快，求生欲也很强，「没事儿，思淼怎么样我都很喜欢。」这也是她的真心话。再悄摸摸地在思淼耳边说，「这样的区位优势下，小肚子也很可爱。」思淼立马吸紧了肚皮，被孟意蝶钻了空子翻了身。 孟意蝶在思淼的小肚子上嘬出来一朵朵小红花，再开到思淼胸前肩上，一直到脖子。思淼重逢了久违的巅峰后忽然想到一件事儿，「孟鼾鼾，以后你要努力啊。」 「嗯？」在思淼身上休息的孟意蝶不明就里。 「给……给老子保持住。你这……不是挺早就脱髮了吗？我挺担心你的肾。」思淼脑袋里飞入了一串名词：韭菜枸杞鲜虾板栗羊肉芝麻和黑豆，补肾食材要准备好。 被刺激到的孟意蝶忽然掰正她的脑袋，髮丝垂到思淼脸侧挠着她的痒，「老子让你见识见识。」 「你们沪市女人怎么也讲脏话？」思淼笑出声，拉下孟意蝶的脖子，「毛豆在隔壁，你轻点。」 「我轻点你怎么快活点？你小声点。」孟意蝶看着思淼的清秀的眉深情的眼，忽然生出了一辈子都要和她纠缠的心念…… 思田豕正的老闆最近很不敬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逼得烦了，干脆把钥匙扔给了齐娟阿姨，「您有空最近几个月帮我在店里打点着吧，提成分您一半。」 齐娟阿姨说那也行，反正她成天回到家也看不到丁蓝。这孩子除了工作每天就是一脸痴笑对着手机，也不晓得和哪个女人打得火热。 思淼说可能是个只比你小十岁的女人。齐娟给噎得说不出话，闷了几天才挤出一句，「随她吧，真要成了，辈分上还是我占便宜。」 孟意蝶在阳城的工作越发忙碌，新厂要在春节前落成。她每天大会小会不断，偶尔碰到宗桦也不躲着，大方问候两声，再接了她的结婚请柬说有空一定到场。回家和思淼一五一十报备，思淼说，「那你去呗。」 「我才不去。」孟意蝶倒在思淼腿上吃甜点，「我妈去就行了。」 孟百里的确参加了宗桦在沪市举行的婚礼，五味杂陈后和思淼视频，「以后除了你和孟意蝶，我不想参加任何和她有关的女人的婚礼。」再和孟意蝶说悄悄话，「思淼寄来的小咸菜很好吃。我都吃光了。」 孟意蝶说你两罐咸菜就卖了女儿？ 孟百里气不打一处来，「你能销出去就谢天谢地吧。孩子早点给老子造出来。老子想退休带孙女了。」 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孟意蝶不是创业的材料，勉强守成就不错了。过两年等她找到了合适的经理人，自己退了，也将孟襄一块儿带回阳城养老。至于孟意蝶，她想做事业就做事业，想吃点股份红利继续洗车也随她去。 「倒在温柔乡里的女儿不要指望她披荆斩棘了，人能安安分分地守着自己喜欢的人过点小日子也挺好。」逼着孟意蝶成为第二个孟襄不公平，仗着自己生了女儿就要她成为第二个自己更不现实。人都有自己的命里轨道，她得自己去磕碰，停下来思考，再去寻找。 磕磕碰碰了好些年的思淼在孟意蝶陪伴着入睡后很少再梦到阳山的车祸。她面上有光，眼里含笑，和孟意蝶合肥了又五斤肉后在新年那天找列印店新设计了「思思家政」的字样准备贴上。 坐店里沙发上喝茶的孟意蝶说别换，思田豕正也很好。她说第一次看见思淼，就从那个「豕」字上看到了女老闆的脸。觉得这女人好俗气。然后从那个「正」字下方看到了思淼的脚，觉得好不俗。都说她可能会栽在女人的脸上，结果栽到了思淼的脚下。这四个字是她和思淼结缘的开始，她对它们有感情。 在茶几下偷偷和丁蓝勾了小手指头的董涛听到孟意蝶的话不同意，「思淼才不是俗人。」 「思淼是活明白了的人。」丁蓝补充。 孟意蝶想了想，「没错。是我俗了。」 活得认真、爱得认真的思淼，将孟意蝶为她买的名牌货挂在衣柜里捨不得穿，依然成天穿着某宝货乐呵呵地上班买菜，做饭喝酒。吃多了喊肥，肥了喊减，最后减了也白减。 羊肉炖烂在锅中，枸杞茶煮在壶里，思田豕正店外的洗车声穿透了玻璃门传进来，毛豆坐在电脑桌后板正着脸像在看学习资料其实在读小说。 思淼从厨房后喊孟意蝶，「鼾鼾？」 孟意蝶站起来，走进小厨房，「嗯？」 「尝一口，看看味道怎么样？」第一口羊肉要给孟意蝶吃。 孟意蝶咬下羊肉，一半咬在嘴里，一半甩在外面，含煳不清地说，「你也吃。」
第85页 思淼笑着拍了下她胳膊，抓住孟意蝶的衣襟后垫脚咬下了那一半炖羊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