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七号房》 第一章 欲雪的寒冬已来临,重重密云占领了天际,不让丝毫的阳光重返大地,而自云间缝隙里探出的阵阵寒风,则俯探向大地,将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吹拂得不得不拉紧厚重的衣衫抵御,或是纷纷躲进道路两旁的店家里避冷。然而在路上行人已减少许多的这日里,有间客栈的生意不但不减反增,里头人山人海、热闹滚滚,且挤进客栈里头的客倌里,十人中,就有九人是女人,而原因就出在东翁与花楚所坐的那张客桌上。 东翁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近在眼前姓盛的来客。打从这位自称盛守业的委托人一进门起,这位外表器宇轩昂、一身行头气派非凡,还有张将客栈里里外外所有女人眼睛都吸过来的大少爷,光只是这么坐在这儿,就足已为这间客栈赚足一日的生意。 早已习惯他人目光的盛守业,若无其事地喝着东翁珍藏的香茗,而后将两眼看向通知他来此的花楚。 「事情办得如何?」 「因你,我足足损失了十年的巫力。」劳心又劳力的花楚,边说边再揉了揉酸疼的颈项,「下回你若想再找我做生意,可得等十年后了。」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做成这单生意,还害得她有十年不能再施咒,唉,她也不知这回是赚翻了还是亏大了。 盛守业不以为然地挑高两眉,「这么点小咒也难得倒妳?」他还以为她是无所不能的呢。 「这位姓盛又有钱的大客户,你所要求之咒,可是等级如同翻江倒海之咒,只耗去我十年的巫力,已经算是老天给我面子了。」 「那成效呢?」真能照他事前所说的… … 全都变过来? 她胸有成竹地扬高了下颔,「明日你就知道你所花的每一分银子,可全都老老实实的花在刀口上。」做生意这么多年来,她这人是很讲究商誉的,不然她的生意哪能那么兴隆? 「这么说来,妳不会令我失望了?」 花楚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再欠你人情一回。」光是做这单生意她就快被封浩给烦死了,她可没空再去挑惹起封浩那莫名其妙的醋意来找自己麻烦。 「那就谢了。」也无心再造成别人家庭问题的盛守业,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并自袖中掏出张银票交给她。 搞定生意最后的阶段后,花楚即起身来到东翁的身旁,朝他的肩头重重一拍。「东家哥哥,接下来我恐怕会有一年半载不能回栈,你可别太想我。」虽然她也很不想离开这间吃得好又住得好的客栈,更不想离开她崇拜的蔺言那么久,不过… … 「为何?」好端端的说这做哈?她家的封小子不是打死都不搬家吗? 她感慨地长叹,「短期内我得搬家避难。」唉,做坏事就得要有这等下场的心理准备。 「那封小子呢?」 「他已事先去物色我们日后的避难处了。」他们两个才不想呆呆地留在客栈里等仇家杀上门来算帐。 「呃… … 」东翁干干地笑着,「有远见… … 」桶了楼子就跑?不愧是封浩的一贯作风。 「我先走了,你保重。」还得赶回去打包行李的花楚朝他扬扬手,一刻也不敢多留地转身跑回本馆。 东翁将两眼调向身旁只见过几次面的委托人,满心纳闷地瞧着他那像是吃了记定心丸的模样。「这位花大钱的客倌,你真对她有信心?」 「当然有。」普天之下,这事也只有花楚能办得到了。 「若是我家结拜的小花失败了呢?」再怎么说,这等违反天理之事,他再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有可能。 举杯欲饮的盛守业,在沉思了一会儿后,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唇边悄声低喃。 「那我也只有硬上了。」 「什么?」因所听到的内容有些诡异,不太确定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的东翁,颇怀疑地盯着他那看似正常的神色。 「没什么。」盛守业扬首朝他们绽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总之,我很期待明日的到来。」 好… … 好刺眼啊。 不意遭个美男笑容给闪着眼睛的东翁,在身旁的鞑靼忙着揉眼睛时,这才注意到,整间客栈里的男男女女们,皆面带陶醉地远观着盛守业的一举一动,其招蜂引蝶的程度,远远胜出他家客栈里任何一尊诡异住户。 早就习惯任人评头论足的盛守业,不语地自袖中再掏出一张银票,以修长的手指将它推至东翁的面前。 东翁的两眉直朝眉心靠拢,「这是?」 「封口费及往后同一阵营的小惠。」在着手进行大业之前,他总得事先打点好关节做好全面性的准备。 「你要我帮你?」怎么,想拉他下水?盛守业一双勾惑人心的魅眼,笔直地望进他的眼底,「打从你代花楚姑娘接下我这单买卖起,你与我就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跟你同一条船?你当我东某人是什么人?」东翁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我岂是那种会为了这等区区小钱就出卖自家房客的客栈主人?」 然而盛守业只是以指敲了敲那张银票,要他再仔细点看清上头所书的数目。 低首一瞧清楚那笔数目后,说时迟,那时快,面上随即风云变色的东翁,马上一改前态,笑咪咪地对他搓着两掌。 「哪,这位有钱的客倌,您希望我如何配合尽管说一声就是了。」别说是卖房客了,要他卖了他家造孽祖先的牌位都行。 窝在一旁看戏的鞑靼,难以苟同地瞧着出卖自家人比谁都快的顶上老板。 「东翁,你还有节操可言吗?」在有过出卖陆余的教训后,他还学不乖?这间客栈里的房客是万万坑不得的呀。 东翁以不屑的目光瞄他一眼,「你真要有骨气,到时就别来跟我分一杯羹。」哼,贪吃又想装客气? 「… … 我既没脸也没皮,把我那份也留下吧。」鞑靼难得一见的正义凛然,也只小小地坚持了一下下而已。 「你懂得识大体就好。」这间客栈出产最多的就是共犯。 盛守业不疾不徐地确认,「这么说来,这笔额外的买卖,成交了?」 「我只有一事不解。」东翁伸出一手要他缓缓,「你请小花施这咒究竟是为了哈?」嫌钱太多没处花,也不必这么浪费吧。 「私事。」为了达成他的心愿,他可是足足等了二十个年头,这才盼到了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花楚,他可不会任这机会白白溜走。 「你这私事,有必要无聊到把个男人变成个女人吗?」就算花楚的诅咒当真成功好了,他以为那个自称大爷,十足十男人心态的轩辕如相会对他乖乖认命束手就擒吗? 「有。」说到这一点,盛守业的唇边即泛起淡淡的浅笑。 东翁想不通地杵着眉,「依你这副尊容,就算你只是躺着勾勾手指头,也会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让你吃了,你又何苦去陷害我家那尊房客?」光凭这等顶级的姿色,别说是他想要美女,恐怕就连天仙也会到他家去排队吧? 「因我只想吃了他。」更进一杯香茗后,盛守业面不改色地说出让某两人都瞪凸了眼珠子的实言。 嘴角微微抽樯的东翁,满心不敢领教地瞧着他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你… … 天生胃口异于常人?」这家伙究竟是看上了只会降魔除妖的轩辕如相哪一点? 盛守业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好说。」他这人也不过是一旦相中了目标,就一路死心眼到底而已,他是很奉行人生立志要趁早的。 算了算了,再问下去恐怕更可怕的答案也会跟着出笼,就当人各有志也各有所好吧… … 东翁不语地与鞑靼交视一眼后,不想深究地在这话题上头选择放弃追问。 「为了往后着想,劳烦你这客栈主人就为我安排间上房吧。」不担心他人怎么看待他的盛守业,边说边起身看向本馆的方向。 东翁跌得二五八万地扬高了下颔,「抱歉,本栈只限特定人士入住,恕不招待外客。」 对这间客栈了如指掌的他浅浅一笑,「我不介意住进天字五号房的客房。」虽说宅子与他家的比起来是小了点,但既可日日与分别了多年的义妹相处,又可天天到心上人的家中增进感情,他是可以委屈暂时将就点。 鞑靼愈听愈狐疑,「你是盟主大人的亲人?」怪了,那个很可能会一路连任到老的盟主大人,在成亲之前不都是天涯孤独一匹狼吗? 「正确来说,我是他的大舅子。」若不是先前有事碍着,他早就想来此探探他那可爱的义妹了。他是开阳大人的义兄?慢着慢着… … 愈想愈觉得这一切很可能只是个骗局的东翁,忍不住再次将眼前的翩翩贵公子重新打量过一番。他是开阳口中那个放弃继承家业,将所有一切拱手让给义妹,既无绝顶聪颖的天资、单纯老实无心机、温柔又善良的大好人… …义兄?究竟是他这客栈老板老眼昏花,还是他家的开阳大人压根就识人不清? 「能否请你带个路?」赶着去天字五号房串通其它两人的盛守业,在东翁一个劲地杵眉沉思时,朝一旁的鞑靼扬了扬手。 「慢着。」 「还有事?」盛守业回过身子,低首看向出声留人的东翁。 「这位客倌,我不想问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也不想管你的目标到底为何。」东翁交握着十指,诚惶诚恐地看向这一号新寄宿者,「我只想问,你不会跟我家房客一样,在日后找我的碴吧?」拜托拜托,可别再来尊烧银票的了。 盛守业顿了顿,半晌,在东翁期待的目光下,他微微瞇起细长的双眼,再朝东翁邪恶地一笑。 「我很难保证。」 静夜里降下的雪花,将大地妆缀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裳,随着攀向天顶的朝阳逐渐散放出热意,缓慢驱走冻人的寒意,残留在露台与房顶上的一层积雪,亦不得不听从上天之命,脱离雪花之姿摇身变成人间的残泪。 长年来因主人总是出门远行,多半只有鸟鸣与虫声的地字七号房,在这日接近正午的时分,自主楼的寝房里,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陌生呻吟声。 「呜唔… … 」 几乎可说是痛醒的轩辕如相,紧闭着两眼,动弹不得地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将自个儿的身子给蜷缩成一团,努力抵抗着在睡梦中无端袭来的剧痛。 痛痛痛… … 痛死人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活像是有人拿了千根针使劲在扎,而他全身的筋骨,则像是有人趁夜将它全都打散再重新组合过般… … 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痛的轩辕如相,在剧烈的疼痛感总算是渐渐退去时,挣扎着想起身,好出门去给邻居瞧一瞧这是怎么回事,可当他两手抵按在床面上欲起时,掌心却传来某种滑溜的触感,他睁眼一看,这才发现在他的床上,竟布满了色泽乌黑的长发。 「咦?」哪来这么长的头发?这床上除了他外,是多睡了个姑娘不成?他记得他昨晚回家时,并没额外多带了什么妖魔鬼怪回来当土产才是啊。大惊之下翻身跳起坐在床上寻人的他,在探首张望四下一会儿,却始终没见着第二个同寝一床之人后,有些摸不着头绪地搔着发,不料此时一阵细微的疼痛自他的头皮处传来,令他不解地拿开手。 自窗棂筛落下的莹莹日光,将好似修剪得圆润微尖的指尖映照出些许的微光,他好奇地反过手掌,而后诧异地睁大眼,再急急抬起另一只手作为比较。 日光下,他原本因施法和握符而长满厚茧的十指,也不知上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不但纤细修长,像是从没做过任何粗活的粉嫩柔萸。 他不悦地皱着眉,「搞哈?」 下意识对这双美手感到有些嫌恶的他,连忙揉了揉眼,想确定他是否睡胡涂了,但就在他高举起一手时,一截有着令男人眩目、令女人羡慕的藕臂,又再次入侵至他的眼底。 「见鬼了… … 」他一把拉开两边的衣袖,更是令他觉得触目惊心的雪白肤色,立即有若噩梦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细致到可达晶莹剔透境界的雪肤,在窗外愈升愈高的日光衬托下,差点闪瞎他的一双眼。他怔了怔,两手忙摸上自己的脸,在摸到与臂上相似的肤触时,他赶紧跳下床取来摆在小桌上,总是被他刻意以布巾盖着搁置不用的铜镜。闪烁着潋艳铜泽的镜面,冷不防地映照出一张已是许久刻意不见,因此他也早就遗忘了许久的脸庞,当下又令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吓了一大跳。 「唔哇― 」是谁躲在镜子里吓人?正想送午膳进房的丹心,与陪同她一块儿过来想偷懒不去客栈外头拉生意的鞑靼,在听到寝房里的叫声后,好奇地将午膳搁在厅里后,两人一左一右地打开寝门往里头探去。 「轩辕大师,您怎― 」好心的探问声,在他们的目光一抵房间主人身上的剎那,接下来的下文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把扔开铜镜坐在床边的轩辕如相,习以为常地朝他们摆摆手。 「没事,我不过是睡昏头,又一时被镜子吓到而已。」真是,自小到大他不知在没睡饱的状况下,被自个儿在镜里看来颇像女人的长相给吓过几回了,都一把年纪了,他怎还是会被这种错觉给吓着? 然而,被吓得有如刚刚逛遍碧落与黄泉两处,身体硬直、整个人僵站在原地的丹心与鞑靼,可一点也不觉得他的回答有安慰到他们什么。 大大打了个呵欠,也伸完了懒腰后,轩辕如相不解地瞧着傻傻站在原地不动的他们。 「你俩是怎了?」怎一个脸色白得像来自地狱第九层的厉鬼,而另一个则青得像是隔壁第十层的?他们是早膳吃坏肚子了吗?愈听他的声音,身子就颤抖得愈厉害的某两人,不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后,即逃难似地掉头往客栈的方向火速冲去。身处在客栈另一头,因大批欲用午膳的客人涌入栈内,而忙得不可开交的东翁,在两手都已忙不过来的这当头,才想差个人进本馆里去把他家的两个万能帮手二人组给拉出来帮帮忙时,那两人已像两阵狂风般地自本馆内一路刮进他所站的柜台里面。 「你俩来得正好,快些去招呼客人。」东翁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两手没空的他,催促地抬起脚想将他们踹出去帮忙。 「东东东… … 东翁… …」六神无主的鞑靼,两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自口中吐出的字句,说得是结结又巴巴。 「你是撞邪了不成?」东翁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要他镇定些,岂料这时他另一边衣袖又遭另一人给急急拉了过去。 「七七七… …」就连向来处事冷静的丹心,也对他摆出一脸惶然害怕的模样。 东翁满心纳闷地问:「… … 七号房?」他家那个算命的不是昨儿个向晚就回栈了吗? 惊吓过度的两人,不住地朝他点头又点头。东翁怀疑地拖长了音调,「七号房里… … 发生了何事?」不会吧?花楚的诅咒真有这么神?还真的只隔了一日就立即应验? 「七号房里有、有… … 」鞑靼一手按着仍在狂跳的胸口,万分不想回忆起方才他究竟在地字七号房里瞧见了什么光景。 「有什么?」 「妖怪。」总算是顺过气的丹心,给了他一个再沉重不过的答案。 东翁不解地搔着发,「啊?」不是应该有个女人吗?花楚该不会不小心弄错咒语,所以给咒错了? 「总之,你跟我们来就是了!」反正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奉行眼见为凭的某两人,索性在这客栈最是忙碌的时分直接架走东翁,快步朝本馆内移动。 此时此刻,就在同一片屋檐下,尚未全盘知晓事情严重性的轩辕如相,在吓跑了丹心与鞑靼不久,先是起床穿好衣裳,稍事盥洗后便坐在厅里边喝着提神的茶水,边看着手中宛如女人的长发,边回头细想,为何他一醒来就变成了这副令他浑身发毛的怪模怪样。 是他昨儿个在路上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吗? 不对,昨日为了赶回客栈,一路上他并有没吃些什么,且回来后也只是关起房门倒头猛睡而已,从头到尾,所有举止皆与日常所行并无二样。那这令人浑身发毛的雪肤与长到快曳地的秀发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一夜之间长出来不成?还有这一身甩都甩不掉的隐隐疼痛感,又是因他的身子发生了何事才造成的?怪事,怎么想也想不通。 正当满脑子雾水的轩辕如相,扬起五指打算掐指好好算算时,寝房的房门突地遭人用力开敌,自外头洒落的灿目日光,令坐在屋里的轩辕如相忍不住微瞇着眼。 遭人强拖来此的东翁,站在门口看清了里头究竟坐了个什么模样的房客后,震惊不已的他大大地深吸口气,然后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这、这是?」那个小花究竟是怎么诅咒的呀,怎会变成这副德行? 「这就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不知该说这种心情是惊艳还是惊吓的某两人,通力合作地一把将他给推进屋里。 两眼被刺激得暂时罢工的东翁,呆呆杵站在轩辕如相的面前,万没想到,那位盛家公子拿着大把银两砸在花楚的身上,所得到的竟是这等成果。 他家这号姓轩辕的房客,的确是在咒术之下变成女人了,只是近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生得实在是… … 好美… … 好娇艳… …而且还… …好高好巨大啊!定眼看去,以往的轩辕如相,仍旧是轩辕如相没错,原本就偏阴柔的脸庞,此刻看上去并没什么改变,依然是六分像女人四分像男人的天然怪长相。只不过,在衬上了女人般的长发与变得细白的肌肤,以及身上其它女人该有的基本配备后,眼前看起来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轩辕如相,随即摇身一变成了个一眼看上去吓死人不偿命,可仔细一看,又美到想把她娶回家的娇滴滴水姑娘。 这世上… …怎会有这种集合所有矛盾与优缺点于一身的女人? 那个花楚是想偷懒不成?所以她只是直接替轩辕如相换了性别和该有的东西而已,其它的就什么都不顺便变一下?她好歹也把这位大师的身材缩小一点点,或是干脆就换张别的女人脸呀,在她收了那么多的钱后,办事是可以这么马虎随便的吗? 浑然不知自个儿已被改过性别的轩辕某人,在见着东翁的那张脸后,想也不想地一把将他给拖过来。 「你做了什么好事?」来得正好,他才正想找个人来问问他的身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东翁不平地低叫:「为什么头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我?」 「在你家客栈里发生了这等事,我不找你找谁?」难道这间客栈还有别的头号嫌疑犯不成? 「慢点,算命的… …」慢了一步才听清楚她的声音后,东翁只觉得头上有好几道响雷同时朝他劈下,「妳的嗓子… …怎么还是男人音?」这实在是太… … 太不敬业了!花楚要变为什么不连声音也变过去,反倒还留着这个大缺陷做什么? 轩辕如相白他一眼,「我本就是男人,这声音有什么不对?」 「可这等身材,却是这种嗓音… … 」东翁扬起一指,上上下下地比画着,「妳真的真的确定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种凹凸组合都不觉得突兀吗? 「身材?我的身材怎― 」不明所以的轩辕如相不经意地往下看去,到了嘴的话,瞬间凝结在他的舌尖。 无法理清的种种迷团,铺天盖地的占据了轩辕如相的整个脑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纳闷地指着自己的胸坎问。 「东翁,这是什么玩意儿?」是他眼花了吗? 东翁反而讶异起她少根筋的程度,「妳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吗?」这么高耸的双峰、这么纤细的柳腰,还有那浑圆又高翘的… … 那个… 任呃,总之… … 总之目标都这么明显了,这位姓轩辕的居然可以全都视而不见,反而只注意到其它的小细节? 他该注意到什么? 顺着东翁笔直的目光一路再往下看去,两眼霎时怔住的轩辕如相,还以为自己尚未睡醒,所以才看见了几个不该存在的幻觉。怪了,他记得昨晚睡前,他仍还是他。可今早睡醒后,「他」怎会突然变成了个「她」?可这些幻觉… … 看起来好真实啊。 为何这个胸前的隆起物,看起来会与丹心的那么类似?而这个细得可以跟侯爷夫人相比的柳腰,又怎会离家出走跑到他的身上来? 眼中写满怀疑的轩辕如相,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时,索性伸出十指,在其它三人害怕的目光下,迟疑地往自己的胸前之物按下去。 咦,摸起来软软的? 按下去不但很有弹性,且还有种… … 很微妙的感觉? 愈摸心中愈是涨满疑惑的轩辕如相,拉开衣裳往里头一看后,更是用力地张大了一双水眸,两眼死死地盯着胸前,昨日之前尚未有、今日醒来却不知打哪蹦出来的… … 「东西」? 难不成… … 在他胸前的这东西,是实物而不是幻觉,更不是他看错? 「轩辕大师,请您看一下这个。」去捧来一面镜子的丹心,站在轩辕如相的远处,好让她瞧清楚此刻她在镜中的全貌。 静映在铜镜里的女子,除了有双快瞪凸的眼珠子外,还有着婀娜曼妙、秾纤合度的身姿… … 如遭雷极的轩辕如相怔了怔,而后不敢置信地大叫出声。「什么?」说时迟,那时快,血色当下迅速自轩辕如相面上散尽,一头冷汗的他,战战兢兢地瞧着同他一般,此刻也是满面戒慎恐惧的其它三人。当弥漫在室中无声的紧张感达到一个极限时,轩辕如相突地拔腿冲向一旁摆在内室小门边的屏风后头,一鼓作气地拉开下半身的衣物,提心吊胆地往下看。 「不见了!」 宛若末日来临的凄厉惨叫,猛然自屏风后头爆出,惊飞所有停栖在客栈房顶上的飞鸟之余,亦令站在外头忐忑不安等待着的三人,听得更是冷汗暴流成河。 「不见了不见了!」 聆听着轩辕如相那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号之音,同样身为男人的东翁与鞑靼,感同身受地纷纷低下头,不语地瞧着自己腰部以下的部分,而后,排山倒海而来的同情与懊悔,当下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心坎上,令他们既不敢脱口说出真相,也不知该怎么咽下梗在他们喉中的歉意。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后,宛如方被扔至十八层地狱一回,再次挣扎爬回人间的轩辕如相,脚步踉跄、面色黯然地走出屏风。 「这不是真的… …这绝对不是事实… …」 「轩辕大师,您没事吧?」眼看她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紧张的丹心忙上前扶住她状似不稳的身子。反复深呼吸了好几回后,仍不愿相信这是事实的轩辕如相,再次鼓起勇气拉开胸前的衣襟往里头一看,无奈,天不从他愿的,不该出现在他胸前的东西,仍旧是八风吹不动地好好待在原位,而他所希望存在的东西,则已无情地离他远去不再存在。 难道说,往后,原本身为男人的「他」,就只能当个女人的「她」了吗? 「这只是个噩梦,不可能会是真的… … 」轩辕如相重重地垂下两肩,拖着沉重的双脚走至桌边无力地坐下,口中仍不断喃喃念着。 「那个,轩辕大师… …」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不该有的东西后,丹心虽是很想安慰她两句,可在这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或是我还没睡醒才会看错了… …」状似失魂落魄的轩辕如相,话里带着明显的抖音,边说边否定地摇首,不一会儿她又频点着头,「对,就是这样… … 我要冷静,我得镇定下来才行… … 」 低首看着被打击到两眼空洞无神,像是什么都失去了般的轩辕如相,东翁与鞑靼流遍一身的冷汗是怎么抹也抹不完,可心中有鬼的他们,也不知在这时该做些什么才能挽回已铸成的大错。 青天霹雳过后,心头仍是满布乌云的轩辕如相,无法思考地转首仰望着外头的天际,此时此刻在他眼底看来,外头的世界已再无色彩,且偶尔还闪过阵阵电光加几声惊雷。不知是否该不像个男人般地大哭一场,或是该发呆错愕,还是该火上心头烧的她,好半晌,就只是静静坐在椅上动也不动,试图让挤满了各种思绪的脑袋空出一个空位来,让她静下心好好思考,这一切究竟是从何而来,和又是因何而起。 这是神的旨意吗? 不,不可能,身为术士的她,干这行都已多久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哪会有这等歪曲天理和人间定律的神迹? 那,可能是妖魔所为吗? 这就更离谱了,不是她要自夸,以她的法力,和她布在家中四处的结界,就算是有这等能将男变女能耐的妖魔,也不可能擅入她的法力范围动她分毫。 既不是神也不是魔或妖,那就只剩下… … 「人为」这唯一一种可能性了。 思及此,轩辕如相慢条斯理地收回眺望外头的目光,同时亦收拾好先前涣散的心神,接着面色突地一换,来势汹汹地冲至东翁的面前,一把高高提起他的衣领令他两脚离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会突然变成这德行?」 在这间客栈里,任何坏事、交易、与违背良心之事,十之八九都与这客栈主人脱不了干系! 「不… … 不知道!」几乎不敢直视她眼眸的东翁,下意识的头一个反应即是连忙摇首否认。 「你呢?你干了什么丑事却瞒着我?快给我从实招来!」她再将两眼扫向一旁总是跟在东翁后头一块儿做坏事的鞑靼。 鞑靼慌张地举高两掌大喊:「人不是我杀的!」 「轩辕大师。」唯一没受审的丹心,在她急着想寻仇的这当头,徐徐地给了个再实用不过的谏言,「追究此事的来去脉,并非眼下的第一考虑,当务之急应是您的身子才是。依我看,您不如赶紧走一趟地字十号房找蔺姑娘就诊,或许会对您的状况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深觉有理的轩辕如相,在听了之后,急忙扔开手中的东翁,转身就朝外头冲出去。 目送着轩辕如相那看上去仓皇失措,且令人深表同情的背影远去后,丹心慢条斯理地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审视着身后那两名面上写满心虚的男人。 「说吧。」冷眼旁观许久,心中早已有谱的她,只是淡淡地问:「你俩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 「妳那表情是什么意思?」轩辕如相两手环着胸,神情十分不满地瞧着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功力的蔺言,此时此刻,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语,隐忍似地将两眼瞥看向一旁,就是不肯正眼看向她这号十万火急飞奔至地字十号房内,并迫使义医馆暂时中止营业的新病号。 已是极力忍住的兰言,再微微偏过脸,「我太惊艳了。」 「妳可以再恶毒一点啊。」光看她面部微微扭曲的模样,轩辕如相不用问也知她在想些什么。 「好吧,我快瞎了。」蔺言也懒得再掩饰,转过头对站在门边的丹心吩咐,「丹心,去找个收妖的来。」无端端闯进来个身材高大又艳光照人的粗鲁美娇娘,却有副一开口就破功的正统男人音… … 怪了,七月不早早过了吗? 跟着来此打探情况的丹心,深感英明地两手朝前一揖。 「是。」岂只是要收妖,她还需要去收收惊呢。 「我是人不是妖!」一手拉回还真的想出门找收妖之人的丹心后,轩辕如相气急败坏地向她们澄清。 诊过她的脉象,再三确定她已彻头彻尾变成女人后,蔺言不敢恭维地摇首。「这可难说。」天底下哪有人会昨儿个仍是男人,今日却成了女人的?不过话说回来,行医这么多年,她可从没看过这款无论是当男人或当女人皆很适合的奇葩… …该说这号房客天生就是这块料吗? 相当介意这一点的轩辕如相愈吼愈大声,「我是男人!」 蔺言朝她投以质疑的目光,「妳确定是?」宜男宜女的脸庞,搭衬上男人的身高及一副男人特有的粗嗓,偏偏又有着每个女人都羡慕不已的酥胸与纤纤细腰… … 在这家伙走进门时,她没笑出来就已算是很有邻居情谊了。 「姓蔺的… … 」又怀疑起她的性别?本就已是满心不安与惊恐的轩辕如相,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我再说一回,我不曾、也不会是个女人!本大爷生来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汉!」 然而讲求实据派的蔺言,只是赶在她再次发作前不语地拉开她的衣裳,邀她一同往里头一看,而后,再以充满唾弃的口吻向满面灰败的她宣布。 「目前只剩内心还是。」东翁当年在收房客时,该不会一开始就搞错了恩人子孙的性别吧? 「妳… … 」这个冷血神医,她就非得挑这节骨眼上,在别人的、心头上再插进一刀吗? 「冷静冷静… … 」很会看脸色的丹心忙上前安抚她,而后小跑步地来到蔺言的面前,对她说出来龙去脉,「兰姑娘,事情是这样的… … 」听完了丹心的说词之后,不太相信天底下会有这种事的蔺言,满面质疑地挑高一双柳眉。 「妳说,她一觉醒来就成了这副德行?」虽说这说法着实是古怪也不可信了些,可就医理而言,就目前的医术而言,也确实没有让个好端端的男人一夜之间变成女人的办法。 「对。」早已练就一身见怪不怪本事的丹心对她点点头。 蔺言按着眉心再问:「这事事前有无半点头绪?」好吧,就算这事是非常理可言好了,能完成由男变女这么大工程之事,想必事前也一定需要准备或周详计划才是。 「若有的话我还会来找妳?快替我想想法子!」打从醒来后就、心乱如麻,也没空静下心来思考的轩辕如相,所有的心急与焦躁全都演变为满腔的怒火,当下又是很冲地白她一眼。 反复思索许久后,蔺言抚着下颔道。 「这等有违医理之事,我不认为是寻常人所能办得到的。」或者应该说,发生在她家邻居身上的这等怪事,既是脱离常理之外,那就得归咎到非常理的那一方面。 「妳有线索了?」总算在绝望深渊里瞧见一丝希望的轩辕如相,忙不迭地抬起头看着她那颇带犹豫的神情。蔺言的第一个推想就是这个,「算命的,这些年来妳在外头做生意时,是否得罪了什么术家或法家之流?或是得罪了会施妖法的妖物?」 轩辕如相倨傲地扬高了下颔,「就算是有,当今世上术士之流,无一人法力在我之上,而妖物则更不用说了。」当今术士之流中,真要算是天下第一,也是她轩辕家,其它家的同行也想与她相比?而那些不成气候的妖物,则根本就不在她的眼下。 也是这么认为的蔺言,徐徐地再朝她伸出一指,「那这世上可有能破妳术法之人,或是妳无法对付之术?」 她无法对付之术? 经蔺言这么一提醒,轩辕如相登时沉静下满心烦乱的思绪,定下心一一过滤起那些飘忽在她脑海里的往事与回忆。 就她记忆所及,自小到大在习法修术与继承家业后的种种过程中,她从未遇上任何可敌的妖物,也没遇着过任何一个比她更高竿的术士,而在她家的家史中,也没有过任何冲着轩辕家而来,身怀着血海深仇的妖物,更别说是什么仇家了。一直以来,在这一行道上,轩辕家代代的传人,皆是走路有风,无愧于任何人,也无仇于任何妖物,当然这世上更无任何可与之匹敌或是能破她家术法之流… …等等… … 等会儿。不对,她记得,她小时候爹娘曾对她说过,在这行道上,非正统的术家之流,自古以来就游走于法界边疆的苗疆巫派,是他们这等正统术士唯一莫可奈何,也难以应付的一派,也因此,轩辕家从不与之交手,而对方,也从不与轩辕家有过什么往来… … 恍然大悟的轩辕如相一手抚着额,「巫派的咒术… … 」修法习术多年,她怎会大意地忘了她还有这个仅有的罩门? 「妳认为有人对妳下了诅咒?这世上谁有那能耐能将妳― 」压根就不认为这世上有谁能与她一较高下的蔺言,话才说了一半,一抹熟悉的身影即跃进她的脑海里,令她怔然地止住了口。 乱烘烘的脑子总算是冷静下来后,轩辕如相与蔺言相互交视一眼,两人脑海里头一个联想到的最大嫌疑犯,即是亦住在这间客栈里,虽是年纪最小,可为了财富,眼中全然不分黑白是非,身体力行有钱能赚就当用力赚的某对不良小两口。 「丹心,六号房那对抢钱小夫妻呢?他们在不在栈内?」轩辕如相面无表情地问,万万没想到自个儿很可能是遭自家人所陷害。 丹心的演技无丝毫破绽,「封少和花花小姑娘?他们出远门啦。」糟糕,这么快就被她们找到帮凶了! 「突然出远门的?」蔺言不动声色地研究着丹心面上那一闪而逝不自在的神色。 「嗯,毫无预警的全都出门做生意去了,事前也没通知我一声。」这下坏了,东翁他们连手铸下的大错,眼看就快被拆穿了,这样她到底要不要继续奉陪演下去? 毫无预警出门去?哼,依她看,是畏罪连夜搬家潜逃吧? 「丹心。」相当怀疑她人格的轩辕如相,一把紧握住她的肩头,「我若没记错的话,我记得我上一回在离开客栈前,好像听鞑靼说,东翁似乎是代那个小花接了笔大生意?」 「呃… … 」丹心僵着笑脸,「这么说起来,好像… …是有那么一笔。」 轩辕如相扳扳两掌,「那笔生意大到什么程度?」虽然她早知东翁是个只要有钱就谁都能卖之人,但她好奇的是,那个从不敢在房客头上动手脚的东翁,这回是为了多少银两而胆敢出卖她。 「据东翁的说法是… … 」在她充满恫喝的目光下,丹心愈说声音愈小,「可以躺着过下半辈子的程度。」抱歉了,东翁,她是不得不招啊。下一刻,轩辕如相有若利箭的阴冷目光,一箭箭地直射在如同标靶的丹心身上。丹心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轩、轩辕大师?」 「这事妳有没有份?」她早看破了,这间客栈里,上至东翁下至这个万能管家,只要逮着能赚钱的机会,就全都变成一丘之貉! 丹心满面无辜地高举两掌、「我… … 我一直都只是个善良又无辜的小管家呀。」在东翁与鞑靼对她坦白招认后,她怎可能不参上一脚? 轩辕如相才不吃她这一套,「哼,妳等着,我回头再找妳算。」 还有生意要做的蔺言,眼看能帮的都帮得差不多了,随即站起身走至她俩的面前,一手一个地将她俩给拎出门口。 「既然唯一有可能的祸首已经找出来了,那就别继续赖在这妨碍我看诊,快滚。」谁有空同她们瞎搅和呀,她还有一屋子看不完的病人呢。 遭人踢出门外的轩辕如相,在丹心面有愧色地想偷偷转身溜走时,不疾不徐地一把拉住她的衣领。 「东翁现下可躲去客栈里了?」 望着她眼底的杀意,丹心瑟缩地点点头,「应该是… … 」 「妳跟我来!」轩辕如相二话不说地拖着她朝客栈的方向狂奔而去。浑然不知本馆里发生了何事,在此午膳时分,才刚忙完一个段落的东翁,正想喘口气,并享用一下天字五号房寄宿者为他带来的珍茗之时,不远处的本馆大门突遭人一脚给狠狠踹开,在吓着了一屋子正用着午膳的客人之余,也令东翁举杯欲饮的手势当下顿了顿。 一骨碌自本馆里冲出来的轩辕如相,一脚方踏进客栈内,当下一阵寒栗迎面袭上她的身子,令她止不住咚嗦地抖了抖身子,立即止住脚下的步伐,戒慎地扬首张望着四下,就在她的目光来到站在东翁对面,那个浑身妖里妖气从未见过的陌生客的身上时,轩辕如相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当站在柜台前与东翁攀谈的盛守业朝她这方向看过来时,出于本能的,轩辕如相想也不想地即一手亮出四张黄符,警戒地盯审着盛守业的一举一动,而另一手,则是飞快地描算着掌指。 见状的东翁,在清楚地看见了轩辕如相眼中的敌意时,霎时心头一紧,并在心中默默暗忖。 不会吧,这么快就露馅了?这位盛家仁兄看起来不过是个无害凡人,他究竟是怎么挑起轩辕如相天生的职业感的? 反焰指细算许久,可无论怎么算,却只算出来者只是寻常的一介凡人百姓而已,满心不得其解的轩辕如相,才想收回手中的黄符时,一直默不作声任她打量的盛守业,这时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她的面前,不吭一声地将她上上下下彻底打量过一回后,再冷不防地探出两掌,动作快、狠、准地!牢牢覆在她的胸口上。当下除了被吓着的轩辕如相外,客栈里所有的来者皆无言以对地张大了嘴。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额上青筋直跳的轩辕如相,一双火目忿忿地瞪向眼前的陌生客。 面上全无愧色也无惧意的盛守业,边说边落落大方地揉捏起掌下的隆起之物。 「验收成效。」嗯…… 浑圆饱满有弹性,还有着迷人又温热的体温,看来那个花楚的确是已履行她的承诺了没错。 无端端遭个陌生人在大庭广众下放肆轻薄,当下什么理智道德全都在脑中断了线的轩辕如相,一把挥开他造次的狼爪后,立即抡起一拳往他的面上揍去。 「你找死!」 岂料这一拳接得甚是轻松的盛守业,不但握住她的拳头往自己身后一扯,且在她被逼得拉上前时,一手紧握住她的下颔,二话不说地俯身将唇印在她的唇上,老实不客气地给她来上一记绵长又充满色欲的热吻。 客栈里的所有声息,不知在何时皆尽隐去,原本坐在椅上看热闹的客人、原本一副大难临头的东翁、原本只是来寻找祸首的轩辕如相,在这一刻,全都被盛守业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白了一张脸,转间眼,客栈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外头大街上来往的人声与车声。肆虐的舌尖犹在她口中不安分地窜动,那感觉,就像是企图挑惹起什么陌生的热情般,既需索,又丝毫不肯放弃片刻的纠缠,这令从不曾遭受过如此际遇的轩辕 如相张大了一双明眸,直愣愣地瞪视着近在咫尺的盛守业。半晌,当她总算能够反应过来时,一股挟带着十足十愤意的滚烫热血直冲上她的脑际。 不知不觉间用尽全力的一拳,在下一刻无声无息地疾挥而出,可就像是生了第三只眼的盛守业,适时又巧妙地偏闪而过,并朝后退了三步,面上还摆了副兴味十足的模样,一径地欣赏眼前人怒火中烧的模样。 轩辕如相自认,打从来到这世上的二十几年来,身为一个顶天立地大丈夫、一个昂然七尺的堂堂男子汉,从未受过如此无耻至极的羞辱。浑身气血激越,气愤得止不住遍身颤抖的她,边撩起两袖,边一字一字地自牙间迸出。 「我― 要― 杀― 了― 你!」 就如同一只刚偷了腥的满足猫儿般,犹在舔着嘴角回味的盛守业,面对眼前的她这番恫喝,非但一无所惧,反倒对她睐了睐眼,还赠上一脸欢迎来挑战的神情。 「妳真打算对我动手?」嗯,照这样子看来,他的确把她给惹毛了。 「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又怒又气又丢尽颜面的轩辕如相,当下什么也不多想,一心只想讨回身为男人的面子,动作飞快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在旁人来不及回过神时,已扬剑冲上前去。从头至尾,始终都是一派气定神闲的盛守业,在她冲上来时,全无闪躲之意,他仅是在她的剑尖来到面前之时,不疾不徐地朝她伸出一指。 「轩辕家家规之一,绝不伤平民百姓。」 剑尖都已将刺至对方喉际之时,彷若天际忽泼了一盆冷水,猛然听见这番话而不得不紧急停止所有动作的轩辕如相,先是微微一怔,而就在她停顿的这当头,她的剑尖已遭人以两指挪开,紧接着,一张让她气得牙痒痒的邪恶笑脸,再次凑至她的面前并朝她低语。 「我只是区区一介凡人而已,因此妳不能伤我,别忘了,妳在继承家业时可是立过誓的。」再怎么说他也是做足功课,掌握了所有弱点才主动找上门来的,若没十成十的把握,他会对她出手? 「你怎会知道!」轩辕如相错愕地瞪看着他那自信十足的双眼。 「妳不该让我有机可乘的。」风采翩翩诱人的他款款一笑,一记手刀打飞她手中所握之剑,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揽过她的腰,飞快地将她往后放倒,并在她瞪大双眼时,动作利落地再印上一个吻。 「呜唔唔… … 」两手遭到箝制,浑身遭人牢牢抱紧的轩辕如相,眼下唯一的着力点,只剩下两脚而已,喘不过气来的她,只能发出微弱的挣扎残音。呃,那个… … 虽然说… …冬日已至,今年的初雪亦已守信来到人间初初下过了一回,外头令人冷得想打咚嗦的北风,却在今日,无论再怎么吹拂,似乎也吹不进这间有若干柴烈火闷不吭声狂烧的客栈里头。 没完没了的暧昧换息声、令人脸红心跳的肢体紧紧交缠接触、流动在空气中那股燥热难安的气氛,好似一把莫名其妙烧起来的春情烈火,烧得客栈里所有旁观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抄起桌上的水杯饮水解渴解燥,或是拉开衣领想透透浑身也被染上的热气… … 打从开栈以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独独在这日首开眼界的东翁,则在轩辕如相看似就快喘不过气而即将气绝,所有在场的客人忍不住掩鼻以免血气过旺之时,终于力挽狂澜地拉回些许身为客栈主人的神智面对现实。 「盛盛盛… … 盛公子?」他老兄是吃错药了不成?才打头一回照面,他老兄就想让他家房客死于惊吓或是窒息吗? 「别吵。」盛求业随意朝一旁摆摆手,在轩辕如相想挣开他时,又伸长一双铁臂将她环抱得更紧。 眼看沦为被欺陵一方的轩辕如相脸色都快变青了,东翁忙不迭地要他口下留人。「盛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些住手啊!」就算得到轩辕如相是他的心愿好了,但他是否忘了这里可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隐密之处,或是什么月黑风高的夜袭良辰?眼下这间客栈里,可是坐了满满一堆被他吓坏的无辜人证哪。 「毁她名节。」只稍稍抬起头来的盛守业,简单解释完后,无视怀中某人的挣扎、照样继续将狼吻印上她的脸庞。 东翁顿了顿,当下陷入十里迷雾中,「为何要毁?」 「我不希望今后将会出现任何竞争对手来阻挠我的好事,因此我决定,打从一开始就先下手为强。」他边说边慢条斯理地亲吻着她的颈项,末了,他还干脆拉开她的衣领津津有味地啃咬起她的锁骨。 为了他的一脸再让人相信不过的理所当然,为了他那再理直气壮不过的口吻,难得踢到铁板的东翁,呆愣愣地张大了嘴。 「这、这样啊… …」虽说这样是收效快速没错啦,但他不觉得这也着实太过… … 太过… … 卑鄙了些? 脑中一片混乱的东翁事前怎么也没料到,这世上竟有人完全不顾风俗礼教,就这么狠狠描准了世间道德伦理观,以及普遍认知的善良风俗民情,然后令人措手不及的来上这么阴险又无耻的一招?下一刻,总算挣脱强力双臂束缚的轩辕如相,在逮着空档后,即毫不留情地击出一掌,而在盛守业惊险避过时,一记深烙进厅柱上的深深五指印,登时让东翁被吓呆的心神全部回笼。 金… …金刚印?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大伙全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 居然连金刚印都派上用场,看样子他家这算命的这回可真是货真价实的气疯了。 「丹心、鞑靼,快拉住她!别让她拆了我的客栈或是闹出人命来!」当有所觉悟的盛守业放开了四处乱放掌不顾人命安危的轩辕如相时,惊觉大难临头的东翁忙不迭地朝在场唯一可以救火的两位替死鬼下令。 「轩辕大师,您千万要冷静点啊!」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场的倒霉二人组,奋不顾身地飞扑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忘光了所有家规,只想杀人泄恨的轩辕如相。 「不要斓我,我非杀了他不可!」满心只想大开杀戒的轩辕如相,气炸地想甩开紧紧攀住她两臂不放的碍事者。 相较于全然陷入狂暴状态的轩辕如相,神色一派从容的盛守业,悠悠哉哉地捧起先前置在柜台上的茶碗喝了口茶水后,就像个没事的人似的,旋过身子朝一屋子早就看呆的客人们含笑地轻问。「诸位乡亲,相信你们也都瞧见了,方才在下轻薄了眼前这位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是不?」 被吓得早已魂飞天外天、不知该做何反应的众人,皆哑口无言地朝他点点头。盛守业姿态甚是优雅地朝众人欠了个身,「在下以人格性命保证,日后,在下定会负起责任将她娶回家,日以继夜地好好疼爱她。」 「请… …请… … 」他老兄想要就拿去吧,没有人敢也不会有人嫌命太长去同他抢的。 「多谢诸位成全。」盛守业款款有礼地拱手致谢,然后回头对站在柜台内的东翁交代,「今日客栈里所有来客的吃喝,全都记在我的帐上。」 目光呆滞的东翁,在见识过了盛守业此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之后,好半天都只能愣愣地张着嘴无法反应。 这真是… …识人不清啊!自认识人无数的他,什么款的本性与底细他没见过? 尤其是在收了他家一堆子个性诡异的房客之后,在识人功力这上头,他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岂料,他生平头一回看走眼且栽了个跟头的对象,竟会是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且他骨子里竟还是个… … 冷静型的卑鄙智慧犯? 「东翁,方才我说的你听见了没?」盛守业推推面色雪白如纸的他。 「那是小事… … 」东翁一手抚着额,无奈地指向那名遭到制伏后,直以想啃噬他们下腹的眼神瞧着他俩的轩辕如相,「在那之前,这位大德,您能否先处理一下那位很可能会拆了我家客栈的大师?」不知为什么,现下他心里有种又干了一桩血本无归买卖的坏预感,而偏偏他这人的预感,向来就是好的不灵,坏的样样全都灵。 盛守业微笑地颔首,「没问题。」 踩着无比轻快愉悦的脚步,盛守业在来到恨不得以一双眼吃了他的轩辕如相面前,微扬起一指替她点了穴后,低声朝丹心吩咐找来一条粗绳,将无力靠倚在他胸前的轩辕如相给牢牢绑紧,还顺道取来巾帕塞进她的口里消音。 万分后悔参与了这事的东翁,在盛守业窃完玉也偷完香后,就这么扔下烂摊子,拍拍两掌就往本馆走去时,备感无奈地对鞑靼吩咐。 「鞑靼,把咱们家的大师扛进去。」 方才在混战中,被踹了十来脚的鞑靼,鼻青脸肿地扛起手中动弹不得的轩辕如相。 「扛去哪?」这款粗鲁的猛兽,有谁消受得起呀? 深恨自己永远都不懂得记取教训,又再次为了钱而接下不划算买卖的东翁,一想到日后地字七号房,在轩辕如相的火气下,很可能继三号房后又将沦为另杀战场,满心悔恨自个儿又误搭贼船的他,面带哀怨地垂下头。「… 天字一号房。」看来,他也只能指望那位神通广大的侯爷大人,这回能再次拔刀相助替他善后了。 第二章 究竟还有没有天理?强制性地遭人搜走身上所有黄符,还被人五花大绑的轩辕如相,在万般丢脸地被鞑靼给扛至天字一号房的客房里弃置时,满脑子所想的,全是她今日莫名其妙落到这个悲惨境遇,却还得被当成是个祸害般给扛来此处的理由。 有没有搞错?堂堂一名男子汉的她,非但一夕之间被改了性别就算了,还冷不防遭到突袭,教个陌生人给轻薄了去不说,到头来,被捆被绑甚至还当众被架走的也是她?这世间是反了吗?分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被扔来这里的却是她? 这么对待她这个长年来总是努力维持着人间秩序,致力于四处降妖除魔的人间守护人来说,这还有天理吗?不肯定一下她这一片保护百姓的苦心就算了,身后没有半点掌声也不要紧,反正自从继承家业以来她就从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报偿,可… … 那也没必要给她这等从天而降的灾难啊。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恶事,才会被迫收到这等奇耻大辱式的天大报应? 坐在天字一号房书房里,面对着眼前有点面熟,又不太能肯定是谁的巨型美女,不知究竟是被谁进贡了这项大礼的步青云,搁下手中欲看的折子,对那个被捆得像是粽子的某人微微瞇细了眼眸。「鞑靼,这是什么东西?」看了许久仍是满心迷思的他,转头看向扛人来的鞑靼一解心中之谜。 「本栈地字七号房的房客… … 」脸上布满拳印与鞋印的鞑靼,边说边将轩辕如相身上的粗绳解开,但才解开没多久,他的脸上随即又再添上余火未消的另一记鞋印。 折腾了一整日下来,已经结结实实吃进一肚子又闷又烫的火气,眼下肝火烧得正旺的轩辕如相,赶在步青云再次开口前先向他示警。 「常拆我招牌的,本大爷郑重警告你,说话给我客气点,不然若是不小心斩了你这妖孽,本大爷可不对尊夫人负责!」先是一个蔺言,再来个胆敢占她便宜的什么盛公子,要是这个侯爷大人亦是想在她的苦中作乐,恐怕她很难不违誓而犯下杀人的大错了。 「原来… … 」生性就特爱拈虎须的步青云,刻意挑高了一边的朗眉,「这些年来,妳一直都女扮男装?」怪不得他老觉得这家伙的脸庞有些阴柔俊美过头了。 又说她像女人?积压多年的陈年怒火再次轻易被挑惹起,轩辕如相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拉大了嗓门在他耳边抓狂地大吼。「就连你也有眼疾不成?我一直都是男的!男的!」这些年来他们的眼都瞎了吗? 步青云嘲弄地扬扬嘴角,「难不成妳想告诉本侯,妳男人当着当着,忽然就变成了女人?」 「不,侯爷,事实本就是如此……」为免铁齿的步青云继续招惹情绪已濒临失控的轩辕如相,身为第三者的鞑靼赶紧凑到他的身旁对他咬耳朵。 听完了鞑靼的供词后,步青云不屑地轻哼。 「怯,本侯拒信怪力乱神之事。」想唬弄他?凭他们的道行还浅了点,不过…… 照这家伙说话的语气,她的确是很像他所认识的那个算命的没错。 满心不爽快的轩辕如相,不客气地一手用力指向他的鼻尖。 「你这家伙这些年来都克死多少人了,在干尽一堆子违天逆天之事后,这间客栈里就属你最没资格说你不信!」真要论妖论魔论不可能,有谁能比这一号房的来得更邪门? 「侯爷大人,请您再听我说…… 」不想再增加房中火爆气氛的鞑靼,连忙拖着步青云到一旁把内幕说得更加清楚些。 「什么?」步青云登时兴味盎然地扬高两眉,「你说这是六号房所施的咒术?」居然还有这种人为型的天谴? 也上了贼船的鞑靼深深长叹,「千真万确。」 步青云事不关己地两肩一耸,「那就叫六号房的来收拾残局不就得了?」就算是想搬救兵,他们不觉得搬错了对象吗?「不成,那对造孽的小夫妻深怕会遭到报复,所以他们早就连夜跑路去了。」 都怪太有先见之明的那对小夫妻,就连个解救方案也不留下,这下可害惨了留在客栈里没跟着跑的其它人。 轩辕如相频张握着十指,咬牙切齿地起誓,「在我逮到那对唯利是图却不顾道义的夫妻后,我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 」 丝毫不担心自家落跑的邻居日后会有何下场,满心兴趣已被挑起来的步青云,再朝鞑靼勾勾指。 「花楚究竟是受谁所托,所以才要钱不要命地把这家伙给变成女人的?」他才对那两个敢做杀头生意的小帮凶没兴趣,眼下他只想知道主谋心底在想些什么。 「盛守业。」 「此乃何方不长眼的神圣?」全天下的女人是死光了还是怎么着,竟这么荤素不忌的挑上这款的,他老兄真的吃得下去吗? 「听说他是开阳大人的义兄,眼下正在天字五号房里做客。」鞑靼边说边一把拖住听了这话就想往天字五号房冲的轩辕如相,「慢着点,大师,开阳大人和侯爷夫人方才已托人来说了,谁要敢冲进天字五号房里杀人的话,那就是不给她们面子,存心想与一号房和五号房过不去。」「你说什么?」轩辕如相简直不敢相信她家的邻居个个都这么无情,「就连她们也站在无耻之徒那一边?」 深知利害关系的鞑靼,在她耳边苦苦劝谏,「轩辕大师,您就忍着点吧,得罪了五号房,就等于同时得罪了盟主大人和侯爷大人… … 」 「姓步的小人,说,你是站哪边的?」轩辕如相一骨碌地冲上前去,两手紧紧揪紧这间客栈最大邪恶势力的衣领。 步青云毫不考虑地就抛弃她,「当然是看戏的那一边。」他可不想为了个不认识的外人而得罪那票女人?然后再落了个夜夜与一票男人月下小酌的下场。 备受人性丑陋面打击的轩辕如相,颤颤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 … 」苍天不仁、邻居们皆无义啊…… 好,她轩辕如相在今日总算是看清他们了。 「话说回来。」步青云接续起方才未问完的话,「鞑靼,那位盛守业为何要对七号房的这样做?」 「不知道。」同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鞑靼,无奈地将两手一摊。 「哪,算命的,妳认识那个叫盛守业的吗?」步青云干脆扭过头去,问向那个已不再对人性抱持着半分信任的邻居。 「在今日之前听都没听过,不过,在今日之后… … 」轩辕如相缓缓抬起头,目光森冷地漾着诡谲的狞笑,「哼哼,我很肯定日后我定会亲手将他的大名给刻在他的墓碑上!」 「妳确定妳家祖先没得罪过他家的祖先?」这间客栈里多得是祖先皆危害后代子孙的住户,说不定她家的也曾得罪过什么人。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且我家祖先从不与凡人为敌。」愈想愈烦的轩辕如相开口就否决这项可能性。 「那他是妖吗?」若他记得没错的话,轩辕家向来常与妖物那类的为敌。 她听了更是没好气,「他是人。」虽然第一眼看上去,那家伙的确是妖里妖气了些,但他的确是个凡人没错。 「还是个在众人面前强行吃她豆腐的男人… … 」鞑靼又忠实地在他耳边说出发生在客栈里的详细实情。 「霸王硬上弓?」步青云莞尔地张大眼,「这么饥不择食?」真难得有这等能人志士肯愿意壮烈牺牲。 鞑靼也感慨地摇首,「就是说啊。」 轩辕如相神色甚是不善地扳了扳两掌,「哪个想死的,别嫌太客气,说啊,有种就继续多说几句啊。」 「东翁叫你把她扛来我这做哈?」赶在轩辕如相想杀人放火前,只想送客出门的步青云纳闷地问。 「替她想想法子。」 「都已莫名其妙变成个女人了,本侯还能想什么法子?」就算要扔,也该扔去地字十号房才对吧?他又没有把女人变成男人的本事。 「不要再让我重复一次!我说了,我是男人不是女人!」强烈维护男性自尊的轩辕如相,再次将二十几年来曾经存在过的事实吼进他耳里。 步青云只是两眼在她胸前来回瞧了半晌,而后鄙视地哼了哼。 「目前只剩心态还是。」虽然胸前的可看之处没他家如意的那么壮观,不过,也有料得很有可看性了,这样她还想不认? 「少在那说风凉话!」轩辕如相使劲地一把扯过他,「你这小人不是精明得跟只猴子没两样吗?快点动动脑子解决本大爷的问题!」要不是冲着那颗总能解决问题的脑袋,谁想来这瞧他的冷脸之余还得被羞辱? 他爱理不理地瞧她一眼,「例如?」 「身为皇帝面前最当宠的臣子,你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士都识得吗?你就不会快点去找个什么国师或法师来救救急?」既然这等违反医理之事蔺言都解决不了,而她本身也毫无头绪,眼下她也只能朝其它或许能够解决此事的同行靠拢了。 「国师?」没良心的步青云冷冷一笑,「上个月,本侯才又克死了一个胆敢在皇城里妖言惑众的国师,眼下正好凑齐一打。」他就不信往后还有人敢再进宫试图抢占他千里侯在陛下面前的地位。 「… … 」就因他在家里闲着没事干,所以他就发功克死她仅有的救星? 鞑靼一个头两个大地擦着额上的冷汗,「那这下… … 」 一心只想看戏,全然不想施予援手的步青云,毫不同情地对她咧大了笑脸。 「妳就暂时当个女人吧。」 好恐怖。怎么看都觉得恐怖… … 为什么女人这玩意儿,会全身软绵绵又像是没哈骨头似的? 回房沐浴完毕后,坐在内室里的轩辕如相,面色苍白地低首瞧着她怎么也不愿面对的现实。在她一身薄薄的内衫下,有着一双摸上去光滑无比,就连一根腿毛也不存的修长美腿,衣袖里,则藏了两只就连点细小的寒毛都看不见的皓臂,而在她胸前,还有两团东西会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晃动… … 犹豫地拿来丹心放在小桌上,强力叮嘱她一定得认命瞧瞧的铜镜,稍微有了一点点勇气的她,反复深吸了好几口气后,神色壮烈地翻过铜镜慷慨就义,半晌,再忍不住腹内阵阵欲呕感的她,急急地一手掩住嘴。 「嗯…… 」谁来杀了她吧,美得她好想吐。 什么叫她暂时当个女人?就会说得好听。 她就连一刻也撑不下去,哪有可能撑到解救之日的到来?而更严重的是,以她这副德行,她是要怎么出门见人,或是翻山越岭四处去找救兵?别说是出门工作了,眼下的她,根本就被软禁在这间客栈里求救无门。 就在方才,在蔺言来过这儿一趟,火速替她上完「身为女人应知事项」的标准课程后,已被打击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她,再看到不知是雪中送炭还是火上浇油的丹心,特意送来一大箱女人专用的衣裙,并耐心无比地一一教完正确的穿戴法后,她只觉得,这简直就是她小时候的梦魇再度重演。 都拜轩辕家奇怪的家规所赐,身为轩辕家之人,若为男子,那么在年满十岁前,就得遵照祖制以女孩的身分养着,害得年幼无知的她在十岁以前,还天真的相信双亲的谎言,可就在她十岁生辰一至,她随即被强行换回男子的身分,还在双亲的严格监督下,重新学习起该怎么当个男人。 可现下是怎么着?她都当个男人当了十来年了,也总算遗忘掉那一道陈年精神创伤了,偏偏这时又要她扮回女人,也不管她的内心会不会又再来一回的天人煎熬,就算是老天爷想耍人也总该有个限度吧?她这辈子没事干嘛投胎到害她打小就人格受创的轩辕家去?不行,现在可不是沮丧或是继续自我唾弃的时候,就如丹心所说,当务之急是该怎么解决这天大的问题才是。只是,六号房的两名共犯都已落跑了,全栈又没半个人帮得上忙… … 一个久违的老友人名,像个淡淡的印子,在她苦苦思索的这当头无声地浮映在她的脑海里。轩辕如相怔了怔,赶紧抄来数张黄符,并在上头书了道法符,而后打开窗扇,将由黄纸幻化为术鸟的式神给送出窗外。 迎着天际纷扑人面的细雪,目送式神消失在雪端之后,冻人的寒意令穿着单薄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咚嗦,正想关窗着衣的她,眼角余光赫见一道此刻她最不想见的身影,竟轻而易举地突破她所设下的结界,还大大方方地倚站在她家门内。 好哇,她都没亲自杀上门去,那个无耻之徒竟胆敢主动来这踩地盘?就算是瞧不起人也该有点分寸。 匆匆着装完毕再走至园中站定后,顶着鹅毛细雪的轩辕如相,慢条斯理地扳了扳颈项。 「我给你两个选择。」 盛守业姿态优雅地朝她欠了欠身,「在下洗耳恭听。」 她扳按着十指,「一是让我拿刀砍了你,二是你拿刀自己捅自己。」来吧,快捡一样,趁她改变主意前,或许她还会行个好心赏他个痛快。「有第三个选择吗?」这两者皆太不诱人了点。 「有。」早就准备好的金刚印,随着她的话尾一落,立即来到他的面前。 闪过那记在铜门上头印下掌印的金刚印后,盛守业淡淡叹了口气。 「妳把我当魑魅魍魉来打?」这会不会太侮辱人了些? 「你很识货嘛。」她冷声轻笑,接着又再赏他一记恨意十足的金刚印。 「我来这是想与妳好好谈谈的。」万分不想动手伤她的盛守业,赶在她全面动武之前先把话说在前头。 轩辕如相才不领情,「若想说遗言那大可免了!」 「妳继承家业时所起之誓口呢?」不能还手只能一味闪躲的他,在她毁了一旁小楼所有的门窗后,忙不迭地提醒已完全狠下心的她。 「既然都能破我结界进来这了,你才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凡人,因此我根本就不算违誓。」她转过身再击出两掌,「在把你挫骨扬灰后,我保证定会挑个风水宝地为你风光大葬!」 就在轩辕如相轰轰烈烈开打后不过多久,两手捧着晚膳的丹心,站在地字七号房的大门外头,好生烦恼地望着印在铜门上的五指掌印,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探首进去里头,只见在四处乱飞的金刚印摧残下,这间主人很少回家的地字七号房,所呈现的即是被暴力打烂的一园残景,以及一旁已被毁了泰半还微微倾斜的待客小楼。该怎么办?是进去好呢,还是不进去好呢? 在客栈里等不到送完饭的丹心来帮忙,被东翁叫来催人的鞑靼,在各巷里找了许久才找到她。 「妳怎送个饭送那么久?也不想想外头都快忙翻天了。」听闻轩辕如相变成了个女人后,向晚时分客栈里就涌进了大批想看热闹的街坊邻里,再不快些去帮忙就要天下大乱了。 丹心颇犹豫地看向七号房房内,「因为… … 」她怕一进去很可能会小命不保啊。 「总之,把饭送到地头上快快走人就是了,东翁一人在外头忙不过来,咱们得快点回去。」没时间看她磨磨赠踏的鞑靼,两手抢过她手上的托盘,看也不看情况地就大步走进七号房里。 「慢着,鞑!」丹心的话尾完全追不上他送死的速度。 一记力道足以让人下巴歪掉的金刚印,在鞑靼误入虎穴之后,又狠又准地扫过他的下巴,痛得他眼泪差点掉下来之余,也速速让他看清他置自己于何种险境。 「那个…… 被打中的是我。」臭丹心,里头杀起来了也不先警告一下。忙着四处闪避的盛守业,与忙着杀人泄恨的轩辕如相,在这当头谁也没空理会他,而万分后悔走进来的鞑靼,才想偷偷摸摸地溜回大门外时,一记不知打哪扫过来的金刚印,又再次精准地正中他那已经显得有点歪的下巴。 「又是我。」呜呜,他要哭,古人不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吗?关他这无辜的第三者什么事? 跃至小亭顶的盛守业,仅是低首看了鞑靼一眼,随即赶在另一记掌风褊掉亭顶之前再跳至一株古松上头,而怎么也打不着仇家的轩辕如相,则是愈打愈上火,索性派用上了所有的力道两掌齐攻。 无辜到了极点,却动弹不得的鞑靼,才在想或许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会是个好法子时,怎知一记不小心偏了角度的金刚印又往他所站的方向褊过来。 「还是我…… 」下巴歪到不能再歪的他很想抹泪,「也还是下巴… …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那个盛家公子一掌都没挨到,而他被命中的机会却是又准又高? 「少在这碍事,出去!」打不到人已是满腹怒火的轩辕如相,在路经他的身边时,一脚把他踹出门外远离战局。 死里逃生的鞑靼在一站稳后,立即将手中的托盘搁在地上,吃痛地调整着日后恐怕会咬合不正的苦情下巴。「我不干了。」不过是伺候一顿晚饭而已,有必要得这么豁出性命吗? 丹心连忙把他拖回来,面上还涎着支持他再接再厉的讨好笑脸,「既然打都被打了,那就有始有终嘛。」 「开什么玩笑,那里是魔窟啊,妳嫌命太长就换妳去。」捡回一命的鞑靼,将衣袖一拂,决定先回客栈找东翁诉苦去。 眼看仅有的替死鬼就这么逃了,而七号房里的轩辕大师则是已经杀得眼红了,难不成,客栈大厨细心为房客所烹调的晚膳,就要因此而不能趁热送进房里了吗? 哼,身为东翁深深倚重,同时身经百战的万能小管家,就凭这等小小状况,怎可能阻挡她的送饭大业? 清了清嗓子后,雄心万丈的丹心深吸了口气,而后拉大了嗓门刻意朝里头大喊。 「盛公子,轩辕大师的武艺差劲得很,请您务必要手下留情哪!」就凭她都能轻而易举的摇倒轩辕如相,相信这位莫测高深的新客人定能将大师给治得妥妥贴贴。 因苦无任何一种可不伤她的良策,故而一直闪躲着金刚印的盛守业,在听明了丹心的话中之意后,愉快地扬高了两眉。 「这样啊。」果然,事先买通这间客栈上上下下是正确的。 轩辕如相恨恨地回头瞪向门外的告密者。「妳这窝里反的叛徒… … 」什么手下留情?分明眼下的状况就是她一路压着他打,这个小管家究竟是想帮忙还是想陷害她,没事把她的弱点抖出来做哈?充分把握良机的盛守业,趁她分心之际,飞快地跃至她的面前,两手紧捉住一双皓腕,再以身形优势将她给压倒在铺满了一层厚雪的花圃里,四肢并用地牢牢将她给固定在身下躺平。 遭到武力强行制伏的轩辕如相,在双手被制住不能再施法时,随即口里念起缚身法咒,而发现她在念法咒的盛守业,也立即采取反击,俯下身子将唇悬在她的唇边呢喃轻问。 「想再被堵上一次吗?」 排山倒海而来的屈辱回忆,当下占满了轩辕如相的脑海,令念了一半咒语的她登时僵住,继续念下去也不对,不念下去也不是。 「嗯?」盛守业好整以暇地再将唇更靠近她一点,满意地见着她的面色随即恐惧地刷成雪白。 已经顺利完成送饭大业的丹心,在他俩仍在雪地里纠缠得难分难解时,视若无睹地自一旁走过。 「盛公子,东翁要我提醒您,请您好好制伏野兽,千万别让轩辕大师也学三号房的房客拆他家房子啊。」总算送到了,她就知道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我尽量。」盛守业低声浅笑,两眼徐徐往下挪移,而后目光定在轩辕如相因挣扎而暴露出来的粉颈上流连不去。 「丹心,就连妳的良心也被狗给吃了吗?」狼狈不已的轩辕如相,在盛守业开始在她的颈间印下一个又一个狼吻时,眼睁睁的看着陷害她、且也是这时的唯一救星就这样抛弃她。 「请叫我墙头草小管家。」丹心不痛不痒地走向大门,「你们慢慢忙,我先告退了。」坏人好事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缠人的吻势,一路自轩辕如相左边的颈间蔓延至右边,甚至开始有了往下移动的趋势,不甘受到这等无耻虐待的轩辕如相,在盛守业的压制下好不容易才夺回一脚的自由后,她随即起脚往他的腰际使劲地狠踹过去。 「你这下流的东西到底有完没完!」 差点被踹个正着的盛守业,连忙翻身离开她,就在这时,两手恢复自由的轩辕如相迅即以一掌将他逼退得更远,而后动作快速地以指在掌心里书好一道法符,再单膝跪地将掌心中的法符击向大地。 有若野兽低沉咆哮的地鸣声,隐隐自盛守业所站的地面下传来,他低首一看,赫然发现他正两脚踏进她的八卦大阵里。「嗯… … 」他沉吟地轻抚着下颔,「有进步,但,对象错误。」居然气到连这等高级术法都给请了出来。 轩辕如相边说边挽起两袖,「你敢瞧不起本大爷?」凡进了她八卦大阵里的人,可从没一个能走出来过。 一步、两步、三步… … 只在卦里走了三个方位就轻松踏出八卦大阵的盛守业,抬起头朝错愕的她挑挑两眉,随后扬起一手朝身后轻弹两指,方才关困着他的八卦大阵随即消逝不复。 她一脸不可置信,「什么?」 趁着她犹不及整顿好心神之时,盛守业凭借着上等的轻功飞快地来到她的面前紧捉住她的手,防止她再次施法又招待他一回,随后他再拉过她并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反正妳都当过十年的假女人,现下也不过是当上真女人而已,有何不可?」 是男是女,真有那么重要吗? 「闭上你的嘴,识相的就快把我变回男人!」又提那个屈辱至极的恐怖往事? 这个轩辕家代代相传的秘密,这家伙究竟是上哪打听到的? 「恕在下无能为力。」他笑咪咪地闪躲着她频频往他踹过来的两脚,「这世上唯一能让妳变回男人之身的人,姓花名楚,但她因为我施咒,已耗上了十年的巫力。」好吧,今儿个就先让她死了这条心。 轩辕如相听了,危险地瞇起了眼眸,「所以?」「在她的巫力恢复之前,她是不可能将妳再变回男人的。」在她站着不动,也不再踢他之后,以为她终于放弃了,他继续告诉她另一个她所不知的事实。 「… … 阁下之意是,本大爷得等到十年后?」她低垂着脸,怎么也掩饰不住激越的火气和浑身的颤抖。 「正是如此。」盛守业放开她的两手,心情甚好地抬起她的脸蛋。 「那你就更非死不可了!」轩辕如相忽地扬起两掌熟练地结印,并以雷霆万钧之势朝他凶猛击出。 耀眼夺目的金光自轩辕如相的手中迸射开来,冲向天际的灿灿光芒霎时逐走黑夜的魔掌,将整座吞月城照亮得有若白昼;而在这夜,盛守业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则是! 七… … 七星大法? 彷佛要淹没整个吞月城似的,今年入冬以来最盛大的雪势,将城里家家户户的房顶堆积上了一层不得不除,否则恐将会压垮房顶的厚雪。为免客栈的窗扇会被积在上头的雪花给挤坏,鞑靼顶着一刻也不停的雪势,一整个早上都在客栈外头忙着清理窗扇的积雪。自那夜过后,震耳欲聋的拆房声响,与大地地鸣的轰声隆隆,已有三日不再从地字七号房内传来了,但聚集在客栈内争睹轩辕如相艳容的左邻右舍,仍旧是日日挤在客栈里徘徊不去,总是不肯死心地想多打听些,关于那个也不知是终于被打怕了所以敲了退堂鼓,或是功力不够高竿终于被打死的盛守业的消息。 可他们并不知,想知道遭七星大法给打飞的盛守业眼下究竟在哪儿的人,不仅仅只是爱凑热闹的他们而已,就连派出所有式神搜尸的轩辕如相,也很想知情。 「那个下流的东西究竟死在哪?」轩辕如相两手撑按在桌面上,不耐地瞧着摆放在桌上的法器罗盘兀自转个不停,始终就是不肯指引出个能让她前去鞭尸的方向。 整整搜了三日,派出去的式神也全都向她回报无尸可寻,她甚至还施法借用民宅或庙宇上头守护走兽的双眼,在这座吞月城里大搜特搜过一回,可到头来,别说是尸首了,她就连个脚印也没寻着。 一把按住罗盘旋转的指针后,轩辕如相想不通地在房内走来走去,不断思索着她还有什么法子,或是得再铺下什么天罗地网才可逮着他。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她怎么忘也忘不了的可恶笑音,鬼魅似地自她身后缓缓传来。 「找我吗?」盛守业懒懒倚靠在她的房门边,愈看她烦躁的模样愈笑得惬意无比。轩辕如相沉着脸回过头来,两眼扫过完整无缺的他一回后,目光停驻在他唇边的笑意上不动。 她还以为,在那记七星大法之后,她早把这个色胚投胎的家伙给打下十八层地狱去了,没想到他却像只打不死的害虫,又再次主动登门,并用那等色欲熏心的笑容挑衅她的理性。 「你竟没死?」当时她定是没尽全力,她不该下手太轻的。 盛守业将两手背在身后走向她,含笑地欣赏着每回她一生气就会淡淡漾在她面颊上的红晕。 「很遗憾,手脚仍健全得很。」上回是他太大意了,没料到她居然练成了失传已久的七星大法,那时若不是他闪得快,加上为他看诊治疗内伤的蔺言医术又超群非凡,只怕他已英年早逝了。 「那就再死一回吧!」有过经验后,深知要对付他就得亮出看家本事的轩辕如相,马上又再次进行起清除害虫的动作。 非常不想再被七星大法再打一回的盛守业,这一回,赶在她结完手印又要使出七星大法之前,一手将身后早已备妥了能够克她的玩意儿置在她的面前,霎时终止住她手边未完成的动作,亦成功地让她僵站在原地不能动弹逞凶。轩辕如相不解地看着握在他掌心中,一面只有发梳大小,色泽泛着些许银光的小小古镜。「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就算她已使尽了全力,却只能微微动一下手指头而已,而她的双脚,则沉重得就连一步也迈不开。 「定心镜。」盛守业不疾不徐地向她介绍,「此乃我家的传家宝镜。」这可是他特地返家把它给挖出来镇她的。 她恨恨地瞇细了眼,「此镜的功用是?」这是打哪来的妖镜?害得她不能施法,又不能动武,甚至身子连动也没法动,她现下与待宰的羔羊有何不同? 「让妳冷静。」正确来说,是用来镇压住她太过暴力的诚实举动。 「把它给我拿远点。」什么冷静?待她重获自由后,她首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砸碎那面破镜。 如她所愿挪开镜子后,盛守业小心地将铜镜收回腰间佩挂着,抬首瞧见她涨红了脸试图挣开铜镜所带来的束缚时,他再多添了一句。 「被这镜照了后,没有半刻的时间,妳是动不了的。」要不是她的性子太过刚烈,报复手段更是粗鲁,他也不想这么快就把这面宝镜派用上场。 「你说什么?」轩辕如相满腹的不快,在他愈靠愈近时稍微停顿了一下,「慢着,你过来做什么?别靠过来,更不准再碰我一回!」 「别逗了,我才正要开始好好欺负妳呢。」盛守业伸出两掌将僵得像尊木人儿的她给抱进怀里,完成捕获工程后,即大步离开书斋笔直地往她房里的方向前进。试问辱这一字,该如何生书? 轩辕如相承认,在活到这把年纪后,她还是头一回清楚知道该怎么写,尤其是当她这个堂堂七尺的男子汉,遭个比她还要更高更壮的男人给抱在怀里时… … 啧,这事要是教人给撞见了,她这辈子也别想再出门见人了。 将失去了反抗权利、只能任人摆布的她抱回寝房后,盛守业让她在房内站妥,接着开始打量起身材明明就玲珑诱人,可却煞风景地穿了件男人衣袍的她。 「你脱我衣裳做什么?」她在他又把一双狼爪伸向她时,面上的神态尽是一派的不屑与不齿。 「再过不久妳就将过我家门成为盛夫人了,不多学着打扮点怎么成呢?」他慢条斯理地一件件剥掉她身上的男装,而后一手指向房里那一箱又一箱的女人专用衣物,「妳瞧,丹心都为妳准备如此美丽的衣裳,妳就别再穿这不能衬托妳美貌的男装了。」 轩辕如相嫌恶地再瞪他一眼,「少往你脸上贴金,谁要过你家门?你若要娶不会去娶个正牌女人吗?」 「既然妳懒得动手,那往后就由我来为妳装扮吧,这可是身为人夫才有的特权呢。」盛守业任由她去吵去叫,取来一袭淡紫色的衣裳后,动作老练地帮她穿上,并在她的腰间系上一条月牙色的腰带。 「谁管你什么人夫不人夫的?快点解开那面破镜的妖法!」眼看他穿妥了她的衣裳,怕她会受寒,又替她添上一袭兔毛制成的冬衣后,年幼时的女装噩梦,登时又再次不留情地袭向她的脑海。 盛守业往后退了一步盯审了她好一会儿,而后满足地扬高了嘴角。 「嗯,我就知道这颜色很衬妳的肤色。」在为女人打扮这方面,他可是拿他的义妹开阳当范本练了好些年呢。 「姓盛的无耻之徒,我警告你!」 打点好她的衣着部分,盛守业继续无视她的吵闹,将她给抱至贵妃躺椅上坐好,再从丹心送来的物品中选了几样返回她的身边。 他边梳着她的发边问:「我想过了,妳方由男人变成女人,自然心态上一时会难以适应,因此,我打算就等妳一阵,待妳想通了后,咱们再正式缔结婚约与安排婚期,妳说好不?」 「你这家伙究竟怎么回事?你听不懂人话不成?」光顾着说他想说的,她的则一句也听不见? 「我听说妳的双亲早已云游极乐西方,且妳也只把这间客栈当成妳的家,那咱们干脆就在这间客栈里成亲,妳觉得如何?」他利落地为她梳好发髻,并为她插上数根银簪。轩辕如相终于彻底气结,「别再答非所问了!」 「妳饿了吧?」不理会已然气炸的她,盛守业一将她改造完毕,即起身去拉一旁呼唤丹心的小铃。 「 … 」根本就-! … 无、法、沟、通。 「打从头一回见面起,妳的火气就一直很旺,因此今儿个我吩咐厨房那边为妳准备了些退火的膳食,我想妳定会喜欢的。」坐回她的身旁后,他心情甚好地为她拨开一缯垂落在她颊畔的发丝。 人若无脸,果真天下无敌? 满心的恨意与战力都被削减去泰半的轩辕如相,神情呆滞地瞧着近在眼前的这张俊容。她想,他的面皮定厚有三尺,刀剑不穿,水火不伤,因此在他眼中她所做的一切,恐怕全都只是清风过山岗而已。 「别用那么诱人的眼神瞧我,我的理性可是很薄弱的。」盛守业睐她一眼,在听到外头丹心的叫唤声时,兴致甚好地动手将她给抱至饭厅。 已置上明亮灯火的饭厅里,饭桌上摆置了几道看似简单的药膳,或许是怕轩辕如相还在记恨吧,把饭菜送来这儿的丹心早已迅速逃走了,也因此,讨不到半个援兵深陷虎口的轩辕如相,在盛守业强迫她得坐在他的腿上用膳时,再也拦不住心底源源不绝涌出的恼恨。「滚出去!」 他只手抬起她的脸蛋,「怎么,妳对这菜色有意见?」 「我对你这毁了我人生的鼠辈从头到脚都有意见。」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居然把她当成女人般地抱在膝上喂食! 「妳的话又太多了。」盛守业冷不防地低首探向她,唇贴着唇地向她提醒,「妳就这么回味这个?」 唇上记忆犹新的温热触感,令轩辕如相急急倒抽一口气,当下速速地闭上嘴以保自己目前所剩已经不太多的男人名节。 「妳瞧,咱们和和乐乐的相处不是挺好的吗?」软硬兼施的盛守业,为她盛了碗调理身子的补汤,再一匙喂向她的嘴,「来,多少吃些。」 「本大爷不屑被个男人― 」她偏过脸,一点也不想参与他俨然过头的自作多情,可就在这时,她的耳际忽地一热。 盛守业火辣辣地舔咬起她的贝耳,「在乖乖吃完这顿饭前,妳若是再多说一字,我可不保证我会对妳做出什么事来喔。」 啊,真想将他… … 五马分尸、剥皮实草、凌迟至死,最后若是能再添上个宫刑,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原本肩负着人间正义与和平的她,为何会在遇见了这只鼠辈后,人格就开始朝残忍的黑暗异端急速发展?她原本就是这么残暴无良的人吗? 轩辕如相心不甘情不愿地僵坐在他的腿上,一口又一口地吃着他喂至她嘴边的饭菜。好不容易待他喂完了一顿简直快撑死她的午膳,趁着他去为她倒上一碗解渴消腻的热茶时,她仔细地打量起一举一动皆优雅非凡,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出众风采的他。 这个表面上伪上流的公子,骨子里真地痞流氓的恶棍,他真的是开阳大人口中温柔和善待人的义兄?倘若他连开阳都可轻易骗过的话,除了她外,这世上还有谁是这两面人所骗不倒的? 「为什么是我?」她愈想愈不甘心,拒绝喝下他递过来的香馥馥热茶。 盛守业搁下手中的茶碗,改而掬起她的一缯青丝,状似爱怜地轻吻着。 「妳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何人都不挑,独独就挑上了妳,还大费周章地将妳给变成了个女人?」也好,在填饱了肚子后,她总算可以冷静下来了。 「知道就快回答我的问题。」轩辕如相刻意板着脸,不想因随便动怒而再次招来被他轻薄的后果。 「因我爱上了妳。」 来得迅雷不及掩耳的鸡皮疙瘩,有若风魔附身似地爬满了轩辕如相全身上下,止也止不住的冷颤,更是毫不客气地自她的头顶开疆拓土地占据至她的两脚,让头昏眼花的她,只觉得自个儿已被人埋进千年寒冰中,再也无缘一睹正常春日重临大地。 「你… … 就没有更委婉一点的说法吗?」如此反胃肉麻又不给人来个事前心理准备一下的,他就一定得这么单刀直入的剖人肠胃吗? 盛守业一手撑着下颔,很能妥协地改了个说词。 「因我爱妳爱得死心塌地,想独占妳每一分的美丽,妳每一回的巧笑倩兮,妳那无与伦比的醉人风情,还有妳让我渴望不已的温柔?」这样总有安慰些了吧。 「有没有…… 不那么恐怖的字眼?」想噎死她就说一声,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残害她的心智吧? 「好吧,因我想在未来的每一个长夜里,将妳压在身下好好的亲吻妳身上每一寸肌肤,与妳四肢交缠、耳鬓厮磨、水乳交融…… 」说完脑子里的犯罪蓝图后,盛守业凉声地向她警告,「妳若是吐出来的话,我就马上示范以上做法。」 他不如什么都不要说… … 面色忽青忽白的轩辕如相,用尽身躯里所有残存的心力定力还有忍耐力,紧咬着牙关并牢牢闭上嘴,很努力的不要吐出来,以免让他有机会兑现他方才的恫喝。 「接下来妳想问的是不是,我是何时爱上妳的?」低首看着她有些生不如死的表情,盛守业半卖半相送地问。 「该不会是… … 」丝毫不抱任何希望的轩辕如相,万分不想求证地问:「在我仍是个男人的时候?」 「对。」他朗朗轻笑,还朝她抛了记媚眼。 他疯了… …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疯子。 轩辕如相瞠目结舌地呆视着兀自笑得很开心的他,倘若,他所钟情的是此刻身为女人的她,那么她尚可稍稍理解一下他既骇人又诡异的心态,但,在她还是男人时就已爱上了她?他若不是患有严重眼疾,就是心态压根有问题,再不然即是他天生就是断袖那类的人? 两个大男人搂抱在一块儿卿卿我我的恐怖想象,令她愈是深想就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好不容易才又忍下一波欲呕感后,一层薄亮的汗水覆满了她的额际,盛守业掏出一条手绢想为她拭汗时,她再也镇压不住满心恐慌感,畏惧地瞪着直朝她靠过来的他。 「不需那么怕我,我无意也不会伤害妳的。」盛守业按捺住满腹的笑意,掬起她的一双素手,低首亲吻着她的十指安抚着她,并柔柔地在她掌心里印下慎重的一吻。 被亲得头皮发麻的轩辕如相,在他一路自她的掌心亲至她的臂上时,更是被吓得有点小小结巴。「既然你无意要害我,那换句话说,你你你… …你不会对我做些什么事是不?」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噩梦而已,那么恐怖的事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错。」看似很享受这一刻的他,却再残忍不过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那你… … 会在日后将我变回男人吧?」别亲了别再亲了,她一点也不想被他这类人采取强硬手段生米煮成熟饭啊。 他还是摇摇指,「又错。」 「… … 哪错了?」倘若上天真有好生之德,那就赐她个既安全又不具男人名节危险的下场吧,她发誓,在她变回男人后,她再也不会轻易破戒杀人了。 盛守业朝她漾出迷死男男女女的完美笑容,将字字与她心愿背道而驰的未来刻划在她的心坎上。 「我非但不会将妳变回男儿身,日后,我还会按部就班的吃了妳。」花了大笔银子后,他打的正是这个算盘。 他干脆给她一刀算了。 收拾起对她完全没作用的笑意后,盛守业两手捧着她的脸庞,斩钉截铁地对三魂七魄全都被吓得逃难而去的她做出保证。「妳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我劝妳最好从此刻起开始觉悟。」 第三章 「东翁,我怎觉得… … 您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特意出来串串门子的计然,站在柜台外头皱蹙着柳眉,看着坐在里头才几日不见的东翁,正一手拿着铜镜,一手拔着顶上白发,而他那张总是迎客而笑的招牌笑脸也已不在,替换上的,则是副精神不济的憔悴神色。 「小然… 这间客栈里就剩下妳这唯一一颗良心了。」抬首见着这张既担心又充满爱心的容颜后,被烦得快一夜白发的东翁两手紧握住她的手,好生感慨地以脸直磨赠着她的掌心。 「这颗良心已经是别人的了,别乱摸。」陆余一掌拍开他的脑袋,将自家娇妻推去身后一桌桌正等着同她打招呼的邻居们那边。 他扁着嘴,「借来安慰一下也不行?」 「不行。」陆余没得商量地摇首,随后往客栈外头一看,「咦,鞑靼呢?怎不见他在店外帮忙?」 东翁的话里带着无限凄凉,「我派他去协助重建灾区了… 」为免房子盖一盖,又冷不防地从暗地里窜出个金刚印会伤及工人性命,不派个耐打的工头去盯着怎么成? 陆余若有所悟地挑高两眉,「七号房猛兽所造成的灾区?」活该,没事把那个算命的变成女人做什么? 「… … 正是。」明明他就只是个帮凶而已,有必要都算在他家客栈上吗? 「我一直在想,在做了那单盛公子的生意后,你所赚的,有没有所赔的多?」 这笔生意真的划算吗? 「我已经够后悔了。」一想到这事所付出的代价,东翁的泪水就快可以集满两缸。 都怪盛守业只顾自个儿的性命安全,却不理会他这客栈老板的心酸,放任那个还在哀悼失去男儿身的轩辕如相一天到晚在家里施法,光是三不五时就亮出来的七星大法就毁掉他三幢房子,更不要说什么八卦大阵和金刚印也毁去了他两楝楼,眼下的地字七号房,根本就与大战过后的废墟没什么两样。 「你今儿个专程来这打落水狗?」近来已经很习惯自怜的东翁,在拔完最后一根白发后,没什么精神地问。 「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何事?」陆余两手环着胸,语气里尽是抱怨的成分,「三号房那对活宝,白日里一个往军营跑,一个回娘家工作,因此两个孩子全都扔给我家的小然就算了,夜里他们回来后,不是开始拆房子就是打打小架练身手,所以又把孩子给扔来我家。」 「这不是常态吗?」有个性格好又充满母性的小然在,四号房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育儿之处啊。 陆余将两眼瞟向他,「我答应小然,今年年底前,我会带她回江南陪我岳父母一块儿围炉过节,可孩子太小,不适合长途奔波。〕 东翁很清楚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别告诉我你想把那三只小萝卜头都扔来我这。」眼下的他,既要做生意又要派人去控制家里那头大肆破坏的猛兽,哪有空再膛这池浑水。 「那就快替我想想,眼下客栈里有哪些能暂时保管三个娃娃的人选,我半个月后就要起程了。」找不到人帮忙带孩子的陆余,一想到计然那张多么渴望返乡探亲的脸庞,他就怎么也舍不得让她失望。 东翁边说边摇首,「二号房那边你就别妄想了,虽然我相信左刚定会很乐意帮你在夜里带孩子,可我更不希望他因此而触景伤情,三天两头又跑来同我哭诉他有多对不起他家的列祖列宗。」让人望梅止渴是很不道德的。 「一五号房呢?」陆余皱着眉,也不想看左刚羡慕得流口水的模样又再次重现江湖。 「听说开阳大人和侯爷夫人正忙着准备拉咱们家的千里侯下台,而盟主大人近来都在跑山头主持年终大会不在家。」东翁无奈地摊着两掌,「至于六号房逃难去的小两口,你就更别指望能找到他们了。」 「那… … 」 东翁扬起一指,徐徐为他指引一线光明,「放眼全客栈,眼下就只剩天天窝在家中的侯爷大人最是有空。」 老早就想陷害步青云一回的陆余,颇为迟疑地抚着下颔。 「侯爷会带孩子?」那种全天下人都死光也不关他事的小人,会拉下颜面哄孩子?糟糕,光是想想他就好期待。 东翁倒是很乐观,「扔过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既然全客栈都不得安宁,凭什么让那家伙一人置身事外? 「万一被他给踢出来呢?」陆余板着脸,刻意以正经八百的严肃口吻再问。 「到时我会叫丹心去门口捡的。」东翁拍拍他的肩头,也同样摆出了副再沉稳不过的神色。 下一刻,各怀鬼胎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漾出一抹诡异的邪笑,再有默契地互击一掌。「好,就这么办。」到时就扔去一号房让那位侯爷大人变脸。当四号房的小两口手牵手地返回本馆,并与正好走出本馆的盛守业擦肩而过时,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些的东翁随即沉重地垂下两肩,可怜兮兮地看着这个近来造成他梦魇的源头。 「老兄,我家房客为了你日日拆房,你也稍微同情我一下吧?」亏他还能笑得满面春风,也不想想身为刺杀战场的主人都快为他白了一头的发。 「这是我早就为你备妥的补偿费用。」早知他定会这么说的盛守业,将一张准备好的银票搁在桌上。 「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啊。」然而这一回东翁却没收下来,反倒是双目隐隐泛着泪光,「这位大德,您要到何时才能摆平她?」总不能让七号房老是还没盖好就又被拆了吧? 「我不急。」他还满享受目前情况的。 「但我很急呀。」神情委靡的东翁,可全然不能理解他的乐在其中。 盛守业仍是一副万事俱备,就等着东风缓缓吹的模样。「有点耐心。」调教过程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得从头教起,太急躁乱来只会坏了大事而已。打心底哀叹不已的东翁,抱头苦思许久,仍旧不懂这位寄住的房客为何对轩辕如相那么执着。「哪,说真格的,你究竟看上那只既粗暴又凶猛的野兽哪一点?」总可以给他一个死因吧? 盛守业在唇边噙着一朵淡雅的笑意,「正因如此,驯服起来才格外有乐趣不是吗?」 整个人因他的话意而瞬间冻僵的东翁,不敢领教地瞧着他满心欢喜的模样。 「你有空真的得去给大夫瞧瞧…… 」他不管了,日后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盛守业毫无异议地颔首,「我也这么认为。」 清寂的山林里,触目皆是冬神伸出双手轻抚着人间的痕迹,曾在夏日里轻唱着淙淙悦音的山涧,已在崖上成了一道被风雪冰封的银河,总是昂首探望着天际的古松,在树身积满了厚雪后,则不得不委屈地低首俯看大地。 轩辕如相一脚踩进绵软的深雪中,再一脚用力拔出,继续在这可说是寸步难行的雪地里往前方的山崖前进。一路上,迎面而来的凛冽风雪阻挠不了她想解开诅咒的决心,更冻结不了她想逃离狼窟奔向自由的坚定意志。困在客栈近半个月后,轩辕如相总算是在煎熬中等着了老友的回音,就在她收到解咒有望的消息当晚,她随即趁着风狂雪大无人上街的夜半时分,突破万难强行「逃」出客栈。以往在术士这一行道上,最是风光八面、术法无人能及的轩辕家继承者,居然沦落到得用逃的?想来她就觉得丢尽颜面,可,她也很不愿意这样啊。 都怪那个姓盛的疯子,一天到晚越界跑来七号房拿那面照妖镜照她,而她一被照着了就又开始定定定,硬是被强迫冷静。可恶,她是人又不是妖,当人的反被那个看上去不人不妖的给收伏? 倘若他只是拿镜照照她,其它什么都不做那倒还好,可他老兄却常把她抱至怀里对她毛手毛脚,不然就是三不五时地亲亲她的手或是吻吻她的面颊,在她耳边吐露一些尽是猥琐下流的言词。 拜他所赐,打小就身强体健的她,这阵子所吐出来的,远远比被强行喂下腹的还来得多。 这实在是太伤身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仗着有面破镜和不错的武功,就狠狠吃定她,还逼着她非得整桌打包,全都兜着走?不成,再这样子下去,她定会死在七号房里的,到时她就算不会吐死,也会因那家伙恐怖的言语攻击而夜夜噩梦,甚至再进一步因此而疯了,她要是再不想个法子救救自个儿,她早晚会因那个永远都听不懂人话的男人而一脚踏进棺材里。只是她没料到,在她逃出客栈后,那尊瘟神竟也跟上来了。很努力要攀上崖顶的轩辕如相,在即将抵达崖顶时回首看向崖底远处的方向,果然又找着了那抹阴魂不散的身影。自她逃离客栈起,身后的那家伙聪明地与她保 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急着赶上她,也没打算将她给逮回客栈,他就只是远远的跟着而已。 一心急着想解咒的她,才没空理会他这回又是存着什么心思,只要她能快点解决掉这个害惨了她的诅咒,日后她有的是大把机会可以好好杀他个十八回,或是追在他背后砍他一辈子。 踩着崖边一块大石跃上崖顶后,轩辕如相才走了几步随即停了下来,并备感耻辱地想转身爬下山崖,因为那个算准了她何时会到的老友,正站在自家大门边朝她瞪大了眼珠子,而后… … 「哇哈哈哈!」 聆听着他中气十足的洪亮笑音,轩辕如相极力忍住犯痒的拳头一步步走近。 「笑够了没?」都七老八十了,还笑得这么起劲,都不怕会闪到腰呀? 皓钢边笑边揩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再瞄了瞄她高大依旧的身材后,又是捧腹一阵闷笑。「这是… 这是哪来的水姑娘啊?」光是见到她这模样,他就觉得为她奔波跑腿的代价真是太值得了。面皮很薄的她扳扳两掌,「再笑本大爷就拆了你的窝。」最近拆房子这门功夫她可是练得技术挺纯熟的。 「不笑就不笑… … 」他揉揉笑酸的两颊,一手指向站在远处雪地里的陌生客,「喂,外头的那位是谁?」 「路人。」轩辕如相怏怏不快地走进屋内。 「… … 是吗?」有这种经过荒山野岭还位在高崖上的路人? 「快说,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一入内坐定后,她即等不及地问。 相较于她的急切,生了一头白发白须的皓钢就显得从容得很,他先是为她倒了碗暖身的姜汤,盯着她全数喝下后,这才在底下置了盆炭火的暖桌边坐下。 他扬首睐她一眼,「妳是个术士吧?」 「就跟你一样。」 「那,会不会炼丹?」她八成是急过头也慌过头了,所以在事发后,才会连最简单的自救之道都想不起来。 「我怎会忘了还有这一招… … 」恍然大悟的轩辕如相一掌拍着额际,但不过片刻,她怀疑地睨向他,「等会儿,这世上真有那种可由女变男的丹药?」 皓钢仍是一派气定神闲,「既然巫派都有咒术可将男变女了,咱们术派又怎会无丹药可拨乱反正?」真要与巫派互别苗头的话,他们术派可不见得会输。 「我该拿什么药引和药材来炼?」没想到在绝望谷底仍有个希望,她兴奋地张亮了双眼,以看救世主般的眼神看着他。 他自袖里拿出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字条,「药引与药材该用哪些,还有它们身在何处,我都已替妳打听到了,至于炼法,也都在上头。」 她忙伸手探向他,「快给我。」 「只是我有个条件。」皓钢却以一掌将字条给按在桌面上,讨价似地朝她摇摇头。 轩辕如相不耐地催促,「行了行了,不管有几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那好,代我去摆平下面那个村子河伯娶亲一事吧。」这一年来,山脚下那座村庄的村民三不五时就爬上山来烦他,搞得早就退休的他都不能专心享受天年。 「你要我顶着这副怪德行进去村子里?」她嫌恶地皱着眉,打心底不想被其它人见着她这副有损地位的女人样。 他拈着白须,「正好合适呀。」不是刚好可以被那些迷信的村民给扔去水里喂不挑食的河伯吗?要她在人前扮成个要出阁的新娘,万一有人恰巧认出她就是轩辕如相怎么办?光是想到那是何等恐怖的景况,她就怎么也压抑不住满腹的欲呕感。在她仍举棋不定时,皓钢干脆再推她一把。「妳要找的药引,正巧就在那位河伯的肚子里。」如此一来,既可让她找着药引,又可打发他的麻烦,两人都可得利不也挺好的? 她沮丧地垂下头,「我去就是了… … 」狡猾的老头。 「轩辕,妳确定外头那位不停在对妳抛媚眼的,真是个路人?」才变成女人不久,这小子就走桃花运啦? 「与我无关的路人!」她索性去把所有的门窗全都关上杜绝骚扰。 「拿去。」皓钢在将字条交给她时,不经意的问:「对了,妳会游水吗?」他记得那条湍急的河川这十年来少说也吞了快百人,还是先提醒一下好了。 轩辕如相顿了顿,而后僵硬地撇过脸。 「……不会。」不过就是落水一会儿,在她溺死之前,应当来得及施法叫出式神来救她吧?只是前提是,在这等天候下她不会被冻死。 「那…… 」皓钢听得浑身冷汗直冒,而后再看了看外头下个不停的大雪。 「总之,我会想法子就是了。」没什么选择的她站起身朝他拱手,「多谢你的拔刀相助,事成之后我会扛十坛老酒来答谢你的。」 「妳别死得不明不白就成了。」不然若是到了下头,她是要怎么去跟她爹娘解释她这副怪模怪样? 「告辞。」只想早点搜齐所有炼丹之药的她,赶时间地起身向他道别,只是就在推开大门后,她又见着门外那张很可能会成为她变回男人的唯一阻碍。 若是这家伙知道了她已有法子变回男人的话,他该不会采取什么不正当手段,或是又用什么她无法想象的下流阴谋,企图阻止她吧?真是这样的话,她该怎么甩掉这个一路上都跟在她身后的牛皮糖,不让他跟来生事或是捣乱? 见她站在雪地里迟迟不动,一双优美的黛眉也愈拧愈深,盛守业颇担心地走上前,低首看着想得出神的她。 「妳没事吧?」 「不劳你费心。」轩辕如相当下回过神来,并唾弃地往旁走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无视于她的冷脸,已有好几日没同她说上话的盛守业,漾着求和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拉近与她的距离。 「河伯之事,我可助妳一臂之力。」 轩辕如相以两道冷光直接拒绝了他,「免。」他是生了千里耳不成,这么远他也听得到? 「我可帮妳搜齐炼丹所需要的药材。」他也不急着打退堂鼓,反而气定神闲地朝她伸出友谊的一掌。 她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少在那假惺惺,花了大笔银子才把我变成女人身的你,会有那等良心助我变回男人身?」 「与其让妳继续这么全面戒备的敌视我,我总得让妳挣扎个一回。」他叹了口气,细步走至她的身旁,低首在她耳边轻喃。 听了他的话后,轩辕如相面色铁青地瞪视着他。 这家伙,都不觉得自个儿狂妄自大太过头了吗?这等施恩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以为她会搜不齐药材或是轻视她的炼丹术不成?哼,他也不过就只会依赖那面破镜,和稍微不错的武艺而已,待她成功变回男人后,她定要教目中无人的他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 「怎么,迷上我了?」见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盛守业不禁低声轻笑,看似奸诈滑头的模样,简直就是浑然天成得不费半点功夫。 轩辕如相两目寒光烁烁地扫他一眼,而后飞快地朝他的心窝送上一记狠劲十足的肘击。 「咳,好诚实的回答… 」冷不防遭到突袭后,他颇识相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以策人身安全。 「原因。」肝火又再次窜烧起来的她,边问边走向他,「你老实回答我,你把我变成女人的原因是什么?」模模糊糊的不甘、打心底不能承认的屈服,化作在风雪中凛凛朝他烧来的一道烈焰,逼得盛守业不得不正视她总是积郁难发的心火,清楚的让他瞧见了她在这事上头,究竟是有多么的受伤,又是多么想顽强抵抗。 只是,她曾有片刻看过他的心吗?她又可曾明白,他的心,也是会伤会疼的? 应当是不曾吧? 盛守业一手抚着隐隐作疼的胸坎,「因我想让妳成为我的人,倘若妳仍是个男人,我想妳定会用性别这一事拒绝我。」 轩辕如相穷凶极恶地吼向他,「那当然!」 他将两手一摊,「因此为了封去妳的退路,我只好将妳变成个女人,如此一来,不但可少了个让妳拒绝我的借口,我下起手来也会容易许多。」 「就只因为这样,所以你就砸下大笔银子把我变成女人?」他就不会直接去找个货真价实,里里外外都是正牌女人的人吗? 「不只。」盛守业一手抚着下颔,似真似假地道:「虽然说,我这人是不太计较妳的性别是男或是女的,因我只要是妳就好,不过我既身为男人,自然会希望在视觉与体感方面能够尽量享受些。」 下一刻,轩辕如相想也不想地朝他挥出一拳。「你这满脑龌龊想法的下流胚子!」动不动就吐出这等秽言秽语,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 「此乃男人本性,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适时闪过的盛守业微偏着头,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妳放心吧,日后,我定会用身心好好负起妳这个责任的。」她也修道修得太过精神洁癖了吧? 「不需要!」气得五脏六腑都走了位的轩辕如相,蓦地自袖里抽出十张黄符,动作老练地将他全身上下都给贴了个齐全。 慢了一步,来不及拿出铜镜防身的盛守业,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瞧着那一张张黄符,并在黄符的上头瞧见她这回所用的,并不是他曾在七号房里见过的普通法符。 「这是?」 轩辕如相慢条斯理地挽好衣袖,而后抡起拳头,一拳拳地痛快开揍。 「本大爷呕心沥血加过料的新花样!」人是会在教训中学会成长的,尤其是在对付这号恶徒的这上头。 盛守业不语地瞧着她那副畅快淋漓的模样,任她将劲道不算很大的拳头往他的肚子上喂,到了后来,有心消减她一些火气的他,索性紧闭着嘴任由她又踹又打。 「哼,定心镜是不?」轩辕如相边说边左右开弓地赏了他两记拳头,「再拿那面破镜照我呀,这回就换你也来定定看!」她等这天已经等很久啦。站在自宅大门处,大抵看出内情的皓钢,在轩辕如相已开揍了好一阵后,有些受不了地出声制止她的暴行。 「轩辕,别在我家门口打死路过的路人成不成?」所以他刚刚才会一直问这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她认不认识嘛,真是,有必要火气大到想杀人破戒吗?他这个地主是很爱好和平的。 本还想亮出金刚印打他的轩辕如相,在皓钢的提醒声中,总算及时止住要人命的一拳。看在老友的份上,硬生生地停下这一拳后,她不屑地以眼角余光睨着到了黄泉路口的某人,而后不情愿地将衣袖一拂打算转身就走。 「算你走运。」可恶的老头,就不能待她打死他再说吗? 「等等,妳就这么走了?万一我冻死在这怎么办?」盛守业连忙开口留住她的脚步,并要她看看他眼下的景况。 轩辕如相干脆回头再补他两记硬拳,「我没将你千刀万剐或是一脚踹下崖去丢置就算客气了,不想死的就别再跟着我!」 漫天落下的雪花,在轩辕如相负气地下了山崖后,一路跟随着她远走。 孤站在崖上雪地里的盛守业,在确定她走得够远了之后,这才抬起手一一除去她以为真能够镇住他的法符,并皱眉地揉了揉方才遭她发泄怒火狠揍过一顿的肚皮。 「郎心似铁啊 … 」看样子,恐怕他还得再多下点功夫才行。身为局外人的皓钢,在全然无视于轩辕如相暴行的他也想跟上去时,万分崇敬地唤住了仍是完整无缺的他。 「小子,你看上她那款的?」那种性子、那等脾气,都不要命了吗? 盛守业得意洋洋地朝他扬高了下颔,「有眼光吧?」 「 … 」早点超生吧。 皓钢是想玩掉她的这条小命不成?下山后的轩辕如相,在来到这座邻崖小村里,主动找上村民,并自告奋勇要当河伯新娘后,才不过多久,她便开始觉得这是个很蠢的主意了。 此刻遭人五花大绑的她,坐在随时都有可能解体的木筏上,胆战心惊地瞧着湍急有若欲噬人猛兽的河水,并在心中默默埋怨起那些将她盛装打扮成新娘子的村民,竟将她本可以施法自救的双手给缚在身后,而在她被绳子绑紧的两脚上,还额外地替她系上一颗保证会溺死她的大石。 那些村民… 他们是怕她沉不下去,还是想要加速让河伯收到她这份大礼?还有,他们有必要把绳子都打成死结吗?冷冽刺骨的河水,在木筏进入了两岸皆是高耸崖壁区时,有若海浪般地一波波打了上来,此时木筏的速度亦明显增快了不少,浑身湿透的她虽是很想施法唤出式神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可牢牢系在她手上的粗绳就是怎么也解不开,且她所乘坐的小木伐,似乎也有了将要解体的趋势。 站在崖壁上算准了时间后,盛守业在木筏即将经过时,自崖壁上往下一跃,准确地跃至木筏上加入送嫁的阵容。 僵怔住不动的轩辕如相,在蓦然瞧见他那张脸时有些没法反应,就在他取出一把小刀动作快速地割掉她身上的绳子时,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来这做什么?」他不是被定在崖上吗?而且她很清楚,皓钢从不多管闲事的。 「救妳。」盛守业一脚踹走那颗碍事的大石,再把她身上过多且累赘的嫁裳脱掉两件。 她沉着脸,「不需要。」 「就算妳的法力再如何高强,被绑成这般,妳还是会淹死的。」赶在木筏就快要全散了前,他取来一段长绳分别绑在他俩的腰上。 「那也是我的事… 」这样岂不是摆明了她欠他一个庞大的人情债吗? 「可我不想在日后少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盛守业低首亲了亲她冰冷的面颊,再以一手环住她,「抓紧我。」不多做解释的他,抢时间地带着她跳下水,湍急的水流在河道转弯时,则在下一刻把木筏撞向崖壁,说明河伯是以何等法子娶亲的。 身陷河里四处乱窜的强力激流中,好几次,轩辕如相差点被底下的暗流给卷走,但紧系在她腰际上的粗绳总是适时地将她给拖回来。遭水流打得头昏眼花的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卷入狂风中的棉絮,在这景况下根本就无能为力救己回到水面上。当无法换息的她就快溺毙时,一只大掌揽过她的腰,使劲地拉着她朝河心中一处突起的巨石游去。 几乎用光了力气才上岸后,盛守业边喘着气边割断他俩身上的粗绳,再推开趴在他腿上不动的她。 「没事了,快咳出来。」他转过她的身子,使劲地拍在她的背上,直至见到恢复意识的她总算是呛咳出来。 刺骨的寒意与遍身无法拘管的倦意,令神智犹不太清醒的轩辕如相忍不住缩起身子,盛守业见状,再为她脱去一件吸满了水的湿淋嫁衣,而后拉过她将她的身子密密抱紧。 午后的山谷里再次降下大雪,遭背后寒意给冻醒的轩辕如相,微蹙着眉,想不通她的身子为何会前热后冷,已有许久没有睁开眼的她甫一张目,所见的,就是一片壮硕且光滑的胸膛,神智全都因此回笼的她看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状况,这才发现她竟半坐半趴在盛守业的胸坎上,为了取暖,她甚至还两手牢牢攀住他的宽背不放。 「别搂着我… … 」登时觉得既尴尬又没面子的她,忙想离开他那热烘烘的身子。 盛守业却一掌将她紧按在他的胸口不让她乱动,两眼定定地凝视着前方河里的动静。 「轩辕大师。」 她看着他面上古怪的模样,「你怎了?」 「妳要找的河伯,是不是生得一副孩子身老人脸的模样?」敢跟他抢新娘?就让这个脾气很坏的新娘去收拾他。 「你在哪瞧见的?」她忙转头四下寻找,此举却让出来观察状况的河伯迅速遁回了河里。 「就那。」他扬指指向不远处的河心,「妳想怎么把那家伙给揪出来?」用钓鱼的方式钓出来吗? 轩辕如相推开他的怀抱站了起来,边挽着两袖边自信地朝他扬高了下颔。「今儿个本大爷就让你开开眼界。」免得这家伙总是看扁了她。 他恭恭谨谨地朝她点点头,「请。」 张开双脚站稳步伐后,轩辕如相闭着眼,两掌合十地喃声念咒了一会儿,她蓦地睁开眼,大喝一声即朝河心击出两掌。 原本在他们面前的滔滔河面,水相忽地变得有些怪,一道灿白的水线一路自她所站的地方射向远处,而后徐徐分开了河水,暴露出未曾见过天日的河底。随着河水愈分愈开,向来就躲藏在河中的河伯益加无处躲藏,终于在河底现出了原形。 一找着目标后,快狠准的金刚印已在河伯想要躲进水墙前笔直地打了过去,她再弹弹指,驱使着虎形的式神跃至河底,快步上前将被她打晕的河伯给咬着拎了上来。 开了眼界的盛守业,在她强行打开河伯的嘴巴,伸出一手把河伯腹里的宝珠取出,再把河伯给踢下已恢复的水面与那些前任新娘作伴后,不禁有些纳闷地瞧着她拿起石块在所站的巨岩上画起法阵的动作。 「妳在做什么?」不是只要为民除害,也得到她的药引就好了吗? 轩辕如相的手一刻也没停过,「那家伙的确是食了不少人,也做了太多恶事,但他好歹也是个河伯,我拿走了他的宝珠,往后就再也没妖可控制这条河水泛滥了,因此得想个法子代替才成。」的确,就道上听来的轩辕一族对百姓的态度,这很像她会做的事,只是他也不免为她对百姓着想的心态感到些许的不平,因她对这人间里的百姓总是心软又愿为他们付出,可对他呢,却总是再狠心不过。 「你怎还留在这儿?」画了许久才把密密麻麻的法阵与法咒都镇在石上后,她回头瞧着一直站在身后没有打算要离开的他。 盛守业指指两旁高耸的崖壁,「妳走得了吗?」 「你的武功不是很高?」刚刚他不也毫发无伤地跳了下来吗? 「遗憾的是,我并未生了一双能飞的翅。」这等高度就算是武林盟主也上不去好吗?不对,那个有轻功障碍的武林盟主不算,例外例外。 「那好吧,我派式神去向下游的村庄求援。」轩辕如相撇撇嘴角,在想不出别的法子的情况下,也只好施法送出两只飞鸟似的式神去讨救兵。 顺着河谷地形强烈袭来的冷风,忽地一阵又一阵地刮了起来,不但携来了大量的风雪,也让浑身湿透的他俩真切体认到,他们现下仍是处于遇难的景况。习武多年的盛守业下意识地运息调整起身子的温度,在觉得没冷得那么厉害后,他缓缓地将两眼瞥向两耳与鼻子通红,双手环抱着自己,却仍是无法御寒的轩辕如相。 他不语地走至她的身畔拉着她一块儿坐下,并伸出一手揽过她。 「少来这套。」轩辕如相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坐得远远的。然而自天际不断落下的雪花,像是刻意要与她作对似的愈下愈大,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哆嗦。很不忍心看她挨冷挨得面色惨白的盛守业,只好冒着又被她拒绝的风险,刻意敞开他的衣衫,露出那片曾经温暖过她的胸膛勾引着她。她想也不想就甩过头去,「甭嗯心了,大爷我才不想领情。」 「那妳就继续抖吧。」反正这儿武艺不佳体力差的人又不是他。 过了许久,在河水冲激向大石的清亮水花声中,盛守业没好气地拧起了两眉,只因在水声中,他还额外听见了她牙关频频打颤的声音。 他面带愠色地开口,「再给妳一次机会。」 「我才不要和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儿辱没我的名声。」轩辕如相不理会他的威胁,甚至还故意转过身子背对他。 好吧,这是她自找的。 亮出杀手锏的盛守业,起身走至她的身后,不待她回首即以定心镜照在她顶上,再弯身抱起浑身冷得像是冰块的她。 「你居然又 !」都落到这地步了他还照? 「想逞口舌之快也得看情况,瞧瞧妳嘴唇都冻得发紫了。」他厉声地说着,在地上坐妥后,马上催运起内力再让她的背密密地贴在他的身上。 想找台阶下的轩辕如相,扁着嘴,不愿承认此刻她背后的那片胸膛,温暖得就像是春天一样,沉默了许久后,她才小小声地说。「… … 我先声明,我是为奸人所迫。」 「是是是,妳就快些把身子暖起来吧。」他好气又好笑地把全身上下抖个不停的她搂紧一点。 随着时间的过去,当盛大的雪势在他俩身上积了一层细雪时,环抱着她的盛守业感觉她的身子似是因他而温暖了许多,他便把目光落在她被雪花冻红的双手上,而后举起她的一手,有耐心地一一搓暖她早已冻僵的手指。 不愧是亲自养育过义妹的兄长,在照顾人这方面,他的确是很周到,相形之下,受人帮助的她,从头至尾非但没有感激过他,反而只会对他摆出副恶态拒绝他所有的善意。 她何时成了这等气量狭小的人? 「那个… … 」犹豫了许久后,轩辕如相迟疑地开了口。 「嗯?」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妳居然会向我道谢?」盛守业连忙转过她的脸蛋,还以为他方才在河里捞错了人上岸。 她的表情有些困窘,「本大爷做人一向恩怨分明。」 听了她这话之后,盛守业马上低首看着因定心镜效力将过,她那双又开始蠢蠢欲动的拳头,而后他怀疑地转眼想了想。「分明到…一旦只要妳能动了,妳很可能会一脚把我踹下河去?」都为她牺牲到这等程度了,她不会还是那么狠心吧? 「… …」他是习过读心术不成? 「… … 」太残忍了,她还当真有想过? 无言的沉默,有若将他们困在此处的流水般,静静地包围着他俩,盛守业大大叹了口气,而后颇为无奈地抚着额。唉,她也未免太难攻克也太会记仇了,这等以恨意筑成的铜墙铁壁,会害他在日后很难下手啊。 他徐徐自怀中摸出她已相当眼熟的定心镜,决定在她又恢复凶暴的本性之前,先好好享受此刻怀中这份难得降临的静谧与和平。 「妳还是再多定一会儿吧。」他可不想再下水一回了。 第四章 折腾了近半日,在天色方晚的时分,这才让下游村民们合力救上岸的他们,一抵达位于下游的小村庄后,早已被冻得快受不了的他俩,头一个所投靠的,即是这村子里远近驰名,尤其在大冷天里更有如救星的客栈澡堂。在走向澡堂的沿路上,盛守业无言地看了看四下对他们满心好奇的村民们,再看向身变心却没变的轩辕如相,就这么在村民的面前习惯性地一路走进男澡堂里,也不管澡堂外头的男男女女全都在暗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关上澡堂的门扇隔绝外头的冷风后,轩辕如相动作快速地走至角落的置衣处,无视于澡堂里的男人们全都瞪大了眼并定住身子不动,就在她开始宽衣解带,而众人的目光愈来愈期待时,跟在后头进来的盛守业连忙把她身上的衣裳全都归位。 她不满地看着他的动作,「做什么?」 「妳走错地方了。」盛守业独占性地一把揽过她的腰,在众人好不失望的眼神下押着她往外走。 「我哪有?」一时又忘了已变成女人的她,硬是止住脚步转身走回来。 「妳肯定?」他扬起一指,满心不是滋味地指向那些正热烈期盼着她加入的男人。轩辕如相抬起头,一双水目扫视过了那些光溜溜的男人后,仍是不知他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没走错啊。」离家在外无处沐浴时,她向来就是来澡堂洗呀。 盛守业抚着额,对于这屋里的一堆男人都遮遮掩掩好不尴尬,偏偏她却处之泰然、镇定自若的景况,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不想在人前提醒她已由男变女的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看了。」他干脆掩上她的双眼,再强行架着她出去。 「你推我上哪?」莫名其妙被推出来后,她满心不解地回头看着他一脸坚持的模样。 他一把推开女澡堂的大门,「这儿才是妳该去的地方。」 「慢着,我不是!」轩辕如相当下刷白了脸,犹不及挣扎就遭他使劲地给推了进去。 将她送到正确的地方后,外头的寒意令盛守业禁不住抖了抖,赶紧回到男澡堂里取暖;而就在他进去不久后,他侧首想了想,又再次踱回男澡堂的门口处。 他的两脚才一站定,眼前的门扇随即轰然被一把推开,满面通红的轩辕如相一骨碌地冲进里头,两手紧紧捉住他的衣裳直把鼻血喷在他的衣襟上。 「太刺激了?」她也未免纯洁过头了吧?还是说她没看过女人? 「你、你…… 」生平头一回见着那么多裸女的她,话没说两句就又窝在他的胸前再喷一回。 盛守业擦着她的鼻血,「那些姑娘有的妳不也有?」 「我还看不习惯不成吗?」轩辕如相两手掩着火辣辣烧红的脸,踩着执着的步伐再次走向更衣处。 「慢着。」他按住她的肩头,转过她的身子后,严肃地向她确认,「妳真不回去同那些姑娘一块儿洗?」 已被吓过一回的她拚命朝他摇首,一回想起方才她看见了什么后,脑子再次充血过多的她,娇俏的脸蛋又开始不争气地泛红。 为了女人而脸红?唉,怎么男人女人都是与他竞争的敌人? 「好吧,妳在这等等,绝不许在别人面前脱衣知道吗?」盛守业指着她交代,随即迈开大步朝外头走去。 不过多久,经营澡堂的客栈老板带来了大批的人手,笑咪咪地请澡堂里的众人都起来,并在他们离开前为每个人奉上一锭白银,而那些老板带来的人手,不过一会儿就将整座澡堂打扫完毕,并在池中注满了方由柴薪烧好的热水。 「快过来弄暖身子吧。」当所有人都走出去,盛守业也将大门上锁后,他朝冷到牙齿都在打颤的她勾勾指。 「你做了什么?」她仍是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 「我把这儿包下了。」除了他外,这辈子谁都别想看她的身子。 活像在赶场子似的,一听完他的话后,轩辕如相即七手八脚地将身上湿洒洒的衣裳给脱了下来,在一旁的沐浴处飞快地洗完身子,再跳进盛满了热水的木造大池里。 着实暖入心房的热水,像是一双双逐走隆冬的温柔大掌,抚慰着她犹在颤抖的四肢和身躯,舒适的快意令她深吁了口气,放松身子陶醉地沉浸在这池让人满足的热水里。 冉冉蒸腾上升的雾气,在屋里四处置放油灯的照映下,其实并无法完全遮掩住室内的景象。才在热水里放松了一会儿的盛守业,不小心往她的方向一瞧后,随即极力想镇压下满腹快被撩拨起来的冲动,而后拚命说服自己得在心坎上置上一块名唤理智的大石。 「对面的轩辕大师。」她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何事?」 「您的无限春光,在下是一览无遗啊。」就这么大大剌刺地坐在他的正对面让他欣赏?她可真懂得折磨男人。 她翻着白眼,「同是男人,有哈好看的?」 「问题就出在妳又忘了,我有的东西,妳目前并没有。」难道他非得像个唠叨的老头,三不五时地提醒她这点,她才会生些记性? 在他的提醒下,轩辕如相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再瞧瞧他的,接着她不情不愿地缩起四肢并将自己埋进水中,直到只剩一颗脑袋还在水面上。 可恶,炫耀啊?生得比她高比她壮就算了,某方面还比她仍是男人时来得雄壮些。满腹呕气的她板着脸在水里边吹起泡泡,边在心里复习般地告诉自己,对面那个正在卖肉的男人,不过是个披着孔雀外表的恶狼,那些外在优势也全都是假象而已。 凝结在天花板上的水气,化为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纷坠在池子里,滴声悦耳动人。可这时的盛守业却什么都听不进耳,只因近在眼前的佳人,浑然不觉自己的一身雪肤有若凝脂,还有她专心吐着泡泡的模样又有多娇俏,再这么继续看着她的话,他想,再过不久他恐会以鼻血染红这一池水,然后死于失血过度。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飞来艳福,这是货真价实的煎熬啊。 消受不起的他伸长了一手,取来置在外头的一条绫巾朝她的方向扔过去,可她只瞧了一眼,并未把漂浮在水面上的绫巾取走。他苦恼地抚着额,「妳不稍微遮掩一下?」别那么信任他的定力好吗?她就不怕他会失去理智,突然兽性大发地朝她扑过去? 「反正我早晚会变回男人,让你看个两眼又有何妨?」轩辕如相耸耸两肩,在身子温暖了后就连心情也变好了,一派轻松自在地在池里玩着她的长发。 「万一妳再也变不回了呢?」他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喉际极度焦渴,还有股欲火化为热血直直地往他的头顶冲了上来。 她扬起一拳,「你瞧不起本大爷的炼丹术?」 「我不过是假设。」别动,别再动了,就像方才一样,该遮的全都用黑发安分地遮好就行。 「我不可能会失败的。」虽然她的武功确实是有些不济,但炼丹之术可是她招牌绝活,以往她的丹药还救过不少被妖物刻意散放疾病的村子呢。 「妳又凭什么认为我会轻易放弃?」他两手环着胸,表面上是装作不妥协退一让,可实际上他是在暗地里凝聚着真气,以期能够抵抗对面杀伤力太强的美色诱惑。 早就想与他正式谈判一回的轩辕如相,在他看似固执的目光下,缓缓在水里坐直身子,以男人的姿态面对着他。 「喂,我是个男人,你明白吧?」要她放弃不挽回男儿身是不可能的,换作这事落到其它男人的头上,相信每个男人都会与她一般恨不能快些拨乱反正。 随着她的步步进逼,盛守业的脑际有些晕眩,「不管妳是男也好,女也好,我就只是爱上了轩辕如相而已。」 又提这一点?愈想愈生气的她干脆在水底移动身子,朝他的方向前进。 「咱们结过仇吗?或是你我两家曾有过什么宿怨,所以你要这么捉弄我?」 呼吸不顺、神色不再从容的盛守业,赶在他就快铸成大错之前掬水渥脸,在发现这仍是没什么管用后,他索性站起身,决定脱离这养眼又伤身的煎熬地狱。 「妳的记性很不好?」他很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牢牢地盯着他,「别再答非所问或是故左右而言他了,说。」 「咱们往日无冤近日也无仇,会挑上妳,是因非得是妳不可。」要命,被她这么一瞧,他待会恐怕要去外头把自个儿埋进雪里冷静一下了。 「为何?」 上演着美男出浴的盛守业,不忘回首朝她眨了眨一双勾魂的魅眼。 「因我是来报恩的。」 他想报恩,所以就把她变成女人?这算哪门子的报恩?东翁的报恩法是乐坏了一大票房客,而他的呢?害得她落入万劫不复的人为地狱里。同样都是报恩,为何结果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迫不急待想快些找到第二个炼丹药材的轩辕如相,在次日,非但没能如她所愿地顺利起程赶路,反倒还得躺在客栈的床上与她最不想见的盛守业共处一室。 轩辕如相半趴在客房的床上,微微蜷缩起身子,一见到守在一旁的盛守业那张脸,她无力地伸出手想将他推开。 「给我滚远一点… … 」谁要他来照顾? 「咱们好好的相处行吗?」盛守业叹口气,再次以素绢拭去她满头的冷汗。 「等你也变成女人时再说… … 」她气恼地将脸埋在被褥中,两手紧捉住双臂抵抗腹部传来的闷闷阵痛。 要打击一个男人,有什么收效最快也最实际的法子? 答案是,就直接让他体验体验女性每月一回的流血经验。 虽然说蔺言打一开始就对她讲解过这回事了,可生来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见人血的她,在亲身经历过后仍是觉得这事简直恐怖至极,眼下她根本不敢去想象,若是她没能搜齐炼丹药材顺利炼成丹将自己变回男人的话,她下半辈子都要与那玩意儿月月为伍的下场… 没完没了的闷痛感都还没过去,阵阵陌生的强烈刺痛感,令轩辕如相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闷声低哼。盛守业深锁着眉心,「又开始疼了吗?」都已痛了一早,状况是要持续到何时? 「我要宰了你… 」她扬起拳头,绵软无力地捶打在他的胸坎上。 「知道了、知道了。」他哄慰地拍抚着她的背,顺道将她揽过来,借出一臂让她疼的时候有个东西可以抓,免得她握拳太久会伤了掌心。 轩辕如相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在疼得受不了时索性咬他两口泄愤,但因冬衣太厚,她怎么也咬不着他的皮肉。 「我要茹毛饮血… … 」 「行行行。」盛守业苦笑地拉开衣袖,任由她在臂上留下一个个齿印。 「待我逮到六号房的那对祸害后,我要让你也尝尝当女人的滋味… 」她决定了,在这事过后,她要脱离正派行列,不但要试试草人插针,也要花大钱请小花诅咒害得她深陷水火的这位祸首。 「没问题,妳说什么都好。」见她的眉心不再紧蹙稍微舒散了点后,他抽回手将她扶起来,「趁热把药喝了吧,会舒坦点的。」唉,事前千算万算,他就是没算到她变成女人后身子会如此不适。 不熟悉的药香扑上她的面颊,她半坐半躺的靠在床边,不语地看着盛守业以汤匙舀起药汁,吹凉至不烫口才送到她的唇边,即使她喝药的速度甚为缓慢,他仍是有耐心地等她慢慢喝完。喝完药后,轩辕如相随即躺回被窝里,再次缩成一尾虾子状。半晌,她始终觉得暖不起来的被子遭他给拉开,她不解地看他拿了个羊皮制的水袋搁在她的腹间,里头装盛着的热水随即为她带来舒服的烘烘热意,温暖了她的腹部之余,也让她不再冷得手脚都发抖。 她有些纳闷,「对于女人这事,你怎会这么熟稔?」 「开阳可是我带大的,过去她的生活起居全都由我一手包办。」提及自家的义妹,盛守业的眼底漾着一份异样的宠溺。 轩辕如相反倒是紧敛着眉心,一想到以往开阳是如何在众房客面前夸奖她的义兄,却浑然不觉事实真相的模样,她不禁深深觉得,骗这一字,这位两面人老兄可真是诠释得淋漓尽致,倘若哪天他要是不慎穿帮的话,那到时开阳将会有多么的失望? 「开阳大人始终认为你是个大善人。」眼下全客栈里人人都知他的恶行恶性,唯独开阳仍被瞒得好好的,原因就出在没人愿去敲碎她的美梦。 他莞尔地挑高朗眉,「天大的误会是不?」 「你忍心这么骗她?」 「小时候、开阳曾说过她想要一个完美的哥哥。」他坐在她的身旁为她拨开一缯汗湿的发,「因此在开阳面前,能演我当然就要卖力演着,就算只是骗她的,我也要让身为孤儿彻底对人间失望的她觉得,她的美梦还是会成真的。」 「为什么?」她怔了怔,从没想过他藏着这等细腻的心思。 「因她是我的宝贝妹子呀。」若不是他无法继承父亲衣钵,他才舍不得开阳被那个笨蛋皇帝给抢走。 愈听愈火大的轩辕如相,满心不平衡地瞪着他。 哼,待开阳就万般呵护、小心疼宠,对她呢?就只有虐待羞辱,还有满口让人听了就火气大的字句,这待遇也差别太大了吧? 「手 … 」当腹里的刺痛感又再次折磨起她时,她低垂着头说着。 「什么?」 「去洗手,整只手臂都要洗。」 「然后呢?」奉命照办的他,拭净了两手后坐在她身边问。 「拿过来。」她微瞇着眼,将目标定在那啃咬起来会让她有复仇痛快感的手臂上。 盛守业不明所以地将右臂凑至她的面前,岂料她张口就又是用力一咬。 「还是很疼吗?」瞧着她忍抑的模样,他的眼底写满了心疼,「大夫说过这帖药很有效的,待会就会好些了。」因为蓄力抵抗疼痛太久,就连咬起人来也没什么狠劲的她,在听见他的安慰时,更是负气地埋首啃咬着他。 「够不够?需要这只也啃一下吗?」他不痛不痒地看着她在他的臂上印下一排整齐的齿痕,大抵知道接受他照料的她,对于这事心底有多么不情愿。 她虚弱地应着,「当然要-- … 」她要啃掉他的手臂当下酒菜。 不过多久,在手臂上传来的啃咬感愈来愈没感觉时,盛守业低首看着即使眼皮已经沉得很,仍是不肯放弃报复的她一脸爱困的模样,他叹息地调整她的睡姿让她睡好。 「睡一会儿吧,醒来后就不疼了。」真是,就连想睡时也还是这么固执。 在安顿好她后,本想出门再去另找个大夫开帖的盛守业,想起身时,这才发现她握着他的手指睡着了,这是她头一回主动亲近他,当下他欲走的步子因她而停了下来,怎么也不想抽走他的手指让她的掌心空空荡荡。 昏昏沉沉地熟睡了许久后,待轩辕如相醒来时,天色早已黑了,就着廊外的微弱烛光,她这才发现她的掌心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而盛守业则是背对着她,手臂扭曲得很不自然地坐在床下不动。 她忙松开手,「你的手不疼吗?」呆子,何必就这般任她拉着? 「好些了吗?」他反而先关心起她的情况。 「嗯… … 」虽然很不情愿,但受他照顾也是事实。 「太好了。」盛守业起身点燃一室的烛火,再走至门边时回头对她交代,「我这就去拿妳的晚膳来,妳梳洗梳洗,顺道把汗湿的衣裳换了。」 头一回没反对他的轩辕如相,在梳洗过后,沉默地瞧着他事先为她准备好的衣裳,并在心底开始编织着,她之所以会这么听话且合作的原因。 虽然说,他的确是罪大恶极,但长期对着一个人发火犯脾气,这也是很累人的,没错,她不过是太累了,所以才懒得再与他打打骂骂而已。 当盛守业在夜深时分的客栈里,想尽法子端来他俩的晚膳后,首次破天荒同坐在饭桌前的他们,在沉默地吃着晚膳时,轩辕如相颇好奇地瞧着他那双她从没仔细瞧过的眼眸。 「你是何时认识我的?」要报恩总得先见过面吧?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似乎曾在哪看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心情好到几乎藏不住笑意的盛守业,强行装作镇定地继续吃着饭。 「在我很小的时候。」哟,她总算可以静下心来面对他,并稍稍对他感兴趣了? 她想不起地搔着发,「我做了什么事值得你用这种方式来报恩?」 「妳救了我一命。」 「我曾救过个孩子?」怪了,她怎没半点印象?他会不会是报恩报错人了? 他缓缓抬起头,「自那日之后,我就一直看着妳。」 「那看出什么心得来了?」她怎不知她曾被这个骚扰犯给跟踪过? 他回答得很干脆,「爱上妳。」 「住、嘴。」一根青筋瞬间在她的额际隐隐浮动,她连忙伸掌捂住他的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盛守业刻意以舌舔了一下她的掌心,在她速速收回手时,边说边帮已吃完的她收走托盘拿去门外摆着。 「看了妳那么多年,会爱上妳,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吗?」虽然说在知道她是个男人后,是为他带来了点小困扰。 轩辕如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的背影,「什么理所当然?你也给我用力否定一下啊!」 「抱歉,我这人是很崇尚心之所向绝不可违逆的,因此,哪怕妳是男也好、女也好,我都会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将妳的人与心都打劫到手的。」有恩不报这怎么行?他说什么都要还给她不可。 「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搞了半天还不是他的私心作祟? 「没错。」 啊,真是令人气结又气虚… … 但若是现下动怒再同他杠上一回的话,太没劲也太没体力,形势只会对她不利。轩辕如相提不起精神地趴回她的病床去,卷走了厚重的被子将自个儿捆在被里,再将身子弯成最舒服的姿势。站在床畔的盛守业瞧了瞧她没半点女人态的怪异睡姿,含笑地帮她拉出一缯被她卷进被子里的长发。 「快些爱上我吧,我定会让妳幸福的。」 闻言的她张开了双眼,皱眉地瞧着他面上看似恋恋不已的模样。 他的报恩,就只是单纯的想要给她幸福? 不对,事情绝不可能会这么简单,就她目前对他的了解,他才不是什么心思淳朴无害的善良报恩者,打从认识他起,日日在他的魔掌之下惨遭蹂躏后,她太清楚他的本性究竟有多么邪恶和反常了。 她戒慎恐惧地问:「敢问阁下… …您对幸福的定义是?」 「嗯… … 」盛守业微偏着脑袋思索,「吞了妳全身上下,不留半根骨头?」不都是这样吗? 「我拒绝。」她就知道。 「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我慎重拒绝!」 「我家是拜狐狸的。」天字五号房里,近期俨然就像同住在一块儿的开阳与上官如意,在丹心忙完了客栈里的所有杂务,又在夜里跑来这与她们闲聊喝茶时,开阳缓缓忆起了些有关不知出门上哪去的义兄之事。 「狐狸?」上官如意挑高了秀眉,从没听过有人拜这类的。 「我也不知这是为什么。」开阳点点头,愈想也愈觉得古怪,「我还听我义父说,他们这族每隔一代就得换一个姓氏。」小时候她老是搞不懂为何爷爷、义父、义兄三个全都姓不一样的呢。 「为何要换?」 她搔搔发,「听说是先祖怕后代会被仇家找上,所以才会有这祖训,以期后代能避开仇家。」 丹心听得满心好奇,「妳义兄的先祖曾做过什么坏事?」怎么这些房客每个祖上都有仇家?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跟什么炼丹术的有关……」开阳皱着眉回想了许久,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些不太齐全的印象。夜里自远处传来的悦耳铃音,穿过了家家户户及客栈里的每条巷弄,直抵对这声音甚是敏感的丹心耳里,当下她瑟缩地抖了抖肩头,而后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喝她的茶。 「丹心,妳没听见铃声吗?」开阳以为她没听见,拉着她的衣袖提醒她。 她的面色有些青惨,「听是听见了,但我不能去。」 「为何?」 「因那是天字一号房的铃。」没法子,东翁规定她只能捡被踢出一号房门外的,而不能去检门里的,加上她的工作老是忙不完,因此分身无暇的她也只能陷侯爷大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开阳诧异地睁大两眼,没料到步青云还当真委下身段来。 「侯爷 … 还在带孩子啊?」她原以为步青云只试过一日就会把那三只全都踢出来了呢。 丝毫不对自家夫君伸出援手的上官如意,满心畅快地漾出一抹胜利的笑意。 「正是。」还好事前东翁有找她串通,叫她用激将法逼步青云与她打赌他绝对撑不过十日,不然现下可就没好戏看了。 「那三个小萝卜头他带得如何?」 丹心挥挥手,「我没胆去看。」现下一号房可是虎穴啊,她从不嫌命长的。一声接着一声且愈拉愈急的铃声,此刻听来似是十万火急、走投无路。故作壁上观的三个女人在听了一会儿后,不约而同转首看向窗外天字一号房的方向。同一个时刻,在天字一号房里拉了老半天唤人铃的步青云,在他无论再怎么拉铃丹心就是不来时,已经开始后悔起当初他干嘛要与上官如意对赌,没事找事地接下这三个烫手山芋。 「别再爬了,回来!」他扭头朝那一整晚都在屋里乱窜的小女孩大喊。 气急败坏地把满地四处爬的小女孩叫过来后,步青云拿出手绢擦净她又再次脏了的小手,瞧着她因汗热而红通通的脸蛋,怎么想也想不通,她为何到了这年纪走路始终都走不稳,反倒是太过擅长飞速快爬的原因。 在她又拉来他身后的长发塞进嘴里时,他赶紧拉回他的发免得她吞下肚,只是又慢了一步的后果,就是发丝上头已沾满了口水。 他责备地擦着她的嘴角,「都说过这不是吃的,别拿到什么都往嘴里放。」 姓余名唤董球的小小女孩,歪着脑袋瓜、流着口水,两眼还是盯着他总是披散在身后看似可口的长发。 「姨姨?」看起来同其它的阿姨们都一个样啊。 他更是没好气,「我说过很多回了,我是叔叔不是姨。」他都已带她几日了?奈何这孩子始终认不得他是谁。还没处理好身边的这个,不经意往书案方向看过去,步青云赫见三号房的长子已偷偷摸摸地爬上书案旁的椅子,正高站在椅上拿起笔准备往他只看了一半的折子画下去。 「佳人,不要拿笔四处乱画!」画房画墙全都随他去了,现下那小子还想画那些待批的奏折? 都因这个八字已有两撇还架式十足的小画家,以往这间精雕细琢美轮美奂的天字一号房,此刻的情景已惨烈地演变成… … 墙上四处可见歪斜的螃蟹、变形的蝴蝶,还有一群又一群的红色青蛙与七彩缤纷的乌鸦。 而这些杰作,全都是这个血统很可能有问题的余家长子亲笔所绘。这孩子也不知是想纠正血脉还是怎样,生来就不似父母那般热爱吵闹或是打架,生性文静的他,唯一的喜好就是拿着笔到处画画。 仅安分了一会儿而已,无事可做的佳人,突然不发一语地走至茎苍的面前,而后捧起自家妹子的脸蛋继续作画。 「别又画你妹妹了!」也不想想昨日这个不知反抗的呆妹子才被他画成了只猴子。 「啦。」什么声音?步青云循声低首看去,就见陆氏一族热烈期盼已久的千金小姐,名唤纤纤的小女娃,正躺在他臂弯里,一口又一口地对他吹起口水泡泡。有着张粉嫩嫩的精致小脸蛋,浑身带着香香甜甜的味道,逢人就笑的习性,还有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小小梨涡的她,或许就是这间天字一号房里他仅有的安慰了,只可借,她仅有外表像陆余八分,体力却完全与她的娘亲一样,尤其是这双小脚踹起人来的力道,这几日来已造成了他胸口好几处的严重淤伤。 难以言喻的疲惫,在步青云深深叹了口气时,排山倒海地直朝无力防备的他席卷而来,几乎就要让他首开先例地认败投降。 好累。 这辈子,他从不曾如此倦累与疲劳,就算以往他再怎么通宵达旦的读书或是弈棋,他也不曾累到这么想捉狂出门去克克人以消心火,或是直接杀去东翁那儿,叫东翁对所有房客颁布一道「禁生令」,以免往后照顾人手不足时又是一堆孩子往他这儿挤。 「破啦啦。」 怀中不吵也不闹的小女娃,吹完了口水泡泡后开心地对他咯咯笑了起来。 好… … 好可爱。出神地瞧了她许久后,诱惑的魔掌徐徐撩拨着步青云的定力,差点被勾了去的他,连忙镇定下思绪,强行地在脑海中搬出理智,警告自己绝不能也生个孩子来自娱或是累死自己。对,这只是一时的错觉,眼前的这个小娃娃,她有的也仅是短期性的可爱而已,待她长大后,她就会变得跟那两只专门找他确的恶魔一模一样了…… 不过话说回来,方才仍在造反的两只小恶魔,究竟是跑哪去了? 不知何时,早就玩累了的佳人与茎球,已无声地爬上步青云所坐的长椅,一左一右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看着他们因天冷而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担心他们会因此受寒,怀抱着孩子仅有一手能动的他,赶紧伸长手臂替他们拉来一旁的毛毯,仔细地盖在他们的身上,而后他也禁不住一身的疲累,往身后的椅背靠过去,沉沉地吐出了口大气。 「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小余他们夫妻俩要是不快点回来,而其它的房客仍继续不肯帮忙的话,已被累惨的他,很可能在今晚过后,他就会把这三只都摆到东翁的柜台上当装饰品,不然就都扔到湖里喂鱼去。 然而就在此时,已有几日没在夜里抱着枕头来天字一号房借宿的左刚,很会挑时间地一掌拍开才静了一会儿的书房大门。 「姓步的小人,我又被赶出!」在见着里头的景象后,左刚蓦然僵站在房门口一动也不动,不久后,他吸了吸鼻子,眼底开始泛起闪闪的泪光。坏了,这个笨蛋左刚,不会将他眼下的灾难误看成什么一家和乐共享天伦的景况吧? 步青云忙着想补救,「慢着,你误会了… 」好不容易这三个才都静下来,他就别再来添乱子了。 三个娃娃幸福地围绕在身畔,还有三张甜甜的睡脸… … 始终没有机会可以体验到这些的左刚,下一刻即好不心酸地掩面而泣。 「我也很想要有一个啊… … 」 窝在步青云怀里首先被左刚哭声吓到的纤纤,两眼一瞇,张大了嘴开始放声大哭,而被哭声吵醒的佳人与董球,则在瞧见纤纤哭红了脸后,当下即很配合地纷纷红了眼眶,一前一后地放出泪水与响亮的哭声。 一室有老有小、有高有低的不整齐哭声中,孤立无援的步青云,再也忍不住地转首朝窗外放声大吼。 「丹心!」 冬日难得露脸的朝阳,轻轻拨开天际总是遮盖着它美貌的厚重云朵,布满雪花的晶莹大地,款款舒展着曼妙的风采。清早就出门赶路的两人,在朝阳快要升至天顶时,这才抵达一间位于荒郊的野店稍事休息。 打从进了这间不知为何竟高朋满座的野店起,轩辕如相便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究竟一脚踏进什么店里来了。而就在坐下不久后,她亦发现了,坐在她对面正喝着浓茶提神的盛守业,在他的眼下,正积着一层因她而生的暗影。 接连看顾她三日不睡不息,为了照顾她这个女人新手,造成这一切的他真的是累坏了,这三日里,只要她觉得没胃口不想进膳,而他怎么劝哄怎么喂食也不管用后,他便以一不负责地跟着她一块儿挨饿。 当盛守业知道她这回逃出家门身上并未带多少钱,正打算节省度日时,他二话不说地包办了她的衣食住行,样样都给她最好的,为了她的身子,这三日来他还不放心地连找了三个大夫来为她看过,就只是想确定她真的没事,单纯只是还不适应女人这回事。 不知为何,在他为她做所之事愈来愈多,而她也看在他本就亏欠了她的份上,愈欠他人情愈多后,一种得理不饶人的淡淡歉疚感,始终像株不该存在的恶苗般,被栽植在她的心坎上,并渐渐在她的心底往下扎根。明明当初说出恩怨分明这句话的人是她,可从头至尾,最恩怨不分的人却也是她,而他,为什么还是愿意承担下她所有的怒火,以及忍耐着与她身分不符的种种不当言行,从不同她计较这些? 修法习术多年,并以正派自居的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等像是在欺负人的卑鄙行径。 可她,却怎么也没法拉下脸在他的面前承认。 再次打了个呵欠的盛守业,在瞧向她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面上难得草木皆兵的神色,而后他转首看了看四下直盯着他们的店中客人们,某种蠢蠢欲动的气息,趁着他精神不济时已偷偷潜进了这间野店的里里外外。 「妳的仇家?」被一大群妖物给困在这间野店里,她之所以不急着逃出去,该不会是她对自个儿的术法太有自信,故想以一敌众吧? 「我从不与人为敌,除了你例外。」轩辕如相边说边在桌上与他所坐之椅上各贴了一张黄符,「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坐着不动就不会有事。」 他眼中盛着一抹愕然,「妳会救我?」 她不自在地别过脸,「总不能眼睁睁的任你被这群妖物给吃了吧,到时开阳大人会伤心的。」对,她只是心疼那个深深崇敬义兄的开阳而已,她才不是在担心他或想弥补他什么。 盛守业沉默了半晌,而后话中有话地说着。「妳的心太软了。」就因她曾算出他是个凡人,所以她便要救他这个为她带来这一切的祸首?在把责任揽得太大之余,她会不会也太好骗了? 「那又如何?」 他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唇边低喃,「别老是动不动就将妳的把柄亮在我眼前,我会吃死妳的啊。」 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的轩辕如相,才想凑过去听清楚,下一刻她即被他给搂至怀中牢牢抱紧。 「别又来这套了。」她朝天翻了个白眼,一掌按在他的面上想推开他。 他心情甚好地亲亲她的掌心,「咱们不都已坦诚相见过了?」 「那只是沐浴而已。」她就知道再怎么正常的小事,到了他的眼中都会被扭曲成不一样的观点。 「我还曾从头到脚彻底的对妳上下其手过。」他边说边分心地瞧着众人面上的反应。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小心眼的计较那些做什么?」她都强迫自己得忘了那些才能与他相处,他还端在心里回味不成?成功地让店里所有的妖物都听明他俩的关系,也顺利缓下店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后,盛守业松开了两手,但当她坐回对面不放心地戒备着四下时,为了转移她的心思,他一手调过她的脸蛋。「有件事我一直很想找个机会问妳。」 「何事?」他一定得挑在这种四面受敌的节骨眼上同她闲聊吗? 「妳的祖上… … 是不是有个姓燕的?」这事已困扰他家历代祖先好几百年,也吊着他的胃口很久了。 「姓燕的?我家首位先祖就姓燕啊。」怪了,这等轩辕家的秘事,他这外人怎会知情? 「那妳怎会姓轩辕?」他神情激动地紧握住她的两臂,「妳家二代的先祖究竟是从父姓还是从母姓?或者他是被捡来收养的?」快说吧,别再折腾所有人了。 始终不知他为何要天外飞来这一问的轩辕如相,缓缓地格开了他的两掌。 「你问这做什么?」满肚子坏水的他,这回又有新花样了吗? 他颇为心虚地顿了顿,「呃… … 服务大众?」 「哈?」 「没事,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云淡风轻地带过后,他双目盛满期待地瞧着她。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我哪会知道?」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继续转过头提防着野店里的所有妖物成员。窗外的雪地静静地反射着天顶灿眼朝阳,将轩辕如相美好的侧脸映照得如同一首诗人方以新墨写下的诗般,一翳一翳的风情怎么也掩不住,盛守业贪婪地睁大了眼瞳,甚想就这么停下光阴的脚步,让此刻搁浅在他的心上,再不要让她走失在他的记忆里半步。 他还记得,一开始,那是张让他震惊的美丽侧脸。 在她十岁后,当他首次知道她是男而不是女,他是很错愕也有些困扰,但,却从没有过半分的遗憾。 就在她换回男人的打扮,并以男人的身分生活下去后,他很确定,总是喜欢在暗地里瞧着她的一举一动的他,对她所怀着的,并不只是纯粹的恩情而已,因那等想要独占她的心情,从一开始就倔强地不肯自他的心房走开。 无论她是女孩装扮,或是摇身一变成了个青年,或是成了名扬术界的轩辕大师,在他的眼底,她始终都一样,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从来就不曾为他的感情带来丝毫的改变。 他这人就是这样,所想要的,便绝不会轻易让步半分,因此对他来说,只要是她就好,无论是男或女。 「对面、心思不纯正的仁兄,你现下又是在妄想些什么?」一路被他跟着走下来,轩辕如相也多多少少摸清他的性子了,因此在他目不转睛地看她看到似是出神时,她不抱期待地唤醒他。 盛守业随口语了个借口,「我在想,我该如何勾引妳,才能与妳一块儿躺在床上研究研究翻云覆雨那回事。」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偿所望。 她听了,当下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一脚踩在椅上,再两手拉着他的衣领硬将他给拖过来,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形象地开骂。 「你就是思想这么猥亵才让人觉得你下流,你对得起把你生得这么养眼的父母吗?」难得她才觉得他对她的付出,让她觉得有一点点可以饶恕他而已,他就一定要这么快被打回原形吗? 她老早就想说他一回了,瞧瞧他,分明生得一派仪表堂堂,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他,却只会对她说些浪言秽语,也不顾忌着一路上他总是轻易吸引而来的女孩家们,心底究竟对他怀抱着何等的想望,反倒一径地缠着她兼挑衅她的理智,害她不得不接受众女饱含敌意的视线当个代罪羔羊。 「这等程度就算猥亵?」盛守业颇为无力地垂下两肩,「难道说,妳从没碰过女人?」她是修法修到走火入魔,成了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不成? 轩辕如相当下诚实地涨红脸,再简单不过地向他昭示出此地无银也只有三百两而已。 「噢… … 」他沉吟地拖着长长的音调。浑然不觉这有何不妥的她,还相当骄傲地朝他扬高了下颔。「我本就是个术士,专心修法有什么不对?」她也不过就是忙到对人间的男女之事没有空去了解,也没兴趣去拉近距离而已。 他兴味盎然地挑高朗眉,「倘若每个术士都似妳那么专心修炼,皆恪遵道德伦常为上纲,佐以礼义廉耻为下纲,那妳父母又是如何把妳生出来的?」 「我怎知道?」她顿了顿,忍不住在他过于容易让人认清事实的目光下闪闪躲躲。 淡淡的红霞,似是两朵雪地里的红梅,无声地出现在别扭又不肯老实的她面上,在红尘里打滚这么多年,也见过大批妖魔鬼怪后,她的心思怎可以还是这么单纯可爱?怪不得他每回只要把话说重了些,或是暧昧了点,她就忍不住要尴尬气恼,可她有所不知的是,他对她说的那些,也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哪。 她瞥他一眼,「笑什么?」 「我只是在庆幸我下手趁早。」捷足先登果然是正确的,还好他有抢在前头。 情势始终紧绷得犹如拉满弓弦的野店,当躲在柜台里的掌柜与小二,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亮出了刀剑,并以眼神跟店内的人都打好招呼时,僵持住的情势瞬间突破极限来到一见分晓点。 「开打了,你安分点坐着别动。」伺机许久的轩辕如相随即亮出八张黄符,在起身时不忘朝他交代。 盛守业卑微地颔首,「是,请大师您务必要好好保护我这微不足道的凡人。」 疾飞出去的八张黄符首先镇压住相等于八卦的八个方位,牢牢将店内所有的妖物困在里头没法出逃或是遁走,紧接着轩辕如相撩高衣袖,使出金刚印开始一个个地追着他们打。 丝毫不担心她安危的盛守业,微微侧首看向他身后躲在阴影里,想找机会突袭她的妖界下流妖物,而后他以微小的音量向他们警告。 「倘若你们动了她一根寒毛,我会先杀了你们,再杀你们的亲人,接下来我会杀光所有与你们有关的友朋。」 「就凭你?你是什么东西?」 盛守业冷目朝身后一扫,散放出自花楚冒着风险解咒后彻底还给他的实力,再以极快的速度收回以免轩辕如相会察觉。半晌,在吓退了他们之后,他以指沾着茶水在客桌上徐徐写下一字。 「不可能,那一族早就被轩辕家给封镇住了… 」 「要滚就趁现在,别坏了我赏美人的心情。」他才没空理会他们信是不信,伸指再沾了点茶水,将水珠弹向轩辕如相所设的结界。遭他刻意破坏的结界,微微开了一道供妖物们逃生的出口,并在不久后又不着痕迹地再次关上。当收拾了泰半妖物却不知另一半跑哪去的轩辕如相,不解地回过头时,按照她的叮咛始终坐在原地不动的他,气定神闲地朝她缓缓漾出一抹看似感谢的笑脸。 第五章 银色的月光下,搁浅在人间的晶莹细雪,将小城外的山顶铺上一层淡淡的珠光。少了夏日里四处流窜的鬼火,这处颇具历史的坟场,在冬夜清冷的风中显得格外凄凉,除了远处的小山上偶尔会传来几声点缀静夜的狼嗥,此处便安静得再无音息。 但在今夜,则多添了两道陌生的足音。 轩辕如相手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边走边看向后头手上拎了一柄铲子的某人,被他长期以来亦步亦趋久了后,她再也提不起劲去赶他。 「我又没叫你跟着来。」都叫他在山脚下的客栈里等了,偏偏他就是要大半夜的陪她来这挨冷。 「可我很想缠着妳。」盛守业朝她微微一笑,已很习惯她的冷脸,「况且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她仍是不太相信他,「你真的没有别的企图?」 「没有,因此妳就别再这么防我了,天这么冷,咱们就快些办妥妳的正事吧。」他的企图也不过就是…… 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她培养好感情而已,他很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的。携着些许的疑心,漫步走至坟场中心后,轩辕如相抬首看了规模颇大的坟区范围,微微感到头疼之余,默然地在心底庆幸还好她今晚有带了个跟班来帮忙。 「皓钢是要我找到何时啊?」她可不希望被这点小事给拖到天亮,接着被驻守在山脚下的巡墓人给发现,再扭送他们上官府法办。 「妳要找的那个墓,墓主姓什么?」盛守业凑至她的身边,借用她的烛火将自个儿带来的灯笼给点上。 「咯。」她将握在手中的字条给他看过后,一手指向左边的方向,「我从这边开始找,你往那头。」 当天顶不甚明亮的月儿遭云朵掩去时,比起只能按照墓碑上姓名寻人的盛守业,手中拿着法器罗盘的轩辕如相搜寻的动作快了许多,她在找着目标后,在坟前的雪地里插好了灯笼,扬手示意愈走愈远的他过来。 「找到了,在这。」 两只插在雪地上,看似相依相偎的灯笼,为专程来这做粗工的盛守业提供了适当的照明,在他动手开挖坟地好一阵子后,手中的铲子终于挖着了坟里的棺木,并发出一阵异样的声响,他没花多大力气即撬开了腐朽的棺木,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这棺里,不但没有什么尸骨,更无什么陪葬之物。看不见的轩辕如相站在他的身后问:「陪葬物中有没有一只血玉雕成的发簪?」 「没有,这棺是空的。」 「可皓钢说是在这墓里呀。」 盛守业站直身子四下探看,「以这墓的规模来看,我想墓主的身家定很不错,或许这墓已遭盗过,不然就是墓主与陪葬之物另葬在别处。」 她搔着发,「难道我得去向这墓主的后人打听一下?」 「妳认为他们会告诉我们这两个盗墓贼吗?」真那么做的话,他们肯定会被人一路追打出来吧。 「算了,我先问问这个也不知道在不在家的墓主比较快。」与其费时地把整座墓都挖开,或是还要往墓主的后代家里白跑一趟,还不如用最省时省事的术士老法子来解决她的问题。 落在坟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黄符,在轩辕如相双手合十念咒不久,符纸即如同有了生命般地在雪地上站立了起来,而应当在下一刻自坟里自行钻出来的女鬼,在他俩期待的目光下,等了许久却怎么也不见踪影。就在轩辕如相再次念咒并加重了法力时,一名拖拖拉拉了老半天的女鬼,这才自棺木一旁未开挖的坟地里顶着张幽怨面孔现身,只是,这只女鬼动作甚缓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却突然硬生生地― 卡住了。无言以对的两名盗墓贼,好半天,就只是枯站在原地瞧着那只女鬼,卡在坟边要出出不来,要缩又缩不回去,满头大汗地一径在那儿瞎忙。 盛守业讷讷地问:「这下怎么办?」怎么这只鬼…… 道行这么差?怪不得被困在坟里近百年了,迟迟没法赶去投胎。 「一是把她塞回去重来一遍,二是直接把她给拖出来。」司空见惯的轩辕如相挽起两袖,「你说我会选哪样?」 「大师您请。」以她的性子来看,这根本就不用考虑。 轩辕如相大步走上前,一把握住女鬼的手腕后,轻轻松松地将道行不济的她自坟中给拖出来。已有许久没有重回人间的女鬼,随即敬业地委坐在地上,以袖掩面嘤嘤地啜泣起来。 「我死得好惨啊 … 」 「知道了知道了,妳先镇定些,那套就省省了。」轩辕如相在她刺耳的哭声中,自袖中拿出一张黄符贴在她的额上给她来张见面礼。 「呜呜呜 … 」按理应当会止住的哭声,非但无惧于她的黄符,反倒是愈哭愈大声了起来。 「所有死人都快被妳给吵醒啦。」她说着说着又再贴一张,实在是不想去理会这只女鬼想要哭诉些什么生前旧事。声势更加壮大的哭声中,遭受波及的盛守业不得不掩起双耳,坐至轩辕如相的身旁以眼神向她示意。 轩辕如相沮丧地垂下两肩,「我听妳说就是了 … 」败给她。 说停就停的哭声一止后,女鬼便开始委委屈屈地对他们泣诉,她生前的自小成长史、爱情史、家庭史,还有一大堆她生前想要却得不到的怨恨……其落落长的程度,让又冷又不感兴趣的轩辕如相听了一会儿后,便眼皮沉重地打起瞌睡来。 赶在晨鸡将啼之前,代她结结实实按捺了快两个时辰的盛守业,轻轻摇醒靠睡在他肩头的轩辕如相。 「醒醒,她哭完了。」怪不得没法下去也不能投胎,太长舌了。 轩辕如相一脸惺忪茫然,「啊?终于收工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收拾妥了满面的哭相后,女鬼坐在他们的面前,打量起轩辕如相特异的长相与过人的身材。 「为了省点时间,咱们就不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轩辕如相振作起精神,一开口就朝她开出优渥的条件,「哪,只要妳告诉我妳的陪葬之物血玉发簪在哪儿,我就免费为妳超渡。」 岂料女鬼却高傲地将头往旁一甩,「我不要被超渡。」 「妳不想重新投胎转世做人吗?」咦,以往这招对这些流离在人间的鬼类很管用呀,怎么到她身上就不成? 「我仍有心愿未了。」女鬼站直了身子,面色突地一换,以至高无上的眼神睥睨着她,「妳不帮我,我就不告诉妳发簪被我藏在哪儿。」 因她拽得二五八万的态度,让轩辕如相看得满心不快兼拳头直犯痒,但看在这只女鬼并不像她处理过的那些妖物那般耐打,她也只能压下她的兽性尽量隐忍。 她郁闷地抹抹脸,「有什么心愿就快说。」 「我想起死回生再活一次。」 拳头永远比嘴巴快的轩辕如相,一拳直朝女鬼的头顶用力敲下去。 「妳当本大爷是神仙啊?要许愿也不会许个简单一点的。」不过是同情她想帮她点小忙而已,竟狮子大开口的要价? 「在知道那只发簪的下落前,妳可千万别把她给打散了。」盛守业叹息地摇摇头,深刻地明白到她的忍耐力常常缺货。 挨了一拳却仍学不到教训的女鬼,保持距离地往后退了一步,再把心中居次的目标说出口。 「若是不能再活一回的话,那,我要妳的身子。」这等大美人可不是天天都会路过她坟前的,她当然要留下来自己用。 「给我知耻点!」为了她蛮横的态度,轩辕如相忍不住再上前赏她一拳,「我是来帮妳的,居然还敢勒索我?不好好当只鬼,学那些不肖凡人抢什么抢?」 盛守业无奈地架住逞凶的她,「轻点,就快散啦。」 接连两回都蒙盛守业相助后,女鬼缓缓将两眼自轩辕如相的身上改移至他那张俊俏的面庞上,再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那高大又魁伟的好身材。 轩辕如相怕怕地问:「喂,妳干嘛这么瞧着他?」好… … 好可怕又好贪婪的目光,瞧瞧她,就连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他是妳的男人?」女鬼以袖拭了拭口水后,两手抆在腰上不客气地问。 「正是。」盛守业回答得一脸快意。 「不是。」同时出声的轩辕如相则是臭着一张脸反驳。 女鬼扬起一指指向她的鼻尖,再次以颐指气使的口吻向她讨人。 「既然不是的话,那就把他让给我!」浪费,身旁摆着这么诱人可口的男人也不懂得好好美口加使用。 轩辕如相额上青筋,当下狠狠地再暴了数条,她飞快地伸出两手拧着女鬼的耳朵使劲转来转去。 「妳是死了太久,所以才有眼无珠吗?要不要我把妳的眼珠子挖出来好好洗一洗?」实在是太识人不清又太嚣张了,不揍这家伙简直就是对不起她的良心。 盛守业忍笑地分开她们俩,「别这样,她不过是识货而已。」 「总之,不把他给我,我就不告诉妳。」生前乃大户人家掌上千金的女鬼,娇蛮地嘟着小嘴,摆明了就是一副不让步的态度。 轩辕如相火大地一把将贡品推过去,「那么想要这个祸水就拿去。」 「我真的可以大方收下你吗?」女鬼张大了闪亮亮的双眼,口水直流地问着站在面前的贡品。 「当然不行。」从容地拒绝了女鬼后,盛守业埋怨地踱回她的身旁,不敢相信她竟因为这样就卖了他。 「妳有没有想过妳只是只鬼罢了,妳能对他这个凡人做什么?」轩辕如相冷冷地问着她,搞不懂都已是只鬼了,她的物欲怎还是这么重。 「这样的话… … 」心志一点都不坚的女鬼,再一次地更改了个目标,「那我要借妳的身子,我要上妳的身。」在有了人身后,她跟这个男人可以一块儿通力合作的事… …可多了。 轩辕如相皱着眉,「妳想附身?」她才不干那等伤身之事呢,每回被附了身后,她第二日的下场通常都会很凄惨。 「对,而妳非得答应我不可。」 「慢着。」轩辕如相怀疑地看着她那双盛满不良居心的眼睛,「妳… … 打算借我的身子跟他做些什么?」这家伙该不会比姓盛的还要更下流无耻吧?女鬼顿了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径地对盛守业抛起媚眼和飞吻。为此,轩辕如相微微瞇细了眼,直瞪着这个随时随地,无论是什么种类的女人都可以勾引的专家。 盛守业连忙举高两掌自清,「我是无辜的。」 「哼,不必超渡也不必投胎了,我现下就送妳回墓里再反省个几百年!」轩辕如相用力哼了口气,挽起一袖就朝女鬼走去。 一阵来不及抵挡的寒意,剎那间已袭向轩辕如相的两眉之间,她无法克制地闭上双眼,身子也跟着一软,当赶上来的盛守业接住她时,他低首一看,却赫见无端端消失的女鬼,已先发制人地成功附在她的身上。 当轩辕如相再次睁开双眼时,盛守业松手放开了她,神色不善地瞧着占据着她身躯的女鬼,正满心欢喜地低首瞧着这副强抢而来的身子。 「她是我的。」他面无表情地扳着颈项,「在我动手前,妳最好快点滚出来。」啧,竟胆敢在他面前抢走她且丝毫不顾她的意愿? 「你不可怜我这无主孤魂?」 「只可惜我与她不同,我这人生来就忘了带上良心。」好话不说第二遍的他,猛地一手擒住她的喉际,再扬起另一掌使劲地将她给震出轩辕如相的躯壳外,烟消云散于清晨第一束投向大地的晨曦中。赶时间的盛守业,将抢回来的轩辕如相暂时安顿在地上,而后自她袖中借来一张黄符,动作熟练地将手中的黄符折成一只蝴蝶,随后扬手轻送,任清晨的风儿将它送至它该去之处。 小巧的蝶儿只飞了一会儿,便落在这座坟的后头靠近东北的方位。盛守业取来铲子,走至蝴蝶的落处便开始掘开坟地,果然在其中找着了陪葬之物,以及轩辕如相最想要的那只血玉发簪。 东方天际里,遭晨曦染红的朵朵飞云,在朝阳缓缓升起时,换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彩,坐在墓前的盛守业在冰冷的风儿吹上脸庞时,再把怀里的轩辕如相拥紧了些,并低首看着沐浴在骄阳下那张睡得正熟的脸庞。 以她身怀的法力来看,其实她根本不需去迁就那个女鬼半分的,她亦不需去讨价还价些什么,可她,从头至尾所表现出来的,皆是一名术士在怜悯之下的另类妥协与说教,换作是他的话,他早就送女鬼一掌也不需拖到天亮了。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愿意忍耐也愿周旋,甚至肯勉强自己去听完那些荒谬的条件,即使是出于满腹的倦累与不甘。 在她的眼中,同样身为曾被她拯救的他,是否也和她所挽回的那些生命般,都站在同一个天平上处于同样的地位?他能不能,与众不同地成为一个永不能磨灭的印记,从此借宿在她的心房角落里,霸占着地盘再也不要离开? 「对妳来说,我是特别的吧?」他柔柔地亲吻着她的面颊,「我与妳所怜爱的那些人间之人,是不同的对吧?」 就算只是博爱,他都不想要允许,若是可以的话,他想将她对待这座人间所有的善意全都化为她对他的爱,因为,一直很想与人间百姓争抢这份关爱的他,打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战得无能为力又好不甘心,因他太过明白,在她眼中,这座人世里所可爱的,就只有世人而已,无分贵贱无分城墙或是尘埃。 他多么地盼望,在她无私的眼中,能够容得下一缕属于遭到私情所奴役的身影。为了这个小小的盼望,他总是等待着。但他从无意想抹去她所拥有的一切,也不想干涉些什么,他不过仅是希望着,他也能在她生命之中占有一席,只要她一回首就能瞧见的地位而已。 可就连这样,对他来说,也都像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怀中的轩辕如相动了动,看来像是在寻找更舒适的睡姿,他垂下了眼眸,伤感地对总是将他置之脑后的她低喃。 「妳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着妳啊。」 烟黛似的柳眉,若以水墨画来说,一笔稍嫌太淡,两笔略嫌太多,而这菱似的小嘴,毋须胭脂的锦上添花,粉嫩的色泽浑然天成,只须心上人的亲吻 … 梦里两手握着铜镜端详自己长相的轩辕如相,任由身上的冷汗汇聚成一面海水,并卷起狂浪将逃生不及的她给淹没。 一骨碌地自床上跃起坐好后,刚睡醒的她频喘着气,并下意识地以袖拭着满头的大汗。 「做噩梦了?」坐在一旁看书的盛守业,搁下手中借来打发时间的小书,定定地瞧着看似遭到重大打击的她。 轩辕如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两掌,「我梦见我一觉醒来变成了女人… … 」 「事实是如此没错啊。」她要到何时才能大方一点接受现实? 一颗枕头随即朝他的方向扔过去,后头还跟着一只搁在床边小桌上的烛台,这让以为暗器只有一个的盛守业,走避不及的下场,就是头上肿了个包。 与正在头痛的盛守业一般,轩辕如相也呻吟地捧着脑袋半趴在床上不动,每回她只要遭鬼附身后,次日醒来总少不了一阵头部剧烈作疼,也因此她才会对附身这一事那么反感… … 对了,附身? 神智总算全部清醒过来后,轩辕如相连忙坐好看向犹在抚着头的他。「发簪呢?」被附身后的事她全都没记忆了,在那之后事情究竟是怎么样了? 盛守业指向她身边的小桌,「不就在桌上?」 「这不是伪货吧?」她取来发簪微瞇眼细看,实在很难排除这个可能性。盛守业不满地两手环着胸,「请妳不要随意质疑别人的人格好吗?」太过分了,为她辛苦为她忙,还得遭受这等恶意歧视。 「你是怎么把它弄到手的?」这教她能不怀疑吗?还不都是他这个万恶渊薮才害得她今日得东奔西跑。 「我挖了整座坟才把它给挖出来的。」早把谎言编排好的他,边说边起身把事先准备好的衣裳捧至她的面前,再推着她去屏风后头更衣。 「后来你同那只女鬼做了什么?」自屏风后头传来了轩辕如相颇为紧张的音调。 他顿了顿,而后满怀期待地问。 「妳很介意?」她总算开始在意他了。 「我在乎的是我被抢走的身子。」还是不太会穿女装的她,随意把衣裳粗鲁地套上就走出来。 「放心吧,若不是妳的话我便不感兴趣,我什么都没做。」他拦下她,以灵巧的手指重新整理起穿法完全不及格的她。 轩辕如相低首看着他那像是服侍的动作,「那女鬼呢?」那个条件一大堆又挑三捡四的家伙有好好的上路了吗?「在她发现我的本性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后,她就扔下妳回墓里去了。」他流畅地将谎言说出口,穿好她的衣裳后,再把她推至妆台前,开始整理起她那有如鸟窝般的长发。 滑进发中的发梳,以适度的力道抚过她的头皮,轩辕如相低着头,实在是不怎么想看镜中那张她每看必想吐的脸,她转移心思地回想起方才那一场吓醒她的梦。 不知为何,她隐约的记得,在她的梦境里似是也有着盛守业的踪影,梦中的他,带着看似有些悲伤的脸庞,静坐在晨光下低首看着她,且对她说了些什么… … 他到底说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有何事,能让总是顺心得意的他面上风云变色。 「别发呆了。」将她打点妥当后,盛守业摇醒她回魂,「妳昨儿个都已睡了一整日,是该出门继续赶赶场子了,妳不是说这儿距离下一个药材的路途远得很?」 轩辕如相微微侧过首,打心底恐惧起这很可能是已有好一阵子没再兴风作浪的他,即将再次朝她下手的犯案前警告。 「何时起你变得如此为我设想?」帮她找、帮她挖、还催着她赶路?如果说现下的坏人都似他这般,那其它坏人不就统统都得转行了? 「因我守了妳足足一日又一早,现下都快正午了,我的肚子早饿坏了。」他边说边指向她咕咕叫的肚皮,「咯,妳的也是。」他若是没心,她就是没肺,自作多情地为她着想还得换来她腹内满篇的阴谋论,她就非得逼着他别再扮什么好人了吗? 挥之不去的淡淡疑惑感,在随着他们退房上路时,仍旧没自轩辕如相的心底走开。就在盛守业领着她来到小镇上热闹的南北货大街上,一路挤过运送南北货的商行车队,正准备往街底那间醒目的饭馆走去时,眼力甚好的盛守业忽地停下脚步,并伸手拦下继续往前走的她。 「慢着。」 轩辕如相不解地回首,「方才你不是说要找个地方吃饭?」 「我看… … 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吃吧。」再怎么说,那对小两口好歹也帮过他,他总不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见他们死于非命。 「为何?不都快走到― 」她转首看向饭馆的方向,当她的目光触抵那对眼熟的小两口时,她登时瞪大了两眼,而后缓缓撩起衣袖。 走出饭馆没多久,慢了一步才发现遭自家邻居堵上的封浩,在面色铁青的轩辕如相往这方向一步步地杀过来时,他赶紧拖着视力不好的花楚往一旁店家的铺子里躲。 「妳别太激动了。」盛守业跟在她的身后,在她愈走愈快时,有些想替他们争取点逃命的时间。 「你这主谋最没资格讲这句话。」苍天有眼哪,让他们在这儿撞着她这位苦主,算是天不负她。 「等等… 」她真要让大街上所有人都目睹她行凶? 轩辕如相朝身后扬起拳头郑重警告,「待我打趴了他们后,我再回来跟你重清旧帐。」最近她是满久没复习他们之间的梁子了,好,就先来个热身。 「好了,妳先冷静一下。」盛守业一手扳过她的身子,毫无预警地将定心镜摆在她的面前。 「你… … 」僵站在大街上的她,面色更是阴沉三分。 「出来吧,都别躲了。」解决了手边危险分子后,盛守业朝躲在店家里的两只惊弓之鸟唤着。 封浩怯怯地探出颗头,「她不会宰了我们?」天哪,好高好壮的女人,小花是想整她不成? 「目前不会,但以后就很难保证了。」他们还满有自知之明的嘛。 人声嘈杂的年货大街上,挤满了采办年货的人群,来来往往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轩辕如相的异状。盛守业站在轩辕如相的身后,一手环着她的腰际,以免像个木头人的她会被挤来挤去的行人给撞倒。而自店家里走出来的封浩,则防范地躲在盛守业的身后,在他的后头,还有一个花楚当跟班。也不管他们四人贴站成一排的景况着实怪异得紧,相当爱惜性命的封浩往前偷瞧了好一会儿后,这才纳闷地走出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咦,居然不咬人?他还以为这一回他八成死定了。 盛守业指着腰际的铜镜向没胆的他们说明,「被这玩意儿一照,她会有半刻的时间不能动弹。」 「真的不会动耶… … 」跑到前头去的花楚,以指戳戳轩辕如相的面颊,随后快乐地朝身后招手,「封浩封浩,快来看!」 走上前一看后,封浩啧啧有声地对早就在腹里气炸九重天的轩辕如相摇摇头。 「亏妳还是个术法大家,沦落到这个下场,妳都不觉得愧对妳家祖先?」怎么他家的邻居这么不中用,与姓盛的对垒后竟输成这般,这实在是太惨烈了。 轩辕如相的嘴角微微抽措,「你还有脸说风凉话?」她今日之所以会定在这儿,全都是谁害的啊? 他凤慨万千地拍着她的肩头,「我看妳还是早点投降输一输,认命的当个女人算了。」 「放开我,我要砍死他们两个!」恨不能用两眼吃了他的轩辕如相,火冒三丈地朝身后的控制人大吼。 封浩怕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哇,连坐法不成?」明明这单生意就是小花接下来的,有必要这么杀无赦吗? 「袖手旁观的你也是共犯!」不只是他,客栈里与盛守业密谋过或是知情不报之人,也全都是帮凶。 「喂,你怎还没摆平她?你不是很长袖善舞又死不要脸皮的吗?」封浩有些失望地看向后头的控制人,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仍是坚决抵抗得有点棘手啊。 「你懂什么?」盛守业以看美食的目光看着怀中的战利品,「最美味的东西,我向来就喜欢留到最后慢慢享用。」 冷到骨子里的寒颤,令封浩受不了地直抚着两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随你高兴… … 」害他差点把刚下腹的午膳都给吐出来。 「你们在这陪她叙叙旧,我去找东西治治她的肠胃。」在来往的人潮因午膳时分稍微散开了点,盛守业将她交给他们,打算赶在人群都挤进饭馆时,去抢救就快卖光的午膳。 封浩不语地看着盛守业伟岸高大的身影,在转身走人群里时,即鹤立鸡群似地轻易将一旁的人们给比了下去,这让曾吃过闷亏的他,不由得再次忆起之前他是怎么被这号公子哥给整得咬牙切齿的。 「小花。」他朝同是逃犯的她勾勾指,接着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一阵。 「她的确是满值得同情的… … 」听完了他的话后,花楚面色凝重地颔首。不能动弹的轩辕如相,在被个路过的汉子撞着了肩头,差点趴在地上时,满心不快地瞪着他俩交头接耳的模样。 「你们这两个祸害又在商量什么诡计?」不会是又想再害她一回吧? 「别说我都没有身为邻居的道义。」封浩凑回她的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手朝她献宝似地亮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 她皱着眉,「这是什么?」 「给妳一个报仇的机会。」曾经见过药效的封浩,狡猾地朝她眨着眼,「咯,这是小花所制的春药中,药性最毒最毒的一种,它名叫『极乐销魂九重天』 。」 「本大爷不屑做那等无耻之事。」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大师,真要做了那等事,她岂不跟这些小人一个样了吗? 「难道妳不想把那家伙踩在脚底下一回吗?」花楚索性也跟着下水,扬手搭上她另一边的肩头加入说服的行列。 轩辕如相惊讶地睨着她,「连妳也这么坏?」果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完全不惦念方才姓盛的才救了他们一命。 「我不过是想弥补妳一些而已。」她要是敢再站在盛守业那边,相信到时她又要被封浩唠叨很久了。封浩诱惑似地拿着小瓶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如何,这药妳到底要不要?」 「… …当真有效?」经他们这么一说,轩辕如相也开始有些意志不坚。 花楚自信十足地拍拍她的肩,「哼哼,从无半个幸免者可逃出魔掌过。」 封浩不忘提醒她,「这药下腹后,药效会持续两个时辰,到时妳千万要记得躲远点。」不然若是被人给吃了,他可不负责啊。 做这等坏事,当真好吗?在日后不会有何报应吗? 她向来都是抱持着人不害我、我亦不害人的信念,即使住进有间客栈后,她是被那些无良邻居带坏了不少,但她骨子里仍有三分像是那个为人善良的武林盟主的,因此要她主动去害人,这恐怕… … 「怎么样,想不想报一箭之仇?」封浩吊高了两眉,努力地想煽动她,「不要忘了,他可是害妳失去男子汉本色的元凶,想必这些日子来妳也因他而吃过不少的苦头对吧?这不,现下丢脸地僵在这儿,妳都不觉得有损妳大师的颜面吗?」在吃了这玩意儿后,他就不信姓盛的那家伙还可以拽得起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 … 虽然做这等事的确是挺不道德,又阴损了点,且药效和后果目前都无法估计,可她一直以来都哀悼着失去男儿身这事的心情,亦不是假的,她更没忘了从变为女人的那日起,总是让她束手无策的盛守业又是如何折磨着她的身心。思索了许久后,轩辕如相坚决地对他们道。「给我。」 找到今晚的落脚处后,回自个儿的房里休息前,盛守业来到隔壁轩辕如相的房里,对于她一整个下午都闷不吭声的模样仍是介意得很。 「妳还在气我放走他们之事?」 「你对他们还满懂得知恩图报的嘛。」轩辕如相继续喝着她的壮胆酒,希望待会下手时能够做得利落点。 「我只是不希望妳在大街上杀人因此名满天下而已。」盛守业叹了口气,一如以往地,保持距离安分坐在她的对面。 开始动手执行泄愤计划的她,在他一坐下后,立即把她桌前的酒杯分了一个给他。 「这是?」他微微挑高朗眉,满心怀疑起她今晚难得的殷勤是为了哪桩。 她边说边为他倒酒,「本大爷今儿个心情不好,陪我喝闷酒。」 陪她?他没听错?盛守业不动声色地提高警觉,仔细端详起自从见过封浩他们后,就一直不知哪儿怪怪的她。 「去弄点下酒菜来吧,今晚我要不醉不归。」轩辕如相催促着他,很怕心中所想的坏事会被他给看穿。 他朝她点点头,意外地发现她在进屋后,她的右手始终紧握成拳,似是在掌心里藏了什么东西般。他站起身,刻意在路经她的身旁时用力吸嗅了一下,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在他走到房门前时,他头也不回地问。 「轩辕大师,渺小的凡人我,能否请问您一件事?」受害者在吸收经验后长大了?只不过,就凭她也想同他比道行? 「说。」 「妳手里那颗药的药效是什么?」真难得她这款的正人君子,也有狼狈的采取这种手法的一天? 轩辕如相一怔,被当场逮着的心虚戚,再诚实不过地漾在她的面上。 「事迹这么快就败露了?」他是在脑袋后头多生了双眼不成,这样他也看得出来? 「妳天生就不是个当坏人的料。」盛守业走回她的身旁,面上泛着再奸诈不过的笑意。 「既然如此… … 」恼羞成怒的她,索性一掌捉住他的下巴,直把药丸往他的嘴里硬塞过去,「还不给我乖乖吞下去!」 「我怎可能这么轻易就范?」身形高人一等的他惊险地避过后,出手紧握住她的两掌,就是不让她称心如意。 「要是觉得有点亏欠我就快些吞下去… … 」轩辕如相使劲地把手中的药丸往他的方向推过去,无奈力不如人的她又被推回来。 盛守业得意地亮出一口白牙,「别逗了,欺负妳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不要挣扎了… 」她不死心地继续推挤着,甚至连两脚也派用上场了,一径地在下头踩着他左躲右闪的脚。 「我才要说妳别太勉强了。」就连这点小小的坏事她都做不成,她还满脑子想复仇? 僵持了好半天却始终无法完成心愿,轩辕如相气喘吁吁地问。 「真不让我得逞一下?」为何在遇到他后,她的运气就一直在走下坡?要是连这事都办不成,日后岂不是让封浩给笑掉大牙? 「在不明药效之前,不能让。」盛守业稳稳地保持着他俩间一臂的距离,「话说回来,妳真有那么恨我?」他还以为已经许久没用金刚印打人的她,最近总算是较能接受他一些了。轩辕如相突地僵住了身子,不愿承认地微偏过脸。「这是两码子事。」这只是泄愤,谁教她有满肚子苦水和冤屈没处倒?闻言的他,忽地使力将她给拉过来,趁她犹不及反应时,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满心欢喜的吻。 他已经很久没再这么做了,她究竟是说了什么话才使得他色心再起? 「下流的东西,我都说过了,别再!」瞪大眼的轩辕如相才想好好开骂,可却遭他急急抢过话尾。 「等会儿,方才那颗药哪去了?」他忐忑不安地瞧着不知何时起她已不再拿着药丸的手指,总算是有了大难临头的预感。 「不就在… 」她转头看去,当下也是悚然一惊,「咦?」该不会是在他们拉拉扯扯时长脚不见了? 彼此互看一眼后,神色紧张的一男一女,动作一致地放开对方,抢时间地转首四处探看,以免晚了一步恐会沦为那颗药丸的受害者。 「别挤。」轩辕如相趴在地上找了一会儿后,一把掀起桌巾想找找桌下,没料到却在里头见到了也在找药的同伴。 「妳休想再拿到那玩意儿一回。」顾不得颜面的盛守业,在她一脚想要把他给踹出去时,赶紧出手推开她。轰轰烈烈在桌下开打过一回后,仍是找不到药的他俩,不气馁地或蹲或趴在桌外,改而搜寻起外头的地板,谁都不想着了对方的道。 「怎会到处都没有?」盛守业瞪着搞丢药丸的她,「妳究竟扔哪去了?」都怪她,要不是她没事找事,他们现下也不需这么瞎忙了。 「我若知道的话我还需要找?」同样也很心急的轩辕如相,皱眉地站起身子把桌上也找过一遍。 「那个药若是被他人捡到给吃了,会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那该不会是什么绝世剧毒吧? 轩辕如相抹去头上的大汗,「不然你以为我干哈找得这么急?」惨了,要是她无意中毁了别人的清白怎么办? 努力翻遍了桌上桌下、椅底房角,他们甚至还翻过花瓶里头,以及地板的每一道细缝,可他俩都想找到的东西非但找不到,反而还将他俩给累得半死。 「暂时休兵,没意见吧?」盛守业状似疲惫地两手撑在桌面上,紧盯着与他半斤八两的寻药同伴。 「行。」她站在他的对面,片刻也不敢把视线离开他的身上。 他俩各自喝口水稍事休息不过一会儿,轩辕如相突然纳闷地问。「这茶水怎有股怪味?」 方才她喝的时候并没有这种奇怪的花果味啊。 「怪味?」盛守业不解地再多喝了一口自己的,「我的没呀。」突不期然地,自穹苍间所劈下的无形响雷,将会意过来的他俩顿时给打得神情,过了半晌,心头各自暗暗一惊的他俩,目光集中地看向她手中的那只杯子。不是吧? 第六章 「妳快点决定好不好?妳究竟是想剥光我的衣裳还是脱光妳的?」盛守业刻意摆出一副拽态,闲着没事做地晾在客椅上,看着药效已发作的轩辕如相满屋子走来走去,一下子过来想拉他的衣裳,一下子又退缩地松开手,拉扯着她自己的衣裳继续绕着客桌转圈子。 「都是你… … 」轩辕如相转过头瞪着他,满心满腹的想要推委卸责。 他耸耸宽肩,「这回可是妳自个儿下的毒手,与我无关哪。」 再次灌下一杯茶后,她抚着愈来愈难受的腹部,而后有些受不了地蹲在地上。 「药效还要多久才会过?」见她久久不动,盛守业担心地走至她的身旁将她扶起,让看似焦躁的她好好地坐在椅里。 「两个时辰后。」她频喘着气,呼吸也渐渐变得不顺。 「有道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嘛… … 」亏她想得出用这招来对付他,要是他真吃了那颗叫什么极乐销魂九重天的药丸,她的下场肯定会比现下还要来得更惨。 往后她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 满心后悔的轩辕如相,沮丧地将脸埋进双掌里,既气自个儿干嘛耳根子那么软,三两下就让封浩给教唆成功,更气她为何不记取教训,没事竟打盛守业这块铁板的主意,回顾以往与他对阵下来的成绩,她可是一次也没赢过他啊。阵阵涌上的热意,自她的腹里逐渐朝她的四肢扩散,她忍不住扯开了衣襟,在仍不见半点凉意时,她索性把外衫给脱去,打算在这下着雪的寒天里打起赤膊,但 俨然就像个牢头的盛守业,却在她欲脱内衫时制止了她。 「热死人了。」他知不知道腹内有把火在烧是什么感受? 「别又忘了妳现下是个黄花大闺女。」盛守业再把她的衣袖给拉下来,免得她露出一双藕臂勾引他的眼睛。 她负气地一把推开他,「你别看不就成了?出去。」 「我怕我走了,待会妳可能会神智不清的脱光衣裳走出房门丢尽妳的脸,或是不着寸缕的冲到客栈里勾引男人去。」他也很想走啊,她以为那颗药丸就只折腾她一人吗?他可不希望到了嘴边的天鹅肉被别人给抢走了。 令人无所适从的战栗感,忽地自身体的深处里窜了出来,让不曾接触过这种感觉的她忍不住颤了颤,求援似地直拉着他的衣袖。 「破镜呢?快把那面镜子拿出来。」定完她造反的身子后,说不定也能把她胸膛里那颗愈跳愈快的心一并定下来。 「也对,我都忘了还有这一招。」盛守业拿起腰际上的小小宝镜往她脸上一照,「如何,有冷静下来吗?」 「没用。」坏了,怎么她仅是身子不能动而已,那些奇怪的感觉仍在她身体里挥之不去? 他拭了拭镜面再照向她,「这样呢?」 两管温热热的鼻血,下一刻即不给面子地流了出来,结实地粉碎他俩的如意算盘。 「要流也该是我流吧?别太激动了。」盛守业取出袖里的绫巾,叹息连天地擦着她的鼻血。 「为什么这面镜子不管用?」平常不是定她定得好好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就不济事? 「大概是药性强过法力也说不定。」盛守业再自怀里拿出另一面她没看过的法镜,将浑身难受又不能动的她解救出来。 她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等会儿,为何我能动了?往常不是都要半个时辰吗?」 「这是返心镜,专门用来解定心镜的。」他紧盯着她潮红的面颊,不知不觉地又再次忆起上回他曾在澡堂里见过的美景。 「有这玩意儿-… 你却从没拿出来过?」轩辕如相一手抚着额,总觉得脑袋里似有团迷雾,使得她的精神有点涣散,也让她的视线不太能集中。 「现下不是追究这问题的时候吧?」他一手抚着她的面颊,另一手仔细擦着她额际不断冒出来的汗水。 一接触到他冰凉的掌心,她忍不住闭上眼,好似走失于荒漠之人遇着了绿洲般,令她受不了地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上,磨赠完了右脸又赶快换左脸。 不行不行… … 她得要定定定。 可是… …这实在是好舒服好舒服。 盛守业无言地看着她那类似猫儿撒娇的动作,一时半刻间,他也不知他究竟该不该感谢那对怂恿她做坏事的小夫妻,当她磨赠到后来渐渐变得不满足,整个身子都往他的身上靠过来,面上还带着罕见的微笑时,他勉强地找出理智把她给推开。 「冷静点。」好险,差点就被她拐跑了。 然而食髓知味的轩辕如相却把他给拉回来,星眸半闭地捉来他的两掌强压在她的面颊上。 他抽开手,「镇定些。」若是可以的话,他还真想向她借张黄符往她的头上贴。 无法补足的清凉感再次离她远去,她难忍热意地拉高他的衣袖露出他的手臂,再将它围在她的颈子上。 「我不趁人之危的。」他挪开手臂往旁边坐,故意离她远远的,「妳好歹也考虑一下我的名声吧。」换作平常时,她要是如此投怀送抱,他早一口将她给吃下腹里妥善摆着了,可现下她却是受药所惑,这样的她,才不是真正的她。 轩辕如相气恼地揍他一拳,「你有这么委屈和不情愿吗?」 「当然有。」他小心地观察着她微带翳翳水光的眸子,「妳老实说,妳还顶不顶得住?」可恶,为什么会这么诱人啊?就连他也想照照定心镜了。 忍耐不了片刻的她,倒抽口凉气之后,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他的脸庞,接着便扯开了嗓子放声大叫。 「天哪!」 「又怎了?」他着急地看着她面上宛若末日来临的神态。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 」轩辕如相抱着头边在屋子里乱窜边频频怪叫。 他一把拉住有如无头苍蝇的她,「究竟是怎了?要不要我出门去找个大夫来帮忙?」 「你… … 」她紧缩着肩头,万分恐惧地将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瞧回面上。 「我如何?」 「你现下在我眼里看起来… … 居然貌胜潘安、器宇轩昂、玉树临风还外加倾国倾城?」太可怕了,她的心智竟被那颗药给扭曲到这种接近幻觉的程度? 盛守业顿了顿,「那本来就是事实好吗?」搞哈? 「这到底是什么毒药,怎会有这么恐怖的毒效?」怪不得花楚说此药万夫莫敌,原来它最大的用处就是将再怎么看不顺眼的人,统统都在此刻变得美味可口无比。 「喂,别太过分啰。」算他有风度,他忍。 「不行了,看起来实在是太美味了… … 」轩辕如相咽了咽口水,在全然无法拘管心神的状态下,强横地拖着他到长椅上坐正,再动作快速地坐至他的腿上牢牢压制住他。 盛守业一把握住她正忙着拉开他衣裳的小手。 「妳真想对我霸王硬上弓?」大势不妙,她的兽性眼看就要全部出柙了,他该不该出门去避避风头? 「你敢挑剔?」她说着说着就把双手伸进他的衣裳里,以十指感受着他所带来的清凉感。 「多谢姑娘赏面,我看,这事咱们改日再来多多指教好了。」盛守业拒意甚坚地将腿上的她抱起,再放到一旁去置凉。 她不死心地又爬回他的身畔,「现下这情况我还能选日子挑时辰吗?」 「可我对泼猫没哈兴致。」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顽拗固执?明明平常她就不曾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我都肯牺牲了你还嫌弃?」她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看似可口的颈项,完全克制不住满心想咬他几口的冲动。 「这样吧,我出去找别人来帮妳解决这难题好了。」冷不防被她咬了一口,还遭她以舌尖舔过颈部后,盛守业脑中名唤为自制力的细绳险些断裂,害得他在鼻血跟着流出来前不得不落荒而逃。 轩辕如相紧攀住他的手臂不放,「回来!」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于非命的。」那对小夫妻要给药丸不会一次给两颗呀?干脆让他们俩一块儿堕落到底不是更痛快? 「可我真的很不舒服… … 」她委委屈屈地松开手,竖起双脚将脸埋进膝盖里。 哪儿不打专打他的罩门? 盛守业无奈地走至她的面前,满心不舍起她这等难受无依的模样,他投降地叹口气,坐至她的身旁朝她摊开了两掌。 「过来吧,不过妳得保证会乖乖的。」自作自受,待会他一定会死于内伤。 「你在做什么?」轩辕如相不解地看着他拉开衣襟露出光溜溜又结实的胸膛。 「为免妳今晚过后会后悔,我先用真气定定妳的心神。」他将她抱至胸前紧贴着她的背,「待好别乱动,这样妳会舒服些。」相较于上回为她取暖的热度,这一回,贴在她背上的那片胸膛所传来的,是让人无法抗拒的迷人体温,这让只安分了一会儿的她神智被蒸腾得更加迷茫,也更加管束不住她似是有了自主意志的手脚。 盛守业在她的小手钻进他的袖里时,忍抑地提醒,「妳的手又不小心离家出走啰。」 「这又不是我能克制的 --… 」她左扭右动地想松开他牢牢圈在她腰上的铁臂。 「只要忍过这两个时辰就行了,打起精神来。」别再动了,以前同样也是男人的她,就多点同理心稍微同情他一下,现下的他可禁不起这种暧昧的磨赠啊。 「你说得容易… … 」她抬起他能动的一臂,老实不客气地在上头乱咬一通。 「别咬我了好吗?」他辛苦地抗拒着那种可致人于死地的撩拨感,「也不要又亲又舔的。」这到底是谁教她的?他分明就还没教到这些呀。 波涛汹涌的眩晕感,令轩辕如相不舒服地闭上了双眼,任由像是蚂蚁般啃咬着她的需求感攻占她的脑海,并如火燎原般地壮盛烧了起来。 「别再摸我的大腿了!」这一回,盛守业终于禁不住地吼了出来。 十万火急地分开他俩后,他犹不及走避,她却已无力地仰躺至他的怀里,他低首一看,那双水盈盈的大眼,好似盛着撩人的迷雾;往常她粉色的面颊,此刻变得格外红艳诱人;而那轻而易举就勾走他心魂的芳唇,则是娇嫩欲滴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如此楚楚动人和令人怜惜的模样,令四面楚歌的他在心中沉重一叹。她真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吗?有着精神洁癖又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的她,到底明不明白她想向他索求的是什么?正因她的没经验,说不定她就连现下所做出的举动也不清楚,可她却仍旧… … 继续摸他的大腿摸个不停,还愈摸愈上去。 饶了他吧,他真的不是扮圣人的那块料啊,这也太考验他的定力了。 「大不了… … 」她意识不清地往他的胸口乱摸一通,「大不了我豁出去就是,反正我是个男人又不会少块皮肉。」 就怕听见这句话的盛守业更是仰天长叹,「我已经不想再纠正妳现下的性别了。」 轩辕如相难受地在他怀中蜷缩起身子,她那眉心深蹙的模样,当下成了压毁他最后一点忍耐力的稻草。认命得豁出去的他,一把将她抱起走向不远处的床榻,将她放妥后,他除去了他俩的鞋袜而后上床坐在她的身旁,伸出两手稍微使力地拍着她的面颊,希望她能够稍微清醒一下。 「妳我都很清楚,明日妳绝对会后悔的,即使这样,妳还是要这么做吗?」就算是明儿个会被砍被杀他都认了,但这句话他一定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我的事我自个儿会承担… … 」轩辕如相颇为粗鲁地推倒他,再一骨碌地跳至他的身上坐妥,整个人俯趴在他的胸坎上满足地叹了口气。「妳最好是到时还能记得这句话。」眼下的她八成是有听完全没有进,而明儿个不管是被打鸭子上架的他,或是胡里胡涂做出这事的她,下场都将会 … 啧,怎么加害者和被害者都得这么惨才行? 「你才要记住,我不是女人… … 」她缓缓移动着身子,将脸蛋埋进他的颈畔而后不动。 「嗯,妳不是。」这姿势他是无所谓啦,只是她该不会就这么窝在他的身上,什么正事大业都不做吧?她是想让他煎熬至死吗? 「所以在我变回男人后,这一切都只是噩梦一场… … 」彷佛在他身上无所不在的素手,再次探入他的衣裳里上上下下地抚摸着,而后开始拉扯他的衣裳。 「妳要这么欺骗自个儿也行。」按照她剥他衣裳的速度,说不定他俩拖拖拉拉到天亮就连件大事也办不成。 「你要记住,这只是权宜之计,一切都是那颗臭药丸的影响。」 「大师您说得是。」她怎么说都好,别再折腾他就是了。 「倘若我神智清醒的话,我才不会!」 他一手掩住她的嘴,翻身将她抱来身旁后,准备接手收拾残局。 「好了,安静些。」她到底有完没完? 清晨就被踢出房门的盛守业,站在门外枯等了一天后,仍旧是没见轩辕如相走出房门用膳,担心她会饿坏身体的他,再次悄悄打开窗扇一个小缝观察里头的情况。几乎算是半毁的房里,四处布满了她发泄用的金刚掌印,唉,看样子,他又得额外付出一笔赔偿费用了。 早说过她会后悔的,偏偏她当时被药性冲昏了头,像匹脱缰野马似的不理会他的苦苦劝谏,这下可好,强占他便宜的下场,就是她无颜见江东父老,深深厌恶起想要害人的自己,而他呢,则是将她手到擒来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原本他是打算缓一缓,边培养他俩之间的感情,边等她适应自个儿是个女人这事实后再找机会慢慢下手的,没想到进展却超出他的盘算竟会这么神速,而这一切,还得归功于怂恿她的那两位邻居,真是功德无量。 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再次提醒他里头避不见面的那位大师已经饿了多久,他要是再不进去把她给揪出来的话,放在他房里的晚膳就要凉了。 认命地推开房门踏进虎穴后,盛守业轻声提醒着那个坐在床上披着被子不肯见人的她。 「忏悔时间可以结束了吗?」都从天亮反省到天黑了,她再怎么不愿面对现实,到头来也还是得承认的。 「我要砍了你这禽兽!」轩辕如相迅速回过头来,劈头就赏他一记金刚印。盛守业无奈地任她继续毁坏租来的客房。 「是妳说过妳会承担的,还有,我才是受害者吧?」就知道她定会说话不算话。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怒气冲冲地跳下床,穿妥了鞋后即挽起两袖准备跟他算帐。 「别忘了,昨晚说一次不够的可是妳。」从头到尾他都是被迫的,就算是想收手她当时也不准。 轩辕如相咬牙切齿地问:「那第三回合是谁食髓知味的?」 「嗯 … 」他回味般地抚着下颔,「因为妳欲拒还迎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妖艳又太可爱了,害得我忍不住想再好好欺负欺负妳。」反正今儿个横竖都是一死,他要是不好好把握解馋的机会,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给我去死 … 」磨刀霍霍的她当下朝他挥出一拳。 他正经八百地再说出更露骨的实言,「好吧,是我的错,不管妳再怎么甜蜜且淫荡地诱惑我,昨晚我都该保持理智,当机立断的拒绝妳才是。」 「我要杀了你这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她再往他的肚皮开揍,而他只是不躲不逃地任她打。身为轩辕家的继承人,居然会栽在个男人身上?且还是把她变成女人的这号恶徒?事情怎会出乎意料变成这样,她不但什么仇都没有报到,也还来不及把自己变回男人,竟然就已被他给吃干抹净了,而昨夜她怎会愚蠢到找他帮忙,全忘了他压根就是色胚投胎的? 昨夜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将来当她变回男人时,这事岂不成了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最要命的是,昨夜里该记得的和不该记得的事,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想忘,也都忘不掉… … 不行,不能再回想下去了,不然她又要在心底重新回忆起昨晚的那些事了。 既然铸下的大错已成事实无力改变,反正她身为男人,也不需太过在意那无所谓的贞洁,眼下最重要的事,即是得去收拾昨晚留下来的烂摊子才是。 「你我都同意,昨晚只是个不可抗力的意外事件吧?」稍微冷静了点后,她以威胁的目光看向昨夜的被害人之一。 「所以?」盛守业边说边往房外走去,不着痕迹地引诱着她换个房问。 「忘掉它,就当从没发生过这回事。」还没把话说完的她,如他所愿地一路追在他的身后。 他转身朝她眨眨眼,「别说笑了,我怎可能忘了我的清白就这么葬送在妳手上?」 「住口、住口!」她气急败坏地伸出两手捂住他的嘴。「妳发脾气的模样愈来愈像个女人了。」他拉下她的两手,满足地瞧着她又羞又恼的样子。 「不许说我像女人!」轩辕如相想也不想地就给他一记肘击。 他若是没有十条命,恐怕早就被她给打死了… … 盛守业一手按着受袭的心窝,去将房门给关上免得冷风吹进来,接着他推着她去桌边坐下。 「先吃点东西吧,妳每回肚子一饿脾气就特坏。」而且还格外凶暴。 轩辕如相不语地看着一桌的美食,即使再饿,在这当头,她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他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她,「别再为妳所逝去的清白难过了,这事妳我都不说,日后有谁会知晓?」 「你发誓你会守密?」谁知道他的嘴巴牢不牢靠? 「嗯。」她要是再不填饱肚子,他很怕他可能会走不出这个房间。 她最在意的就是这点,「往后绝不会拿这事来威胁我?」 「只要妳能替我省点钱,别再动不动亮出金刚印来泄恨就行了,快吃吧。」纵使他家财万贯,拥有蚀日城一半的房产与土地,但打从接触起她后,他的财产便处于急速消失的状态。过了许久,在盛守业的连哄带骗下,轩辕如相这才拿起碗筷补偿她已饿了一日的肠胃。在她以蜗牛般的速度吃完早凉了的晚膳,并喝着他递过来的茶水时,他冷不防地问向毫无防备的她。 「哪,昨晚之事,妳真有那么不情愿吗?」他可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那当!」轩辕如相下意识地开口,却遭他看似执着的目光截断所有话尾。 「不要忘了,昨晚一直都在拒绝的人,是我,并非妳。」他定定地直视着她的眼眸,「我不是不曾为妳着想过的。」 他一定得挑在这节骨眼上提醒她这事实吗? 「撇开我对妳下咒之事,告诉我,昨儿个夜里,为何妳愿意那人是我?」他可不光是挨她打就算了,她欠他的,他怎可能会不连本带利讨回来? 她一时也找不到答案,「因为… 」 「还是说,在那当头,妳只要是男人就行?」以她那时的状况来看,他要是不牺牲自己,说不定她会在丧失神智时真的走出门去找男人。 「你少侮辱人。」轩辕如相两眼一瞇,颇为光火地提起他的衣领。 盛守业就是想钓出她的真心,「那妳的实话呢?」 完蛋,中计了。轩辕如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再次晚了一步才发现,他前头的那些话全是他一步步安排好的陷阱。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 男女优势、身材优势全都输给他就罢了,为什么在口舌之争这上头,他还是功力足足高出她好几截,害得她说着说着就又掉进他的陷阱里?而最让她头疼的是,他老兄总是像面照妖镜,非得把她所窝藏着的都给照出原形来不可。 盛守业继续再道:「在我事前都已堵上妳能够拿来当借口的理由后,妳能不能就诚实的面对我一回?」 居然故意在她面前承认他在堵她的后路?太恐怖了,这种心机已经不是寻常人所练得出来的了,他还拿来对付她?也不想想不擅长玩手段的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阴险成这样根本就是种犯规。 轩辕如相一把推开他,「走开。」 「我很明白,除开我请花楚代我下咒外,妳渐渐地找不到理由拒绝我,也开始不知该怎么去说服妳自己。」盛守业紧紧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再次逃避,「可若是不这样,我又该怎么让妳看清我对妳的真心?到底要怎么做,妳才能明白我所要给妳的皆是真情真意?」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面上的那份执着。「你 … 来真的?」原来将她变为女人这事,真的不是在捉弄她? 他微微垂下眼睫,「我打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妳了,只是妳从不相信。」 「你明知我是个男人。」这等语言攻击未免也太势如破竹了,这教她要怎么挡啊? 「倘若我说就算妳是男人我也一样爱呢?」盛守业不再掩饰受伤的表情,「到头来,妳不也只会用不能接受来拒绝我不是吗?」 不需再透过言语,赤裸裸的伤害,详实地盘据在他的面容上,轩辕如相怔怔地看着他,从没想过她也有伤人至深的一天,彷佛只要她再多说一句话,就又会为他带来更多的伤口。 可她又能怎么办?难道要她就这样什么都不抵抗不拒绝吗?她的人生因他而被迫来个大转弯了,现下他还要拨乱她的心房,逼得她重新再去面对他? 「妳放心吧,我不急。」盛守业松开她的手,不想在此时逼她太紧,「就算要花上二三十个年头,我都愿等的,因此昨夜之事妳也别再想太多了。」 在他一放开手后,如获特赦的轩辕如相马上急急地起身,却在匆忙之间不意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弄湿了她脚上的一只绣鞋。盛守业见状,一把拉起想要蹲下身擦鞋的她,让她坐回椅里,再蹲下身子抬起她的脚置于他的膝上,亲自为她脱去绣鞋并以袖拭去脚上的水渍,而后,他低首亲吻着她的脚踝。 「你… 」满面红霞的她僵硬地想推开他。 他仰起头,「第三个炼丹用的药材就在距此十里的县城,该走哪条路最快,我已替妳打听好了。」 「为何要帮我做这些?」 「欺负妳这么久了,我总得取悦妳一回,是不?」站直身子后,他以指轻抚着她的脸庞,侧首朝她轻笑。 啊,她记得这种笑意。 昨儿个夜里,他也曾这么对她真心笑过。 她更记得也不愿承认的是,那蝶儿般落在她肌肤上的柔柔吻触,万分珍借般抚着她的大掌,还有,他虔心虔意地捧着她的面颊以额相抵时,她在近距离所瞧见他那宛若祈祷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体内那颗毒药仍残留着的遗毒所致吧,那些以往有关于他的印象,不管是猥琐的、任性的、不择手段的,似全都遭人强行掳走了般,不给原由地就开始在她的心中搬家,甚至还让心神恍惚的她有些想不太起来。不知为何,此刻在她眼中,笑意里带着些许宠溺的他,看起来,根本就不仅仅只是… … 不太坏。 这里是盛氏后宫吗?顶着横扫过大街小巷的狂风暴雪,轩辕如相站在县城里规模最大的客栈前,神情呆滞地瞧着坐在里头等着她的盛守业,已被俨然就像前来朝圣的女人们给团团围住,正惬意地享受着她们所奉上的爱慕眸光。 据她目测,里头上至七十好几,下至十岁左右,不管是芳华少艾、良家妇女、两鬓霜白的老妇,只要是女人,全都败倒在盛守业散放出来的翩翩风釆,和迷死女人不偿命的俊容下,无一可幸免于难。 啧,那位孔雀外表野狼内在的仁兄,或许会引发这座县城许多家庭危机也说不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排开众女挤进去后,轩辕如相很识相地挑了个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并叫来一壶热茶温暖她快冻僵的身子。 令人舒畅的暖意,在随着馥馥的茶水下了腹后,自她的喉间一路暖进了她的胃里,她满足地捧着手中的热茶,一想到等会儿她又得出门再挨冷不知多久,原本她已舒散的眉心,不知不觉地又再次绷紧。打从她开始寻找炼丹的药材起,无论是药引或者药材,全都是有着盛守业帮忙她才能入手,对这点颇为反感的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这般依赖他,因此在他们来到这座县城后,她便将他给扔在这,独自冒着风雪在城中打听关于炼丹材料的消息。 可近一日下来,她所打听到的线索,大多是琐琐碎碎,没什么用处也让她不知该如何下手。 女人特有的撒娇媚嗓,一而再地自她耳边传来,她抬首看去,围绕在盛守业身畔的女人们,为了在众女中脱颖而出获得他的青睐,不是频频对他抛着媚眼,就是含羞带怯地轻扯着他的衣角,期待着他下一次的回眸。 轩辕如相别过脸,感觉有种闷闷的不快感,卡在她的胸口不上不下的,令她有些不是滋味地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倘若那家伙真那么爱勾引女人的话,他又何苦来招惹她,再把她害得凄惨无比?说到底都是那些女人的错,她们一开始为何不牢牢捉紧他,反而让这号风流公子捞过界地登门找上她?她们就不会把他给捆了拖回家慢慢享用吗? 大老远就瞧见她豪迈喝相的盛守业,起身排开众女,不理会她们的挽留,一步步走向躲得远远的轩辕如相。在惊见他竟走过来时,她怔了怔,赶紧视而不见地埋首继续喝她的闷茶。 别过来、别过来… … 他不安分地当他的万人迷,没事带着大批人马移动到她这桌做什么?她天生就对女人这种东西没辙呀。 「怎么绷着张脸?」天籁般的嗓音,在她耳边近距离地轻问。 感受到众女刺人的锐利视线,轩辕如相硬是装作不认识地缩着两肩,闷不吭声地专心研究手中的茶水,一点也不想与那些女人为敌。 「打听到妳想知道的消息了吗?」盛守业低首看着她沉默的模样,大抵知道她为何会在人前如此畏畏缩缩的。 别再同她说话了,他知不知道那些女人全都以想要噬她下腹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他要是还有点天良的话就快些离她远点,好让她待会可以手脚无缺地走出这间客栈。 他愉快地向她警告,「再不抬起头妳会很后悔喔。」 轩辕如相二话不说地再缩躲到角落里,盛守业在她一移动时,飞快地抢过她手中的茶杯置在桌上,拖她起身后,两掌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给压在墙上,而后毫不客气地一口口啄吻着她的唇瓣。 「你… … 」一日不挨她的拳头他便嫌人生无味是不?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别出声,妳一开口她们便会知道妳本是个男人。」趁着他频吻着她的贝耳时,轩辕如相往他身后看去,随即恐惧地僵住了身子。好恐怖又好直接的恨意… … 倘若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相信她早被这些女人给集体虐杀了。稍微解解馋后,盛守业一把搂紧她,转身朝众女泼了盆冷水,再为雪日添上些许寒意。 「抱歉,我早已是她的人了,诸位下辈子请早。」 轩辕如相几乎可说是在他的庇荫之下,这才能毫发无伤地走出这间客栈,但一到了外头脱离魔掌后,她速速扬起一拳,快狠准地往他的肚皮招呼过去。 「是我活该。」盛守业抚着肚皮,很有自知之明地向她认罪。 她微瞇着两眼,「你少得意忘形了。」揍他本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风雪中,一对提着青菜与鸡鸭的老夫妻路过轩辕如相的面前,她扬指一算,发现为了寻找炼丹的药材,她忙到都忘了今日已是年三十要过年了。 「咱们今晚也来围炉吧。」盛守业挨站在她的身边,厚着脸皮伸手去牵着她的掌心。 她抽开手,「你要吃团圆饭就回客栈找开阳大人去。」 「可我并不想看盟主大人的臭脸。」虽然看那个知道他真面目的斩擎天发抖很有趣,但为了开阳着想,他还是放盟主大人一马算了。 「那是你的事。」轩辕如相拉紧身上不够厚的衣裳,在冷了一整日后,此刻腹内的饿感也愈来愈明显。 盛守业积极地引诱着她,「难道开阳从未对客栈的房客们说过,我是个功力比得上皇宫御厨的大厨?」 正想去找些吃食的她,当下紧急停住脚步,满面狐疑地转过头来。 「你的功力有多高竿?」 他附耳对她说出一长串让人想流口水的菜单。 轩辕如相听得肚内所有的饿虫都出笼了,只是,她身旁的这家伙也不必这么完美吧?功夫好、外貌佳,心地邪恶、阴险程度无人能及,会哄人、会勾引人,更会欺负人,现下他居然还会做菜?他是存心想打击她的自信心不成? 「妳打听到了第三个药材在何人身上了吗?妳知不知道它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当她仍在犹豫时,他再追加一份钓鱼上钩的饵食。 「你知道?」 「只要妳愿陪我吃完年夜饭我就告诉妳。」方才他浪费时间与那些女人套交情可不是套假的。 意志不坚的轩辕如相马上就变节,「年夜饭在哪?」 「在我房里。」这一回他成功地握住了她的手,「等了妳一日,我早把饭菜给做好了。」在他俩回到盛守业的房里,隔绝了漫天的风雪后,盛守业重新热过所有饭菜,犹冒着白烟的热腾腾美食,顿时摆满了一桌,令垂涎三尺的轩辕如相等不及地举筷开始朝它们进攻。 「别尽是吃肉,也要多吃点菜。」虽然他很高兴她这么捧场,但他很不喜欢她的严重挑食。 听着他那老妈子似的叮咛,轩辕如相总有种他把她当成幼儿来对待的错觉感。 「我不是开阳大人。」他是照顾上瘾了不成? 「我从没当作妳是。」他边说边为她舀了碗汤,「开阳是我的妹子,我只会疼她宠她,却从不会想要占据她;而妳,则是我此生中唯一的例外。」 轩辕如相有些没好气,「你就一定要让我把这顿饭给吐出来吗?」 「因我不想让妳心存误会或是妒嫉。」他早察觉到,她似乎很常在心中拿自己与开阳比较地位高低。 她否认得飞快,「谁说我会妒嫉?」 盛守业挑了挑朗眉,不置一词地起身走到远处的窗边,微微打开了一道窗缝瞧着外头的风雪。好半天,他就只是静静站在那儿,也不回去陪她吃完这顿饭。 「你在玩什么?」少了一个人的饭桌,顿时备感冷清,她不禁有些后悔她方才为何要把气氛给弄拧。他连正眼也不多看她一眼,甚至面无表情地别过脸。 「姓盛的。」轩辕如相当下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放下碗筷后,她走到他的身旁打探起他究竟是在闹什么别扭。 「这是妳头一回主动亲近我。」计谋得逞的他蓦地伸出两掌搂住她的腰,「妳瞧,不难的,是不?」 「放开我。」她愣了愣,快怏不快地想推开他,岂料他却搂得更紧。 「我知道妳的心很软,更明白一直恨一个人对妳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但妳可曾仔细想过我愿冒着生命风险如此招惹妳的原由?妳就不能想想我对妳所存着的心意吗?」 又来了,他还想象上回一样再对付她一次?她太过清楚待会这房里唯一会败阵下来的人是谁了。 「停,停停停!」轩辕如相两手紧紧掩住耳,不愿再次面对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语。 「妳怎了?」他松开掌心,有些担心地瞧着她苍白的脸蛋。 她边说边往后退,「不要再追着我的弱点来打,也不要动不动就想再突破我的防线一步。」 「妳究竟在怕些什么?」对他人产生感情,真是件恐怖至极的事吗? 「别过来,不准你再那么坏心眼的用话钓我,或是阴险的拿问题往我的脑袋里塞。」一直以来她都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既不爱什么人,也不恨什么人,他为什么就是要在她心中抢占个位置,还故意要她去明白这些。 束手无策的盛守业诚实地叹了口气,「可若不这样,我还能怎么钻进妳的心底?」 完了,接下来的她,又要被他总能轻易扭转她心思的话语给拉着走了,兵败如山倒这四字,她近来已复习得太够,眼下的她要是再不跑就是笨蛋。 在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转身跑出去时,盛守业有些沮丧地垂下两肩,一想到外头正下着大雪,他赶紧穿上大氅跟着追出去。 轩辕如相并没有走得很远,尤其是在这家家户户都团圆在一块儿用饭的时分,站在雪地里的她,怔然地看着满地的孤单全都在这时找上她与她为伴。 这些年来,没有家人也不爱任何人的她,因常出远门做生意,很少跟客栈里的那些同伴聚首,她从不觉得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不好,但在今晚,她却觉得有些难以抵抗四下无处不在的寒意与寂寥。 她一直都不懂男女之间为何一定要有感情,谁又该依靠着谁才能活下去,可方才,在那张饭桌上少了个盛守业时,原本美味的饭菜顿时在她的口中变得苦涩,热热闹闹的过节气氛,也变得有如窗外的雪花一样冰凉,就只是因为,他稍稍离开她身边一会儿而已。在认识他前,她不曾遇见过寂寞的,从来都没有。在听见他的心声之前,她也从不知爱恨原来是那般地沉重,甚至会让他露出那等在绝望之余,想要奋力一搏的求生表情来。 吹拂在她耳边的风声,听来像极了今日她所听到的女人娇笑声,她不知道那时闷在她胸口里的感觉,是不是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妒嫉,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总是能够把她心头的疑惑看得那么清楚。 好冷啊,蚕食着体温的冬夜,像是孤江江畔的钓叟,拉扯着线绳那一端上钩的鱼儿,不让牠回到水中,亦不让牠上岸,亦生亦死地让牠处于一个没法动弹挣扎的景况里,不知所措。 源源不绝的暖意,在盛守业敞开了大氅将她抱进怀里时,自她的背后贴了上来,一径看着万家灯火的她没有动,也没有挣扎,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体会到寒意的她这才开始在他怀中颤抖个不停。 「我很庆幸,这回妳没用金刚印打我也没用拳头。」盛守业将她整个人都包进大氅里,跟着她一块儿站在原地不动。 她木着张脸,「你就这么怀念吗?」 「快些爱上我吧。」他将下巴搁在她的颈间,许愿似地对她喃喃,「对于我的爱,现下妳不能接受不能理解都无妨,但,我真的很希望妳能抛弃一些世俗所带给妳的男女成见。」 与他相处久了,轩辕如相已听惯了他这类奇怪的催促,她不语地闭上眼睛,分享着他身子所为她带来的熟悉温暖。自她变成女人起,她就一直很不能适应这等冷冰的手脚,更在明白了他的胸膛有多么像是春天后,很难再克制自己不去接受这等染至她心坎上的暖意。 「咱们回房去把饭吃完好不?」他摇摇她,以讨好的口气问。 「是谁害我没吃饱的?」要不是他太多话,她本来是吃得很开心的。 盛守业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搂在身侧,拐着她一块儿移动,「这么着吧,为了赔偿妳,吃完饭后妳可以领到妳的新年贺礼。」 「什么贺礼?」 「就当作是为了得到下一个药材所必须准备的装备吧。」就这等雪势来看,他俩若是不想被冻死的话,最好还是带上比较妥当。 她听得一头雾水,「装备?」 「相信我,妳会用得着的。」 第七章 「这县城里的男人都闲着没事做不成?」轩辕如相再次拨了拨积在她兜帽上头的落雪,怎么也没想到,在被盛守业拉来这间民宅的房顶上,忍受严寒苦苦守候了一个时辰后,所换来的奖赏,竟然是对面青楼里的第一名妓 … 在众目睽睽下,靠在窗边堂而皇之上演的美人沐浴记。 此刻在这处房顶上,除了拉她来这凑热闹的盛守业外,还有一大票很可能会坐垮房顶的男人,也都目不转睛地集体在偷窥。啧,她实在是搞不懂,为了偷看女人洗澡,这些人竟愿在这等恶劣的天候下,像个呆子似地在这儿饥寒交迫直守着不走 … 女人的身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又违背妳的道德感了吗?」盛守业将一只小巧的怀炉放进她的手里暖暖掌心,再替她拍去肩上和背后的积雪。 「你居然拖我来做这等下流之事。」怪不得他要买这么厚重的衣物送给她当贺礼,都在这儿冻了一个时辰了,她要是穿得太单薄,包准会染上风寒。 下流?来这儿偷看的人哪个不下流?窝在房顶上像是雪人般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地转首看向说出这话的她,而后百思不解地打量起她一身的女人装扮。 「怎么连个姑娘家也来偷看?」难道是来见习的不成? 「哪有姑娘家?」轩辕如相听了,忙转头四下寻找着。 盛守业转过她的脑袋,「就妳啦,还看别人?」 「为何本大爷得在这偷看女人洗澡?」那个女人洗得不冷,她看得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因我听人说,妳想找的那颗紫绿珍珠,不是藏在她的衣里就是藏在她的身上或房里。」盛守业拍拍她的脸蛋提振起她的精神,并向她示意真正该看的地方在哪 。 她登时精神百倍,「当真?」 「若不是因为这样,我情愿窝在客栈里看妳的冷脸,也不愿枯坐在这儿挨冷。」不挑洗澡的时候来,还有哪个好时辰?也幸好这位姑娘很热爱展现姣好身材,非常乐意每晚都在窗边洗给大家看。 「那你看清楚了吗?」轩辕如相心急地推着他的肩头,很怕他们手脚要是不快一点她就要洗完了。 「太远了,也不知那堆搁在地上的衣裳里头有或没有,而且房里的柜子看来也挺多的。」就没有近一点的距离吗?冷不防吹袭而过的一阵风雪,不但为他们这些偷窥者带来一头一面的雪花,也成功地让对面的美女大大地打了个寒颤,赶紧伸手将窗扇关上。 「光在这儿偷看是成不了事的。」轩辕如相站起身子抖落一身的细雪,再也不想杵在这儿当个雪人了。 「不知大师您有何良策?」 「直接杀进去。」到时要搜衣、搜身或是搜房,统统都不是问题。 他早打听清楚了,「她可是这县城的第一名妓,不是任何人想见就见得着的,就算是要排队,也得等到一个月后。」 轩辕如相忽地转过眼眸,瞧着他那张对女人来说再养眼不过的脸庞。 「或许,你会有点用处也说不定。」摆着不用也是浪费,就让他来上一回人尽其才好了。 盛守业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我?」 打定主意后,轩辕如相行动迅速确实地将他给拖下房顶,接着她脱掉他身上不美观却很保暖的厚重大衣,稍微拉开他的衣领露出凿一许肌肉,拔掉他头上的发簪,让他再次扮回一个既养眼又让女人禁不住嘴馋的富家公子哥。 「然后呢?」盛守业任她将他推至这间名唤为「醉月居」的青楼大门前,而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出卖你的美色?」光靠他这张招牌脸蛋,哪需要排什么队?说不定他一进去后,里头还会发生暴动抢起他来呢。 「妳又把主意动到我的身上?」怎么她总想要把他转让给别人? 「你这只披着人皮的狼也只有皮相可看而已,此时不卖了你更待何时?」她勤快地将他推向大门,「记着,好好发挥你最擅长的本事,拐也要拐到手。」 除她以外,他哪曾拐过什么人? 盛守业认分地举步朝大门走去,在里头的女人们纷纷惊艳地出来迎接他时,他注意到了一排以黄符折成的小纸人,正兵分两路地从窗缝、门缝钻了进来。 远距离地操纵着纸人的轩辕如相,静静地躲在远处的雪地里,当盛守业那抹熟悉的身影映在方才他们所瞧着的那面窗扇上时,她不语地看着另一道属于女人的身影,不过多久即靠了过去与他的影子纠缠在一块儿,这时,某句他常在她耳边说的话,丝毫不给她拒绝余地的在她脑海里又迥响了起来。 快些爱上我吧… … 每回,他在说这句话时,声音总会比平常说话的声调来得低沉点,像是怕她会忘掉似的,总是刻意加重了语气。近来也不知是他有些心急还是怎么着,一天到晚都在催她快点爱上他,他究竟知不知道,同样一句话听久了也是会烦的?搞得这句话简直就跟魔咒一样,动不动就浮映在她的脑海里催促起她,也不管她就算再怎么努力也… … 等等,她为什么要努力? 错觉错觉,方才想的统统都不算,这定是那颗药丸所遗留的残毒所致,她并没有… … 没有… … 没有什么? 不知何时起,远处窗扇上的两道影子都不见了,陆续返回她身边的小纸人,亦向她回报,醉月居其它地方皆无她要的那颗紫绿珍珠的下落。她定下心来细想,既是如此,那么它定是在方才那位姑娘的房里或身上… … 坏了,怎么久久都不见盛守业有何动静?按理说,以他的魅力,他应当是镇得住那些女人呀,他不会真被里头的女人给集体生吞活剥了吧?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到底要不要冲进去抢救他,还是就这么成全那票女人的心愿? 「在等这个吗?」当她捧着脑袋胡思乱想时,盛守业无声地站在她的身后,左手掌心里盛着一颗让他忙了好一会儿的战利品。 轩辕如相回过头,乍见他仍是完整无缺后,心底不免疑惑起来。 「你是怎么弄到手的?」该不会真当了恩客吧? 「我拿定心镜照她并点了她的哑穴,接下来再翻遍她房里所有能找的地方。」他才没笨得去碰别的女人,省得回来后会遭她嫌弃再被她给抛弃。 「辛苦你了。」凑齐了最后一个炼丹材料后,她就可以返回客栈进行炼丹了。盛守业却合起了掌心,「我牺牲美色的酬劳呢?」 「你要什么?」 「由妳主动的亲我一回。」他在她有所动作前,先把话亮在前头,「再赏我拳头的话,我就不把这玩意儿给妳啰。」 都已在外头冻了一整晚了,他还有兴致发哪门子的春?轩辕如相反感地瞪着他面上那一派全然没得商量的跌样。 「先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算了,反正都已被他亲过那么多回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差别,只要她日后能变回男人就行。 「我没意见。」偷袭她这么久后,盛守业早盼着这日的来临了。 轩辕如相走至他的面前,踏起脚尖,闪电般地以唇点过他的,速度快得让他差点以为那是幻觉。 「能不能请妳确实点?」这实在是太敷衍了。 她不耐地皱着眉,拉下他的衣领随意碰碰他的嘴唇就当算数。 他还是很有意见,「再稍微用心些行吗?」没爱意、没暖意,更没诚意。 轩辕如相这回直接扎好马步,摆出欲击出金刚印的架式。 「拿去拿去。」他赶紧双手奉上贡品以镇压住她的兽性。犹带着他掌心温度的珍珠,在夜深的雪地里淡淡地漾出些许紫色的光芒,她小心把它收进怀里。这时盛守业忽地捧起她的脸庞,低首万般温柔地亲吻着她,此刻他看上去的模样,就像在吻个珍惜无比的恋人似的。 「这是做什么?」怎么 … 感觉跟以往他亲她的方式不一样? 他满足地抚着她红艳的唇瓣,「回礼。」 「喔。」她点点头,趁他不备,以一记劲道十足的金刚印将他给打飞。 「这又是… … 做什么?」难得被打个正着的盛守业,挣扎地想自雪地里爬起。 轩辕如相畅快地耸耸肩,「也是回礼。」 东翁呆坐在柜台里,难以置信地瞧着返回客栈已有数日的盛守业,而后他清了清两耳,有些怀疑方才他是不是听见了什么恐怖的幻听。 「她… …她以前是个男人哪。」这他也吞得下去? 「男也好女也好,只要是她,我都行。」面上容光焕发的盛守业,无视于他的讶异与满心的不解,自顾自地喝着他路上带回来的香茗。究竟该具备何等的毅力与耐力,还有打死不退的坚持,才有法子稍微靠近轩辕如相的身边一些?这些年来,不知已想过这问题多少回的东翁,就在今日确切地自盛守业的身上明白到,这根本就不是该怎么做或如何去做的问题,而是到底有没有该怎么全面豁出去的决心的问题。 东翁摇摇头,「你最好是性命顾着点,当心有天会死于非命。」他是勇者,古今第一个敢牺牲的勇者,还打都打不死。 「你多虑了。」他才不做没把握的事呢。 「咱们家的大师呢?」 「正忙着炼丹。」打从赶回客栈后,她就一直关在她的地字七号房里,并拒他于千里之外。 「又炼?」东翁难以理解地看着他定若泰山的模样,「那你还不快去阻止?你就不怕她真成功地变回了男儿身?」他想白费掉那一大笔请小花诅咒的银子不成? 「不怕。」盛守业自信十足地勾起唇角,「她是不可能改变什么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这小子是做了什么,所以才一副胜券在握的德行? 「正是。」他优雅地搁下手中的茶碗,「我去探探她的情况,顺道激励她一下。」都让她忙了三日了,也该是去探探她的心意了。 「还激励?」他疯啦?地字七号房里,趁着雪势已停,丹心正忙碌地指挥着几名大汉,将一座重新订制的炼丹炉给抬进主屋旁的书斋里,并派出大批人马攀上主屋的房顶,想办法把那座前些天夜里飞上去的炼丹炉给弄下来。 都因这号专门找碴的房客,她在这间客栈里服务那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在客栈里见着如此壮盛灿烂的七彩烟花,以及炼丹炉一飞冲天的奇景。而在次日,当东翁获报七号房里的惨况后,想当然耳,东翁又全把这些家事给怪在她这个小管家身上,却丝毫不去阻止轩辕如相想继续炼丹的恐怖行为。 「轩辕大师,您能不能体恤一下凡人的疾苦?」早知道就叫那位盛公子把他们家的大师再多拐一阵子先别回栈,或是从此都不要回来了。 轩辕如相四下看了看,「哪位凡人?」 「在这。」别再给她找麻烦了呀。 「呃…… 」她也不过就是一时心急过头,前些天在热炉之时不小心加了太多柴火进去,造成炉温急遽上升过度,所以才炸飞了一座炼丹炉,也顺道炸毁了她家的炼丹小屋而已。 站在书斋外头的盛守业,叹为观止地瞧着远处房顶上那座焦黑的炼丹炉,以及地上只剩下废墟的炼丹房遗址。「炼丹居然炼到炸了屋子?」他惊奇地咋咋舌,「妳是学艺不精吗?」还是单纯的血统不良?应该是前者。 轩辕如相撇过脸,极度不愿在这情况下又再见到他。「谁允许你进来的?」特意来这幸灾乐祸吗? 「几日没见妳了,我想陪陪妳。」他朝她抛着媚眼,装熟似地硬是挤进书斋里。 「少在这碍着我,要陪就滚回去陪你的宝贝开阳大人。」自从回来客栈后,他哪日不是窝在五号房里扮演他的完美义兄? 盛守业微侧着首,敏锐地察觉到,打从她一见他出现在门口起,她便坚持以背影对着他。 「有没有爱上我一些了?」他走至她的身后,心花怒放地问。 「金刚印愈打愈上瘾是不?」不都叫他滚出去了,还赖在这生根? 他仍是不屈不挠,「那怎不回头瞧瞧我?」 闷头裁切着炼丹材料的轩辕如相,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不情不愿地问向正抱了一大捆柴火进来的丹心。 「丹心,蔺言在不在?」 「蔺姑娘出城去采药了。」丹心走至她面前,侧首瞧着她,「轩辕大师,您有哪儿不舒服吗?」 「我的眼睛似乎患有很严重的毛病。」她紧握双拳,也很不敢相信在时隔数日后她方才所见着的。「您的眼怎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轩辕如相仍是硬着头皮一手指向盛守业。 「因这家伙在我眼底看起来,居然仍是貌胜潘安可比天仙。」可恶,那颗春药的后遗症也未免太过头了。 「… … 」问题根本就不出在她的眼睛上吧? 「俗话说,相由心生。」猜个正着的盛守业,掬起她一手,在上头落下了几个细吻,「这位大师,这代表您的心底有我。」 轩辕如相不客气地以一拳揍歪他的脸,「这么肉麻的话你居然可以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还可以更火辣些。」被打得很习惯的他,不死心地再凑到她的身边。 「免。」她再奉送他两脚,险些把他给踹出门外去。 饱受他俩言语与肢体摧残的丹心,面色青惨地打断他俩自认为很正常的相处模式。 「两位客倌,能否先让我走避一会儿?」她到底是该吐出来还是捡起一地的鸡皮疙瘩? 「妳请。」盛守业还满感激她的上道的。可也有不懂得上道的。 过完年后,一直在外头赶场子喝春酒的斩擎天,好不容易才能返家休息,一回到客栈里,先是回家去看过开阳,接着便开始挨家挨户地拜访曾经托他办事的众房客。 「算命的,上回你要我帮你找!」 手中拿着一迭特殊黄符的斩擎天,在走至书斋前惊悚地止住了话尾,接着他再害怕地拉大了嗓门。 「丹心,快,快去找个收妖的,这房里有妖怪!」 轩辕如相二话不说地抄起书斋外头的花盆往他头上砸过去。 半晌,终于认出这等熟悉兽性的斩擎天,头上顶着一朵小花,讷讷地问着掩面长叹的丹心。 「她是那个算命的?」天啊,多么雄壮威武的女人,当场就把老头似的开阳给比了下去。 丹心无言地点点头,而后在他面前摇晃着手指,确定他的脑袋没被砸坏。 「站在她身边我很眼熟的双面人呢?」那个既生得像是他家大舅子,又像是他噩梦的家伙,不会真是从头到尾都蒙骗着开阳,并在暗地里恐吓过他定要给他义妹幸福的恶魔吧? 「他乃本栈新聘的驯兽师。」只是出趟远门后,轩辕大师回来即不再拆房毁屋了,她实在很想向那位姓盛的仁兄讨教讨教,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义或诀窍。 「我家大舅子偏好这一款的?」都不觉得眼光有点问题吗? 「你这个半斤八两没资格批评他的喜好。」他不也娶了个老头似的开阳大人? 斩擎天头皮发麻地问:「妳不阻止他把魔掌伸向那个算命的吗?」 「你早晚会习惯这对凹凸二人组的。」确定他没事后,丹心禀持着少许的善心推着他往外逃难,「走吧,别在这坏了盛公子的好事,不然当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要那位阴险的盛公子开口说个几句,说不定明儿个开阳大人就会休夫了。 心火满腹的轩辕如相,在丹心放生般地救走斩擎天后,先是一脚把她的噩梦源头给狠狠踹出门外,再使劲地甩上书斋大门。 盛守业小心地打开大门再次走进里头,而后静静地倚在门边看着她的背影,当沉默的轩辕如相以裁刀切着那颗紫绿珍珠,不小心伤了指尖时,他走上前拉过她的手指,低首吮去指上冒出来的血珠。 轩辕如相飞快地抽回手,却阻止不了脑海里排山倒海而来的回忆,她仍烫热的指尖依然还记得,曾经在某个夜里,他也曾这般亲吻过,或者该说,她的全身上下,四处都有着与他相关的记忆。每日晨光微亮的时分里,盛守业会耐心无比的为她梳理好这一头她束手无策的长发,而在那个夜里,他也曾将十指探入她浓密的发里,再低首沙哑地呼唤着她;她的背部,更是牢牢地记住了他熟悉的体温;她的脚踝,还残留着他曾亲吻过的记忆,她的… … 怯! 她的身子又不是用来记着他的纪念品。 「你能不能别再那样瞧着我?」轩辕如相别过脸,不想再撞上他那看得过分专注的目光。 「不能。」盛守业徐徐往前跨了一大步,「妳在躲我?」 「我没有。」 他再步步进逼,「那妳为何那么紧张?」 「你看错了。」 「再往后退妳就要撞上墙了。」难不成… … 她这颗脑袋总算有点开窍了? 「滚出去― 」 在她开口驱赶他时,盛守业以一掌捉住她的两手按压在墙上,热情如火地吻上她的唇,即使吃痛地被她踹了两脚,但这一回,他再不似以往浅尝即止,而是使劲地搂过她的腰后,纵容起自己等待已久的想望,将已喘不过气来的她吻得几近窒息。唯一能动的双脚,不过多久即遭到压制,轩辕如相忽地大大一颤,清楚地感觉到,他正以舌尖一一画过她的贝齿,再以舌卷过她的吻得更深,这时他亦探出一掌,灵巧地滑进她的衣衫里抚上她的背后。 舌、舌头… 手,他的手… 别再乱摸了,这会勾惹起她刻意想要忘记的那些回忆啊。 临崖勒马的盛守业,将纷乱的气息扑在她的面上,执拗地看着她犹疑不决的眼瞳。 原来那颗毒药,除了让人春情荡漾之外还有别的作用? 那些她从不曾熟悉过的爱恨憎恶,想念与不甘,回味与犹豫,一个个的在她的心中就定位,体贴地在她的心中从头教起她所不知的那些,同时也确实地为难着,在感情这方面有若一张白纸的她。 望着远在他身后又开始纷落而下的雪花,她不禁要想,为什么这个令人难熬的冬日,在有了他的加入后,始终像是过不完似的? 盛守业松手放开了她,在走出书斋顺手将大门关上前,他头也不回地道。 「猫捉老鼠的时间结束了,下回,妳可要用力逃。」 不可能,居然没效?那究竟是什么变身咒呀?辛苦窝在炼丹炉前整整三个日夜后,轩辕如相这才照着皓钢所给的炼丹法,将她做梦也会梦到的丹药给炼了出来。可就在她已服下丹药半日,也去睡了一觉后,醒来时她并未因此变回男人,即使她已再三确定过她的炼丹法并未出了什么岔子,也都用对药引和药材了。 沮丧到了极点的她,不死心地想再出门找皓钢一回,但就在她方套好衣裳,披头散发地想出门时,她心中最深的恐惧根源,已再次踩上她的地盘准备收拾她。 盛守业站在书斋的门口,纳闷地瞧着她满屋子四处躲他的举动。 「妳在做什么?」她干嘛像兔子见着了猎人一样那么怕他? 轩辕如相很大方地承认,「照你说的用力逃。」 他好笑地问:「要不要我今日高抬贵手放妳一马?」 「要!」她头点得飞快,并且在他挪动脚步走进里头时,继续绕着花桌跑。 「妳的颜面和自尊上哪去了?」真难得她会这么老实。 「今儿个统统不在家!」大丈夫能屈能伸,面子算什么?她在他身上已踢过太多回铁板了,尤其在他那日摇下那句话后,她才不要再去碰运气。 「听说妳的丹药炼出来了。」盛守业优闲地绕着花桌走,「如何,有效吗?」在等了那么久后,也该是来这让她好好死心了。 轩辕如相臭着张脸,「我现下看起来像个男人吗?」 「这么说,失败了?」早说过她挣扎也没用的,她就是不信。 「你 … 会不会炼丹?」虽然这是很不可能的事,但她想,十八般武艺俱全的他,搞不好连这也都行。 盛守业再高傲不过地扬高了下颔,「当然会。」 「功力如何?」改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的她,抚着两掌,两眼充满期待地问。 「血统优良、技术一流,且从不曾失败过。」这可不是他要自夸,他和他家祖上的炼丹技术可是精良到有口皆碑。 轩辕如相忙把他推去炼丹炉前,「你来炼。」 「偏不要。」 「既然你是来报恩的就给我炼出来!」她没耐性地扯过他的衣领,劈头朝不合作的他大嚷。 「我的报恩法只限于床上。」盛守业很欢迎她的自动送上门来,低首就吻了她一记。「而我相信,妳应当也很满意。」 轩辕如相紧急地掩上他的嘴,还来不及朝他挥出拳头,他已凑过来舔咬着她的耳朵。 「都叫你别再那么下流了… 」她冷汗直冒地想拉开他紧紧环住她腰际的手臂。 「今儿个我是特意来告诉妳,那颗丹药之所以会没效― 」他好心地在她耳畔说着今日登门的原因,只可惜话才说了一半,即遭丹心给打断。 丹心木着张脸站在门边,「轩辕大师,您有访客。」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后,等会儿她绝对要去洗眼睛。 「谁?」轩辕如相一掌推歪盛守业的脸,万般辛苦地想转过身子。 「我。」大老远特地跑来这看状况的皓钢,面上的神色跟丹心的差不了多少。 「给我滚远点… … 」轩辕如相一脚踹开盛守业,焦急地跑出门外,「老头,你来得正好,我才想去问你为何那丹药会没效。」 「没效?」皓钢扬高了白花花的长眉,而后微微侧首看向走出书斋的盛守业,随即在盛守业恫喝的目光下明白了八成。 她等不及地再问:「你知道原因吗?还是说我根本就炼错丹了?」 「吃过丹药前,若是圆过房就没用了。」皓钢叹了口气,同情地拍拍她的肩头。 如遭青天霹雳的轩辕如相怔了怔,「你说什么… 」 「没想到妳竟会栽在那小子手上。」皓钢以指拈着雪白的长须,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我问妳,妳这术士真打算跟那只狐妖走在一块儿?」原来那只狐狸小子这么本事?竟连轩辕如相这么麻烦的家伙也骗得到手。 她更是茫然地睁大了眼,「狐妖?」 「正确来说,是统治着妖界的狐王后代,两百年才重现一次的王家血脉。」收妖经验丰富的皓钢,朝盛守业轻轻一弹指,瞬间解除了他的妖法。「打从一开始他就对妳施了障眼法,且还是妖力最上等的障眼法。」 轩辕如相动作僵硬地回首,赫见站在台阶上的盛守业,一身怎么也掩不住的庞大妖气,其妖力之强,她想就算她这辈子所见过的妖物全都加起来,恐都不及他一半,而她若想收伏他的话,或许,她还得先去搪搪自己的斤两。 「这事… … 你怎不早说?」 皓钢两手一摊,「我试过了,但妳很坚持他只是个路人。」 站在台阶上的盛守业,先是瞪了没事把他底细抖出来的皓钢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地步下台阶,准备逼轩辕如相去面对他方才没能说完,却遭外人给揭穿的事实。 极力隐忍住心中怒意的轩辕如相,这一回并未如以往那般火气大发,或是与他大打出手,她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无半分悔意的模样。「你骗我?」「我早叫妳别白费力气了。」她最大的毛病即是,她的双耳,永远也听不见他说的话。 轩辕如相没有回避自己的错,「我的确是不该想要利用封浩他们给我的那颗药,但它的后果,确实是提前达成了你的计划是不?」 「对。」 「你明知道我有多么想要变回男儿身的。」她握紧了两拳,力道大得指尖都泛,白了。 「我很清楚。」盛守业不忘提醒她,「但我也同妳说过了,妳又凭什么认为我会轻易放弃?」 轩辕如相边问边扬指结印,「那日后你为何还要帮我寻找剩下的药材?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就算我真炼成了丹药也不能改变事实?」 「我不过是想再与妳多相处些时间,让妳多了解我一些。」他扬掌示意还站在一旁的丹心快些离开,同时亦自袖中抽出四张黄符。 不想留在这儿被波及的皓钢,眼看轩辕如相变了脸,准备拿出看家本事时,他回首看向无所畏惧的盛守业。 「是你不好,你不该骗她的。」居然打算硬碰硬?这小子就不能稍微让她一下吗? 盛守业将一记冷眼扫向他,「识相的就快滚。」 「小子,你就别太为难她了,好歹你也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一下。」将话丢下后,身手矫捷的皓钢即飞快地翻过围墙避难去。 当七星大法自轩辕如相的手中奋力击出时,盛守业亦祭出凤家荧惑大法,同时另扬起一手,以灌注了妖力后的定心镜,将她的法力都给牢牢锁在她的体内。 「以我的妖力与几乎可与妳同等的凤家法力,妳没胜算的。」在她愕然的目光下,首次在她面前展露实力的盛守业,毫不留情地对她道。 她无法否认他口中所说的事实,只是,为什么他要让她在看见另一个新世界后,再来毁灭她旧的世界?她真的,曾经相信过,在她那么卖力地走出原有的世界后,他真能为她带来些与众不同的收获的。 「我不想再看见你。」心灰意冷后,轩辕如相淡淡地开口。 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登时袭上盛守业的背后,他急忙冲上前捧起她的面颊想向她解释。 「慢着… … 」 然而她的眼眸却静如止水,「这般捉弄我,对你来说是种很有趣的消遣吗?」 「妳听我说…… 」 轩辕如相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不再聆听他所诉说的理由原因、他的深藏爱意、他的手段与心思。在这日,她终于清楚,她这一段小小遭他所截走的人生,根本就是他精巧盛装,等待着他押她上演的舞台而已,任由身怀十八般武艺的他排山倒海,可纵使他表演得再如何精采,从头至尾,她不过就是只点缀他回忆里的一颗尘埃。 她怎会认为,有个人陪伴在身旁,她的日子便会温暖点,或是不再那么冷清些?到头来,所有人仍是会离她远去的,无论他们有着任何原由,她所能依靠的,从一开始就只有她自己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一家团圆的年夜饭,没有什么月夜里手牵着手的温暖,更没有那副让她不知该如何遗忘的温暖胸怀。 她曾经信任过他,也收藏着他脱口而出的每句肺腑之言,哪怕她再难以接受或是无法体会,因她知道,那些皆是他慎重的心情。就是因为太过得来不易,哪怕只是他徘徊在她耳边的一句细语呢喃,她也从不等闲视之,即使她再怎么不了解也无法接受,她仍是全盘都收受了下来,并牢牢地记在心里。 她只是,从来都没有机会明白过这些,无法懂跟没有机会懂,对盛守业来说,真有那么难理解吗? 可总是胸有成竹的他却从一开始就背叛了她,任她像个傻子般,急切地寻找解救之道,而他却一路扮演着虚伪帮助她的角色。 隔绝了自她耳边传来的,所有急切对她解释的话语许久后,轩辕如相平淡地抬起眼眸,定定地望向神色焦急的盛守业。「别再让我瞧不起你了。」与其要给她绝望,不如他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希望。 盛守业两手紧握住她的肩头,「我知道我的任性剥夺了妳原本的人生,可是,与其这一辈子妳都与我擦肩而过永不相识,我还是想赌一赌,哪怕会让妳伤心难过,我就是不想只能在妳的生命中当个陌路人而已。」 「都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我知道。」他拿出返心镜解开她身上的术法。「但,我想要妳,也希望妳能爱我,哪怕妳再冷漠再遥远,只要能够靠近妳一点点也好。」 「那我呢?」即使身子已恢复了自由,轩辕如相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是一径地瞧着他难得慌急的眼眸。 他没好气地抚着额,「妳失去的,妳所想望的,我都会给妳,哪怕是妳认为那是补偿或是赎罪也好,可那原本就是我想要给妳的。」 「给我什么?」 「妳从无心关怀过的种种。」他轻轻点出她一直都不想去注意的这点,「妳从不曾想要拥有什么,也不想要去夺得什么是不?可我希望,终有一日妳也会想要拥有些什么,并且打心底的去渴望,而不只是无动于衷地活着。」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听了好半天后,轩辕如相别开了眼,再也无心多听一句。在她转过身子准备离去时,盛守业自她身后将她紧紧抱住,自口中吐出一句他始终都不想对她说的话。 「对不起。」 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后,轩辕如相使出全副力气想挣开他,无奈他的力道却远比她来得大,在他搂得愈来愈紧时,她索性放掉所有力气,不想再与他抵抗什么,怎料这时他却埋首在她的颈畔,以后悔的嗓音,说出这句她一直都很想听他亲口说出来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 」 迷人的体温,像无处不在的海水包拢住她,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何每回在对上了他的怀抱后,她便会因那令人眷恋的热意而不想离开。半晌,感觉到他的身子似乎隐隐地颤抖着,她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可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放下。 因为,无论她是男人或女人、无论她对他有无好感,也无论那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颜面,彷佛只要这么一抬手,就像是她承认了般。 第八章 她所欠缺的,就只是他的一句道歉吗?不,好像不是这样。在轩辕如相将自己关在地字七号房里不见任何人两日后,耐心有限的盛守业,即以定心镜定住了她,再将她给掳来这一处他长年所居的盛家宅邸,将她关在这座凄清无人声笑语,美丽又空洞的华宅里,任由她继续去自艾自怜。 像抹游魂似地在这座大宅里又晃了一日后,轩辕如相站在广大庭园里的一棵大树下,一拳重重击打在树身上,抖落了树梢上所积盛着的雪花,再低首看着自己红肿的拳头。 「本大爷可不是什么只会钻牛角尖的女人… … 」就算要难过,这几日来她已把这辈子所有的难过都给用光了,一味地缅怀着所失去的,这一点也不像是她的作风。 对,就是这么着,她得重新振作起来才是,就算她已无法用炼丹这法子抢回她的男儿身,那她把希望寄托在花楚身上不就成了?哼,她才不要像个呆子般地等到十年后,既然花楚因失去巫力而无法施咒,那只要花楚能快快恢复巫力,不就可成全她的心愿了?在她回到客栈后,她就要马上去炼丹,尽全力炼出对恢复巫力有帮助的丹药,再一日日地给那个花楚进补,她就不信她非得等到十年后才行,她定要在一年后灌 饱花楚的巫力! 娇羞露脸的朝阳,将雪地映照得晶莹璀璨,一头全身雪白的狐狸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站在远处的雪地里静静地瞧着她,让本来已重新燃起斗志的她止住脚步,亦在她脑海里唤醒了些许她遗忘多年的往事。 她想起来了 … 大约是在她八岁的时候,在一个雪日里,她曾在自家的后山上,救过一只后脚被捕兽夹所夹伤的小狐狸,可数日过后,却有个与她年纪相近,左脚包裹着伤布的男孩前来向她道谢,而那个男孩,不但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还有着 … 宛如天仙般的美貌。 「我该如何报答妳的恩情?」 轩辕如相呆看着眼前无与伦比的出众美色,在大大惊艳过后,想也不想地就把这话说出口,既没考虑到后果,也没去管是否会强人所难― 「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男孩面上的表情状似有些困扰,沉吟了许久后,他迟疑地问。「妳要我娶妳为妻?」确定要用这么经典的报恩法吗?早被迷昏头的轩辕如相,再坚持不过,「对,你非娶我不可。」 犹豫了好一会儿过后,男孩似是豁出去地对她点点头。 「我明白了。」他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下,一手抚着心口,「我以我的身分对妳起誓,来日,我定当以身相许报答妳的恩情。」 缓缓吹拂而过的冷风,吹散了久远前的回忆,亦将站在树下的轩辕如相给彻底吹醒,还为她带来了一身的冷汗。 不… 不会吧? 原来那个孽是她亲手所造的?当年她没事干嘛叫人以身报恩啊? 很可能是因为… 当年以女孩身分养大的她,以为自个儿真是个女孩,所以在见着了那个漂亮的男孩时,她就……她就…… 犹记得那日在澡堂里上演过美男出浴记的盛守业,是这么对她说的。 因我是来报恩的。 天哪,她真的真的做错事了… … 雪地里的足音,在这四下皆静寂的时分听来格外清晰,暗自吃了一惊的轩辕如相回过头,就见她已躲着数日的盛守业正一步步地朝她走来。在他走至她的面前时,她忽然冲动地蹲下身子撩高了他的衣袍和裤管,而后,万般不愿承认地看着他脚踝处,那一道陈年的轮状伤痕。 盛守业绕高了两眉,居高临下地瞧着她那看似有些心虚的模样。「妳终于想起来了?」都让她拿乔好些天了,也该是让她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呃… … 」 「想起妳的罪过有多深重了吗?」他登时面色一换,再也不摆出苦苦求饶或是存心想讨好她的神情,反倒是换上了森冷阴沉的眸光。 「那个 … 」怎么办,报应时间到了? 盛守业一把拉起她,扳着十指从头与她细算他俩间的陈年旧帐。 「当年是妳要我以身相许的,我亦答应了妳的要求,发誓我定会娶妳为妻,可后来,我却发现妳竟是个男的。因此,打从一开始就耍得人团团转的,根本就不是我。」他若是祸首的话,那她算什么?万恶根源或是魔头都不足以形容她。 「我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 」那是因为家规如此,她也很不想那样好不? 他面色铁青地朝她挥出充满怨恨的一拳,在她身后的大树树身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登时吓白了她一张脸。 「誓言就是誓言,我既答允了妳,那么无论如何我都得以身相许,哪怕妳再如何反对,我仍旧是得娶妳为妻。」想当年他回家向老爹报告,他长大后要娶个男人为妻,他家老爹在仰天狂笑了许久后,下一个动作即是把他踹出家门要他自生自灭去。 「当时… 我还年幼无知嘛。」轩辕如相害怕地频转着十指,「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你干嘛当真?」普通人在知道她是男的后,应该都会认为这只是个玩笑吧? 谁会像他那么认真。 盛守业记恨地瞇细了眼,努力阻止自己想把她给勒毙的冲动。 「不只是当时吧?妳以为当年妳有给我反悔的余地吗?」哼,她哪有那么轻易就饶过他? 她茫然地眨着眼眸,「啊?」她还额外做了什么不成? 「在妳年满十岁之前,我被迫日日得陪在妳的身旁让妳欣赏我的美貌,亦日日听妳拿着恩人还有轩辕家继承人的身分威胁我,倘若我日后胆敢不娶妳过门我将会有何下场。」他再次挖出脑海里深藏已久的屈辱回忆,「我若是不肯陪妳消磨时间,或对妳稍有不从,妳不是把我踢下山崖,就是把我扔到结冰的湖水里,妳还曾以法符将我绑起来吊在树上三日三夜,差点就去掉我的半条小命。」他俩之间真正的受害者,从来就不是她。 聆听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轩辕如相面色忽青忽白地僵站在原地。「我… … 曾这么做过?」太令人发指了,这根本已经不只是逼婚而已了。「妳更可恶的是,在妳年满十岁那年知道妳本是男儿身的实情后,妳就一脚踢开了我,翻脸不认人更不认帐,也不管我是否已胡里胡涂的爱上了妳。」今日他的性格会扭曲和阴险成这般,全都要感谢她当年无情的残害跟虐待啊。 不过当年的他,脑袋也八成真的有些问题吧,在遭她那般伤害后,他仍是拾起一地被她粉碎的心,执着地守着自己所给的誓言,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等她回头。可那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曾回首看看他,反倒是爱上了她的职业责任,与这座凡间所有需要她保护的凡人。 而他呢?就连想要占据她一丝回忆的地位,也都像是痴人说梦般,她不但忘了他俩之间的过去,甚至根本就认不出他来。 有时他会想,真要能后悔或是违誓就好了,这般在暗地里看着一抹永不会回首的身影,别说他人看了觉得蠢,就连他也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但,愈是跟着她愈是看着她,他便陷落得愈厉害,在心都被她这忽女忽男的土匪给抢走了后,他又能怎么办? 「等等… … 」轩辕如相咽了咽口水,在他目露凶光地逼上前来时,恐惧地频往旁边退。 他更进一步地逼问:「好歹妳也是个术士,妳可知,狐妖一旦起誓会有什么后果?」 「呃 … 」她顿了顿,而后畏缩地低下头,「一生一世都得卖力实现那个誓言?」坏了,他若是违誓,下场不是妖力尽失就是提早云游西方极乐。 盛守业理直气壮地大声喝问:「那妳倒是说说,我将妳变成女人,如妳当年所愿地以身报恩,认命地想要娶妳过门,以上这些究竟有何不对?」她还有脸对他使出金刚印及七星大法? 几乎就要被满心愧疚压垮的轩辕如相,在他愈说愈上火时,很不争气地想逃避他口中所说的往事,但在她忙着找寻可以逃生的地方时,早已看穿她的盛守业,伸出两臂紧继住她的腰不让她跑。 「甭急着跑,妳对不起我的,可不只是那些而已。」她还有更罪大恶极之事都没听呢。 轩辕如相怕怕地看着他亮出的白牙,「还、还有吗?」 「记不记得妳继承家业后,所接的第一件生意是什么?」这件事他早等着要跟她算了。 「不记得了 … 」都已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加上她的记性也不是很好。 他提示地偏了偏首,「难道妳不觉得这地方很眼熟?」 经他这么一说,轩辕如相看了看四下的庭园,也觉得自己似乎在很久之前曾来过这个地方。 盛守业散放出冷彻到骨子里的寒意,「妳最对不起我的,即是妳在术法大成后,毫不留情地拿我开刀,把我的妖力给封了。」 轩辕如相战战兢兢地张大了眼,不敢想象他的下场会有多么惨烈。 「身为狐王的后代,我却苦无妖力可用,不但备受妖物唾弃与嘲笑,几回还险些命丧在那些想夺取我地位的妖物手上。」他一字一字地将他的痛苦敲进她的耳朵里,「这些年来,妳可知我是如何捱过来和活下来的吗?」要不是他发愤向上,苦学武功救己,用一身高深的武功代替所失去的法力,并用他家传的凤家术法驱逐妖物,他早死在被她害惨的这份上了。 「我-- … 」她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找不到半点勇气抬首面对他的怒意。 盛守业扬起长指在她额上戳呀戳,再也不压抑满腹的不平和委屈。 「妳说,我欺负妳究竟是哪儿不对了?与妳伤害我的程度相比,我现下拿回来的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妳竟有脸在我面前伤心,还逼我向妳赔不是?妳的恩怨分明统统上哪去了?」在与她重逢后,他没有对她来个报仇就已是太有良心了,他不但救她、帮她、爱她,而她这郎心似铁的家伙呢? 「是是是,你说得是,这一切全是我不对… … 」他要早说,她也不会这样对待他了,明明就是他自个儿要把秘密藏起来的嘛。 他仍是余火未消,「还有呢?」 「对不起。」轩辕如相歉疚无比地弯下身子,不住地朝他鞠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与她相处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头一回见她对他低头,盛守业承认,这等报复的畅快感,他不知已盼了几个年头,可他却没好气地发现,与其让她满心畏惧或是怯缩害怕,他情愿要她的笑,或是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哪怕她老是对他亮出拳头。 他怎会对她心软到这等程度?就算是溺爱也该有点分寸,愈想就愈唾弃起自己的他,用力地哼口气。 「算了,爱上了就爱上了。」他绝对是妖界最蠢的蠢妖,赏他十座忠贞牌坊一点都不为过。 「感谢你的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 … 」轩辕如相如释重负地低吐出一口气,再频频对他点头道谢。 他抬起她的脸庞,「哪,我承认我是对妳撒过谎,亦曾伤了妳的心,可我的出发点全都建立在我的誓言上,不要忘了,当年可是妳拿刀强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非得娶妳过门不可。」 明亮的日光,穿过枝极洒落在盛守业的面上,她定定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和这张打小就把她迷得昏头转向的脸庞。「你真是狐家两百年才血脉重现一次的血脉。」怪不得她不记得她有救过什么小男孩。 「嗯。」他低首看着她又乱穿的衣裳,手痒地帮她把衣裳给穿正过来。 「那你究竟是人是妖?」 「我是半人半妖,在我身上,既有人间的凤家血统,亦有狐妖的法力,我是术士亦是狐王。」他边说边以指梳理起她的乱发。 在他为她编起发辫时,轩辕如相习惯地侧着头让他编着,当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耳垂之际,她像是清醒过来般,愣愣地瞧着他们两人不知是在何时已建立起的这等默契。 完蛋,她真的很习惯。她为什么会在不知不觉中去习惯一个男人? 盛守业徐徐抚着她的脸蛋, 「在花楚拿回了我被妳镇住的妖力后,妳可知,我为何还留在人间而不返回妖界?」 「因为你的誓言?」不就因为这样吗? 他苦恼地瞪着她这颗顽石,「妳就是这点不懂,也老用这点折磨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妳这孤身一人就可活下去的呆子不同,我懂情也懂爱,我想要好好的付出我的爱,也希望有个人能留在我身边好好地爱我一辈子。」他还能为了谁?不就是为她而已?偏偏她就是狼心狗肺了些。倘若爱是可以衡量的话,他不知他的爱究竟该算是山高还是海深,他只知,他恨不能将她吞下腹收藏着,不让他人分享她的任何一分美丽、她的每一道笑容,就是因为太珍贵了,所以才格外地小心翼翼,所以才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他多么渴望,能有一双羽翼能好好地守护着她,多想要将世上一切的美好全都捧到她的手心里交给她。 可她呢?她就只会歪着脑袋,然后同他说她听不懂。 盛守业慎重地再对她说清楚,「我的爱,就是这么全心全意,就是这么死心塌地,我从来不想当个只能抱着遗憾度日的人,因此哪怕再不可能,我都会努力将它化为可能。」 「但我是… … 」看在自尊的份上,轩辕如相抗拒地想开口。 「我说过很多回了,我不在意妳是男人或女人,我要的只是妳而已。」他弯下身子,与她眉眼齐对,「妳若仍是想逃离我身边的话,那么,我允许妳逃,但妳若不逃的话,请妳不要再漠视我的真心了好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不顾一切地爱上妳,真的是一种错吗?」 造成今日这一切的轩辕如相,紧闭着唇不发一语,为此,盛守业叹息地拍了拍她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灵光点的脑袋。「倘若我能在妳的人生中占上一席之地,请妳,偶尔也为我想想行不行?」 几乎要蒙去了视线的强盛风雪,像是女郎的裙襬,在风中放肆地狂舞,将盛家一晕宅妆缀成一座冰雪女王的冬日行宫,困住了刻意不理睬人的盛守业,也困住了满心愧疚的轩辕如相。隔着庭院里的风雪,住在客房里的轩辕如相推开窗扇,遥望着盛守业所居的主屋。在他的房里,那盏黑暗中款款摇曳的烛光,并没有映清他此刻的面容。 他说的对,她是真的很罪过啊… … 都怪她这颗脑袋不长进,除了与人间百姓有关的事外,该记的事一件也没记住,所以才忘了与他有关的种种。可是他也有不对呀,窝藏着秘密不让她知道,自顾自地以他的作法来向她报恩,事前也都不同她商量一下。 不过更不对的人确实是她,她小时候曾施在他身上的那些虐待,还有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封了他的妖力,现下想来,她都觉得没脸见他,换作她是盛守业的话,她早提着刀杀上门去报仇了。可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心生怨恨地报仇,反而始终惦记着自己所给的誓言,任由她打她骂,也任由她不给他半点好脸色,一路上让她吃饱穿暖,还替她达成她想做之事,贯彻始终地爱着她…… 他能不能别继续在她的心底增添他的优点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她会很苦恼的啊。 「轩辕大师。」总是喜欢无声无息出现的盛宅管家,以指轻敲着她的门扉。 「何事?」 「有您的信。」他推开门走至房里,将信搁在桌上。「还有,宅邸外头来了很多不速之客。」 轩辕如相转首朝宅邸围墙的方向看去,隐约地在雪势里见着了些许微弱的火光。她扬指细算了一会儿,而后满心恼怒地拆开那封由术士们联名写给她的信。 那群不自量力的家伙… … 居然敢趁她忙着寻找丹药药材时,不经她的同意就擅自去挑战那群多年来一直被她隔离在远方的妖物,自以为将人间的妖物全都除去,就可不必再去理会人间与妖界之间的和平。没想到,他们非但破坏了她所设下的结界,更惹恼了那些妖物,甚至十来个术士还被掳到了妖界去,而现下,他们竟还有脸来求她去妖界救人? 她能怎么救?或者她该说,她有那个脸去救吗? 人间的某些术士,在暗地里长期欺压着妖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他们也不想想,她就是要避免冲突,才故意将人与妖隔离在一定的距离外,可他们却无视于她的警告,执意欺负到对方的地盘上去,输了不但不摸摸鼻子认了,竟还想要她以这理由去妖界救人并扫荡妖界?这些家伙,就算是不懂得知耻也该懂得什么叫无耻啊。站在对妖物们有所亏欠的立场上,对于这事,她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想去救那些道德感下流的术士,可是,倘若是站在轩辕家位居术士龙头的地位上,她则不能袖手旁观。 但她,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去救回那些同行,因在数百年前,术士进入他界的术法早已失传,这世上,除了妖物外,还有谁能够进到妖界里头… 思及至此,轩辕如相微皱着眉,而后她侧过首,凝视着远处盛守业房里的那盏烛光。 一声又一声敲得颇犹豫的叩门声,令躺在床上准备就寝的盛守业转过头来,随后在微敞的门扉里,他看见了轩辕如相那讨好似的笑脸。 「呃… 这位下凡的天仙?」 他才不买帐,「我不是猥琐又下流的东西吗?」 「那个… … 」在他的冷眼下,轩辕如相硬着头皮挤进他的房里再把房门关上。 「那些术士终于来求妳了?」竟敢冒险来到他家门外也要送信给她,可见那些术士真是被逼急了。她讶异地看着未卜先知的他,「你早就知情?」 「妖界的动静皆在我眼下。」他才不像他家的凡人老爹一般什么妖力都没有,他可是两百年才血脉重现一回的纯正狐王。「那你知道那些术士被绑至妖界哪儿吗?」 「再清楚不过。」听他的管家说,那些妖物还想把那群术士当作贡品,好献给他这准备登基的狐王呢。 轩辕如相沉着声,不清楚既身为凤家传人,又是妖界狐王的他,在人与妖起了冲突这当头,他所站的立场究竟属于哪一方。 「关于这事,你站哪边?」按他的身分来看,他帮了这边也不是,帮了另一边也不对。 他不悦地皱着眉,「都不站,也两边都不帮。」她该不会是想多管闲事吧? 她不得不拉下脸面,「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个忙… … 」 盛守业光火地瞧着她委委屈屈的模样,想也知道这回她想占他什么便宜,要他帮什么忙。半晌,他侧过身子,一手撑着面颊横躺在床上。 「我听不清楚。」 「拜托你行不行?」很少对他这么低声下气的轩辕如相,兀自忍耐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跌样。 他掏掏耳,「我还是听不到妳的诚意。」 「我求你啦!」 「用这态度?」盛守业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暗藏着倔强的德行。 「不然你想怎样?」撑不了多久即露出本性的她,两手抆着腰凶巴巴地问。 他也很好说话,「先扮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瞧瞧先。」 楚楚… … 可怜? 那到底是什么模样啊?她这个大男人怎可能有练过这等女人才会的把戏? 「办不到就算了。」盛守业刻意打了个呵欠,拉起被子装作就要入睡。 「我扮我扮。」不得其解的轩辕如相,也只能尽量挤出最无辜最可怜的神色,好不期待地瞧着他。 他极力忍住笑意,「再用泣然欲泣的眼神看着我。」 泣然欲泣?她现下只想杀人灭口啊,他还真懂得该怎么为难她。 「上来,躺这。」在她频揉着眼,试着想把双眼给揉红点时,不想要她如此伤害自己的他,心软地朝她勾勾指。 已经很久没再跟他同床共寝过的轩辕如相,捺着性子,把鞋脱了爬上他的床,并在他眼神的指示下一并把她的外衫给脱去。 「再过来些。」盛守业不满地看着他俩的距离,还有她刻意背对着他的举动。当她退让地靠至他的怀里时,他探出两掌将她搂住,接着他张口朝她露出来的颈项咬下去。 「你干哈咬人?」冷不防受袭的她,吃疼地缩起肩头,不意却暴露出更多的肌肤。 「因妳心底最重要的永远都是那些凡人而不是我!」他最气的就是这个,别人别人,她的眼中就只有别人而已,她究竟将他置于何处? 她不平地低叫,「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嘛。」 「我到的时间可比他们都来得早。」他听了,更是继续啃咬着她露出来的肩头,还加重了力道把她给搂得更紧。 捺着性子任他咬的轩辕如相,在终于忍不住打算起身揍他一顿时,有如细雨般洒落在她肩颈上的碎吻,又让她压下了心里的冲动,任由他以吻抚平他所带来的痛感。 「妳真要我去救那些术士?」仗着身材远比她来得高大,盛守业将她置在怀里,并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你只要带我去妖界就成。」既然是术士桶的楼子,当然得由她亲自去收才行。 他语气颇不屑地问:「妳以为凭妳就能对付妖界众妖?妳是小看妖界还是怎么着?」 「那… …」轩辕如相也不知自己能否收拾那些为数众多的妖物。 「倘若我为了妳,因此而死在妖界呢?」他拉起被子盖好他们俩,「别忘了,以我的血统,我同样不受某些下等妖物的欢迎。」 她愣了愣,蓦地想起这些年来他遭到妖物们追杀的处境。她怎会忘了,有着凤家血统的他岂只是立场难堪而已?他所面对的,是妖物们在贪婪之下,对他性命所造成的威胁。 他淡淡地说着,「或许这样一来,妳就不需动手,也可一解心头之恨了。」 「我并没有那么想!」轩辕如相猛烈地在他怀中转过身,未竟的话语,全都消失在他低首探下来的唇边。 她曾经体会过的珍惜吻触,像轻拍着岸边的温暖海潮,一下又一下地,吻在她的唇瓣上,他没有更进一步做些什么,只是像在吻着一个他永远也没办法伸手触摸的梦境一样。 「我会去做的。」盛守业腾出手一充当她的枕头,另一手则在她的背后拍哄着她,「妳说的,我会去做的。」 「为何?」 他拉妥被子,低首凝视着她,「只要是妳想的、妳要的,我都会尽力为妳实现心愿,别忘了,我可是对妳起过誓的。」不知为何,某种难以言喻的哽咽,似梗住了她的喉际,她不知那是因为他面上的神态看来太过宠溺,还是因为她终于明白了开阳大人,为何会对自家兄长如此崇拜和爱慕的原因,而这般被个人疼宠着,则是她有生以来从不曾体会过的,同时,亦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等太过赤裸裸的目光。 盛守业将面颊贴在她的额上,喃喃地对她道:「快些爱上我吧,为了妳,我什么都愿做。」 轩辕如相紧紧握住双拳,逼迫自己不要露出半分情绪,而感觉到她僵硬身子的他,轻轻掩上她的眼眸,低声在她的耳畔催她入眠。 「早点歇着吧,明儿个咱们可有得忙了。」 次日清早,盛守业拎着因天冷而浑身包得像颗粽子的轩辕如相,一块儿进入宅邸里的那座小祠堂,施法开启通往妖界之道,直接抵达他位于妖界的王宫里。而后在她因四季如春的妖界气候而热得满头大汗时,他剥橘子般地脱掉她过于厚重的衣裳,慎重叮咛起她这个妖界的外人。 「听着,待会妳绝对不许出手,无论如何妳都得给我忍下来。」既然她是来讨人的,要是不展现点诚意的话,只会为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我知道。」轩辕如相点点头,也不想在他的地盘上扯他的后腿。 「机灵点,待会有事就躲到我后头。」他拍拍她的面颊,而后拉着她的手走出寝宫,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风闻几名人间的术士被绑来王宫之外,数日前就已守候在王宫外头的妖界众妖,将王宫周围给挤得水泄不通,而宫里早等着盛守业回来发落术士的老臣们,亦整齐地站在大殿等待方返抵妖界的下一任狐王。 「他都还未登基,你们就这么急着奉他为王?」率众绑来术士的狼妖,站在殿上满心不快地瞪着那些竟穿着朝服的大臣。 「怎么,你有意见?」 盛守业款款自殿后现身,一走至大殿上,即毫不客气坐在王位之上,任由终于恭迎回王上的大臣们对他朝拜,同时也看清楚了大殿之上不称首于他的妖究竟有哪些。 「你打算如何发落这些术士?」为了他那睥睨的神色,狼妖紧握着拳忍抑地问。 「她会带着他们滚回人间去。」盛守业一手指向站在王座后头的轩辕如相。 「身为狐王的后代,你竟想纵走这些为害妖物的人间术士?」总算等到师出有名,狼妖往前站了一步朝他厉声大喝。 「身为狐王的后代,我的确是想把那些废物给踢回人间去。」盛守业微微一哂,目光阴寒地扫过殿上一回,「但我更想做的是,让你们这些不自量力,还妄想夺走我地位的蠢蛋明白什么叫做分寸。」这些年来,这票曾经去人间追杀过他,执意要他不能活着返回妖界的仇家,他可没一日忘掉他们的脸庞。 「就凭你?你早就失去妖力,被轩辕家给镇!」 一记自暗地里窜出来的掌风,登时朝狼妖褊过去,狠狠地褊掉了他后头的话语,亦让断光了牙齿与鼻骨的他倒地不起。 「你的舌头太长了。」盛守业拍了拍衣袖,随后自王座上站起,一步步地踱下金阶。 站在他身后的轩辕如相,难以置信地瞧着他的背影,很难联想起此刻在她眼中下手甚狠的他,与记忆中那个曾好声好气劝哄着她吃饭的盛守业会是同一人。 「哪个想夺位的,站好,一个都不要想跑。」盛守业赶在那些想逃的仇家有所行动前,一掌轰上殿门,准备与他们清算陈年旧帐。 趁着殿上一片混乱,轩辕如相按照盛守业先前的指示,前去将那十来个被绑在殿内一角的同行全都带到殿后,在她暂时安顿好他们时,她回首看向大殿之上的盛守业,正自袖中抽出两张黄符,将它们化为两柄利镰,毫不留情地朝觊觎着王位,不借与他力拚的各类妖物砍去。生性不喜见血的轩辕如相,难忍地别开了眼,既不想见他因她之故将这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染上鲜血,也不愿见他与他的同类们大动干戈。过了许久,震耳欲隆的碎裂声响自大殿的中心传来,她忙转过头,就见盛守业以石破天惊的一拳,击碎了殿上的地板,再以她从没见过的凤家术法,快速地造了个镇妖法碑困囿住众妖。 盛守业扬起仍滴着血的拳头,「方才,我在这殿上造了个结界,让你们从此再也不能去那座人间,亦让人间之人再也无法踏上妖界半步。」 殿上所有的妖类们,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 「在我有生之年,你们若是不犯戒前去进犯人间,我保证,你们可在妖界安稳当居,人间的术士亦不会再擅动留在人间的妖物。」 「若否呢?」 「那我也只好站在凤家的立场大肆除妖了。」他神情阴鸶地邀请起其它仍跃跃欲试的众妖,「想赔上性命或道行的,别客气,尽管过来试试。」 轩辕如相并没有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站在远处的她,就只是一径地盯着他不知何时遭到暗算的背后,那一道颇长的刀伤,正汨汨地流下看似没有止境的鲜血。 暂时镇住了殿上的妖类,将他们交给那班忠心的大臣去收拾后,盛守业转过身子,大步走向那一群为他添乱子的术士。他扳扳两掌,「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众术士恐慌地瞧着他看似无情的模样。 「我是专程来这修理你们的。」他泄愤地出拳一个揍过一个,最后自袖中取出一面具有妖力的法镜,将他们全体都给照过一回。 众人不解地低首看着自己,「你对我们… 做了什么?」 「往后你们干不成术士这一行了,滚回人间后赶紧去找个新工作吧。」收走他们身上所有法力后,他即以一拳击破法镜。 一直盯着他背后的轩辕如相,在他转身来到她的面前时,低首看着那些滴到地上的血迹。 「妳的脸色怎这么白?」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再摸了摸背后,「啊,我都忘了妳怕见血。」 「快止血… … 」为什么血会流个不停,那一刀真的划得很深吗?会不会伤到他的骨头或内脏? 盛守业低首瞧着她,「妳关心我?」 「别挑在这时再对我玩心机了。」她心急地拉过他的衣袖,想扳过他的身子看看他背后的伤势。 他却刻意不让她看,「妳很在乎我?」 「那事一点都不重要好吗?」她气急败坏地想出手揍他,可碍于他在妖界的颜面,又不好在这时对他动手。 「在妳心中,我其实占有一席之地是不?」 她光火地推着他的胸坎,「你先活着再说行不行?」 「那么,妳能不能给我机会让妳爱上我?」趁着她慌急的这当头,他顺势再把话问出口。 轩辕如相想也不想地就回他,「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会给?」 咦? 她方才说了些什么? 「我、我… … 不是那个意思。」又再次诱拐她的话?他就一定要无时无刻不耍阴险吗? 「我听见了。」搞定。 轩辕如相顽抗地涨红了脸,「你别误会了,我才不是!」 「那是妳的真心话,对吧?」盛守业坏坏地对她漾着令殿上众妖都看呆了的天仙式笑容,在逗着她时,亦将那些惊艳的妖物给迷得团团转。 谁… 谁来救救她,她会丢脸和害羞到死的。 「快些爱上我吧,我会让妳幸福到再也不想要另一个没有我的来生的。」盛守业在她想要掉头走人时,心情甚好地将她搂过来,低声在她的耳畔说着。 轩辕如相愣了愣,「究竟什么是你想要给的幸福?」 「有个人,全心全意地为妳而活,努力实现妳所有的心愿,为妳挡下所有风雨的幸福。」 那他将他自个儿置在何处? 「好了,快些带他们回人间去吧。」盛守业松开她,走至王位旁取来一盏宫灯,而后点燃宫灯,任由烛火照亮且拉长了他的影子。 「你不一道走?」轩辕如相不解地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的模样。 「为了妖界与人间两界,我得留在这重整妖界。」这些妖类的家教实在是太差了,不教教他们点规矩怎么成? 「那你何时要返回人间?」 盛守业忽略过她的问题,一手指着他那道穿过殿内大柱和殿墙,不知延伸至何处的影子。 「妳听仔细了,照着我的影子笔直地往前走,记住,一路上千万不要回头。」 「你会回来人间吗?」不上当的轩辕如相固执地再问。 他侧首看着她,「妳希望吗?」轩辕如相不语地低下头,很想去厘清此刻在她心底的这份感觉,但他却不给时间地催促起她。 「你们得上路了。」他边说边朝那些术士扬手,要他们先行上路。「回来。」 盛守业意外地瞧着她那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的神色。 「你得回来人间。」迟迟得不到他的响应,轩辕如相等不及地再添上了一句。 他轻轻叹了口气,「妳真知道妳在说什么吗?」 「别想扔下我一走了之,我与你之间的帐可从没有算完过!」她粗鲁地扯过他的衣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记住,不要回头。」然而这一回,他却没有答允她,只是推着她走进他的影子里。 两脚一踏进他的影子里,轩辕如相即像是湍急河水中的枯叶,被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地推着走,在穿过了重重的黑暗,隐约可见到远处的亮光时,她仍旧是忍不住地回过头,就在那时,远处盛守业模糊的身影,随即烟消云散。 「盛守业!」 丝丝的寒意扑上轩辕如相的面颊,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回到了人间,就站在盛家宅邸的庭园里,那株他曾与她说过话的大树下。一朵雪花缓缓落在她的掌心中,随后被她的体温给融化,令她想起昨晚他曾在她耳边说的话语。 快些爱上我吧,为了妳,我什么都顺做… … 不知为何,难以言状的汹涌悔意让轩辕如相首次觉得,在下一波凶猛的雪花袭来时,在没有了他温暖的胸膛后,这座人间,原来,是这么的寒冷… … 第九章 那只说话不算话的狐狸… … 夜深已到了打烊时分的客栈里,近来总是坐在窗边虚耗时间的轩辕如相,再次接过丹心递上来的温热美酒,边喝边看着窗外只有白雪为伴,已是空无一人的大街。她早该知道,妖类所说之言皆是不可信的,尤其是他这只妖类的头头。 说什么他要重整妖界,迟迟不回来人间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他说,为了她,他什么都愿做的,但他老兄究竟在妖界磨赠个什么?眼看冬季都将尽了,他仍旧是没消没息,也不告诉她,他是否仍好端端地活着,或者仍在妖界里浴血奋战着,更不托人捎个口信来告诉她,别再为他这么等下去了。 站在客栈外头的鞑靼,取下了挂在大门两边的营业用巨大灯笼,在吹熄了烛火后,走进店里将大门关上并落栓。而没去帮忙的东翁,则是顶着一副无奈的臭脸,不但怀里抱了个睡得正香甜的小娃娃,在他膝上与背后还分别各爬了一个。 当鞑靼把店内全都关好后,东翁即把其中两只较为年长的交给他。 「把这两只大的送去陪左刚睡。」 「是。」 「丹心,这只小的抱去给兰言。」东翁再将快把他两手给睡断的小娃娃交给她。在他打发走了他们后,轩辕如相拎着酒壶来到柜台前,为他斟上了一杯。 「这招会管用吗?」他不会以为用这手段就能满足左刚,也能打动蔺言吧?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啦。」东翁一个头两个大地饮上一杯闷酒,「兰言要是再不改变心意,左刚的泪水都可以哭倒一座长城了。」每晚一家哭完换一家,搞得所有住户都跑来向他抗议,要他快为左刚想想办法。 「可那三只方才不是一直吵着要回天字一号房?不送去侯爷那儿真可以吗?」 听丹心说,这三个小娃娃在与步青云相处过后,全都彻底爱上了步青云,因此每日死赖活赖在一号房里不肯回家。 东翁再进一杯浇愁酒,「因为,咱们的侯爷大人今儿个同我摇话,说接下来他有要事得忙。」若是可以的话,他也很想继续将这三个小萝卜头往带孩子得心应手的侯爷大人那儿塞呀,无奈的是,那位侯爷大人已放话,他要敢再那么做,他老兄就天天坐在客栈里让他没生意做。 她扬高柳眉,「何事?」侯爷大人唯一的乐趣不就是克死人而已? 「这就得问问被架回一号房的侯爷夫人了。」看样子,如意与开阳她们想拖垮侯爷大人下台的时间得缓一缓了。轩辕如相怕怕地问:「难不成… … 他们想造孽?」 「或许是咱们侯爷大人的那副铁石心肠,终于被这三只小萝卜头给逗弄得心痒痒了吧。」成天被那三个小萝卜头比赛似地亲来亲去,被亲久了,总会亲出个不良后果的。 「因此你认为改把这三只扔给二号房的也会跟着管用?」会不会太天真了些?说一不二的蔺言哪有可能轻易就投降? 无计可施的东翁紧抱着脑袋瓜,「只要能让那个左家捕头别再天天对我摆着副泪脸,哪怕是兰言的心肠再狠再硬,没哈选择的我,也只能赌下去了不是吗?」 「好理由。」 在她又为他俩各斟上一杯酒时,东翁看着不回房歇息只想留在店里喝酒的她,总觉得这阵日子都不出门做生意的她,眉宇间,淡淡地染上了层他从没见过的愁绪,而这一点,迟钝的她似乎还并不知道。 「妳还在等人吗?」就当他乐善好施,每一家每一户都帮一点好了。 「我哪有在等什么人?」轩辕如相握杯的手抖了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东翁可不打算让她敷衍过去,「这阵子,每当黄昏下雪时,妳总会来客栈里看着窗外。」 「我不过是闲着。」 「闲着等个也不知会不会回来的人?」每日看着她来到客栈里不顾众人的指指点点,执意坐在窗畔并盼望地瞧着窗外的模样,这教他怎么能不看穿她有意要藏的心事?当下什么酒兴都没了的她,搁下酒杯转身就要走。 「是男是女,真重要吗?」东翁对着她的背影殷殷劝着,「对于妳这原本就无视于人间男女之人,究竟有哈好扭捏的?」除了那个不怕打又不怕死,还能无条件全面爱上她的盛守业外,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更适合她的人选了。 轩辕如相止住了脚下的步子,闷闷不乐地回首瞪他一眼。 「总有天你会有报应的。」哪儿不踩专踩她的痛处?这家伙的手法简直跟某只狐妖如出一辙。 东翁无奈地垂下肩头,「相信我,已经够多了 … 」 踱进本馆内后,轩辕如相迎着扑面的雪花,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她那仍是处于半废墟状态的地字七号房。站在院中,她怔怔地瞧着四下有如铺天盖地的寂寞,而漫天落下的白雪,则像是日复一日地在责备着她般。 盛守业从来都没告诉过她,在她已经习惯了不只是一个人的生活后,她要怎么再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人生里。 分离来得那么突然,他在走时,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她。他从没说过,往后,每日清晨醒来时,谁来替她梳发着装?在她心情闷时,谁来对她说笑话,或是任她又揍又打?又有谁能在下着雪时,用身子温暖变得怕冷的她,并在她耳边细声说着,她再也不必一个人独自挨冷或是承受寂寞的?那一道曾经恒久地守在她身后的影子,往后就要因此而不再存在了吗?而在她已明白了什么是失去后的寂寞,强烈地想挽回她曾拥有过的那些时,她究竟要在这漫无止境的等待里等上多久,才能再见到那张嚣张又自负的天仙脸庞? 为何他要在给了她从没拥有过的这些后,再转身就走? 不想要她明白,那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她不是很好?既要她明白,那就别让她只懂得了所谓的思念,却又从不教教她,在没有了他后,她该如何排解胸坎里这份始终无法抚平的落寞。 在他救了那些术士后,她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他的身分所为他带来的两难,亦明白了他身处在妖王与凡人之间的拉扯,还有,这些年来在夺去了他的妖力后,她对他的愧疚。 倘若不是当年她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刻意去封镇住他,身无妖力的他,也不需把妖界与人间的冲突拖延那么多年,非得到那节骨眼才去解决了,可这也让她明白了,她究竟把他的人生左右到何等的程度。 她几乎是一手拨弄着他的人生,甚至包括了他的未来,他的情或爱。可他,到头来,却也只会对她说!爱上了就爱上了。很简单的,他用他的爱意承担了他所遭受的一切,恍若爱上她的他,活该有此下场般,所有的责任都不在她的身上,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是他自作自受,他不该妄想要得到她,是他活该在她的逼迫下,对她单膝跪地,并对她许下此生不变的诺言。 他是存心想让她愧疚一辈子来着?还是他认为她定不会后悔她曾对他做过什么?他知不知道,那一日,当他背后流着血,一句句地拐着她的话时,紧紧屏住气息的她,眼中所瞧见的,全是他愿为她牺牲奉献的痴情? 哪怕她再如何无动无衷地过着她认为的无味人生,他怎会认为她的心肠是铁石打造的?在亲眼目睹他为她流血流汗,和他数十年仍旧不变的真心之后,他以为,她还能再怎么去否定那些? 她的心也是血肉造的,她也会有想要流泪的时分的。 就在他为她付出了一切,不得不转身离她而去的时候。 「你这只混蛋狐狸… … 」愈想愈火大的轩辕如相,扬首对天际嚷着,「你对得起我吗?把我弄成这德行,且不肯把我变回男人后就一走了之,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一地有着他们相处过的回忆,化为曾经,不过多久即遭想要掩饰的白雪给淹没。她再接再厉地指着天空大吼,「浑帐!你说话根本就不算话!亏你小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你定会报恩,现下你人究竟在哪?快给我滚出来负责!」 「我真的可以大方负责?」他可从没想过要抛下她或是不负起责任喔。 轩辕如相愣愣地张大眼,动作极为缓慢地往身后看去,不敢置信地瞧着四肢仍然健在的他。 拖拖拉拉许久才返回人间的盛守业,面上漾着她熟悉的轻佻笑意,一步步走向呆怔的她。 「找我吗?」方才她的那些话,可真是惊天动地啊。 她颤颤地指着他,「你… … 」 「不要用金刚印或七星大法伺候我喔,现下的我,可着实消受不起。」他扮可怜地举高两掌,免得她在恼羞成怒之际,就又是给他一顿好打。 「你… … 耗尽了妖力?」轩辕如相紧张地检视着他浑身上下,深怕那些妖界之妖因不服他这个半人半妖的狐王,也像她当年一样整惨了他。 「短期性的。」他四两拨千斤地避过这话题,「这么久不见,想我吗?」 轩辕如相两眼呆滞地瞧着他面上那抹令人想念的微笑,在这夜,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那些男男女女皆为他着迷的原因。因为,能够这般全面拥有他这迷惑世人的笑容,那根本就不是种折磨,而是一种在拥有了后,难以言喻的痛快与无与伦比的自傲,是这世上他人所求之不得的美梦;而她,什么都不需做,因他早已心甘情愿地为她奉上了,只求她能够回首青睐一眼。 「妖界,摆平了吗?」脑际一片纷乱的她,别开脸庞,试着想让自己激越的情绪镇定下来。 盛守业边说边往前跨了一步,「摆平了。」 「往后还需不需再去?」她则是边听边往后退了好几步。 「得看情况。」他止住步伐不再进逼,「哪,妳还没回答我,妳想我吗?」 轩辕如相听了,满心烦恼地开始在自家院子里走来走去,半晌,她走回来他面前看一看,接着她又走回去绕个几圈,令原本不太确定的盛守业,愈看愈是在心中有了份笃定。 「若我说我只想揍你呢?」她踱回他的面前,好不头痛地瞧着这张有如天仙般的脸庞。 他耸耸宽肩,「普通拳头的话,妳尽管使劲些,我还受得起的。」 「若我说我想打死你呢?」她再打量起他那双总困惑着她的眼眸,打心底觉得这位老兄确实是具备了当上万人迷的本钱。 「就算如此,我还是会信守誓言爬回妳脚边的。」被她虐待久了后,他很明白也很适应她这类暴力话语的。 她不情不愿地低声吐出,「若我说我有点想你呢?」 盛守业不语地看着她,此刻在他眼中所盛着的,全是求之不得多年后,却突然什么都拥有了的怔然。 「我先声明,只有一点点而已。」轩辕如相尴尬地闪躲着他的目光,不想让他因此而自傲地又跌起来。 聆听着她微弱的辩驳,他面上的笑意开始无止境地扩大。 她还在找台阶下,「你不要太得意了,就那么很小很小的一点点而已 --… 」 盛守业感动地将她拉来胸前抱紧,在她犹找借口地絮叨个没完没了时,含笑地弯下身子以唇堵上她总是太多话的嘴巴。 「好了,安静些。」 「你只是回去度假?」听完了盛守业另外一个版本的供述后,东翁瞠目结舌地瞪着这个令人发指的卑鄙小人。 盛守业愉快地承认,「正是。」 「你也太狠了… … 」这间客栈里有坏人啊,他要通报左刚将这个阴险的家伙逮捕起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派用上这等苦肉计,他也不想想,那个钝感过头的轩辕如相因他而难过了多少日,像个傻子般天天等着他,而他呢?他就只是回到他口中那个四季如春的妖界悠悠哉哉地放他的大假,顺便登基当他的妖王,再奴役虐待起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大妖小妖。 什么耗尽了妖力?分明就是那些倒霉的妖物,全都因报复心甚重的他而损失了不少道行。 奸计得逞的盛守业,毫无罪恶感地喝着他自妖界王宫带回来的特等香茗。 「若不使出这招,你认为那位大师的冰山怎会融化?」开玩笑,他哪是扮善良老百姓的那块料?与其再让轩辕如相那般打下去,也不知能不能拐到她,还不如他动动脑筋,痛快地解决她的小心结。 「全都融了吗?」 「差不多了,只是还须花点时间。」哪怕她就算是生了翅,谅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轰隆一声,整座客栈再次隐隐地震动了一会儿,伴随着外头天际乍绽的朵朵美丽烟花,一座炼丹炉飞越了整座客栈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在大街上,险些就砸中了外头那些等着看烟火的左邻右舍。 东翁欲哭无泪地趴在柜台上,「又炸我家房子… 」 「轩辕大师可是很卖力的。」见怪不怪的盛守业,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东翁泪眼汪汪地握住他的手,「求求你,别再让她炼那哈子丹了。」 「她很坚持她要恢复花楚姑娘的巫力。」没法子,那位大师一旦顽固起来,就连城墙也挡不住。 「她办得到吗?」 「就凭她的炼丹技术?」盛守业大刺剌地泼了盆冷水,「当然不可能。」倒是地字七号房先被炸飞的机会还比较大。 「那你就再去拐拐她吧。」这实在是太蚀本了,这等破坏力已经不是三号房或四号房的破坏王所能比得上的了。 盛守业挑高一眉,「代价是?」 「本人诚心诚意地欢迎你这位新住户定居地字七号房。」东翁拜托再拜托地朝他鞠首。 「我这就去驯兽。」老早就不想借宿在天字五号房里的他,随即起身去帮东翁善后。 丹心两天前才命人装上的地字七号房大门,此刻,已歪歪斜斜地挂在门口处,站在门外的盛守业以袖掩着口鼻,走进浓烟还没完全消散的庭院里,放眼看去,前阵子才又盖好的炼丹房,在轩辕如相的毒手下,已再次壮烈牺牲。他摇头晃脑地绕过一地的残砖破瓦,自袖中掏出一条手绢,走向站在远处的幸存者。「轩辕大师,这是第几座飞出去的炼丹炉了?」他叹息连天地擦着她那张又被熏黑的脸,满心纳闷起她怎都不会被炸死。 「我只是一时没调整好柴火的火候而已。」轩辕如相随手拨着满头的碎屑与从空中掉下来的残渣。 他没好气地以指弹着她的眉心,「妳就承认一回妳根本就是炼丹技术不良行不?」 「本大爷的炼丹技术高明得很。」她两手捂着额,还是很坚持轩辕家传下来的炼丹术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明到只会让花楚姑娘愈补愈美,却完全没补回巫力?」都说过她再怎么炼也只炼得出回春药而已,偏偏她就是不信邪,硬要炼出什么巫力大补丹。 她不死心地抬起头,「下回我定会成功的。」 家都要炸飞了,还下回? 「往后不许再炼了,过来。」盛守业受不了地拉着黑得有如木炭的她,打算先把她洗干净后再来处罚她。 「你拖着我上哪去?」她任由他拉着往寝房的方向快步移动。 「报恩。」 「又报恩?」轩辕如相紧急地拖住脚步,拚命想要把她的手给抽回来。 盛守业猖狂地对她一笑,「只要妳下不了床妳就没法作怪了。」要摆平她还不容易?每回只要用上这招,收效就再迅速确实不过。 「等等… 」 他一手指着腰际,「不要逼我再拿定心镜照妳。」 「我不是早打碎那面破镜了吗?」她气结地瞪着那面专门用来克她的独家法宝。 「像这种传家之宝,我家还有十来面。」他家还有各种不同用处的宝镜呢,改天他要拿来全都试试。 「你家是卖镜的不成?」在力道敌不过他之际,她毛火地一拳挥向近来身体力行以身报恩,偏偏又报得太过头的他。 「安静些。」他轻松地握住她的拳头,低首赏了她一记大大的响吻。 轩辕如相连忙捂住他的嘴,在他频频亲起她的掌心时,她使劲地将他给推离一臂之遥,虎视耽耽地瞪着近来总是满面春风的他。 「要我不再炼丹也成,不过我有个条件。」其实她也满担心… … 搞不好下一回她炼着炼着,很可能就会被炸上天去。 盛守业小心地看着她别有诡计的模样,「说。」 「你说过;为了我,你什么都愿做的是不?」在他都欺负了她这么久后,她怎可能会放过这句话而不善加利用? 「我的确是说过这类的话。」她该不会来个狮子大开口吧?啧,早知道就别那么宠她。 她亮出一只拳头威吓,「你要敢食言,我就宰了你。」 「悉听尊便。」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终究还是可以轻松解决她的。 「哪,你给我洗好耳朵听清楚了。」 「大师您请说。」来吧,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轩辕如相一手指着他,得意万分地向他公布她的伟大计划。 「十年后,换我当男人,你当女人!」同样都是以身相许,谁说就不可以倒过来的? 「… … 」 「… …」 「… …一定要这样吗?」她赖皮。 后记 我觉得我满变态的。这本书,我根本就是豁出去在恶整男主角与伪女主角嘛。不过,我是不会有罪恶感的。这套「有间客栈」系列,在营业到七号房后,即暂时歇业,有没有八、九号房,得看下一套系列有没有遗珠,若有,往后就继续营业,若无,那东翁就不必继续悲情地服务众房客下去了。 在这本书收工的那晚,我与暗夜在聊这套系列中,谁才是客栈里的真强者,讨论到后来,我们发现,其实… … 以下是我们在客栈内的秘密探访。 东翁泪流满面:「我有很多报应… …还都是我家祖先留给我的。」 步青云额上青筋直冒:「这三只小萝卜头是想赖着我不走吗?」 上官如意得意地咧笑:「哼哼,总算有东西可以克着你了吧!」 左刚双目含泪:「一个就好,真的,我不会妄想要生两只或一打的-- … 」 蔺言扬起一拳:「再吵我就休夫。」 余美人掩面中:「要是再生一个,我绝对会被她当成沙包打到死的… … 」 乐君楠别过脸:「要是再生一个,我绝对会孕吐到死的… … 」 陆余叹了口气:「为什么这只也跟她娘亲一样力大无穷?」 计然歪着脑袋:「发生了什么事吗?」 斩擎天抖了抖:「我家的恶魔大舅子就一定要搬来住在对面吗?」 开阳扬高下颔:「你瞧,我家义兄真的是个大好人又很完美吧?」 封浩拖住某人:「妳是想让我当弃妇吗?我不要再去月下小酌啦。」 花楚挣开某人:「不要斓着我去地字十号房朝圣,我赶着去拜神。」 轩辕如相一手指着某人:「你要敢反悔,本大爷就用金刚印打死你。」 盛守业不满地撇撇嘴角:「好,妳拽。」 鞑靼两手掩着下巴:「又中这里… …」 丹心抆腰仰天长笑:「哈哈,这间客栈没有我这万能小管家绝对会倒!」 于是,在探访过后,我和暗夜一致认为,这间客栈里最强的强者,即是什么问题都难不倒她的万能小管家― 丹心。 不知小羊们认为呢?祝小羊们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