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阿生良辰不负》 第1页 [gl百合] 《愿阿生良辰不负》作者:种田的萧何【完结】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闹的女孩有人疼。 但是现实生活里多数女生他们不懂得通过哭闹来获取利益。 罗恕就是这样的女生,她只会默默承受一切。 还好,在大学她遇到了不用她哭闹便愿意温暖她的人。 「那时的他们几经感慨自己的运气,遇上了不错的人。 但要知道一个人的是运气,一群人的那便叫命运了。」 【小剧场】 罗恕明明表现了反抗的意图,结果行为上却不愿带着任何的尖锐,她就像趴在那的小犬,露出肚皮求放过,披上白旗认罪过。 那么无助又那么软弱。 软到连杨未之的心都一併带化了。对着这么个人儿啊,只想好好的捧住她,烘暖她,不让她再染尘埃。 --------------------- 此文祝愿所有人都能被人温柔以待。 也愿受过伤的孩子都能成长为善良、智慧的大人。 註:本文讨论了一些现实的问题:后浪的生活,家庭教育,女权,网络暴力等 写的是平行时空,不内涵任何真实人物。 cp:怯懦内向小漫迷攻x善解人意富二代受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励志人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恕 ┃ 配角:杨未之、吕朝云等 ┃ 其它:后浪、漫画、二次元、大学生活 一句话简介:「后浪」小漫迷的日常 立意:愿所有人都能温柔待人,也愿所有人都能被人温柔以待。 ====================================== ================== 第1章 文行言止 因着早不是4、5点钟那种灰濛濛的太阳了,光线斜斜的以最高的角度高姿态地照进了启明楼,照亮了楼内大半的地方。 7、8点这个时间和这个和煦的阳光都让站在教学楼里被阳光照射的张葆突生种由陌生而来的兴味。她今天摆脱了现在熟悉的烈阳高立的早晨,回到这记忆中的大学。 可是她记忆中的大学其实不是这样的,过去她的大学清晨都是带着夜色,满怀梦想的。决不会像现在看得那么清楚,清楚到再也无法做梦。一种强烈的荒诞感萦绕着她,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过去胜过现在的老人感慨。 前上方二楼的张主任正催促着面前的学生做着什么,张葆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那学生紧张皱着的眉眼。 其实应该是不可能看清的,但与他们相同的经歷一路走过的张葆眼前就是出现了那副表情,当年的自己脸上带着的表情。 张葆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走开了,不准备去影响他们的工作了。 今天是吴华大学87周年庆,他们还有得忙啊。 张葆身心沁着那个仿佛被老旧变调的喇叭割出了条条裂痕的欢乐音乐,一路晃晃悠悠地向第二食堂走去。 第二食堂距离吴华的主教学楼启明楼非常近,以前张葆结束完清晨的学习多会去那里吃早餐,安静地享受进食的愉悦时光。 这音乐好像真的带着刀锋,就那么短短的100多米,便似乎把张葆割成了无数个,留在这条路上不同位置。而这个走最前面快到食堂的张葆则只带了因即将饱腹而生的单纯快乐,其他的情绪、思想都被留在了那些后面的个体里。 「啊,两年了,不知道谢阿姨还在不在卖豆浆?」张葆想到豆浆那种饱满而浓香的口感,眯了下眼,抿抿嘴唾液在嘴里几个来回,回味了一下那种记忆里的味道。 沉迷自我的张葆没有注意右侧边那个从墙根转出来的匆忙身影,继续直直的朝前走去。不出意外的被那个身影撞了一下肩膀,身体整个调转了方向。 「噗,咚」一堆杂乱的声响和那头先直冲到她眼前而后又极速下沖的乌黑头髮一起霸占了张葆的所有感官。 张葆停顿片刻,调整了一下自己被匆忙发生的事态弄蒙的神智。便见到跌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梳着马尾的学妹,她正兵荒马乱的拿着包收拢着地上的衣服、水杯等杂物。 张葆弯腰正要去帮帮她,这时一阵音色纯正的前奏响起。张葆像是瞬间还魂,那被遗留在路上的各个□□也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马上归了位。她又变回现在的张葆了。 《旗开得胜》正是她手机铃声的名字。但凡这首歌有一点意识,能做个选择,那它恐怕都绝不会再想出现在张葆的世界里。人类加注到别物的爱太过自我和随意了。 12年那会儿,张葆进入了「泽尔科技」,一家网际网路大公司。 带领未来、自由平等、高效高薪、前途光明。这些网际网路标志名词里任何一个都足以让萌新们对未来的工作生活充满了无限的美好想像。 所以那时的张葆喜欢上了这首与她心情极度契合的歌曲。还把它设置成了手机音乐。 而现在只短短2年。音乐旋律无一丝变化,但它现在每次响起却变得像带线的鱼钩一样,每每用力的挖起她的心头肉,再用线把心缠得紧邦邦的,让她无法唿吸。 张葆收起所有不着边际的思绪,甚至收紧了脸上的肌肉,抬手阻止了女孩要开口的话,接通了电话,转身回到那现实的世界。 张葆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电话那边便传出急促的怒斥:「张葆!你还想不想干了,看看微博上,都闹翻了天了,你干什么吃的。」
第2页 ...... 罗恕收拾停当,挎上包,朝寝室门口小心走了过去。 她的左前方出现个凳子,她轻轻地抬起它并给它换了个位置。即让自己的前行不受阻碍,也让它的主人下床时不会被它绊倒。 干完这些,罗恕回首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方佝着背轻手轻脚的锁上门离开了。 今天是校庆日外加周六,罗恕和室友本来都预备不上进的在寝室里睡个懒觉,来躲避这场社会故人集英会。 但昨天晚上蛋糕店店长一个电话打乱了罗恕的计划。 蛋糕店周末原定的临时工不能去,而周末的蛋糕店是万万不能缺人的。店长想了许久想到了这个单身,周末也必然无人问津的妹子。 罗恕实在也没有想到特别强烈的理由去拒绝这个请求,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不上课的周末自有它的诱惑,轻松自由的气氛拖慢了罗恕的进程。罗恕起晚了一些。 再加上不愿扰人清梦,罗恕的一切动作都是小心而收敛的,速度便也一併收敛了。 于是现在就出现了罗恕在大学清晨的道路上急行的场景。她扶了扶因快速摆动手臂而下滑的挎包带。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不会迟到,还来得及。 但她还是想快些过去,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做一下准备工作。她便一边见手机放进包里,一边加快了脚步。拧巴着身子的罗恕,没有想到她此时的动作和前方那个拐角一起出现会发生多么糟糕的事。 「彭」的一声,罗恕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挎包就顺着惯性飞了出去,本来连她自己都有了飞跃的姿态。她左右各蹭蹭两步想抢救一下身形也没有成功,她直直地摔了个屁股蹲。 罗恕蒙蔽地看了会儿满地的打工物品,什么都来不及想赶忙爬起来提上包捡起东西来。直到一双脚出现在了罗恕的视线里。 那是一双漏脚背的细跟单鞋,暗金色的窄边鞋带顺着脚型蜿蜒而上,吸引着人的眼光也顺延而上,真是即娇又妙,能看出穿着的人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与吴华女生穿搭风格自带的年轻人的率性全然不同。 看到这双鞋,这双不符合现在北方天气的单鞋,罗恕才恍然自己刚才是撞到人了,而且撞到的应该不是吴华的学生。 她跟着本能顺着那双脚慢慢将视线往上移动。先是条黑色的阔腿裤,再往上是一件米色宽松西装。最后罗恕看到了一个难以分辨年龄的精緻女生。 下巴圆润,利落的短髮尾内扣减弱了些许脸的柔和感。脸上有双极大的眼睛,眼尾上扬,像是一直在笑,亲和力十足。 【真是张让人心生喜悦的脸。】罗恕心中感慨道。【这人或许我是见过的,这样的柔软似曾相识。】 「对不起」这句对不起,还没从罗恕翘起的嘴唇中吐露个完全,便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一同打碎的还有那人脸上的柔软。她瞬间像变了个人。五官变为石刻般僵硬,紧崩得仿佛尖刀都插不进去。 被她挥手打断了道歉。明白了这动作意义的罗恕立刻收口并不再开口了,倾听之人不愿听到的话便是一文不值的。 罗恕向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一会那边传来了一个温软,而有些卑微,拘禁的声音道:「对不起,金姐,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只请了2天假,我没预料到会那么巧...我一定会处理好。」断断续续似有更多内容,但后面罗恕便听不到了。 罗恕搜罗好东西向着自己的方向前进了。 这是真实地世界不是影视作品,所以没有个旁白去给人们对人对事做个标註说明。 今天与平日的大学生活在罗恕眼里都是一般平凡无二的。 但是如果她对她放在抽屉里每天记录的日记本有半点兴趣,能去翻一翻的话,她或许就能想起来那张脸她是真的见过的。 但日记本对于罗恕来说是极为乏味、虚伪的东西。 虽然因为过往复杂的原因,罗恕有记日记的习惯,但除了每日记录的那个时间,她是不会多花一秒时间在日记本上的。 罗恕从来认为【所有浮于表面的东西都是虚假的。文字更是自他存在便带了伪饰的属性。 文章一向是要仔细斟酌,逐字推敲而后行文的。那留下的俱是迎合世间审美与道德的太平光景。 就像那憋屈于尺寸之间的盆景,被各种修剪后,变成为了一道众口相和的风景。 那只有美而已,却半点都不真。或者连美都没有,只剩乖觉而已。 给世人观摩的文章字里行间哪来的肺腑。 从来未尽之言方是衷肠,弃捨之句才是真相。】 罗恕的日记本只是一本记录虚假风光的寡情薄而已。这是她一直不敢道出的真相。 ...... 罗恕抽屉里的这本是她上大学后新买的,若翻开里面第一篇日记记录的便是她入学的的第一天。 2011年9月3日晴 今天是初入吴华的日子,我遇到极热情的学姐,她帮我解决了很多问题,真的很感谢她。 大学室友也都是好人,一切很顺利,想来我的大学时光不会差的。 第2章 道路侧目 9月的太阳还在彰显它的余威,上上下下翻滚着热浪的烤着室外活动的人。 吴华大学的喇叭不知辛苦地扯着嗓子播放音乐努力营造着不同以往的气氛。
第3页 张葆往两边拉了拉领子。把桌上的通知书一起移动了一下,让风扇周围空出空间。她隔着桌子把头伸向风扇的正对面。 「翁翁翁」风扇的声音真沖耳膜实在烦人,但因那些凉意,能消减她在阳光下听了一天单曲循环而产生的晕眩,所以她把头越凑越近。 「菊次郎的夏天真热啊。」桌子里侧的学弟李玉摊在凳子上说道,也不知道他是在调侃这首歌还是这个天气,亦或者是在这个天气下听着这首歌迎新的自己。 张葆没有理他的话,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想放下又觉不够,便又灌了口下去。 作为一个课业繁重的大三学生,却必须来承担迎新这种任务。还不全因有一群不争气的学弟,就像面前这块瘫软的胶。 吴华作为一个重理轻文的院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男生多,所有人都为在这个学校的女生会像众星捧月的公主一般被照顾。 但与想像不同,理科男生非常腼腆,甚至许多男生都带了几分窝囊。 过去的18年热血青春,没怎么热血过,也没怎么青春过,更没几个谈过恋爱。 即使来了大学,性格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撩妹技能也不是瞬间就可以具备的,谈恋爱这事一下便变成了命运般的难题。 一群母胎单身狗,是不可能具备什么高级社交技能的。 他们能在手拿女生行李的情况下也无法突破寝室大妈的关卡。能力也是让人嘆为观止的。 这也就造就了吴华的传统,什么事学姐都要顶半边天。 「学姐,来人了。」看到迎面走来的一对身影,李玉正了正身姿,却没有上前,而是不着痕迹地把这事告知了「正主」,来活了。 迎面而来的应该是对母女。 年轻的那位脸上圆润饱满,因着这脸全无稜角,那挺翘的精緻唇鼻便像极了嵌在馒头上的红枣,颇有几分可爱。 她眼尾相较眼头偏下,眉尾却偏上切。五官这一下就占满了那个有些宽广的脸。让那脸总体看来竟然不再像馒头,反而有几分像包子。 【怎么都是吃的】张葆抿嘴一笑。为自己这些不着边际的联想感到羞怯。 那女生最显眼处是背了个与她娇小玲珑的身材不相符的硬壳背包。看着不时尚,那包应该也不是什么名牌,张葆不懂这身混搭出现的原因。 女生有些狼狈地推着个大号行李箱,行李箱上放了个手提旅行袋。 那旅行袋实在是过大,很难保持平衡。那女生便只能一边小心扶着袋子一边艰难前行。 年长的那位有着一头纹理条顺有序的捲髮。看向周围时,分明是带着和煦的微笑。 但转向身边的的女孩时,眉头一紧,对女孩说了些什么。中年女士抬手夺过了旅行袋。女孩做出了想挡的动作,但不知什么原因那动作刚做了个起手便结束了。 「阿姨,学妹,我来帮你们拿行李吧。我是负责迎新的学生,我帮着你们,你们也好方便去报到。」张葆看到了那母女的困境,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立刻上前伸出了援手。 「不用了,学姐你给我们指一下报到处的方向就好,不打扰你了。」当事人罗恕不想麻烦别人。 但张葆实在是个热心肠,更不是个会轻易放弃自己原则的人。她和那中年女士,也就是罗恕的母亲颜季进行了多轮中国式礼仪推脱后,张葆终于将旅行包拿到了手。 这个全程罗恕不再说一句话了。她实在不是个圆滑机敏之辈,事情一旦进入推让环节,她便无法分辨他人的真实意图。不懂他们到底是想让,还是想接。 反正最后终会有个结果,参与两方共同创造出来的,不管是否逆了谁的心意。 而结果罗恕去接受就行。 「学妹那个系的啊?」罗恕实在太过沉默,张葆都有点为她感到尴尬了,便问道。 「我是英语系的。」罗恕答道。 「哦,英语,那是那边。」张葆指了个方向。他们便朝着那个方向开拔了。 「小姑娘,你是哪个专业的啊。」颜季看张葆举止大方,性格爽朗,又有几分交集手腕。觉得于罗恕有益便与她攀谈起来。 一轮下来带出了许多资料。从张葆的专业到她的老家等都被问了出来。 罗恕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应该说颜季感兴趣的,罗恕都兴趣寥寥。 罗恕的生活是被颜季探过的路。罗恕无从得知那路上原来的风景,却被仿佛叮咛记牢那路上的高峰与陷阱。那路对于罗来说便只留必须去攀附进取的前途和一眼都不能去窥的堕落深渊。 张葆或许是高峰或许是陷阱。但怎么都好,路是颜季来定来选的,和罗恕有多大关系呢?即使那路其实是要罗恕自己一步步荆棘前行的。 从外表看,罗恕一直保持着安静地聆听着身边两人对话的状态。但她的耳朵却似乎其实是在怠工的,没什么精神。 她所有感知器官和肌肉其实都没什么精神。只有那被阳光晒得发亮的眼皮正不知辛苦地一股一股耸动着,速率过快,好像预示着什么。 但谁知道呢?罗恕身体都在这,还能做出什么,难道还能像那神话传说里灵魂出窍不成。 「是不是太重了,给我,你搬不动的。」颜季看着拖着行李箱艰难上楼的罗恕道。
第4页 「我可以的。」行李箱的轮子被楼梯的稜角硌的\"咯噔咯噔\"乱响,箱子和努力收敛抽搐表情的主人一起艰难地上行着。 报导手续等只花来罗恕3人不到半小时时候,一切完成后他们顺理成章地知道了寝室所在。 吴华的宿舍都没有电梯,但罗恕寝室却在4楼,也就是他们必须自己把行李搬去4楼。所以才无奈出现了这狼狈爬楼的一幕。 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同学,分明没有感受到特别注视,但罗恕却为自己一系列搬行李的动作产生了些耻辱感。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坚持,这和她过去乖顺颜季的行事风格不同。其实那是她的本能,本能不想在同类间失格,非要自己独自完成这条路。 后来的罗恕大概明白一点,却也不是很明白。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她骤然摆脱了过去熟悉的统治了她十几年的关系构成。过去的罗恕和颜季是权威和服从的等级关系,和同学是对手竞争的利害关系。 初初进入大学寝室这个平等的关系世界。她像误入盛林的白兔般恐惧和无措。却也像终于回归大海的鱼儿般渴望。 张葆再没说什么要帮罗恕的话,在别人做出艰难决定的时候,沉默的认同是最大的尊重。 但是很多人不懂着这种尊重。他们只尊重自己狭隘一生得出的结论观点,别人的观点与自己的相悖,便认为那是错。 「401,没错。」颜季拿出钥匙对比确认了一下后,便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6人寝室,很新,没有带着过多住过人的痕迹。 床具都是上床下桌的新式结构。门靠墙左右两边各3张床。晒衣服的阳台在对着门的房间另一头,即使在床上勾头也能看到。 这房间没有什么明显的短板,即使罗恕的床在右手边第二位採光也极佳。颜季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又是一番客套后,颜季领着罗恕送走了张葆。 「这姑娘不错,以后多联繫知道吗!」虽然着话里带了个「吗」字,却没有任何询问的语气,全是颜季带着警告意味的铿锵告诫。 若按照颜季以往经验来看,这就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告诫。罗恕一向听话,本不用带上这种严肃的语气。 但分别在即,颜季总有种失控的不安感,本能想要再巩固一下自己的权威。 「嗯。」罗恕和过去一样点头答应道。 但他们两那时都无法预料到大学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这句话的时效居然真的就到此时为止。 罗恕即将开启她人生的探索之旅,那路上有高峰,有陷阱,更有许多花花草草。万种风光才是人生啊。 再来颜季和罗恕根据张葆的指引,搞定午饭后买了一应的生活物品。 一切完成后,他们便回了寝室。刚走进门口,一阵杂乱的声音便从门缝里漏出来。 【看来是寝室的其他人到了。】罗恕和颜季想到。 罗恕过去听过一些关于大学寝室的传说。并不是什么好故事,所以她对室友的性情有些担忧。 颜季对罗恕室友的家庭情况是有期待的,同学是未来很重要的一个资源。家事极为关键,若同学家事好,学生又积极上进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罗恕和颜季各怀心事。他们平时也没有什么交流默契。便也没停顿什么的,直接敲门进去 。 敲门声惊动了屋里所有人。 「各位好。」经典的开场白后,颜季很快进入了状态,与几个家长热火朝天地交流了起来。 罗恕不自觉地停了一步,彻底和他们隔绝开来。而后默默走向自己的床位。 「噗嗤。」一个笑声从罗恕身后传来,那声音的大小和方位都很是有些微妙。一点没引起大人的注意,却让罗恕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好像故意是要笑给她听的。 罗恕看了一眼大人的方向,看到他们反映确实没有注意到这笑声。才忍不住好奇扭头向声音方向瞄了一眼。 罗恕看到一个妹子正笑眯眯的盯着她瞧。 那眼神让罗恕非常不适应,以往只有一些长辈会那么认真瞧罗恕,他们或者在瞧罗恕的乖巧劲,或是在瞧颜季的女儿。那些眼光带着思考和回忆,被看的人也不用过多回应,因为他们已经对这个人有了预设。 但这个妹子的眼光却像是探雷一样,一寸寸的探查着罗恕。从头顶到眉眼到腹腿。就如遇到好吃的蜜饯,舔过味道不错,再用舌头一点点描绘纹理,一口口研磨它的内容,非要好好弄清楚是个什么东西,而后一口吞掉。 那妹子一头长捲髮,梳了个高高的马尾,身形偏瘦,穿了一件小碎花的连体裤。 她正两手后撑着桌子的边沿,穿着恨天高的两腿交叉着怼在地上,一副很是悠闲的姿态靠着桌子。她的表情太过鲜活,像有千种话语将对人说。那眼神热烈像钩子一样勾着罗恕,等着罗恕做出回应。 竟是罗恕从未见过的孟浪个性。罗恕一阵羞恼无措,到底最后也没理她。转过身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忙碌着自己的事来。 各种东西放置停当后,最后便只剩下硬壳背包了。 这包的质量很好,减震效果极佳,是用来装电脑的设计。但罗恕的电脑是放在行李箱里的。刚才整理其他东西的时候,她已经把电脑拿出来了。 这个包里放的东西在罗恕心里比电脑还娇贵得多了。罗恕又隐晦地往大人那边看了一眼,便没了打开包的意愿。罗恕把包竖着放进了衣柜的最下一层。
第5页 她正要关柜子,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地把包放平,顺手从上一层拿了一条牛仔裤盖在背包上。而后又像想到了什么,又放了一件毛衣把包盖严实了。 正要起身,又像要反悔不安了。罗恕把裤子和毛衣随手一卷仍回原位。把背包翻了个个,正面朝下,像是在面壁。再在包背上放了通知书。 这些反覆商量和计划都不能让罗恕真正安心,她的神经质行为还将继续,她伸手还想干些什么。到底最后她想清楚了,她再这么折腾下去反而最糟,这次终于停了手关上了柜门。 趁着关门之际,她又向那热闹之地看了一眼。没人关注他们这几个各自为政的小孩。她舒了口气。 彻底闲下来地罗恕想起了她地新手机,便掏了出来。这款是索尼地颜值担当。内设了几个」俄罗斯方块「类的游戏,很是有趣。但它还有更吸引人的东西。 【小小巴掌大的手机居然可以百度搜索,这像是把电脑的能力拆卸了下来。拽在手里就能随意把玩,实在让人慾罢不能。】罗恕想着。 那时的罗恕还不清楚,她这小小的兴奋正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一个手机横扫千军的时代。 第3章 天付良缘 大人们热情实是绵长,等到他们偃旗息鼓时已是下午3点多了。 几个未来亲密无间的挚友,此时生疏地各自分开了,与他们地父母度过最后的时间。进行一场告别。 有生以来第一次以孩子主导的一场宴会,之后便是他们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1879」罗恕数着数,这是自己从校门送别母亲后走的步数。 遥远的某天颜季不知从哪听到一个理论,说善于观察的人会知道自己家楼梯的节数。问过罗恕后发现罗恕对这个数字一无所知,颜季便开始烦躁。她觉得这个即代表了罗恕的观察力低下,也代表了她的智力普通。 不知颜季到底是经过了多少完全主观的思考,才得以得出这个结论。 反正她一点也没在意过自己同样对那个数字无知。她就是突生了为罗恕好,得好好磨练罗恕了的想法。 她便开始每天念叨着数数。生活中每个事件都可被她划归到数字上。 邻家小孩每天比罗恕早回家15分钟,便比她多了15分钟的学习时间。 罗恕同级的尖子班学生平均每年的书籍阅读量是30本,罗恕每两周都要阅读3本以上才能保持优势。罗恕每年的学费了6000元,生活费每月至少1000。然后还有的罗恕的各种费用,到底这些年颜季的存款可以支持到什么程度。 真实的数据比一切不可明说的东西都可靠得多。颜季开始沉迷这种把生活得方方面面都与数字挂上关系。这样的人生不光清晰明确没有暧昧,还能时时拿出来反覆算计一下。 于她来说这恐怕就是在这世间挣扎寻求了半生,找到的最行之有效的活法。 罗恕现在还没摆脱这个生命数字法的影响。突然而至的独自一人,让她很不适应,所以她便拿出这个数字法来,让自己专注数字,少些感触。 罗恕过去真是没什么独处时光的。过去她背后常年是跟着一个人的,即使当时那个空间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其实也是一样,在她心里她后面一直有那个人。 但这次是真的不会再有人了,罗恕向身后的路看了一眼。 她距离了她1879x2的步数。这个数字还将扩大,而且会不停的扩大,到万到十万。量变到最后是质变。最终罗恕心中跟着她的那个人影也会一起消失。 但那时的罗恕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想数一下,这个到千位的大数字真是个美妙的东西。她极慢极慢地走着,细腻地数着数。 路有尽头,当她数到\"2663\"时,她已经到了寝室门口了。 如果说那段孤身的行走带给罗恕的是一种不自知的喜悦的话。那这面封锁的寝室门带给罗恕的就是一堆的负面情绪。 她畏惧门后的人。罗恕一直受的耳提面命就是这世界上最坚固的感情都来自血缘。但是这些血缘其实并没有给罗恕带来多少美好的记忆。 这扇门后的都是和她没有半点血缘羁绊的人。他们之间要如何相处?不会嫌恶吗?不会厌烦吗?会不会比之今天有大人在时更加无话可说?更加不敢逾矩? 「哎!」罗恕一直是怯弱无能的,她的思考一向无济于事。唯有嘆息一声。 「你站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一个高扬的声音打破了罗恕的自怨自艾。 罗恕一愣回了头,这个端着脸盆的女生她知道,是她的室友之一。 但在几小时前,她还对他们没有多少兴趣,所以完全没有探知她的姓名。 「我叫姚乐芳。你是叫罗恕吗?」姚乐芳并不是知道了罗恕对她的一无所知。她只是想在新小伙伴面前再次强调一下自己,便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她谈话间推开了那扇罗恕不敢推的门。 寝室被橘色的灯光笼罩着,像个众所瞩目的剧场舞台。各色角色已经到齐,等着罗恕上场戏就要开场了。 罗恕于姚乐芳的身后沉默地走进了这个舞台。 其他几人并未关注她,他们正与手边的洗漱用品做着斗争。 「你最好快点去洗脸,10点就要熄灯了。」姚乐芳颠了颠手中的盆,愉悦地指引着罗恕。她喜欢这种顺手就能帮人的感觉。
第6页 姚乐芳的话终于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中午的马尾,罗恕心中姑且那么叫她。 若她哪天告知罗恕她的姓名,那罗恕便会好好记着。但若一直未告知的话,罗恕也不会去问,只会每次见面便对她微笑几分,来强充她记得她。 本来马尾正佝着背脱着连衣裤,全不在意自己的春光外泄。在大家还拘禁不适之时,她的洒脱变成了别人新的不适。至少对于罗恕来说是这样的。马尾和罗恕太不相同了。 「呦,回来了!」马尾面对着罗恕打招唿道。 「嗯。」罗恕自知自己的缺失,便急匆匆地趁着马尾未开启更多事件前,拿上几样东西冲去了盥洗间。身后落下了马尾的一片笑声。 洗漱在这个陌生的校园并不是个好的体验。实在是北方的公共卫生间总有着多种不便,以至于这些初入大学的女生必须得做好12分的准备才能应付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罗恕这种从来没有真的计划过独自大学生活的学生,自然是物质和心理都准备不足的。 即使问题多多,罗恕也还是手忙脚乱地清理完了自己。她回到寝室,一件一件的把东西放好,然后她才有精力面对自己的茫然【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其实她茫然的何止是接下来的事,更是接下去的人生。这时她才有些模煳地感受到自己的人生真的易主了,她要开始为自己的人生拿主意和负责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在寝室响起。大家的注意力很自然地集中到了门上,以为有外人找。 却发现是马尾背对着大家在那敲门。 「来来来,各位。」她从不怀疑自己的小伎俩会失效。敲完门便适时的回过头来开口道。 她边说右手指还边在脸颊边转了一圈,配上她的姨母笑。就像瞬间开出了两朵花。 「今天再怎么说也是大家的初夜哦,不要那么拘紧。来来来,找点乐子。」 「初夜」什么鬼,一下几人的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但马尾却不是个会因别人的情绪而影响自己做事的人。没人能阻止她的行动。 此时罗恕5人对面的这个只穿着内衣短裤的女人,气场压过了所有人。 「都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吕朝云,吕不韦的吕,朝气的朝,云彩的云。19岁,外语系。」说完挑了一下眉。「礼尚往来,大家都来说说吧。」 一方面是被她的气场震慑,另一方面也是她的行为缓解了众人陌生而来的尴尬。这自我介绍也算是众人的意愿,便都遵循了她的话。 「单觉,单双的那个单,但姓是发『shan』这个音,觉醒的觉。18岁,外语系。」站在左手边第一个床位的妹子接下了话头,她声音清凉,咬字标准。 身材适中,及肩的短髮微黄。t恤牛仔裤。眉眼微扬,坐在凳子上微笑地看着大家。一切细微末节都处理得刚刚好合适。 「我叫姚乐芳,姚烨的姚,快乐的乐,芳草萋萋的芳。今年19岁,我也是外语系的。冀城人。」姚乐芳沉不住气开口了。 她个子不高,体重却不轻,浑身都是肉肉的,有点小性感。本就一向有点看不上瘦弱的妹子。 更何况今天前面的瘦子轻描淡写地夺了她首位,她心里颇有点不服气。便多说了几句以表现自己,又显示自己绝不拾人牙慧。 然后她想到今天盥洗室里南方妹子们的窘态,忽然意识到作为一个北方人的优势,便在最后加了自己的家乡。 这401床位分的莫名有几分玄妙的味道。右边的3人个性都有几分张扬,像那重颜的水粉。而左边的3人则更偏向于重墨的写意。 「我叫于星缘,星星的星,缘分的缘。也是外语系的。」于星缘的长相及符合大众审美,身材高挑骨感,短髮,五官精緻耐看。 「我叫罗恕,外语系。」罗恕收敛心神遵循旧制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罗恕那么干巴巴的一句介绍自然是不能满足吕朝云的,她故意问道:「骆驼的骆?朴树的树?」 吕朝云以为罗恕会立刻反驳她,谁知罗恕像不太熟悉自己的名字般,停顿了一下后才道:「罗列的罗,如心恕。」说完便彻底沉积了下去。 看到罗恕兴致全无,下一个人接去了话头\"我叫杨未之,杨树的杨,未来的未,之乎者也的之。18岁,也是外语系的。我们真的好运气啊,大家都同系的。\" 杨未之很高,大概170 左右,俊眉修目,皮肤细嫩,有几分书生的儒雅气,同时又带着极温柔的神情。 罗恕小心谨慎地抬眼多看了她几眼。倒不是杨未之有多引人注目,而是因为其他几人罗恕今天都有见过。只有这位现在在她左手边立着的邻居,中午的时候她一直在长辈区域活动,那是罗恕的雷区,她没敢多看,以至于现在才算是罗恕的初见。 后来吕朝云又拉着几人做了一堆在罗恕看来无甚意义的活动。 罗恕不太在意活动,她只是抽出心神来记下了几人的姓名。 现实生活没有那么多预见,所有的相遇在发生时都相同。自然发生,平凡无太多波澜,显得乏味而全无记住的必要。以至于我们无从选择也无从把握。 但未来却会用一件件事告知我们,那些相遇啊,是带着流光溢彩的,炫目到让人铭记终生。 ...... 2011年9月5号晴
第7页 军训开始了,一切都挺好。 第4章 截然相异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一个人有了自辱的行为,其他人是否就真有资格去侮辱她。 此时的罗恕感觉特别屈辱。 她觉得那高挂天空的烈日在折磨她,它肆无忌惮在散发热气想要烤晕她。 她认为自己一定已经被烤得汗流满面。否则,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视线模煳不清,头脑也如浆煳一般混淆。 但其实今天只是阳光明媚。金灿灿的阳光给大地是盖了一层光罩,温度却并没有多高,远远没到可以晒人中暑的程度。 她的所有不适,与其说是身体,其实都是心里苦闷招来的。 罗恕的身体协调性特别不好,这是一个在以前绝难被外人发现的问题。主业是学习的学生,过去最多的运动也就是跑跑步而已。 但今天,在军训场合,在所有同学参与的正步训练的场合,罗恕就那么刺目地被揪出来了。 因无法跟上节奏,无法达到水准,无法不当个垫底的,等等一系列无法一一具说的原因。罗恕被当成坏汤的老鼠屎拎了出来,单独训练。 教官对自己的行为即不深思也不在意。他想的是【做不好,被罚自然是活该。若还因为这不开心,这么娇气那就更该磨磨。】 同学也不甚在意甚至还带着喜闻乐见的态度。枯燥的军训,出现一个可被议论者,真真是件让人神清气爽的好事。 但罗恕却很在意,非常在意。她对于自身的可以为人所见的缺陷极度敏感。 「短板」这个词说出来就像揪住罗恕所有神经。其实不光罗恕,大部分人都视它如仇敌,认为它是成功的最大阻碍。 他们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去解析它、痛恨它、躲避它,妄图克服它夺得所谓「木桶理论」的胜利。但从众的惯性实在太大,大到很难有人能停下来去思考为什么要信一个把浩渺难测的人生比作桶子的理论。 信它然后将自己的一切视作一个桶子,过个坐困兽斗的一生吗? 人都是带着满身过去的痕迹走着未来的路,罗恕没有那个能力免俗。她带着自己所经受的经验和记忆在这个世界活着,这些经验和记忆都告诉着她,世人藐视缺憾者,那她怎么敢认自己是个缺憾者。 那熟悉的痛苦又来了,它袭遍了罗恕的全身。罗恕对这个世界的美好是没有多少认知的。但对痛苦和自我厌弃的感受却很深刻。 颜季总是用空洞无味又和罗恕无关的言语来描述罗恕未来的美好,「你学习好了,有出息了,看他们还敢不敢看我们笑话。一切就都好起来了,都好了。」 然后再用实实在在的厌恶的眼神和果决的巴掌来对罗恕传授失败的痛觉。 对罗恕来说,幸福快乐是像她现在的被帽沿遮住无法看到的那天上的云。而痛苦则是她一步步踏着的无法逃避的大地。 而这些罗恕都习惯了自我承受,无从述说。她身边聚集的多是些『受过大罪』的人,这些经歷过凄风苦雨的人最喜欢沉侵于自己的痛苦,而蔑视别人的痛苦。 他们能感知到自己痛苦的所有过程,便觉那是生不如死。认为别人的看似弱于他的痛苦便是在矫揉作态。那些微的疼痛能有多痛,怎比得上自己的掏心之痛。 但是啊,极痛是一时的啊。 即使被捅一刀,确实是痛入肺腑。但也因为极痛,所以可以痛极而唿,广而告之。那痛就显得极爽性,挺不过便结束,挺过去知晓厉害以后便知要绕行。 与它不同,有些痛是如影随形,绵绵无尽的。更因那痛未到不能忍受之境,所以似乎唿痛的权利也无。甚至许多人连自己痛了都不知道。那这些痛便变成了无可躲避,天长地久的相随。 罗恕一直承受的便是这样的绵绵痛苦。 身体的本能告知罗恕会有更糟糕的事发生,习惯以痛苦预测痛苦的罗恕心生畏惧。 此时独自练习正步走便成为更艰难的事。同学们戏嚯的眼神加重了她的晕眩。从地上也好像传来炙热的温度,她几乎要晕倒了。 「哈哈哈!」 「噗,同边手。」在罗恕看来如天地初开的安静被打破了。 她寻声望去,只见吕朝云笑得前仰后合,并带歪了身边一圈人。 因着这动静。那些原本偷偷窥看的眼神都变成了明目张胆地注视,小声议论也都变成了大声说笑。 「你,出列。」吕朝云瘟疫传染性的行为惹怒了教官,将她叫了出来。 吕朝云听话却慵懒地走了出来,而且还是没收住她的笑,那大笑像是盪开的水波,在脸上留下笑纹,盪弯了眼。 「有什么好笑的,你这是嘲笑同学你知道吗?性质太过恶劣。」 「教官,我可不是在嘲笑,我就是笑而已。」 「你还狡辩。」 「教官,我现在也在对着你笑,你也觉得这是嘲笑吗?肯定不会吧。那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嘲笑罗恕了只能说明你觉得罗恕是该被嘲笑的。所以是你在嘲笑,而不是我。」 「怎么可能......」 「教官,否认事实不是什么好事。你就大大方方承认好了。你们就是觉得罗恕问题很大,想嘲笑她嘛。所以你们就以为我和你们一样。 但其实我并没有觉得罗恕走得不好就真有什么问题,就该被嘲笑。人做事做得不好才是常态不对吗!
第8页 就像今天,在这短短2小时就发生了4件不好的事。 一,罗恕正步走得不好。 二,教官你教罗恕走正步教得不好。 三、我忍笑看教官你教罗恕走正步没忍住,忍得不好。 四、同学们都没忍主,都做得不好。 哎,所以我就是为平常之事而发笑而已,不是什么嘲笑。这就是纪实生活而已,也不该有嘲笑。」吕朝云打断了教官的话。 「你就是这么对教官说话吗?目无尊长。乱七八糟地道理还一堆堆的。 不听我的教导,还带坏同学,你说出个大天来都没用。」教官没有真去想吕朝云的道理,他只感到被打断的冒犯,他觉得这是来自学生的折辱,他一点都受不了。 看到吕朝云还欲张口,教官直接剥夺了她说话的权利,道:「去,也去那边练去。看看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趾高气扬不。」 权威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它无须掌握之人有什么令人信服之处。拥有之人自觉生出霸王的气势,承受之人也多半会生出屈服之态。 但这些都不包括吕朝云。她既不会觉得别人有什么问题,自己要去羞辱谁。 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要被别人羞辱。 所以她没有感觉自己被教官拎出来是件耻辱的事。而这种如此简陋的直接用权威折服人的方法在她看来也幼稚可笑得很。 但同时她也知道许多人之间的缘分只有3句话而已,更多就是浪费这美丽的生命。所以她没有和教官多做纠缠,去辨出更多。 「罗恕,我来了。」没有一丝阴霾的她兴沖沖地朝罗恕奔了过去,抱住了罗恕的脖子,撞歪了罗恕的帽檐。 「我给你说啊,你太搞笑了,你怎么就能那么搞笑呢......」清脆的声音在罗恕耳边萦绕,像清风吹走了许多热气。 这世间的人和事的处境真的瞬息万变。若身边都是些勾风引火之人,那好事也会凄风苦雨。但身边若是高情远致之人,那苦难也就是独处之时连嘆三声,或是阳光下抿唇一笑就过了的事而已。 「训练!」吕朝云的无忌惹恼了教官,他对着吕朝云提气大声吼道。 「哦!」吕朝云随意的答道,但还是放开了罗恕听话地练了起来。 「你实在是太搞笑,太可爱了。我以后就叫你罗小可爱吧!走,罗小可爱我们吃饭去。」中午解散后,吕朝云坚持不放过罗恕,裹挟着她去了食堂。 「噗!」吕朝云又开始作妖,安静地吃着饭,不一会儿就自喷起来。她的生活仿佛一刻都不想停滞,所以不自觉的总要给它带上点节奏感。 因着她的这个动作,坐在对面的罗恕皱了皱眉,默默把餐盘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怎么?你还嫌弃我?!放心,喷饭这么没品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吕朝云不依嚷嚷起来。 的确,和她夸张的言行不一致,她在做事的细节上其实都有股子规矩、优雅味。 她能在寝室无所顾忌大摇大摆的脱衣服,但脱的时候却是带着点韵律节奏的沉稳。 她拉着罗恕咋咋唬唬地来食堂吃饭,但她吃饭的动作又和粗鲁完全无关。细嚼慢咽,泰然安处。 「你真的是个有趣的的人,与别不同得很啊!」吕朝云左手撑着下巴,歪头眨眼看着罗恕说道。 被那双睫毛膏刷得浓密如胶的睫毛忽闪住了的罗恕有些无措。 面对吕朝云罗恕总是没有办法,吕朝云这样的人才是罗恕从来没见过的。甚至于说是从来没想过的性格。她没有任何应对这种人的储备知识。 「我只是运动神经不好,没有在搞笑。」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种也可以定义成搞笑。面对无法摆脱的缺陷不用痛苦挣扎妄图摆脱,而只要一笑而过。 「没运动天赋就没有,那算个球。这通身的非凡气质才叫骨骼惊奇,万中无一。难得难得啊。」边说还边左手向前一挥想要擒住罗恕的肩,作势好似真的想查看一下罗的筋骨。 她的动作惊到了少与人肢体接触的罗恕。罗恕慌忙之间想要摆脱,却左右无路,只能身体往前一探。这下吕朝云直接一手拍在了罗恕的背上。 「咳咳咳!」这下罗恕是真的咳出了饭来。四五点米饭像奔袭的动物向四面扩散,有那么两三点奔到了吕朝云的盘子里并站稳了脚跟。 「哈哈哈!」这个巧合又引得吕朝云大笑不止。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她到底在为什么发笑。是为了这饭、我、还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吕朝云一直在说罗恕有趣,这些话于罗恕来说是入耳不入脑的。她并没有感觉什么东西有趣。 但现在她却生出了一种想法。【对面这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人才是该算有趣吧。】 「12点半了,现在回去还能睡会,go!」吕朝云抬手看了看手錶,而后打了个响指道。再次裹挟着罗恕离开了。 回到寝室时,那种万众瞩目的焦灼感又回来了。「怎么了吗?」 「他们以为你哭了,哈哈哈。她没哭啊,她果然没哭。」吕朝云说了句没太有逻辑的话。他们好像都预设了罗恕会哭。吕朝云的话意思好像是本来觉得罗恕会哭,但又认定了她不会哭,很是慌乱。 【哭】罗恕把这个字在心头绕了一圈。 能那么随意不挑场合哭的人都是幸福的。那些能肆意哭泣的人,她的身边应该是有一群能单纯接受那些掉落的眼泪,而不会去数落掉泪人的痛苦的陪伴者。
第9页 所以那个肆意哭泣的人不可能是罗恕的。 「罗恕啊,你别不开心,这没什么。他们要是再笑,我去找他们算帐。」姚乐芳白了吕朝云一眼对着罗恕道。 说完发现罗恕还是没什么表情,脸姚乐芳慌了起来,她连忙递了张纸巾给罗恕,对有可能出现的决堤做下准备工作。 罗恕的拇指摩挲着手中纸巾的纹理,想着刚吃完饭嘴好像都没来得及擦就被吕朝云拉了回来。她勾了勾嘴角,扬了扬手中的纸巾道:「谢了,我没事。」说完收起了纸巾。 「好了,好了,她真没事。我们睡吧,下午还要军训。」毫无处于人民对立面自觉的吕朝云道。 其他人本来也想要来安慰安慰罗恕,但看气氛已经跑偏,实在是没有安慰的原动力,便也就散了,各自睡去了。 经歷一早上的风雨,罗恕找到了某些窍门,终于能走好正步了,也终于不用再被围观了。 训练间隙休息时,罗恕同寝之人凑堆坐在台阶上说笑。 阳光对罗恕来说早就没了早上的炙烤感,她觉得下午的阳光像金子一样铺满了大家的身体,所有人都像在发着光。脸上的笑容都带着珠宝的光泽。 「突然感觉我们认识了好久,真的只有3天吗?」谁都没想到说这句话的会是单觉,阳光可能晒软了某些东西。她的脸上带着点刚睡醒的迷濛感。她觉得这3天让她经歷了很多事,以天为单位的时间的事却好像超过了过去月和年的厚度。以至于让她不敢确信了时间的长度。 但是时间长短本就不能代表它在生命里占的比重。就好像未来这大学短短的4年的重要度会是他们人生里任何其他时间段都无法比拟的。 罗恕几个都沉默了,在这阳光下,他们都要好好感受一下,理理心里的答案。 「哪只是3天,明明是3年。那年你我初相遇,小姐年十五岁,针指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风华绝代,气度无双。不才一见倾心3年有余,不知小姐可否让在下此生心愿得尝。」吕朝云接了话头,说时还起身摆了古代风流少年的动作,一双似乎带着桃花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单觉。 吕朝云这么个说法情态,弄蒙蔽了众人。 她说得如此真切。如果不是大家确切地知道两人家乡相隔太远,如果不是看到单觉蒙蔽的表情,如果不是了解吕朝云喜爱玩笑,大家恐怕都会信以为真了。 「否。」单觉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地答道。 「气度无双的小姐是要配风华绝代的小哥的。」单觉说完,还配合着做了个不符合她形象的少女思春姿势。 「哈哈!!」看完热闹,众人开怀笑得扑做了一团。 在那些笑声中,罗恕觉得有什么本来沉重地拖坠着自己的东西,变轻了一下。随着笑声越来越轻,如鹅毛般飘飘渺渺的往上飞,飞向那灼日的太阳。 那时的他们几经感慨自己的运气,遇上了不错的人。 但要知道一个人的是运气,一群人的那便叫命运了。 ...... 2011年9月16日多云 终于要正式开始学习了,今天见到了辅导员。她是个可亲的女老师。 杨未之也众望所归地当选了班长。一切算是好开头吧。 第5章 碍难听命 讲台上的辅导员马斯诗正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地对这些萌新们进行着大学的各种教导。 马斯诗是位不到30岁的女性。是的,女性。 若在校外年看到这年龄段的,多半你可以称唿她为女生,那些女生的打扮、行为和思想都会带着朝阳般的稚气。他们对自己还有着无限的幻想与预期。 而马斯诗却不同了,她似乎已经自主地丢弃了那些东西,至少不会再在人前展示。 这刻她和世间所有的辅导员都带了一样的壳子,他们都一样有着严谨的做派,生疏的气场。 她对她面前这些人不感兴趣,但是她对她面前这些学生在意。 她所有的谆谆教导,所有的唯恐出错,都是因为她对蹲好辅导员这个坑位非常感兴趣。 若不是姓名不同,学生都不大分得清她和隔壁班的辅导员。他们连模样都模煳的有些相似。恍惚中带着相似的老气,与她现在站着的陈旧教室相似的老气。 台下的吕朝云无视马斯诗,滔滔不绝地自己说着话。 「唉,我们以后就归她管了啊,她看着不太好说话啊。」吕朝云环顾了一周,然后收头皱眉说道。勾着别人接她的话。 坐在吕朝云右边的罗恕虽然依然保持着认真听老师讲话的姿态,但当在吕朝云开口时她便悄咪咪竖起了一只耳朵。 「有吗?没看出来。」坐在吕朝云前方的姚乐芳抬头盯着老师的行动,担心被发现没有回头,小声道。 「你看啊,她眉毛浓密重功名,髮际太低童年不幸。头髮枯黄,做事有始无终。」吕朝云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堆东西。 「你信这些,还懂?!」坐在吕朝云后面的单觉挑挑眉好奇道。 「好吧,我是胡扯的,但面相一说肯定是真的,人都有命数,挣不脱,逃不掉的。」吕朝云耸耸肩一副无辜的姿态道。 「我是相信人定胜天的,我有自己的思想,怎么能屈服。」吕朝云的话戳到了于星缘的心口。坐在吕朝云身后左方的她立刻有些不屑地接道。这话与其说了反驳吕朝云,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在这种话题面前,她总需要反覆强调,才能坚定相信。
第10页 「你确定你的不屈服不是你命数中间的矫揉造作,不是硬加来欺骗你继续生活的戏码。 不管是不是神在玩弄你,命定的那条路你一定会走的。是最终你于星缘一定会那么走的路。你所有的一切不自觉都会推着你走上那条路,无关你的意愿。」吕朝云清冷地说道。 「我信我自己的,你这些言论啊。哼,不过是失败悲观者的自我开解而已。」于星缘过去说话总是不喜说尽,她的话尾总带着飘渺的烟气,让听话人的情绪都跟着烟的余韵慢慢消散。 你不会觉得她的话是针对谁,也不能准确看出她的立场。但今天她一反常态,措词语气激烈,甚至有些尖锐。 「哎,大家意见不同而已,不要带火气。」坐在吕朝云前右方的杨未之看到两人的辩解有气氛转变的趋势,马上来灭掉转恶的苗头。 「我也没想说服谁的,只是说而已。这些话我自己都不一定信,要是让其他人信了就是造孽。」吕朝云撇撇嘴道。 「你居然是不信的?!」杨未之诧异道。 吕朝云这话也在罗恕的耳边炸开。 【若是不信,怎么能那么随便地说出来?】罗恕的内心腾起这个问题。 罗恕一向受的教育是做人要言行合一。 出口之言不能随意,因为它们落地成琼,会变成开口之人的行事准则、个人思想、和外在标籤。 若言语失当轻率则折损品性。若回覆不符人心则折损人情。若许诺无法达到则折损年华。 【言语真真是有危机四伏之险。吕朝云怎么能有这种冒失开口的习惯。】罗恕纳闷了。 「当然是不全信的,这世间道理太多,每发生一件事,总是会新生出许多的感悟,他们之间还往往自相矛盾。你是要去相信啥?」吕朝云像没有感受到别人的沉重,她歪头笑道。 「而且大家都觉得深谋远虑可以避免不幸,那是蠢。 『提前懂得』本来就只是一种透支幸福的错误行为。未来对于我们来说多么遥远啊,年轻人的未来本就是看不见的啊,它该有无限的可能性啊。 所以丢掉现在而去拼搏将来,失掉的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相信自己的感觉就好,当下的感觉告诉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那与你的认知有悖。 这才是真理。 哦,至于我现在的话要不要相信?!你想相信就相信,不想相信就不相信好了。我又不是什么权威在训斥你们,还非得要你们认罪般听从我的话。 所以别较真。我们只是在谈话而已,谈话的本质是几人间的交流。言语那是增进感情的方法之一而且。 字斟句酌那些话干啥。只有妄图从你字里行间巧取豪夺益处的人才会那么在意的。」 【言语是增进感情的方法,和亲近之人不用太过在意出口之言。】这对于罗恕来说这真是个神奇的结论。 【吕朝云真是个神奇的人。应该也有着神奇的经歷,才会得出这种结论。】 「恩,所以不在意就好了?!搞了半天我们说了一堆话,唯一的作用就是你打扰了我们开班会,无用的谈话我们听了一堆,有用的老师训话我们一句都没听到,吕朝云你说现在怎么办?」听完吕朝云的话姚乐芳翻了个白眼,控诉吕朝云道。 「不用太在意那些,那也是废话,这种训话的本质就是彰显老师的权威啊。」 半个多小时后,这场不带任何情感增益的训导才得以结束。 进入下一个环节,选班干部。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来选班长。大家都轮流上台来自我介绍一下,最后自由投票决定结果。」马斯诗动员大家积极参与活动。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没有那么明确的课程分类,没有固定的上课班级。所以也就不选什么课代表和劳动委员等一系列种类繁多的学生职位。只在男生和女生里分别选出一位班长,来负责和学生的日常联络工作。 11级的外语班有33人,其中23个都是女生,男生只有10人。虽然吴华是个重理科的院校,但文科专业里的男生还是占少数的。 「我当初该读理科的,你看这些读文科的男生一个个都是白斩鸡啊。」吕朝云抬头张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先做了个震动双臂模仿鸡翅震振翅高飞的动作,然后又变成两爪握合的动作。「我的肌肉美男啊!」吕朝云那种色眯眯有遗憾的表情,仿佛她正握着男生的胸肌。 「读理科的男生恐怕更不行,全是宅男,还黑。」单觉看了眼班里的男生笑着安慰吕朝云道。 对,在单觉看来不是文科男生不行,是迄今为止她看到的男生都没达到她的标准。只认为优秀的她是绝不会屈就的。 无意义的闲谈果然能活跃气氛打发时间。一熘烟的功夫,所有人的自我介绍都过去了。 众人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心中的人选,当然是男生选男生,女生写女生。 罗恕写的是杨未之。和他们这群刚高中毕业,还没收拾好自己,蛮荒状态明显的女生不一样。 杨未之气质里透露出一份干练和通透。【被这种人管着应该不会心生反感。】罗恕想道。 最后结果也不出罗恕的所料,是杨未之当选。她和男班长一起上讲台做任职表态发言。 男生那边当选的是何离嘉,瘦瘦高高的,长得没有攻击性,既不帅也不丑。知道自己当选很是高兴。
第11页 和他一对比,杨未之的表情就很是耐人寻味了。她竟然是一脸意外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当选吗?】罗恕疑惑了。 「终于逮到你了。」吕朝云一胳膊勾住罗恕的脖子把罗恕的头拉了过去,靠着自己的头。 「是不是有问题想问啊?有话想说?快问我,快问我!问了就告诉你。」吕朝云对新奇趣事的专注真的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罗恕脸上就出现了些微的好奇神色就被她捕捉到了。罗恕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性冷淡的谈话欲,所以吕朝云总要千方百计地勾着她撩上一聊。妄图让这冰燃起来。这份好奇尤为难得啊,她绝不会放过。 「是不是觉得杨未之长了一张当官脸。」冰块自是没那么容易自燃的。山不来,就只能自己就山了。 问题是可以越聊越多的,开头了,就会有进展。吕朝云的段位罗恕拍马难及。 罗恕并不认同吕朝云的说法,她不觉得杨未之有着传统认知的官员的庄严长相。 相反杨未之长得很亲善,也很亮眼。什么样的亮眼法?就是你不会觉得哪个五官特别好看,但是它们却配出了一张明净端正的脸。 她的这张脸和她的干练气质很容易俘获陌生人的投票。 罗恕以一个「嗯」回答吕朝云。这是罗恕最惯用的答覆,用以迴避表现她复杂的内心。 就这一个字,虽然它字数少到极限,发音也单单只是个韵母。但是这个字真的是对他人问题最得体、最安全的应答。 同样是隐藏自己的见解的单字答覆。但罗恕不用「哦」,不用「哈」,不用「呃」,不用「哎」,也不用「咍」。 因为「嗯」不像前面的那几个字都或多或少带着应答人的情绪,「嗯」更多表达认同。 而认同之后又带着一丝应答人可能奉行叙述人意愿的意味。但又只是一丝而不到圆满,给应答人留有足够的反悔空间。 这个词即满足了叙述人被人倾听的虚荣心,又表现了应答人对叙述人的重视度。实在是极妙的一个回復。 罗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回答。罗恕也从未真想到过它的妙处。只是身边的人总有的是手段,让罗恕学会怎么更好地按照他们喜欢的方式生活。 「我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投的票,但我知道那没投杨未之的8票里有5票是我们投的。」吕朝云从拳中伸出食指指了一圈,那圈里囊括了除罗恕在内的所有401成员。 罗恕觉得很诧异,他们几人里单觉和于星缘等或许有人想要当班长所以投给了自己。 却不至于所有人都与杨未之心生龌龊,一起齐刷刷地没有投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为什么?」罗恕终于开了一次话题。 「你不知道啊,就『初夜』那天。」罗恕终于开了口子,吕朝云欣喜若狂,机会实在难得。便把一句就能说明白的事,切切拆拆,分它几个结构来说,誓要勾着罗恕多说几句话。心里还美其名曰为罗恕细细拆解,好让她知道个清清楚楚,了解个明明白白。 「那天你回来的太晚,所以啊,错过了。」吕朝云七情上面地演上了。那忧伤的语气像要讲一个悲情故事。 「嗯。」 「那天我酒足饭饱后就一个人晃晃荡盪地走回寝去。」吕朝云看着因自己废话连篇而踌躇不定,不知该在哪个节点插话的罗恕。看到她挣扎一番后还是选择了默默忍受。吕朝云会心一笑。 「我回去的时候人不多,就我和杨未之两个。」 「我本来想找点事干。」 「然后呢?杨未之干了什么吗?」罗恕终于忍不住了插话了。 「我突然就听到从杨未之那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吕朝云抿嘴一笑,然后马上恢復情感丰富的状态一句一情绪地道。 「发生了什么呢?我走进她一听,才发现她居然在那偷偷的哭。哭得那个伤心啊,我的心都软了。」 「后来她哭累了,其他几个人也回来了,我们才上前安慰她,才知道她是不想和爸妈分开才哭的。」 「你说杨未之那样的面皮居然会为这种事哭成那样。当时大家都快认知障碍了,觉得自己以外的女生都该那样了。所以军训的时候他们才会那么担心你,他们觉得你也该哭的,是真怕你哭啊,哈哈!」 「所以说杨未之长了颗柔软的心啊,那样的人不该当班长的。但现在她真当这个班长了,哈哈,有好戏看了喽。」吕朝云突然兴致高涨。 【哭啊!真好,杨未之应该很幸福啊。】罗恕心里念了句。 ...... 2011年9月17日晴 今天姚乐芳带我们好好体验了一下澡堂,这个和我们息息相关的东西。 要学的东西真多啊。 第6章 梦幻泡影 大学生活看似平常,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这都是表象而已。和世间所有事都一样,涌动都在暗流之下。 对罗恕来说大学有太多的不适,实在难谈轻松。 在之前罗恕从未想过在还未正式开课时,她就要面对那么多的不适,需要自我调整。 作为首次踏入北方的南方人,环境改变带来的困扰实在是太过全方位立体无死角到让人无法逃避。 问题很多,从小了说有空气干湿度,水质软硬度,口味甜辣度等问题。从大了说有身高性格的差异,房屋结构的不同。以及那再见了的「前后左右」和闪亮登场的「东西南北」。这些每一点都在挑战着南方年轻人。
第12页 但以上很多问题都是以后才会慢慢显现的,有一件却急不可待地闯到了眼前。 便是洗澡。 这个时代青年们的身体少经风霜所以都非常的娇嫩,而神经也同样非常纤细。 南方人相对于北方人来说则又普遍更为娇嫩更为纤细。 所以\"北方澡堂洗澡\"这个终极挑战摆在南方小青年面前时,箇中滋味确实是一言难尽的。 努力挣扎不愿认的也是有的。有女生就穿着内裤捂着胸部进去澡堂了,但结果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当不穿衣服变为规则时,穿衣服的反而不是文明是怪诞了。 不管内心有多少的纠结和懊恼。洗澡不可捨弃,那便只能去忍受了。 水汽缭绕的澡堂门口内罚站式地排队站了几个人,正是前几次因为懵懂无知而犯过不少错的罗恕几人。 为了此次的洗澡任务能圆满完成,也为了能学习到更多先进的洗澡经验,他们带齐傢伙在这乖巧安静地被姚乐芳检阅着。 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几个南方人对□□相见还是充满了牴触的。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在换衣间就聚一起,而是进入这个光线不佳的澡堂才走到了一起。 作为寝室里唯一的北方人,姚乐芳非但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反而兴奋异常。她觉得自己像个带着小弟踏上征途的英雄。 「这个水龙头要找好的。好的标准是水要大,流速要快。」前面是积极地给大家找着她认为的极佳水龙头的姚乐芳,后面是亦步亦趋跟着的罗恕等人。 澡堂的人很多,水龙头着实不太好找。所以即使姚乐芳想要他人记得自己的「伟绩」,也不得不降低要求,将原本计划的最佳降为极佳。 但也因数量太多,要找的是5个水龙头,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姚乐芳庆幸吕朝云今天没来,少了多找个水龙头的功夫。她可不认为吕朝云会感谢她的「伟绩」,耐心用尽的她直接闹将起来都有可能。 可是转念之间又觉得未能在那张扬的吕朝云面前威风一次,着实可惜啊。 罗恕几人几次都想随便找个差不多的水龙头就行了。但他们也看出来,他们开始对姚乐芳北方人身份的推崇让姚乐芳十分受用。 他们亲手为之加冕,那这皇冠就绝对不允许由他们来打碎。 因为一旦这样他们会因为愧疚而受不了,姚乐芳会因怨尤而受不了。所以他们愿意花更多的看似浪费的时间来维繫这份初志。 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姚乐芳才终于给大家找到了好坑。包括姚乐芳在内所有人都偷偷地松了口气。 北方的澡堂不同于南方,是没有隔断的。配备只有一堵墙,一根水管,一个莲蓬头,和一个简易的置物架。实用主义运用到极致。没有任何的遮挡,视野好到爆。 「先把这个搓澡巾弄湿,像这样。」这种环境便利了姚乐芳的育人行动。 姚老师尽职尽责地给大家科普着「北方洗澡专题」。 「你觉得怎么样,好痛啊,我不擦了。」但不是所有人都沉迷于这场搓澡理论与实践双层提升的体验课。 趁着姚乐芳给其他人描述细节时,于星缘小声地和杨未之说着。说完把自己的胳臂递给杨未之看。 「这还是擦手臂,其他地方都不敢碰了。」只见那本来雪白的手臂现在却通红一片,那一片红中掺杂着一点毛细管破裂形成的小红点。 「我看看,疼吗?」杨未之小心用手指碰了一下她的胳臂。 「还好,就是辣辣的。」于星缘瑟缩着收了一下手。杨未之便也收回了手。 「那就别擦了,确实蛮疼的,看来我们不适合用这个。」杨未之说着又用搓澡巾试着换个力道角度擦了擦自己,痛楚还是出现了。虽然确实不强,便不再勉强,把它放回了篮子里。 「你还是用沐浴露吧。要用我这个吗?这个很温和,你胳膊现在用它应该也可以。」 「好啊,谢谢!」还在苦恼的于星缘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杨未之的提案。 姚乐芳结束了对罗单二人的高难度细节讲解后,正要主攻杨于二人。 回过头来却看到于星缘正在涂沐浴露,在北方人的姚乐芳看来这种没用搓澡巾直接上沐浴露的行为,和洗衣服不漂洗直接清洗一样埋汰。她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来。 「我们还不适应用搓澡巾,刚搓了一下也没搓出来什么,等过段时间我们适应一下应该就好了。今天谢谢你啊,乐芳。」杨未之感知到了姚乐芳的不悦和失望,善意地回报她的认真。她细说了一下他们不适用搓澡巾,但说的是比较弱的原因,不让姚乐芳感知到她的一项功绩在他们这两个南方人这已经废了。 「我看到他们都有人帮忙擦背的,要不要我帮你啊。不过我不太会,所以又得你教我了。」杨未之拿出搓澡巾套在手上,做了个擦背的动作。笑笑对姚乐芳道。 「好啊,你帮我擦吧。不过这个很讲究技巧和力气的,这我得好好教教你。」姚乐芳满血復活了,她愉快地拉着杨未之朝自己位置走去。 路过罗单二人身边的时候,喜形于色的姚乐芳又找回点人师的自觉。 「你们都会了吗?」姚乐芳对着罗单二人问道。声音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激动了。 「嗯,都没问题了。」姚乐芳的热情让人难以招架,难得她转了注意力,两人马上回道。
第13页 姚乐芳满意地离开了。 这下罗恕终于可以安静地独自洗澡了。也许是因为和那么个经验丰富的北方人一起洗过澡了。罗恕发现那些太过强烈的不适和不知所措,真的更多是心理困扰而已。 水流淅沥沥从头上冲到地下,又从地下四溅到空气中。 微弱的阳光中可以看到闪耀的水汽萦绕,反光的水箭一往无前。水模煳了视觉。声音也被过滤了一遍。空间变得细緻真实而又空旷虚幻。 这是于自己是清晰,于他人是恍惚的空间,畸怪的私密和倒置的安全。让身处其中的罗恕有种处于有处于幻境的错觉,她开始有点喜欢澡堂了。 罗恕一向是渴求安静的,这个世界不要有她自己的那种安静法。 一直以来罗恕被颜季太过热烈的渴求着,颜季渴求着罗恕的人生五光十色高人一等。那是一种视若自己人生姿态的渴求。也就是说颜季把经营罗恕的人生当成自己的人生的主题来过。罗恕的人生便从小就被塞了两个人。 在罗恕最无知,最软弱,最会犯错的时候,颜季就进驻了罗恕的人生。在罗恕一无所有,所有东西都在一点点建立的时候,颜季便在罗恕的人生里冷眼品评罗恕。这就像20世纪的地球见到火星,便说:「哟,真是个粗陋原始的地方。」 这些经歷于罗恕来说都是带着痛的,在这场降维打击里罗恕的心理,品性,学识,习惯等等都是在颜季管控下的成长的,而这个过程中罗恕慢慢给自己打上了缺陷的标籤。 所以罗恕从未清楚地感知到过自己的心理,品性,学识,习惯等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只是知道自己没什么优点。她过去的生活便都是疲于去伪装优异。 他人对她的过多关注只会带来恐慌。因为她觉得认识久远之后,别人就会发现她的优点都是她伪装出来的空中楼阁,她本人还是那个连颜季这个作为最亲近的人的母亲都会呵斥、嫌恶的坏孩子。 他们一旦发现这些,那过去的所有喜欢都会逆转,一定都变成厌恶。若最后结果是这样,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点头之交的情谊就好。只求不是厌恶的罗恕,有这样的情谊她就很满足了。 罗恕当然也从来无意于多自我关注。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张不及格的答卷,主人的关注只能是自取其辱的行为而已。 但在澡堂这幻境里,其他一切好像都变得如视觉和听觉一般,都被模煳了感觉。 罗恕唯一能感知清楚的只剩她自己。而且过去那些她一直稍有所感的东西,在这里的感知排位要靠后了。这次她感知最清晰的居然是她最陌生的身体。这个认知让她突生了一种新奇的兴奋。 说实话相较过去的人,罗恕这代人实在没有做过多少体力活,更没有受过什么伤。 这具她背负了十几年的身体,常常被老一辈批评四体不勤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其实是没有真切的体会的。 鬼使神差的她用搓澡巾试探着擦拭自己,不是姚乐芳教导的大力推搓,而是一点一点感受着自己能承受的力度,然后像描摹一样在自己的身体上推进。从后脖到背部再到大腿最后到小腿,很奇妙的旅程。 这些部位的名称罗恕很小的时候就在书上看到过,不,也许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听着身边的人说过。它们一直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但罗恕的人生居然一直繁忙到从未关注过他们。 原来除了思考用的大脑和书写的手,她其实还是由那么多部位组成的。碰着柔软的是肌肉,感觉坚硬的是骨骼,腹中推动有空间那里面装着的是内脏。 虽然这些东西终将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改变,并不能天长地久。也不像大脑和手能给罗恕的人生带来益处。 但此刻它们就是自己,真真实实的自己,最鲜活的自己。 不是病变后痛不欲生而怀念的健康身体,而是由神秘的力量造就的罗恕的存在。 这里的所有,从皮肤到血管,从细胞到毛髮,从肚脐到指尖,全部都是自己。那么神奇,那么伟大。得天之独厚,造化神奇才能形成那么具独一无二的身体。 哪里有什么缺陷,所有不都是它的特质吗?!是世间最求不得之处。这身体是如此完美,她控制不住地想好好抚摸它们,亲吻它们,好好地爱它们。那种喜欢无法企及的深刻爱。 不是因为成就而爱,也不是因为夸赞而爱。这些虚荣的感情在这爱面前都浅薄得羞有立足之地。这身体是生来就该被爱的。 罗恕的心对她自己解封了一部分,她允许自己未经过别人的认同便认为自己的身体完美并爱上它。可是即使到了现在她都没有想过,「自己」即是「它们」。罗恕这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该被好好爱的。她有着自己的完美,是值得被自己和别人好好爱护的。 来吴华之后这种突然的与过去断绝,让许多束缚罗恕的东西都暂时消失,现在困住她的多半是她自己而已了。 不知道是空气太过闷热还是兴奋的心情让头脑充血。彻彻底底搓干净自己的罗恕感觉自己有点晕,她手扶着架子预备休息一会。 抽掉一卡通,头上的水流一点一点干涸,那种玄妙的感觉也一併消失了。水珠滴在脸上,罗恕回到了现实世界。 「污泥都进搓澡巾里面了。它表面质地那么紧密,坚硬。在搓的时候用力弄出来的污垢有些就进入里层,事后却很难清洗出来。最糟糕的是它还有内胆,污垢藏在两层布中间进退维谷,无法出来啊。怎么会有这种反人类的设计。」单觉懊恼的声音传到罗恕的耳中。
第14页 好真实的烦恼啊。 第7章 无何有乡 现在的罗恕有些飘飘然。 北方澡堂真的有着不同于南方的特色,一趟澡下来,罗恕觉得自己轻了几斤,轻到身体和脑子都不太能踏实着地了。她的心也飘在空中,不太想要着陆。 脱离澡堂后,虽然几人还是一起行动,但对罗恕来说集体活动已经结束了。她一路默默地和他们回到寝室。 她一回到寝室便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安静地一一将盥洗用品放回原位。 这件事无论从外表怎么看,显得都很平常,而且它在这几天里已经发生了多次,看似没什么稀罕的了。 罗恕的脸也是一片风平浪静,你甚至不能感受到她摆东西的节奏有任何急切。仿佛这一切真是世间最容易发生,且最普通的事。 但不是,这件事在罗恕的生命里其实就只发生了这几次而已。所以此刻罗恕的内心是风云乍起的,非常汹涌,非常激动。 「身体可碰触的个人领域」这种东西在过去罗恕的生命里是像漫天繁星一样的存在。 天上的繁星啊,抬头即可见,人们看见它了便以为是拥有了。从而产生许多和星相关的绚烂幻想,计划和未来。 但那是星空啊,除了星空的主人外,围观之人的所有幻想都是虚假拥有后的痴人说梦而已。 过去罗恕的所有现实领域就是那片隶属于别人的星空。她对它从不敢抱有任何想法。 曾经罗恕有个门锁性能良好的房间,多本质量上乘的日记本,和几个品质极好的包。但这房间的锁从未落下,日记本从未封住过。包也从未收起过。 在久远的过去,那时的罗恕刚得到他们时。曾不知好歹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她希望能对这些东西有身为主人的所有权利。 却不知这些愿望惹怒了颜季,颜季觉得这些「锁」、「封」、「收」都是针对她而来的。对自己的母亲实施这样险恶的隔离行为,那是内心有多么龌龊的心思啊。作为一个母亲,颜季要求自己的孩子要绝对的光明磊落,所以这些龌龊自然万万要扼杀在摇篮里的。 所以从此之后,那间房随时会有人闯进来检查罗恕所做之事,然后罗恕只能平静地回头看着那人,献祭式地展示自己行动的后续,以证自身。 那些日记随时会被人当罗恕的面翻开查看内容,然后罗恕只能沉静地看着那些本子,守灵般地瞻仰日记的遗体。 那些包随时会有人像清垃圾一样将其清空,然后罗恕只能死寂地看着那些东西,弔唁式地缅怀硕果仅存者。 就那么看着,无能为力,所以从不行动。 现实告知罗恕一切,她拥有的都是从他处获得的,从来不属于她。 不属于便不属于吧,不管眼里有多少泪,心里有多少委屈,她也只能认。毕竟她不是扶墙长大的,她是依靠颜季长大的,生养大恩一向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不是吗? 就这样羸弱的依附于人的小孩罗恕,她的人生其实可以说是赤贫如洗的。许多人体察不到罗恕的这份窘迫,甚至觉得这个贫穷的说法很荒谬。那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换,完全变成了掌控着和施恩者的角色。 可是不管罗恕多么温顺地认下这份赤贫,她的内心都是不甘的。没有人能忍受为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在这世界上艰难地活着。只要活着那人便会拼尽全力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 一无所有还妄图拥有自己的空间。这真是个即可笑又绝望的事。 但到底生命本身就是个奇蹟,无论如何只要活下来的,生命都是给予了馈赠。 生命给了罗恕一个作弊器,就是她的大脑。或者说是她的想像力和思维。 一个人的手脚口鼻都能被人完全控制住,从而无法挣脱。唯独她的大脑,不管是多么缜密的控制,人都可以保留自己头脑的一部分自由。 罗恕用这份独属于自己,别人绝难剥夺的自由创造了一个她脑中的世界。她把她的情绪、喜爱、思想、美梦和自由都装入其中。 年年日日的修葺,点点滴滴的构筑。那世界不再是罗恕的大脑某个瞬间产生的如纸般单薄的碎片拼凑而成的避难所。 它有了时间的长度,也有了空间的厚度。它承载了越来越多罗恕的个人世界,开始变成了一个最虚幻的真实空间。 罗恕有遐梦回之时会有种这空间之重重过现实之感。既然已经重到如此地步,那它就该有名,罗恕给它取名为「域」。 她怕哪天会产生「域」之外皆是虚无之感,便用这名字给它划界。头脑中升腾起名称两者切换时,便是她在「域」与现实间的穿梭。 这样的转换罗恕已非常娴熟。她获得某物后,会非常迅速地给它归类。虚幻的实体和真实的感受放于「域」中。真切的实体和表层的感受放于现实。 放于现实的是能任人观赏的别人之物。放之「域」的东西则是被她小心深藏自己的秘宝。是她穷极之时偷来的宝物。是她绝不交出的宝物。是她即使违背道德也要据为己有的宝物。 罗恕不会弄错也不敢弄错两者,她深知一旦出差错,那些仅余的所有物也便会成那房间、日记和包。这是她不能承受的。 但是来大学后,一切都不同了,她好像拥有了现实的个人领域。
第15页 罗恕拿出柜子里的背包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她曾经战战兢兢,用谍战才有的谨慎来警惕每一个时刻,小心地维持这个罗恕的秘宝包在真实空间里的安全。 而如今这些警报都解除了,她居然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将它摊平在桌上。太过神奇了,太过玄幻了。 这个包此刻居然能是绝对安全的,这个空间居然全权属于罗恕的。此时若有人意图侵入这个空间,不用他做到擅自搜查的地步,更不用他做到责骂欺辱的程度。只要最轻微的入侵,罗恕就可以表达情绪,愤怒也罢,跋扈也罢均被允许。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打断那人的行为,以最正义的姿态。 这到底是怎样的喜悦罗恕不能细说出来,到了这不管用什么语言描述都显得简陋干瘪。 罗恕只觉得喜悦像在心里沸腾的糖水,黏黏煳煳向外喷溅,罗恕再也兜不住了,那些甜满溢到了脸上,粘稠地扒着不肯掉落。 罗恕搜肠刮肚许久才想出了一种说法来形容这感受,那话默默在她心中绕了一圈【好像重活了一回。】 罗恕愉悦地反覆挪动背包。细细感受着这种活法。 当罗恕的取乐行为终于填补了她心的一部分后。她把那个包口对准了自己,一点点地打开。 那姿态像她在这世界打开了「域」的入口。 包里其实没有什么传奇的稀世珍宝。有的只是几件最平常的东西。 几本新旧程度和规格都大相迳庭的素描本,还有几只自动铅笔。就这么几个看似极其廉价的物件,却被小心妥帖地固定在包里合适的位置。他们的金钱价值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一条背包带。但就罗恕而言,丢了罗恕都情有可原。丢了这些东西,就是无法原谅。 因为这几件东西,是罗恕「域」的实体化成就。她的虚幻真实。 罗恕小心的抽出最上面的素描本,避免包的任何位置弄皱本子的边角。拿在手里正反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才翻开了它。 翻开的那页是书痕最清晰的一页。上面是一副漫画。一个将军策马飞驰的画面。将军意气风发,于漫天飞花中肆意驰骋。 画并不是多好的画。从笔法和结构都能看出画者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可通过这幅繁复的画足以看出画者的用心。 画自然是罗恕画的。这幅差强人意的画是罗恕高考前半年最后的作品。也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 那包里装的自然也都是与这些相似的漫画。是多年来罗恕小心地拼命努力画出来的。 罗恕用指尖悬空描绘着将军的线条,慢慢地,仔细地感受它的生命。在罗恕脑中他们从扁平的纸中冲出,膨胀,演变,最后还原成完整的「域」之一角。那一角是「域」世界里一个叫「咸亨」的小国正在上演的爱恨情仇。喧嚣热闹的街景,生动鲜活的人群,小将军告别父母穿街过巷要去参军。比之现实的清冷,这样的世界是多么令人嚮往啊。 漫画是神奇的所在。也可以说人是很神奇的所在。画者将内心世界,叠平在纸上。创造的人物、故事、情感深镌于纸中,它们自己虽然不能动,却足以演化出宇宙,让读者感知它生命的鲜活和世界的奇诡,用上帝和局中人两重身份经歷这些光怪陆离的精彩。 这样的东西无怪乎风靡世界,无怪乎罗恕挚爱它。 这副画虽然已是罗恕尽己所能的好了,但阅尽千帆的她过去看的都是大师作品,她又怎么会不知这画的许多不足。 微微嘆了口气,罗恕从包里掏出一只笔,移开包认真修改起图来。【什么时候我才能画出完美的漫画啊。】 「咦,你是在画画吗?」晾好衣服的杨未之想找人一起吃饭,环顾一圈发现了专注于某事的罗恕。那份认真实在不像是在干什么闲事。一时好奇便走了过来。她却不知她这份好奇给罗恕带来了多大的惊吓。 「啪」罗恕果断扔下笔,一把搂住素描本,用一个以身相替的动作护着本子。她背后汗毛根根立起,冷汗瞬间渗出。刚刚的一切喜悦与玄妙都被打破,她瞬间回到了熟悉的现实。身体和心都一沉到底。 她绝望了一瞬,眼泪差点涌出来【这些漫画被发现了吗?它们要完了吗?我该怎么办?】 但须臾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这是大学,她已经进入大学 ,再不是在那曾经的房子里,这块脚下之地是属于她的,她不用再畏惧任何人。 【她想干什么,我的事干她屁事。】刚刚涌上心头的恐惧心虚转瞬都变成了愤怒,特别是当她感受到怀中素描本被刚才的一抱揉皱了好几处。罗恕怒火高涨,她要发火,她立刻要对身后之人不管不顾地大发一次火气。 【你算老几,这是我地地盘。你凭什么来欺负我。】罗恕自我加剧了情绪,愤怒愈演愈烈,她的手指都开始颤抖。她觉得自己已经感受不到其它东西了,只觉得怒火汹涌点燃全身,直烧红了脸皮。 【骂死她,让她以后再不敢靠近我。】罗恕像一个长跑运动员,长久的恐惧抽空了她的身体,她现在想用愤怒填满。她本能地认为「向罪魁祸首发泄愤怒。」就能缓解她过去独自承受的痛苦。是啊,这次和以往不同,这是她首次获得「正义」的地位,她是有权力发怒的。她是有权力仇视这个给她制造恐惧的人的。即使为这次发泄会让罗恕失去一个朋友。但是现在的她无暇顾及这些了。
第16页 罗恕以一种自我催眠的激进方式完成了这个她全不熟悉的正义发怒,从酝酿到爆发的流程。她转过身,就要实施她的计划。 「对不起,是吓到你了吗?哎呀,糟糕,画都皱了。」搜肠刮肚想出的噁心词彙还没说出一个字就消失在了这声惊唿之中。甚至狰狞的表情也意外地失去了观众。 它们的观众正把全部精力放在了那副画上。这个观众一脸愧疚心疼,甚至比漫画的主人更早地伸出手抚平那些折皱。那么紧张细緻,努力想要让它回復当初。 这一瞬罗恕的所有怒气都消失无踪,像阳光融化了雪,不留任何痕迹。她不清楚为什么愤怒就那么消失了。她只是觉得过去的她,坐着看颜季寻查之时一直仰视她张合不停的嘴。而现在她却是在平视杨未之低垂的眼睫。 罗恕自然是不清楚的,因为她其实从未真正愤怒过,刚才的根本也不是什么愤怒。 「我自己来就好。」高涨的情绪过后,罗恕又变回原来的谨慎。她现在只想要把画藏起来。 「真的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那么专注,我以后绝对不会那么冒失了。」杨未之一脸严肃保证道。 「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了。」罗恕奇怪自己的回答居然能那么平静,她甚至觉得刚才激动的心跳都还未平復。她真切地觉察到自己从灵魂而感的如释重担。 罗恕平静的微笑给予了杨未之安慰,知道自己并没有闯什么大祸,总算放下那强烈的愧疚不安。 安心是安心了,但杨未之绝对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这是一幅被人如此认真对待的画,怎可轻待。 「你把本子给我吧,我想办法把它变回原样,一定。」为表示决心还强调了一下。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加了句:「努力!」 杨未之赎罪的意愿很强烈,可是罗恕的固执与她不分轩轾。这是罗恕「域」的虚幻真实,是那个只敢深藏的域的一部分,她怎会将之交于他人。更何况这是个不佳的真实,惯会「找茬」的罗恕,满眼见的都是那些蹩脚的粗陋,她又怎么敢将它交给别人。 这样的情况本来看着无解,可谁都没想到这场僵持会因杨未之一瞄而结束,她瞄了眼画后真诚道:「罗恕你漫画画得真好啊。」 罗恕从未想过杨未之会这么说。 「真的?!」【是在夸我吗?夸我罗恕画的,手边的这...漫画?】 罗恕也从未想过她等的其实就是这句话。她求的不过是一份最简单的认同。不说其他只剩好看的认同。 「当然。」即是真话,杨未之自然坦然回答。 「杨未之。」罗恕愣愣地叫了下杨未之的名字。不同的人出现在他人的生命中其实都是担当着不同的使命的。罗恕现在要开始感受到这份不同了。 「嗯?」有时候连名带姓叫人并不是一种疏离,反而是种郑重。杨未之自然不知罗恕突生出了郑重。 「他们就交给你了,你负责!」罗恕手持画本把它放在杨未之的手里。 「嗯,我一定想尽办法修復它。那么好看的画千万不能有损伤。」杨未之拿好画本保证道。 「嗯」罗恕终于笑了起来。 「等一下一起吃饭吗?」杨未之问道。 「好。」 「诶,你今天和我们一起?!!」问是惯性,但杨未之没想到今天那么容易就达到了目的。 「对。」罗恕笑着回道。 ...... 2011年10月13日多云 大学的课程和高中很是不同,老师的教课方式也不大相同。现在在学习上花的精力不能少。 第8章 道阻且跻 「嘿!」一张笑脸出现在正认真看书的罗恕头前。吕朝云的出场总带了一点演绎的刻意感,她就是要人感觉不自然,不愿按照人期望的状况出场,她要彰显自己喜爱的存在方式。 但其实不用她的刻意,罗恕一早就关注到她了。注意到那个在人流中艰难前进,一路披荆斩棘,躲避前面熙攘的人群向着自己坚定前行的身影。 这已经是正式开课的第4周了,这几个星期的正式课程下来,大家都品出两三分味来。大学老师和高中老师有本质的区别,而大学和以前的学校差别也是巨大。 高中的老师偏教学,他们的职业是教师。而大学的老师偏学术,他们真真是学者。大学老师们有着更渊博的知识储备,和更广阔的视野,可以带学生领略更少边界的世界,却不太会教你学习的技巧了。 高中是老师追在后面恨不得将知识塞进你的脑子里。而大学则要求学生通过自己的自学能力和自制力去获取知识。 这些转变自然会生出许多新波折。而罗恕眼前上演的就是新波折之一「占座」。大学的课程是分布在不同教室的。学生需要四处赶场,从而就根据学习意愿衍生了「占座」这种行为。 罗恕早早便来了,但她并没有占前排抢手位的座位。而是占了靠后的第六排中间的位置。所以吕朝云通过了前面拥挤混杂的人流后,道路就变得通畅了。 「看得好认真,这只是综合英语课,能看出什么花来吗?」在罗恕旁边坐下的吕朝云不安分地动手动脚起来。她把头挨着罗恕的头,挤了挤罗恕的脸想看看书上是不是真的有花。 罗恕无奈,把书立起,前页一盖,露出封面道:「是《jane eyre》,我才去图书馆借的。」
第17页 大量阅读这事在英语专业来看很普遍,在这课间隙捧着书看的人更不在少数。罗恕这行为外表看来很稀疏平常。但其实应该没有多少人的目的和她一样,大量阅读是为了懂得「未尽之言」。 罗恕曾经有一个很是敬仰的邻居姐姐孙景。幼年的罗恕对她的注视,就好像黑白电视世界的人从屏幕口窥视彩色电视世界一般。磁带、海报、短裙、捲髮,孙景拥有的一切都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被这些诱惑的罗恕没有约束自己,她开始亦步亦趋的跟着孙景。不懂追星,便老实看着孙景抱着照片狂舞。不懂时尚,便安分地看着孙景拿着低廉的化妆品挥毫。她自觉自己也进入了彩色世界。她以为那是他们两人的狂欢。她以为孙景也喜欢她的跟随。 直到罗恕11岁那年的一天,孙景看了她半天,然后揉了揉她肉嘟嘟的脸说道:「罗恕,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但是就算再不喜欢,以后也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说话,知道吗?说话是门学问,这学问最高深之处是要懂得言谈外的未尽之言,这点最重要,知道了吗?!」 罗恕不知道那话算不算道别。反正那之后罗恕看着孙景拥有了许多朋友,和罗恕完全不一样的朋友。罗恕依然想跟着孙景,却发现他们变得很遥远,不是她奋力狂奔就能缩短的那种遥远。 罗恕以为自己以一种很迅速而又漫长决绝的速度退出了孙景的世界。但在孙景看来她从未让罗恕进入过自己的世界。 「未尽之言」罗恕其实到最后还是不了解。她只是本能的感觉到语言这种东西有些可怕。好像人人挂于胸口的兇器。罗恕求的只是当别人举起兇器时,她能有所反映,应对也行,反抗也行。而不是如幼年时一般被捅时懵懂,过后看到伤口才感发生了什么。 所以高考填报志愿时,只犹豫了一瞬,罗恕就选择了英语。她希望通过系统的学习给予所有文字以确切并安全的注释。 「哦~」吕朝云看了眼封皮就不再对它感兴趣了。 「你带课本了吗?」罗恕放下《简爱》,拿出《综合英语》在吕朝云面前晃了晃。 「当然带了,不带不是找死吗!」吕朝云一边从包里拿出书,一边荡漾的对罗恕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到前几天那个没带书被抓学生的下场。 结束了这伦必要谈话,罗恕便不再把精力分给吕朝云,自己默默地看起书来。 吕朝云也自觉地没有再打扰罗恕,掏出自己的iphone 4刷起微博来。 英语老师是在开课3分钟前进入了教室的。 英语唐老师看着是位不到四十岁的女士。是大学教师里难得的年轻人,她还没学会老学究们便宜的上课方式,还被使命感和倔劲影响着她,不愿这课一直麻木得像在用牙齿啃木头。 站在讲台边上了会课的她,看着下面一个个圆滚滚稚嫩的脑袋,突然冒出了个「坏主意」。 她在讲台上左右来回走动讲解课堂内容。时不时还拖动黑板写写画画一副很是投入的样子。 让认真听课的人听得越发仔细,也让不听课的人放下了心防。 就在这个谁都没有防备的时候,她突然离开讲台范围沖向学生座位的纵向过道。还偏偏是靠近吕朝云的那条。 这一变故吓住了罗恕,未经思考便想推吕朝云,幸好她及时警醒。这推了可就是把把柄送到老师眼前啊?! 急中生智下她突然想到可以用脚踢。 被踢了一脚的吕朝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非常有经验地丢掉手机。双手伸到桌面,捏着书的两角,弓背收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当一切都稳定了后,才微微抬头瞄了一眼,才知道发生了多么紧急的事,自己的状况又多么危急,心下害怕只能小声念起心经来安抚心境:「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吕朝云的动作太有影响力,勾得本来就做了亏心事的罗恕心虚不已。再也无法认真学习,她也彷徨不安起来。想找个办法解除困境,但见吕朝云的遮脸和饶舌都不太靠谱。求救无门,一时生出了几分绝望感来。 这两位都忘了自己的位置是绝佳坐席。这个位置其实是罗恕专门为了吕朝云挑选的,位于中部,是个从四面八方都不可能到达的位置。老师叫他们起立可以,抓他们现形不可能。 当然唐老师今天也没真的想抓谁,看够学生的各种表演后,也就没做更多事,慢悠悠地走回了讲台。对台下学生做了个小调侃:「这下大家都精神振奋了吧!」 这也算是个警告吧,那之后唐老师彻底放下了这事回到了课题上。 她放下了,但就有人放不下。吓得不轻的罗恕心绪难平,无心学习。吕朝云因为是老油条倒了很快平復了。这两个无心学习的人这下倒是可以一起侃起来了。 「刚才谢啦!好样的!」吕朝云笑着对罗恕道谢。 「下次你小心点,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的,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罗恕揉揉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别这样,你行的!我信你!」吕朝云两手都树起大拇指,对撞了一下,表示夸赞。 「还是别信了。」罗恕觉得自己已经憋了。 「啊呀,别这样,我们的罗小可爱,怎么把五官都邹一块了,像个包子一样。」吕朝云歪头看了一眼罗恕,自己笑得像朵花道。
第18页 「......」 「好啦,别不开心,下次我请你吃蛋糕。附近新开了家店里有我特喜欢的千层蛋糕,我请你啊!!」吕朝云谢人请客都依然是那么自我和霸道。 罗恕对于吕朝云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应对办法:「嗯。」 「不要又嗯啊,多说点话啊,好无聊啊!」吕朝云把头放在课桌上,斜着看自己拨书的手装可怜道。 「你听课就不会无聊了。」罗恕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她转头看了眼还在装无辜的吕朝云无奈回道。 「那巨无聊好吧,一点趣味都没有!」吕朝云歪着抬头看着罗恕。 「你找点正经事干,就有聊了。」罗恕转会头,看着老师正经道。 「嗯......不对,应该大家一起干点无聊事,这样就有聊了。」吕朝云想了想说道。 「......」罗恕觉得自己和吕朝云真的不是一种生物,脑构造完全不同。这样的结论吕朝云到底是怎么能得出来的。 「哎,别又不说话,你这样不合群,是不行的。」吕朝云声音的委屈感又上升了一个度。 「那是个只有你一人的的群吧!」罗恕无奈接道。 「哪哪哪......这你就太天真了,当然不止我一个。我们这些无聊人士啊,会去干许多不必天天干的事,所以会有许多不同凡响的成绩。吴华的风云就是这么来的,所以啊那些风云人物都是我这种无聊人。懂~」 「哎,好吧。」吕朝云听不惯「嗯」,罗恕只能多表达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哪,你看你就不信。可我说得是实话好吧。风云风云。你看看单觉和王妮欢。他们哪个在搅动吴华的风云。同是学霸,学习这点没什么区别了吧。但王妮欢都混到校级知名人士了。你再看看单觉,出了我们班无人知道啊,差距啊差距!所以出名靠的是大家的无聊关注,正经事没人理啊。」 「王妮欢很出名?」这个名字的出现勾起了罗恕的兴致。 「你知道王妮欢?\"吕朝云夸张地做了个惊讶的表情。「看看,连你都知道她,还不够出名。」 好吧,这话罗恕很难反驳。敬而远之这种强烈的冷漠气场是很容易被身边人感受到的。罗恕一直用行为告知别人【我对你们不感兴趣,所以也不要对我感兴趣】。 而能被这样的罗恕记住,那她的存在感该何其强烈。 可是吕朝云不知道罗恕的知道其实有太多的巧合成分,不足以说明问题。但那些意外也包含的罗恕的大量个人感受,是罗恕不能与人细说的。 「她好像也是新生吧,哪来的大名声?」罗恕疑惑道。 「风波起,随风摆柳罢了。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如此而已。」吕朝云意兴阑珊道。 「你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吕朝云看到罗恕疑惑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很是惊讶。「为什么不知道?那么大的事,你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你是吴华的人吗?你每天都待在人堆里吗?你的耳朵是摆设吗?不过你不是知道王妮欢吗?那你还不知道她的事?哦,baby你太奇怪了,好有趣啊!」吕朝云兴奋了起来,她的几连问噎住了罗恕。 「是你的耳朵太厉了,专门用来收风的。」 这话吕朝云就很是不同意了,她拉着自己的耳朵,又用左手拉了把罗恕的耳朵。「我这是正常人的耳朵,而你是不正常人的耳朵。你是完全屏蔽啊。不应该说你是脑子不正常。来给姐看看你的的脑子。」说完又想动手动脚。 「老师,老师要看见了。不是说王妮欢吗?干嘛突然一直说我。」罗恕躲开的那不安分的手。 「不说她了,她关我什么事。你才关我事。」罗恕祸水东引完全失败了,她不懂,自己的拒人千里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吕朝云好似感觉不到,每天还往罗恕身边扒,恨不得把罗恕左右摆弄钻探一番。 「你真的都漠不关心吗?好歹有点好奇心啊。」 「嗯,为什么要关心,关心后又如何!」 「不是要能如何!是好奇,是欲望好吧。正常的欲望。」 「今天一直听你说我不正常。但我觉得你的正常好像都是一些颓唐无用的东西。这样的正常没有也罢啊。」 「能控制自己一切只干有成效有价值的事的东西是机器。人就该有不能控制的七情六慾,就该会穷极无聊,人生就该有许多一地鸡毛。」吕朝云用鼻子哼了一声。 吕朝云在正视人生的必有的失败面,这点是罗恕难以理解的。她反而觉得这是吕朝云不可理喻的荒唐,和她平时的浪荡一般都属于亟待解决的问题。 「诶,你别又不说话,你反驳我啊!」吕朝云从不觉得谁的话会正确道无法反驳,所以她对罗恕现在的态度很着急。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管心里怎么想,一切到了罗恕口边还是都变为了虚无。 「不是,别人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啊。你明显是心里有着千万想法却不肯透露一分啊。」 「罗恕啊,你知道吗?刚见你时,我以为你是个馒头,纯净简单得很。现在却觉得你是个包子,明明腹内藏了许多东西,却把自己包裹个结实。」吕朝云嘆气道。 「为什么是包子。包起来不是汤圆更形象吗?」罗恕心中一悸,有种被揭露的窘迫,马上换了个话题走向。
第19页 「包子揪出个了口子,当包裹不住时,有个方向倾泻。而汤圆一旦破了,就是撕裂自己,是完全的毁灭。」 「是说我心中有一桿称吗?」 「是种美好的愿望吧。诶,罗恕,我以后还是叫你『罗包子』吧。这名字好,可爱。罗包子来,把口露出来看看。」 第9章 所谓伊人 吕朝云在一边又自嗨起来了,罗恕看了她一眼。然后罗恕沉进大脑的运转里,这是她少见的为现实世界思考。 【吕朝云、王妮欢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呢?】罗恕从未求取过他们,却机缘遇上。【这相遇到底有什么玄机,是我要失去什么?还是他们要给予我什么?】 这现实的世界啊,罗恕初初掌控,不得不心生了彷徨。 现实的事放在罗恕面前,罗恕便不是罗恕了,她秒变别人。她用着别人的所谓睿智的思维去思考。【做事以结果定过程是最有效的。所以人际也是先分清了厉害关系,再决定相处方式和时间,最为智慧。】 但心思情绪上来,人就很难保持客观,罗恕现在已经理不清和吕朝云的厉害关系了,更枉论与王妮欢的。那和他们的未来之路在何处?如何前行才是最佳 现在看着这两人都没给罗恕带来什么益处,是该远离吗? 「叮叮叮」罗恕还没想清楚什么,下课时间便到了。 「罗恕啊,我有事先走了,麻烦把我书带回寝室啊。」一下课,吕朝云便蹦了起来,把书随意推给了罗恕,说完话就冲出了教室。 还在捋思路的罗恕小心地收好两人的书笔起身预备离开教室。 转身时随意一瞟,看到地上有个粉色的东西,有些眼熟。停下来认真看才发现,那躺在后排桌子间地下的是个粉色小绒球,那是吕朝云的手机吊坠。她有给罗恕显摆过它,对小球她很是喜爱。 「哎!」嘆了口气的罗恕坐回座位,向下佝身,撇着手艰难的跨过凳子左右掏摸,扣到几处不明地后才够到了小球。 小球只是沾染了一点灰尘,罗恕用手细弹,将灰尘拍了个干净,将它收好。这下是真的离开了教室。 边走路,边用纸细细擦拭指甲缝每个细节缝隙的罗恕回想着刚才的话题—王妮欢。 王妮欢给罗恕留下的印象很深刻。着深刻不是因为见的次数多,其实罗恕只见过她两次。而且这些见面都是罗恕单方面的遇见。对于王妮欢来说,她恐怕是个无名无姓无脸的路人甲。 他们俩不同系,王妮欢是经济学专业的。所以她俩本来不该有什么交集,但事实总有例外。 罗恕第一次见到王妮欢是在刚开学不久。那是个午后,她俩隔着半个操场,身边各自有许多人进行着许多事。 这些本都是罗恕不关心的。但这架不住当时坐在她身边的人对王妮欢有着过高的关注。 那时坐在罗恕身边是一些陌生人,他们看似小声议论,小动作指着的也是个陌生人。罗恕表面冷漠却很在意也很奇怪这芸芸众生的一致。所以她抬起了头看了一下那个众所瞩目的方向,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女生。 她上身穿了一件荷叶边衣领的衬衣,下身穿着一条图形拼接花纹的短裤。脸白嘴小,长相周正。 中国的女生长相基准线保持的很好,很难会出真的无法挽救的丑女。中国大学女生长相底子也就很有保障,但同时漂亮到脱颖而出鹤立鸡群的也是难得一见的。 若很出彩,那基本上都有后天加分的成分在。学习薰陶而得气质,精心打扮而得精緻,这些都是女生美丽的利器。 这位美女学霸的美貌确实也没出这个规律,所以她招人的并不是她有什么无双的美颜,而是她周身有种「优」的特质。 到底大家对这种「优」执念多深,恐怕没人说得清楚,都深入骨髓刻入灵魂,怎论深浅。 但真去细问的话,却又会得到与真相完全相反的答案。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与自己可说,与他们莫提的话题。除非你想得到一个和\"跑多快能靠近太阳\"的回答一样荒唐的答案。 我们从小都被教育要当最「优」的那个,朋友也只能向更「优」的发展。否则就是对自身存在价值的否定,也是对家族命运的不负责任。 所以像王妮欢这种「优」角吸引力非同凡响,不是□□的那种荷尔蒙作用来的吸引。而是通过理性分析权衡利弊等一系列智慧思考后得出结论,再睁眼才发现的致命诱惑力。 在没有更「优」的人出现之前,王妮欢魅力无边、男女通杀。 那天在王妮欢身边围了7个人,7人各自为政,却都以王妮欢马首为瞻。否者罗恕也看不出那被身边人反覆提及的「王妮欢」到底是谁。 7人中的4个女生和一个高个男生围得最近,抢占了最佳位置,和王妮欢相谈甚欢。另两位男生站的不远不近,看向那个高个男生时颇有点不忿,也有些不屑。他们有生而为男的骄傲,不屑于太过放低姿态去打无把握的仗。所以一边对王妮欢献殷勤,一边又有所保留。 这场景其实没有太多爆点,这样的场景在世界上常常发生。初初罗恕也是以为身边人的热情才看了几眼,后续就没有什么兴趣了。所以她很快收心思回到自己的事情上。自然也没记住王妮欢的名字。 若罗恕和王妮欢的缘分仅只于此,那这件事恐怕会像所有的平凡事一样消失于罗恕的世界。
第20页 但命运有它的安排。所以又发生了另一场遇见。那在罗恕看来本也该算是平常小事,却让她记住了王妮欢。 那天是星期五,上午第二节 课是和其他系一起上的《思想修养》。 因为不太饿,不想和人推搡抢饭的罗恕决定留在教室里画会画。这是难得的没有吕朝云的课,罗恕也特别珍惜这些自由时间。 罗恕翻翻课本找到了块书中空隙就画了起来。 安宁的环境让罗恕画得很是自在,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过去了不短时间。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12点20了。】 时间并没太晚,食堂的东西不会那么早卖完。罗恕也就没太着急走,收拾好东西,她优哉游哉地带上耳机,打开音乐向卫生间走去。 吴华的卫生间男女分别在教学楼的左右两侧,每个卫生间分为两个空间,外间是盥洗室,里间是被隔成一间一间的有门的蹲式便池单间。 罗恕晃晃悠悠地走进盥洗室,还没踏入里间,就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自在。 她赶紧拿下耳机,大步走进里间查看。 里间此时渗着一种诡异的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罗恕,颇为踌躇,但还是是里走。【不会有什么灵异事件吧!】 还怀揣着恐惧的罗恕走得很慢,也一直犹豫着没进单间便池。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第3间单间撞了出来,步伐慌乱。 罗恕匆忙间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人,但她总算是确认真是有人在卫生间里面,而不是什么怪物。罗恕便打消了犹疑,她放下心来。【果然不能自己吓自己,这世界是没有鬼的!】 罗恕没有再挑,直接打开了她面前的单间门,正要跨进去,却看见一坨大便趟在便池里。 在大学的卫生间里居然还有人上完没沖水,噁心涌上心头。罗恕是有点小洁癖的,这怎么能忍。 她立刻退后两步,烦躁地说道:「真没品。」 但罗恕万万没想到她的这句随意的抱怨,还能引发蝴蝶效应。它触动了其他的东西,刚狼狈离开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然后又响起,只不过转换了方向。那个罗恕没有看清的身影折了回来。那人回到这里间,正好和罗恕现在的位置相对着,罗恕才发现这巧合。他们现在的站位就像罗恕一直盯着她一般。 因为实在视角方便,罗恕也便认真看了一下这个行色匆匆而去,又不知就里而回的人。 细看之下罗恕才发现这人竟然就是那天那个被人围着议论的人。 那天天朗气清,她万众瞩目,罗恕都没看清她的长相,也没记住她的名字。 今天房间昏暗,四下无人罗恕却记住了她。 她那脸被卫生间的黑暗罩住了,罗恕连她的表情都没太看清。却被她的眼睛震慑了。 那本来不太突出的眼睛,那本在黑暗中应泯然于环境的黑色眼睛。那时却像侵在毒液里的珠子,冷光闪现,仿佛吞噬了许多狂风骤雨,即将爆发。 【这是什么无聊的联想。】罗恕羞愧于自己突然爆发的想像。这眼见的和所想都太过不合理。 在那罗恕不该能看到那么一双眼,即使真有那么一双眼也不该看着罗恕。 事实仿佛也证明了罗恕的猜想,王妮欢立刻又离开了。她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回来晃一下而已,与罗恕无关。 【她是不是掉了什么?】但明显这种事再罗恕这是找不到答案的。而且罗恕也深信这些与她无关,所以她很快便放下了。 只是偶尔那双眼睛会很突兀地出现在罗恕的脑海里,行踪诡秘像在对着罗恕吟唱诅咒的魔语。 事后再听到她的名字时,罗恕记住了。【王妮欢】 ...... 2011年10月18日阴 大学的生活果然丰富多彩,有许多活动可以参加。学校为了学生的全面发展煞费苦心,感恩。 第10章 人之本心 已经是下课时间,五点的天亮得不太分明。 些许微风,吹动了路边的碎落叶,却只勾得它们无力飘摇着,艰难地打起捲来。 杨未之踢踏着脚,想助那些枯败物一臂之力送到高处,却没把握好角度而一脚送它们去了路旁的土里 。 她有点懊恼,踢了踢脚,把鞋上的泥沙抖落下来。感受脚下好似再没有什么杂物硌着,才继续沿着道边走。 吴华大学很是讲究校园环境。校园里四顾处处皆有风景。或许花坛,或许树列,或许球场,或许灯阵。生的、死的、动的、静的、多彩的、肃静的,各有魅力皆不相同。 杨未之一边顾忌着脚边的小趣味,一边四周环顾享受怡然自得的大学风光。 大学是什么样?便是这样吧。给认真看的人风景的地方,与别所不同的风景。 她穿过了银杏黄叶如盖的金色长廊,再走过建筑林立的休闲区从花丛中带出一身的茉莉花香。 当走到布告栏的大操场时,杨未之看到一群人推推嚷嚷的挤在那边,探头探脑的看着什么,很是热闹。 人之间最最奇妙的缘分恐怕是相遇,遇上了,从此那人在了心里。百种妙境在侧都变成虚烟,此时的杨未之过滤掉了一切,直接只看到了人群中那个喜不自禁的女孩。 【罗恕!?她在干什么?】杨未之看到了罗恕从未有过的表现。 ……
第21页 【那天天是水洗蓝的,飘着白云,空气中瀰漫着茉莉花的香味。 我下课回寝经过操场,看到许多人围在布告板那,我很是好奇,就过去看看。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了命运,它推我过去,不,是拽。 很神奇,命运居然真的存在,它还有手。它用我无法反抗的力道把我拽过去,就那么拽过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张海报。】 罗恕每次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总喜欢加上很多主观想像的仙幻情境进去。但其实她根本记不清那天的事了。 能缕出的些微记忆只是淡淡的茉莉花香和自己澎湃的心绪而已。那时的她太过激动,大脑承放情绪还嫌不够,根本无暇开启记忆功能。 只不过后来她总是无数次把它拿出来回想。便觉得那天该是这样,总要有点命定的神秘感。人的想像啊,是能覆盖现实的。 其实那天的天气并不太好,下课了的罗恕飢肠辘辘,一路直冲离教学楼最近的一食堂。 操场的位置就在食堂前面,是罗恕此时的必经之路。 那个布告栏一般也不会闲着,会张贴一些学校的通知消息。 但大家也都知道,大学生对学校新政的关注度远远比不上对食堂美食的关注度。所以那本来该是个清静之地。 那便本不该有一丝绊住罗恕的可能。 直到一些内容不小心随风钻入罗恕的耳中,搅乱了她的心。 带着极不可思议却又渴望的心,罗恕调转方向,朝那过去清冷现在拥挤之地冲过去,她推搡开人墙。 她要去确认,不,不是确认。这一定要是真的,这会是真的,这就是真的。她是要去参与的,去获得。这种事都能在身边出现,那必然这一切都是为她而发起的啊。 罗恕无法用更确切的文字描述那短短的几十秒事情经过,她的大脑很空,很玄妙。全无逻辑又自生逻辑。 她终于突破前面的一片片人头看到了那张海报。 那是一张大概长70厘米宽40厘米的海报。上面画了一个头戴皇冠的女王身着华服两□□叉斜躺在欧式沙发上,身前身后脚边各式二次元帅哥美女,圣兽妖魔殷勤伺候。女王侧伸手指,勾了一个人脸猫耳少年的下巴,对着他狡猾调笑。其他人物似乎对女王的选择颇有微词,却不敢明说,只能带着几分仇视微瞪猫耳少年。 那画面用色大胆绚丽,内容有趣吸引人。和旁边贴的那些古板风格的海报、宣传页仿佛差了20年光景。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甚至于这些画法精緻的漫画对于此时的罗恕也不再特别有吸引力。 此时罗恕的的眼、脑、心已与海报上的几排文字胶着融在了一起。 她一遍遍在心里在嘴边小声地读每一个字,以确认自己不会误解它们的意图。不知道多少遍后,她才把注意力放在漫画上,她想上前去摸摸,却又无力推开最前排的人。只能再看看文字再看看漫画,周而復始。 每看一遍喜悦就增添一分,她才知道幸福居然是没有上限的。 「罗恕,看什么呢?」在一边看了半天也搞不清楚状况的杨未之决定还是主动出击。 她穿过有些消散的人群,来到呆立原位的罗恕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 突然而至的熟悉声音拉回了沉溺喜悦的罗恕,她呆滞地看着来人。反应了一会儿,勐然一炸。 「啊啊啊!我们学校居然有漫画社啊。」累积的巨大幸福让她失控,她抱住杨未之,边跳边高声叫喊。 「它叫蛰鸣社,它叫蛰鸣社!它招新啊!!」 …… 吴华大学有漫画社对于罗恕来说真的是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在这的真意是,当这个意外来临之前,罗恕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的喜悦。 \"一个人可以有多不了解自己?\"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辩解,以让自己的答案不要带着那么浓厚的悲剧气味。被生活所囚,很多人一边习惯于漠视内心涌动的小希翼,一边被物质追赶着追名逐利。大家知人性,知欲望,就是不自知。 罗恕也不知道该算这大潮里的哪一细分人种,才会有那么深刻地对自我需求的无知。 不过怎么样都有所改变了。【吴华真好】罗恕终于发出了她心的感慨,她开始正视她内心的希翼。 罗恕大学以前的现实生活重中之重是努力高考。那时间要说什么了解自己,就是个笑话。这种装文青的事拿来干什么,顶破大天也只能给作文增彩一点为高考加个几分,性价比太低。有这个闲工夫,多刷几张卷子不知道比它有用多少倍。 而现实社会是个讲究出人头的名利场,自我感触实在是个矫情幼稚的笑话。 但侥天之幸罗恕现在好像获得了那么点时间。在那两者之间,摆脱了过去,却还未迎接未来的空档期\"大学年华\"。 大学给了罗恕时间和机遇去认识自己。 ...... 罗恕随便买了点吃的就匆匆回了宿舍。刚扒拉两口饭,心的躁动又让她忘却了食慾。 她忘记了这是饭点,也仿佛忘记了她正在吃饭。而一门心思想到别处。 她把自己的画从包里拿出来,想放到桌子。却一眼看到占位了的「油腻骯脏」(食物在她眼里已变成了这种形象)的烤肉饭,她一手提起它的外袋把它拎去了角落。又将桌面用纸巾细细擦过,才将画本放了上去。
第22页 她眷念的抚摸着画本,她本想安静点释放自己的心情。但情绪哪由得人控制力度。情绪反而更进一步,进展到她情不自禁地捧起画本到脸边用两边脸颊蹭了又蹭,蹭完再将之抱在怀里低低傻笑。 罗恕从未有过这种情绪外露的喜悦,所以不知动作和表情该怎么表现才会显得是自然流露。 明明是最真实的激动,在她这就带了几分做作,就像是强要把喜悦表现于人前一般的虚假。 「这是咋拉?」吕朝云用手肘捅了捅杨未之的腰,扬下巴指着罗恕。罗恕那种别扭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吕朝云很难无视掉。 「漫画社招新。」杨未之看了眼吕朝云又看回罗恕笑道。 她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却觉得自己也还是不太清楚,那件事就让她那么高兴?! 姚乐芳和于星缘这时也回来了。 散发着香味的晚餐被主人弃于一旁,三个当事人却聚在一堆。这场景...... 姚乐芳眨眨眼,这必然是有事发生啊。她抬眼看着杨未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杨未之了解她的好奇,但也知道不好在罗恕面前一直说。便举起食指碰了碰嘟起的唇,指着课本暗示晚自习再说。 姚乐芳一直对大学有着非常正面的憧憬。「大学的时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谈恋爱就怎么谈恋爱。」这些都是老师和家长在姚乐芳稍想放纵时一遍遍告诫她的话。这些是她的动力,她的理想。不管是不是出于无奈,反正她全盘信了。信了跨过大学的坎,人生便是一条炫彩的康庄大道。 所以大学之前她咬牙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和压抑,忘掉一切。那大学后便该还她全部的幸福和自由。 大学在她眼里就是一场浪漫的玄幻之旅,会有许多动人心弦的事情发生。这么相信着的姚乐芳,大学生活每天都过得朝气蓬勃,搜寻着一切浪漫的契机。 大家虽然没有十分清楚她脑里粉红情节的原由,但善恶的气息是会让身边人本能分辨的。 即使她表现得再积极鸡婆,她的八卦行为也是让人心生惬意的。,大家不认为她会将之变成坏事,所以有什么事发生大家也愿意与她分享。 不久后,其他几人都离开去自习室了。 1小时的缓冲,依然没有让罗恕从刺激中缓过来。罗恕今天无心干任何事,她决定不去上晚自习了。她决定独自待在寝室,让大脑的天马行空跑个尽兴。 许多经典漫画画面在她脑里一一闪过。 孙悟空遇到布玛的情景。【我也要开始我的旅程了吗?然后也会有一个像龟仙人一样的师傅吗? 哎呀,他太色了,不好。我的师傅一定会是个正人君子。】罗恕咬唇一笑。 上杉达也在甲子园投球的场景。【我也会迎来一个梦寐以求的舞台吗?然后立于其上被聚光灯映照,在万众瞩目下成为英雄。】罗恕咧嘴闷笑,她有些痴了。 樱木花道大喊:「我是天才」的场景。【我也隐藏着什么非凡技能的吧,或许就是画漫画。然后我也会成为传奇吗?那种活在所有人记忆里的天才。】罗恕弯曲四指用它抵住自己的嘴,防止笑出声来。 夕梨在边境被凯鲁拥入怀中的场景。【我也会有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吗?!】殷红沁满了罗恕的脸,她羞涩的把脸埋到桌上用画本盖住,呵呵傻笑。 漫画的世界就是罗恕的共情世界,从来如此,也只能如此。一个被限制行为的人,自由的思想也能浩渺无垠。 ……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罗恕把头搁桌上,腰背下沉,她抬起悬挂的右手揉了揉抽痛的肚子有些懊恼。 喜悦充值的能量已经耗尽了。她终于接收到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感受,她饿得不想动弹了。 即使这样她的眼中也没半分委屈,她还在温存刚才的想法。若是漫画里,主角该有人给她送点吃的吧。 「咔嚓」伴随着嘈杂的说活声,有人回来了。 「还趴在这啊。」吕朝云两手啪地重重拍上罗恕两肩,却没想到今天的罗恕如此柔弱,一拍之下整个人就像面条一样熘下去了。 吕朝云赶忙扶着罗恕的腰身提起来:「怎么了?这是。」 罗恕有些羞愧地低了一下头,所有动作都极其僵硬而且缓慢:「有点饿。」 吕朝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有些啼笑皆非。 「有煎饼,要不。」一个套在塑胶袋里左右摇摆的煎饼出现在罗恕上方,晃花了罗恕的眼。 「这是你的宵夜吗?」罗恕看了眼提着袋子的杨未之,没有接过煎饼。虽然飢饿难耐,但罗恕很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委屈别人。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想着买点好吃的。但食堂都空了,就只有这个了。」杨未之笑着将煎饼又往前递了一下。 「你特意给我买的?!!」不会损害别人的利益本就是件开心的事。结果她刚才胡思乱想的事居然变成了现实。让罗恕高兴之余又产生了一种她身处漫画中的雀跃。 「谢谢,谢谢。」罗恕接过煎饼,她看了眼煎饼,又看了眼杨未之。罗恕产生了憧憬【我这会是部什么类型的漫画?而她又会是个什么性质的角色?】 ...... 2011年10月23日晴 大学真好有很多活动可以参加。今天看到好多人在面试,真是个好日子啊。
第2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0 19:51:23~2020-06-13 02:2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么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为何所困 冷暗的走廊里站了一条松散排着队的队伍。 队伍里的其他学生三三两两地小声说着话。而队中的罗恕还是独自一人没有和别人交流,她侧身靠墙站着。 快11月份的厚浦已经有了入冬的预兆。所以不时会有一股冷风灌罗恕的脖子,而她现在只穿了针织衫牛仔裤。这个季节会让初来乍到的南方人产生些茫然。明明该是秋风正好的时节,却全然有了南方的冬气。茫然之下南方人便也不敢枉加衣服,若打破了那穿衣节气的规律,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毕竟还有个漫长而一无所知的冬季啊。 所以这段时间南方的新生都或多或少保持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南味、时尚、作的穿衣法。若一阵风颳来,这些人是都要两手环抱佝偻急行的。 但今天即使是在这个阳光无法照耀的角落,罗恕也不像平时一般感觉到寒冷。漫画社招新这事是一盆火,烫热了她的心,也烫热了她的大脑和身体。 她现在还是那种烫到晕乎乎的状态,无力管身边的其他事。 其实一人独处很好,肩膀边的墙带着的丝丝凉意,刚好可以让她保有一丝思绪。她看着前方面试的门顶窗户射出的一排阳光,很温暖。 罗恕来得很早,所以面试开始没多久就轮到了她。 「下一位请进。」一位小个子女生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看着排在最前列的罗恕。 罗恕努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拍拍右肩,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向教室里迈了进去。 面试的地点是一间临时借用的教室。多余的桌椅被推去角落堆着。空出来的地方有序地放着八张桌子。桌子前后两边各有一把凳子。 在场的加上门口的罗恕和小个子一共17人,却只有2个男生。这种情况罗恕有所预见。 社团多是练就兴趣和技能,青睐它的多是女生。学生会多是得到地位和便利,青睐它的多是男生。 7对凳子都有人,唯一一桌只在面向罗恕的方向坐了一人。罗恕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去处了。 「你好。」面试罗恕的女生留了辫子,厚厚的刘海遮住了一小半眼睛,嘴翘唇厚,微笑地看着罗恕。 「你好。」罗恕礼貌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有绘画基础吗?」刘海妹子动了动手里的笔,为记录资料做准备。 「我叫罗恕,我有带我的作品。」罗恕有点紧张了,她是没有任何绘画学习经歷的,唯一的筹码就只是自己曾经画的漫画。 罗恕把放着图的文件夹递给了对方,里面是她精心挑选的几幅画。其中就有杨未之压在床垫下几星期才救回来的跃马图。 刘海妹子看到有作品便没太多废话,接过翻看起来。 「画得不错。」刘海妹子看着画点着头,笑容越发灿烂。 罗恕知道自己的画有许多短处,但此时迫切的希望让她自觉自己的画非常优秀。对方的笑容更加深了这种信念。 「你平时喜欢看漫画吗?」看完画后,刘海妹子盖好文件夹问道。 「嗯,喜欢的。所以很想加入漫画社。」这个话题勾起了罗恕的心,让她一时丢掉小心和紧张。 她想长篇大论一番来增加自己的筹码。毕竟面试什么的,说的话就代表了一部分能力。罗恕害怕若还像平时一般干巴巴的不愿多说,会被打个能力低下的标籤。 可当她几经努力张嘴时却发现真到要表现自己真实的感触时,那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惯常发表意见的人都有丰富的经验,知道哪些能说哪些最好不说。自己的情绪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最好不要说的,因为很容易被人打标籤。 但是没有经验又「愚蠢」的罗恕她并不知道这些。她只如第一次见海的旅人,将脚伸进海里做着试探。她试探着怎么用现有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是要用深爱来形容自己对漫画的感情吗?这词用在这透着一股廉价味啊。是要用灵性来形容自己吗?在这用这词连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假。 中国人是很难将夸奖的词用到自己身上的,极致的夸奖词更是如此。别人听到会觉得这人太过嚣张,自己听到也会觉得难以承担这些词的重量。在这罗恕犯了这个毛病,所以她词穷了。 「我特别喜欢银魂和犬夜叉。空知英秋和高桥留美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果然将夸奖的词用给别人就没什么错处了。用在人所共识的天才身上则更是安全。 「嗯,嗯,我也超级喜欢。尤其是杀殿。」刘海妹子红晕染面,眼睛里冒出了光。这是真正喜爱才有的表情,也是真正爱漫画人之间才懂的气场。 这气场做活了这次面试,让罗恕的拘谨少了许多。她终于不再把这当成一个面试现场,而是一个漫迷间的交流会。 「看你对日本漫画应该蛮了解吧,不知道你对其他国家漫画的观感如何?」 「经过那么多年的发展,各国漫画都有了他们很强的风格特徵。这些风格是他们过去发展的攻坚利器。所以对风格的维护,漫画规则的坚持是许多老一辈漫画者的信念。但随着漫画越来越大众。市场越来越大,这些风格就慢慢开始变成了阻碍。」
第24页 「怎么讲?」刘海妹子听到了有趣的地方,催促着罗恕说下去。 「漫画过去的受众小,就决定了读者性质的单一。所以漫画的发展方向或者说创作方向,只要符合那部分人的预想口味就行。受众和创作者是一对一相互反哺的关系。就好像喜爱欧美漫画的多是带点浪漫情怀的非人控(动物、机器或者脱离普通常见人体形象的人等)。而喜爱港漫的多是些市井暴力文化的拥趸。」 虽说是在说一些与己无关的漫画论见。但是这些类似高谈阔论的话语依然让罗恕有些微气短。深怕对面的人打断自己,而后找出一堆自己话里的漏洞来反驳自己。或是简单粗暴不费任何心思地,直接下个无知小儿妄论大事的结论。所以罗恕暂停了自己的说话,一边等着刘海妹子说话,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与罗恕的预想都有出入,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罗恕的话。就算罗恕自己停了一下,她也是笑笑没有想发表出发表真知灼见的意愿,反而是一派「很好,继续」的样子。 罗恕小心地又慢慢地一字一词地说了下去:「在这个娱乐爆发的时代,他们就显得有些跟不上步伐。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出现是几乎所有人都无法预计的。大家的喜爱从过去的圈子小众显风骨,到现在的大众瞩目炫品味。大家迫切想要那种能八方来贺的东西。过去为受众而建的厚厚的风格壁垒,非但没有阻止里面的人出来,反而阻挡了外面的人进入。 而日漫作为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漫画。它最强的地方就在于,它有自己的特点,却无意受困于自己的特点。它一开始的方向就是所有人,它的受众从来不是某类人、某代人。 日漫其实是有自己的时代感的。若给日漫编年史,会很清楚的看到,日漫故事结构,和绘画风格的一代一人一主张。所以日漫是有生命活力的,生命产生了,就不再完全被人类控制了。这是其他漫画万万没有的。 可是它到底是被掌控的,所以即使它有自己的优势,在这个时代却也开始显现了颓势...」 后来他们又讨论了一些问题,罗恕的答案好似不错。刘海一直在微笑没有换过表情。 「好了,可以了,你很不错。回去等消息吧。5天后,我们会以简讯的方式公布结果。」刘海以这句话结束了面试。 罗恕不停地点头。然后心情愉悦地离开了教室。 刚离开,被压下的温热和晕眩又涌了上来。带动所有情绪和器官的一场谈话让她有点二氧化碳吸入过量,再被教学楼外的骄阳一照,她就像地上的水被蒸成了云,一路飘飘摇摇回到寝室。 …… 罗恕没有故意等待一个星期的过去,但这天到的时候她却像马上觉醒一样。 她时不时的拿出手机来看看,不分场合。 有时正和人说着话却像被蚂蚁咬而不得不挠它一样掏出手机来看看。这样的迫切好似在等的是一个美好的答案。但事情的发展却没有因为她真诚的祈愿而变得美好。 简讯没有因为罗恕的迫切而更早发过来,晚上6点它才姗姗来迟。上面的结果也不会改写,新招收的5人里没有罗恕。 眼泪无任何预兆地从罗恕眼中沖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她人还没真正了解那份通知的意思,心却比她先明白了。 这下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从那么多天如梦似幻的情景里醒来。 她早该知道,那种幸运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的,她的甘美,她的喜悦只会在「域」里生,在「域」里存。 清醒的刺痛让她的心更伤,她想找个角落躲起来,不被人打扰,好让这泪能安全地无声而下。 这真的不是个好地方,蜇鸣社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一贯的谨小慎微,她居然昏头了地选在寝室看这简讯。 过去罗恕认为能自由哭泣是幸福的。可是罗恕今天这种却是最失败的。她不想哭,不敢哭。她害怕出现那种问询原因后痛斥她的人。更害怕出现那种问询原因后把它当资讯话题收集的人。她已经如此悲伤了,不想再生出愤怒。 越想越绝望,越绝望越无助的她只能一边哭着,一边抽出疼痛的心角去想躲藏的地方。但懊恼和痛苦早融掉了她的智慧和力气。 慌不择路的她被桌角撞到头,想躲回床上又在爬床时手脚具软掉了下来。这下她彻底的崩溃了。就那么在掉下来的位置坐着,抱着抽屉柜默默流泪。痛苦变得更重。 吕朝云等人回到寝室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一直以来冷静自持的罗恕像个被冰雨淋湿的小狗,在那边缩成一团全身颤抖。让人想过去把她抱入怀中。 他们赶忙过去把他扶到了凳子上。罗恕的头一直保持着低垂,现在更是用两臂捂着脸趴在桌子上继续流泪。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从知道解决方案。便没有过多地打扰她。 他们懂得人有时候需要独自悲伤,然后才有尊严可以独自坚强。 过了很久,久到罗恕流完了泪,久到大家都默默地洗漱完,久到众人都躺在了床上,久到今夜暗黑下的寂静仿佛直到永远。罗恕才悠悠地说了一句话「我没被漫画社选上。」 给了他们交代,再没多说一句话。 说什么?说她自己也没想通为什么会如此猝不及防的悲痛?! 明明自己如此普通,明明报名人数如此之多,明明只是拥有个参加面试的机会。
第25页 自己却像被蛊惑了一般觉得至极的喜爱不会被拒绝。这一切就是个笑话。真好笑。 她非常后悔自己的哭泣。否则她就可以故作轻松地说\"哎呀,没上,小事。我就是去看看而已\"。 不像现在她只能咬紧后牙槽保持沉默。希望别人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记。 ...... 2011年10月29日多云 今天天气不太好,身体不太舒服,便休息了一天。 第12章 何者为是 吴华大学附近的万象城新开了家星巴克。新店推广期还没结束,店里到处挂满了小装饰,从门口到收银台也一路放置了各种蛋糕饮料的宣传海报。 星巴克可真是个新鲜玩意啊。不是大城市不开,不是商业区不开。从店面装修到食品样式,里外通体透露着一股小资气质。引得众多年轻人稀罕无比。 在星巴克靠门口的位置,一个女生正拿着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小声抱怨。 「该死的又长了一颗痘痘,12345,要死了,怎么多颗啊。」她又把镜子拿近了几分,专注其中一颗痘痘,细查它的品相。 细看之下,痘痘的纹理暴露无遗,它存在更显恶劣。 女生心情一下盪到谷底。「啪」的一声把小镜子倒扣在桌上,不想再看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时间是到了,但她等的人还没到。 百无聊奈之下,只能四处闲窥。想着看看周边女生的相貌,挑出几个皮肤状态差的聊以□□。 她来这不是来玩的,她可是抱着大心思来的。 这女生初入大学那阵,便体会到了萧索之感。成绩光环不在有太多作用,大学新生的成绩显不出什么太大差距。用来给人分等级的东西便变成了其他。 作为一个家境普通不擅打扮的女生,她觉得自己已经沦为未进化的丑小鸭了。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天鹅,别人是丑小鸭的女生,怎堪这种一朝落入污糟的侮辱。 【我现在只是天鹅的前身而已。】正翻箱倒柜的女生这么想着。 【我要进化,要飞速的进化,迅速变成人前之人。】看着男生对着美女们献殷勤的女生那么想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变化,但十几年的学生生涯告诉她。「学习」是收效最佳的行动方案,以人为鑑最便捷。 所以她便开始了以「天鹅」为友的生活。她购买和他们相同的护肤品,钻研他们的穿衣搭法,研习他们的化妆手法。满心觉得还保留「天鹅」内核的自己缺的不过是这光鲜亮丽的外表。 她最近无意中知道有那么一家fashion店便决定要立刻来取经。顺便带出了那只经常给她布道的「天鹅」。虽然「天鹅」最近的心情不好,但「天鹅」的心情无损女生那颗进取的心。 各式女士形象一一进入女生的眼。来星巴克的多是些小资人群,女士们的质素都很高。他们化着精緻的妆容,看起来肤白貌美气质佳。穿着得体的衣服,显得腰细腿长仪态棒。 但女生很了解,他们那种生硬干枯的白是化妆品的成就,和自己年轻充满生命力的皮肤白皙不可相提并论。还有她们那粗大的毛孔,女生简直想拿最精确的尺子出来给两者之间做个校验,以炫耀自己的青春无敌。 但往下瞟看到她们那一身装扮后,刚才那颗被催飞的心又被拍了下来。她上下左右端详着自己的装扮,不管是衣服的牌子还是穿着的搭配都差她们很远。自己取胜的居然只剩下青春而已了。 本是来学习的,却不自主地给自己找了不快。这种不快她在学校里也会偶尔产生,那是看到「天鹅」时的应激反应。那些很「微小」,所以她能很快调节好。但今天这不快却像跗骨之疽难以消磨,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再不是一两个简单的可以跨越的条件了。未来让自己摆脱这份不快,她便预备换几个观察对象。 在右手边不远处,四个女孩聚在一桌小声说大声笑。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就是高中生,青春无敌,活力四射。这下连青春都被比下去了。女生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堆在角落的残次品,再不升级就只能打折出售了。 ...... 王妮欢原本卡着时间出门,却在将出之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节奏,也扰乱了她的心情。 当她心情沉重地赶到星巴克时,她已经迟到了20多分钟了。 烦躁地找了一圈后,才发现她找的人居然是坐在最显眼的门口。 不过因为她正很用心安静地研究一本书,书上印了一身黑衣的李冰冰。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让王妮欢注意到。 「李参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就等了一下,你看看要喝点什么?」李参从《时尚芭莎》里收回点思绪,指着自选台道。 「好,你稍等。」王妮欢便拿着提包向自选台走去。 等到王妮欢回来时,李参还在研究她的时尚杂志。 王妮欢本来有许多朋友,多到过去她没有过多在意过李参。她只隐约觉得李参是个很专注自我规划的人。这种人一般喜欢独处,李参却很突兀地经常参与他们的谈话和聚会。因着这违和感,以及李参自己的表现意愿,所以她和他们虽都说得上话,但关系却都不深。 过去的王妮欢也无意愿和她深交。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沉沦到和这个生疏之人单独出来逛街的一天。因为她现在再没有什么朋友了。
第26页 王妮欢苦涩一笑,将杯子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刚坐下没多久,李参便伸长拿着杂志的手,指着一张李冰冰涂口红的图片递给王妮欢看,说道:「这个口红色号好看吗?」 「对于我们来说太浓艷来,没什么适合的场合。」王妮欢恹恹地回道。 她比以往更低落的情绪终于还是感染了李参,她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女的不是没进蜇鸣社吗?你们不会天天见面的,你怎么还越来越消沉了。」 「唉!」王妮欢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若前面的从未想过没有朋友,带了几分水分来烘托她自己的人缘。那后面的从未想过就实诚的如荒漠的砂石般干燥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深陷网际网路骯脏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网际网路是什么?书面的说法是技术的革命。因为这是世界人民的共同感受。 但是过去的王妮欢对中国的网际网路有着另一番看法,她认为网际网路在中国有着比技术变革更壮伟的成就。那就是它改变了长久以来的制度。 说到制度,只要读过书的人就知道有那么几个耳熟能详的制度变革。原始社会、奴隶制度、封建制度、资本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制度。 因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不自觉地产生了这些漫长的进化。由落后的制度进入下一个制度。这些制度都有着自己的特点,但他们也都有通性。那就是他们都是由掌权的部分人统治整个社会。 在这些制度下,身份、知识、金钱、积累尤为重要,因为他们终将变成权利,统治世界的权利。 而网际网路在中国生长的这些年发生了很多几千年都未发生的事,改变了很多几千年都未改变的事。 就如2008年,那年一个字仿佛横空出世,它就是「囧」。但这个字其实是个自古有之的字,它是「光明」的意思。但08年之后,它就是「困窘」的意思了。 在那么短时间内以一个因无知造成的事件而去颠覆了传统,却还获得八方支持。这是在过去几千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因为过去的话语权是掌握在伐冰之家手里,他们自然不会颠覆自己。但在网际网路时代,这种颠覆不是个例,这是常态。 中国网际网路世界在出生之时,它呈现的是一种被主流不认同价值的人把持着的状态。 这些不被认同价值的人包括:被认为思想未健全的小孩,被认为该限制思想行为的女性,或者是现实社会无成就的草根。 现实中各种不佳境况,他们却无力改变,这样的世界确实太过缺乏吸引力。以至于当网际网路出现时,他们很容易变成首批忠实用户,为之牺牲现实生活也在所不惜。而作为网际网路世界重量级的地主们自然要在这个世界输入和他们一致的价值观。来重塑网际网路世界所有用户的人生观。 他们或许是现实中的「无知小儿」,却可以开始在网络上高谈阔论,驳斥巨擘和尊长。 他们或许是现实中的「贤惠淑女」,却可以开始在网络上痴迷男色,光明正大左拥右抱。 他们或许是现实中的「独自茕茕」,却可以开始在网络上唿朋引伴,自命高手不凡。 他们在网上发内心掩藏最深的话,释放最真诚的欲望。那一刻仿佛网际网路不是科技的产物,而是他们造出来的世界,网际网路的规则也便由他们来定。这样的认知让那几年变成他们生命的狂欢。 王妮欢就是这些狂欢者中的一员。她的家境殷实,所以在许多孩子玩卡片,还不知道复读机是什么的时候,她就已经接触msn了。当她在父母身边看着那个蓝色的小弹框出现之时,发出的是和全世界所有人一样的惊嘆,这是多么先进而又神奇的软体啊。 但现在全世界也都知道,在中国这款先进、神奇的通讯工具被□□丝气质的□□打趴下了。中国网际网路是没有带精英基因的。被msn吸引过来的王妮欢后来再没用过它。却在□□、贴吧、天涯、晋江等地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从追番,追文。到建群,建圈。再到后来的更文、更漫画。她在网际网路的世界过得风生水起。那时若非要选,她恐怕会选活在网上。 但所有的美好都有尽头。或者说狂欢后,人必须要面对一地鸡毛。 网际网路在不知不觉中展示了它的丑陋。各种□□披露人前。「□□」、「人肉搜索」、「诈骗」等等。 他们这些创造者惊慌失措,负罪引慝。他们是造出了个恶魔吗? 那些过去因认知阻碍而不能进入网际网路的人士。丢掉了因未知而产生的,对网际网路的畏惧和小心,然后露出「先知」的高深态势掩唇笑道:「果然是群卑劣之徒而已,果然是块万恶之地而已。」 那时的王妮欢产生了迷茫,虽然内心里极度不认同网际网路是万恶的祸根(那是她最爱之地啊)的说法。但头脑已被现实社会的谴责占据,将所有罪责推给网际网路已成大势所趋。来着现实精英对网际网路人的蔑视和审判行为也变得极富正义。王妮欢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滑梯,只等有人推她一把,她便要滑向未知的暗夜。 然后那个推她的人出现了。 恶行的传染力实在是胜过传染病的,它迅速横扫网际网路的各个细分区域。无可奈何它也必然会到漫画这片领域。 07年6月14号,一篇《八一八那些下流无耻的摄影师》的扒皮贴惊爆圈内。帖子详述了网络名为「最强狮子王子」的摄影师在贴吧发贴,名为约单,实则约炮。以免费照相为诱饵□□6名未年成人cos的事。
第27页 一时间「网际网路」和「□□未成年」画了等号。许多人声讨后纷纷离网,要远离这个罪恶的温床。 每天都有帐号被註销,贴吧的主题也会不时的关闭消失。 那时的王妮欢在干嘛?她在愤怒,她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狂暴的情绪控制,她和所有摇旗吶喊的人通感到了对「网际网路」的深恶痛绝,觉得「网际网路」的罪行罄竹难书,它的出现是人类的危机,是人性的倒退,人类和网际网路就该不共戴天。 她觉得自己有了使命,即使是带着自己的罪也要消灭网络罪恶。而所有面对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沉默的人,也是他们的敌人,是这个世间最冷血的旁观者,是帮凶。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惩罚网际网路,惩罚罪人时。 「叮」的一声,一条消息提醒让王妮欢从这种「正义之怒」中惊醒。 第13章 事本难辨 「鑑于最近的恶□□件,本群关闭拉人。擅自拉人的,立即踢出去,永远不加回来。」一条群公告悬浮于「热血集中营」群的上方。群主「刀阳」保持了它一贯的简洁风。 「大大,你这是要封圈吗?要不我们线下玩吧,别在网上了。网络太危险了。」公告出来10秒后就炸出了许多消息。 「太噁心了,我再也不在网上找摄影师了。」 「不靠谱啊,以后还是要知根知底才能玩啊。」 ...... 「吵什么吵。别人嚷嚷你们也嚷嚷,你们是复读机吗?就只会跟风走,如果觉得头里那几斤东西不想用就扔了,刚好减肥了。 想不玩不玩,想退网退网。在我这没人拦着你,也没人迎合你。不用刷存在感的告知一下,想要拉帮结派的一起走,搞得跟小屁孩上厕所一样。小心别带出另一波龌龊事。 反正老娘我是不会退的。死我也死这里。别一个个搞得跟白莲花似的,你们是没见过坏人还是没见过坏事?!身边每天发生的还少吗?人性而已,人恶而已,与网络何干。网际网路终归是被所有人变成了人类现实的样子而已。今天我封了,不带人玩了,不是因为受不了这网络变恶,我是受不了人又恶又蠢,还自以为是。圈地自萌吧各位。」 「但他们都在说是网际网路给了便利,否则犯罪成本不会那么低。」还有人想表达一下最近受的教育。 「是便利啊?做好事也更便利了啊,不是也有人拿它做了很多好事吗?到底是什么让你们一叶障目就单单认为它是兇器了。」 「现在许多人把网际网路当作一把刀,或一味毒。兇险之刀,可骇之毒,想让人捨弃它。多么可笑的想法,网际网路它是个世界啊,我们的世界啊,怎么捨弃?」 「各位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被网络吸引吗?因为现实生活不允许我们有眼耳三寸外的醉心之物,不允许我们噁心作古之人的口水,不允许我们讥笑长辈不能推敲3秒的逻辑,不允许我们结交只有思想共鸣之人。所以我们在网际网路上醉心、噁心、讥笑、交往,我们为真实而聚于此,生于此。它已经是我们的人生了。就如我们投胎活着一般,活着的我们又投了一次胎,投身到了这片叫网际网路的大地。」 「这大地本是多么美好的啊,那时我们是有许多不如意。但就因我们的不如意,我们是那么珍惜网上的世界,不愿它带着现实的丑恶,我们让网上盈满了善的。」 「如今不知怎么就该死的变这样了,这她妈的要怪我们吗?是要怪网际网路吗?现实生活繁杂得让大家的脑子都锈了吗?这世间的道理,都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恶生了,是有人在作恶,该做的不是怨世道,而是该除恶。」 「哼,这个从来规避家庭罪责的社会,甩锅网际网路倒是迅捷。这道理,这逻辑真是思之发笑啊。所以不是网际网路有罪吧。只是脱离掌控的网际网路让他们看之心寒吧。我们这些脱离掌控的人让他们看着心里发颤吧。」这一大段话分了几句发送,她的积威让无人敢打断它。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刀阳」的愤怒发声。可以看出「刀阳」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但在网上她的话里行间总喜欢刻意的用些粗话。这是她在网上学会的表达心情的方式。 这话和以往的网络论调比较来看,绝对不算犀利。不会引起大家欢唿雀跃发言称颂。但它却说到了两件事,两件在网络血腥淹没下被人忽略的事。 一、大家对网际网路的态度问题。不管是高调吶喊热爱网际网路的人,还是厌恶网际网路的人。大家都或多或少被环境和训诲影响,而轻视网际网路。网际网路世界从被大家构建起来的那天起,就开始慢慢汲取世界、网民、思想、生活等的营养,甚至现在已经进化到了吞噬他们的组成部分的程度。它绝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玩意了,它是个世界。每个要正常活下去的人都不可能忽视逃离的世界。 二、创造者和继承者的责任感。「网民」这个词出现时,大家是嬉笑之间顶上它的,更多的是那种见到新帽子戴几天玩玩的心理。受名时草率只想过权力,没想过承担责任,兼之网上的一切都是法外之地。便开始顺理成章肆无忌惮起来。讲权力,讲伤害时人多半先想到自己,讲责任,讲奉献时却又往往先想到别人。恶人想到的是自己的法无禁止即可为。围观人群最多想到是别人的法无授权即禁止。却很少想到,这网际网路世界是网民的世界,网民首先有约束自己行为,让它保持他们初愿形态的责任。
第28页 ... 看故事时,大家总能很轻易的下判断。如做算术题一般,出题人给你限定的条件环境,引着你按预想的逻辑走到唯一的答案。除了这被高光照射的答案,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他们的存在是误导解题人,专为浪费时间而生,去感知了解他们就是浪费生命。 王妮欢是个很好的学生,她极为擅长解题。迅速去除所有干扰条件,准确找出预留的线索,千百遍下来,一切驾轻就熟。这变成了她对人对事的优选处理方案。 感知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本不是人类创造的。在王妮欢小到不懂世事的时候她就有那种朦胧的生而有之的感知力的。 她那时爱水。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东西的时候,她白嫩的小手正泡在花园的水池里。小手向左一划,水只顺滑地抚摸了一下她的手,便跟着她的动作改变了形态,像一弯笑开的嘴,又像四处欢蹦的精灵。 她那时爱火。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东西的时候,那团东西正拼命舒展的绚丽气旋,正包卷了铁锅的锅口,俏皮地一下靠近一下离开,仪态万千姿势优雅,它似乎就是随意的关注了一下锅里的东西,那里面便传出了诱人的香味。 那时她的感受全来自天生的预感,所以她爱所有的东西。老天爷也许是赋予了博爱之能,才让人降生吧。否则若这世界一开始就是让人不爱之地,为什么要她来受一朝罪。 现在她完全忘记了那些预感,你若问她的幼年时期,她只会一脸懵懂。 你若问她「水怎么样?」她多半回答「哦,洗东西的啊,怎么了?对了,千万别太靠近河边啊,危险。」 你若问她「火怎么样?」她多半回答「太可怕了,一不小心大难临头的啊。」 爱没了,厌恶还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因着她是个受完整教育的成年人了。成人的世界好似懂得恶就是那个关键的答案。坏人是千方百计懂得如何行恶,好人是殚思极虑懂得如何避恶,愚者是百般逃避还是遇到恶,智者是刀刀见血识破恶。 所以在面对「摄影师」事件时,她也非常「聪慧」的运用了这她训练了十几年的制胜逻辑。 通过「刀阳」的话里,她很轻松地得到一个她很想要的信息。什么信息呢? 是有人在作恶破坏了网际网路的环境。这是很正确,很干脆的无任何粘连的一个答案。中间的所有牵扯,影响都被她剔除掉了。她看到了这个裸露的答案。 这个答案对于王妮欢来说是救赎。滑梯的尽头出现了光,被高提着的她也像涂了厚油一路顺滑遛下来,安全着陆。 是阿,都是坏人干的恶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接下来只要解决了这些恶,那便天下太平了。这是世间最淳朴的道理不对吗。?! 她终于可以面对滔滔声讨浪潮安心继续待在网络里,她觉得自己找到真的罪魁祸首了。虽然她脱离了那种狂怒状态,但为了标榜自己的「正义」,她对恶的厌恶更重。 而后的王妮欢在网上勤勉地扮演歼恶者的角色,使用着自授的权利。 用语言谴责那些行差踏错者,以让罪恶胎死腹中。夸赞的话语书面偶见,但叱责之法她却家学渊源。「垃圾」、「卑劣」、「渣滓」、「亏欠」等词一次次出自她的口时,她才知道训斥他人件多么舒爽的事。 她越说越激动,越干越兴奋。她觉得这些愉悦都是她行驶正义的奖励。但也因为实在是太过舒适,自己受益太多,所以她羞于将训人套语「我都是为了你好啊」宣之于口。 一路行来,她发现了许多志同道合者。他们一起在网络世界做了许多事。 【我们那么努力了,这网络世界在越变越好吧。】她那么相信着。当年面朝电脑发怒的自己模煳不可见了。 人梳理的逻辑和答案是肥皂泡一般的脆皮空馅的存在,它的完好与否只看当事人是否有那运气,一辈子看不到它的碎裂。 但是这次老天爷不给王妮欢那份运气。 ...... 10月8日,以后的王妮欢很难和这个日期和平相处了。她会或者咬牙憎恨,或者退避三舍。 在那个难得的周六,吴华大学的网民们欢聚一网时,一条聊天出现在人人网上。那只是大家常干的事,扔一个话头,勾出大家的热情。 「哇,快看,我发现一篇文,不知道真的假的《八一八那个所谓的美女学霸》。」下跟了文章的连结。 「说一说这个女的吧。就是吴华经济学的美女学霸,双鱼座。漂亮又很容易寂寞。 ...... 第一个男人是她发小,青梅竹马长大。 ...... 小小年纪就偷尝禁果。也是女的倒霉,男方出国上高中了。 ...... 第二个男人,是隔壁学校的校草,对她那是穷追不捨。女的刚被分手,正旷着了。眉眼激情几场下来当然一拍即合。 ...... 怀孕了,男方不想负责。这谁能负责。女的就打了胎,还千里送炮想要挽回。 ...... 第三个男人,是她本校的同学。应该是觉得别校的不靠谱。 ...... 在宾馆被拍了照。从宾馆外照的,办事也不知道拉窗帘。 ...... 刚进大学就更厉害了,4p啊。大被同眠魅力无限啊。 ......」
第29页 第14章 耳食之言 《八一八那个所谓的美女学霸》像被阵风吹开的蒲公英,种子飘散到了个个群聊里。种子落地开花j结果后又马上被吹散开,飘散到更多的人前。 「这种女人极品啊。所以说女人这种东西啊,都是虚荣、势力、骚气哄哄的臭货。玩玩可以,不能对他们太好。」 「人心不古啊。还是古代的女人好啊,宜家宜室,每天就想着待在家里伺候男人。敢乱搞就给她沉塘,哪来那么多糟心事。」 「看来经验丰富啊,有时间去找她玩玩。」 「这种女的,谁敢要啊,说不定就是个潘金莲。」 「什么学霸啊,女人多读两本书就以为自己是什么高档玩意了。」 「她我知道,每天装出一副高傲圣洁的样子,原来内里是这样的。嘻嘻,有意思啊。」 「呵呵,肯定不止这些,没被扒出来的事还不知道多少。」 ...... 催动这庞大风阵的早以不是发文人了。是那些随手打开文章,随意议论的人。他们抱持着对当事人、当事事最浅薄的感情,担任了最重要的角色。 等到王妮欢被人告知这事时。满眼所见就只剩个个旷野的蒲公英根了。这场景让身处其中的王妮欢太过胆寒。这是狂欢后的场景啊,人们早已散场,记忆却永久保留。事已到结局怎么改变结局。 王妮欢对着以《八一八那个所谓的美女学霸》为标题的连结静坐20分钟了。这是她在大学新认识的朋友询问她后发来的连结。连结之上的界面满布密集的聊天记录,因为太多,而往往翻几屏才能看到时间。而下面只有对事件的询问话语和连结,清冷干净得很。像被掐住脖子的鹅,不再聒噪,如死了一般。结果一旦放手,它便活蹦乱跳地跑远,以躲瘟神的姿态。 只看到文章外的情况就削掉了王妮欢的锐气。一个大学生的锐气太过脆弱。她无力再面对沾满鲜血的利刃。 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再不面对事情,那可能就会造出更多个结局出来。 滑鼠的双击像点在了王妮欢的心尖上。网页打开的闪屏动作也是剖开了她的胸骨。 王妮欢做好了准备,她等着被揭穿什么事实的窘迫。是啊,当事情被无限传播放大后,除了去看原帖,其实无从知道事态的本源了。被辱骂的越多,王妮欢越不清楚到底他们是抓住了她什么痛角。 王妮欢仿佛在家里的表姐,在表姐的家里她总能被挑出许多的错处。她的表姐在外面是很优秀的,所以也常常带着些骄傲姿态,但那些都是在没有面对责备之时。当责备降临,她会瞬间变成个极自卑的负罪者,以最卑微的姿态面对所有责难。 王妮欢自觉自己和表姐是不同,首先她不觉自己会犯什么错误,再来她也不会允许有人肆意责难自己。可是现在她居然像被家里的表姐附体,她似乎要在千千万万人面前服低做小。虽然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这样的痛苦还是过大,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造谣、污衊、荒谬】结果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满屏看到的都是恶言污语,恶意中伤。全是捕风捉影,都是异想天开。 另一种痛苦瞬间降临,比之预想的更甚。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她真的错事,那这满世界的暗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他们要除的恶是什么?要铲的奸又是什么?】 人想要自身安全不被反击地让对方痛苦的方法往往有两种。一种就是找出被害者的错误,让被害者认同伤害行为的正义,从而变成伤害者的同谋,一起实施伤害行为。另一种就是以优势势力强行实施伤害,被害者无力反抗。 王妮欢一直以来遇到只是第一种,她和大部分人一般若受到第一种伤害,她是会服罪地,如她刚知道这事时地表现。 但她完全无法理解第二种存在的合理性,所以她不愿服。其实,都是伤害行为,这两种没有哪个更善良、更正义,就该被人接受。 因着这份不理解、不服。她开始了自救行为。她去给她对她的朋友否认这些内容。去论坛里分说发帖人的险恶用心。 她如刚识字的幼童发现大人说话的错处,执拗地想要纠正,却无人理睬。这个孩童以为是因为没有佐证,便拿出字典勾画指出,想自证公理,到头来还是无人重视。 当时过境迁后,谁又真的在乎别人的什么事呢?在有些人看来重若生命的事,都可能变成别人嘴边的一声「唉呀」而已。 王妮欢曾经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他的优秀平时不说不显,但真要算起来,是于千万人之中的优秀,就是武侠小说里夸赞主角时才会用的万里挑一的奇才来形容。这样的她即使被中国的谦虚思想裹足困身,内心也是自命不凡的。她一直自知自己的气质、品行、能力、性格、品味、学习,面面俱是高人一等。她怎能容许自己变为低人一等的存在。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挽回自己的名誉,获得清白。可是这和过去的事都不一样,这事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没有什么成果。到最后王妮欢才明白【原来只要有性方面的污点,一个女人就轻易地失去了她所有的光环,她的争辩也一併变成了污糟的狡辩。】 她再不是「优」,她变为比「劣」更低等的「贱」。这是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得到的等级。世人认为女人华侈打扮是贱,省俭样衰是贱,拥趸无数是贱,无人问津是贱,不居人后是贱,依草附木是贱。
第30页 王妮欢作为女人,她很难获得纯欣赏她能力而来的拥趸,但若是因为其他原因聚集来的便实在是什么忠诚度的。 所以一番风波下来,她最后只剩面前李参这独苗一般的朋友。李参真的还是朋友吗?惊弓之鸟的王妮欢现在有太多不确定。但她不敢深想,想清楚了后,连这个都失去吗? 她不自在地摩挲着手机。黑掉的大屏幕上留下了一道道无规律的指纹划痕,杂乱无章,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网上的事不知道怎么办......」王妮欢道。 「你还想着啊,网络是这样的,没办法控制的。」半天没听到下文的李参回道。 怎么能不想,就算随身的声誉能先放一边不管。这随身的手机却不能无视,想到来时接的那个电话,她真想把手机扔饮料里,让它彻底哑掉。但到底问题不出在手机,一如问题不出在网络。没掉手机,她还是有父母。没掉网络,她还是有生活。 「不过不用见那女的是解决了一个我的烦心事。」明知李参不可能给出什么帮助,王妮欢也不想再陷在那个死胡同的话题里,自我解脱换了个话题。 「那女的还想进蜇鸣社,那么个阴险玩意也想进去。」一行4人嬉闹高声唿和着从两人身边走过打断了李参的话。「我记得是叫罗恕吧,看就长了张奸巧的脸。还每天装无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结果上网诬陷人这套玩得那么熘,就是个绿茶,藏得太深了,以前也不知道干过多少次这种事了。还想进蜇鸣社,呵。也不看看她得罪的是谁?」看客是没有当事人的痛苦的,所以他们能漫不经心的冷漠和关心,但其实这些也都是在戳刺当事人。李参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行为和网上那些看客多么相识。 「算了,今天出来玩,不要再提那种人了。」许多事和李参想的根本不同,但王妮欢也无力再分辩什么了。烦躁从心起,涌了上来,她怕它变成刻薄的言语从嘴里喷出。 「想要打扮看书没用,走我们去shopping。」王妮欢抓起包和手机,拿上咖啡就先一步沖了出去。 「好。」李参紧跟其后。 ...... 「oh oh oh oh so much for my happy endingoh oh oh oh」 突然而来的电话侵占了正播放着视频的手机界面。 杨未之咽下口中的饭。左手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喂,朝云有什么事」她右手用筷子戳着还没吃完的外卖,等着吕朝云的答覆。 「在寝室吗?罗恕在吗?在就去阳台接电话。」 「等一下。」杨未之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关上了阳台的门。北方房子的外窗都是双层玻璃,所以一旦关上,隔音效果很好。 「什么事,那么神秘。」杨未之问道。 「你问罗恕要一下蛰鸣社的新成员名单,尽快发给我。」 「什么情况,你要来干嘛」杨未之一改悠闲的态度追问道。吕朝云虽然外表看似是个拧不清的人。但杨未之知道她其实非常聪明,绝不会在罗恕难过之种特殊时期,干什么蠢事。 「爷我给罗恕找场子去。对了,千万别告诉她啊!」 「到底怎么回事?\"杨未之既担心罗恕,又担心吕朝云。吨了一下后说道:「你等我一起。」 「好,先把简讯发过来。完了我等你。」吕朝云可有可无地答应了,再提了一下关键。 「ok」 杨未之在阳台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万全之策。若直接去问罗恕要信息,那便什么也瞒不住的。 什么情况才能在罗恕无所知之下拿到简讯? 杨未之隔着玻璃眼巴巴看着孤独地躺在罗恕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她灵机一动反应过来,她真是傻了,直接去问罗恕藉手机就好了。 她完全是被习惯误导了。因着自己是苹果手机的缘故,她习惯了手机中保存大量的个人行为痕迹。每次手机被别人拿走,她都有种自己被摸光屁股的窘迫感。所以她才不愿轻易将手机借给他人,更遑论拿着手机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但罗恕的不同,她的手机还是功能机。功能纯粹简单,无法进行太多娱乐活动。如普通的工具一般,承载不了心,也便勾不住人心。所以罗恕地手机才会有这种独处一方的境况,没那被时时拽着不撒手的待遇。功能手机自己也许也是有所觉悟的,都没什么密码锁屏功能,可以被任意使用。 「阿恕,借你手机用一下,我这手机打着打着没声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欠费了。我拿你的打打我手机试试啊。」杨未之状是无辜道。 「嗯,在桌上,你自己拿吧。」前天才哭完,虽然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情绪。但躺在床上的罗恕却感觉自己好像无处着陆,苍茫的天下不愿撑起一个罗恕似的。她也跟着无力撑任何东西,便这么松软地躺着,躺到生出力气撑起她,或者生出刺来顶起她。 拿到手机的杨未之找到那条简讯,发给来自己,然后删除了发送记录。 「可以打通,看来是信号不好。」杨未之做做样子在通话记录里翻找,看到「杨未之」就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行了,那手机还给你了。」杨未之把手机放回原位。 「嗯。」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已,刺激还没到。罗恕继续躺着。 第15章 行思坐忆 「蛰鸣漫画社」、「重光音乐社」、「庆东杂志社」以及「封奎读书社」合称「吴华四大冥王」,所谓「冥王」是民间之王的戏称。
第31页 这「四大冥王」均不是学校官方社团出身,所以兴建之初都不受重视,既没有学分的奖励也没有优厚资金的支持。 却凭着过去多届风云社长的努力而一步步成长到如今可冠「王」而唿的地位。现今已经发展到可与学校背景的「播音台」和「篮球队」分庭抗礼斗上一斗的实力。 「四大冥王」每年报名者众多。因着民间出身不用太受官家束缚,而养出了些各自招人的臭毛病。 「蛰鸣」是精英果决路线(讲究地只挑几个冒尖的)。「重光」是美人如云路线(无颜值不够格玩音乐)。「庆东」是有教无类路线(无节操,看中谁便抢过来)。「封奎」则是文人相轻路线(谁都没我叼)。 【不是官方社团,也就是权利更多掌握在学生成员手里。果然是要朝这个方向操作。】收集到基本资料的吕朝云如是想着。 她肩背靠依着墙壁。左手五指带着节奏像扇子一样展开收拢点击着墙面打发时间。 她并没有去玩手机,沉在回忆里的她,在慢慢找回过去的感觉。手指每点一下,就如抽水的泵,从过去抽来许多东西灌入现在的身体。其实原本没那么麻烦,她若要真要,也可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只不过她等的人迟到了。她便这么慢慢地等她到来。 白身对官身,鱼肉对刀俎,客场对主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吕朝云都身处劣势,但她却知道自己赢定了。两军交战,孰强孰弱,往往只在两心而已。 「表姐妹一样喜欢迟到啊。」吕朝云笑道。 ...... 收到「人没来,不用赶了。」简讯的杨未之改变了路线,没去吕朝云所在的「启明楼」。 启明楼里总充斥着一种物理和化学方法都无法消解的阴冷。明明灯盏旺盛,每盏却像被透纱蒙罩带出朦胧。明明那么多人进出学习,却相互无视,像是把魂丢在了里面,反而加重了楼里的鬼气森森,鬼遮眼似的让人看不到别人的表情,只能看到堆积的书本。现在常言迷信的说法不可取,所以那栋楼是有吞噬杂念,让人一心向学的能力的。 杨未之等人不想唿吸上进的浓汤而缺氧,所以都不喜欢\"启明楼\",一向能避则避。今天情况特殊,她便在楼附近熘达。做好随时进去的准备。 行到楼侧面的青草小径时,杨未之远远的看到了一个女生。 那女生独自一人坐在双人休闲座椅的左边。她马尾扎得雅致漂亮位置正中,是那种放下来及腰的最合适的长度。刘海和马尾尾部都带着点卷。因距离的关系,无法看清五官。却能通过挺直的嵴背,和她交缠斜放的双腿感受到她的严肃紧张。 杨未之会发现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动作有多出格。她其实即使浑身都透着别扭,但也努力让自己放松,动作没有太突兀,没有变成瞩目点。 发现她只是因为她正拿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在认识罗恕之前杨未之不觉得画画是多有趣的事,但在认识罗恕后她觉得画画的都是有趣的人。 张咏幸正一遍遍在速写本上练着线条。平时轻盈的手法现在全然不见,握着笔的手劲像握着刀柄,纸上线条的黑色浓烈,因为不光有墨,还有被她划出道道印痕的阴影。 「嚓嚓嚓」笔尖刮过纸张的声音弄得耳朵一阵发酸,她肩膀抖了抖,紧皱的大眼睛也放松少许回归两侧,心里的郁气稍微消失了一点,她用手背拂了一下脸上刚冒出来的正发痒的痘痘。 二姨夫妇的紧迫盯人还没结束。一想起那个定时轰炸的电话张咏幸就有点心力交瘁。因为那随时会响的电话铃,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耳朵是和心相连的,一有声音心就被勾到了耳边,要用十二万分的小心来等待、接听、斟酌、对答、结束这个电话。 二姨夫妇的关心紧张并没有对事情有任何帮助,他们像是只是来施加压力的。数落张咏幸和王妮欢的无能,陈述她们的错误,驳斥他们的观点,告诫自己的忠言。 网络时代的到来,让他们即使有过去几十年每每提起都最为傲慢的经歷和年龄,也无法应对。对网络的陌生让他们无法控制事态的进程,大学的遥远又让他们无法控制王妮欢的行为。这些都让他们有着难以宣洩的恐慌,非要把这个恐慌完全倾泻给别人才能好过。 王妮欢的事一下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变成所有人的事,这事经过亲朋好友许多人的细碾琢磨却不是均分出去,而是自己又繁衍了一回,变得扩大数倍再砸回过来。砸回给不能反抗的张咏幸和王妮欢。而他们两里,偏偏又是本应是局外人的张咏幸承受更多。 张咏幸觉得父母生她好像就是为了来承受别人而来的。她从懂事就知道,自己和父母是不同身份的。父母是家的人,所以他们有情绪,有意愿,有人生。而张咏幸有的则是他们的情绪,他们的意愿,他们的人生。她是被他们用了无数金钱和精力创造出来的一个物件。她被他们按照预想的结构,反覆揉捏、雕琢、缠绕,一层层渗透,一遍遍加固,是塑造而来最适合放置家里炫耀的展览品。作为这个家的孩子,她的标籤就是品学兼优、乖巧听话、惹人喜爱。他们觉得按这一切来走,张咏幸自然是人生光明的人,这一生还求什么? 那些盘旋于脑的其他认知,澎湃于胸的异端感受,都是该泯灭的见豕负涂。 这样的生活张咏幸过了20年,她觉得她应该也会这样过一辈子。因为张咏幸的父母对她的行为不是出于恨,若是恨,那反抗这一切是很简单的事。
第32页 但他们居然是出于爱来规限张咏幸的。以爱之名,如何抗争。他们的爱着自己的孩子,便按照自己贫瘠的心去爱。爱的给予一方给予爱时带上来自己一生的痛苦,那承受爱的一方怎么可能知道爱其实只是温暖、幸福的。 被爱捆绑而建立的关系,却时时被掺杂的痛苦刺伤。张永幸畏惧裹着爱的痛,可是却无法明确表现出恨「爱」。她只能一边唾弃自己的\"凉薄\",一边心心念念渴望再不要有人来爱自己。她无力背负\"爱\"了。 「唉。」张咏幸嘆了口气。手下连直线都无法画得流畅漂亮,更遑论平时的妙笔生花了。 在这坐着观察别人的表情、揣测他们的想法,然后着手速写下来是她过去特别喜欢干的一件事。 她喜欢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有三: 一、画漫画需要收集大量的资料,那么多人设不可能全凭空想出来的。所以她需要在平时积累人物素材,才能在她创造漫画故事时给她提供足够支撑故事的鲜活人物。 二、则是为了练笔,快速捕捉人物动态将之记录于纸上,是提升画工的最佳途径。 三、则是因为这样可以放松心情。她渴望了解别人,但她的人生已自有太多困局,她不想再困于别人的生命之中。但当她直面的是陌生人时,因为看不到过去、未来、完整一生。在她眼中他们只有活着的当下一瞬,一切都变得非常轻松自在。 但今天的张咏幸却註定要沉溺于他人的困局。身边人正编织的困局。看得见的既定前路和看不见的期望前路撕扯着她这个凡人,身在局中的人註定要背负既定的完整命运。 「你好,你是蛰鸣社的人吗」在社团附近画画的人会是谁。答案有些不言而喻了,杨未之走近这个妹子问道。 「嗯。」长期的修养让张永幸再烦躁也不会对别人不理不睬。 「那你是张咏幸副社长对吗」想着那个迟到的人,杨未之大胆猜测道。 「你认识我」不管是做为一个业余画者的记忆力,还是身为「蛰鸣社」副社长的职位需求。都决定了她很会几人,很难出现认错的情况。这人明显是位陌生人,却知道自己。张咏幸疑惑地看着她。 「张学姐你好,我叫杨未之。我可以坐下说话吗?」意料之外的见到目标人物,杨未之斟酌着在心里对接下来的谈话打着腹稿。 「请坐。」张咏幸侧侧身子,让那个本来就没被占到的右边位置变得更宽敞了。 「张学姐,我有个朋友她很喜欢漫画,也特别憧憬「蛰鸣社」。但这次她参加面试没选上,你们能不能再给她个机会她人很好,相信一定能帮得上你们忙的。」杨未之侧身面对张咏幸坐下后,手压着大腿撑高胸腹,真诚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她虽然没加入过社团。但想心下想着也觉得,真心喜爱放在哪都会是个赏心悦目的风景,让人心情愉悦。罗恕的加入绝对不会损害到蜇鸣社。 「这位学妹,社团都是有自己的制度的,如果谁来都可以走一下后门,那我们还怎么管理。」心情本来就不好,居然还遇到个想走后门的。张咏幸完全失去了谈话的兴致,她收好纸笔就想离开。 她还要去社团一趟,每周六下午两点她得负责查看社团漫画点击率和评论反响等数据并在「蛰鸣社」日志本上做好记录,今天因为心情不好她已经迟到了。 「我无意打扰你,也不是想走后门。我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她,就算没有让她加入蛰鸣社,你们也可以做做朋友,一起画漫画的那种朋友。」杨未之跟上张咏幸说道。 「我对不是我们社团的,所谓爱好者没兴趣。」张咏幸斩钉截铁地道,说完加快了脚步。 「学姐,请稍微慢一点。」杨未之被张咏幸落下了几步,不得不边追边出声。 「这么说可能有些不礼貌,但规矩限制是不该作为大学社团的首要原则的。这不是坐牢,为什么要自愿给自己的自由加那么多枷锁。这种事本来就该认心,认感觉的啊,感觉那个能行,感觉那个好。不是该这样吗」 「感觉,那种飘渺的东西,那是人类无法总结经验教训而来的词彙。所有事情的发生和发展都有其内在原因,我们该做的是将经验数据量化为一套标准。再根据这个标准做事。」 「学姐你有情绪吗?有的吧。有感情吗?有的吧。人最重要的不该是这个吗你们社团不是股票社,而是漫画社不是吗当你迎合数据的时候,你是不是丢了自己呢……对不起我有点跑题了,我只是想说漫画社不该是个用漫画说心的社团吗?!」 「学姐。」杨未之努力想要把话题继续下去,但张咏幸却又再次加速前进了。 张咏幸完全没有被杨未之说服这点她自己很清楚,但听完那话,她却不想说话了。她可以找出许多的论调来驳斥杨未之,但辩论的输赢并不代表真实的胜负。为了赢人常常会用一些自己都不信的东西去出击,但是再犀利的言语也难以蛊惑已经动摇的内心。她有种感觉她们再说下去,让那女生说更多,她会动摇,她会输掉自己的过去。 她快步向启明楼的「蛰鸣社」活动室走去。那匆忙劲有些微的败犬仓惶之态。 在进入活动室所在的走廊时,张咏幸看到了一个女生依靠在活动室边上。动作闲适却莫名的存在感很强。她皱皱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3页 第16章 有女朝云(上) 「朝云。」杨未之有些丧气地走到吕朝云身边。 看到追着张咏幸进来的杨未之,吕朝云知道他们应该是已经进行了一次轮谈话,现在这两人都情绪不好的情形,想来结果是不理想。 吕朝云便扬手拍了杨未之胳膊一下,歪嘴闭眼示意她「有我在!」让她安心。 杨未之弯了一下嘴,表示「好的!」她相信吕朝云,便退后把主场留给吕朝云。 「张社长,你好。」吕朝云面对张咏幸彬彬有礼笑道。出于礼节,张咏幸点了下头道:「你好。」 「不好意思,我想占用你一点点时间,来解决一个小问题!」趁着礼节的空挡,张咏幸还来不及说出拒绝的话,吕朝云便抢着说道。 「要说的我都和这位杨学妹说完了,没什么好再说了。这是我们社团的私人活动室不方便招待外人。两位请便吧。」看到他们的互动,张咏幸确认了自己的预感。她现在已经烦天恼地了,其他的枝节她是不想再生出一点了。 张咏幸掏出钥匙打开门,迅捷地走了进去,想把麻烦都关在门外。但她的愿景註定被打破。吕朝云从来就没有什么让别人心想事成的美好品德,她可以是世俗常规的的破坏者,却也可以是个世俗手段的拥护者。她用手一档门边阻止了张咏幸的关门动作。 「正好,我要说的就是你们社团的内部问题,再没有比活动室更好的地方了。」吕朝云眯起了那双被眼影、眼线、假睫毛装扮得像个挂饰的,一眼让人看不到任何内容的眼睛。她只用了一点瞳仁看着张咏幸,似撒娇似诱惑地说道。那姿态像看着张咏幸,又像没看她。 「我想你们和我之间不会有什么社团内部的问题。」张咏幸诧异了一下,思绪绕了一圈后反应过来,吕朝云说的应该还是纳新的事。 多么可笑啊,难道这人觉得自己有什么身份和权力可以左右她的决定。张咏幸的想法和决定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尊严了。她心中有气,觉得这气完全都是对面之人惹来的。出言之时便着重了一下「内部」两个字,想要刺她一下。 「当然有,我要说的就是你们内部成员之间的事,蛰鸣社的副社长你和你们新进成员王妮欢的之间的事。」吕朝云也着重了一下「你」和「王妮欢」几个字。她嘴巴开合得极夸张,像这几个字都变成了巨大而坚固的砖头要从她口中一个个蹦出去砸到对方的头上。 而这几个字真的磊压出了泰山之势压到了张咏幸的头上,肩上,心上。 吕朝云说「王妮欢」的音调好像变成那电话铃。「吱吱」穿过她的两个耳膜。她浑身都不舒服了。 张咏幸皱皱眉,克制着想去揉耳朵、摸痘痘的手。 「请进吧。」她的妥协非常无奈。吕朝云抓住了她的死穴。这些事像突生的火,她看到他们的第一反应即是马上不惜一切代价扑灭它,唯恐他们生出更多更可怖的连锁反应。而无法顾及这不惜一切到底会牺牲什么。也不知道她的投降和如丧考妣的表情到底告知了吕朝云多少信息。 「你先出去逛逛吧,就我和她两人就好,你进去了徒增尴尬。」吕朝云靠近杨未之耳朵小声说道。 「嗯。」杨未之依言离开。 跨入活动室,吕朝云顺手反锁了门。 「啪」的反锁声响起后,张咏幸的表情轻松了许多。这只有两人的世界即使是要进行针锋相对的谈判,也比外面的茫茫世界给张咏幸的压力小了许多。她找到位置坐了下来,那是张和吕朝云隔着个工作檯的位置。吕朝云不知道那是不是张咏幸的位置,但谈判这种事,随便找张就近的凳子就好了,甚至连坐都可以不用坐,直接就能进入正题,但是她偏偏挑了个几乎相当于躲起来的位置。 吕朝云把一切都看得真切。张咏幸的性格和状态比吕朝云预期的更美妙。 「张社长,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吕朝云。」吕朝云不急着进入正题,她反而抱着双臂,在活动室里渡起步来。吕朝云知道对于张咏幸这种对手,长时间的顾左右言它,是种酷刑,会一刀一刀地凌迟她那颗已经虚弱无比的心,为她争取更多的赢面。 这是一间年代久远的房子,房子虽老却很空旷,应该快150平米了。正对着门的是3排桌子,靠椅被收于桌后。一排8张,每2张桌椅间都留有2人宽的过道。排与排之间也留了充足的空间。 每张桌上都放满了东西,除了一些书和本子,其他的都是些吕朝云看不太懂的东西。这些桌椅就占满了房间的左边大部分地盘。 房间右面吕朝云可直视的墙面转角处一面墙2个地放置了4个巨大的书柜。书柜相对着的墙角放了一组沙发,一张单人沙发和3人沙发挨墙放在同样放着书柜的那面,另一个单人沙发放于挨着的另一面墙前。右边两个沙发的右边安置着一个落地灯。 单人沙发的左边着放了诸如饮水机、复印机、置物柜等物。吕朝云表现得很有兴趣地研究着房间里的东西,好似突然对张咏幸失去了兴趣。 张咏幸自己的这个位置并没有给他更多力量,熟悉环境给她加持的已经在慢慢失去。她现在局促不安,越来越恐惧着接下来的事。她要努力平静下来,找回对抗的气势。她不自觉地将靠椅往后推了推,一下一下调整着唿吸。她觉得这样是在蓄能,但是她不知道她身体地退后躲避行为,才是诚实地表现。
第34页 张咏幸觉得自己做好准备后,才转首注目着吕朝云。吕朝云依然保持那副兴致盎然地参观姿态,没有分一分神到她这而来。那种轻视太过明显,对方根本没有把她当对手,一开始就是这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她到底是有多厉害,掌控了多大的把柄才会自信到如此地步。 张咏幸开始时害怕吕朝云不给她时间喘息,才急急地坐回座位里,现在她却觉得这安静的空气才让她窒息。 多么痛苦啊,张咏幸一直以为目望高山而不能攀登是绝望。现在却清晰地懂得,身处山中,前进后退人山存亡皆由他人决定才是真绝望。 她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对面的人拿捏住了。 「张社长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的。」吕朝云终于肯放过张咏幸那颗被她自己拉成宽条的心。她看了看那个3人沙发,拿起上面的抱枕,翻过身来抱住抱枕摊在沙发上。 「我就是想说说我的一个朋友,她参加了你们社团的评选,她叫罗恕。」吕朝云淡淡道。 「是关于社团的事?这个我刚和你的朋友说过了。招新都是按社团流程办的。不可能走后门,没什么好说的。」吕朝云的话没一句落到张咏幸心里的实处,刚害怕她说什么的自己,现在却有些自虐地想她快点说出点什么。让高悬之剑落下。 「真的只是说说我的朋友。」吕朝云的情绪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对不起,如果是这样那你请回吧!」张咏幸站起来做出了送人的姿势。 「我说的话字不多,那么点信息,你的关注点就没一次落到名字上吗我的朋友叫罗恕。」吕朝云无视张咏幸的动作,继续悠然地摸摸抱枕,自说自话道。 「罗恕!」这时张咏幸才如梦初醒地注意到这个名字,这是最近常出现在她耳边的一个名字。她皱皱眉头,阴翳地盯着吕朝云。 「嗯,罗恕。我的朋友罗恕满怀期待地去参加了一个全校皆知的公平公正公开的招聘。却失败了。本来嘛即使看她那么伤心,我也只是安慰安慰她。 毕竟『蛰鸣社』的好名声可不是一两天,一两人建立的,众人皆知里面的成员都是些品行高洁之辈,本来谁都不会对这个失败有什么怀疑。是吧。」吕朝云像对着张咏幸说着闲话,微带笑容,转身看着张咏幸说道。如所有闺蜜之间闲话家常一般。 「但是这个想法只到了今天。今天我这想法可是来了个180度大转变……」结果她突然内容一转。 这般的闲聊场景绝不该出现在他两之间,更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张咏幸知道吕朝云这么说是在下引子,她要暗示有什么事,而且这事和自己有关,还对自己极为不利。但她搜肠刮肚也想不起到底会是什么。 这段话里的主角一直就是那个罗恕,那个疑似的造谣者。她是又要捲来什么风浪吗?心一紧,张咏幸怕了,无辜的人依然会怕。因为正义会被蒙蔽,而人会受伤。 更何况到了此时,张咏幸对自己是否占位「对」和「正义」产生了怀疑。如果不是在「错」的一方,他们怎么会受那么多责难。感性的认知往往比理性的思考更刻骨铭心。不是她自己对自己说「对」她就能信的。从年幼懵懂到一步步长大成年,张咏幸一直是靠身边人的认同存活下来的。 即使王妮欢的事,事前事后她都只该算是个旁观者,她从未真正的参与或者插手什么不是吗?可是已经事这样的身份了,身边人还是能在一遍遍增强那句话的能量,拼命将它钻进张咏幸脑子深处,直到灵魂。那句「你最错了」。 只要风波起,她便要承受世界的责难,这样的情况下张咏幸又怎么坚信自己无错,又该怎么活。 张咏幸那种时而茫然,又时而痛苦闪现的表情都落入了吕朝云眼中。她心中有了计较,知道张咏幸多半确实没干过那些龌龊事,但那又如何。吕朝云有目的要实现,张咏幸无辜与否重要吗?【不重要!】 古往今来几千年,人为了利益谋算别人时都是如今天的吕朝云一般丑陋。 「咻咻咻,我今天听到了一些话,那可真不是什么好话。本来不该再提起,但这些话吧,让人听到特容易感觉气愤。我就给你说道说道啊。 他们说啊,这『蜇鸣社』里面的人太无耻,说就公平公开,做就维亲是用。还利用那点芝麻绿豆大的权利暗箱操作打压异己。着实可恶,可笑,可鄙。」吕朝云唱作俱佳地表演道。 「吕朝云,谁允许你这样诽谤我们蛰鸣社。」张咏幸气得噌地站了起来。 第17章 有女朝云(下) 「不气不气,哦。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但是外面传的太难听了,所以我就来给你说明一下情况。好让你想想办法快些平息谣言。」张咏幸的反应没有一点影响到吕朝云。吕朝云的节奏,语气,动作环环衔接流畅,没有任何差错,事情的进展完全按她的预想进行。 「哎呀,事情是这样的,就今天啊,我在星巴克吃蛋糕。居然无意间听到有人在那炫耀,什么蛰鸣社里有人所以才让罗恕进不去,所以才让王妮欢进了去。 你看看这话说的太让人误会了啊。虽说王妮欢是有你这么个当副社长的表姐,但张学姐你一向品学兼优、风评极佳,大家过去多信任你啊,怎么都不信你会干出这种徇私舞弊的事啊! 可是吧,偏偏,哎呀!那说话的人里就有你的表妹,你说这事,这变实锤了啊。哎呀,真不好办啊。」
第35页 「这是污衊,根本没有的事。『蛰鸣社』招人一向公平公开,绝没有什么徇私。 我更是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干涉过评选,更别说什么有暗箱操作了。」张咏幸用水杯大力敲击桌子表示愤怒。 【为什么又有一个黑锅莫名其妙来了。】 张咏幸的水杯其实不该敲桌子的,该扔出去砸到吕朝云头上。没有这个兴风作浪者一切都不会发生。但就这简单的道理,在这时的张咏幸却想不到,或许不是想不到,而是只是她这个深陷其中的人才知道流言的可怕。 流言产生后便难以挽回。路人传谣言时就像是拂过飘到眼前的长髮一般轻松随意。都以为自己付出微小之力,便不担因果,不但罪责。可是就是这拂风之力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张咏幸觉得眼前这个言语暧昧要挑起流言的只不过时个小人,她对小人是轻蔑的。但是她畏惧小人造出的流言,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新的遮天蔽日的浪幕向她涌来。 「别人可不管是不是流言,过程他们看不到,那便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他们能看到的就是你们怨恨的罗恕没进去蛰鸣社,而作为你表妹的王妮欢却却雀屏中选了。 这个可以看到的果便是个可以产生无限联想的因。恶的联想太容易。若『打倒恶势力』的情绪再上头,那你就真的变全民公敌了。说不定那个时候攻击你最凶的就会是你身边人,你最在意的人! 不说远的,就近的。面对这些流言,你认为,你的同学和老师到底会怎么想,你们间的信任到底会剩几分?你的地位到底会变成什么?」 吕朝云走到张咏幸正前方,将「身边人」、「同学」、「老师」三颗施了诅咒的追魂钉,一下一下钉进张咏幸心里。 「你用这种下三滥想让我屈服?!」张咏幸丢掉了伪装的礼貌,不屑露了出来。她表现得强硬,不过是在克制身体的动作。一种麻痒从心里冒出,侵袭了她全身,她觉得自己生出了一身的痘痘。 「我没有想让你屈服,我只是告诉你,有些事要那么发生了。你可以阻止或者承受。你有得选的。」张咏幸拉远了两人的距离,露出了空间,一副纯良的样子。【只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选后者而已。】 「叮铃铃」一阵电话声响起打断了这段对话,张咏幸心里一惊,连忙往她放在桌上的电话屏幕看去。看到不是她想的长辈的电话,刚放下的心又涌起后怕【为什么这些事纷至杳来,不肯放过我。】像被热毛巾兜头裹脸的张咏幸不能思考了。她挥手一挥手机。只听「啪」的一声手机摔到墙角,安静了下来。 「可惜了。摔电话没用,你越逃避,事情越糟糕。你这手机钱免不了你的灾,你大约能得到的唯一的东西,就是告诉你事情的拖延,只会增加你的损失。所以你确定要纠缠下去吗?!」吕朝云完全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自觉。 张咏幸闭眼沉默了一瞬。她小看对面这人了,这人和流言一样可怕,她能毁了自己。张咏幸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能将如此兇恶的威胁藏在闲谈间,藏到这云淡风轻的姿态里。这个人是她从没见过的恐怖。 张咏幸回溯了遍自己短暂的20年人生。对于生活她是个经验浅薄的实习生。唯一验证她的价值对错的就是身边人对她的态度。 她从小就嫉妒着王妮欢,那个骄傲阳光,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表妹。可是即使是这个她认为没有人不爱的王妮欢,在帖子事件过后,也变成了个万人嫌。那她自己会变成什么?毕竟她只是个在家也会经常挨批的人。 【我不要】她的心中发出了哀鸣。她承受不了,她知道的,她承受不了。过去的万众瞩目没有让她磨出坚韧的心性,反而是磨薄了她的心。若未来她要过上被人言控制的日子,她绝对受不了多久。 「你到底想怎么样?」张咏幸两手抱住了头,颓丧道。她放下了自尊,骄傲,正义和原则。什么交锋都不存在了,她认输了。没做错事的她,现在只能像一个罪人一样试图去掩盖自己的「罪证」。 「我没有想怎么样,我就是想提出个方案,一个不会让大家产生误会的方案。真的,我只是来提提意见。」吕朝云笑笑道。 「呵呵。」张咏幸冷笑道,她唯一敢的反抗也就是表示一下对吕朝云虚伪的不屑。 「你看啊,如果罗恕也是你们社团的人,那所有话题都终结了不是吗?」吕朝云像没听出张咏幸的不屑道。 「呵呵。」这才是真的要留下污点,这才是真的暗箱操作,这才是真的可耻可鄙。 常理张咏幸怎么可能答应,但现实是她真地会答应。深埋的真实无辜但表面的假象有罪,这世界真疯狂。 既然身处疯子堆里,也无怪乎张咏幸选择了疯狂的路。 「罗恕是你朋友不是吗你这样得罪我让她进来就不怕我折磨她吗?」既然已经选择了罪恶的行动,张咏幸干脆将反派人设做实。说完这话,一阵爽意涌上心头,湮灭了一些烦闷。 「我帮她进了『蛰鸣社』,已经算是做了最关键的事了。后续的人生就要她自己去经歷和承受了。人总要为欲望付出代价的。就算是媒婆也只是包结婚不包生小孩的啊。 而且我真的帮了她什么吗没有吧。嘻嘻,说到底今天也就是我来和你闲聊了会天而已。所以我相信张咏幸社长不拿这个闲聊去做什么文章过多树敌吧。你现在风口浪尖,多生事端,多招惹人绝对是不明智的,所以这事在这结束对你我都是最好的。」
第36页 「哦,对了,你妹那事和罗恕没关系。你们平白无故地冤枉了她那么久,总要负点赔偿。如果说这就是赔偿你心里是不是好过点。」 「她给你说的」 「不是,我只是知道而已。因为别人的痛苦不能给她带来快乐。」 「你们都那么帮她,就那么信任她吗?她就那么优秀完美吗?」张咏幸很疑惑。 【罗恕】这个前几天还被她厌恶的人,今天却摇身一变成为让她极羡慕的人。这个活在事件中心的人,一出场就搅乱那么多人的生活。 【她是该有多好,多优秀完美才会被人如此对待,才会有如此命运。】在这一刻张咏幸突然很期待罗恕的加入,她可以就近好好观摩一下罗恕。 张咏幸没有意识到,她的思想已经转变到把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默认为互相利用和伤害了。若一人没有受到这些伤害,甚至还获得了帮助,那只能是因为这人过于优秀,才能倖免。 「噗,完美?她甚至担不起你心里的优秀!但为什么要她优秀完美?!」 「如果不是因为完美,你怎么会信任她,你怎么如此帮她?」 吕朝云的眼睛终于带了真实的情绪,她盯着张咏幸端详半晌,这个人的问题或许比她想得还严重。 张咏幸被这样的注视弄得有些羞恼,她想极力维持情绪,用咳嗽掩饰自己的急切。张咏幸不像是在问问题,她更像是在求救,一个即将溺毙之人的求救。 「完美,是啊,我们总是在说这个词。但往往都是对别人的要求。 要求别人真的是件很容易的事。我们在判断别人时总觉得什么都很轻松。便也轻松地将标准定得很高。甚至把会把最高能做到的天花板当成最低要求的警戒线。 然后习惯服从别人眼光的我们,便每天你努力跳跃。结果不过是在无法突破「天花板」的抑郁和时时碰触「警戒线」的羞愧中煎熬。」张咏幸带着些回忆真诚地道。 「我知道,这世界哪有完美的人?!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不完美你怎么会如此信她? 为什么?为什么?」张咏幸的痛苦不可名状,她像个陀螺陷入自己思绪的怪圈,一边想要停下来,一边却不自觉地又狠狠抽了自己几鞭,陀螺转得更疯狂了 。 「她为什么要完美?我凭什么要她完美? 她从开始到结束都是罗恕,她会有自己的好和坏,她要面对自己的幸或不幸。 她是先那么真实地存在着,而后才有我的感情、认知和想法。 不是先有了我的感情、认知和想法后她才应运而生。你搞错顺序了。 如果非要说有哪完美,那她的完整就是完美。 因她的完整,我喜欢她,在她生命中出现的话,我对她好,她记住了我。 因她的完整,我讨厌她,在她生命中出现的话,对她坏,她也记着我。 生活和感情就是如此而已吧。」 「你这是诡辩,不合逻辑,而且你确认你知道我的重点是什么吗?」 「逻辑,哈哈。重点,嗯嗯。其实你很好,你没做错。若谁讨厌你,那是他们做错了。」吕朝云笑了笑。她总算释放了自己的良心,将刚才不管不顾的凉薄收了起来。 张咏幸被这段意料之外的答话弄楞了。 「大美女社长,你现在很烦恼,你知道吗?若你将自己的人生放在人言下,你永远只能是错。你可以现在开始试试认为他们都错了。是这个世界错了。」 …… 「结果怎么样?」吕朝云出来就看到了等着她的杨未之。 「ok了。」 「厉害啊。」 「没什么厉害的,攻心而已,最没用的东西。」 【攻心不过就是玩弄人心而已。挖掘别人的喜好、优点加以夸赞,撕开别人的伤口、暗绪加以威胁。都是些刁滑利己上不了明面的事,于人于事都没什么增益。但自古这种事还被那么多人追捧膜拜,大书特书,着实可笑。】 「那具体操作是」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觉得你在驴我。」 「没有,真的。」【撕人伤口是最有效的办法了。谁人不是带着伤口长大。更何况张咏幸的那颗心,伤口可不止一两条啊。】 人的心生来是完整无缺的,它的完整可以给人许多力量。可一旦有了伤口,那就像是有牙缝的牙齿。咀嚼生活时,所有的美好与险恶都会向着伤口冲锋,登堂入室霸占心房,本心便再难找回了。 「你怎么会那么多东西的?。」 「耳濡目染,自学成才。」 「朝云,话没说完,你走那么快干嘛?」 「去告诉罗恕这个好消息啊!」 无疑吕朝云前半场很成功,她轻易就找到了张咏幸的伤口,并将它撕裂得更大,一切自然都朝着她的预想前进。但当她醒悟到自己的残忍时,事情就变得很糟糕了。她后来费了很多口舌,却也没真正安抚住张咏幸的心,撕开了的伤口哪有那么容易癒合。 可是吕朝云不知道事情比她想的更糟糕,无法癒合的伤口,会化脓的啊。 ...... 2011年11月20日阴 加入社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努力和大家相处,一切看着很好。 第18章 路遥马力 罗恕正怀抱着3本漫画杂志和4本漫画书站在社团陈年巨型书架前查找他们的归处。
第37页 【嗯,这本是《知音漫客》,它是中国漫画杂志。 嗯,中国漫画在第二个书柜。】 罗恕一边脑内风暴,一边用手拂弄书架和书,与努力查看的眼睛一起获取着信息。 书柜位于活动室进门左手的角落位置。右手边的两个大窗户照顾了整个房间,却因为角度的问题独漏了书柜这边角落。阳光非得像个扭了腰的女人勉力做出转身抛媚的动作才能分出几缕,斜斜地挂在书柜面上,里面的书里终年无法见到阳光。 当初布置活动室的人考虑的很周详。在北方不会有发霉的情况下,这些娇贵的书就该远远地避离阳光,才能延长他们的寿命。 书柜头顶安装了两个一米长的灯管,微黄的暖光铺满了4个书柜的角落,替代了阳光的照明功能。 灯光下的书柜色泽有些暗沉,偏了枣色。本来看纹理就廉价的木头再配上这颜色,有些又旧又破的意味。 但那些不重要,当初他们置办这些书柜时求的也就是结实和光洁。它们承载漫画社最最贵重的东西-书籍,若与无形比书籍等同于灵魂,若与有形比书籍等同地球。它们完成它们的使命时它们已经价值连城了。 【哦,杂志是堆在最下面一层。《知音漫客》、《飒漫画》、《漫画show》...各自分好了位置。】罗恕用手扶着书柜弯腰蹲了下来,把杂志按年份放去了它的位置。 【嗯,这本《银魂》是jump的漫画。唉,在哪?在哪? 哦,在这。】罗恕掀开银魂第4本和第6本间的空隙,把书插了进去。 如此往復循环地来了几次。罗恕手里的书都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她拍拍手掌,往后退了两步。叉腰欣赏着自己的成就。 经过那么一通手眼合作,罗恕算是收集完成了这几个书柜的信息。 第一个书柜放的都是蜇鸣社歷届的手稿,文稿。是歷届团员的心血和梦。 第二个书柜上3行放的是国产漫画书,中间掺杂了些港台漫画,下三行放的是国产漫画杂志。是中国漫画的可期未来。 第三个书柜放置的是日本少女一类漫画书、杂志等。第四个书柜放置的是日本少年热血一类漫画书、杂志等。是日本漫画的辉煌成就。 这些算是罗恕加入漫画社后干得最漫画的事了。所以虽然是件小得近乎于无的事,由不得她不喜悦。 现在她也只剩那么一点淡淡的喜悦了。 几天前罗恕是从吕朝云那得到她可以进社的消息的,她没有深究事情转变的原因。美梦深究会醒,好事深究会散。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件事只带着好的方面,往深了追究,一切必然面目全非。 罗恕太过珍惜进社这份福气,不肯让它有一丝可能醒或散,所以她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万分感谢吕朝云,将她代入了偶像的位置。第二件便是放任自己的喜悦。 那时她喜悦得身体都痴了。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喜悦涨满了,每个器官都带了自己的感情。无法紧闭的嘴唇,无法收拢的双手,无法併拢的双腿,罗恕和她的身体那时都情难自禁了。 但现在......【唉】罗恕在心里嘆了口气。 她回首偷偷瞄了一眼正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女生,她正一丝不苟地拿着蓝色水性笔认真修改着什么。阳光都被她的后背吸收了。齐脖的内扣短髮前倾完全的挡住了脸、眼和嘴,只能看见她高挺的鼻子,和鼻樑上架着的窄框眼镜泛着银色的冷光。几天了,那女生都没有主动关心过罗恕。 那个女生叫顾奇越,四捨五入约莫来算是罗恕在蜇鸣社的师傅。而她这个师傅对罗恕的不理睬却有其深层的原因。 蜇鸣社人虽然不多,但阶级分层却很明确。 领导层基本由3年纪学生组成。其下管理多个漫画创作小团队,每个团队主创以3年纪和2年纪的学生为主。 新入社的同学会分配给这些团队,让他们给2、3年纪的学生打下手,锻鍊技能。所以招新人数就很讲究了,向来都是一个萝蔔一个坑。原1年纪的学生升级变成了2年纪时,团队空出的缺位就会找新人来填充。 蜇鸣社今年原计划只招4人,现在却有5个新人。罗恕自然就是那硬生生插进来的多余之人。 不过因为蜇鸣社这届其实是有5个团队的。这个数字很好的迷惑了外人,让罗恕的多余没有闹到众目具瞻的地步。新进人员包括罗恕都没有注意到这不可说的内幕。 至于为什么有5个团队而只招4人,是因为去年出了位大一下学期就能独立制作漫画的人才。那便是顾奇越了。在今年招新时她明确表示了不需要助手来给她添乱,所以『蛰鸣社』原计划是不想给这个团队添人了。 但当张咏幸被迫收下罗恕后,为了维持表面的光鲜,不让人怀疑自己的品格。她就必须得避免罗恕出现无处可去或是与其他新人共组的情况。那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让罗恕跟着顾奇越。 顾奇越是个极理智的人,她这种带着智商思考问题的行为往往让普通人觉得她极度冷漠。但一个人的善与否和热情度全然没有关系。所以当张咏幸私下一脸苦大仇深地出现在她面前,恳求她暂且收下罗恕时,顾奇越虽然不愿,但还是收下了。 顾奇越将这来歷暧昧的罗恕当成买书附赠的原子笔。知道她廉价难用,且当几日装饰,闲闲地放着。什么时候家里杂乱了,便和其他垃圾一起丢入垃圾桶远远扔开。
第38页 ...... 漫画社团这种东西于罗恕来说一向是传说中的事物。和志怪小说里的传奇一般都是脱离凡尘的。而一旦他们入了世,那也都要遭遇统一的命运,变成人们眼中的「怪」和「坏」。想要存活,只能藏踪蹑迹。 所以以前罗恕全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事物也能有官方认证,可正大光明加入。 这种官方认证和光明正大是给了罗恕许多安全感,让她加入「蛰鸣社」时,放下了许多负担。可是内心的偏见依然存在。她时时会有种自己是被盘丝洞留宿的猪八戒的感觉,觉得现在的喜悦充满了罪恶,是欲望下的堕落。 可当社长周密宣布由顾奇越带罗恕时,于罗恕来说这便是拨开云雾了。于以往的经验来说,这突然出现的「师傅」,便是罗恕前行的「教母」,罗恕只要跟着她,信她,听从她便好。乖乖当好幼崽等待顾奇越给她安排认知和未来。 不过明显顾奇越这个「师傅」的想法和罗恕不在一个频道上,她对当母亲没有什么兴趣。他们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罗恕又不是按照顾奇越喜好培养长大的,顾奇越自然不会愿意去当什么母亲。在纳新后,当罗恕收归顾奇越调配时。她问了些罗恕的情况,并询问了她对漫画家的喜好。 不是面试了,精气散尽的罗恕是那么一副依附于人的单蠢模样,她对自我的卑微认识实在不招顾奇越喜欢。 至于漫画家他们两的喜好更是南辕北辙。顾奇越极爱「高桥留美子」。而罗恕在顾奇越再三追问下才吶吶地说了个「安达充」。 顾奇越心下嘀咕了句「果然是不太合啊。」便打发罗恕找本《棒球英豪》自去观看。想是要罗恕把漫画社团活动当成读书会来过。 罗恕手拿《棒球英豪》漫画,靠在舒适的沙发上却坐立难安,书翻开了那么几页就再也看不下去了。这样悠闲随意看漫画的时光曾经是她最大的梦想,可是她现在只感觉到煎熬。 纷乱的心思在她脑内翻腾了一天。【我在蜇鸣社的未来就只是如此了吗?】 她往别人那边看了看,看着那些认真画画的人,看着那些融入自己团队的同届新人。罗恕看到了他们头上的聚光灯,他们是未来世界的主角,而罗恕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这让她失落又自卑。 这样的煎熬罗恕受够了,今天她鼓足勇气才向顾奇越讨要了个归还顾奇越拿走书籍的差事。罗恕勉励自己许久才有勇气获得的差事,却如此简单。在事情干完后,她的劲都如气球里的气一般放了个干净。要让她再鼓足劲去讨要什么差事就千难万难了。 【唉,我真的那么差吗?】 ...... 周密很爱漫画,只用「很爱」这个词来形容。因为她怕用「挚爱」、「深爱」、「酷爱」这些词会让没爱过漫画的人发笑。没爱过的人不会知道那爱是有多爱,她便不愿细说妄图让他们了解。 好在蜇鸣社的人很多都深爱着漫画,他们懂。所以周密也喜爱社里所有人。 她今年大三,刚刚接任社长,她预备好了要把所有的好心情都留在社里,留在这年。未来不可预测啊,她和漫画的关系最后会变成如何,是她不愿意多想的,那并不是个可以带着满心期许与愉悦畅想的未来。所以她要牢牢把握好现在。 在中国有许多不可违抗的潜在规则,如人生不同年龄段追求的严格划分。到了大四那年一只脚就踏入了社会,就要为自己的人生未来做出选择,一次豪赌,既然是赌,那便都倾向于赌赢面最大的最优的那条路。 而中国漫画的现状是不允许一个前途光明的经济学大学生选其为终生职业的。也就是说离开大学后她就要和漫画做个了断,亲手并急不可待地做了断。 还好她现在还是大三,还有一年,她现在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地继续着她的漫画事业。 身处这个时代,她每天都迫切地渴望着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他如盖世英雄一般登场,打破中国漫画的困境,画出旷世之作,找出中国漫画的未来出路。 真到了那时,她就有勇气说服所有人包括自己让她一头扎进漫画这行业。 但当热血消退,她又会想,即使事情真变成那样,她也会恐惧吧,以爱为业就真能幸福?这世界每天都如拿着喇叭宣传灌脑一般,告诫人们康庄大道的重要性。 她是有一条坦荡安全的路在侧的,她真会有勇气去踏另一条必将荆棘密布的路吗?那路上她一定会失望、会埋怨和会痛苦,而且无人会原谅她的失望、埋怨和痛苦。那这条路她或许只走到半路就会亲自决绝地抛弃它,那时的她不光失掉所有,更不配说爱。那时她该怎么办,亲手毁掉自己的人该怎么办。 说到底现在的周密除了成绩和家庭一无所有。偏偏她又还有成绩和家庭这两样,像捧着饭碗过江,饭碗的重量一路坠着她,但她又不可能丢掉这沉重的保证,去勇闯未知,开拓新局面。她的一生或许都只能在可见安全的那路上捧着乏善可陈的饭碗。 这些纷扰的想法像游魂般的存在,常常在午夜勾起周密的畏怯。可是也让她深刻地意识到「深爱」难得,「时光」难得。 周密是在张咏幸将评选结果递给她之时关注到罗恕的。 张咏幸最擅长的是从善如流地执行命令,所以在「蜇鸣社」张咏幸地副社长当得其实更像个高级秘书,她不会怎么提意见,更不会反驳周密的判断。就是这么个人,今天却自作主张地加塞了个人进来。周密便知道她和这罗恕之间是有着故事的。但周密并不打算追究。
第39页 蜇鸣社是有名,是难进。但它其实并不是个福利很好的社团,也不是个有利于就业的社团。团员为了社团活动其实要无偿地投入很多人力、物力。 这样还千方百计加入的基本上是热爱漫画的人,对于这些人周密只会喜爱和欢迎。所以当而后,张咏幸掩耳盗铃般地把罗恕交给顾奇越,周密也只做不知。 这件事下来,唯一周密有些担心的是,这个手段高明的罗恕会不会在社团里搅弄什么风波,会不会和顾奇越发生什么冲突。 可出乎她预料的是,这罗恕居然是个默默受气的软包子。一阵哭笑不得之后,她便让王厚前上场了。 这是她最珍贵的时光,她绝不允许社团里出现什么孤立、冷漠的不良气氛。 第19章 日久人心 旧团员都知4变5是个暧昧事。而且一群画漫画的,为了收集素材,平时见个平常事端都恨不能掰扯出几层反转来。这次这么个事就发生在身边,当事人之一还是那个一向谨言慎行的张咏幸。这就真有意思了。 虽说出于同社间的友谊没人把这事放到檯面上追究。但一个个脑内的《招新事件剧场版》都反覆上演过好几个版本了,罗恕的人设也千奇百怪无一相同。 人一旦给别人做了那么多预设,其实也就是在自己与别人之间塑了堵墙,一堵拒绝深入了解的墙。看戏大家普遍喜欢复杂人物,但交往则往往喜欢简单的人。 而在这堆「老人」里唯一没有做过多乱七八糟猜想的就只有一个了,那便是当时给罗恕面试的王厚前了。 流言可怕的往往是它若先于事实到人前,它会变成现实的一部分,事实便扭曲了模样。流言若后于事实到人前,它也能融磨事实的厚度。莫说什么真金不怕火炼,事实无惧中伤。既成事实那便是过去的事了,过去是存在于人的记忆里的,而人是最容易被左右的。所以所谓的事实真相只是所有人思想的集中投影而已。 因着王厚前是在流言传入耳前认识的罗恕,那时她的思想还是自主的,她对罗恕的印象极佳,认为她是个纯粹的漫画爱好者。 所以当流言泛滥之时,王厚前虽有迟疑,但也不会真认为罗恕是个阴谋家,她为罗恕保留了申诉的机会。不过周密会将罗恕交给王厚前并不是因为她知道王厚前的脑内官司。毕竟他们关系再好,也只是同学,到不了所有事都心有灵犀的程度。她放心是因为王厚前是个极宽容的人,厚以待人那种人。即使讨厌也会照拂一二,若是喜欢更是倾囊以助。 王厚前上前领走了独自看漫画的罗恕。罗恕低着头无精打采走在她左手边,那副可怜样像个呆萌的动物,王厚前手痒有些想上去撸毛。但到底不熟,只能克制,她扶了扶罗恕肩膀的毛衫,安慰罗恕道:「顾奇越前期是比较冷淡,这是她慢热,不是针对你,你不用太在意。她现在也是太习惯一个人做事了,所以怕你打乱她节奏给她添乱。 我们就先不要理她,你尼就先跟着我们几个。等你和顾奇越多些时间相处,多了解,多磨合,再合作吧。」 罗恕吶吶无言,见到王厚前她生出了些羞愧感。当时没有被选入「蛰鸣社」已经击溃了她紧急建立的浅薄自信。这些天罗恕看到的正规创作氛围,也时时在提醒她自己就是个「南郭先生」。 罗恕不认为王厚前会觉得自己不错,她觉得王厚前是看过她现场表演滥竽充数的,恐怕非常看不上她。可是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王厚前对她也没表现出异样表情,还出言安慰她。罗恕很感激,与人善言,暖于布帛。罗恕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好王厚前的助手。 到了王厚前工作檯附近后,王厚前给罗恕介绍了一下他们团队3人的情况。 王厚前是大三学生,材料物理专业,身高155左右。她的脸蛋有些不合时宜的舒展了,所以她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整个人也显得很圆润。她顺手从桌子上拿来包锅巴递给罗恕道:「这个味道很好,你试试。」 罗恕看到团队的另一个女生正拿着一袋相同的锅巴在吃,怕是她的零食便不敢接。王厚前看她有所顾忌笑道:「这是我买的,就是买来给你们吃的,我本人不喜欢吃零食,你们若不吃,就浪费了。」 王厚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罗恕只能接过了锅巴。 而后她接着介绍。大二的是位男生叫苗顺才,学习的是制药工程。他身材高大,应该有180以上。可是有着这样身材的他却不大愿意让人注意到自己。因为他的脸常年被痘痘、痘坑、痘印困扰,已经侵占了他脸的大半领土,五官只是在痘痘间艰难生存,他便留了长长的到鼻子的刘海来遮掩他们,以至于颜值成迷了。又因为他总又几分自傲,但又不变表现出来,所以总干些前后矛盾的事,在别人眼里他性格便也跟着扑朔迷离了起来。 再然后便是与罗恕同期加入的社会学大一新生雷斌。她身材窈窕,脑后扎了个油光水滑没什么毛刺的丸子头。森女系的灰色长裙配米白色薄棉衣,布料随着她的身体些微起伏,既显出她的弱柳扶风之态,也没有完全隐藏她的好身材。若没有那包抱着不撒手的锅巴,她应该能让人产生更多美好的幻想。 而他们团队创作的漫画叫《交彻咒》。这是王厚前原创的一个故事。 设定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世界。那个时代皇帝昏庸无能,以至于其国后京国力日衰,各地藩镇割据。其中以西、吴、靖、洛、原、崔6大藩王实力最强。
第40页 靖王眼见后京日乱,预称帝叛变夺位。景邕察觉但无力对敌,心狠手辣地和敌国北威达成交易,引北威大军攻灭靖地。而后将靖之土地和青壮拱手相让给北威国。 景邕卖国得胜后,惶惶不可终日。他害怕其他藩王会接着马上叛变。但自强之法在他看来难于上青天,他迫切想要迅捷且不损他一分一毫的方法。 遍寻天下后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便是一种咒法-《交彻咒》。以人命为祭,以至贵至阴之女为引可蛊惑人心。他要蛊惑的是后京天下人心,那人命就不能是几个,那贵女也不能是小贵。 最后他请来巫师以靖地剩余老弱10万余人为祭,以全阴之体的亲女景希五脏为引施展咒术遥控5地藩王之心。景希五脏生生不息则后京天下尽归景邕掌握。 故事是以女主景希的视度来展开的。她生于皇室,父亲是当今皇上,他拥有的能与帝位匹配的只有冷酷、绝情和自大的个性,抛开这些他就是个品格低下的渣滓。 景希母亲早逝,父亲失德,她的幼年生活很艰辛,但那时她对未来还尚存希望。情窦初开时她爱上了一个少年侍卫。他每天辰时路过景希的破败居室时,都会在门口放下3块菊花糕。那些菊花花期正艷,那些糕点清芬甜心。 可是景希的情花却永远不可能开放了,她生活最后的甜味也一併失去了。景邕搜查全国后无意中发现他那个从未在意过的八女儿便是他苦寻的全阴之体。大喜过望之下,为表「慈父」之心,景邕杖毙了景希居所周边所有奴才,以罚他们对公主的懈怠之罪,那少年侍卫也在其中。 咒术施展完成后。景邕举一国之力为景希打造了举世震惊的奢华生活,以养她的贵气。却什么都不然她干,只让她如木雕瓷器一般呆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养五脏。景希每天看着这个天下之主、她的父亲如何荒淫无道,倒行逆施。生出了还朗朗晴空之心。 立墙之时就该想到破墙之日,洛王之子章华金获悉咒术之事后,带死士夜闯皇宫刺杀景希。景希故意脱离保护,而后被刺重伤,五脏受损。从此后京天下风云变幻。 这是原故事剧情,也是王厚前在画的漫画。但是现在「交彻咒」的故事不光如此了,它变成了两部漫画,分别是:《交彻咒之景希》和《交彻咒之华金》。 苗顺才来了蛰鸣社后,他给王厚前当助手参与了《交彻咒》的创作。他很喜欢这个故事的设定,却不喜欢这个女主视角,觉得景希太过娇弱无用,保护不了心爱的人就算了,居然连自杀都要别人帮忙。他极喜欢章华金这个人,心智坚定,杀伐果决。某日福至心灵,他有了个绝佳的主意,和王厚前商量一番后便开了章华金视角的故事,便是《交彻咒之华金》。 《交彻咒之华金》的故事里章华金为洛王第二子。他身为藩王之子却又不是世子,生活过得很是逍遥随意。景邕引敌军灭靖后,洛王于众前申明天地君臣之道,誓言必将尊从礼教道义,誓死捍卫皇权。 章华金对这个想法没有任何牴触,这是天地告知的道理,父亲阐述的要求,他怎么都不该觉得有问题。 直到某日他被好友请去远藩之地见到几个从靖逃亡而来的流民。某个意识突然窜出脑袋,章金华不急细想用鞋灰在衣摆处写下两字\"颠倒\"。而后拿着这两字反覆观摩几夜,才被惊醒清明这世道已经黑白不明了。他们要报效的是个穷奢极欲的昏君。人心被愚弄,天理被颠倒。几经波折得到真相的章华金拿出所有证据也无法劝动被控制思想的父兄,最后只能铤而走险入宫行刺。 ...... 当王厚前领着罗恕过来的时候。苗顺才正给雷斌叙述他的构思。讨论这场人物总多的皇宫场景要放什么背景图,画那种树木,不抢镜。王厚前俩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王厚前给他们双方做了介绍后,便告知了苗顺才和雷斌,因为《交彻咒》正式进入两书交会的高潮剧情,他们实在是人手不足,她便拉了罗恕这个外援来帮忙。 雷斌拿出还在锅巴袋里的手,和罗恕打了个招唿,她对罗恕无任何预先印象,对于她的加入也就没有什么累积情绪可以在这时候爆出。只有全然陌生的人之间的客气。 苗顺才放下写画做着记录的纸笔,转身看着罗恕。他邹了邹眉,对罗恕的加入有些不愿,但好在因为他脸和的刘海,罗恕等三人都没有接收到他这个信息。以为他默认了罗恕的到来。 他看了看面前这个一幅楚楚可怜之态的罗恕。【这到底是个绿茶还是个白莲?】 苗顺才对罗恕是有预设的,而他认知的第一问题就是罗恕是个女的。他对罗恕的第一判断是「她是来添乱的,她极可能在蛰鸣上演一场撕逼大戏。」男人和女人在初识时若先识别了性别,那一切都变得肤浅俗套了。 而现在罗恕突然有了一个身份变成了他的同伴。苗顺才才感觉到了内心的一丝不适应。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羞愧,自己过去对这位同伴的想法太过戏嚯。还是惊异,因罗恕他突然意识到王厚前和雷斌也同样是女性,这是两个拥有不错能力的同伴。而若他是在他处认识他们,自己是否也会在心里轻蔑地调笑一番。 这半个月来,苗顺才坐卧之时都在推演剧情发展,而后和王厚前将所有细节一点一段推敲确认。记录用的本子里有些页纸都被他的反覆修改弄破了。现在他的脸被痘痘和黑眼圈以及那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预兆的暗沉印堂遮蔽了所有表情。他该感谢这些糟糕的皮肤问题的,这让他的那些因复杂的内心波动引起的表情转换变化都被隐匿掉了,没有被3位女生发现从而产生芥蒂影响合作。
第41页 ...... 《交彻咒》的剧情正入王厚前说的最近正进入高潮的刺杀部分,也就是两条剧情线首次高度重合的地方。需要有完善的逻辑构思来使两线完美契合。为这个王厚前和苗顺才都耗费了大量的经歷。 随着剧情的高扬,王厚前和苗顺才精神也不由得亢奋起来。除了剧情外,他们对画面的视觉要求也提高了,细节要求更多。光靠雷斌一个助手完成确实很艰难,这段时间王厚前和苗顺才都不得不分出精力去画背景和细节。 所以罗恕在这时加入真的很和时宜。帮忙的说法真实度也很高。 王厚前很清楚罗恕的能力,她过去的画多是临摹,基本不具备创作能力,但是画饰物,贴网点这种事还是能胜任的。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两线相交,很多东西都是相同的,只不过视角不同,看的方位的效果有差异。更多的时候罗恕只要拿着雷斌画好的背景图做参考,画出他们想要的背景视角就好。 这样王厚前和苗顺才就能从繁重的的绘制工作中抽身出来。实在是妙极。 王厚前的计划面面俱到,得到了一致认同。 罗恕那颗高悬之心也放了下来。真好,她要做之事好像是她力所能及的。她即不必为了能留下来真做出南郭之态,也不用认命灰熘熘地永远远离蜇鸣社了。 ...... 2011年12月03日雪 这是我来后北方下的第一场雪,太美了,我会永远记住的,这些景,这些事。 第20章 天冷白屋 南方的冬天不冻但却寒。当湿寒空气像无数细虫钻进身体,直刺骨髓四处肆虐的时候,南方人就知道,深冬到了。这是一场和空气的战斗,从来与雪无关。既无仇怨,那雪对南方人来说反而是馈赠。 雪实在太难得了。即使某年有幸遇上了,它也有着千金小姐的娇脾气,在那茫茫一片的天上千唿万唤才显出几小朵雪花的身影,它们身轻无力飘飘摇摇地在天上晃荡,无定向无定所,一丝微风就能带偏它们的轨迹。等到好不容易降了下来落在地上,身影又瞬间隐藏了起来,永生不復相见。因这些,南方人都为雪得了相思病。 而北方则是完全不同的。十一月到来的时候,暖气管微微有了些热气,姚乐芳便知道冬天到了。她挑了个众人都在的时候提醒全寝注意:「冬天到了,要添衣了。」 到了北方就要有北方的行头。姚乐芳的「添衣」是让大家把这些行头拿出来。所谓的行头就是帽子、护耳、口罩、围巾、手套、厚羽绒服、厚绒裤、雪地靴之流。这些基本上都是南方用不上之物,所以这「添衣」到了他们几个南方人那就变成了重新添置之意。 今天的暖气完美地执行了它的职责,在床上睡得安逸的罗恕等人一点也不知道这天已经大不相同了。 「雪,是雪,好厚的雪。」一声声遥远的唿喊钻入了罗恕的耳中。 【雪?】不甚清明的罗恕一个打挺坐了起来。稍微清明一些懂了「雪」的意思后,她便扒着床边的护栏,将前半身用力地向下探出看向窗外。被窗帘紧紧包住的区域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 焦急的罗恕匆忙完成几个高难度的动作,手撑脚几下就来到了床下,她拎上外套将自己一裹便沖向了窗边。 「哗」罗恕拉开了窗帘。【这世间换了颜色。】这是当时罗恕最直观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拉开的不再是窗帘,而是一副国画的围布。天之力多么神奇,仅仅一觉过后,从这窗看出去的就再无熟悉之景。他们都被厚软的白改变了模样,变成了画才有的只能观赏无用途的形态。可这些又绝不只是一副平面的画而已。罗恕激动地打开房间的窗子来到阳台,而后打开了阳台的窗子将头伸了出去。不管她怎么转头,这前后左右上下均是这画,这白,这景,玄幻非常。 3d、4d、5d、二维、三维、四维,所有都是漫天的雪景。 见识浅薄的少年本渴求的只是千金的一次惊鸿一瞥,但多情的小姐却给了他一场华丽的浪漫邂逅。 「色令智昏」的罗恕惊叫一声后,急匆匆穿上行头便冲出了寝室去投向她的邂逅。 寝室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都沉迷在他们浪漫世界里。被不同颜色衣服裹得圆胖的人们,不在意过去自己维护的形象,像桌上被撞的撞球,群魔乱舞般地四处乱沖,扰乱了那一片白。 低处的雪地里踩出阡陌足迹,高处的车上出现了条条指痕。各种乐而忘形的嚎叫声也因为杂乱的冲撞而被拉成了条状,无数条又交织成一张声网。里面的声音时而联动,时而起伏,时而共振。 面对这些大脑充血已经失控的人和这处已被破坏的雪景,罗恕收起了自己的嚮往。她小心地穿过他们去寻找自己的良景。 一路都有疯狂的人于雪景之中穿梭,罗恕便都没有停下来。她继续向东走,那方向是教学楼的区域,以前是人流密集处,但现在这场雪留住了人心,没人再想着去那边了。 罗恕其实没有明确目标要去哪。只是走着,光走她就已经心花路放了,沿着小道走地越久人就越少,雪就越多。 罗恕开心得像只鸟,深厚的雪沾脚影响了她的步伐,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向前飞,手臂也像鸟一样扬了起来。 这种欢乐直到她来到「致学楼」前才停止。罗恕是被震惊地停下来的。若说前面的雪都是给景披衣,那现在所见的才是真的改颜焕容了。
第42页 「致学楼」前原有一大片操场,现在是一片白,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只看到与天连接的白。天上只有太阳的周围光彩夺目,而这地上的一片白却像打光板一样片片、点点都闪耀着宝石的光泽。 她越走离操场越近,这片发光的雪开始一点一点立起来,他们似乎要像被掀起的棉被一样,要翻过来盖住她。 但是她还是渴望靠近,还是向着那片前进。当她终于走到了那个自认为的临界点时,激动的心跳控制了她的眼、大脑和身体,真有种即将要被盖住的感觉。她又做出个抬脚的动作,那雪受到感召像真地扑了过来,她吓得「啊」的一声抱头蹲了下去。 雪自然是没盖下来的,唯一发生的是在她的下方出现了「呲」的一声。罗恕以为是自己蹲得太急崩裂了衣服,可是摸了几下衣裤都无损,反而是她在做动作的时候雪会发出些微声响。 福至心灵之下产生了某个猜想,罗恕换了个方向然后一屁股蹲了下去,雪地被坐出个浅坑,同时发出了那声熟悉的「呲」。 「哈哈哈!」罗恕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她的情绪居然变换了那么多次,怎能不笑。 她就势向前沖了一下,跪了下去。那么大的冲击力也没让她真地跪到地面,只是被压的雪发出了些脆响。 「太有趣了!这些雪!」罗恕找到了童趣,用各种幼稚的姿势在雪地里打麻花,拼命折腾。 罗恕在努力证明这一片静谧的雪,并不是一副时间停止的画,它是会时间流逝的生命体。被罗恕这么影响着,似乎真的召唤回了雪的活力。在离罗恕10米远的树上一大块雪从树枝上滑落下来,「咚」的闷声掉到了地上的雪里,地上那块雪便鼓起了一个小包。 这勾起了罗恕新的趣味。来到那个小包前,蹲下细细研究了一会,而后抬头看树。刚才只看到了雪包的形成,她想看看雪落下来的场景。等它自然再落不知要什么时候,现在最好的方法便是人为。 罗恕退后几步,想要冲刺把雪从树上撞下来。却在跑了几步后才发现雪地靴早被厚厚的雪裹结实了,别说跑,现在连走都很费劲。 思考了一会,她又想出个新的办法可以一试。她站在树边双脚不动,然后身体重重的往后倒向树干。树果然被撞得动了一下,罗恕看到零星的雪开始往下掉,吓得忙闭上眼。 一些雪花落到了她头上,眼皮上,和鼻子上,便没有了后续。她试探着睁开眼,眼外早没了落雪。用手沾了下鼻子上的雪,那雪便慢慢消失成了水,干净透明,有趣极了。看来这力道只能撞掉些雪花,不过也是不错。 又用力往后靠,又撞下些雪花。这次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雪花随意地飘落了下来。先驱雪有一块落在了鼻子上。看有后来者,罗恕朝那块伸出舌头,想尝尝雪的味道。 「别吃,那脏。」一个声音打断了罗恕动作,声音是从罗恕后面不远发来的,转过了身向着声源望去。 那是个身穿棕色大衣的身影,立于篮球场前,白雪做背景,被打了光,俏生生的像古早日本电影海报里的女主。 「雪看着白,但其实很脏,不能吃。」罗恕恍惚了会儿才适应了那光,眯眼看清,站在那的人分明是杨未之。 杨未之一早就来了。罗恕出寝室的动静不小,把其他的人都惊动了。 当杨未之起来时,单觉和于星缘早已出门了。只看到吕朝云对着外面狂欢的人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这些人真好玩,下点雪就开心成这样。」 杨未之以为她觉得他们无聊,说完这句话就要关窗回床。却没想道,她收拾收拾也出门了 。杨未之对着那只即将关门的手问道:「你还出门干什么?」 「看人啊,人比雪好玩多了。」说完手消失了,门也关上了。 杨未之在窗边看了会儿。外面是真的热闹,乱糟糟闹哄哄的,大冷的下雪天,弄出了炒辣椒一般的油光四溅感。对下面的人来说雪是难得的,对杨未之这些人来说这种热闹是难得的。 【是蛮好玩的。】杨未之便也出门了。 雪景于她来说早变平常了。好像是在小时候吧,那时习惯温热天气的她对雪还是非常期待的。但后来她见过了漫天飞舞白雪的布勒山,见过了常年降雪布雪云的拉普兰,见过了浪漫风雪的北海道。 她便和她认识的许多人一样,收穫了经歷,把那时的激动,幻想,惊艷都收拾收拾扔回忆库里蒙尘。换来现在一副见多识广、得处变不惊的气度。 所以即使她脸上带着微笑。她对这场雪景也只觉简陋,并无其他触动。 她一路走一路看,不自觉走上了他们平时上课的路径。这是条小路,也是条近路,是被姚乐芳发现的捷径。 现在这条路上有两条弯弯曲曲的脚印。杨未之有种预感,应该是他们寝室的人。她跟着脚印一路向前。然后看到个团成一团的蓝色身影。 蓝团就那么独自一小个,在那空旷的雪地上,时而上蹦下跳,时而左突右沖,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么一片盈尺之地的雪,她哪来的那么多乐趣?】杨未之看了半天都觉得这雪与旁边的枯树,与身后冷寂的球场一般稀松平常。 但罗恕好像真不那么认为。不光是这些雪,那些枯树也给了她什么灵感。她又冲过去玩它们了。杨未之不懂这些东西的趣味,但她懂得罗恕的趣味。她就那么站在那安静地看着罗恕玩乐,像看颗种子破土开芽生出枝条享受世界的恩赐。
第43页 人在对世界有细腻感动和感触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去爱,因为那时的爱最真实和纯粹,而且可遇不可求。 直到罗恕要吃雪,杨未之才出声结束了她的旁观。若真让有洁癖的罗恕吃雪,回过神来不知她要噁心多久。 「不要惦记了。走,我带你去吃干净的雪食。」杨未之上前摸摸罗恕的头髮,安慰道。 「雪食?」罗恕从没听过这种东西,疑惑反问道。 「就是下雪天吃的食物。」杨未之笑得意味深长。 第21章 雪天之食 罗恕站在杨未之左边,与她并肩离开了学校。将学校这路上未被荼毒的美好雪地踏出了唯四的足印。四条清晰的足印一直延伸着,明确的指引着他们的身影。 大概20分钟后,这份清晰终于告结了。他们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市中心。 一夜的漫天风雪生出的积雪可以压缩车辆的驶行空间,却还是无法阻止人类的行动。 早市早已开始,主要道路被清除了一轮。各式各样的人在这些道路上穿梭。与学校学生的发疯乱撞不同,这的人进行的是规律的穿行,与过去的许多日月一致。 人们擦肩而过时交错哈气的白,比地上被踏成冰成水的雪还要白。刚才学校是雪的世界,而这是人的世界。 到了人的世界,罗恕被雪景震没了,冻死的认知才復甦了回来。 她变回了那个人世界的罗恕。此时的她才发现她和杨未之说了那么久的话,她居然一直是很失礼地没有摘口罩。她赶忙把口罩拿了下来。白气也开始从罗恕的嘴里冒出来。 罗恕与杨未之在市中心走了一阵。在学校的雪路的行走好似是不费时的,就算走个天长地久,心也是安宁平顺的。现在在这人群里穿梭后,罗恕的心才开工了,它给所有器官供血。因为脏器都开工,那就有个时效利益的讲究,罗恕还是那个追求生命性价比,充满目的性的人类。她开始计算这路程的价值了,想快点到达目的地。 到底是雪天,开的店面不太多。每个店的人也不多。心里一直记挂「雪食」的罗恕开始让她停摆一早上的大脑转动起来。 【到底会是什么?既然是雪食,那应该是今天大家都会去吃的吧?!】 当他们路过一家大排队伍的店铺时,罗恕不自觉地站定转180度看了下长长的队伍,只能看到排队人的背。 她抬头看了看招牌【没听过的东西,是它吗?】。她左转了少许往前跑了段距离,睁着迷惑的眼睛求知地看着杨未之,抬手指着招牌问道:「雪食是这个吗?」 杨未之在罗恕摘掉口罩时,也一起把口罩摘了下来。没有口罩的保护,寒气直扑她的脸。她拱了拱肩,将脖子上的围巾向脸部推了推。 听到罗恕的问话,杨未之缩脖转头看着她。一开始罗恕是在玩雪,基本上就是了糰子的形象,后来一路走来两人靠得极近,杨未之一直在看的也是她的脸。所以直到现在杨未之才算真地关注到罗恕的装扮。然后她就被罗恕的样子逗乐了。 罗恕头顶戴了个粉白相间的毛线帽,耳朵上罩着个深灰色长毛耳罩。一条大红色的厚围巾在脖子处裹了两圈,在路上时罗恕发现围巾已经松散欲掉了,她便用力拉了两头尾部,让围巾紧紧窟住了脖子。而她刚才怕雪进衣服里,便把羽绒服地下摆收紧了。现在她整个人像被捆在了衣服里。 这个画面让杨未之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吕朝云要叫罗恕「包子」。 一方面罗恕确实喜欢像包子一样将自己藏起来,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伪装,而是谁都能看出她把自己藏了起来。因为她这种藏太过彻底,是直接兜头兜脚连脑袋一起藏了起来。 而另一方面是说她像包子一样温柔,即使是找寻躲藏的外壳,她也因害怕伤人而弃用硬甲、尖刺一类的利器,选用柔软的材质。 那种材质吕朝云觉得那是面皮。而杨未之觉得更像是棉被。她觉得罗恕像个不管酷暑寒冬都把自己裹在棉被里的人。 杨未之觉得今天这场大雪带了暖意,罗恕已经开始把头从棉被里伸出一半来看她了。这样的天里,人的气出口而后变成了白色的雾,就是由气体变成了液体。地上的雪被踩踏后变成了水,就是由固体变成了液体。许多事情都起了变化。 这些不知到底是雪天造成的事物形态改变,还是人心慢慢让人心变化。 「不是啊,不过我们可以先吃这个暖暖肚子。」杨未之微抬下巴看了一眼招牌,上面写着「王家大果子」,便微笑回道。先吃早餐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毕竟她说的那东西根本不顶饿。杨未之的内心比外表笑得更为灿烂【知道真相的罗恕眼泪恐怕要掉下来。】 罗恕他们这代人很神奇,无数本该难得一见的奇景都在他们生长的这些年里陆续发生了。所以他们是见多识广的90后。 而作为90后的他们最最司空见惯的则是同为90后的同胞,因为他们是人满为患的90后。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他们也都知道他们这辈人生活的主旋律就是竞争。为一个共同的需求无数人排队求取也是最为常见的事。所以排队对罗恕来说很普通,很日常。 所以她现在焦躁地不停往前探看队伍人数不是因为对排队生出怨念,而是因为真地太过好奇所谓的「大果子」到底是什么?
第44页 当几经辛苦终于拿到「大果子」后,罗恕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她坐在摊位里的一张桌前,左手端着碗豆浆,右手拿着根饱满的「大果子」看着杨未之问道:「这是油条吧?!」问话里还带了一丝丝的不确定,似乎期翼这是个类似油条的其他物品。比如说是个带草莓夹心的煎饼,现在即使是这样的黑暗料理,罗恕也是能接受的。 「是油条啊,这家生意那么好,味道应该不错的,这么蘸豆浆吃试试。」杨未之觉得罗恕的表情实在有趣,她装模作样地往四周看了看,表现出对这家油条味道的期待。她还体贴给罗恕做了下「油条蘸豆浆」的示范。 开始的期翼到底只是罗恕一人的热烈妄想而已。现实给人巴掌是再正常不过的。罗恕轻轻地嘆了口气,认命地吃起豆浆油条来。 其实在这个天气吃豆浆油条,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这也是杨未之没有说穿的原因之一。 罗恕先小小嘬了一口豆浆。以一小口作为初次尝试某食物的进食量标准,是罗恕一直以来的习惯。以前都是为了保障在发现食物难吃时,能很及时地吐掉。而今天这一小口则幸运地保护了罗恕的舌头。 南方的豆浆都是放热水里温热的,这旧日认知让罗恕没想过能在雪天散发裊裊热气的豆浆究竟会有多烫。豆浆刚入口她就被烫了一下后,还好只有一小口,舌头一转,喉头一动就把它吞了下去,热豆浆一路从食道热到胃。强势的清除了丝丝脖子和胸口的冷压,而后罗恕吐出些冷暖争斗产生的气体。【还真有点舒服。难怪他们喜欢喝那么烫的。】 她的失落也被这下烫走了。依言开始细细品尝起这个食物来,将大果子七分之一渗入豆浆,泡了2秒,提了起来吹吹凉,便放入口中。 被泡过的地方吸满了豆浆,表皮绵软贴合着舌头带着醇厚的甜味,同时也继承了豆浆的暖身效果。罗恕两口吃完,又往上吃没泡过的部分。那部分表皮有一层酥皮,咬上去掉下许多油滋滋的小脆皮屑。 与以往在南方吃的油条口感有细微的差别。罗恕以前吃的油条表面的与其说是脆皮不如说是脆壳,南方的油条普遍会炸较长时间,形成的表皮较厚,一咬有些嘎嘣脆的意思,而里面的内容物则不多了。 而今天吃的这家大果子表皮较薄,内容物较多,有些绵软,吃它的时候也更多了种撕扯的感觉。 「味道不错。」罗恕哈出口大大的热气道。排队的价值终于体现出来了。 我们向天祈愿时要的总是世所难见的珍贵,而觉得自己得到的是人间烟火的平庸。但或许这平庸里就已经藏着我们追求的珍贵了。 「是不错。」杨未之吃地动作就比罗恕淡定很多了。 她将蘸过豆浆的大果子放在一边,然后用勺子慢慢地搅动着碗里的豆浆,偶尔舀出一勺,慢条斯理地吹凉再喝下。吃完喝完后自然也就没有哈出什么热气,想来也不会有罗恕那种被热汤激盪胸口的感受。若非她偶尔会看着罗恕的吃相笑笑。恐怕谁也无法获知她对这顿早餐的看法。 这顿计划外的早餐结束后,罗恕和杨未之获得了不少热量,让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不再急迫。他两怡然地又找了20分钟,才找到了地方。 罗恕沉默地看着前方的摊位。继「大果子」后,罗恕又产生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不,上次的应该不算,但这次的很明显地应该算。 「你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吧!」罗恕伸手指着,无奈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对啊,就是它。」杨未之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铺陈了那么多,还起了个中二的名字什么『雪食』,说的就是这个?」罗恕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 「是它、是它、就是它。」杨未之就差唱起来了。 「这就是这个—冰糖葫芦?!」罗恕真的震惊了。【拿这种路边随便就有的东西当答案真的好吗?神秘感呢?高大上呢?要不干脆说没有还好点,或者说是「大果子」她也能接受。】 「确切来说是北方下雪天的冰糖葫芦。」杨未之对着罗恕眨了眨眼,对糖葫芦加了许多形容。说完就领着罗恕去那个摊位。 「老闆两串冰糖葫芦。」杨未之对着店家道。 「等一下。罗恕你要山楂还是水果的?这水果的也是不错的!」 罗恕看着那一串串相间排列各不同的水果终于有些意动了,同意要了没见过的水果的。杨未之则要了山楂的。 因为刚开张没有存货,所以罗恕他两下了决定后,老闆才开始现做他们要的两串。 已经加热好的糖浆开始咕咕冒糖泡,老闆向右微瞟了一眼,娴熟地拿起一支圆润通红的山楂。放入锅中,将糖厚厚地裹匀,而后提起在空气里等待了一会儿。等到只剩一细缕糖丝往下掉时,他两手搓动串柄,那缕糖丝便开始围绕山楂在空中高速旋转起来。像绝美的舞者舞蹈高潮时的腾移旋转,也像敦煌飞仙的丝带,山楂们预要飞离面前翱翔天地一般。 这个动作没有持续多久,老闆将串一竖,而后便将这被无数层糖丝什袭以藏的冰糖葫芦递给了杨未之。便又拿起罗恕的那串水果,亦是相同的一通行云流水地操作。 拿到冰糖葫芦的杨未之没有马上吃,她等到罗恕的那串也到手后,用自己那串轻轻敲了一下罗恕的那串说道:「cheers。」
第45页 老闆操作的华丽和手里冰糖葫芦的可爱,让罗恕感慨。【这还是冰糖葫芦吗?】盯着这艺术品看了半天。 被杨未之一弄才想起来,这是吃的东西,而不是看的东西。 她对着顶上那颗草莓咬了一口。眼睛便微微睁大了一些。看到冰糖葫芦表面的糖丝时罗恕以为自己知道了杨未之说它是「雪食」的全部原因。若非那么冷的天气,糖怎么会那么容易凝固,怎么会形成这些糖丝。 但在刚才她咬上去后,才发现杨未之的意思恐怕不仅于此。这真的是冰-糖葫芦。只有在这冰天雪地的北方才会吃到这种无一丝黏稠感冰凉爽脆的糖皮。冰糖葫芦在南方是甜点,在北方它居然是冷食。 「怎么样?」杨未之笑问罗恕道。 「真的是雪食啊!」罗恕感慨着。 「嘻,我没骗你吧!」杨未之突生些欢悦,拿起那串冰糖葫芦高举过顶,阳光下的冰糖葫芦闪着璀璨的光。她似乎回到了7岁之前的时光。 那些年冬天的初雪,她常常会青春正茂的小姨偷带出去玩。便是这样拿着根冰糖葫芦,迈着小短腿,小皮鞋里进了水也不觉得冷,只是跟着那个会发光的人跑。那时觉得这世界太过美好。 ...... 2011年12月11日雨 身边的人都很友善,我是不是太过幸运了些。 第22章 得失权衡 早上7点,苗顺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若不是今天是河东狮「何惜情」的课,他绝对要再躺个1小时。那女人太喜欢纠缠不休了。 「老处女就是麻烦。」苗顺才小声嘟哝了一句。他不是何惜情的男人自然不可能真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处女。但他有权利可以自己猜想啊,那么个女人未婚自然是因为没男人要啊。 想到这,仿佛他被老师严厉管制出来的憋屈劲都消失了。【啊,那女人多可怜啊,没人脾气才会那么暴躁,天天来抓我们的考勤。若她每天对人亲切温柔怎么会找不到男人。】 他哼了着小调去了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但是眼睛还是睁不太开。他走到镜子前看了看,发现是眼屎煳住了眼角,上手扣了下来。 转念想了一下,都到这了,就洗洗脸吧。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把水往脸上扑了扑。他洗脸最多用清水,觉得这样已足够。而他女友丁汀总喜欢在他耳边叮咛什么要用洗面奶,可以祛痘,烦得要死。 那些都是被广告洗脑的女人之见,自己被骗,还要来荼毒他,可笑。 他也不是没听着丁汀的话洗过一阵,结果是屁用没有,就证明了一切都是骗人的。长相身体什么的都是天生的,丑女就安安心心当丑女,还这挣扎什么。 大清早的苗顺才一直在想女人不是没有原由的,因为他昨天的熬夜,有和以往的不同原因。昨天他们几兄弟躺床上讨论了一晚上女人。 这话题是王邱开的,他最近在追他们班的一个女生。据他描述那女生条件一般可是还居然很是拿乔,王邱都当众告白了,她还一无所动。王邱让他们分析一下他的得失,要不要继续。 一听到这,几个哥们就激动起来了。若那王邱说什么爱不爱的,那哥几个还不一定想理这傻逼。但若说「得失」这就很智慧,这话题可以。 怎么看得失利弊看什么?自然是看最后能不能追到手,追到手后得到的利益够不够前期投资。这笔买卖他们几个浪荡子被老妈拉着耳朵教育过多次,怎么计算实在门清。 几个人轮着问了一遍收集到了一堆信息。最后得出结论,再紧迫盯人一个月,不行就把她放鱼塘温养了,什么时候冒头什么时候吊一把。因为女生能给王邱的东西不足以支撑更久的时间。 女生家庭条件一般,也就是帮不了王邱很多。个性还特别要强,以后说不定还是个事业型女性,这样的女人怎么顾家。真是一堆减分项,要不是王邱还坚持自己喜欢她,恐怕方崔都要直接给她打负了。让王邱快点放弃,直接换个好对象追求。 什么是好对象,自然是汉语言系的包淼那样的。长得美,带出去见人有面。独身女家世好,以后岳家全力帮衬那日子不要太美。性格温软,能和所有人好好相处,男人不用担心人际。心灵手巧,家务都能包揽,男人回家看到的就是整洁漂亮。 【唉,包淼真是好女人啊,这样的废再多心力去追都值得啊。】 苗顺才顶着混沌的脑袋混过了早上的课,就去了和丁汀约好的3食堂吃饭。她俩点好饭菜各自吃着,没有说话,有些安静得过头。苗顺才不由得想到昨天晚上的话题。 丁汀她怎么样呢?苗顺才端详他半天,她的各种条件也不太好,和包淼比那是差远了。但是他们已经谈半年恋爱了,有感情分了,苗顺才打分自然要宽容很多。 【以后丁汀长大些,更温柔体贴了就好了。】苗顺才开解了一下自己,给丁汀做了下期待规划,把未来分加在了现在,他被自己感动了,他果然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他夹了块自己碗里的肉递给丁汀笑着道:「多吃点啊,你看我对你多好。」 丁汀默默地接着吃她的饭,到最后都没有动那块肉,不过这一切苗顺才都没发现。 丁汀吃完饭擦了擦嘴,她终于抬头看着苗顺才,还是一言不发,等着苗顺才吃完。苗顺才并不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什么问题,他们的相处一直是这样,丁汀常常扮演的是倾听者的角色。
第46页 等到苗顺才吃完饭,他看了眼丁汀正要说「走。」 丁汀先开口了,她说:「我转系了!」 「什么?」苗顺才简直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转系了!」丁汀又重复了一遍。「我转去了工程学系。」 「怎么可能!」工程学系是吴华最好的系,每年有许多人想要转,但几乎没有人成功过。若丁汀若真的完成了这个壮举,里面要花费的时间和心力巨大。而作为男朋友的他一点也不知道!这可能吗? 「这半年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们半年来每天都在一起,而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丁汀自嘲一笑。 「所以你知道什么?」 「我......」 「你知道你的漫画评价如何,你知道你的学习成绩排名多少,你知道你自己的所有喜好和需求。」 苗顺才知道丁汀想说什么,但是他不认同:「你是想说我不关心你吗?我每天留时间出来约会,我对你温柔体贴,你说的话我都会去听。结果这些到你这里什么都不算吗?」 「算什么?我每天要学习到凌晨2点,但是还要出来和你吃三顿这种浪费时间的饭,来接受我不需要的温柔体贴?!」 「你要学习可以给我说啊?!你什么都不说,现在来怪我?!」 「我没说过吗?我说我讨厌会计,我说我的梦想不在这,我说我要出国,我说你没事不要叫我出来。我都说过,可是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劝你要实际,要惜福,等毕业了我们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不好吗?女人的人生重点就该在家庭,你丢掉女性最伟大的品质去追求什么自我,你太自私。」一听到丁汀要出国苗顺才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他近乎发怒地说道。 「是要照顾家庭还是照顾你?!是我自私还是你自私?!不管是你自己的生活还是我的生活,你关注的、在意的都是和你利益相关的部分,你和我在一起一直都在有恃无恐地索取,还一副上理所当然的位者姿态。对我却是全然地吝啬给予。」 「我要你付出?我要你付出什么东西了?我没有给予?我给地还不够多吗?你还要什么,你说出来啊!」苗顺才觉得丁汀的话让他都要发笑了。 丁汀突然觉得很累:「你到现在还不懂,也就是说你不把掠夺当掠夺,也不懂付出该付出。你认为那些都是对的,那就真的没有说的必要了。顺才,我们分手吧。」 「丁汀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要学那些女人动不动就提分手威胁我吗?就因为我不答应你自私行为,不同意你打乱我们的计划,你就威胁我?」 「苗顺才,突然不懂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了,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永远看不到问题子在哪,永远只认为自己正确?」 「问题不是在你那吗?你的自私任性害得我们要分手。你害的啊!都是你害的!」 「......」 丁汀觉得这个在他面前重复「你害的」的男人,像条饿极了的病犬,不停地想最后在她身上咬下几块肉来。原来只会拼命地索取是这样的丑陋吗?这些并不会让他的人生辉煌富有,只会显得如此的贫瘠荒凉。 ...... 苗顺才最后还是和丁汀分手了。他受不了丁汀现在看他的眼神,没有恨,也没有厌恶,只有可怜忽然失望。这个不愿意付出一点的女人,居然害敢这样的蔑视他。 他苗顺才要人可怜失望吗?自然不要,这个不好了,就换掉。他想到他自己最后终会娶一个真正温良贤惠的妻子心里好过一分。后又想到最后丁汀还是会嫁人,嫁一个像他一样的男人,放弃她不着边际的梦想回归家庭,他心里又好过了一分。 所以当他来到「蛰鸣社」时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外面的雨还在滴答滴答地下着,扰乱着他地心,让他无法安静想自己。 他地眼睛随意乱飘,看到了在位置上认真画画的女人罗恕,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仿佛看到另一个丁汀。 他觉得不能让罗恕太过安逸,她该遭遇些什么,她若有什么遭遇,那便是女人都会有的遭遇,也必将是丁汀未来会遭遇的。那还等什么,他要让他们认识到这世界该有的样子。 他走了过去站在罗恕身边,哼了一声然后问道:「上次让你画的画稿怎么样了?」 故事进展到兵戈之时自然会出现许多武器,而皇宫大内植物等场景也是众多。多但不重要,这些就算是全打包拿给罗恕负责了。 也因为多但不重要,谁都不会很在意细节,所以真要找茬那是一找一个准的。 「画好了大部分。」罗恕斟酌着回答的用词,不管是团队合作,还是漫画创作,她都是新的不能再新的雏,所以每一步她都走得忐忑,但也每一步都走得认真,这是她求都求不来的事业啊,光想都能心头髮甜。 她加班加点穷尽努力画出来了这些稿子,把它们谨慎小心地递给了苗顺才。 苗顺才漫不经心地接过,一抖画纸,展开到了眼前,准备看一眼就说一些不合适之类的套话批她一顿。结果他这一看便傻眼了。 那画不是说画得有多好,而是画得极度的认真,所有的武器和植物等背景细节处理得都很细緻。而且这些细緻都很陌生。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的漫画90%都是在学日漫。平时若遇到不会画的部分,那便翻翻相关日漫抄上一抄。而这些武器和背景一股浓浓的国风古味扑面而来,绝对不可能是日漫,港漫也做不到。
第47页 苗顺才往罗恕桌子上瞄了一眼,看到那一大叠厚厚的废稿,上面分明是各种武器样式的演化,和植物背景等的布局变化。 那么认真吗?这是本别人的漫画,而且这些都是他们主创都忽视的小细节。而罗恕为了这些默默研究劳心劳力那么久。 苗顺才突然对罗恕说道:「你就待几天,这漫画我不会署你名字的。」他想说罗恕要的不会得到,他想嘲笑一下罗恕的愚蠢。劝她不要白费心机。他等着罗恕变脸,那应该很有趣,如此的付出没有得到利益谁都会变脸。 罗恕一愣:「署名?」 「对啊,不会署你名的。」 「为什么要署我名?」 「......」 「你不要署名权吗?那你画那么认真,画那么好干嘛?」 「画得很好吗?」听到这话,罗恕笑了,像雪山融化,石头开花,那是苗顺才一生都没有过的纯粹笑容。 罗恕要的就是她全然努力这个结果而已,她从没想过索取什么符合利益的回报。 会拼命索取的是他苗顺才自己而已。不管当初的事说得多漂亮,但他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什么不喜欢景希,什么觉得女性视角不成器,都是藉口。最重要的原因不过是他不甘心自己付出许多的漫画,只能挂个助手的名分而已。 他要这个故事,要作者的身份。他要截留自己付出的每一分,还要别人更多为自己付出几分。 他认为所有人都如此,认为所有的人生都该如此。可是现在和他站在一起的罗恕没有都如此。这个看着迷煳畏缩的人,在註定一无所有面前,花了十二分的心去画画。看着手里的画稿,他再难说自己画的主角比罗恕配角手里的武器更威武。 他和罗恕,一个是一本漫画的作者,一个是刚上路的新手,到底哪个成功。 ...... 罗恕画的辅件得到了团队内一致好评。 当这些辅件加入漫画时,漫画产生了种奇妙的变化。本来里面除了主要的道具,配角的武器和背景都是大概画个轮廓的虚化,现在这些都被罗恕实化了。对比之下,过去的场景都变得像是回忆或者梦的虚幻场景。而这场搏命的剧情一切都如拨开迷雾般清晰,像是到了现实。 感觉景希和章华金过去的那些靠别人给予的荣华、安逸的生活都像镜花水月般的脆弱虚无,当他们意识觉醒,要为这天下和自我献祭自己的性命时,他们的人生才有了意义,才有了史诗般厚重真实的质感。 ...... 2011年12月18日多云 今天听了很多故事,不知道故事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第23章 一顾之荣 顾奇越的桌子上堆了很多东西,很杂,看着也有些乱,但其实它们是有自己规律。就像罗恕现在从书桌左手边拿走的那堆书,就是顾奇越看完,可以归还书柜的。这些都是罗恕刚来的时候顾奇越唯一仔细教给她的。所以即使现在罗恕的漫画工作排得很满,她依然会每次都完成这份工作。 现在她是王厚前组的成员,但还是顾奇越组的成员。私心里王厚前是上司,而顾奇越是师傅,即使顾奇越不太喜欢她。是的,即使王厚前安慰过她,罗恕还是觉得顾奇越不喜欢她,这是一种本能,正义化别人的伤害,负罪上身的本能。 「又来理书了啊。」王厚前微笑着向罗恕走去,她的动作很慢,双肩有些向内佝偻。罗恕从未见过她急行,她的步伐永远像在悠闲地散步,像要看遍世间。一如她的性格,看着是有目标明确的,就以为她很容易懂,可事实却不是如此。她关注主世界,同时也没有放弃这世间的一切趣味,把旁支末节也捡了起来,以至于她的世间在别人看来像座结构复杂的宫殿。非要花一番心思才能懂里面某处到底是什么?她的说话方式亦和这些高度契合,字字和缓,却句句有意。 「嗯。」罗恕回道。 「真好啊。奇越你看看你的组员太乖巧了啊。你再不好好对她,我就抢过来了喽。」正和罗恕说话的王厚前看到顾奇越进来了,便对着她喊道。 「你不是已经要走了吗!」顾奇越无奈道。 「我这是借啊,她还是你的呀。往后还要好好跟着你的,你看她多能干,多能帮忙。」王厚前指了下罗恕的动作道。 「那等你们忙完。」顾奇越眼睛跟着王厚前指示性质明显的动作看了一眼罗恕,眼神一软,而后眼睫低垂回了句话,便不再关注他们了。 「搞定!过段时间我亲自送你回去啊。」王厚前对着罗恕眨了眨眼小声道。 「谢谢。」罗恕再次感激王厚前对她不离不弃的照顾。 「不用感谢我,是你一直在做正确的事。」王厚前用手指点了一下罗恕捧着的书。 「你知道奇越有很多习惯很有秩序吗?」王厚前问道。 「嗯,知道一些。」罗恕回道。 「像她不管看书的顺序是什么,不管是看过的还是没看过的,她的书都是从面积大到小堆叠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王厚前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睛看着罗恕,那眼睛里充满温柔和鼓励,她好像不是在问问题,而是在讨要罗恕的答案,就像她确信罗恕必然知道最正确的答案一般。 「嗯,是不是怕大书放小书上面,会被人不小心撞下来。还是担心大书压着小书边角没有支撑,中间区域会出现压痕而边角出现弯折。是这样吗?」罗恕稍微想了一下不自信地回道,很明显她并没有懂得王厚前对她的信任。
第48页 「那为什么奇越有的都是一指宽的便利贴,而不是正常宽度的便利贴?」王厚前的睫毛朝眼睛压了下去,像是想要压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努力似乎失败了,她的嘴边还是带上了笑意。 「我看过她用便利贴,那些好像是给书做备註用的,她好像会把便利贴再撕下来,那这样是怕正常宽度的粘力太强,把书页拉弯吗?」罗恕依然是不自信的试探回答。 两个问题王厚前都没有给出正确答案,只是睫毛的压制也失败了。她的眼里满是笑意。 「那你呢?你刚抱的书有4本厚杂志,3本漫画书。对于你来说这些都应该蛮重的吧。即使现在只剩下一本杂志和3本漫画也是重的。你一直保持弯臂端着它们的费力动作,因为还要查找半天,也就是说你要让这个艰难的动作持续很久。为什么不让书顺着你的端着的一只手臂斜斜滑下,用肚子顶着?」王厚前问道。 罗恕看了一下被自己两手一端一持保持悬空的几本书。她没想过为什么要这么端着它们,那是下意识的动作。突然被这么问了,她试着将书往肚子上靠了一下,才发现若真的放一只手自由,用肚子顶着。罗恕是轻松了,但那几本书边页都会被顶弯折一部分。 王厚前没有等抬头重新看着自己的罗恕组织好语言,便道:「是啊,罗恕你一直在干正确的事,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而奇越和你是有一样心思的人,所以是你帮了你自己。奇越有许多事,我们初初都品不出味来,也是后来相处日久才知她的原因和目的。而你本身就懂得那么多,你们真的很适合。」 王厚前边帮着罗恕归位书本边道:「你不明白顾奇越在用便利贴干什么对吧,她那是在做笔记。她把看书时闪现的灵感记录下来,贴在书上相印位置。而后再将看完的整本里得灵感便利贴取下来,在她专用的记录本子上注名哪本书哪页那条内容,而后贴上便利贴。若再次整理又冒出新想法,她会把想法再写在本子灵感来源下方。听着是有些麻烦,但这样在她看完书收集完资料后,这本书里也不会存在任何影响后人阅读的东西。」 「为什么要做笔记?」罗恕问道。 这个问题勾起了王厚前心里的另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在提出时往往会被另一部分人嘲笑,因为当问题被问出口的同时提问人自身对某方面经验缺乏的问题也暴露了。 当然王厚前没想过要嘲笑罗恕,她只是有些感慨人的无奈:「罗恕你现在是不是还很喜欢看漫画,还能看很快,看很多。只要空闲时间够多就能一直看下去。不会觉得累,不会想要中场休息。」 这个问题问得罗恕很茫然侷促。书本都已经归好位了,正两手空空的罗恕正不知如何安放双手,这下更觉得他们多余了,她只能用手抓了抓头髮,将几缕头髮薅出扎紧的马尾后,弄乱了髮型,才期期艾艾地回道:「不,不都这样吗?」 这是事实啊,爱漫画的人废寝忘食看书都是基本款。就连在身上纹喜爱漫画角色,上书「此生最爱」等在外圈人看来狂热出格的行为也是不胜枚举的。这些只是她过去不敢承认而已,但在「蛰鸣社」的人应该都是她的同类,说这些应该是没什么要顾虑的。 王厚前歪头笑了一下,而后领着罗恕到了活动室的讨论区域。那由一组沙发围出的空间。漫画社是个需要安静和探讨并存的地方。所以他们都很有自觉,干什么事去什么地方。 罗恕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坐哪,她想坐单人沙发,这样可以和人有些距离,但又不可能让学姐坐3人沙发。若两人都坐单人沙发更不可能,隔着那面远的距离还谈什么。 她脚步停滞了一会儿。王厚前看出了事,她示意罗恕坐左边的单人沙发。自己则去饮水机那充了两杯菊花茶,饮水机边的台子上放了几罐花茶和冰糖,社员可以随意使用。 学姐平时已经很是照顾她了,现在这种照顾就太过了。罗恕惶恐地从沙发上起来,想要过去帮忙。王厚前看到她的动作后,抬手下压说道:「你坐。」 罗恕只能扭扭捏捏地坐下,像个因不懂规矩而忐忑的新嫁娘。 还好这种等待的时间没有太漫长,王厚前手持两杯茶走了过来,罗恕站起来,两手接过。 「喝试试看。」王厚前道。 罗恕已经忘记前情了,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杯茶,只觉得这杯茶重逾千金。听了王厚前的话,囫囵地吹了几下,就着边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很好喝。」 「花的数量多了,还是少了?甜度呢?刚好吗?若我多加几块糖你觉得怎么样?能接受加到几块?一块?两块?还是三块?现在喝,茶香味是不是还没激发出来?要不要等泡个几分钟,那样更有味!但是这种纸杯是没有保温功能的,几分钟后,茶就凉了,是不是就变陈茶的味道了?」王厚前一个一个徐徐问道。她的问题问的不急,却弄懵了罗恕,她刚刚就胡乱地喝了一口,满心只有感激,哪有空暇真的感受味道,更别说感受那么一堆细緻的问题了。所以她一个都答不上来。 王厚前觉得罗恕越的反应实在有趣。她的表现总是在她计划中,却又会多添了些意外。她这些问题给其他人的话绝对都会舒畅回答,都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会有自己的行为惯性。
第49页 机巧一点的人即使没感受到这些细节,也能就着话似是而非的接下去,因为大家都知道感受这种东西,当事人不说别人就无法辨明真假。而耿直一点的,就直接说了自己没细品,等他再喝次试试。而讨喜一点的,则插科打诨耍一下宝,让两方在没有得出任何答案的情况下宾主尽欢。 而她罗恕即不去质疑这个问题出现的合理性,也不试图迴避自己的过失。她就那么直挺挺地光想着掩饰自己的束手无策,还顺手把自己的歉意全部摊呈出来。 王厚前不想让罗恕像只仓鼠一般在笼子里惊慌奔跑下去了。她把话题拉回她开始的意图:「罗恕啊,你以前喜欢漫画的时光,就像你现在作为一个食客喝茶一样。你只管喝就好,看心情关注它好不好喝。好喝就喝下去,特别喜爱就细细品味。不好喝弃之不理就行,轻松自在。但当你开始变成漫画作者的时候,你就变成了刚刚我的角色。你的关注变成漫画的故事结构、画画风格、人物性格、读者反应等等。你要去学习获取他们的创作经验来完善自己的漫画。这些是最基本的做法,因为除了天赋异禀,没有人能凭空成功。而现实里我没有真见过有天赋异禀的人。」 这些最基本的道理罗恕是一点也不知的。在她过去漫长的人生中她就是个单纯的漫画爱好者,还是个从来不敢将爱说出口的窥探者。进入大学尤其是进入蛰鸣社后她的境况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世界给了她从未敢奢求的东西,那一刻她就觉圆满了。后来的漫画工作都是幸福的延续,那些琐碎无太多价值的事都能充实她那低到尘埃里的满足。 所以她还没真的转换身份。现在王厚前认同她了,正要向她展开作为漫画作者的他们的视角和生活。罗恕突然觉得心痒身热起来。 「可是,这样做多了,你就会发现。你看到的所有漫画,经典的、扑街的都主动拆解成一堆破碎的画面和对白,你再不能感受到故事本体的魅力。管中窥豹,永远只见斑而见不到豹了。 很难再被漫画吸引的你,自然会失去看漫画的乐趣。而我们要保证这种吸引力不会消减的太厉害,就不会对漫画的进行太过彻底的研究。所以虽然你不太常见我们做笔记这种事,其实我们也有做。像我就偶尔在博客里写一些。」 罗恕听到这,就想到了顾奇越。罗恕是看到她每本都会做细细的笔记。她没有提问,但王厚前知道她的疑问。 「奇越不同,她很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厉害和笔记有必然联繫吗?】 「她厉害在于,她是个很难被影响的人。这点她很多方面都是这样。在刚我们说的这件事上则表现为。 一方面她热衷于研究所有她感兴趣的漫画,庖丁解牛地去获取知识。另一方面,她对漫画依然保持浓厚的喜爱,真是厉害。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不过你也可以试试,说不定你也可以。」 罗恕在刚刚对所有漫画人升起敬畏后,又给顾奇越加了个「非同一般」光环。 「你好好和奇越相处,她能教你很多。」 「可是她讨厌我。」罗恕沮丧道。 「谁说她讨厌你了。虽然很多人,是只要不讨厌一个人就会给张笑脸,但不是人人都如此处事的。奇越向来不对人抱太多期待,就显得有些冷情。她对你的印象应该不错。我今天说让你回去,她默认了,也就是说她开始对你有些好的想法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做好你自己也就够了。这样成效是慢了点,但是稳。」 思绪牵引,王厚前突然想到高中时的革命友情,笑了一下道:「要快也有办法的,你知道要让两个女人变成好友的方法有哪些吗?」 「不知道。」罗恕思考半晌后失落地道,她自觉没有过讨人喜欢的经歷,在这方面经验全无。 王厚前看着面前如落入寒江的狗狗「罗恕」,慈爱地用右手搭上她的左肩,她今天是不是一直踩到罗恕什么点了,这娃可怜的啊,好想抱一抱。 王厚前今天其实是一直在鼓励罗恕的,在她看来罗恕和顾奇越虽有相似,但更有许多地方大大不同,罗恕太过容易被影响。就好像她总喜欢把和人的对话场景珍重到无限,就好像那时那刻,她的世界只有身边的这几人,这些说的话、做的事就是她的人生方向。这样怎么能不受影响。 这世界无限大啊,即使是现在他们这小块空间外,依然有许多故事自然的发生着。她希望罗恕在和顾奇越的接触下能放开胸怀,向顾奇越那样,别人在她面前表演得再激昂,若她不喜、不认、便都是一场滑稽的草裙舞。 「最有效的是两个方法,拥有共同的好友和拥有相同的爱好。所谓拥有共同的好友,就是比如说你要和我拉上关系,你去当周密的朋友就行了,这样我们迟早是好友。 这个办法在顾奇越这就有难度了,因为她没有什么好到可以影响她交友的朋友。而所谓拥有相同的爱,在这用就很合适了。你去借顾奇越的漫画,一来二去,你们关系肯定更近一步。」 「借书?」罗恕很疑惑,拥有相同的爱好她是懂的。但这搞关系手段是借书,她就不懂了。若自己去借书,那便是得利的一方。得利的一方怎么可能通过这种行为获得付出方好感。 【所有的收穫都有代价。】这样的念头像一道闸门一直扣紧她的心口。
第50页 「嗯,你去,相信我。」王厚前信心满满地道。 第24章 扛鼎之人(上) 罗恕推开了活动室的大门,缩头缩脑地全室查看了个遍,没什么人很好。今天她故意早上8点就到了,要的就是现在这个没人的结果。 她悄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抽绳束口的米色小布包,然后将它放到王厚前的桌上。又走到苗顺才和雷斌的桌子边,也分别各放了个小布包。 她的动作实在太过猥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放的是炸弹,其实那布袋里啊,满满放的是脆皮鲜乳球水果糖而已。 因为过于羞愧而做出这副姿态,因为她和放炸弹的人一样怕被抓,怕人知道自己的意图。她放糖是想要讨好王厚前三人,是啊,经过一系列事后,她迫切地渴望当个真正、稳定的「蛰鸣社」社员。人有了私心就会为了私心做事,做多了,就会把这些事正义化。而罗恕的私心是新催生的,这个「讨好」便是第一件事,这时的她还没有那些麻木的自欺,所以她很有些看不上现在在做的事。 她摸了摸包里还剩的那包,这包是要送给顾奇越。这包和前三包不同,它是不能这么安安静静被送出的。前三包的讨好算是试水,王厚前三人与她的关系不会太过紧密,目的达不到也不要紧。即使他们不知道糖是谁送的,或者是不感谢送糖的罗恕也都不是坏事。毕竟瞒谁都不可能瞒住被「讨好」的当事人,他们没反应,便可勉强算罗恕没讨好过,这样可减少些罗恕的羞耻。 而顾奇越不同,是罗恕的重点。她是罗恕的「师傅」,是罗恕在「蛰鸣社」的依靠、明灯。是无论如何都要明确讨好一遍的人。罗恕很愿意相信王厚前那番话,可是理智不让她莽撞。她现在加上一个「讨好」的砝码,希望「吃人家的嘴软」的顾奇越真地会好说话。 罗恕等到顾奇越坐定后给自己鼓了半天劲,才扭扭捏捏走向她。罗恕静悄悄地站在顾奇越右手边,轻手轻脚将糖果包在桌角,须臾,推一下包,让它前进了不到10厘米。然后又推了一下,包又前进一点。直到推了4下后,那包糖才来到了顾奇越头正对的位置。 罗恕的动作自然早已引起了顾奇越的注意,没反应是她想看看罗恕到底要干嘛。结果罗恕磨磨蹭蹭了半天就是要她看这个布包? 这是个米色最普通的布包,缝合处粗糙,应该是个不擅针线活的人做的。鼓鼓囊囊撑得很,能清晰地看出里面是些小球状的物品,若不是袋口扎得紧,里面的东西都要滚出来了。 顾奇越抬头用眼神询问【这是干嘛?】 罗恕对上双平静的眸子立刻低下了头,把刚才斟酌半天的用词和语气对白忘了个干净:「这是送你的。」 「送我的?哦,谢谢。」顾奇越把包拿在手里把玩,她是真的对这个小布包有了些兴趣,便也不矫情地收下。拉开绑着的抽绳,包刚打开,一颗糖便微微弹了一下,显出了它的身形。 【糖?】所以罗恕煞有介事地折腾半天就是给她送了包糖?顾奇越无奈地笑了一下。她对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所以从来不会去买。说起来她有大半年没吃过糖了。 她吃糖最喜欢选橙味来吃,不是她多喜欢橙味。而是吃得多,见得多后,就会觉得许多东西不过如此,从而放下期待,惯常做最稳妥的选择。橙味就是她糖的稳妥。 她看了看那颗最扎眼的糖,居然正好是橙味。天意如此,那便拿来剥开吃了。 「很好吃诶!」出乎意料的,这其貌不扬的糖居然很是好吃。比她过去抱过期待的所有糖都好吃。 顾奇越喜欢,罗恕放下了悬着的心,这讨好算是完了,罗恕有些想闪人了:「嗯,顾学姐,听说你有些社团没有的漫画书能借我吗?」 虽然做好的充足的准备,讨好的贿赂顾奇越也很满意,但是罗恕对一切还是没啥信心。她连退场的对白和动作都想好了,先说【嗯,那打扰学姐了。】然后噔噔噔快跑离开。 【妥了,顾学姐可以开始拒绝我了。】罗恕一脸乖巧地等着讨好失败,然后下一次再努力讨好。 顾奇越不喜欢对人抱有太多期待,因为让人失望是人的天赋。可是嚼着嘴里的糖,顾奇越想到抱有期待也是人的天赋吧。拨了拨糖果袋,从里面选出颗西瓜味的糖:「你想看是休闲?还是想研究?」 就是来藉口借书的罗恕:「......」 等着罗恕回答的顾奇越:「......」 空气里飘着一阵糖果甜香。 这是要被讨厌了怎么办,罗恕赶集亡羊补牢接着道:「我就是休闲看看。」 「你休闲社团里那么多书不看,你跑来问我借?」 「就是听说你有些少见的漫画。」罗恕垂死挣扎着。 「哦,哪本?」 【我果然被讨厌了!】专注烦恼讨好这件事违背自己意愿,而从未真想过成功后怎么样的罗恕,根本就没去打听更多细节。 「我住在4号寝室306。这几天晚上9点到10点你都可以来选书。」顾奇越回道。 一切就像罗恕已经把自己团好准备被顾奇越踢进荆棘区了,结果她却安稳地掉到了棉花上。 内心里的小罗恕大字摊开躺着【所以,顾学姐是真的不讨厌我吗?】 ...... 《有妖气》这个网站罗恕知之甚久,但也就在刚知道时去浏览过,而后便将它弃于一旁了。时至今日要去查找它,还要费一番劲用百度搜索。
第51页 弃它不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它上面几乎都是国漫。一个说出来很尴尬的理由,但很遗憾,这是个强大到即使花费许多人许多年都难以消除的理由。 和日漫经典多如牛毛不同,优秀的国漫如沧海之珠。普通的读者很难有强烈的意愿去看它们,因为这往往是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却一直在看一些粗劣之作。 国漫好像变成了一座断壁残垣的城,过去或有辉煌可以吊念。如今却只剩一片荒芜,而且这荒芜无人问津。 唉,种种前因造成了现在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众人渴望国漫崛起,同时却又习惯性轻视国漫。罗恕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作为一个资深漫迷,她从来没有任何中国漫画网站的帐号。 而今天她突然找上来,不是什么幡然醒悟。她是来看蜇鸣社漫画的。团员成熟漫画会发表在《有妖气》上,这是入社第一天社长周密就告知过的。但那时这句话对罗恕无甚意义。 刚加入蜇鸣社的罗恕,其实依然生活在她的「域」里。蜇鸣社的生活是给她带来欢乐和激情。但这些她不未有过的欢愉都被主动归类为一个故事,一本漫画,或者说一个梦境,将它和臆想出来的美事放在一起,放进「域」里生长。 她的身份一直是一个可以随时抽身的看客。看客不需要付出太多感情,也无需什么主动性。更不用干太多辛劳的事。她就只是安心享受这片刻欢愉,享受这美梦完整真实的触感,感受它与「域」里其他东西都完全不同的活性。享受这个在她看来,会在某时被颜季挥手打碎的美梦。 但王厚前的话,惊醒了罗恕意识的一部分,这跟着她的世界,已变成「域」一般可由她自由把控,所有权也早已换了名字,再不用把所有的喜爱都放进「域」里了。 现实也有她可以放爱的地方。或者说现实不是她认知的方寸之地,它广阔无垠更有多层。她开始放开「域」,将一些东西释放,将她的真心也放进多层的现实中。像探雷一样小心地试探着跨过以往人生的边界,由一个看客,开始当主人。她人生的主人和蜇鸣社的主人。 变为主人的她想看了,蜇鸣社的漫画,想真正去了解这个社团和这个世界。 「哗」一阵电脑自带的声音划过。《有妖气》网页出现在了罗恕眼前。 和罗恕想像中不同。应该说这世界在前进,它的模样必然和所有固守原地之人的想像不同。 印象中的那个界面简陋,作品寥寥的网站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在罗恕眼前的是一个完全成熟的网站。和土、乱、差没什么关系了。也不再是垃圾广告霸屏的交互,不再是会随便乱抽的网页。 但这些都不是让罗恕吃惊的。让她吃惊的是那些界面下的漫画。轮播推荐的精品漫画就有10个之多。而紧随其下的各分类下漫画数量更是不可计数。恋爱、热血、悬疑、惊悚、修仙、日常、爆笑等等各类型精心排列不一而足。 这轻描淡写的一个首页就可见整个平台漫画的兴盛。这是已经开启国漫国度了,哪还有原来半分潦倒的影子。 资本投钱是可以改变一切外在的风景,但改变不了本质。这些耗费无数人的精力,以诚挚之心完成的作品是人的神绩。 在普通人都用最轻松的旁观者态度轻易地轻视国漫时。有些人不甘轻松,默默无声的扛起重担,挽狂澜于既倒,兴国漫之将催。 看到这,蛰鸣社那些社友再罗恕心中的形象完全改变了,他们不是过去那些努力前行只为学习的同学。他们也不是一直以来隐密不承认,只能躲起来爱漫画的自己。那些社友在蛰鸣社坚定地为着漫画努力,漫画是他们光明正大为之骄傲的事业,他们是漫画人。是振兴国漫的人。 这时的罗恕沸腾了起来。她沸腾于有那些人的努力,也沸腾于她似乎自己也要加入这些人中了。 「蜇鸣社的365天」罗恕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这个名字。 武侠小说里的门派都会有其传世之宝。而蜇鸣社若也算个门派,那它最重要的传世之宝就是《蜇鸣社的365天》了。 搜索结果页《蜇鸣社的365天》高居榜首。 右边放的是一张以橙到红渐变色为主的封面图,激情四射而又温馨欢快的炫彩背景。画面中间是一张简单白色木桌,桌上右边漏出一角画好内外框线的画纸,框内只有些简单的背景图,树叶,爱心一类,没有人物。 在没有图纸的桌面一个身穿到脚腕长裙的q版小人正领着5个造型各异的q版小人嬉戏打闹。在图纸那边一个大背头的小人正抱着一支与他腰身其粗的自动铅笔歪歪斜斜地为一个蹲在框线内区域的小人画上缺失的右脚。蹲着的小人转头看着嘻闹的人群跃跃欲试。 封面的右边记录了这本漫画的基本信息,作者栏为「蜇鸣众」,标籤为「少年、少女、生活」,人气1.34亿。这是一个还不错的成绩,作为一部06年开始在有妖气上固定连载的漫画它受众稳定,所以人气不错。 罗恕点击「开始阅读」按钮,正式进入了《蜇鸣社的365天》世界。 第25章 扛鼎之人(中) 画面里是树荫掩映下一栋安静的教学楼,场景外的右上角一块黑色色块打底,上书大大的「2001年11月」。那栋教学楼的外观让罗恕有种熟悉感,它和吴华隶属数学系的思敏楼极为相似。
第52页 一个只能看到背部,梳着大背头髮型的少年突然冲进画面。因为这一切实在时代久远,罗恕对这个画面没有什么感触,但若时间线真的拉到2001年,看到这个髮型的人很容易会联想到那一代人青春的动画《我为歌狂》。 少年噔噔噔地跑上了2楼,敲响了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被允许进入的他率先从门后伸出了他的头,这是主角第一露出他的脸。他的脸很瘦,还有个尖下巴,显得脸尤其的长,眼窝凹陷,让他那本就浓郁的眉毛变成了他整张脸的标识,若是在其他时候,那张脸上恐怕最容易上演的便是「眉飞色舞」了。此刻这标识忧郁地分开向两边耷拉,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女人之态对着办公室里说道:「刘老师,你好。我找你有点事。」 刚才在忙碌都心平气和的刘老师听到这句话,皱眉嘆了口气。【那祖宗怎么来找我了!】 ...... 「为什么不行,总有理由,只要有理由,我就一定能解决它。」大背头双手拍桌截断了两个规劝他放弃的老师的话,这些老师只会周而復始全无新意地说这不行,不合规矩,从来没有先例。却也说不出什么漫画社不该存在的有力理由。 ...... 「学生的意愿在学校看来是毫无价值的,他们总觉得我们是在办家家酒。」一个长发少女右手拍上大背头的肩一脸丧气地嘆了口气,这样的话即是在抱怨别人,也是在为自己的放弃做准备。 她相对的那个少年却没有应和她的话,而是露出一副思考地样子。 ...... 「快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啊!!真是『茅庐』的参赛邀请函。颜好你牛逼,你真的太牛逼了。」一个中分少年冲过来抢夺了大背头少年高举的邀请函,惊喜地跳了起来。 ...... 「以后这就叫『蜇鸣社』,我们现在蛰伏努力,未来终将凤鸣朝阳。」一间堆满杂物的小室里,那片被匆忙整理出来的狭小空间里,大背头立于正中,他拍了拍手边桌子对另外6人笑道。那夸张的笑容拉宽了他的脸,灿烂得掩盖了眉的光彩。 ...... 开篇这个名为《初辟》作者备註「贝贝头、寂寞如雪、静止的眼泪」的章节,展现的是「蜇鸣社」从无到有的故事。 大背头主人公就是「蜇鸣社」的创始人,兼第一届社长的「蒋丹」,笔名「颜好」。这篇蒋丹没有参与创作的篇章,却完完全全是个以「颜好」为绝对男主的故事。 故事讲述了他如烈日悬空的热情,坚韧不拔的意志,和无与伦比的才华。他的意愿一旦产生,所有的阻碍都只是水上的涟漪,绊不了他的脚步。漫画是无动作无声的,但是看这个故事能感受到创作者对主角狂热的崇拜,仿佛能听到他们用最强烈的感情歌咏着主角的事迹。 01年时漫画太过被看轻。那时大部分人刚摆脱贫穷,漫画既不是能吃饱的粮食,也不是能御寒的衣服,不是能赚钱的商机,更不是能炫耀的艺术。 对它若有喜爱,也只能是古代人宠爱小妾一般,当个玩物玩玩。现在蒋丹搞那么一出,就是在「宠妾灭妻」,将玩物登上大雅之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吗?自然被恳求建社的老师想到的不是「同意与否」这种和询问配套的答案,而是想着怎么把这些「误入歧途」的少年人拯救回来。 一边是前进无门的少年人,一边是置若罔闻的师长。这一切看着就像他们在被堵死的胡同里无望地纠缠。耗时日久后其他人都要放弃挣扎了。但失意却似乎从未出现在蒋丹身上过,在他心中有明确且一片璀璨的未来,困难对他来说都只是路上迷惑人小路障。 【若有人不认同,我就让这些不认同都变成目光短浅。让他们收回今天的轻慢。】 蒋丹知道没有什么比万众瞩目的名声让世人崇拜,更能在他们面前证明一个东西的价值。所以他要去给吴华的漫画争这份价值。 蒋丹选中了由北方4省16位着名漫画家设立的「茅庐杯原创漫画大赛」,作为难得的有公信力的漫画奖项,这是蒋丹能选的最好的镀金金箔。 他给创始人中唯一厚浦市出生的漫画家写了封长信。以一个漫画后辈的身份给漫画前辈写的一封求援信。蒋丹将身份放得谦卑,但字里行间却少年意气飞扬,虽是求援信,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他现在的窘况后,他就只是向这位从无未见过的长辈诉说他的未来,描绘他们社团漫画的未来,憧憬国漫的未来。 信件寄出后,短短5天时间,蒋丹便收到了一封回信和一张参赛邀请函。信的末尾留字「未来可期」。 「茅庐杯原创漫画大赛」是有参赛规则的,规则是参赛者必须有一部以上发表过的完结漫画。也就是说这张邀请函打破了规则。它的分量并不比奖盃轻多少。它不出所料的获得了师长的重视。「蜇鸣社」从此产生。 那少年他的热爱是如此充满活力。即使所有人都懈怠在旁,而他依然能一往无前。然后其他人只能用目光追逐他风驰电掣的背影,然后遗憾地说句那是别人的青春啊。 《传承》-颜好、不及你、花几重 「蜇鸣社不仅仅是我们几个人的社团。未来它会是许多人的造梦之地。所以我们要将它当成是国邦来经营。 国之重典存亡续绝,蜇鸣社重中之重要有传承。有了传承,那蜇鸣社这个我们爱重之地才能长长久久的存在。我们的漫画梦想才能真的会实现。」颜好说道。
第53页 「你说的传承指什么?玉玺吗?」胖墩墩的花几重笑笑开玩笑道。 「你要说他是蜇鸣社的玉玺也行的,以后它恐怕也都要交给每届社长管理的。蜇鸣社作为一个漫画社,玉玺的材质自然非金非银,而该是纸,画有漫画的纸。就是它。」颜好将自己一直用胳膊夹着的画本抽了出来,调转一面,而后从左到右在人群里环转一圈,出示给他身边的伙伴看。 花几重等围拢那个本子,白净的纸面8个豪迈的大字霸占了全境《蜇鸣社的365天》。 「对于蜇鸣社来说,血统、民族都不是传承。只有梦想、热爱和漫画才是传承。所以我们要用这个漫画记录我们所有人的故事,我们的梦想、热爱和我们的思想。」颜好道。 ...... 「为什么要选用这种形式的漫画?这算日常类吧。你既然有这野心要所有社员都参与这漫画。就绝不想它扑街,更不会想它变成个投闲置散的帐本,那为什么不把它变成史诗类型的漫画。而要用这种缺乏气场,缺乏主角魅力的日常类风格。 你应该很清楚日常这种只是闲暇拿来消遣的类型,它即不能像其他类型剧情环环相扣引人入胜,也不能承载一个过深的主题,难出佳作。」中分少年贝贝头质疑颜好的决定。 「《蜇鸣社的365天》你是想把它变成蜇鸣社的史书吧?你这种方式就史书来说就是编年体。这种形式做为记录来说极佳,但可看性远远比不上纪传体的。以个别英雄类人物为中心的故事才能吸引忠实读者吧。」板寸头少年不及你说道。 面对他们的强烈反对,颜好依然舒展着眉头,平静地道:「没有什么题材一定不成器的。漫画本就是一个在世界里造世的行为。无中生有还遵循旧例,那也太蠢了。 至于为什么用编年!因为我相信蜇鸣社绝不是仅仅由几个天才撑起的社团,它每届每人每事都会很重要,很出彩。所以每人、每事、每物都该是主角。」 ...... 蒋丹是个天才,这基本上是他身边人的共识。在日常类漫画才萌芽没有多久之时,在大家还膜拜线索链完整的故事和剧烈的戏剧冲突时。他就能力排众议选用了日常,这个看似最没前景的类型。不可谓没有眼光,不可谓没有自信。 天才在做决定的时候总会带着坚信的力量,而这副坚定也会影响身边人。 虽有质疑但没有人真地反对蒋丹的决定。时光也告诉了一届届蜇鸣人,蒋丹当时确实做了正确的决定。 《蜇鸣社的365天》好看与否或许没人真能下判断,但是它完美地完成了传承的工作。蜇鸣社所有的歷史都被记录在案。而且因为没有受太多限制,它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可以无限的发展生长下去。蜇鸣社的所有成员都可以将自己认同的人和故事画进去。所有东西都变成这部漫画生长的养分。 第26章 扛鼎之人(下) 《变化》-荣耀的风光、罚役之耕、苏扬 依然是那块每个故事都会出现的计时块:2005年12月。 一个留着利落帅气短髮却身穿针织淑女裙的女生正拿着她的笔记本向身边的同学展示什么。「各位学长、学姐,请原谅我的冒昧,在这我要就蜇鸣社现状给各位做一下报告。我们蜇鸣社虽然现在看似发展不错,但其实已经到了危如累卵之地了。」 这句话改变了开始一片祥和安逸的会议气氛,几个领导样的人皱了皱眉,其他人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那女生继续说道:「蜇鸣社现在的发展是完全依赖纸质媒体的。一向是靠在报刊杂志上刊登漫画收穫人气和收取稿费。 可是现在全国的纸质类刊物的销售情况到底如何呢?请大家看看我统计的数据,从数据我们能看出它的销售额早已过了兴盛期,开始逐年下降了。 可是我们太过相信实体书籍存在的几千年岁月,认为它不可战胜,不可摧毁。从未真的注意到这个数据代表了什么。 我们再来看看另一组数据,这组数据简直可以用疯涨来形容,而且我们看不到它的天花板,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是潜力无穷。这组数据就是网际网路阅读量的数据。 这两个数据放一起,大家感知到一个事实了吗?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时代要结束了。 而我们现在却还在拼命攀附这个即将过去的时代。 麻烦各位再来看看我对蜇鸣社这几年现状的记录。我们的漫画现在已经极少能刊登在市级以上的刊物上发表了,基本都是刊登在几个大学刊物上。也就是说这条攀附之路我们也走得很是艰难。 我们基本上是在末路上狂舞,所以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吗?」 「那你想怎么办?」眼镜男苏扬问道。 「纸质报刊我们不放弃,但我们的重心必须得变到网际网路上了。 这是百度贴吧,你们也都知道吧?使用它的人不是一地一省,而是全国。也就是说我们在这站稳了脚跟,也就是在全国都站稳了市场。 网际网路啊,网际网路,它对我们这代人实在是太过优厚了。在这以前限制我们的许多东西,像时间、地域、资源什么的都可以忽略了。这块地方可以任我们施展才华。 我们这代人遇上了这么个等同宇宙的新世界,真的要错过吗?」长裙女姬笑行有些狂喜地说着这番话,甚至双手上下翻飞,来表现自己的庆幸。
第54页 她的陈述惊了一屋的人,其他人都兴奋起来。一代人遇上了一个能给与他们一切幸运的时代,这样话真地很能惑人。所以其他人地反应都在女生预想中,我微笑接了自己的话。 「所以,我们把漫画都放在网络上连载吧,我首推百度贴吧。」 ...... 「我知道大家基本上都习惯了用纸绘做线稿。我现在如果用容错率来劝告大家,恐怕你们都会对我有些不屑。觉得这是小白才会担心的问题。但是其他这里面还涉及其他问题。 大家都知道,纸绘的图,一图就是一图。我们就算能把原稿都留下,这些图也只能留做资料,给后人参考。而板绘画的图却是可以反覆利用的资源。 可反覆利用这点对一个团队来说有多重要,大家也都应该很清楚吧。」姬笑行一边操作着电脑,拖拽自己画稿网格的图层顺序,一边对他人说道。 「但是手绘的表现手法更强啊。比如喷射状墨渍、g笔特有的线条变化等。数码只能绘制简单的画面效果。」听众一反驳道。 「画是生来就是艺术的,被这个观念影响的漫画家们也都觉得自己是艺术生产者,为了这个身份就时常炫技。 但漫画真的是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吗?读者要的真是繁复的画面效果吗? 以下是我个人观点啊,拙见,拙见。 漫画确实是脱胎于绘画,所以早期漫画很讲究背景和人物细节的刻画。但大家也可以发现漫画进程,它是一个简化细节的过程。现在的眉鼻嘴都可以只用一条线来表示。也就证明只要我们不是敷衍的去制作漫画,那对画面的轻化处理是和时宜的。就像我最爱的漫画《绝爱》,它的画面与它同时期的其他漫画比是很粗陋,但是它是一部经典之作不是吗? 也就是说漫画是种和绘画不同的东西。」姬笑行道。 「个人看法其实都是带着偏见的。为了防止偏见的产生,就都参试一下把。 什么事都不要那么绝对,可以在保留原来得创作习惯得同时,开始试试板绘。两种方法现在看来都有制约发展的地方,但我们可以用人类的智慧试着将两者优点集合起来操作。 而且现在科技发展那么快,或许明天一觉起来,世界就为我们的把困境都解决了!」社长罚役之耕道。 ...... 蜇鸣社歷届都是大三学生担任社长。因为大四要面临就业,精力无法避免地要转移到工作上。所以大三就成为一个资歷最老,管理精力最充足的时间点。这认知不是铁律,却是大家的共识。而有两个人存在时,大家是想不起这稳固的共识的。一个人是蒋丹,做为蜇鸣社创始人的他大一就担任了社长,其能力也是无可厚非。而另一个人就真的有些戏说传奇,她便是2006年9月以大二学生身份担任社长的江惜良。 她是个光芒无法被掩盖的明珠。刚进入蜇鸣社没几天她就对蜇鸣社提出了许多就后来者也不得不说声极妙的改革方向,并为蜇鸣社拉来了固定的资金源。蜇鸣社真正成为一个有实力的组织而不是一个会因风而倒的草架子,都是从她而始的。 蜇鸣社对网际网路的崇拜基因也是从她而始的,他们也确实因为这份崇拜而搭上了网际网路发展的快车。 她没有在大一就当上社长,唯一的原因只是那时已有社长而已。 ...... 罗恕一个个故事看来,黑夜渐渐露出白光,全无睡意的她还欲罢不能。终于来到了最近最新的部分,熟识人的故事也出现在了她面前。 《一人》-孜孜以我、心黄黄 画面开始是在蜇鸣社里,视角内是一副忙乱的场景,画面内的几人身体扭出了各种不合理的角度,桌椅板凳放得乱七八糟,画纸和笔也都在天空乱飞。在一片非现实形态的兵荒马乱中,一人依然安坐,以手撑头,靠着桌子,给读者只露出个后脑勺,一片岁月静好。间或她还伸手接住飞到她这的杂物。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小心,颜色晕出去。」 「我的天,你干了啥?我的画,我的画。」 各种嘈杂的话语比那些乱飞的物品更扰人安宁。 那些话都变成苍蝇在后脑勺上飞。终于打乱了后脑勺安宁,她一拖桌上,「嗞」地一声,世界安静了。 ...... 「墨夜如冰」这是顾奇越很久以前就给自己取的笔名。陌生人会认为很搭她的气质,觉得她既暗又冷。但其实她的孤芳自赏是带着热气,像在雪山翱翔的凤。 刚加入蜇鸣社的她,收敛了所有锋芒,像只待在墙头的小雀,即不冷也不热,安静地帮着她的组长完成漫画,当了一个多学期的合格助手。 但老天爷不会让顾奇越一直这样,一切的改变始于她的大一下学期,当年《茅庐杯原创漫画大赛》的举办。 从没有哪个时代,像这个时代一样变化迅速。迅速到,过去多年都未有增减的赛制,却因为漫画人的焦虑时代的改变而改变了赛制。 《茅庐杯原创漫画大赛》的主办方力图让这日暮西山的奖项获得重生,便将原来的由权威人士评定排名的方式变更为网络投票打排位的形式。由漫画专家到普通读者这受众的变化可谓极大。而且这一切是在赛前2个月才紧急通告的,这打乱了蜇鸣社近一年的准备。 蜇鸣社的成员面对这急迫很难做决策,他们有几种选择来面对这种变化。
第55页 选择一:继续使用原漫画。但这种研舔评审口味,更多是炫技的漫画很难获得普遍认同。 选择二:放弃原漫画,在两个月内画个新的短篇漫画出来。这种选择的风险更是大到无以復加。要在那么短时间内选定合适的故事,并保质保量的完成它,其中涉及的要把控的环节太多。 选择三:对原漫画进行修改。这个看似两方讨巧的暧昧选择其实兼顾了上面两个选择面临的所有问题,它的优点只是看似付出了努力,失败后能轻易的原谅自己。 相比之下选择三真的是个轻松的决定。但他们最后到底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选择二。少年人胸有热浪不肯凉。 顾奇越不愿妥协,独自一人熬了一天一夜写了故事脚本交于人前道:「我写了我喜欢的故事,想来是不错的。」 那届蜇鸣社两个月忙得人仰马翻,《一人》这个故事就到漫画寄出结束。参加了比赛他们或者得奖、或者不得奖是必然会有个结果,但那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永远是那群故事里的人,他们做了必然之外的事。 从01年到11年,这本漫画记录了近10个365天。里面的一线一面一人儿,一笑一怒一愁容,一思一念一人间。便是存留了蜇鸣社的所有时光,也是中国漫画世界的一角时光碎片。 蒋丹、江惜良…顾奇越他们都属于这些时光。终有天罗恕也会出现在漫画里,即使不出现在漫画里,她也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里,她是属于这个真实的漫画世界的。 那么多人于这片世界天空下存在着。那擎天扛鼎之人恐怕不只是那耀眼的几个人! …… 2012年03月08日 妇女节的庆祝方式,买衣服。 第27章 岂曰无衣 要想安逸生活,谁都逃不出被大众审美统治。要么自己变得符合大多数人的习性,要么把大多数人的习性变得和自己一致,两种总得选一种活法。 而学生和成人的审美又惯常是两套,所以进入大学后不管是有多不适应,大学生都急速地想要改变。 过去学生审美符合得越彻底,现在大学要改变得就越大、多。这些改变有些是潜移默化,难寻痕迹的,比如思想。有些却是立竿见影无法隐藏的,比如说髮型。 而天天可见的穿着打扮,则每天都在刷着存在感,人人都非常关注。 现在成人世界开始颳起一种所谓标准的普世之美,它是标杆,与它越接近,就越美,而越远离就是越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追求越发苛刻,仿佛毫釐之别,就有千里之憾。怕「丑」的魔咒追赶着大家,让人来不及思考和感受就向着那唯一得标准冲锋。但世间颜色千种,风光万种。对一种的盲从,到底是审美的升级还是降级呢? 姚乐芳、罗恕和单觉作为寝室里距离这种标准美最远的三人众,姚乐芳对一切早有自觉。在终于从自己井喷式的幻想中抽出一些空闲时,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修正自己,而这时都已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不过一切从春开始也挺好。 早上9点,「嘀铃铃。」 姚乐芳还沉迷于难得的长眠,被这声铃声惊得坐起。揉了揉自己的鸡窝头,大脑一片混沌还没真得清醒,顺势又摸了摸自己抬起的脸。须臾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昨天特意设置这讨人厌的闹钟,惊搅自己的好梦是有原因的啊。 她大力掀起自己的被子,上下拉拽,在房间内形成一股小风。 「快别睡了,都起来!起床了,今天要逛街啊!」 这大嗓门很有用,除了主人早已离开的那床,其余4床人都被惊醒了。一时5人像落水的小鸡,在床上各种扑腾,抗争被窝的魅力。兵荒马乱多时,才终于都收拾停当。 今天是38妇女节。坚决不认同自己是妇女的姚乐芳和吕朝云,却依然对过节兴致浓厚。他们攒了多天的购物慾终于可以在今天释放出来了。 姚乐芳拍着几人的背催促道:「快走,快走、逛街啊逛街。」 被催得慌乱的几人拥挤着出门了。 「诶,你们......」想说什么的杨未之看一眼那几人,他们已经熙熙攘攘裹挟着走出了很远,像是听不到了,只能收回自己的未尽之言。将放好日常用品的包一拉追着他们去了。 10点30分,在离吴华大学有14站地铁远的步行街上。5个女生手拉手保持横排前进,这么超宽的一排几乎占满了整条街的行走区。 这一行5人自然是罗恕等人。 没有这生活经歷的人总觉得那些关系好的女生们,是在用一种近乎炫耀的广而告之的方式来表现他们的感情,十分造作。吃饭,上厕所、睡觉,学习、看电影、交男友,事事一起,这种不分你我的行为,就像是作秀。 但其实,这群年轻的女生们那时就是单纯地为这些事快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别说作秀,多半连脸都是顾不上的。就像这时的罗恕5人。 吕朝云左手挽着罗恕,右手挽着杨未之。姚乐芳左手挽着杨未之右手挽着单觉。虽是一个横排,但他两就像两台发动机,拉着队伍向前沖。还未买到衣服,就只是在这条街上走着,就只是被朋友拽着前行,就足以让他们让人喜不自胜。这喜悦让他们都只看到了自己和朋友,其他的人头涌动,车水马龙都消失了。这或许就是青春让人着迷的地方。 吕朝云早已做好了功课,所以走了一段路后,一行人就被她领到了这条街上最好的商场-百盛。
第56页 节日会激起人的情绪。即使商场不打折,但这种众人同乐的氛围也会激盪大家的心。在这个还信奉实物的时代,商场最容易聚集一堆激盪的心。 穿过了熟女场,布满黄金首饰和名贵化妆品的一楼。 刚上2楼就看到一个以粉色为主的橱窗,里面放了两个装扮得青春活力的假人模特。这些年这些一看就是少女或轻熟女的服装店从高楼层一点一点往下搬,位置越搬越好。 【未来说不定都在一楼了,也许到时候满楼都是年轻人的东西卖。】一个念头从杨未之心头划过。须臾她便把这个想法放下了,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吕朝云往上扫了一眼那店面的招牌,便拉着众人过门而不入。 那家的衣服是很漂亮,像公主的衣裙。但它们很贵,却又没有很贵。贵是贵在年轻的小姑娘看到那价格很容易产生些危险的想法,而付出昂贵的东西。而不贵就不贵在若真将危险的想法实现,她和那些衣服便都一起变得便宜了。 吕朝云自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由贵变到便宜。 「这些衣服好看啊,为什么不去看看。」穿过店面的途中,姚乐芳被好看的衣裙吸引了注意力,站在橱窗前不肯走,幻想着自己穿上他们该有多时尚、高级。 吕朝云回手用手肘勾着姚乐芳的脖子拉着边走边道:「好看也不一定适合啊,你看你那么丰满。穿这样的衣服会让人觉得是大妈在装嫩。」 「我丰满啊!?嘻嘻,嘶......怎么感觉你不像在夸我啊?唉,朝云,慢点、慢点脖子,疼......」 打闹着他们终于来到了合适的店面。吕朝云两手一推姚乐芳的背道:「选吧。」 「啊!」姚乐芳无措地回头,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吕朝云道:「要我选吗?」 「你的衣服当然自己选啊!」 「可是我不知道该穿什么啊!什么才好看啊,我不知道啊,帮帮我呗。朝云最好了。」姚乐芳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矫揉之态拉着朝云的手,顺便又向杨未之眨了眨眼。一次勾搭两个,力求有人能帮帮她这个「审美文盲」。 「要我帮忙啊?你确定!」吕朝云突然露出一副诡秘的表情。 「不、不那么确定。要不还是未之帮我挑吧。」被表情吓到的姚乐芳咽了咽口水认怂了。 「说好的,怎么能换,要恪守妇道从一而终知道不!」 「别啊,我是人尽可夫没节操的,谁都行啊!咱们换一换吧。未之我需要你啊e on,baby。朝云,放手、放手别拉领子啊,疼啊。要不还是刚才的姿势吧,或者抱我也行啊,这太勒脖子了。」 两人的打闹让人不忍直视。单觉拉着罗恕和杨未之减慢步伐,想表示不认识前面的人。 试衣间是一整排的格子间,房间尽头是一面大大的镜墙。而现在这面镜墙每天会映出许多试衣的或在旁边穿行的人。 现在它映出一个女生,她正左摇右摆想要在镜子里显出更多的身影,好搬弄自己的装扮,她便是坐在入口沙发上的吕朝云。普世的审美风格在别人看来是佳品,但就吕朝云来说就完全不合了。 那几个对标准审美一知半解的小羔羊们,等一下就要自己跳到她手里求着她当参谋了,怎么想都有些兴奋啊。 一只手从隔间里伸了出来,拉开了门帘。吕朝云的注意力立刻被转了过去。 穿着一件小香风浅咖外套,搭一条薰衣草紫色阔腿裤的姚乐芳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她有些扭捏的走向吕朝云,间或拉拉裤边缝。这整套衣服款式都给姚乐芳一种陌生感,所以穿上它们的姚乐芳有些心虚、忐忑。 「不要问我觉得怎么样啊,你先看看。先自己仔细看看你的样子啊!」吕朝云把姚乐芳的身体一掰转,让姚乐芳面对着镜子。她用前胸贴着姚乐芳的后背,从姚乐芳的后面伸出两只手。右手托着姚乐芳的左腮,将她的头微抬上扬,左手扶着她的大腿,让她站直。 「好好看看镜中的你,好好看清楚,你是这样的,找到你自己的感觉,你才能找到适合你的衣服。衣服虽有过时和流行之说,但再流行的衣服都拯救不了一个不当时的人。所以首先你自己要在线。」 被吕朝云架着的姚乐芳看着那面镜子里的自己。这是一个有些傲慢的动作,姚乐芳平时绝不会做。中国人讲究谦恭,他们总被教育着面对高位者要恭敬,面对低位者要谦逊。什么都要礼让三分,那头必然是要微含三分的。 但现在她就用这个傲慢的视角看着自己,镜中她前面不时有人闪过,但这样俯瞰自己的姚乐芳并没有觉得那些是影响她展示自己的阻碍,反而像表演时的礼花,他们匆匆而过,更显出傲然站立的她来。她现在像是一个站在大t台上的模特。 【我是这样的吗?】姚乐芳想道。平时随意照镜子都能看到一个外形,曾以为那便是自己的样子了。但今天看着这个镜中女人,她才意识到,除了相貌外,她实实在在由许多东西组成,而且这些东西也都是与别不同的。【我居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独一无二的吗?】 「嗯,乐芳穿这件很好看!」穿着復古风米白色雪纺上衣,搭配亮灰色a字裙的杨未之走了出来,看到镜前的姚乐芳眼前一亮道。「唉,真的,整个人都有些不同了。」 「是啊!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姚乐芳愉悦的往左盪了两步,对着镜子笑了笑。这次她没有再拉扯她身上的衣服,她只是扶了扶自己丰满的胸。【这些布料哪及得上我好看。】
第57页 罗恕拉开了门帘一角看着外面纷扰的人堆。 一直以为自己加入了漫画社后,算是刮到了艺术的油皮,结果到今天才算开了眼界了。看着手边一堆衣服,想着刚刚被科普的知识。 这件是燕麦色西装。【嗯,原来颜色也可以用食物命名!】 这件是黄色斜纹衬衫。【原来衣服可以不要那么横平竖直。更原来衣服可以买大两码穿!】 这件是娃娃领花边衬衫。【原来我也还被允许打扮得那么幼齿,像那句话说的,谁还不是个小仙女。】 ...... 这些都是她从未想过的东西。它们都存在了不知多少时光,它们的存在入书入册非常真实,无从辩驳。罗恕也在这个世界活了快20个年头,却一直与这份真实失之交臂,那或者是罗恕活得虚假吗? 第28章 与子同德 人的感知真的可以混淆许多东西。 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了。除了中午吃了顿饭,她们就一直在购物。那位平时厌运恶动的姚乐芳今天出奇了依然精神亢奋,还欢快地挑选着衣服,步履之间也依然轻快,叫人佩服。 购物慾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的单、杨、罗、吕四人步伐已经缓慢了许多。在姚乐芳已进入一家店面挑选了几件衣服后,他们才挪动到店面门口。 吕朝云和单觉看到店面里的小沙发便不顾形象地沖了过去。放下手中的购物袋,耷拉下身体后大大嘆了口气。 杨未之地累还没到影响她形象的地步,她看着两人的狼狈无奈一笑,慢慢走了过去。 罗恕还走在杨未之后面,她倒不是不累,以至于不用争取时间休息。也不是说很累,累到举步维艰,要在店门口蹉跎。而是她看到了左手边隔着3家店的那家店面「无印良品」,她便不太想走了。 今天出来的人都抱有目的。对于罗恕来说,买衣服是其次,重中之重是要买只画笔。 一只有牌子,有渊源,有讲究,可自持身份的笔。 在罗恕的「域」里时间是无穷的,空间是无穷的,自由也是无穷的。所以她可以随时,随地,无所顾忌的干任何事。 但一旦到了现实,罗恕就变得畏惧不前。她总觉得艰难险阻很多,要想成功必须有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和对的环境。但却又无法找到所谓的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环境。事态一直僵持,她便也就一直龟缩不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一个顶好的解决方法。那便是在现实里找到一个特殊的物件,然后那物件火变成界碑、标志或者说是灯塔。只要罗恕碰到它,就感觉自己找到了最对的时间、最对的地点、最对的环境,她就可以安心开始一切。 或许罗恕是属乌龟的,非要在她面前伸根棍子让她死死咬住,才能将她的头拖出壳来。今天她想要买的这只笔,就是拖着她开始漫画之旅的那根「棍子」。 这件事很重要,那这根「棍子」就不能是随便的一只泯然众笔。罗恕看上「无印良品」这个自带「日本」、「文艺」、「故事」标籤的店面就很容易理解了。 罗恕想去逛逛,所以踌躇着不想进服装店门,想要改道。这样的想法和行为,势必会有一系列后续,她必须去和其他几人告假,然后独自离开。这些会让她很为难。 外人经常看到罗恕一人,便以为她习惯独处。是,她是习惯,但这种习惯是被动的。她的独处都是他人放生她,而后得来的。而所谓主动的独处,在她认知里就是留下其他人独自离开,所以她认为这该叫「甩掉」,是种极失礼的行为,她若是做了就会有负罪感。 所以她踌躇了半天后,还是没做什么,而是乖乖踏进了服装店。 下午5点钟。北方的天到了这个点像是昏昏欲睡了,人流朝着和早上相反的方向涌动着。坐着扶手电梯下4楼的罗恕一行人也是计划着回家了。 罗恕还没有买笔,没有笔的她是绝无法开始她的漫画事业的。所以此刻她的心被她澎湃的事业欲反覆撞击着,焦躁难安,心被撞得像要离家出走破胸而出了。濒死的困顿生出许多烦躁,终于给了她不顾一切的勇气。 罗恕看着几个稀稀拉拉不成列萎靡站着的人。他们的精力好似都被抽干了。只剩一点也被拿来扶住扶手了,防止自己被手中的购物袋拖拽得从电梯顶上滚落下去。 「我还有些东西要买。」罗恕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啊!」姚乐芳艰难回头哀嚎。一天的兴奋过后,她的体力透支很严重,所以此时这话在她听来无疑是噩耗。 「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罗恕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会造出什么困扰,慌忙补充道。她也本就没想过找他人一起。这种隐秘地心事自然是一个人好。 说完话后尴尬的罗恕无助地等着其他人同意。其他人尴尬地听完罗恕的话,表示自己也很无助,它们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动,但独留罗恕一人这种事他们又干不出来。 尴尬的无奈往往需要情商高的人来化解。罗恕自然没那个情商,能圆滑地宾主尽欢似的独自离去。那就只能是其他人来圆滑解决困局。 「杨未之,你不累吗?我一个人可以的,你还是和他们一起走吧。」在去「无印良品」的路上,罗恕问着那个留下的人。 「没事,他们3个是真的累垮了。我其实还好,今天没怎么买东西。」罗恕看了眼步履稳健的杨未之,她这话倒真像那么回事,她现在的动作与早上也没有太大的出入。想来是真的不太累。究其原因也许是她没怎么逛,但也可能是其他,罗恕看不出来。
第58页 罗恕觉得识人是这世间最难的事,最最了解时也只能说识了大半。 杨未之一直给人的感觉很清澈,所以会让初初相识的人就觉得懂她多半,但后来却发现好像一直只能懂那多半,那多半就像是她分配的,放进橱窗展示的死物,不收不进不改变。 在其他店面算尽机关博眼球的时候,无印良品的风格真的是很特别、很和煦。颜色以白、灰、黑这些可说无色的颜色为主,物件也都尽都是收敛气场、失之锋芒的。再把最有家庭感的东西放在门口,吸引客户进入。 斗室之内,两三家人,闲话家常似的选购商品,很温馨,连那些拥挤的窄道都是增进感情的道具。真的像回到家一样。 「罗恕,你看,熊!」罗恕正跟着杨未之的后面穿行着厨房用品区的过道。突然间,杨未之快走两步,好像拿起了什么东西,而后便小声尖唿并展示给罗恕看。 【这...还真是熊!】听声抬头的罗恕,只见杨未之将两个小孩拳头大小的暗金色勺子交叉于脑后。在罗恕这视角就看到两个大大的暗金半圆,像耳朵一样顶在杨未之的头上。 「哈哈,有趣吧。」被逗的人呆住了,逗人的人反而自己笑了起来。 「再看,兔子!」放下勺子的杨未之,又拿起两把银色的大刀。 【其实是像狼的。】看着玩得欢乐的杨未之,罗恕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杨未之也没想着要罗恕机灵地捧她哏。与吕朝云总是想方设法的逗罗恕说话不同。杨未之和罗恕在一起总是善解人意地说话,又蕙心纨质地沉默。 罗恕不是不想说话,她只是孤独得不习惯将心腹内存之言宣洩出来而已。于是吕朝云和杨未之一个用急催的攻法,一个用温厚的守法,均是希望罗恕的世界别再那么寂寥。 「是要买笔吗?哪种?」开始不想杨未之跟着,罗恕便只说了去买东西,却没细说要买什么,杨未之便也一直没问。一路悠然地到了无印良品,而后到又悠然的穿梭其中。直到到了办公用品区,杨未之看着拿起一支笔的罗恕才问道。 「嗯,我想买只好用的自动画笔。」到了这,买笔的事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不再有被追问前因的必要。罗恕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回道。 「画笔,画漫画的吗?我搜搜看。」看着罗恕一支一支的掏笔试手感很是麻烦得样子。杨未之拿出来ipone搜索了起来。 「这款,这款网上评价不错,说拿来画画很好。」杨未之对着手机上的信息查看了一遍店里的笔,而后抽出一支红色的自动铅笔递给罗恕。 罗恕接过笔,试了一下,确实不错。但她又不敢那么轻易地买下。这种选择「棍子」的事,她干过许多次了。每次都干得极有仪式感,因为她觉得仪式过后就能获得世界的祝福,可以安心地开始。而仪式嘛,繁琐才显庄重,波折方证宝贵。 而今天这一路丝滑顺畅的流程,让她不安了,这些变得像是独自做了决定,还未被天审核通过。 她便又去货架上拿出几支最贵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相同动作几个循,结果还是那支红色手感最好。虽然结果同样,但这下波折有了,再不是私自轻率的决定,罗恕放下心来,愉悦地去付了款。 北方的白天真是追赶着的,只是一眨眼功夫,就熘得没影了。 买笔花的时间并不多,但罗恕和杨未之在商场大门口看到的已经是一片墨色了。更糟糕的是,行到半路这暗夜还突兀地下起了大雨。 高空中的雨藏在墨色里隐去了身影。地上的雨倒是被路边的车灯照得清明。粗壮的雨线奋不顾身地勐冲向地面,你追我赶似的给地面留下了一个个水洼,各种水的击打声混合萦绕在这夜中,十分刺耳。 罗恕很愧疚,若早点离开,就不用直面这场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赶上这场雨了,这下我们回家麻烦了。」 罗恕大多时候都是用沉默来处事。唯有愧疚的时候,她的反应很快。她会在任何人都未开口前说出「对不起」,她不能忍受别人的生活因她而受损伤。 「不用道歉啊。这雨是避不了的,不是在这遇上,就是在后面遇上。而且我带伞了,出门的时候就看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雨,本想和你们说的。但你们沖得太快了,没来得及。」罗恕这才看到刚才杨未之掏摸半天的是把伞,杨未之将伞在身前撑了开来。那是把普通大小的橙色雨伞,平时一人刚好,但两人打就捉襟见肘了 。 「来,我们一起打。」杨未之拉着罗恕的胳膊,将伞撑着遮住了两人的头顶,但也仅仅是盖住了头,身体都失去了伞的全方位保护。看这情形罗恕自是不愿的,「你还是自己打吧,你帮我拿一下购物袋就好。」 「别闹。」杨未之制止了罗恕的挣扎,将罗恕往身前拉了拉,把两人贴得更紧了。「购物袋道是可以用里面的手拿。」杨未之把购物袋换到了拿伞的右手,示意罗恕把购物袋换到左手。 「别动了,雨进来更多了。我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淋雨的,这半边伞总是留给你的。你要是往外动,那就是给风留地方了。」 「对不起,要是没我,你就可以自己打一把伞了,不用被雨淋。」 「说什么傻话啊,你没有对不起我。在这风雨中有人同行,比有伞重要太多了啊。非要说的话,是我该感谢你,在这雨天暗夜中,你在我身边。」杨未之对着罗恕笑道。
第59页 今天的罗恕不用愧疚。不用感觉别人对自己的付出是恩德,是负担。谁付出谁受惠本就没那么分明,更别说还要给这些身份分个贵贱。 这雨夜宽广得好像没有尽头,但还好夜雨再大也不能淹没那把小橙伞。那伞下的罗恕和杨未之,各淋湿了一个肩头。同享着一半安宁,一半风雨。 …… 2012年04月08日 在社团真的能学到很多,我能做很多事。 第29章 程门立雪 已经是凌晨2点了,罗恕已经躺床上4个小时了,距离熄灯也已过去3小时了。她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努力放空大脑。做出一副安逸的状态,但急躁哪那么容易掩藏。 辗转反侧左右翻腾了那么久,她要的点子、故事、大脑里的光怪陆离、人物的爱恨情仇通通都还是不见一丝影子。她只能看着窗帘透出的斑驳月色发呆。 过去的夜晚,她能很惬意地进入「域」里畅游,无需任何助力。那时她觉得那么多故事,那么多喜悦,那么多美景是真实存在于「域」里的,否则仅凭她那不足一斤的大脑怎么可能承载这些广袤的世界。 因为相信它们存在的真实,只觉得自己是在看戏。所以罗恕从未想过类似灵感枯竭的困境会出现在自己身上。那本她拿来记录实况的笔记本,现在展开的那页只残留几笔乱痕,可怜巴巴地躺在枕边。那只才买的红色自动铅笔也丧气地滚到了罗恕和杨未之两床接缝之间。到底是「域」失实害怕真实的记录,还是两界之隔不容模煳。这夜真的无眠了。 罗恕这一夜的辗转因由要从昨天早上的蛰鸣社说起。 ...... 「对不起,我来找吧!」书柜前的罗恕双手扶膝,蹲下身子,头向前探索着和顾奇越看一个方向,却又小心地不和她碰撞到一起。 在「外派」期间罗恕一直坚持着帮顾奇越做事还书,在她心中打卡,想让她多记得自己一些,多给自己一些安全感,也希望这种漂泊可以快些结束。 今天却出了些意外,让发生这种他们两凑一起找书地事。 昨天罗恕一时疏忽将两本顾奇越还不想还,还贴着便签的书还回了书架。这下对罗恕来说真是平地起雷了,她被这个错误扎得跳了起来,急于弥补。 罗恕很清楚地知道还书只不过是件微如米粒的小事。可是今天连这样的小事她都做不好,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后,该怎么编排自己这个「废物」。 「唉,这本就是我的事,而且就是一件小事,我自己来就好。」顾奇越没注意到罗恕的惊慌,随意回道。翻了一翻,找出自己那两本书,直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罗恕继续保持着半蹲的动作,她在思考,顾不得起身。她用这个艰难的动作来抵消部分内心的烦躁和恐慌。 她预感到她那份微小的差事岌岌可危了,在顾奇越的那句「小事」下,她那么久以来苦心经营的苦劳也可能随风而散了。她的期盼似乎即将落空了。 【怎么办?怎么办?】自是没有任何人能给她答案。只能孤注一掷了,趁着这些苦劳还有着微弱的热气,把它抵用掉。 罗恕几步走到顾奇越的身边,将藏了很久的话倾泻而出:「你可不可以带我画漫画!?」 「你现在不就是在画吗?」顾奇越推了推眼镜道。 「不是这种,是当你助手那种,是自己画那种。」罗恕无法说出,不是当可有可无的辅助那种,不是只负责画些背景的那种,不是不参与漫画构思的那种。这些话她不愿说,王厚前帮她良多,她无法说出一句带着抱怨的话。 罗恕的话半吐半含,顾奇越自然无法弄清她真实的意图。她有些奇怪地看着罗恕,画漫画这种事,要画便画了,为什么还来自己这求恳,像在求着自己颁旨意一般。 「那你画呗。」顾奇越顺势回道。看了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圆眼加了句:「画了给我看看。」 罗恕听到道她求得旨意,满意地走了。她终于可以画漫画了。 ...... 时间前行才有了这晚的辗转难眠。罗恕想要画一个倾尽才华的有趣漫画。结果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当她想把「域」里玄妙的东西实体表现出来时,我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域」了。没多想一次,反而像被推远几里。到现在她的脑子像变回了实实在在的一坨骨肉,那种玄幻的世界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罗恕不知癥结,只是一个劲努力,这样的徒劳其实没有无意义。在罗恕痛苦故事没有头绪时,时时间没有有饶过她,一周时间很快匆匆过去了。 罗恕小心翼翼地将这周苦磨出来的画递给了顾奇越。 「这就是你的漫画?」顾奇越有些想嘆气。 她翻看着罗恕的漫画,那些画若不是都画在框线内,她几乎都以为是什么人物或风景静态图了。这是要干嘛?一般画家不好好画故事就是要炫技,这几幅画的水准也不可能是是什么炫技,说是露拙还差不多。到底顾奇越不是个刻薄之人。便只是带些好奇意味地问道:「我记得你的偶像是安达充不是小畑健吧。所以你最近专注研究画面是想干什么?」 这问话语气是很平和,但它依然激得罗恕红了脸。这哪是什么研究方向,是她苦研了一周后,发现自己的大脑还是空空如石,才艰难地画了这么些东西。罗恕张嘴吞吐文字几遭才想出了句话,既维护了她对自己技术的微小尊严,又不显得是在狡辩让人厌烦:「我不知道怎么画,一提起画笔,就觉得大脑停滞了。」
第60页 顾奇越认真看了一下罗恕:「你觉得你在画《交彻咒》时状态怎么样?会这样大脑停滞吗?」 罗恕有些羞愧地道:「那时我就打打下手,画些背景花草,脑子都不用转的,哪要什么状态?」 「但我知道的情况并不是这样,我听到王厚前的说法是你帮了他们很多,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很适合画漫画。」顾奇越说了那么句话。 罗恕从未想过王厚前会说她很适合。她一直都是卑微地感激着,然后用心完成王厚前的嘱託。她觉得这件事里没有展现她任何的能力,若这里面有十分成就,那十分都该是王厚前的,自己全无功劳。 「你现在独自画漫画时,我却看不到你的任何想法,这是为什么?」顾奇越问道。 【为什么?】前面的功劳先放一边。罗恕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当拿起画笔要讲一个故事时,她的大脑,她的心就像被封印了,不再有丝毫波澜,风平浪静的像死了般。 罗恕的表情很无助,很迷茫,又有种毒液渗透全身的痛苦。一般这样的人都是要痛苦一场的预警。 顾奇越以为这是预警,她懊恼自己的莽撞,以为罗恕即将洪水决堤。但一切都没有发送,罗恕一直保持这这份无助,迷茫,痛苦。他们和罗恕融合得很好,罗恕早已习惯承载这些感情,她把他们兜裹得很稳定,像要兜裹一生那种稳定法。 顾奇越嘆了口气,将自己画到一半的画递给罗恕,让她去列印2份过来。罗恕的隐忍让人不自觉地想帮帮她,不忍让这样的她独自悲伤。 须臾,罗恕乖乖地将列印好的画连同原画一起递还给顾奇越。 顾奇越招唿罗恕搬来张凳子坐她旁边,而后抽出一张列印的画纸递给罗恕说道:「你看看这个画的是什么,你觉得故事会有什么发展?」 那纸上画了个留着小鬍子的男人正枯坐在桌后玩着一个杯子。这画是顾奇越一贯的画风,以线条简单但特色勾勒鲜明的人物为主,几乎不出现背景。画面简洁到极致,靠人物的动作和旁白对话构造剧情。颇有些上世纪《老夫子》的味道。这漫画需要的是一颗聪慧又敏锐的大脑,不需要过多的人工渲染。这也是她不需要助手的原因。 「他是在等人吗?」罗恕小心试探回道。 顾奇越在人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对话泡,而后将笔调转个方向递给罗恕:「来,你填上。」 罗恕接过笔,微抬眼睫看了一眼顾奇越。提笔移动到对话泡区域。以最缓慢谨慎地速度写着。等着顾奇越随时地打断和指导。 因着这纷扰无用的情绪,罗恕没有想很多,她也不敢想很多,便只留下「小李,她还没来吗?」几字。这是抛砖引玉的手法,她知自己不会做好,等着顾奇越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不错!」顾奇越的回答出乎罗恕的意料。 「再来,你看看重新构思的话,你还能写什么?」顾奇越又在旁边画了个对话泡,示意罗恕再写上。 因着罗恕没有得到那终极的最后答案,现在就依然是摸索阶段,在这阶段她被鼓励着,安全性被延长,罗恕便放松了几分。想了想后,写道「今天不会有人来。」 「干的不错!再来。」又是一个对话泡。熟悉了流程的罗恕思考后留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等待时效有多久。」而后相同的步骤后罗恕又分别写下 「酒会醉人,水会怎样?」、「全场的目光都会在我这。」、「这既是故事的结束也是开始。」 「很好,再试试。」顾奇越抽出另一张复印的画稿,刷刷刷画了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背对着立于桌边 。又刷刷刷画了5个对话泡。 「慢慢来,好好想想。」顾奇越将画纸推给罗恕。 罗恕有些沉迷这样的思维探索游戏了,把开始的那些杂念推到了一边。 而后她留下了水杯男的话「我在等你!」、「你知道的,我等的不是你!」、「给你我一杯水的时间说服我。」和背影男的话「你以为你过得很好?可以来我这炫耀?」、「我来了,你走吧!」 顾奇越满意地接过她这份答卷,夸奖了一番,而后将这两张随意写满了字的纸和罗恕那张花费许多心力画满画的纸,放在一起。问道:「你就把自己当个局外人,你觉得哪张纸的内容更吸引人?」 这问题的答案很明显,自然是那两张复印纸。会这样回答即是基于事实,也成全了中国人的谦逊品行。罗恕毫不犹豫地指了指那两张纸道:「你画的比我吸引人。」 顾奇越微笑道:「我的画是未完成的作品。真正给它产生魅力的是你,你做的很好。一句话,就能给后续故事创造了许多发展空间。而不同的话又展开了故事的各种可能。是你干得漂亮!」 罗恕羞涩地收下了夸赞的一半,她知道夸赞这种东西像注水的猪肉,话的主人将它亮相时要它显得饱满漂亮,以便引起受者的情绪。而几句话之后,那些水份的作用消失了,肉便变回真实的干巴巴原样。罗恕等着顾奇越说出真实意图抽掉水分地「但是」。 但是顾奇越似乎没有收掉水分的意图,让罗恕产生了没有注水的幻想。可是认为幻想不该沉迷的罗恕,自己上手抽水。 「看来文字是比画更有表现力。」罗恕将功劳归到字和画的比较上。 「不是哦,画有些时候的表现力是文字不能比拟的。就像你喜欢的安达充。他就有很强的画面叙事能力,他无声画面的表现比文字更深刻。
第61页 所以说到底不是文字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你画自己的作品时空洞无物,这画是死的。而你看我的画写话时,你的想法都来了,这故事便活了。 也就是说你是有让漫画活的能力的,却没有办到,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你又为什么喜欢安达充呢?你的心一直在胸口里跳动,自然是活的,那就是说,只能是你自己把它锁了。 讲故事是个交心的过程,你会讲却讲不出来便是你不敢,不敢将自己的心公之于众。」 顾奇越的一串问题没想过要罗恕的答案,她要的是罗恕的反思。 「你没看镜子,所以你不知道你刚才在看图写话时表情有多飞扬,应该是思如泉涌,其实你想想你刚才写东西的速度也应该有感觉。 你以为我画的图就是我的故事,然后就放心地创作,却不知你是在我创作的场景里,讲你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心,是在你自以为安全的情况下将心寄放在了这个故事里。 通过这两个人,你想出了许多故事,符合你认知、思想和你的人生观的故事。」顾奇越扬了扬手里的纸。 「罗恕不要害怕,不要恐惧带出你的心。画漫画的人绝对不能锁自己的心。要么你放弃当个漫画家,要么你勇敢点,将你的心释放了」 「裸露的心。不就可能被任意伤害到。」不经思考,罗恕说出了那么句话。是啊,许多东西,当事人的头脑没想起,但早以在心中徘徊。 「锁起来的心会被你自己反覆伤害。你要干的是让自己的心强大起来,告诉世人和你自己你是对的。这样才能真的保护好你的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画这个漫画?」罗恕迷茫道。 「把经常在你脑子里转悠,但你又最不愿它转悠的东西弄出来。」顾奇域回道。 「你可以教我吗?」罗恕急迫地祈求道。 「可以。」 「那你可以当我师傅吗?」这是罗恕从未有过的得寸进尺行为。她顾不得鄙视自己了。 罗恕急于用中国最古来地建交方式-拜师,将两人的身份套牢,也让顾奇越获得「罗恕师傅」这个权威的身位。这样罗恕就可以全心地信服她,听从她说的每一句话,去当个优秀地漫画家,去交出脆弱地心。 「拜师?现在什么年代了,你怎么想的?」罗恕像是古代来的老古板,现在都追求平等,还有几个人追求这种尊卑有别的人际关系。她抽了抽嘴角道。 「你教我画漫画,我应该拜师的你当我师傅吧。」罗恕真诚地道。 这样的古老剧情实在是有些古怪。【这是时代了谁愿意低人一等。】保持着这样想法的顾奇越便把这一切当成罗恕的轻松玩笑。 顾奇越看到自己桌上摊开的那本校内杂志《半步》。想了想觉得有趣,便道:「行,拜师可以,但是我要拜师礼。你给一组cos照吧。」 顾奇越将杂志递给罗恕,罗恕只见上面标题文字「集约漫展将于6月3日开始」。 ... 2012年4月22日阴 今天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就是课业有些忙,应该未来两三天都不一定有时间写日记了。 第30章 金钱有名 已经快晚上10点了,没人的启明楼安静得如死了一般。位于3楼的蜇鸣社窗户透露出朦胧的灯光,让这栋楼的安静变出了些生气,成了熟睡的安宁。 从窗外看到蜇鸣社里灯光掩映下几个身影左右摇晃,似乎在忙着什么事。这几个其实便是罗恕、王妮欢、何施和赵维薇四人。他们正在为蜇鸣社一年最重要的事之一加班加点操持着。 6月3日厚浦最大的漫展「集约」即将举行,每年蜇鸣社都会在里面租一个小摊位售卖蜇鸣社的漫画和周边。这便是蜇鸣社经济来源之一。 金钱有着太过强势的魔力,很少有缺它却不痴缠它的人。它只需露出个影子或名头就有无穷的力量,能改变许多事,好事或者坏事。让好事变更好,让坏事变更坏。或者让好事变坏事,让坏事变好事。更甚者事都不是事了,人便也不是人了。 作为少经世事的大学生,罗恕等人也非常需要钱,但这时的罗恕只是清晰地知道,钱可以换来她喜爱的物品。一如正版的漫画书、高配置的电脑,或者一部智慧型手机。 而作为由人组成的组织必然也是需要钱的。蜇鸣社需要钱买书,买工具,买各种消耗品。 所以说这群大学生和这个由大学生组成的组织,与其说是爱钱,不如说是恋物。这几天他们为赚钱努力,但其实他们还没能感受钱真正的魔力。 罗、王、何、赵四人正在进行的是收尾的整理工作,一忙起来时间就变得特别短暂。即使蜇鸣社全体总动员已经提前一个半月做准备工作,但事情的忙碌依然未有消减。 要紧的事,总是越做越多。越是准备,就发现有越多的微细要处理。在人的搅弄下,事情本就可以被搞得无限大。 还好蜇鸣社经验丰富,周密统领众人虽忙却不乱。每个人围着自己那份分工死磕着。而这几天里最忙碌,最晚走的就要算罗恕等四人了。因为他们承担了最为重要的门面工作,当coser。 说是coser其实更像是当吉祥物。他们要在漫展当天盛装出席,去吸引顾客购物,算是兼职了一把销售。 即使当coser,那就绕不开准备服装道具,虽然蜇鸣社歷届都有很多存货。但不管是作为漫迷还是作为蜇鸣社的成员,都不允许他们怠慢。必然要根据coser的形象气质选择合适的扮演角色,那那些存货的可利用率就不高了。更何况即使可用的道具服装,到了新来人这也要做许多调整才会合适。所以这工作很繁杂琐碎,其他人虽也时不时来帮帮忙,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四人还是非常忙碌。
第62页 说到cos,混迹二次元的人都知道。不懂的外人总觉得这是种脱离现实的疯狂行为,觉得那些人太过沉迷漫画魔怔了。但其实cos一直是被称为2.5次元的,它是漫迷们竭力将二次元拉入三次元的一场奋斗。所以玩cos的人非但不是沉迷二次元不可自拔的怪咖,反而是极度渴望被三次元接纳的常人。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罗恕,她其实一次也没玩过cos。她知自己的怯懦,潜意识就迴避这些张扬的反抗。 但这次罗恕只能硬着头皮去争取这个cos名额。顾奇越未深想开出的拜师条件,掐住了罗恕的咽喉。 顾奇越把拜师当成了个轻松的玩笑,那拜师礼也要得随意。她把整件事都变成了一场玩闹,想让一切一场游戏的活动里开始、结束。 但这一切对于罗恕来说不是「玩笑」,更不是「游戏」,一切都很艰难。可是她是必须当顾奇越徒弟的。所以即使这些再艰难,她都得去干,她要给顾奇越看自己的诚意。 何施收好调整过尺寸的「契约锁链」。何施气质有些矜傲,外人第一眼看她总会注意到她的眼睛,因为不管她从高往下看人,或是她从低往上看人,被看的都会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所以当给她选角时,周密马上想到了「酷拉皮卡」,这个提议也被一致认同了。蜇鸣社里正好还有一套已经有些不全的酷拉皮卡装束也正好可以使用。 只不过何施身材高挑,那衣服对于她来说有些短了,但也还好,酷拉皮卡的上衣是件斗篷,只要换条长裤子就好。问题比较大的是配套锁链戒指应该也不会符合骨架大人士的指骨宽度,得调整。还有假髮也日久不打理了不知能不能用。事情真的很多。 以至于以为自己的工作相比其他coser要少的何施,最后发现事情依然多到忙不过来。 ...... 已经是10点了,寝室楼10点半门禁,再不回去就进不了门了。 何施看了一眼还在收拾的另外三人道:「我走了啊。」 「等一下,哇,10点了。我马上就好了,我们四个一起吧,这大晚上的教学楼太吓人。我给你说啊,我才听说了这教学楼的鬼怪传说......」 赵维薇截住了本不想等她们的何施。一边胡乱的把东西收进柜子里,一边想说什么鬼怪传说。明明前面才表达自己的害怕,后面非得把这害怕挑开,蔓延到另三个心里。明明知道在学生心里深夜的教学楼是装了一楼的鬼怪的。 「传说啊,有个男生很喜欢逃课,经常就从门缝里偷看点名情况......」 「别说了。」王妮欢打断了赵维薇「偷窥鬼」的故事,那故事就开了个头,王妮欢已经觉得社团的门被推开了一寸,有只眼睛从缝里盯着他们看。 罗恕也只差尖叫一声了,她的脸瞬间白了几分。 罗王二人匆忙地收好东西,裹了自己的物品。四人紧凑成一堆一起离开了,生怕最后踏出脚步的人会被拉住手脚。 门「砰」的一声被匆忙离开的人大力关上了,带起了一阵风,刮开了顾奇越桌子上的纸,露出了一张画纸。 若罗恕返回来就会看出那是前段时间顾奇越拿来考罗恕的画。此时那画的故事已经完整了。 独自玩杯子的画面,那人道:「若不是有些熟悉,我都忘记我认识你了。」 枯瘦的人出现在画面里:「不是你这么说,我也忘记我认识你了。我们是在哪,为什么认识的?」 坐着的男人道:「你都已经不是那个人了,还怎么勾起我的回忆!」 枯瘦男人道:「我都实实在在地站在你面前了,怎么就不是了!」 坐着的男人道:「我记得那人的眼睛,那眼睛总让我感受到故事,他的一切都装在眼睛里,我只要一见那眼睛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枯瘦男人道:「你现在可以再看看我的眼睛,有没有想起什么?」 坐着的男人道:「没有,那里面空空如也,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些微记得过去的那双眼里有美食,有美酒,有爱,有梦。那人说他要穷一生追求最香美的食物,最醇美的佳酿,最绝美的爱情。我说这些每一样到极致都要花一生。他说那便要好好活,每一生都过不一样的人生。」 枯瘦男道:「那是我说的吗?真傻,我现在是知道了,只要有钱,一切都可以拥有。美食、美酒、美人通通都是伴钱而来的,还能得到尊严和幸福。人只要过一种人生就好,拥有金钱的人生就好。」 坐着的男人道:「所以你拥有金钱了?你得到尊严、幸福、美食、美酒、美人了?可我再你身上什么都每看到,你比你当初傻时看着更贫穷。」 枯瘦男道:「我就是没钱啊,所以才会什么都没有。等我有钱了,就什么都有了。」 坐着的男人道:「是吗?有钱了就能得到所有吗?你没有花一生去追求那些美好,而是用钱去买了是一瞬那些美好。这样的拥有你便觉得你一生吗?你一生真正拥有的只有金钱吧!」 ...... 蜇鸣社是个漫画社团,成员们虽是大多数时间都在画漫画,他们也会不时地沟通,所以总会有些嘈杂地声音,在有人地情况下它从未像现在这样安静过。这是星期一晚上,本不该有社团活动,但今天所有成员都聚了过来。那么多人的场合却安静得让人窒息。 「不是我拿的,我绝对干不出这种事。」何施皱紧了她的眉心,她眼睛的压迫感更强了。她极力为自己辩解,因为在讨论地是绝不能担上身的罪名-偷窃。
第63页 这一切地起因得从更早说起。蜇鸣社有自己的几个获取资金的渠道,所以平时不会出现什么经济危机。但到了这种漫展的准备时期,小商品进货,周边制造费用等都是要花费大量的金钱。这时资金就很容易短缺。 所以每年蜇鸣社会在这段时间唯一一次收取会费,每人一百。又因为都是同学,资金也每真的短缺,所以一向不会强制性哪天交齐会费,只要在这段时间内上交就好,财务张哲凯便一直都是陆陆续续地收。 而这天张哲凯来拿钱付蜇鸣社书籤周边到付邮费时,发现昨天新收会费3百元不翼而飞了。钱没脚自是不可能真的自己熘达,那便只能是有人拿走了。 这样所有人都有嫌疑,但嫌疑最大的是最后走的何施等4人。毕竟在大白天所有人都在场时拿钱显得有些不可能,但晚上,人少时这可能性就非常高了。 所以这场看似是众人检讨的会议,几轮谈话后就隐隐有些针对4人之势了。 这本就是个无解的,活动室未安装摄像头所以无论如何也无法知道具体情况。掉的又是钱这种遍身一样没有差别的东西,怎么去查。 「其实是有辨识度的,你们忘记了,我让你们每个人都在钱上籤过名的。」在钱上籤上姓名给它留了标识,便是拴了主人。而后若是发现是□□就直接找这主人。这是张哲凯收钱的一个小秘诀,此时这签名算是留下了一个破局的口子。但总归没大用,那钱若真是被谁偷了,就用掉了,也就不会让他们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道理大家都知道,所以并未因这线索而松口气。那些疑虑的眼神依然不时地瞟向何施等4人。毕竟说到底最明显的疑点还是在他们4人头上。 罗恕不自觉的佝了下头,又马上警觉的抬起了头,露出她平时收藏起来的眼睛。此时她知道她不能有丝毫退缩。一个女大学生的声誉有多重要所有人都了解,她要坚决地捍卫自己的清白。 赵维薇安静地站在一边,安静得比无人关注的的路人甲还要淡定。没有接任何茬,根本没有证据说是他们拿的,一切都是扑风捉影的猜测而已。太过在意只会真地将火引到自己身上,就是愚蠢。 说到声誉的重要性,这些人都懂,但绝不会像王妮欢这样刻骨铭心地懂过。 她有些恍惚,好似身心都回到了几个月前,头脑也陷入了那个时光,耳边不时出现路人的议论声,和现在这些躲闪的眼神交缠后像是突然插上音响的音乐,震得人一激灵。【这些事都是无法避免吗?为什么我要重复经歷。】王妮欢感觉到一种宿命式的绝望。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转向了罗恕,看到罗恕挺了挺胸,她心里一堵,就想说些什么,若说谁有问题,她自然第一个想到罗恕。不过马上她这份冲动就要被别人破坏。 「是,现在是有很多人品德败坏,但不包括我。」何施的反应极大,说这话本来是澄清自己,但是到了听在耳中就有点挑衅地意味。她环顾了一圈,最后那意味深长地眼神停在了王妮欢身上。 何施一向自命道德完善,是能久居人唇边,时时要夸上一句的人物。可是这些猜疑厌恶让她心里涌现许多不好的东西,她十分敏感别人的冒犯,她能从他们躲闪的眼神里看到幸灾乐祸的嗤笑,她能从他们的片语里听到排山倒海式的恶语。她仿佛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能发现一切恶。 王妮欢莫名其妙被何施针对,所有的恨意便都转向了她,王妮欢觉得那句「道德败坏」怎么听都有几分像在说自己,这不可笑嘛。气上来了,自然要和何施吵起来。 全场的恶劣气氛像被王、何两人吸收了,争斗一触即发。 「好了,若非真地能拿到证据,要不然就不要在这互相之间随意猜测了。」周密自然不会让这样地闹剧升级,开口打断,特意将针对事件,弱化成一场群体的互相猜忌。 「这钱的去向看来是真地搞不清楚了,一切的事后追责也都没什么益处了。我在这提议,这事放一放,就暂当没这300块。蜇鸣社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收会费也是未雨绸缪而已。大家还是安心准备漫展。」以周密的话,这事件看来是得了个结果,一切都暂停了。 但这暂停只保持了2天。 「真的是你!」学校水果店的收银台前,何施抓住了王妮欢正递出钱的手腕。 何施有些兴奋地盯着王妮欢手里的那张百元大钞。但不肯碰它分毫,好似希望这钱不再沾染任何别人的气息,只满是王妮欢一人的气息,好留下王妮欢满满的罪证。 那张她盯着确认了无数遍的钞票一角分明用铅笔留了个不太显眼的三个字「苗顺才」。 第31章 恶意无主(上) 为什么有些人会本能的厌恶其他人呢?这说的不是其他,而是本能。 有可能不是初遇更不是久识,两人间或许什么龌龊都没有过,甚至两人都没见过面,但某些末节的信息就能令一人心中恶意和厌恶滋生。 究其原因或许是那人心中某处早已因某些人或某些事生了结、长了疤。现在虽然时间流逝,记忆消退,连当事人都以为没有发生过什么,但当类似的人或事再次出现在面前,即使只是影子、只是个点,便能勾出心中的滔天恶感。 说到底是因为从未释怀,不释怀当前的人或事,不释怀无力的自己,不释怀那被刻意迴避的时光。这恐怕便是本能的真面目。时光会带走许多东西,但那颗负重受伤的心往往被落下了。
第64页 人的一生是由许多事物编制缠绕而成的,像一块缎面。那些痛苦它早已在无知无觉间编进了缎面的每一处。生活□□着我们的缎面,然后缎面冒出线头,这些线头不停地挠心,当感受到里面纠缠的痛苦时,便以为自己的痛苦源头就是那些线头,于是拿上所有武器也要去掉那些线头。但是受损的缎面只会不停地冒出新的线头。 何施便是是将王妮欢当成了她人生的「线头」,她本能厌恶的人。她觉得王妮欢太过骄矜,日常的穿衣打扮处处讲究,全是名牌,还几乎没看过重复的着装。 遣词用句也都带着些矜持的高昂,总喜欢用些类似「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要知道」的词。她觉得王妮欢无时无刻不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训话位置,让人心烦。谁一定就要处于低位,真想将把王妮欢拖入尘埃里滚个几圈。 罗恕也算是何施的一个「线头」。若说王妮欢是因为她的高而让何施厌恶,那罗恕就是因为她的低让何施不屑。罗恕似乎在任何人面前都习惯摆着低姿态,却又从未真地低到把自己的脸放地上任何施踩几下。【虚得噁心,心里不定憋着什么坏。】这是何施的判断。 罗恕是王妮欢心里的「线头」,而昨天过后何施也是王妮欢「线头」了,何施表现出的恶意让王妮欢太过熟悉,让王妮欢生出了浓烈的怨和恨。同时罗恕心中又何尝不是有着许多「线头」。 这些因「线头」而产生的「恶意」在世间流转。不知又会生出多少「线头」,多少「恶意」。 何施知道自己的恶意不能随便表现出来,在她厌恶的人没有曝光自己的恶行前,她的厌恶会变成让人嫌恶的无理取闹。所以她在无人可见的心里让恶意生长,在私下里祈求事实尽快呈现,让王妮欢和罗恕等人的败坏被发现,证明自己的正确和正义。 丢钱这事,她一方面气愤自己被怀疑,一方面又有些狡黠的兴奋。她相信这事必然和王妮欢或者罗恕有关,所以即使周密说告一段落了 ,她依然像只鹰一般在他们身边徘徊。 【快了】她像嗜血的野生动物一般兴奋,激情四射地执行着这项本与她无关的任务。 而一切就是那么巧合,皇天终是不负有心人。她抓到现形了。 ...... 再次是一个不该的时间,蜇鸣社众人聚一起开了这个基本上都没预计到的会议。 王妮欢很慌乱。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给她贴多少标籤,也无法改变她只是个18岁大学新生的事实。过去那些被重点关注的,被夸奖或者厌恶的性格和能力并没有强大她的心。 她确信自己绝没有干偷钱的事,却无法解释为什么钱会出现在她的钱包里,这钱是铁证啊。王妮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只能想到去求救,想到那个永远都会帮着她、护着她的表姐。她在张咏幸面前哭诉自己的无辜,祈求表姐再次拯救自己。 但她提前的努力好像没有任何效果,3小时后,居然还来了这场针对自己的 「□□会」。 「现在是板上钉钉了,王妮欢狡辩还有意思嘛?!」何施拿出她的手机打开了一张照片给大家看,那张照片主视角是一张签着名字的百元钞票,次视角则是王妮欢,她一脸惶恐不安还保持拿钞票的动作。和警察照的罪犯照有些类似的意味,都是在为罪恶留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钱包里,但我真的没偷。」这话是真的,王妮欢不缺钱,所以不用对钱做计划。在她随手可及的地方都可能放钱,钱包,抽屉,外套,背包。她用它们的时候也都是随手抽拿递出,她从未想过钞票有多大意义,所以不认为钱有什么不同样子,不认为它们有一天能让她背负罪责。 「王妮欢你现在说这话,觉得有人信吗?」何施马上接话掐断王妮欢的辩解。【这种人见了棺材还不掉泪,真是渣滓】。 周密皱了皱眉,半小时前她才得知了这件事,那时一切已经晚了,以至于她没时间去制止事态恶化了,也没能阻止何施通告所有人。所以才有了这场骑虎难下的会议。 她知道今天这事绝不可能再像2天前那样化解了。何施一直在煽风点火,当务之急便是要打断这种「□□」的气氛。 「王妮欢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你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了。」周密道。 王妮欢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却还是全无头绪,你能让一个从未将钱放眼里的人,心里有它的位置吗?自然是空空一片。可是王妮欢急于想摆脱现状,急于思寻线索,最后大脑也空空了。 「哼,都被逮到了,还在这装无辜,不觉得假吗?不觉得做作,敢做就要敢认。 这种人还和她多说什么?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和她待一处了,赶她出社吧!」何施当然对王妮欢半分不信,出言讥讽道。 「别,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三倍赔偿,不要把事情闹大。」张咏幸好似被何施的话惊到,抢着服了软,认了罪。 王妮欢听到表姐替自己认了这些罪名,心里一紧。她知今天这事已不能善了,她要脱罪又找不到证据。好似陪钱真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她却难受得不行。她难受当然不是因为那些钱,别说3倍,就是10倍、100百倍都不是大问题。她难受得是自己真地被迫要担下这个罪名了。她明明无辜不是吗?!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些!她做错了什么?!
第65页 「咏幸!别再这胡说八道。我知道你担心妮欢,你想帮她,但绝不是这么个帮法。这种罪名怎么能担下!」周密急声打断。 「副社长认罪才是对的,可是你想大事化小就不对了,这种事性质那么恶劣。她就该受到该有的惩罚」何施嚣张地呛了张咏幸一声,而伸手后指着王妮欢。 争辩白热化,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回到了周、王、何三人那。再没人关注张咏幸了,所以没人看到她那张脸,早已没有什么惊慌失措,只有平静,古怪地平静。 张咏幸自是知道王妮欢不可能去偷钱的。而且她也知道事情的真相总会被查出来。 她同样知道,那个痛苦惊慌的人是自己血脉相连的表妹,那个深受长辈喜爱的表妹,那个自己一直被耳提面命要细心照顾的表妹,那个发生什么坏事都会牵连自己的表妹,那个让张咏幸活得疲惫不堪,自己却能肆意张扬生活的表妹。 今天看到她被团团围困,张咏幸突生一种快感,她突然想知道些新东西。她想知道若王妮欢背负了许多污点,坠落尘埃,那她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肆意张扬,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彻彻底底从张咏幸的生命漩涡里挣扎出来。 恶意或许就是癌细胞和病毒的混合体,它既会自生,也会传染。人们无法逃避生病,也无法逃避恶意的滋生,视乎你怎么去面对它。有些人消解它,就是个善人。有些人屈从它,变成了恶人。有些人屈从它,却被他人及时遏止了,那便又变回了善人。张咏幸很幸运,周密让她失去变恶的机会。 「我们要查清楚。」这种无意义的争辩实在是烦透了,顾奇越终于说话了。 「事情都那么清楚了,还查什么?」此时的何施正在享受自己的高光时刻,周密这个社长在她面前都光芒打折,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顾奇越算什么。 「我相信不是王妮欢拿的钱。」顾奇越不用前面被反覆提及的「偷」字。在这样的场景下其实说「拿」都会对无辜之人造成伤害。更何况这事情里面有太多未确定的问题,是「偷」还是「拿」真不一定。 「你相信,怎么相信,都人赃并获了你还相信。凭什么?凭她这张脸?凭她有钱?」何施嗤笑道吗,她就是噁心顾奇越,让顾奇越为了不落个「拜金」的名声而放弃争辩。 「对,就凭她有钱。」顾奇越却不按牌理出牌地认了这个说法。 「你这是在跪舔有钱人吗?!!」 「我只是不迴避现实而已。王妮欢很有钱。一个随随便便用几千块钱包的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去偷几百块钱的,除非她有病,这就是现实。 不说什么爱不爱惜羽毛,这件事本身就很麻烦也很危险,我不觉得一个有钱人真会去干 。」顾奇越平静回道。 「所以你是说只有穷人才会去偷钱吗?在你眼里只有穷人才道德败坏吗?」顾奇越的平静惹怒了何施,顾奇越像一根正舒展着身体的「线头」,可恶程度超出了何施以往可见的所有「线头」。【这就是一个拜金恬不知耻的小人。】 「家住山林之人不求树,家住河边之人不求水,这是常理。结果现在只是把树、水换成了钱你就觉得变成冒犯了吗?若我这话伤到了无辜的穷人我道歉。但是迴避事实不是好事。 觉得金钱天生带恶也是不对的。性质都是人赋予的,既赋予了它恶性也赋予了它善性,现实就是有钱确实能让人少做许多低级恶事。」顾奇越道。 「我从没见过有人能把爱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何施讥讽道。 「我真不是想说金钱的重要性什么的。我只是想表达王妮欢拿钱的可能性很低。我相信你能来吴华读书,这话你就不可能听不懂。 所以你不要胡搅蛮缠做出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你是在深陷什么里面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不要因为这些你的原因去伤害别人。这样不显得你强横,只显得你无能。」顾奇越依然保持她一贯的平静。 「你......」可显然被戳到隐性痛处的何施无法平静,她一拍桌子便要开骂。 「好了,就这样吧!大家都消消气,我们好好查查,不能冤枉人。那现在怎么查?」周密用手握住何施的两手肘,控制了场面。而后回头看着顾奇越问道。 第32章 恶意无主(中) 「现在这件事错综复杂,很多东西我们都不可能弄清楚,至少以我们的能力不可能。但是一旦我们认定了王妮欢没有拿钱,我们就有了一个查的方向。这钱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她钱包里。我们要查就是谁和她有仇,又能接近她。」顾奇越道。 「笑话,这方向!现在都证据确凿了,你们还在这搞无罪推定,把她排除在犯罪以外,那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查出真相了。这就是□□裸的包庇?就因为她有钱!真是太可笑了。」何施刻意地笑了一声,两手一甩,甩开了周密的手。 「我只是选了最简单且正确的方向。」 「哼,什么正确方向,蛇鼠一窝互相包庇而已,太低劣了。我再和你说几句话就想吐了,我们是绝对不会被你这套煳弄过去的,我们要真相,要把王妮欢赶出『蜇鸣社』。」此时的何施恐怕正上下挥舞着她的那块缎面,无数的憋闷涌上心头,她觉得维护王妮欢的都是世间最龌龊的人,再和他们待一会儿自己也要变脏了。她便擅自代表了「蜇鸣社」其他人发言了,要清除毒瘤。她深信其他人必然都是和她同一战线的,毕竟这世界还是「清白明理」的人多。
第66页 可是这些「清白明理」的人并没有附和何施的话,沉默在「蜇鸣社」蔓延。 「你们怎么了?说话啊,别光我一个人说啊。你们也说点,让他们这些跪舔的人知道知道自己的嘴脸有多噁心人。」何施怒其不争。【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想着什么积口德,就要大声的表态啊。】 大部分人一生都处于极度认同自己认知的状态,至少努力表现得很认同。所以何施轻易不会认为他们的沉默是不认同自己的说法,只觉得他们是基于涵养不好多说。 安静依然在继续,无人接何施的话。何施拉了一把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人,那人迫于何施的压力,转头看了一眼被气得闭言的周密和顾奇越,斟酌了一下道:「我觉得大家都不要带着情绪,其实顾学姐说得也有些道理的。」 「你说她说得有道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施此时才认知到原来这场沉默是针对自己的。她环顾了一圈问道:「所以你们都觉得她顾奇越对,我错吗?」还是长长的沉默,但是这次却算是给了何施答覆。 何施露出兵败垓下的霸王寂寥,对这群眼盲心浊的失望透顶:「道不同不相为谋,蜇鸣社滚吧!」 放下狠话,但是到底「滚」的还是她。走前她不走近求远地转路撞了一下王妮欢和罗恕道了句:「太差劲了。」 这句表现何施最后不屈和不屑的话,王妮欢和罗恕听见了也记住了,未来当他们遇到逆境,遇到困难怀疑自己时,在幻想中他们可能无数次回到这个场景,所有的人都会以这样不屑的方式与他们来场道别,一次次凌迟他们的心。 ...... 何施走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摆脱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大家可以好好讨论问题了。 顾奇域让王妮欢将钱递给她,接手后将钱高举翻转看了几下,然后问王妮欢道:「这钱被何施看到就被她拿走了吗?你记得她是怎么收的吗?」 「嗯,她把它夹书里了,当时她手里拿的那本书。」何施在留下王妮欢持币的照片后,生怕王妮欢毁尸灭迹,就把钞票抢了过去放进书里,还谨慎地将书夹在腋下保护。 「你看看另外丢的两百块是不是也在你钱的包里。」刚才发生的就是一群普通大学生的闹剧,用的是脑子里最常见的联想定罪逻辑,也就是说当那张钞票出现时,个个都去脑补大戏了,却没人严谨的追求真相,没人去追究完整证据链。所以搞了半天他们竟然都忽略了另外两张钞票。 「哦,我看看。」顾奇越的沉着睿智给了王妮欢无限地希望,现在王妮欢对顾奇越的话到了虔诚的迷信。听到询问她立刻急切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一下就想把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她的手自然是抓不住那么多东西的。唇膏,钥匙,纸巾什么的四散开来掉到地上,顾不上其他,王妮欢直直冲向飞出掉在地上的钱包。 顾奇越嘆了口气,拍了拍正捡钱包的王妮欢肩头,王妮欢被她拍得愣了神。 虽说要从王妮欢这找线索,但她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不适应参与过多了。顾奇越道:「你去坐着休息一下吧,我来。」 大脑放空的王妮欢,听到是顾奇越的吩咐便去乖乖坐着,却没有多放松,像是在被罚坐。这事蜇鸣社其实不是最大受害者,王妮欢才是。 「我打开钱包可以吗?要不方便我让咏幸打开?」顾奇越向王妮欢问道。 听到问话王妮欢立刻站了起来:「可以的!你打开!你打开!」而后又反映过来,慢慢坐了回去。 顾奇越打开钱包将里面所有的钱都小心地抽了出来,细细分辨了一下,分离出了两张百元钞票,果然都在这里。她分别将两张钞票都举起来前后左右细细看了个遍,又将三张钱聚在一起捣鼓了一下。最后又拿起钱包打开看了一下。 「怎么样?!」所有人都盯着顾奇域屏息以求,他们大约猜到顾奇越发现了什么?但猜不到到底发现了什么。周密作为领导便负责地上前询问。 「这钱恐怕真是王妮欢带出去的。」顾奇越的话落,众人都感意外。王妮欢更是惊地跳了起来,想要分辩。 顾奇越摆摆手安抚她,而后道:「我不是说你偷了钱。而是说,你应该在无意中把这三百块带走了。」 「怎么讲?」张哲凯作为丢钱的当事人,害得社团遭受损失其实也是有罪的,只不过相比偷钱他的罪责就太轻了,所以现在没人有精力来追究。可是他一直在自我反省,所以今天这场□□会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激愤。以至于到了现在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我看了一下,这两张钱虽然在钱包里放了一阵,但还保留着几道明显的摺痕。这摺痕正是你的叠钱方法。」顾奇越将钱按痕迹叠起来用手捏着给张哲凯看了眼。 没想过细节串联起来有什么用,所以张哲凯这个按理说最清楚细节的人都忽略了。但现在被顾奇越一提醒,张哲凯细看确认了那正是自己的叠法。 那叠好的钱不是一般人对摺叠成的矩形,而是一个正方形。 顾奇越没有说明摺痕的问题到底代表了什么,她只是把钞票又小心地打开,然后和另外两张铺平并排放在桌子上,便对其他人招唿道:「来,大家都来看看,这铅笔签名的颜色深浅。」 都是画漫画的,在这的各位对于颜色变化比正常人敏锐得多。众人细看之下,发现三张钱铅笔颜色是递减的,写着「苗顺才」的那张最浅,而写着「李珂」的其次,而写着「雷斌」的颜色最深。但它们颜色变化并不是规律的。写着「苗顺才」和「李珂」的铅笔颜色很接近。
第67页 这结果,大家都能看到。但它背后的意义众人却不明白。便齐齐抬头看向顾奇越,用眼神询问。 顾奇域也没想显威风去卖什么关子,看到大家都抬头了,便道:「哲凯,你还记得那天收钱的顺序吗?」 张哲凯想了一下,迟疑道:「好像就是这样......」那天所有事情都有些忙乱,他好些记忆也混乱了,现在他甚至觉得他们那天做的事说不定都是混乱的。 「唉!」顾奇越嘆了口气,在这之前,谁都没想到,个人的一些随意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我在这个钱包里看到一些铅笔残留,结合这些多方面的线索。我想应该是哲凯你这种叠钱方式让钱放得太过松散,所以在你拿钱入柜时,掉了三张而不自知,其后又被王妮欢不小心带回了寝室。」顾奇越说道。 「我不懂。我没收好钱这个推论,我勉强是知道你怎么得出的了。但是王妮欢不小心带走这个结论,你又哪来的?」张哲凯抢问道。 ...... 《张哲凯小番》 张哲凯小时候家境并不好,父母几乎不愿在他的玩具上花钱。所以他没有能和男孩一起玩的电动车和机关枪,便只能玩些女孩玩的不花钱游戏,像画画就是那时被迫培养出来的兴趣。 但在小学还接触漫画前,他最喜欢玩的其实是摺纸。用一些废旧的纸张就能折出许许多多不同的东西,让他贫瘠的童年丰富多彩了起来。摺纸开始他只追求现状,后来开始追求色彩。但他没钱买漂亮的彩纸。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想着有钱真好,几分一毛到了他手里就会小心收藏着。存到5角就去换一打彩纸。存钱的时间很漫长,存到钱才能换纸才能玩,让这时间变得更漫长。 记不清是哪一天了,那天他突然看到一个人用5元钱叠了个心,他震撼极了。 5元啊,巨款啊,他从未存到过那么多的钱。但它在别人那就是一张纸吗? 但许久后他自己居然发现钱真是这时间上最好的彩纸,它有着能根据阳光变幻的色彩,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折钱是不花钱的。 他从别人处拿来钱,叠成一个漂亮的玩意递还给人,不光不用花钱,还会得到别人的称颂。那时他就像摆脱了童年带给他的,对金钱的卑微。再多钱过手都不会让他的心太过波动。 他只想着用它们叠出一朵花,或是一个松鼠。所以后来钱到了他手总会被叠成两个对摺的正方形,多余的部分,内扣着叠起来。算是摺纸前的准备工作吧。即使后来他已经买得起更多更合适的彩纸了,但这习惯永久地保留了。 第33章 恶意无主(串) 「大家预想一下若要拿走这钱,我们是不是会有一个握钱的动作,那就会在哲凯这个摺痕上增加握的痕迹。但是大家都来看看这个摺痕,我们几乎找不到影响它纹路的更新痕迹了。所以几乎可以断定哲凯的摺痕就是它最表层的痕迹了。 别动,碰了会影响判断的。」张哲凯自然地便想把钱拿过来一看,顾奇越把钱往胸口一收阻止了他。 「我知道哲凯你要说或许这钱就是直接拿走,没有这所谓的「握」。你平时是拿一堆钱入帐所以没感觉,其实折成这样形状的钱它非常不好收。 如果是谁拿走它们收入口袋,那很难不改变它的形状,不留下痕迹。 更何况若是偷钱的话更是不会有什么顾忌,应该是怎么隐秘怎么来,应该是抓到手便马上藏起来,它就更是应该留下很明显的痕迹。 当然我们也可以假设它们被拿走后留的痕迹不明显,这些钱上确实也保留着一些不太明显的叠痕。但我想说,这些应该都不是哲凯之后留下的,因为这些痕迹并不连贯。」众人刚听懂了前面的解释,顾奇越又引出了个众人新的疑惑。 大家不懂也不再提问了,反正顾奇越会给大家解答。 蜇鸣社老人心里感慨道【果然没有顾奇越不能掌控的局面。】 而新人心里也不平静,各种想法乱窜。这位无具体职务,却算蜇鸣领导层的前辈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顾奇越没有为他们激盪的感情而激盪,人很容易夸奖别人,也很容易诋毁别人。聪明这种东西在自己这都不一定是好事,在别人那他人的聪明更是复杂。不要因为别人的情绪而摇摆自己,这才是真正的聪明。 她敲了敲桌子,收回大家跑偏的注意力:「这三张钱是一起掉的,也是一起出现的,所以他们在王妮欢用掉之前应该是一直在一起的。 那不管谁曾经对这三张钱做过什么动作,他们都应该会出现相应的痕迹,而且因为三张一直是一起的,所以这些痕迹应该有等距的位移。但明显我说的这些在这三张钱上都没出现。所以这些钱应该都没有被再次摺叠过。」众人现在只能跟着顾奇越说话节奏点头。 顾奇越看他们听懂了摺痕,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钞票接着道:「再来我们说说铅笔痕。铅笔痕的颜色递减这是符合逻辑的,再看它们放在钱包里的顺序。两个相互佐证,就能得出结论它们的放置顺序应该就是『苗顺才』、『李珂』、『雷斌』依次往后放。 『苗顺才』这张钞票一直作为保护者的状态,阻隔里面两张和外面接触。只要『苗顺才』接触过比光滑的钞票更粗糙的东西,它签名就必然就是最浅的。现实也是,这样也是符合逻辑的。我们给这种放在最外层的状态取名为『a态』。
第68页 然后当『苗顺才』这张钞票被拿走这段时间,『李珂』这张钞票也处于『a态』。它的颜色也会变得比较浅了,这也符合逻辑的。 有『a』就有『b』,我把『雷斌』这种一直处于收藏状态的叫『b态』。当然它不重要。 『a态』的『李珂』现在基本可以断定主要是和钱包内层的皮革接触蹭掉了这些铅笔屑。 而我们需要确定的关键问题『a态』的『苗顺才』它是在哪被蹭掉了铅笔屑。它主要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它在其他地方蹭掉了,这种情况就说明在被放进钱包里前它在其他地方被收藏过,也就是说有人刻意拿走过它。 第二种就是它是在钱包里被蹭掉的,这种情况则说明这钱只在钱包里待过很久,就是说不管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没有人刻意拿走钱过。 然后大家来看看钱包内层,这两个特别不明显的小污渍,他们的位置和『苗顺才』、『李珂』这两张钱签名位置一致,说明就是蹭到了钱包上。这两块污渍颜色相近,也就是说这应该就是签过名的钞票第一次被外物接触。 当然还有一个佐证,『苗顺才』这张后来是被夹在书里的,也就是说它接触的外物比『李珂』多。可是依然保持了他们字色相近,留下的污渍相近。只能说明他们在差不多的情况下接触皮革,且这个皮革把能蹭掉的铅笔屑几乎都蹭掉了。 所以结论就是这三张钱在进去钱包前。既没有被改变过形状收起来,也没有因收起来而蹭到签名。所以它最大的可能是轻轻的被扫进了某个地方,而后如果有人拿过也应该是捏着一角随意地拿着。」 「若就是这么轻轻地拿住一角偷走了钱,或是你说的这些问题那人都考虑到了,顾意把钱弄成这样呢?」张哲凯道。他倒不是想揪着王妮欢不放,他是纯粹觉得这个基于王妮欢没偷钱来的论断逻辑漏洞太多。 「若真的有人偷钱,那他第一要考虑的是不要当场被抓。而做我们说的不影响摺痕,不影响签名这些会增加他偷钱难度的事。 你说故意这样混淆视听就更不可能了,若已经偷到钱了,怕钱上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那不如快快用掉,这样简单粗暴才是正常人的做法。 最后一点,这只有有人能预计到我会这么判断这件事,这些痕迹才会有意义。毕竟像你们就没有人对这些痕迹有过什么联想。所以这些痕迹几乎没有造假的可能。 综上,说明这件事大部分是个偶然。」顾奇越回道。 「大部分?」这个词有些耐人寻味了,周密重复了一遍。 「剩下的小部分恐怕只有王妮欢才知道了。」顾奇越将头转向王妮欢道。 王妮欢其实没有跟上顾奇越的思路,痛苦的情绪压垮了她大脑的运行,只能反覆着她接受到信息【顾奇越说我不是故意的。】 「妮欢,你想想这些钱是你从周末带来社团的那个包里拿出来的吗?」顾奇越问道。 【是还是不是?】光想着几个字王妮欢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抽拉成细条般刺痛。她是有随便放钱习惯的,她的钱是可能从任何地方拿的。 【真的是我拿走的吗?】心虚萦绕她的心头。 众人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看她额头冒出的汗,也预感到,恐怕事实就是如此。但好在都已知道偷钱事件多半是个乌龙,也就没有了厌恶,只是有些唏嘘。 「别急,慢慢想,这件事已经不是要紧事了。」周密上前搂了搂王妮欢的肩安慰道。 「是,不要急,你想想!我看你钱包里就这三百块钱,那想来是新拿出来的,也就是说发生在不久前。能想到什么吗?」 气氛的转变,和周、顾二人的安慰,让王妮欢放下了焦虑,唿吸顺畅了许多。 刚才她拼命地去想她带来蜇鸣社的包,一点头绪都没。但被顾奇越提醒后,她把关注点换到钱上,却真地想起了许多。 理了理思路,她回忆道:「不是,是我在抽屉里拿的,这些钱是我今天才从抽屉里拿的。对,昨天抽屉里没有这3百,我当时有觉得诧异,但没有深想。对,昨天没有地,今天才有的」王妮欢预感到了什么,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是在包里发现的啊?在不合理的时间,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那这事就真的很有问题了。既然有了刻意之处,那恐怕真的有处心积虑的人了。」顾奇越一下精神了起来,若有所思道。 ...... 5号寝室楼无人的角落里,王妮欢面对墙打着电话。她情绪很激动,像是处在狂躁边缘,所有虽然她似乎已经很刻意地去压制着自己的音量了,但是对话依然传了出去。 「妈,怎么办,他们不肯和解,报警了我就完了。」 「你还有什么办法吗?找人帮帮忙。」 「妈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偷钱啊。」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在这角落的一个视角盲区的拐折处。像是不甘安静般,默默地冒出了个头来。那头上带着的是张洋溢着幸灾乐祸笑容的脸。那笑随着王妮欢的对话更是不断扭曲,越显狰狞。 那笑脸主人的情绪被王妮欢的痛苦掀到高潮,注意力便都被吸引了过去。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螳螂。 一个身影悄悄靠近她,终于到了她背后,伸手推了她一把。
第69页 她被推得一踉跄,蹬蹬蹬往前跨了几大步才稳住了身型。心里一惊,旋即马上平静下来,预备调整好自己,露出抱歉的表情去面对王妮欢。以表现自己的无辜,她是无意中听到了这些谈话,有些不好意思才站在一边不说话的。 这些转换发生在几秒之间,她惯会装无辜。毫无难度地完成表情变换的她,将头抬起,用柔弱的眼神看向王妮欢,她不知道刻意做着表演的自己小家气十足。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慌乱的王妮欢,结果王妮欢一脸平静,预想中的慌张没有,愤怒没有,甚至连尴尬都没有一丝。 而王妮欢还举着的那个苹果手机也是安静的黑色,与它的主人一样没有任何波动,分明不是通话状态。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这是场针对自己的局,她入套了。这个认知才让她真地慌了起来,眉心皱紧。沉重地看着王妮欢。 不同于两个寂静对视却没有动作的人,推她的那人快走两步来到王妮欢身边道:「妮欢她是谁?」 王妮欢迟疑地说出3个字:「穆乐鑫。」 当顾奇越说陷害她的人最大可能是她的室友时,她想过很多。她想过是借她钱不还的白希,想过是与她竞争班长的陈恆恆,想过是经常讽刺她的周奏,缺唯独没想过她。 不是因为穆乐鑫是个多品行高洁的人。而是他们两之间没有太多交集,王妮欢甚至想不起来他们两之间发生过任何有记忆点的事。这么疏远的两人,能有什么让恶意滋深到如此地步,到让穆乐鑫想要毁了王妮欢。 「这位好像是妮欢你的表姐吧,她这随便推人可太不礼貌了啊。」穆乐鑫故作轻松地道。 「为什么要陷害我?」王妮欢没有接着穆乐鑫的剧本去打哈哈。她早以接了顾奇越传授的剧本,当然要按照那个去演。 「什么陷害啊,我刚就不小心听了你打电话而已。」穆乐鑫自然不会承认什么。王妮欢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 第34章 恶意无主(下) 「是啊,我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你不用那么紧张,不用那么对我有敌意。」 王妮欢嘆了口气,然后摇头笑道:「你看你机关算尽弄出那么多事来陷害我,结果我一点伤害都没有,你真可怜啊。」 这句可怜比可恨更有杀伤力,穆乐鑫听到便脸色一变。 「穆乐鑫你知道吗,那么久以来你能成功伤害到我,完全是因为你藏得好,果然是在黑暗里生存的老鼠,藏得太好了,我从来没发现。但是这种日子就到今天为止了。我是高贵的天鹅,你这种卑贱的老鼠以后连靠近我的机会都不会有了。」王妮欢的表情时而自傲,时而鄙夷。 「王妮欢你说谁是老鼠?」穆乐鑫抢上前两步,就要抓王妮欢的衣领,被张咏幸制止了。 王妮欢退后两步,从张咏幸后露出脸:「你那么激动不就是认了吗?你这人没存在的价值,你做的事也都是些没有价值的破事。你也就是在过去能使使坏,现在和未来你能干什么,你註定一无所成。」 「呵,一无所成?!你放屁,你就会给我在这装。也不知道昨天失魂落魄伤心的是谁。王妮欢你就算是天鹅,我也是猎人,要玩你分分钟的事而已。」穆乐鑫收完了她的无辜,露出了冷笑怼王妮欢。 穆乐鑫自不甘心啊,她明明只用了些小手段就让这天之娇女痛不欲生。但现在她居然还敢露出这副骄傲的样子瞧不上自己。 「你以后都没有机会再陷害我了,除非你不怕我当场人赃俱获。 不过我现在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再来伤害我一次。给你这只老鼠最后一个机会来展示自己的卑劣英勇。 你爽快地告诉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污衊我滥交?为什么要陷害我偷钱?」王妮欢盯着穆乐鑫的表情慢慢说出这句话。 当说到「污衊滥交」时,穆乐鑫有恨恨的表情,却没有露出委屈无辜。王妮欢瞳仁一缩小,心里一紧又一松。 穆乐鑫以为王妮欢知道了所有真相才说出这话。其实王妮欢在这之前也没想到过,这次偷钱事件会牵连网暴事件,两件事会给同一个答案。 只是穆乐鑫接王妮欢的引诱台词时露出的表情动作让王妮欢联想到许多东西。 她细想了一下顾奇越当初给她做的分析。顾奇越问她有没有在寝室说过蜇鸣社丢钱了。问她何施真是自己跑去水果店的吗? 何施的问题已经不可考了,但是王妮欢确实是在寝室说过丢钱了,那是她接一个电话的时候说的。 顾奇越分析有可能就是某人听到了,心生一计才拿钱来陷害她。既然如此,顾奇越就安排了一个抓贼计划,让王妮欢再次在寝室打电话爆一个勐料。那人第一次成功了,必然不会那么容易收手,有一就有二,她会来偷听的。 所以王妮欢在寝室做出了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态,又假装接到父母责问电话将穆乐鑫引来了这里。 一切都按顾奇越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果然是「有一就有二」,可是当穆乐鑫露出那种似乎习以为常的满满恶意表情时,一个问题突然在王妮欢头脑中闪现「会不会是有二就有三呢?甚至更多。」 那场她还遗留的官司,那个她误以为是罗恕暗害的官司,不也是电话内容泄漏引起的吗?那会不会才是真正的一。
第70页 一番试探居然真是果然如此。 ...... 「现在这很安全,除了你就是我和我表姐,我们两没证据说的话不会有人信。这是你最后炫耀手段的机会了,炫耀你对我伤害的机会,你要错过吗?」王妮欢道。 「我还从没见过自己找虐的。」穆乐鑫谨慎的四下看了看,确实再没人了,但她还是谨慎地试探着王妮欢的意图。 「我只求真相,即使要死我也要死得明白。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呵呵,大小姐你以为恨一个人很难吗?非要像电视上演一轮国雠家恨才恨吗? 不,恨是一瞬间的,就那么一句话,你就让我恨不得你日日倒霉,天天受苦,再不能保持这副高傲的样子。」穆乐鑫边说边激动得用手指着王妮欢。 「一句话?」 「你这个大小姐在胡涵一众人面前说我『穷酸气太重,所以才扒着胡涵不放』。」后面的14个字说得一字一顿,字字都带着血腥气。 「你因为我在你心上人面前下了你的面子,你就那么恨我,就为了个胡涵?!」这个答案让王妮欢不能接受,她无法置信她的劫难来着于一场恋爱,一个品质一般的男人。她对恨的认知多半都来自于影视作品,那里面都是些浓烈爱恨。二现在这爱那么廉价居然生出了浓烈的恨吗? 【这女人是疯了吗?】 「狗屁胡涵。是,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是对他有过意思。但从你说了这话后,他在我眼里就是个渣滓。 就是这个渣滓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句话,那句话被那么多人听到。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把你们两从楼上推下去。」穆乐鑫颠倒着说了两次「那句话」、「听到」,恨意溢于言表。 她不是恨王妮欢让他们信了那话,她恨得是听到,似乎只是让他们听到就已罪大恶极了。因为她的内心其实认同觉王妮欢的说法,认为那是真相,而真相最害怕的就是被披露了。 这个女孩卑微地觉得自己就是个贫且谄媚的人。 「就那么一句话,你就恨我到这种地步,污衊陷害无所不用其极?要害得我身败名裂?」王妮欢不能理解。 在她看来那就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而自己承受的是声名狼藉的惨烈后果。这时的王妮欢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和刚才穆乐鑫在说那14个字时的表情是那般相似,一样的痛苦和绝望。 「一句话?呵,你知道那一句话带来了什么吗?你是不懂的,所以我就让你懂了。 我告诉你,网上那事不是我闹起来的。我其实就干了一件事,我就给一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事情就演变那样了。现在你懂了吧,这就是一句话的力量。 你说我在私人处说了几句话,就让你身败名裂。那你又何尝不是在众人处说了一句话,让我身败名裂。 你现在懂我经歷了吗!」穆乐鑫抓住王妮欢的双肩前后摇晃,那力气完全不像个柔弱的女生,张咏幸拼命掰扯都没有丝毫用处。 王妮欢当然是不懂的,她怎么会懂得别人收藏起来的缎面。 王妮欢的世界很大,很广,她惯常天南地北地浪,所以她觉得全网黑那才叫身败名裂。 可是穆乐鑫很小,她的全世界只有那几人,在那几人面前地揭穿,就是她的身败名裂。 「不过不要紧,你现在和我一样了真好。我开心了,我爽到了。 一切就像你说的,这是最后很好。 你不要想着报復,老娘光脚的不怕你这个穿鞋的,我随时可以和你同归于尽。」穆乐鑫收起了所有的柔弱,表里的骨里的。她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市井的嚣张气焰。揪着王妮欢的衣领警告道。 【这样的她一点也不寒酸。】王妮欢愣愣地想着这句话。 「滚吧。」她将王妮欢往走廊边一丢。 张咏幸接住王妮欢,没有再说什么,她扶着失神的王妮欢走了。 机械的被拖着脚走的王妮欢紧了紧手中的手机。她其实说谎了的,这本不是什么最后的对决,她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来的。 自从确认自己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后,心里就涌上来强烈的优越。她觉得自己收穫了正义的勋章,她是来讨回公道,处罚邪恶的。 工具就是手里的手机。在手机功能太单一,现在对智能机了解不足的人也就知道个智能机的通话状态是什么样子。所以当暗屏的手机出现在穆乐鑫眼前时,她第一感知是王妮欢没有打电话,被算计的挫败让她马上忽视了手机。 其实手机才是最重要的一环,相当于从头到尾王妮欢就拿着个录音机在两人嘴边录音。这是顾奇越教给王妮欢制胜的利器,也是她拿来惩奸除恶的证据。 可是现在,王妮欢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吾自笑着的穆乐鑫。 小时候外婆总喜欢抱着稀罕她,总妞妞、心肝地叫。她总是说「我们妞妞长大了一定要孝顺。」是啊,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等等他们或生或养了王妮欢,是损失方,便就该是正义的一方。损失方就是正义的一方便变成了王妮欢的认知。 而现在在这里有两个损失方,就是有双份正义了吗?没有,这里有的全是龌龊事。 【我们一直标榜自己正义。其实原来那么多人,活了那么些年,或许只是创造了许多的卑劣而已。】
第71页 第二天,穆乐鑫就搬去了其他寝室,后来她和王妮欢最多也就在课堂上眼神交会一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无言或许最好。 ...... 王妮欢收拾完心情后的周末。她便拿着一罐星球杯递给罗恕道:「对不起。」 王妮欢就这件事反思,她纠结于自我,纠结于正恶,纠结于名声想了许久也没得出结论。可当她不纠结时,她突然想通了。纠结身份是否正义事可笑的,我们该关注的是怎么去做正确的事。即使承受了施害者的身份她也想做正确的事。 所以她是来向罗恕道歉的,为了过去自己的莽撞冤枉道歉。学习罗恕送糖的方法,来讨好罗恕。 莫名其妙收到糖的罗恕有些受宠若惊。不知原因,但她感觉到王妮欢似乎放下了对自己隐隐的敌意,罗恕问道:「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王妮欢以为她该知道恶意来源的,并该对这些厌恶反击的。 「知道什么?」但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无辜地被厌恶着。 「那不道歉了。感谢你,感谢你没有厌恶我。」感谢我的恶意没有牵引出更多的恶意。 ...... 一年后的某天,张哲凯拿着手机摇摇晃晃地在社团里走:「交钱就扫我的二维码,你扫不了吃亏,扫不了上当啊。」 某人接道:「是哪个少啊,缺少的少?」 张哲瀚回道:「是减少吃亏,减少上当,那个少。」 这世界事有两面,人有多面,只要人肯努力总能减少这世界的恶意。 ...... 2012年6月3日多云 今天和同学一起出去逛街,看到了好多,学到好多,顾学姐真的好厉害。 第35章 一城异池 不管中间发生多少事,当事人感觉时间过得是快、是慢。到底6月3号没有受影响还是那么坚定地走到所有人前。 蜇鸣社的成员根据各自的分工,分了三组赶去会场。 周密带领的组负责整理展位,所以凌晨5点便出发了 。 张咏幸带领的组负责运送售卖的商品,也6点多早早地出发了 。 张哲凯带领的组主要工作是后勤,负责带所有成员的饮食和杂物等。罗恕等几个coser也归这组。他们的任务不太紧急,所以早上7点多才出发。 厚浦的地铁只修了短短的一节,所以它现在的主要交通工具依然是公交车。 早上7点是上班高峰高峰期,人很多,上车的人根本不敢觊觎座位 ,毕竟人挤人的都快没站的地方了。 玩cos必然会面临许多异样的眼光。漫展没有提供更衣室,罗恕等人脸皮太薄,不可能去那边众目睽睽下换衣服,所以他们几个都得穿好cos服再赶场。被逼无奈以这一身装扮乱入公交车这些常人中了。 他们被一车的人行注目礼,他们还边看边小声议论起来。 现在的罗恕顶着一头火红的长髮,身穿一身上红下白的武士服,左脸贴着个十字刀疤,再加斜挂腰间的那把刀,她cos正是绯村剑心 。 当初在选角时,因着罗恕的小圆脸,一堆狂热的萝莉控们狼血沸腾,给她选了一路,最后差点就定了《人型电脑天使心》的小叽。 还是周密发现了罗恕的欲言又止,询问了她的意见,罗恕小心地说了句她想演《浪客剑心》。罗恕的气质倒真的与日常的剑心极为相似,所以便定了下来。 罗恕的刀鞘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啪」的一声刀柄打到了罗恕的肚子。推的人没有表现丝毫歉意,反而嘟哝着抱怨了句:「真会作怪,坐公交车带这些玩意干什么?!」 那句话罗恕听得不是太真切,但看到那人眉头紧皱便也知道了大概意思。她赶忙低头颔首对那人做了个道歉的动作,左手离开她为了保持身形一直抓紧的椅背,移动到腰间,抽出那把悬挂的刀,用力握紧刀身,让它保持直立,不会再碰到人。 公交车地行驶让乘客非常没有保障,它像世间的一切活物般会发生着各种意外,或停、或走、或左拐、或□□。 因为只剩一只抓着吊环,没了两手保障,罗恕只能用自己的脚力和腰力小心地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害怕再碰到谁、影响谁。 但前面不知发送了什么,车的运动戛然而止。这下罗恕再不能保持平衡了,她不由得向后倒了下去,撞到了身后的人,紧急起来时,又因动作太大踩到了赵维薇的裙子。 一时兵荒马乱地牵连了几人,罗恕站也不是,蹲也不是了。弯腰驼背地一个劲和不同的人道着歉。 他们这边乱糟糟的,但分明影响不到后排抬高了的座位。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不会打扰。后排位置上的人都吃瓜吃出了几分闲心。 一个故意提高的声音压住了罗恕的道歉声:「你们看看啊,这就是现在的90后,平时就是父母对他们太好了。一天天的搞这些什么玩意,疯疯癫癫的,我要是他们父母早抽他们一顿了。看还敢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这句话吸引了车上大部分人的头,众人望去看见说话的正是坐在最下层左边位置的一位中年男子。 他分明是来踩罗恕等3人的,也分明是来提高自己道德高度的。所以当视线都集中过来后,那人没有任何畏缩,反而抬高了下巴,笑着一脸鄙夷地看着罗恕等人。 这话偏激不对,还伤人,而且伤了许多人。罗恕握紧了手中的刀想要出言反驳。
第72页 罗恕的酝酿工作做得非常明显,出言讽刺的中年男子活了四十多年怎会看不出。 他觉得自己的话每一个字都对到极致,自不允许他人狡辩,便抢道:「多少人没饭吃,你们还搞这些玩意,搞得还是日本的是吧!就该饿你们几顿,饿个半死,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疾苦,看你们还搞这些歪风邪气不。 现在的孩子啊,就是被蜜糖养废掉了。哪像我们这辈人,个个能吃苦,绝不干这些伤风败俗的事。 你们说是不是,这些孩子啊,就是废了,废了啊。 现在就那么喜欢小日本,以后说不定就是群卖国贼。」 他越说越得意,不光自己说,还想拉着全车的人站在自己一边一起说。车上许多中年确实也跟着他露出认同的表情。 罗恕的脸被气得皱了起来,更像包子了。她不善争辩,上下嘴唇此时抿着都在抖动。她用力感受了一下手里的刀,心道【拼了】便要上前。 可这时一个影子从侧边一闪,众人无法捕捉到这影子的来处,也无法预料到这影子的去处。 直到一声「叮」响起。众人定睛一看一把摺扇敲在了中年身前的铁桿上,在和他嘴平行的位置上。 那把摺扇的尾部被一只白莹饱满,充满年轻弧线的手握着。顺着那手,众人看到一个长身直立的女生,她戴着一副银色眼镜,阳光会在她的镜边反射,所以不太能看到清那眼镜遮掩,又被浓密睫毛掩映的黑瞳涌动着什么光彩。她整个人都和她的眼镜一般透露出一股冷凌之气。 这人自然是顾奇越,她也是被分配负责后勤的。现在她手里的这把半米多长的扇子便是周密无聊时喜欢拿来活跃气氛的玩具,但这东西此时可不是什么玩具了。 顾奇越一出手蜇鸣社的人心都定了下来,他们放下激愤的情绪,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被骂的人平静了,骂人的就不能平静了,中年人被顾奇越的突然袭击惊到了,影子闪过时他吓得闭眼咽了口唾沫。尘埃落定才敢睁眼,结果看到一个黄毛丫头拿着一把扇子冒犯了他。 对冒犯,他不管前因,不讲品德。只知一个孩子如此对长辈,便是冒犯,便是错。同时车上许多人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一时谴责声四起。 顾奇越不理这些话,她把扇子拿了回来,在手中把玩,须臾之后,突然又朝同样的方向挥去。 只是这次她的动作更大,这下很有可能就真的挥到那人脸上,观众都闭言静盯着扇尖,中年人更是吓得拼命往后仰头。 在众人诡异地期待下,那扇子却意料外地在铁桿旁停了下来,然后横着慢慢平移到了铁桿边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叮」,与刚才沉重不同,这下声音清脆,和着动作还有几分节奏感。就像这一切只是顾奇越闲暇时在玩弄乐器,这下「叮」是有感趣味而做操作。她其实就是在玩乐,她既不会当把德不配位的人当朋友,更不会当对手。 中年人此时才顾得上愤怒,他跳了起来,正想上前扇顾奇越一耳光。 顾奇越平淡的声音慢慢悠悠地响了起来:「你知道吗?我杀了你不用判刑。」 话落整个公交车安静如鸡,众人脑内许多东西闪过。过去看过的各种高官子女撞死人事件,富商弄死农民工事件都一一闪过。难道面前这女生就是个家世惊人的二代。 作为直接承受方的中年,更是心里发寒,口里发苦。他莫不是因为一时口快惹下泼天大祸。 顾奇越对这安静心有成算,她就是想让他们醒醒脑子,果然是群极单纯的生物,那么容易被人言语掌控。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若你要杀我,我反杀回去,便是无罪。」 自己担心害怕了那么久,居然得了这么句话。既然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二代,这一切不过是这小丫头的愚弄,愤怒的中年正要发作报仇。 却听顾奇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中年男人的怒气又中断了。他还没发现,现在只要这女孩有什么动作,他都主动做出防御状态。开始的嚣张都不见踪影了。 顾奇越道:「看你这样,你是没听懂我话的意思吧。 我刚才的话第一个意思是,你不要想着动手,因为我可以还击,我年轻身手矫健不会吃亏,打赢了还占理。 第二个意思是想回答你前面的话。你在未知前因,未知经过,未知结果,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得出我们玩cos有问题这个结论,得出我们这代人有问题这个结论。都和我刚才的杀人言论一般,不过是个不求甚解的笑话而已。」 顾奇越的话停了。中年男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还好不再是什么惊人之语。他不想懂得顾奇越话的内涵,他只想怎么在维持住自己面子的情况下让事情过去。 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顾奇越推了推眼镜,他知道这人对她的话不感兴趣,但有些话她还是想说:「还有你那个你们那辈人饿肚子吃苦就是有能力的言论,你真的觉得是对的吗? 时过境迁了,现在社会的竞争力都在往上追寻。忍受贫穷这种跌破底线的能力,还拿出来说,只能说明你的人生永远是在那个底线徘徊而已。 不要觉得我们身处一个空间就是同样的人,你和我们之间根本不在一个世界。所以请不要再用你的认知来判断我们的行为。 你们不懂,所以没有资格批判我们,更没有资格伤害我们。」
第73页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但其实同样是鱼,非一池之鱼,又如何知对方之乐。 「海战北路到了,请下车。」到站了,蜇鸣社众人收拾着东西,准备下车。 看到他们的动向,所有人都以为这寓意着一切结束了。谁知顾奇越又扬起了她手中的扇子,这次影子闪过,扇子也停在了铁柱边,却没有任何声音落下。 「刚才的话我或许说得有些过了,在这我为我过激的态度道歉。 我想最后说一些,你可以不懂别人,这是很正常的,一如我其实也不懂你们。 但请克制你的不懂,不要把这份不懂变成对别人的不屑。每一份伤害都会留下痕迹,如我刚才挥扇的动作,其实我一次比一次轻,但你们的反应一次比一次重。伤害就是如此,无法回拨,只会叠加。」 顾奇越的扇子最后没落在铁柱上,也不知这些话,又会有几分落在人心里。 ...... 蜇鸣社漫展这样的大事,当然是《半步》的话题资料。2个庆东社员跟踪报导出了两篇文章。 一篇居于首,报导的是二次元消费意图增长趋势。 另一篇在内,标题为《羸弱的灵魂都渴望铠甲》。 里面配有几张漫展coser的图。 文章写道:「cos的价值歷年越发凸显了,它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边缘化半隐形产物了。 它变成了与漫画书、动画、周边等同一级别的漫画经济点。至于它具体有什么价值意义,不同身份的人自有不同的观点。 在这小编我和大家唠唠自己的浅见。在不考虑被迫强制的情况下,一般人去cos一个角色那必然是爱这个角色的。但爱是不会生变成它的这个意念的。 也就是说除了爱以外,必然有其他情绪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想要成为另一个人呢? 在不想当自己的情况下会。漫画中的角色总是拥有着超出普通人的能力,或美貌,或性情,或能力、或坚毅、或运气。 扮成它似乎就拥有了他的一切。大约一天也好,我们都想成为那个「超人」。不用再以羸弱之躯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罗恕翻开《半步》看到了这篇文章,那些配图的漫展cos照里居然刚好就有罗恕。 罗恕伸手摸了摸着武士装的自己,却像摸着另一个人一样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剑心以一张娃娃脸面世,但却有惊世的刀法,生活能给的痛苦都给过他,但他却都将他们击败,并远远地扔出了他以后的人生。这样的人自不是罗恕,但她还是短暂的当了一天,短暂的勇敢无畏了一天。 当然也有人无需从他处借来成就。手中未握过剑的顾奇越,却是个胸中收藏宝器的飒爽侠客。若事有不平,她微微亮剑出鞘,便技惊四座。当回身收剑时,便澄清天下。 ...... 2012年6月23日小雨 今天趁着端午节去买了新手机,好开心。 《『半步为止』小番》 长辈们总痴迷于自己的地位和年龄,所以会给晚辈设置无数的限制。这些限制从他们也浅薄的一生得来,来得轻率,不求甚解。但要晚辈执行时却步骤严谨,限制缜密。你不能叫醒装睡的人,也无法警醒不想懂的人。 「我就是要写被禁止的事。」这是庆东杂志社创始人史恆说的话。 「你明目张胆写这些,不可能过的。」当时有人说。 史恆道:「这些禁止片面肤浅到可笑,很多都停留在名称上而已。再往深究他们就或表现鄙夷不屑,或变现深恶痛绝。他们其实往往并不懂得。 所以我们只要详述内核,他们便以为是其他。 从今天开始,庆东社团全力打造杂志《半步》。不懂之人自永远不会知道,那是倾动,那是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9 00:38:53~2020-07-10 01:2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永无乡居民631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掌中之物 一年有300多天,本来哪天都应该没什么太大差别。可今天对于罗恕来说还是不同的,他死活都要出门,即使天气极不好,飘着小雨,这一切也浇不熄罗恕的心火,因为她今天终于可以买智慧型手机了。 从ipone4面世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 和几年后的未来手机月月换浪潮不同,现在的大部分人花了两年时间,也只是纠结一下智能机是否值得花大价钱去买。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事物存在形式总有期限,时间到了变化无法阻止。 但那时的大多数人并不认为一台智能机会开创一个时代,更遑论信什么放弃它也会被世界潮流抛弃这种话了。 「一个随意把玩的掌中物而已,要那么多功能干什么,不许买。」那是在2011年罗恕8月入大学前买手机时,颜季说的话。所以那时罗恕买了个诺基亚手机。 「智能机就是个丧志的玩物。不许买!」那是2012年1月罗恕看到有人用智能机心热,想要用自己压岁钱买时,颜季说的话。 那会儿颜季刚听一人说自己儿子买了智能机后便不喜和家长说话。便觉得这掌中物不光不听摆布,还颠覆家庭关系,实在该死。于是她变换了对这掌中物的定义,认为它是个邪物。
第74页 罗恕自己有钱,按理说可以自己决定是否买手机。 但这世界没那么多按理说。现实的理是颜季不同意,罗恕就不能去做,若去做了,就是大错。 「好吧,你去买吧。」时间到了2012年6月。当颜季得知智慧型手机可以安装qq等应用,以后她可以随时定位到罗恕所在后,她终于松口了。 【这就是个拴狗的绳啊!】颜季对智能机的定义又一次改变了。 ...... 从商场出来,一刻也不想浪费的罗恕直接找了个路边的休闲椅坐了下来。 她小心谨慎地掏出手机。初次拿着这远超过去尺寸的手机,罗恕很是不放心,总觉得一手无法好好掌控它,它会从手里熘掉。 于是用上了两只手,右手处下方,边握住,边操作。左手握上方,牢牢控制了手机可能的离开走向。 这爱惜的样子,分明把手机当成掌中宝了。 罗恕买的是索尼新出的xperia手机。手机背面是充满质感的磨砂白色弧面。 她才接触智能机所以明显一切认知都没转换过来,选手机也依然是功能机时代的颜值为王,不求什么配置和功能。 罗恕过去有偷偷看过别人用智能机,但那是假装不在意地看,看到的只是一个斜窥的界面。 所以在罗恕来说,只是看到和功能机完全不同的展现形式,和操作流程。她只能浅薄地认为是那些用的人厉害,像游戏机高手一般能力超群,将这些普通的东西用得风生水起。 她没有真的直面手机改革的冲击,这是手机的革命,初初与人无关,而后无人能无关。 直到此刻,手机开机的声音响起,那份冲击带着出场乐正式向罗恕袭来了。 一进入手机主界面,亮着的屏幕居然有手机表面积90%那么大,像一点都没留放手的地方一样,让人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到屏幕里。 这时手机的颜色,外壳,颜值都不再重要了。功能机时代,那狭小的屏幕,捉襟见肘的使用场景变成了歷史。 这个占据罗恕眼球和思维的屏幕里放置着多个app,这些是罗恕让售货员帮忙下载的常用app,据说会解决罗恕的许多问题。 和功能机时代手机保持它的骄傲非要与主人平等相处不同。智能机不再让它的主人感觉到丝毫冒犯,它把与自己相关和主人无关的属性都藏了个结实,普通人再难看到。 把本需要探索多步的功能都简化成app的一个界面或一个按钮,完美的矫饰了主人面对机器时的愚蠢。而所有需要挑战主人智慧程度的难题也都换化成简单的提示或者亮眼的标示。 每一个app都是主人的一个意图,或者承放意图、解决意图的工具。 只要是主人想的,它们都会不求因果乖觉地完成。而这些app的存在与否又都来自这个兼收并蓄占尽便宜的主人。 这手机不会产生自己的意愿,显得呆滞。但是在完成主人的意愿时,却又机巧方便,极为聪慧。呆滞让人产生掌控感,聪慧让人产生成就感。这一呆一慧之间,完美诠释了掌中物的价值。 智慧型手机说它开创了个时代,或许是因为,它真正解锁了人一个方向潜在的欲望。是人都渴望拥有能随自己心意变幻形态并绝对服从且又和心意、有用,能被牢牢掌控的事物。 这是一种利己的满足,这种满足下基本是想不到被控之物原始的面目和生活的。甚至控制的一方深恶被控之物有脱离掌控者意愿的真实。 许多人觉得表现得爱意汹涌的控制欲较平常的欲望高级,算是爱。但哪来的高级,只会更窒息。算什么爱。 就如若一人说他爱自己的手,爱它如性命,每天保养它,遇到危险也会保护它。这就是真爱吗?不是的,他只是不爱没手的残缺人生而已。 若手要离开他,他绝不会同意,会千方百计的阻扰,甚至用上最邪恶的办法去毁掉它的去路,因为他要留自己一个完整。所以控制欲啊,就不是一种顾忌他人的爱,就是一场独爽的欲望而已。 如看到一只满含泪水的小兽匍伏脚下祈求怜惜,那爽度绝对会比大热天喝碳酸饮料被气沖顶还要上头。人无法抗拒这种爽。 所以说牢牢掌控在手里的哪有什么掌中宝,都是掌中物。 紧握着手机的罗恕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爽度。她的爽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她摆脱了掌中物的身份,另一方面是她变成了掌控者,可以让自己的欲望在这部手机上任意地挥洒。 人啊,在欲望地驱动下,可以很愚蠢地将改头换面过的可怕暗涌以一种不可感知的状态传递出去。 ...... 罗恕向顾奇越双手横持递上了一个两头突出的白色转笔:「这算我另一份拜师礼,谢谢师傅收下我。」 漫展过后顾奇越便正式认了罗恕这个徒弟。她认的随意,却无半点敷衍。罗恕这个徒弟收下,她便会认真把罗恕当学生、当朋友、当伙伴。 顾奇越的认真罗恕自是没有领悟到,她们两对认真的认知有本质的差别。 罗恕认为的师徒关系不该是朋友和伙伴的形态。她觉得两人间该有等级,自己该有服从,顾奇越该有掌控。这才是中国最牢固的关系:天、地、君、亲、师该有的状态。 所以罗恕总有种不确定感作祟,即使顾奇越摆正脸拉着她耳朵说几遍「徒儿」,她都无法入心更不能放心。
第75页 她还想着找个「棍子」,这次是要送给顾奇越,但作用其实依然是起在罗恕这的。让罗恕能确认她和顾奇越的师徒关系。所以她其实是将自己与笔对等着一起递给了顾奇越。 今天买手机时,路过玩具店,她看到了这只专业转笔,这个除了把玩全无什么用处的东西,她鬼使神差地就觉得很适合当贺礼。 她有想过送这种东西是不是有几分轻率还不合时宜。但一细想,顾奇越在构思剧情时是有转笔习惯的,那时她转的是普通的水性笔,水性笔转多了就不好写字了。那这个礼物也就是有作用的,那极好。 顾奇越看着面前这个弯腰递笔,用一双真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生。若不是现在鄙夷封建,她恐怕连着磕头、递茶都要来一套。 顾奇越是不想那么严肃的,但罗恕如此重视她就不会轻慢,她收回想要调笑的话,郑重地接过笔。想着有些仪式感也挺好,这份师徒关系一直稳固地维持下去也挺好。 笔离开瞬间,罗恕便进入了她熟悉的状态。面对长辈,收敛好自己所有东西,情绪、思维、经歷。 那些东西变成了跳蚤一般,必须抖落干净才显出对长辈的尊重。长辈问话,每一句回话都要思而后言,却不是过自己的脑子,是抽出自己的思绪去过一下长辈们的脑子,这样的回话是极得体的,长辈们总会抿唇一笑道:「还是我们家罗恕乖巧啊!」 但因为到底是没有过自己的脑子,那话说出来难免不带任何味道,显得有些呆滞。长辈们看到这份呆滞又会抿唇一笑道:「我们家罗恕宜家宜室啊!」 顾奇越还是太过年轻,她既没被那么要求过,也没那么要求过人。所以她不知道罗恕此时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她只觉得罗恕好似更加婉约了。但内向的人这样又很常见,所以她没有多想。以至于多年后她才感到后悔,这是她与罗恕间最大的遗憾,但已无可挽回。 顾奇越拿到笔后便开始转动它。她的转笔技巧其实不好,笔在她手里面没几下就会失衡掉下来。所以即使是拿着这只专业转笔,她对结果也没有什么期待。 但上手后却发现这不愧是专业的转笔,中间的部位手感极好,不会太重压手,也不会太轻飞走,笔两端设计平衡感极佳。真真是用心设计,拿来转着玩的笔。 顾奇越不由得感慨道:「真是一个好玩物啊。」 ...... 2012年6月30日 今天好忙,没有时间写日记了,大概记录一下。感觉自己停不下来。 第37章 人生如寄(上) 人是由无数有限的东西组合而成的。有限的时间,有限的感情,有限的能力,有限的青春,有限的生命。 但生物的本能让我们绝不甘于这种有限的,我们终生都追求着无限的东西。 海枯石烂的情谊、唿风唤雨的成就、永世不老的容颜、地久天长的生命。所以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这些恨事。 所有的未到极致都会成为我们的憾事和心结,成为我们对命运、对老天的怨恨。 但或许以有限之身求无限之事才是这些憾、恨、怨的源头。即是有限之体就只拥有有限之物或许才是老天最大的祝福。 蜇鸣社的现役成员心里或多或少都藏着一个忧闷,他们在蜇鸣社的时光最多只会有4年,无论如何只会少不会多。 这四年的时光对于他们的人生来说和一天的晨光同样性质,美好且过了就绝不再回。如此弥足珍贵,所以他们都很珍惜,珍惜到每一天都必须过得精彩、有价值。 所以他们对画画尽心尽力,对研究讨论兴致勃勃,对建设蜇鸣社斗志昂扬。对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利不屑一顾。没人有那闲心在这金子般贵重的时光里费心满足自己偶尔涌出的浅陋欲望。 所以蜇鸣社的职权分割都是根据能力来的,谁的能力更合适掌管哪块,便是哪块的管理人,其他所有人不管何种身份都会拥戴。 ...... 终于又快到蜇鸣社一年最重要的事之一参加《茅庐杯原创漫画大赛》了。 这个大赛每年都会举行,蜇鸣社也每年也都会参加。过去蜇鸣社与其他参赛的组织都一样,为了这个大赛,他们会安排专人负责这个项目,用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打磨作品,以期作品完美。 但自从顾奇越来了后,就换了个玩法。她的计划就是集中三个月时间,所有人参与其中。抢制一部作品出来参赛。 她的说法是:「特别漫长的时间并不一定能带来更好的结果,反而可能让许多稍纵即逝的灵感消失掉。创作热情也是有时限的。 而且部分人参与的作品是会有更可控的故事完整性,可也可能会缺失故事的意外性。 很难说哪种故事会更好看,若追求的是奖盃,确实选第一种方法更稳妥。但蜇鸣社需要的真是是奖盃这个结果吗? 不是的,因为奖盃必然只属于少部分人,而蜇鸣社要的是所有人的奖励。 那举行一场全民的奋斗,画出一本由所有人心血组成的漫画,才是蜇鸣社最需要的。这样比赛走到半途我们便全胜了。」 虽然顾奇越没有任何职务在身,但这场赛事由她全权规划管理,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在这件事上顾奇越的管理逻辑与周密一向万事准备充足的管理思维截然相反。但周密本人也没有觉得她的想法有任何问题。
第76页 周密没有受有限的个人经歷所困,一味只认同自己的做事方法,也没有因害怕自己管理方法被质疑,而去肆意插手顾奇越的计划。 其实还有许多人都和周密一样有权质疑顾奇越的做法,从而改变这个计划。但没有一个人那么做了。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正确的事,若你要挑一个人话或事的刺,那是十分简单的。 所以许多人常干,因为这是弱者看似战胜强者最简单也是唯一的途径。 但明显这些行为除了打乱现状,于事没有什么益处。所以即使是在平时蜇鸣社成员也不会干这种浪费光阴的事,在这种时间有限的紧张时刻更事不会允许它发生。 前段时间是顾奇越做计划的时间,过了这许久今天她终于将全员召集过来,要公布计划并安排分工了。 顾奇越推出了社团那张两米宽的白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还贴着许多纸。 这张白板众人都很熟悉,上周顾奇越一直对着它写写画画,然后擦擦改改,又写写画画,周而復始,还不让人看。停下来不写的时候,又拿来块灰布罩着它,很是神秘。 顾奇越用教鞭指着左上角那几个被书名号框着的字道:「这次的漫画名 《长生难顾》,当然等一下我说完我的剧本后,若大家有更好的名字,也可以换。」 随着顾奇越的描述,一个故事在众人的脑内展开。 ...... 故事的主人公是位名叫米苷儿的女生。她的父母在一家小城开了家小蛋糕店,父母为她取名为「苷」,便是希望这生活的苦都被她的名字带去,那便只剩下甜。 青年之前的生活,确实如她父母期望的那般,生活顺遂,不知疾苦。但在她5岁那年,世界整个改变了,为她承担所有风雨的父母去世,她必须独自面对自己的生活。 这时世界仿佛也一下变了个模样,温情全无。对她的只有冷漠,这下似乎这世界只剩下苦了。 后来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久违的温暖,以为可以以之依靠。却不想她图那个男人给她未来,那个男人图她的现在。父母留给她的蛋糕店和房子,在她看来脆弱无用,不能支撑她长长久久未来的东西被骗了个干净,她也是在那时才懂得它们的价值。 失去这些的她自觉无路可走,浑浑噩噩艰难度日。 一天像发生奇蹟般她被上天眷顾了,在垃圾桶里捡到一个贴着破碎封条的时光仪。她将封条勉强合拢,见上面印着「该时光仪可重返过去的时光」,然后一个大印戳盖在文字上,印戳内写着「废弃物-2120年7月12日」。 看着「废弃物」几字米苷儿还以为时光仪坏掉了,她随意摆弄了一番后,却不想「嘭」的一声她便从这个时空消失。 等她再有意识时,很容易就判断出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父母健在的时光。欣喜若狂的米苷儿激动地亲吻了下手中的宝贝:「这哪是废弃物啊,愚蠢的未来人。啊~,有了这个宝物我接下来的人生一片光明了。」 父母健在,米苷儿又知道了未来。她确实过了一段太过顺遂的人生。她避开了所有的的困苦,为自己挑选了最好的路。 当然生活的顺遂没有让她忘记过去的绝望,她找到了那个负了她的男人,夺走了他的一切,然后笑着看他上演各种绝望戏码。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快乐,事实上也是如此,她得到了许多东西,亲情、爱情、友情、金钱、事业、名誉,但很快她的快乐就到底了。生活里的困苦又开始冒头了,各种她没见过的,比过去她遇到的大十倍,百倍的困苦。现在这些困苦只是出了个影子,还没与米苷儿狭路相逢就如此可怕。 想到过去深陷生活困苦的自己,米苷儿怂了。她不要,她不要去面对他们,她的生活里为什么要有艰难困苦,她只要一生幸福。 【对了,我还有时光仪,我再回去就好了。】 她被自己的机智折服,她要重来,一切只要重来就好,重来了她又是那个只有甜的米苷儿,说到做到,马上就走。这的一切都捨弃也没什么,反正她马上又会再拥有。 「嘭」的一声,她又回到了过去,一切又再重启。 她依然顺遂着,可是她发现,这次的甜好像没有第一次那么激情澎湃了,她有些烦闷。她过去拥有许多东西,当初为了得到它们也是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这次一切还要再来一遍好像有些腻烦。 【不过也还好,那些没什么特别的便弃了,浪费时间而已,但那个男人还是得要他不得好活。】米苷儿这么想着。 一切又都按部就班的过着,依然是看似无尽的快乐。她根据更多的经验避开了更多的事。可是快乐又到头了,困苦又冒出头来,米苷儿对着那些难事轻蔑一笑【重来就好。】 「嘭」的一声,又是一个重启。急于求成的米苷儿这次加快了步伐,舍掉了更多无关紧要的东西,蒙头往前沖。她感知到困苦在她未接触方面出现的可能性太大,那便收窄自己的生活,那些没遇到过的都不去招惹。然后又是报仇。 她的生活接着快乐着。可是不管她怎么避,快乐还是被截断了一部分。这次米苷儿没有多想,直接掏出时光仪。 米苷儿不停的重启着,开始她的心还是砰砰跳动,她习惯了这种幸福方式,觉得很好,没有纠结。只要不如意便重启,生活自然只剩甜。
第77页 她的重启变成常态,一如普通人今天过了便是明天,她是今天过了便是昨天。明天不可预知,都是新鲜,昨天了如指掌,都是陈味。 自然米苷儿不那么觉得。此时已经重启过无数次了,她对困苦的由恐惧变成忌讳,而且她开始生出了新的烦恼,她发现她对过去喜爱的东西生出了厌恶。 她开始不懂得,自己过去为什么会对那些人、那些事生出那么多的情绪。她现在只要多花些心思看到它们就觉得厌烦,它们的存在好似会吸取米苷儿所剩无几的精力和情绪。 这自然是极糟糕的,她的精力和情绪留给自己都嫌不足,哪还能给别物,她便一个个远着那些人,那些事。随着重启的次数增多,这种情况越加严重,她便开始远着更多的人和事。 第38章 人生如寄(下) 直到某一天,回首再看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空无一物、空无一事了,米苷儿突然对手里的时光仪生出一丝丝怨恨,虽然只有一丝丝,但那其实是她现在所能有的最饱满的情绪了。 人的感情本就珍贵且有限,米苷儿却将它放在这场漫长的旅程里,那些浓烈自然都被稀释掉了,消耗得味淡如水了。她无休止的人生啊,开始时忙着躲避所谓的不幸,后来才发现是把一切都躲掉了。 【还要重启吗?不想了!】她现在只想去感受生活,甜也好,苦也好,莫再遗弃生活,也求生活莫遗弃她。 做下决定了的米苷儿看着手中的时光仪,想着怎么处理它。【这就是个废弃物,还是个遗祸无穷的废物。】 这时一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她对那男人早已未存什么情绪,记忆也模煳得像马上要随风消逝,只隐约有点印象那个人她好像曾经深刻地恨过。 【恨过吗?那便给这一切来个结局吧。】米苷儿将时光仪丢在垃圾桶边,并弄出了动静吸引了那人的注意。 ...... 在顾奇越叙述故事的过程中,还有人提出问题,众人小声讨论着。到了故事结束,大家通晓全情后反而安静下来。 这无疑是个好故事,安静是大家都在心里整理着对这个故事的感悟。这点很重要,初遇故事时闪现的灵感极可能是作品的亮点。大家匆匆拉过纸笔便写写画画起来。 罗恕也在写东西,她从这个会议开始时便在离顾奇越不远的地方坐着,这距离攻守兼备。 顾奇越若有吩咐,罗恕可以一步就到她的身边。她的书写是会议开始时便同步进行的,所以自然不是什么感悟,而是会议纪要,或者更正确地说是顾奇越的说明记录。 世人苦苦挣扎不肯放弃,无外乎是因为谁都想当世界故事的主角,想获得世所瞩目的成功,让世界都看到自己。而学习和复制所谓的「成功者」无疑是最经济可靠,减少误区的一条路。这个道理人类懂了几千年,罗恕懂了十几年。所以想要成为漫画家的罗恕要记录下顾奇越的一切,好让自己可以学习她,成为她。用最短的时间达到目的。 在消化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又有人开始提问了。 周密道:「你这个故事的结构和上次完全不同,也就是说你上次的安排都不适用了,那你预备这次怎么分工?」 「我预备一组分一个重启。」顾奇越道。 「什么?」、「你确定?」顾奇越一语下,激起群情,质疑声四起。 众人这样夸张的表现,其实就近乎是在询问顾奇越的状态是否安好,大脑运转是否正常了。因为顾奇越这样安排会出的问题显而易见,她们甚至都不用提出细节就互相心照不宣了。 众所周知,不同的人画出来的画风格也是不同,所以正常操作绝不会让不同的人去画同一人物,因为这样画出来的,也不会有人觉得那是同一个人物。所以分工方式一般是拆分式的分法,会按人、按物、按背景分,绝不会去按剧情分。 顾奇越这样一重启一组绘制的分工,会造成每一次重启人生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相似却不同。这样的漏洞,顾奇越不可能没发现。可是她居然还这样堂而皇之地将这样的分工说出来,真的不能理喻。 「我正是想要做出每一世都不同的感觉。每一世,在米苷儿个人视角下的世界其实是截然不同的,我就是想用不同的画风去诠释在不同世里米苷儿的心境。 第一世,在米苷儿心中应该是最悲苦的一生,所以我想将这一生交给咏幸这组来完成,你们一向喜欢发刀子,想来应该是能很契合。 而第二世应该是米苷儿最甜美幸福的一世,在这世她拥有了她想要的全部,这块我想交给李珂你们组,你们一向画的是甜蜜爱情类的,虽然这个故事的侧重点不是爱情,但是想来应该难不到你们。 而第三世,这世是最重要的是稳的,它出现了很多情感上的变化,却都是含而不露,所有东西都给人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厚浦我预备交给你们了,这块你擅长的。 至于再后面的多次重启,剧情加速,米苷儿的一切都开始出现撕裂闷痛。这种刀尖上跳舞的疯狂,社长你们组应该是最能把控的。 而最后一切收归冷漠的剧情我负责也是最好不过了。」 听到顾奇越这么么说,众人总算是了解了她的想法。这个主意虽然冒险,却实在有趣,都有些摇摇欲试了。大家放下手中的笔,拉近凳子,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起细节来。
第78页 「你怎么不过去讨论?」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罗恕一跳,她用还拿着笔的那只手捂了一下心脏才抬头看向发问的人。那人居然就是顾奇越,罗恕紧张的叫了声「师父」便预备站起身来。 她被顾奇越用手按肩膀摁了回去。 「你还在记什么?」顾奇越转身到罗恕的背后,认真看了一下她执着记录的东西,这些东西都让罗恕没时间讨论了 ,到底会是是什么? 看了会却发现居然都是自己刚才的发言,记得极为详细,近乎一字不差,后面应该就是她正在写的,对前面顾奇越说过的话进行备註。 顾奇越带着笑意问罗恕道:「你记这个干什么,还记那么详细。」 罗恕有些侷促:「我、我就是想全记下来,以后拿来学习。不-行吗?」最后的一句话说得特别美底气,还快速地看了一眼顾奇越。 「倒也不是不行,这些以后拿来学习确实有好处,就是其实在这样的机会下,思考比记录更有益。你不是要当个漫画家吗?漫画家想法太过重要了,技法可以慢慢学习。但让思维成长的机会却不是天天有的。来说说你的想法?」 「师父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的想法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没有什么想法。」罗恕迟疑了一下,想着过去的经歷,自己的思绪好似总是不能理到最完美的状态,说出来错漏百出,还是闭言最好。 「怎么会没有,当初厚前就给我说过,你很有想法,后来我们不是也证明了吗!不要紧张,说说看。」顾奇越鼓励道。 听了这话的罗恕抬了下头,而后又立刻收了下下巴。她也知什么都不说,不光显得自己这个徒弟太无能,也显得太不尊重师长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筛了又筛后,才吐出了一个:「师父,你这个不同风格凑一个故事的方法会不会太冒险了。我、我不是说这个主意不好,这个主意太妙了 。」 罗恕看了一眼顾奇越的脸色,她这种不甚灵光的性格活着实在是件辛苦的事。一旦对重要之人说话,便是这样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前后顾及:「就是这样是很难把握故事品质的。特别是你还只详细理了几世间的承接关系,中间每一世的细节都留白,让其他人自由填充,这样会不会失控。」 「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很棒!」 「那你是不是认为由我自己来完成这个故事会让它完美。你认为我这个分工方式完全是因为时间紧迫?!」 罗恕没有说出什么,但这驯服的沉默也就表示顾奇越完全猜中她的想法。 顾奇越看了眼罗恕那张就差顶着个「对」字的脸道:「是,由一个人完成确实会让故事更趋于成熟。它会长成它该长成的样子。」 罗恕很认同现在的顾奇越的说法,但是根据这个语境,必然会有「但是」,罗恕等着「但是」出来。 但是顾奇越却话风一转道:「罗恕你也经常听『成熟』这个词吧。这是对许多事的夸赞说法。它用在漫画里多时候是用在画技、画风上,能被用上这个词的也都是名家。就像我最喜欢的 『高桥留美子』,她能被赋予这个词时,应该是她的《乱码1/2》时期。但是其实这个词即是肯定,也是束缚。」 罗恕依然安静的等着下文,但是顾奇越又换了话题方向。「罗恕你也清楚小畑健大师的故事吧。 身处漫画世界却只被认同为插画师。佳徒一群,却反而做实了不善漫画的事实。 连我这个时过境迁的外人一想到那时大师的心境都会心酸。可后来一切证明会有那些认知是因为那是个小畑健还没崛起的世界。 那时大家对漫画的画面要求是低于剧情的。那时的我会被犬夜叉、戈薇和桔梗间生生死死感动。但后来到了《棋魂》,仅仅佐伪立于进藤光身后默默流泪这一个画面就足以让我热泪盈眶。 小畑健大师开始告诉所有人漫画也可以有电影的视觉感。到了《死亡笔记》时,我认为那是他的完美时刻,那时候我夸了一句成熟。然后发现,这真是个幼稚、可笑的行为。 哪有什么成熟,小畑健永远在变得更好。当其他漫画大师的画风被认同成熟无法突破时,被世界认为只能画画的小畑健变成了绝无仅有的大师。」 「这世界没有谁强大到可以蔑视别人,这世界也没谁弱到註定被人蔑视。谁都有无限的可能,成功者有无限的可能失败,失败者有无限的可能成功。若强求成功、躲避失败,那就变成米苷儿了。 我自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我要好好体会这一生。 这世界也註定不是围绕一个人上演的故事,而是包含所有人人生的集合。 我珍视自己拥有的才能和优点,同时也对别人的才能和优点满怀期待。会维护和他人的感情,也要为自己留下自己足够的痕迹。 我们能求的,也是最宝贵的追求只能是让此生不负己。」 「这个漫画我交出来,就是想用大家的才能和优点填满它。这不是我的自嗨漫画,它是部充满无限精彩和可能性的漫画。所以罗恕你也开始吧,珍视你的才能和优点,从这部漫画开始,在这个世界留下你的痕迹。」顾奇越两手拍了拍罗恕的肩膀。 「嗯。」罗恕点头答应了。 而后罗恕在本子里记录了今天唯一的自己的想法: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第79页 【从今天出发,我的笔名就叫「是幻生」。】 ...... 2012年9月18日晴 今天封校,所有人都只能在学校呆着,有些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对漫画大师的评价都是"顾奇越"的想法,不代表作者的看法。所以大师的粉丝如果不认同这些评价请不要喷我。 熘了,熘了。 第39章 顺风假气(上) 吕朝云总喜欢另类的打扮。即使是在正规场合有着装要求,她也能穿着套裙带个骷髅手鍊出席。 有一日她因为打赌输给隔壁寝的妹子。那妹子要求她画个墨唇红眉妆招摇过市,本来那妹子也没真想让吕朝云接受这个坑爹的惩罚,就等着吕朝云去求饶。 好让这个日常各种戏耍人的女流氓吃回亏,然后自己威风凛凛地回她句:「你吕朝云也有讨饶的一天。」 结果听到惩罚内容的吕朝云非但没有露出为难,还兴致勃勃地研究了一番这么个妆怎么画才能精緻有趣。而后就顶着那张像是竖着把脸转了个180度的脸往外沖,谁都拦不住。 已经是顶着这张脸了 ,关注度本就极高。但她还嫌不够,一路见人就撩人说话。有人讽刺她疯了才画这种妆招摇,她便轻蔑地看着那人透露这是唐朝某时期妆容的仿妆,说那讽刺之人无知还刻薄。气得那人掉头就走。 而后也不知是有人去告了状,还是吕朝云的胡闹已经到了校所不容的程度。不到一小时,她便被叫去了办公室。老师要她卸妆,她义正严辞地说这是赌约,人无信不立,所以绝对不能洗。 再然后在赢了她的妹子焦头烂额地苦劝下,在本预备教训她的老师苦口婆心地规劝下,她才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去卸了妆。从那以后谁都不敢随意惹这瘟神。 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桀骜地活着,像是在生命里放火,尽情燃烧着,别人也激动地围观着。 他们关注吕朝云时,是愉悦的。但每每总有个不合适的人影会出现在他们视觉画面里,扰乱这份愉悦。 说不合适这话真不是什么人的主观臆断,是那出现在同一画面的两人画风太不一致。 吕朝云身材高挑、气质张扬、性热如火。而那人却身材矮小、羞手羞脚、性寂如尘。方方面面都全然不同,而且还是单方面各种被碾压的不同。围观者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勇气能让那人一直神色安逸地待在吕朝云身边。 那人自然就是罗恕,其实她并没有每天都和吕朝云待一起。只是一有重要事发生,罗恕就会在吕朝云身边,这便让人觉得那人一直在。 而敏感谨慎的罗恕为什么会喜欢待在吕朝云身边,而没有生出异样感觉。是因为她是靠火最近的人,是最容易被吸引的人。 每当吕朝云有什么事发生,罗恕都会第一个赶到。与其说她是参与者,不如说她也是个旁观者,最早最亲密的旁观者,她以一种探知信仰的姿态去看着吕朝云。吕朝云正带着罗恕的心走上坡路,罗恕还哪有精力注意低处的暗影。 ...... 钓鱼岛事件的争议逐渐升级,中日政府之间还在斡旋,但中国的民间愤慨之气已被激发。9月以来反日示威□□频发,社会各界都对这事非常关注。 吕朝云他们也是全程跟踪了事态发展,几人把这些当成了新闻来看,心情也就没有被勾得起伏澎湃。 一直以来都是除了学习不管太多的他们,那时完全没想过这波浪潮会波及自己。即使是在收到平时温软少言的同学张何的简讯:「日本至今未承认对中国的侵略,否认南京大屠杀,拒绝道歉。这个国家罪孽深重。如果你是中国人就给我站出来,现在不用你上战场,只要你坚定的拉着身边的人一起反日抗日起来。」 他们依然没有意识在这件事里他们亦然局中人,早已参与局中事。 直到...... 「我知道你们都是些热血青年,难免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很容易被他人利用。学校才会做出封校这个决定。望周知,大家就安安静静的待2周。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决定。」马斯诗站在讲台上对着这群紧急被叫来开会的学生说道。 人类的生活场景下,往往会分出两个身份,这两种身份不会明显标识随意看着暧昧不明,但其实往往是壁垒分明的 。 那便是管人的人,和被管的人这两种身份。获得管人权利一方总是愉悦的,虽然带着职责,但大部分人认为那职责的要求只是去做,不管做得如何都能享受荣光。 而被管者是苦闷的,因为他们的言行都被管理限制,没人在意他们的对是什么,只在意他们不要变成错误。 但真的如此吗?其实管理者的职责很沉重,因为他要承担的是管理者自己和被管者的两份人生。管理者的这种认知缺失是可怕的,这或许才是被管者苦闷的根源。但是更可怕的是,管理者都是被管者转变而来的,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产生的一代代管理者都是这种认知缺失不停叠加交融的产物。 马斯诗的行为自然是学校授意的,基本上所有老师都觉得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是最干脆利落的处理方式。 便给未行事的学生警告,让他们绝不去干,这样的枷锁,就能规劝住他们。这是所有的轻率拍脑子下决定的管理者的认知,不用多花时间、精力就能得出的认知。
第80页 【多么行之有效,多么精明的管理方式啊。】 马斯诗的话如落入油里的水,学生一下子都沸腾了,各种话语四处飞溅,点燃了爱说话的人的嘴,和不爱说话人的心。 【看他们激动的,真是做对了,做得及时,要不然指不定闹成什么样。我真是个负责精明的老师。】马斯诗有些自傲的想着。 罗恕是被各种飞溅的话中伤的一员。她听着他们议论反日、议论今天的□□,她才知道今天封校并将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怕这些学生参加这场□□。 去参加的原因会有很多种。群情激愤下被人带节奏跟着走的占了很多,但总有人的原因是其他,可这些原因大部分人都不得而知了,因为这场粗暴管理下这些都被掩埋了,而且在许多人看来这些也本都不重要。被管的人不服憋着,不认蹲着,谁又真的在意你的原因,你的想法。照做便好。 ...... 罗恕自然是不想去参加什么□□的,但她也算是处于这场风暴中心的人,由不得她不在意,不紧张。 她默默地看了眼放在书包里的那本日本漫画,这下她是不是就是个精緻的卖国贼了。一眼后她赶紧将书包闭好。 左顾右盼的观察了一阵,看到无人注意到自己,稍微轻松了一点。旋即想到寝室的一堆日货,背嵴瞬间发凉。 许多戏在她脑内上演,她的画笔、本子、漫画被弄坏纷纷扰扰地从四楼扔下去。她自己则被千夫所指,只能坐在地上忏悔。 罗恕非常迅速地将事态恶方向发展给想像出来。这是她被各种精明教育产生的,被称为智慧的行为。一堆所谓的高智商、高情商、高逆商交缠才能产生的智慧,揣测出不该之路有的一切惨状,而后精明地选出正确之路。管理者总是自负地认为自己几十年的人生优于被管者,觉得所有与他们的判断相悖的都是万劫不復。 但这真是智慧吗?!是恐惧而已,如「前方危险请绕行」的指示牌一般,它是勾起人的恐惧而后利用它掌控人的行为。而这些管理者更是会调动被管者自我营造恐惧,老天爷都不会比自己知道自己最怕什么,自我想像下对的寥寥无几,人生处处都是错,都是踏出便万劫不復,没有选择、没有可能的人生,希望便泯灭了,充满的只能是绝望的气息。 罗恕和许多人都驯服地领受了这种绝望的管理方法。人立于天地之间,自是要靠一股天地之气支撑才能直行。而他们的气早已被折损得所剩无几,所以他们既无骨气,也少人气。 罗恕过了一遍自己各种行为会带出的事态发展方向,错、错、错。 太多错。现在好似只剩一条路,避开所有灵敏的耳目,将所有日本的东西收好,当个一无所知的旁观者,围观摇旗吶喊也好,跟风批评也好,最重要是撇清自己。 ...... 吕朝云和大多数人一样被马老师的这番话醍醐灌顶了。 这次的事不再是不和他们年龄、阶层、位置、时间的事了。他们其实是恰逢其会的,他们居然是当事人。马斯诗的制止行为,到这变成了通报,变成了敲碎这堆混沌的锤子。算是告知了所有人「这次是你们主场了。」 与她开始的想法背道而驰。是啊,人心如此复杂,轻慢以待怎么能行。 当然醒悟过后会干什么,不同的人答案都是不同的,前因不同,后果自然不同。 吕朝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飞速旋转一阵,而后终于静了下来,她斜眼看了眼老师,然后捂嘴偷笑了一下。此时众人都沉侵在自己思绪里,无人关注到她。 「你知道吗?他们举行反日□□了。」这个学校也因为封校这个决定被惊醒了。 学生们被困在学校,他们反而更紧密地扎堆混在了一起,各种言论、消息和川流涌动的人一起在学校里流转发酵。光看人可见的表情和声音,都能感知到这是片被激起波涛的江湖,那人心中的江湖浪潮只会更大。 第40章 顺风假气(下) 罗恕回到寝室便立刻将所有与日本有关的东西都收进行李箱里。 漫画书日本画的,收好。 笔日本生产的,收好。 t恤上有日本明星,收好。 罗恕不是学政治的,更不是学经济的。她不知道这反日□□到底会对日本造成什么伤害。 她也不是学哲学的,她不知道这么强烈的仇日环境下能否生出正确的爱国情怀。 她唯一知道的是,面对人许多时候不要试图去思考,去理解。 一场聚众激情的运动,和一段片面单一的信息。就足以裹挟住大部分人,让他们群聚而后亢奋行动,失去判断、失去思考。谁若思考反而更难与他们交流。 而且在某些思想管控下,他们还会狂热地认为这种不去判断信息原委、放弃独立思考的行为是一腔热血未冷的表现。 罗恕不去□□,但她依然是个思想被管控的猪猡。她也不去思考任何东西,只是将所有可能引起事端的东西收好,然后把自己缩起来,预备等着一切过去。 她看着手里那台新买的手机,嘆了口气,这也是日本的牌子,为保它万全,只能也将它收起来了。 罗恕将手机关机,取出了手机卡,将手机小心包裹好,收进行李箱里。然后将手机卡插回原来的功能机里。 罗恕看着回到手里的功能机有些忧伤,只是换了几个月而起,现在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现在她满心眷恋的是智能机,对着功能机只有嫌弃糟糠的渣男感慨。
第81页 这简陋的功能机已经配不上被关联过那么多牛逼功能的手机卡了,同时也带不动罗恕那颗被花花手机世界弄肿胀了的心。 她将手机放在一边,手臂平搁在桌上,歪头枕着手臂。那姿势模样明显没有看任何东西,所以在没有一切喜爱后,她连发呆都透露出股心不在焉了。 一场在他们无知无觉时爆发的事件,却在几天后影响了所有人的生活。世界的变化真的太过玄妙,谁都无法预知什么事会变成什么模样,会变得和自己纠缠多深。 ...... 群情之下各有不同,姚乐芳算是里面最平常心的。 这种类型的事不在她大学时光的计划里,也没有真地影响到她的日常,她就随意得太多了。 在网上聊天时也没有故作沉重,而后就被完全陌生的人教训:「当纳粹来抓□□人时...当他们来抓我时,已无人替我说话了。」 莫名被训诫一顿,姚乐芳非常气愤,便回了一句:「合着你们的忧国忧民、忠义无双都是场利益交换而已,若无担己之忧,便就没这发声了? 喝,那我便是过去、现在、未来都无这份担心,所以我还奉陪什么!」帅气说完这话便退出了那个一时兴起加入的兴趣群。 可那种被人指手画脚地噁心感却无法消磨【哼,其他人有身份、有权力就算了。这些和我非亲非故非旧的人也想耍耍威风!算老几啊。】 一人在内心哼唧几遍的解气速度实在太慢,姚乐芳马上想到了自己的狗友。有怨气自然不能憋着,要找人一起背后说说人坏话才痛快。可这时才发现她的狗友并不在寝室。 「朝云呢?怎么还没回来,她不是开完会就走了吗?」 「她应该没有回寝室,回来这一路都没看到她,她应该是去其他地方了。」单觉回道。 「奇怪,都封校了 ,这又不是饭点,她能去哪?」姚乐芳嘀咕着。转瞬她又想到网上的那群人,正好单觉在这,那便找她来和自己一起缺下嘴德吧。姚乐芳几步跑去单觉身边便手舞足蹈地描述开来自己的各种疾苦。 吕朝云施施然地走在寝室外的走廊上,这一向除了洗漱时间都非常安静的走廊现在充斥了各种声音,讨论声、电脑声等等,嘈杂非常。这些人似乎是连走路的声音都比平时重上了几倍,才会有如此多响亮且难分辨的混合声污染。不过现在这些声污染影响不到吕朝云,她的心情愉悦,马上要干大事的她,现在就可怜一下这些只能在寝室里沸腾的人儿们了。 吕朝云打开了401的门,径直向自己桌边走去,却在半路就被姚乐芳截住了,她两手叉腰一副恶霸样地问道:「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吕朝云拨了拨流海摸着眉头避开姚乐芳的眼神道:「有点事。」姚乐芳实在是个烟花桶,让她知道这事迟早要炸。 姚乐芳眉心一皱:「切,神神秘秘的,你要玩地下活动啊。」 吕朝云也不是真地想一直瞒着她,便神秘地说道:「现在不能告诉你,回来再说。」说完便在自己桌子上一阵阵搜索,将手机和钱包拿出来收进外衣口袋里。做这些时趁着姚乐芳没注意,偷偷将公交卡也收在了口袋。 做完了这些 ,她便以雄鹰的迅捷、泥鳅的滑熘。「嗖」的一声从姚乐芳身边滑走了 。 「等我回来说啊!」关门声伴随着这句话留在了寝室,而说话地人早已走出老远。 吕朝云自以为行动谨慎没人看到,但她忽略了那个在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罗恕。在吕朝云刚回来时,罗恕那空洞的眼神便找到了方向,它自动的转向了吕朝云的方向,终于她又有重要的事了。吕朝云的所有行动自然都落入罗恕的眼中。 当看到吕朝云拿走公交卡时,罗恕眼睛一咪。【她要干什么?】 罗恕跟着吕朝云出去了。跟踪是有失品行的事,罗恕自然是不会干的。她这是在默默地追随自己的理想目标,她就想知道在这样的环境和时期吕朝云会干什么。 虽然罗恕把自己藏起来,一切行动都表明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屈服。可是被故意无视的内心又何尝不是每分每秒都在叫嚣不认同、不愿意。 他们走出了寝室楼500米远,罗恕依然看不出吕朝云的目的和方向。只能放弃原计划的默默跟着,快步追了上去。她边喘气,边问吕朝云:「朝云,你要干什么?」 看到是罗恕,吕朝云停了下来,她四顾细察了遍,而后向罗恕招了招手,罗恕听话地上前了一步,吕朝云自己又跨了一步,将嘴放到了罗恕耳边小声道:「我要偷跑出去。」 罗恕差点惊唿出声:「你要偷跑?」 「你」字一出声音响亮,吕朝云立马上前捂住罗恕的嘴,后面几个字便在手掌下模煳地露了出来。 「都封校了,你还敢跑出去?!」吕朝云放开罗恕后,罗恕小声问道,她其实不是在发问了,她是在感慨。 「不封校,我还不想出去了。」吕朝云一扬眉毛,挺了挺胸。 「凭什么不让我出去啊!我还就非要出去了,非要去看看那□□,我还就要去参加一场!我给你说啊,刚刚地形我都踩好点了,一切刚刚好。」吕朝云搂着罗恕一路向着目标走去,时不时地转头和罗恕小声说话。 【出去吗?】 罗恕想着这个问题,没有结果。自己一人时想的只是怎么收好日货,是顺着局势保全自己。而吕朝云却全然不想什么保全,她就想着自己痛快,还以那么坚决非要执行。
第82页 【她果然好生厉害。】 大约走了20分钟,吕朝云和罗恕才走到了学校的一堵墙前。吕朝云拉着罗恕站在离墙几百米的楼房下,伸出手指给罗恕道:「就是这堵墙,这边偏远没有什么人,摄像头也离得特别远,想来是拍不到什么。而最最妙的是,墙的那边有一个路灯,只要上了这墙,我就可以爬出去了。」 「那怎么上这堵墙?」 「你看到那边了吗?那边堆着许多学校修葺教室的砖,等一下我们轮流把砖搬去墙边。小心点,就可以垫出阶梯来。」 吕朝云说的不错,学校的墙本就修得不高,垫出个阶梯真不是件难事,难的是要保证不被发现。 吕朝云本不想拉着罗恕来搬砖,但她既然都跟出来了,便也就不会放她走了。 吕朝云在要道口观察着,罗恕迅速地跑去工地偷出四块砖,托着他们来到墙下放好。然后立刻跑开,罗恕回头看了眼那四块砖,那是里将要堆砌逃出学校的阶梯,现在的这四块就是基石。她拍了拍手沾上的石屑,心里开心到飞起,这样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可以建一百座都不会累。 罗恕不觉得累,但是吕朝云觉得会,看到罗恕搬完,她便上来和她交换工作。两人就这样交替着监视、搬砖,没花多久时间阶梯就搭好了。 罗恕仰视着吕朝云身手矫健地爬上了墙,坐在墙头上。 她看到了那个在墙头自在地甩着头髮的吕朝云,看不到自己眼里的激动。吕朝云的偷跑是有她一份功劳的 ,她那么勤勤恳恳地搬砖也只是求助力的功劳。 吕朝云的自在似乎有点长了,偷跑不是该迅速吗?罗恕以为她会立刻爬走,结果她像是想要吹吹这不一样的风一般,面带微笑闭眼骑了会墙。而后睁眼歪着头看着罗恕:「不走吗?」 随着这句话的是她努力下压的身子,伸出手掌向着罗恕做了个邀舞的动作,同时她的头也往下压向罗恕。那双手等着罗恕回握,那张脸似乎也是在渴望得到罗恕心的回馈。「一起吧,我的罗大女王。」 一向叫罗恕「罗包子」的吕朝云今天叫的是「罗大女王」。 「我没想着出去的。」罗恕对吕朝云表达了她的意愿。 「你不想出去还会那么开心的搬砖?」 「......」 「若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不知道该怎么选,该怎么信,那便相信我吧。我们走。」 那瞬间罗恕不想再想什么了,她上前登上阶梯,握上吕朝云的手,和她一起翻了出去。 生活没有预演,到底如何走向谁都不能预知,盲目地限制只能带来痛苦。 迴避、压抑终才是错误,勇于面对一切才是王者、才得圆满。 惯会迴避的罗恕,很幸运有吕朝云领着她靠近了墙、给了她勇气翻出了墙。不管别人是什么身份,都不可能给我们生活的答案,一切终归要自己寻找。从心而活,不管好坏至少是真实地活过。 ..... 2012年12月7日晴 很神奇,水、雪、冰,寒、晒、暖。这些相对的字,好像今天同一时间都遇上了。 第41章 寒恋重衾(上) 一直以来罗恕都知道自己和所有南方人一样是深爱着雪的,它一直存在于幻想中,而普一入现实又满足了幻想的各种形态,所以无怪乎初见那第一年她被雪迷得神魂颠倒,觉得它完美无暇。 但所有的痴迷终有结束的一天。仅仅第二年,罗恕就发现了雪的几个缺点。难怪生来就能和雪纠缠的北方人反而不那么爱它。 雪最大的缺点可能就是它不可能永远是雪,它会变成冰,而后变成水,再变成气。而这一些列过程还会带来极度的寒冷,这些无法避免的变化实在是不招人喜欢。因着这些未来的糟糕,深陷其中的人为了逃避,很容易连开始的喜悦也一併不愿要了。 为了避免雪的变化影响正常生活和学习,学校便把全体学生都分配去铲雪。 罗恕穿着最厚的一应行头,拖着沉重的工具赶去了自己班级负责的区域。麻烦和寒冷消退了罗恕脑子里对雪的热恋。 罗恕戴着两只厚手套,艰难地推动着铲雪工具前行,想要一铲子就把面前的雪全清掉。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雪已经过了一夜,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冰块,不是她柔弱的胳膊就可以轻松推得动的。抬起被雪裹得沉重的脚,跺了几下铲边才撬掉那块雪,而后前行的路又遇阻碍,这次是一块地砖。 哎,麻烦总是不停,罗恕只能加大力度。嘴不自觉的急速喘息着,因为带着口罩,那些水汽只能顺着口罩往上走,他们慢慢的沾染到了罗恕的睫毛上。须臾两边眼尾的睫毛被冻得粘连住了 ,罗恕只能睁开一小点看世界。 【真糟糕啊,下雪。】罗恕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 已经是雪后第三天了,现在没什么雪景了。雪都开始变冰变水,寒得入骨。 教学楼前因为一般不停车子,只是走人,所以这片雪地只清出了2人宽的一条路。融出来的水惯常往低处流,慢慢流向了人行路。 刚下完课的罗恕从温暖的教室走出来,推开挂在门上的厚帘。虽然已经穿戴整齐,但是一下承受这样的温度反差她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只露天地这么待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冻木了。
第83页 【不行,得快点去食堂买饭,然后回寝室。】 她将身体和衣服都当成同一属性的可以摺叠的东西一般往里缩紧了几分,便急匆匆往寝室沖。穿着坡跟鞋狂奔的罗恕没注意到,前方那一片盈盈反光的水洼不光有水,还有隐藏起来的冰。 所以当一阵天旋地转,罗恕蒙蔽地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两小腿外撇的跪坐在地上时,她都没反应过来,一件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她踩到冰摔了一跤。 裤子被弄湿了些,不太舒服的罗恕本能地想要站起来。 「咝」这时罗恕才发现,她的右脚不听使唤了,还有一阵阵疼痛从脚踝处往上窜。起身的动作无以为继,动作停在了半路,摇晃几下眼看又要跌倒。 「小心。」一双手环抱住了罗恕,让她稳当地站了起来。罗恕回头一看,那双手的主人正是杨未之。 「怎么了你?」杨未之在罗恕后面很久才出教学楼,没有看到前因,只看到罗恕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担心她出什么问题的杨未之急声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摔了,我的脚好像崴到了。」稳定了一只脚,勉强站立的罗恕,顺推了一把杨未之扶着的手,想要佝偻身体查看一下自己的右脚。 「你别动,我来看。」罗恕要做的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太过艰难,杨未之不忍心,在调整了罗恕的姿态确保她不会摔倒的情况下,蹲下了身去。 她试图拉开裤腿查看,但罗恕穿的是加厚的绒裤,紧紧包住了小腿,鞋也是高帮的,什么都看不到。 杨未之尝试着将裤腿往上推推,罗恕立刻疼得叫了一声。她抬头看了一眼罗恕紧皱的五官,心里一紧放弃了这个企图,小心将裤腿缕回顺滑状态,包裹好腿,不让冷风趁虚而入。 她直立了回去,将罗恕右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搂住她的腰,让她整个人又稳当地回到自己的怀抱里,柔声道:「看来是扭到脚了,这样不行的,我们得去医院看看。」 罗恕试图想动动脚,看是否真的严重到杨未之说的程度,闹到要去医院。 这种试探很愚蠢,罗恕只觉自己用了一丝力度伸腿,那疼痛就从脚踝处原路还回来十分疼痛。 「啊!」这疼痛抽掉了罗恕的力量,仅剩的坚持也在瞬间失守,整个人彻底软掉跌进杨未之的怀抱。差点带着猝不及防的杨未之一起倒进雪窝里。 还好杨未之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罗恕,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小心,别动了,万一再伤到怎么办!我们先去校医那看看吧。慢慢来,跟着我的步伐,别动到右脚了。」 杨未之左手拉紧搭在自己肩上的罗恕手。罗恕往走一步,而后杨未之再往前走一步,隐然当了罗恕的拐杖。如此循环往復,他俩慢慢的向着校医室移动。 到了校医室,校医看过脚后确认是扭到了,但不确定是否伤到骨头,建议罗恕去正规医院好好检查一番。罗恕觉得这是小事,扭到脚养养就好,不太想兴师动众。但是杨未之不放心,好言相劝半天,叫来了计程车把她拉到了离学校最近的甲级医院。 又是一通艰难地行走,在医院上上下下楼梯,看病,照片子,检查。因为罗恕也说不清楚自己那一跤到底是怎么个摔法。「有没有撞到脑子?有没有摔到其他地方?」这些问题罗恕都答不上来。医生无奈只能要求罗恕住院3天观察一番。 生病本就会消耗掉人心的稳定,而看病更是会把病人最后的安稳耗尽,让人的慌乱由内而外的露出来。 不在医院时,人多半还能对自己的病情保持乐观态度,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一般的病人要好。一旦到了医院,就很容易被医院的气染的得悲观起来,觉得自己的病必然到了严重的程度。 就像被要求做各种检查的罗恕,她甚至产生了种自己的腿要废了的错觉,也觉得头脑不清楚,怀疑自己摔出了脑震盪,这让她觉得医院的空间都是扭曲的。罗恕总算知道为什么老年人看病喜欢和人一起来了,原来这样的环境真的会让独自身处其中的病人陷落。还好有杨未之在,一直陪着罗恕。 ...... 罗恕的床位是病房最里面的一张,靠着窗户。此时太阳即将落下,房间的一切都不能看得太分明。普通病房并没有给陪护留床位,所以当一切都成埃落定后,背靠黑夜的罗恕将杨未之劝回了学校。 一天后,吕朝云带着单觉、姚乐芳和于星缘来看了罗恕。 这群年轻人平时最多来医院看个门诊,住院部难得来一趟。所以吕朝云是不肯消停了 ,东她跑跑,西她看看,稀罕着每一个过去没见过的东西。姚乐芳也楼上楼下的转了几圈,想看看这种事故高发地的医院是不是随时都有事件正在上演。 没有病痛在身的人是自由快乐的,医院不能束缚他们的心情。但是这两个年轻人的快乐不是因为健康,他们从未失去过青春的健康,那些理所当然的东西,理所当然自然是不受重视的。他们快乐是因为心没有被阴霾湮灭,所以一切都是美好有趣的。 罗恕昨晚到今早都还和同房的病人一起分享病痛的困苦。她没怎么吃东西,因着脚伤她现在被束缚在床上,连上厕所都变成极为艰难的,憋屈的她干脆限制了自己的进食。 结果这几个室友来了后,一切就都改变了,好像她的生病变成可以光明正大体验生活的优待,连她那不愿上厕所的行为都变得带着些孩子看电视憋尿的稚趣了。
第84页 单觉从他们拿来探病的水果篮里拿出个苹果,然后便一手苹果,一手水果刀地在病房里转悠。 罗恕看不过眼了:「你要是想玩,就出去找朝云吧,不用一直陪着我,在这是挺无聊的。」 听完这话单觉举起拿苹果的那只手怼着罗恕道:「你这个缺心眼的,我哪是想出去玩啊,我这不是想给你削个苹果吃嘛,又怕你嫌弃脏,在想着去哪给洗洗刀子和苹果。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吃过什么东西吧,哎呀你这个洁癖啊,再嫌弃医院,饭还是要吃的啊。」 被他这么一闹,罗恕的食慾确实被勾起来了。收起预要的分辨,水润润的眼睛看着单觉然后转到苹果上。 单觉把苹果拿回来看了一眼迟疑道:「要不直接削?」罗恕表情一窒,明显退缩了。 单觉懂了,道:「等着,我去外面找个干净地方洗洗。」 「等一下,你要不要吃草莓和小番茄。」 罗恕和单觉听到这声音才想起被忽视许久的于星缘,只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饭盒。 第42章 寒恋重衾(下) 饭盒里躺着许多圆润可爱的草莓和小番茄,红得娇艷,看着就知道他们处于一生最美的时刻,身体绝对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还被擦得很干净,没有什么水珠残留。 于星缘打开饭盒盖,把小叉子插在一颗草莓上,然后将饭盒整个递给罗恕。这是她为罗恕专门准备的,但她不屑于邀什么功,所以若不是特殊情况,她不会专门拿出来,即使是现在拿出来了,她也没有什么意愿特意说明自己的心思。 「谢谢!」罗恕接过饭盒插起那个草莓,小心避免嘴碰到叉子,然后将叉子插上另一个草莓上,又把饭盒递迴给于星缘。 于星缘摇头表示不用:「你吃吧,就是给你准备的。」遇到这么个不会顺杆子爬的憨货,于星缘也只能说个清楚明白了。 「专门给我的吗?!谢谢!」于星缘不像吕朝云那么喜欢和她玩,拿吕朝云来做对比不合适,应该说于星缘对罗恕是最冷淡的,所以罗恕一向觉得于星缘不喜欢她。但今天居然特意给她洗了这么盒水果,那于星缘是喜欢她的吗?罗恕没把握,人的喜欢和讨厌真的能清楚地明辩吗? 玩开心了的吕朝云和姚乐芳也终于回来了。吕朝云看到罗恕捧着盒水果在吃,便伸手拿了颗小番茄丢进嘴里,边嚼边说:「罗恕你知道吗?刚才大厅啊,我看到一男一女在吵架,没吵几句就开始动手,扇脸、打头的,打个那叫个解恨啊。被拉开了还在对骂,据说是夫妻,曾经的相濡以沫变成现在的相看两厌。」说到后来吕朝云一个地摇头表示出些为啥诚意的遗憾。 罗恕现在算是身有病痛,但吕朝云一点也没把罗恕和这医院其他病弱的躯体当成一样,她似乎觉得罗恕和自己都是医院的旅客,拉着罗恕叽叽喳喳地说着她的见闻。 「我看到一个老奶奶的拐杖特别漂亮,应该有些年头了,说不定是个古董,我带你去看看吧。」吕朝云甚至觉得罗恕也该和自己一起去逛逛。在她影响下罗恕突然觉得自己受的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伤,也许和「病人」这个词挂钩都很牵强。 吕朝云的活力是让罗恕的心情转变了,但是也招来了其他病人的反感,他们是些真的深陷病痛的人,从身体到心理。他们嫉恨这个人,她像在时刻提醒他们已经因为病痛失去自由和活力了,她的存在比阳光还晃眼,人的阴暗要毫釐毕现了。这种情况下的清明是他们不需要的,所以不久迫于群众的压力吕朝云4人便都走了。 罗恕又独自空下来,她摆平枕头,舒适地躺了下去,用被子盖住自己半个身子。现在是午后,阳光撒在窗下的罗恕身上,带着明带着暖,一切都很恰好。罗恕拿出手机来,接着看昨天的电视。 她看的是部老韩剧《对不起,我爱你》。久负盛名的一部片子,但因是悲剧,像是冥冥中有股力量让她不要去看。 直到昨天住进医院,当她身边都是陌生人时,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从未有过如此彻底的空静,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份完整通透的孤单感,此时此刻独属于她。在她身边环绕的,是不会被他人突然闯入而裂开,然后划伤了罗恕又潜逃没入身体不见踪影的孤独。 静静与它对峙了许久后,罗恕发现,独自的孤独好像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可怖,乍临的孤独虽然有着悲伤的痕迹但也有着自由的味道。 甚至因为过去未见过,罗恕稀罕地好好体会了一把,还感到些微的喜悦。若孤独本身不会人带来彻底的痛苦,那悲剧或许也不是全然让人慄慄危惧的东西。她对悲剧的恐惧突然减少了许多。 悲剧可能是会让人悲哀一阵,但那余韵绝不悠远绵长。一如喜剧是会让人欢喜一阵,但也无法持久延续。人对悲剧和喜剧过于深刻的感情,是不是只是因为那些事勾起了人太多回忆、感觉、情绪。 悲剧里的事让人痛恨着、懊悔着、厌恶着,从里而来的情绪都一起涌上心头,许多人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到底被什么折磨着,便只能为心悲哀,所以以为那是哀伤了。 喜剧里的事让人怀念着、期待着、释怀着,从里而来的情绪都一起溢满心间,许多人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在颤动什么,便只感觉到心被甜蜜侵着,所以以为那是欢悦了。
第85页 昨晚罗恕鬼使神差地找来了这部片子看。她没有多想自己的意图,但大致是,她想确认悲伤以外东西的存在,将它剥离开来,悲伤便只管悲伤好了,其他的情绪别被伪装成悲伤来痛苦。 这确实是部赚人热泪的片子,越看到后来,罗恕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哭了,开始还是默默流泪,后来鼻子不能自控地带出了声音。这声音把罗恕吓了一跳,她赶紧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包住,情绪外泄只会影响别人没什么益处。而罗恕一直这么认为这种影响是有罪的。 剧情往后推进着,罗恕的哭泣越来越实体化,它不再是被迫从鼻孔出来的碎音,变成了从嘴出来的音节,罗恕立刻悟住了自己的嘴。手脚并用地绞着被子的边角,被子被她越裹越紧,所有可能漏声的被床空隙都被罗恕严格地封闭了。 罗恕的身体好忙,为了好好看剧,她还要腾出右手用力抓着手机。不过剧情自然不会被她这个剧外观众情绪影响,故事依然按着自己悲剧的逻辑发展着。 ...... 因着脚伤,罗恕的住院可能要影响上课,这不是件小事。杨未之一早便去找老师为此事沟通,所以没有和吕朝云他们几人一起去医院。 当她做完所有事,下午独自一人来到医院时,看到的便是角落里一个大大的,裹得圆润结实的被子包。里面不时还漏出一些似是哭泣的呜咽声。 杨未之走到了罗恕床位上,坐了下来,疑惑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哭了吗?是脚很疼吗?」话毕怕躲在被子里还哭泣的罗恕没听见,伸手推了一把被子包尖,那应该是罗恕的肩膀位置。 罗恕怎么可能没听见,她再哭泣,再裹得严实,她都会分出很大一部分精神去留意被子外面的世界。 曾经的无数个心惊胆战的日子,罗恕都是这么裹着被子熬过去的。她不愿听外面的险恶,麻木地躲在被子里,不断地强迫自己去想趣事,渴望自己能沉迷内心的「域」。但却也没有哪怕一次敢不关注外面,因为随时都会有只手伸过来...... 杨未之伸来推她的手刚将力落到实处便惊到了罗恕。 罗恕已经没有看手机了 ,它早被抛到了一边,现在说不定滚到了床角。她现在就专注于裹在被子里,裹在这个空气稀薄,黑暗无光的世界里。 许多画面涌上了心头,那一双突然出现的手不讲任何情面的掀开罗恕的被子,杨未之的手好像要和那双手重合了。 乍然她为自己的心悲痛了几分,她慌张地赶紧说道:「别掀被子!别掀!」那是卑微的乞求声。 虽然那么说了,但罗恕并没有真地觉得外面的人会听她的话。因为记忆里那人从未听从而住手过。 记忆里那人是颜季啊,曾经第一个对罗恕说爱的人,也应该是现在、未来最爱罗恕的人。她都没住手,罗恕还能奢望什么? 每次被子被掀开照进光来时,罗恕都觉得遍体生寒。光啊,不一定代表幸福,暗啊,也不一定代表痛苦。 此刻无助软弱的罗恕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又一条被子裹紧,等待着宿命的光的到来。 杨未之不知道自己是做了多么坏的事,才会让面前的人裹着被子连连后退,还发出那种近乎悲鸣的声音。 裹着被子的罗恕没有任何攻击力,那层被子连保护自己的铠甲都算不上。反而更像一面投降的白旗。明明是不愿的意图,结果行为上却没带着任何的尖锐。 她就像趴在那的小犬,露出肚皮求放过,披上白旗认罪过。那么无助又那么软弱,软到连杨未之的心都一併带化了。对着这么个人儿啊,只想好好的捧住她,烘暖她,不让她再染尘埃。 尊心而动,杨未之上前一把拥住了那个在颤抖的被子包:「我不掀开,放心,我不掀开!」两手收紧到极致,身体和脸也都靠了上去,紧紧地包圆。 和预期的不一样,光没有降临,还是一片漆黑。这让罗恕从那不知是深陷的回忆,还是迷离的幻想中分离了出来。 她开始平顺情绪。自己依然在被子里,非但没有被掀出去,更是被人紧紧地拥在了被子里面。开始还有的几分窒息和黑暗都消失了,她只感到了安心。好安稳、温暖的感觉,她像是回到了母亲子宫里一般的安全。 他俩就这样一人静静地抱着,一人静静地被抱着。没再说话,不久都安心地睡了过去。 若一些东西开始是美好的,又能一直美好下去,多好,那活着像梦。 ...... 2012年12月23日大雨 万事开头难,行百里者半九十,末路之难,一切真的都很难。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正式开启感情线,连我自己都觉等得费劲。哈哈哈 第43章 愁城难解(上) 罗恕的脚从完好无损随便活蹦乱跳,到受伤无法行动,再到恢復如初。她本人居住地从寝室到校医院,再周转到医院病房,最后又回到寝室。 这段日子实在是波折重重,而且身边的人都像是围着罗恕在转,这样的转变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我是医生。」杨未之翻开手里的身份牌晃了一下。 「我是杀手。」吕朝云挑眉炫耀式地展示自己的身份牌,然后转身问罗恕:「罗恕你是什么?」 罗恕看了眼手里的身份牌,上面写着「主角」几个字,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身份混进杀人游戏里。
第86页 「快,罗恕快说啊,你到底是什么?」吕朝云一叠声地催罗恕。 「我、我......」在他们面前她怎么敢说自己是「主角」。罗恕急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下那句「主角」即将脱口。突然挣扎过剧的罗恕睁开了眼睛,刚才的幻境都消失了,原来她孤身一人躺在自己的床上,刚才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舒缓一点的罗恕内心的悸动又微微盪起,她马上想起查看右手,果然手里根本没什么「主角」的身份牌,紧紧抓着的是她平时记录灵感的本子。 罗恕丧气地用力回趟,「嘶」,动到了脚才想起来自己的伤。 「受伤」这个词若要联想,可以想到许多名漫画家。但是里面最出名,罗恕最喜欢的非「青山刚昌」莫属了,而且据说「青山刚昌」曾经手受过伤,和自己的情况有些类似。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在手受伤的情况下画出了他人生中最伟大的作品《灌篮高手》。 罗恕不自觉地拽紧了本子【难道那个『主角』不是真的要我当什么主角,而是预示我即将创作出一本伟大的漫画。】 这实在是个白日梦,虽然现在是晚上,但这还是得算白日梦。 因为她睡着了后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定位准确,还那么不要脸的梦。 而且这个梦也是在对她日益消减的创作热情添柴加火。自从脚受伤后,她白天空闲时间比以往都多,但她创作的时间反而减少了。一方面是寝室里各种关心浪费掉了许多时间,另一方面就是她觉得自己画不下去了。 罗恕正在画的这部漫画和以往她的那些只画片纸都不同,这从故事脚本到画面都是她苦心推敲,一点点构思出来的,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 漫画。 为了降低难度,也为了讨喜,她将这漫画的画风定为q版萌系,而这部漫画的名字则是直接用了主角的名字《夏鸣》。 ...... 许多块不同结构的猪肉聚在一起谈话,他们的心情很低落,因为他们即将被带上流水线切碎重制成为猪肉脯了。 「嘤嘤,不要啊,我还没过够啊。我不要变成猪肉脯,我不要套上窒息的塑胶袋,我不要被卖掉。」几块肉相拥着痛哭。 一块猪肉拽了拽一块比较干瘪的肉问道:「阿瘦,你那么瘦,这次不选你,下次也肯定选你,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害怕啊?」 阿瘦是块被造出来就偏瘦的猪肉,它不同那些肥猪肉,它更容易达到变猪肉脯的标准,所以它的时间会更短。这些它一直都知道,但是它除了给自己取了个「阿瘦」这种悲剧预示的名字外,没对自己的人生表现过任何抗拒,也没有对自己表现过任何惋惜。 「怕什么,有我在,阿瘦就不会有事的。阿瘦,还记得我的名字由来吗?我们会一起听到夏天的鸣叫声的。」一块肥嘟嘟的猪肉拉过「阿瘦」道。这块猪肉叫「夏鸣」,就是本漫画的主角,它的名字是「阿瘦」取的。 它们这些猪肉造出来就是要做成猪肉脯的,所以等待时间绝不会超过半年。他们一般在冬天由猪身体分离出来,所以它们见过冬,见过春,宿命却让它们从未见过夏。 「阿瘦」偶然听到虫子说:「夏天是最美的季节,它们所有的虫子都会在这个季节激情欧歌世界美好。」 「阿瘦」想去参加,想去见见夏,可是它是如此瘦,怎么等得到夏天。它只能将所有期盼都放到别的肉身上,放到最肥胖的那块肉身上,它给那块肉取名「夏鸣」,它迫切地希望「夏鸣」能熬过去,成为第一块在夏天鸣唱过的猪肉。 ...... 故事内容罗恕都构思好了,可是一部漫画不是一个脑洞就能支持的,它由更多的细节组成。 她看了那么多年漫画,这些道理自然是懂得的,可是在自己真去画时,才知道所谓的剧情细节铺排,画面布局和作者丝缕相关到什么程度。 她是创始者,但现在非但没有指点江山的的优越感,反而有种被将军的跗骨挫败感。 随着创造的推进,她觉得有种阻力在妨碍她推进发展。而且她开始厌恶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不管是剧情还是画面或是对白,它们看起来都太过粗糙和拙劣,最让她噁心的是很虚伪。他觉得叫它漫画就是个笑话。 这一切的一切教会罗恕的不是前路艰辛,而是她天赋有限。她那颗踊跃的创作之心被深深的伤害到了。 现在只能靠这种廉价可笑的白日梦来填塞自己的心,在幻想里获得成就。这算是另一个白日梦了。 白日梦里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罗恕的急躁只是被压制了,和人说超过3句客套话就带情绪,这种状态自然是瞒不住人的,尤其是瞒不住顾奇越。 顾奇越问询一番后,让罗恕把她的漫画给自己看看。 罗恕是不愿的,垃圾是谁都不愿公之于众的。而且这种不愿分程度,陌生人最轻,认识的人、朋友、亲戚、师长则是阶而上程度越来越重。 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完美终结的一面放在师长面前,这些可以决定下位者未来的师长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所以作为师长的顾奇越是罗恕最不愿被看的那类人,也是她最不能违抗的那类人。 罗恕满心痛苦地将《夏鸣》交了出去。那叠漫画躺在顾奇越手里后,罗恕甚至觉得顾奇越立刻和自己划清界限,不再说一个字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事情自然不是这么发展。
第87页 《夏鸣》没有影响到顾奇越这边的师徒情,她用2个小时认真地看完了现有的部分。没有对这部漫画的好坏做出判断,其实是罗恕太过急切地想认同自己,所以才急急忙忙要给这部漫画,给自己下一个定论,一个至少不是差的定论。 顾奇越的一生都没有经歷过这种不过夜的不安,所以不清楚弱者罗恕需求的答案。她以为这只是罗恕开启漫画之路的一份普通画稿,她的关注点全都在漫画本身上。 「画得还行,你不擅长画场景,那便弃了也没事,以后慢慢练习,总会好。就是你这剧情,我大约知道你被卡在哪里了。 这漫画你取名『夏鸣』,你也是以『夏鸣』为主角的。这本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看啊,你这后续剧情越来越乏力,很多时候你并不想画『夏鸣』,你其实过多的着墨在『阿瘦』身上。 但你又不愿把这份关注放到明面上。所以恐怕是你这种拧巴造就了你的停滞不前。要不你换主角试试?!」顾奇越拿着画稿给罗恕分析道。 罗恕一张恭敬的脸看着顾奇越,顾奇越说一句她便点一下头。似乎顾奇越的话句句在理,全是金玉良言,罗恕全盘认同。 顾奇越心里嘆了口气,她的嘆气还不能表现出来,否则罗恕必然要紧张起来,反思己过了 。她知道罗恕是听进自己的话了的,因为罗恕每次都会严格按照她的话去做。 可是这也未免太过听话了,顾奇越要的自然不是这个效果,她想要帮助罗恕,而不是想要罗恕服从自己。她要罗恕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更好的顾奇越助手。 可是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顾奇越现在能对罗恕的最大帮助反而是不要直面吩咐,让她自己独处,想清楚自己的意愿。所以那么久以来她都不太敢关注罗恕的创作进程,怕挤压了她思考的空间。 这番本是为解惑的话,在她不经意间,好似又得来了令行禁止的功效,罗恕又把她的话当金科玉律来听了。 她无奈地急急地补充一句:「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的,怎么想怎么画就最好,按你内心的想法来,画出你内心被忽略的东西。你一定要记住这是你的作品,不是我的,更不是别人的。」 罗恕分明更懂『阿瘦』的思想世界,她现在是硬撑着去创作那个英雄夏鸣的世界。顾奇越希望她能认清这一点,但是又不敢再说得分明了。 罗恕领了顾奇越的话,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垃圾作品被交了出去,得到的回馈不管是什么,首先都是伤人的。罗恕的大脑清洗着心【这是师傅给的改进良策,作为徒弟感激都来不及,怎么能带着牴触情绪。】 固化的地位分等带来的尊卑思想到底不会只伤害一方,一事而已。 罗恕将顾奇越的吩咐一条条细緻列了出来。写到最后是「5、画出内心的东西。」 罗恕想了一下后自嘲一笑,自己内心的东西哪比得上师傅的话,她便想画掉。但这些都是顾奇越刚才吩咐的自是不能如此轻慢,便留了下来。 罗恕花了许多时间去思考顾奇越的话,怎么才能按照她的吩咐改进,又怎么才能让这个改进达到效果,让它追上其他漫画一分,不再那么不堪入目。 过度思考是无用的,这本就是个无解的事,一个人的能力不会因为你因为经过漫长而痛苦地思考就能提升,这个过程只会让痛苦更具现而已。 罗恕在任何地方都透露出她的苦恼,但她不敢去找师傅,顾奇越也不敢再找她。 第44章 愁城难解(下) 又到了周末,蜇鸣社成员们聚在一起干着各自的事。罗恕在为自己的漫画贴网点,若是在创作激情期,那这确实是件正事。 可是罗恕现在处在瓶颈,对未来要画的内容没有一点头绪,这贴网点就是在浪费时间。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在蜇鸣社的时光那么宝贵,即使是在假装做事,也是想要演下去的。不能给自己下个漂亮的定义,那至少也要为她未来回忆想像时留下些素材。 她就那么在矜贵和卑微间横跳。心里怀揣着伟大的梦想,却拥有着卑微的心理。 「不错啊,很有趣的故事啊!」一个声音从罗恕脑后传了出来。 罗恕第一反应是有人,她立刻回头,只见一看王厚前微笑力于身后。王厚前已经大四了,来社团的时间已经不像过去那么规律,所以罗恕已有许多天没见她了。 本要开心地和她打招唿,但反应过来她看了自己的漫画,罗恕马上双霞绯红把漫画一收道:「学姐你别笑话我了,这漫画什么样,我自己还是知道的。」罗恕丧气回道。 「真的蛮有趣的,别收起来,给我看看,最近烦心事很多,看看这种画面简单的挺好,给心情和眼睛都减压了。」 「别,学姐,你别看了。我最近看到一个漫画不错,要不我拿那个给你看吧!」罗恕慌忙阻止想要拿罗恕漫画的王厚前。 罗恕极喜欢王学姐,所以她极不希望王学姐看到这漫画。王学姐虽然是学姐,但是她实在是特别会放低自己的位置,所以经过她一年的努力,罗恕已经习惯和她平级以待了。罗恕对她有尊重却无畏惧,所以不想给也便能不给了。 「怎么,还捨不得啊,不要小气,给我看看嘛,就一眼。 啊,周密你来了,快看,罗恕画了本漫画。」王厚前看着罗恕身后,高兴地说道。
第88页 一听前任社长来了,罗恕惊的抬头四顾,手下自然一松,漫画就到了王厚前手里。王厚前拿着漫画边看,边退了几步。 「学姐你骗我,周学姐根本没来。」 「你想见她阿,那我马上打电话。」 「别,我......我」罗恕想说不想见她,但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学姐你把漫画还我吧。」罗恕不能真上去与学姐抢夺漫画,那样会引出更多风波,所以只能可怜兮兮地求着王学姐。 「你别再和我说话,我就能早点还给你啊。」 罗恕无法,只能回到自己座位坐着等待审判结果。 王厚前没有看多久便边翻边笑:「哈哈,我喜欢这块肉,太搞笑了。这块肉带碎骨,判定影响肉容就被押去做了整容手术,最后因为手术失败出现创口变成了有肚脐眼的腹肉。哈哈,它叫什么,你取名字了吗?」 罗恕兴致不高地回道:「叫虾米。王学姐,看完你放我桌上就好,我去一下卫生间。」 「别走啊,漫画给我列印一份,我拿回去慢慢看。」王厚前笑着拉住罗恕的手道。 「别,学姐,被别人看到了会笑话我的。」事态在演化,罗恕更紧张了。 「真的是个不错的小故事,会有人笑,但是是这个故事好笑。」 「这个漫画处处不达标,怎么会好。」罗恕声音越来越小,虽是事实,但罗恕这么批评自己的心血还是句句戳心的。 「达标,你觉得怎么样是达标?」王厚前含着笑问罗恕。 罗恕看着王厚前一时想不出来个结果,到底什么是达标?或者什么是底线? 「像《七龙珠》那样的吗?那是达标吗?」王厚前道。 罗恕点了点头:「《七龙珠》肯定是达标的,但这部不能用达标来形容了吧。」 「那《乌龙派出所》呢?」 「这也是部不能用达标来形容的经典漫画。」 「那《海贼王》、《美少女战士》、《柯南》、《尼罗河女儿》、《哆啦a梦》、《足球小子》这些达标吗?」 「这些都是不能用达标来形容的漫画,不在讨论范围里的。」 「那傻丫头你告诉我,在你觉得你的漫画不达标的时候,你到底想起的是什么漫画?」 「......」罗恕觉得当时自己想起了很多漫画,她觉得自己部部比不上,处处有差距,可是现在却回答不了王厚前,因为那些好像都是经典,也就是些不能用达标来形容的漫画。 「你是不是想到过《蜡笔小新》? 是不是想到过《宠物小精灵》? 是不是想到过《关于我转生变成史莱姆这档事》 是不是想到过《夏目友人帐》?」 「......」罗恕的沉默证明了王厚前的猜测是对的。 「妹妹,现在我不说你也应该想到了。你拿来比较的都是些几十年经久不衰的经典,是各大排行榜的常客。 即使不是这些,你随意想到的没那么多光环的漫画,也是那些知名漫画家经多年磨砺而后的心血之作。 你和他们比什么?! 你不是在找最低标准,而是在挑战最高标准。」 「可是这些我们日常可见的漫画,不就已经变成我们能接受的最低标准了吗?一旦哪里做得不好,不就会被人喷得一无是处吗?!」罗恕苦恼道。世事如此,谁能不受影响。 「是啊,我们一向接触到的都是这世间最高标准的东西,这些标准是少部分天才构建的。 而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向来只是睁睁眼,张张嘴。不用花费自己的心力去挑战这些标准,自然觉得一切都很轻巧,一切都很应该。所以这场只允许天才和旁观者入局的竞技世界,标准被定得越建越高,一切平庸都被远远甩下。」王厚前无奈的道。 这番话让罗恕汹涌的焦虑安静了下来。原来自己的苦恼来自于这吗? 被光鲜亮丽的「竞技世界」吸引的她,不甘旁观者的身份,妄图进入获得荣光,却换来一场自取其辱。 「罗恕啊,我是个平庸的人。」 罗恕想要反驳这句话,她并不觉得如此。王厚前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笑接着自己的话道:「是,这不是我该说的话,也不是我们受的教育会让我们说的话。 我们被教育不信命,要拼搏。 我高中是我们班前10名,我们班在全年级12个班里排名第4,我们学校在全市排名第1,我们市在全省排名第三。 每天我们都被那么计算着,因为这份计算可以定位我们的成绩地位。这种从小范围到大范围的计算方式也是家长和老师最喜欢给我们用的算法。 它会让人感觉到自己的伟大,它会让你觉得你的努力能改变世界,它会让你觉得你就是世界的中心,它会让所有参与计算的人兴奋到心脏发颤。 我们都是这种算法的受益者,我们能来读这所大学,必然是同辈中的优等生,你们和我的结果必然一致,都是一串排名的前几。所以我们骨子里都会带着些自傲,我们不会想到自己是平庸的,我做比较也自然而然会和所有优秀的人比。 但是其实这个世界还有另一种算法。 地球上有230个国家,而中国有34个省级行政区。a省有16个各种级别的市,而厚浦市内有45所高校,吴华有57个社团,蜇鸣社里现在有18人。
第89页 就光画漫画的能力来说,我和周密比,没有她干净利落的构思力。和张哲凯比,没有他恢弘大气的世界观。和史鸿宏比,没有她浪到飞起的幽默。和你比,没有那游离现实的虚幻感。更别说和天才顾奇越比,那更是处处被碾压。 这样一算我是不是极为平庸。世界那么大,我只是其中很渺小的一部分而已。 这是我摆脱过去影响后,思考了许久才认清的事。我和大部分人,这个大大到几乎囊括所有人,我们一生都不可能成为世界的「主角」,即使要花一生来抚平不甘,我们也必须清醒地认知到我们生来平凡,而终将平庸。 有了这个认知后,我有段时间很迷茫,如此平庸的我,还有资格再闯竞技世界吗?和一群天才争锋,去抢夺旁观者的认同?!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不能了,这是对自己的劝退,也是对自己的仁慈。 当时我都想哭了,想要哀悼自己的青春。但后来我发现不行的,矫情不起来,哭不出来,哀悼不了。因为不管怎样,我都还是想要画漫画,即使会被天才们衬得一无是处,即使会被旁观者随意践踏,我也想画漫画。 即使我是个平庸的人,即使我画的是平庸的漫画,那也是我喜欢的漫画,我的标准由我定,我认同自己。这或许就是平庸的人一生能企及的最伟大的事。 所以罗恕不要漠视你的伟大。」王厚前将《夏鸣》放到罗恕的手上。 罗恕摩挲了一下《夏鸣》的画纸。《夏鸣》永远比不了《灌篮高手》,她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青山刚昌」。她更不会有「樱木花道」和「流川枫」这些主角旷古烁今的天赋。当不想要放弃所爱时,也不会有依为信念的安西教练出现,只能跪在自己面前,用尽所有勇气说一句:「我......我想画漫画。」 请求自己坚定一点,请求自己勇敢一点,请求自己自信一点,请求自己仁慈一点,因为「我」真的不想放弃。 「其实刚才我说的一堆都是我自己的情况,你不用代入太深。你比我好得多,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比我厉害。 给自己更多些时间,更多些信心,你会把这件伟大的事变得漂亮的。你这部漫画它真的是有趣的。」 王厚前接着道。「若你现阶段感受到阻力其实没什么大问题的,那是所有人都会有的经歷,绝没到天赋层面。你要做的就是熬、学、练。 这是现在痛苦和未来成就错身的血腥过程。 或许每一天都会感觉痛苦,每一天都会质疑自己。 但加油挺过去吧,会好的。 这话不是天才说的哦,是平庸的我说的,可信度很高。」王厚前真诚地看着罗恕的眼睛。 「加油,go!」她两手一齐拍了拍罗恕的肩膀鼓励道。 ...... 2013年4月4日晴 今天是清明节,因为没有墓可扫,所以全寝的人都去放风筝了。 第45章 春风得意 身在外地清明节是白捡的假日。若是还在家里,那他们这天便要用成堆的纸钱招来作古长辈小聚一会儿,希望这些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长辈怜见晚辈,未来的日子好好照拂一二。 而异乡之人没山、没坟、没纸钱,硬要想像长辈在身边,那这温馨日常就变成恐怖片了。 吕朝云不愿浪费白送的假日,本想着应景玩玩碟仙,看是否会招来谁家长辈。却在主意刚出口时就被余下5人用枕头暴力镇压掉这危险的想法。 而后几经商议,最后定下来大家去精禾公园放风筝。 定好计划,他们便结伴去学校商店买风筝。罗恕觉得学校商店作为一个规避市场竞争的存在,做生意苟且得一言难尽。 罗恕买的是一只蜻蜓风筝,绿红相间的瘦长身体上顶着两个大大的眼睛。灾难的配色,古怪的身材比例。风筝即不可爱,又不威风,更加不好看。罗恕自是有些看不上它的,但她翻遍了店里所有风筝,发现它们长得都不太细緻。最后选它实属无奈,好歹这只丑得还有点特色。 像姚乐芳选的那只蝴蝶 ,翅膀努力外撑,姿势诡异。颜色是着急变化的斑斓色彩,而且饱和度过低,细看怎么都觉得噁心。区区一只蝴蝶居然就将「奇怪」和「俗气」两词诠释得非常具体。 吕朝云那只是一个连五官都不配拥有,却拥有着两排无数只脚的爬行类生物。它还佩了晃眼的萤光色相间分布的身体。罗恕觉得自己看一眼就打一下哆嗦,好膈应 。 杨未之的风筝,是只飞机,一只乏善可陈的蓝色飞机。就是那种10年前动画片上出现的风筝样式,简易动画里的道具的长相一比一还原到现实,这长相恐怕连风筝自己都觉得敷衍。罗恕觉得杨未之也是选无可选了,毕竟要陪他们几人,她也不可能独自去商场买。 单觉的风筝是一个极大的三角,留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它的最大特点和最大的败笔是相同的,就是那三角上印的眼睛,那占了三角三分之一面积的卡通大眼睛。【这算是冒充漫画周边吗?】罗恕郁闷的想着。 于星缘的是一只鱼,一只肥肥胖胖的粉红色鱼。作为一只离水就挂的生物,为啥要做成在天上飞的风筝,而又为啥有人能接住这个设定还去买了它。 看完一轮他们的选择后,罗恕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果然是深思熟虑做出了准确的选择。
第90页 ...... 到了清明节这天,天气极佳。 北方风筝方面果然很专业,摊开来占地面积很大的风筝,原来都可以收叠成棍状,罗恕等就这么轻巧地握着风筝去了精禾公园。 北方公园和罗恕常见的有所不同,开始听到要去公园放风筝,罗恕还有些诧异。南方的公园更偏向是花园树林的小片区结合体,若说要逛公园,那就是从一个个树阴下走到一个个屋檐下,空间好似都是合围的,逛也就几个好友之间的事。偶尔有广场也是纪念某位人物的展台,必然要建个几级阶梯再安放纪念肖像等物以示高人一筹。说放风筝基本上是不会想到公园的。 而等罗恕真正见到精禾公园时,她才知道原来公园还有这样的。精禾公园的植物也罢,建筑也罢,都在给中间的路让位,一点也没有作为景致的排面,感觉空旷才是主角。 清明节多数人都去扫墓了。但在这公园里还是有许多不同身份的人,走着的、聊天的、打闹着、静立的、坐着的、晒太阳的。这公园人倒是比景精彩,想来若是平时恐怕更为喧闹。 吕朝云和姚乐芳领着几人要找空地放风筝。这是件简单的事,不光是因为公园空旷,广场极为常见。更是因为天上那些飞腾的风筝全无遮掩,给他们领了路。 吕朝云等人望着风筝的视角角度越小,孩童的嬉笑声便越清明。终于满耳都是笑声时,吕朝云低下抬着的头往前望,透过路边的几颗高大树木的间隙,看到了那群在宽阔的广场里来回奔跑的孩子。 他们拉着线风驰电掣地跑着,似是觉得风筝被大风吹到天上不是他们的本事,非要自己奔跑带出来强风将风筝颳得高高的,把线拽得直直的才能显出威风。得偿所愿后便和身边的小伙伴嬉闹炫耀,接着又不停地奔跑想增加自己的功绩。 广场上自然是不光有小孩的,还有许多大人,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在放风筝,但他们安静许多。许是他们已极为了解这风了,知道只要用些技巧勾几下手指,风筝就可顺风而上高悬不落。也因为功不在己,所以没什么可炫耀的了。 有些人甚至将风筝放高后,将风筝手柄就那么固定在凳子上,只偶尔关注一下,大部分精力都拿来关注那群兴奋的孩子。【这些孩子怎么就能感觉到那么多的开心。】他们也被感染了几分心喜。 罗恕几人没有花太多时间去观察别人。兴奋劲不比孩子们少的他们是才是该被人观察的人。 他们几人都不太会放风筝,所以办不到像老手那样独自一人一抛、一跑、一拉便将风筝放上了天。他们得两两配合着放的。一人拿着风筝,一人在前面拿着手柄,而后一起跑,在合适的时机后面的人放掉手里的风筝。 理论上这样是可行的,所以吕朝云等4个不久就将风筝放上了天。但现实总有例外,那个例外就是罗恕,也不知道是因为过去几乎没有放过的关系,还是因为罗恕是在没有运动天赋,和她打配合的杨未之一旦放掉风筝,那面被罗恕拉着跑的蜻蜓就打着旋掉下来。 「应该是节奏的问题。开始的问题是你在该跑的时候停了几瞬风筝的冲劲被打断了。后来的问题应该是你一个劲往前沖,风筝和你一样往前沖,没有往上飞的时间。」杨未之分析的头头是道,外人听她的分析绝不会知道她是第一次放风筝。她习惯什么都提前做好准备,好让她面对所有事都能游刃有余,因为她曾经暗下决心【这世界让我无所适从的只能是意外。】 虽然杨未之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道理变成罗恕的现实需要玄妙的开悟,这不是一两刻时间内就能办到的。又试了几次,有些灰心的罗恕便将蜻蜓递给了杨未之,让她这个「高手」试试。 换了职能后,罗恕依然不是好手,还是错误频出。但现在的主要工作算是转移到杨未之手里了,她将查到的技巧在手里尝试了几下居然真地将风筝放了上去。 「太厉害了,未之。果然是高手啊,高高高,再放高!」罗恕鼓着掌在杨未之身边打转。看了眼夸奖自己的罗恕,杨未之拉了拉线,让风筝在天上耍了一下,引得罗恕兴奋地一阵尖叫。 终于他们有5个飞上了天,罗恕尽己所能的眯着眼看着那些高挂云端的风筝。这时她才发现,这些现在要被她远远地仰视的风筝和在他眼前时完全不同地模样了。 阳光耀眼,所以蝴蝶那过低饱和度又变化迅捷的颜色,现实有些流光溢彩的光感。 那只有无数只脚的爬虫在天上被吹得群脚乱飞胡乱打自己也极为可爱。 那个有眼睛的三角拖着它长长的尾巴在云里飞快的穿梭,身手矫健颇有几分潇洒。 而罗恕最不能理解鱼此时也在云朵里遨游,想像里的违和感没有出现,反而觉得它是条神奇的仙鱼。 原来真的换个视角,会发现许多东西都变了模样。 「你来试试吧。」杨未之将已经稳定在天上了的蜻蜓递给罗恕。这只本被罗恕认为长相及格的蜻蜓,现在在天上反而被比得平庸了,但这是她的蜻蜓,她自然是最为喜爱的,自然想要亲手放的。从善如流的接了过来。 罗恕左手拿着手柄,右手拉着线。明明刚才就被风吹得掀起了衣服,但罗恕此刻拉着风筝才真正地感觉到风。 随意刮着的是空气的流动,即使流动再激烈,激烈到让人睁不开眼,也是死的般,没有意愿,没有方向。但现在罗恕感受到的风是活的,它有自己的意愿,它干着它想要干的事。
第91页 这风筝被风一股劲一股劲的维持在天上,罗恕持线的动作就显得有些多余。突然罗恕不知怎么的就产生了和小孩一般的想法,不甘让它一直只在这高度【我要高、要更高。】 她转身跑了起来,为了更好的升高,她紧紧地抓住了线,让风筝的水平速度不要增加。「哈哈,高了。」风筝在这一系列操作下果然挣扎着往上升了起来。 「哈哈,风的力度好大,它在拽我,未之我要被拽上天了。」因为升高了太兴奋,罗恕手松了一瞬,那高空的风便通过风筝来拉拽罗恕。罗恕过去总觉得自己的身心是被牢牢吸附在地球上难以脱身的,那种沉重感非常具象。现在居然让她遇到那么神奇的东西,让她产生种自己即将扶摇直上九万里,摆脱人间一切烦恼的畅快幻想。 罗恕想感受更大的力度,更强的拉扯感,她加快了脚步。可是没有再升多少,那根线在承受到极限后「嘣」的一声断了,刚才还拉着罗恕的手中线软了下来,天上的那只蜻蜓也被颳得翻滚着掉下来。 「啊!」一声惊唿冲出了罗恕的口:「风没了!」风自然是还有的,它还从罗恕身边刮过,它还吹飞杨未之的头髮。只是罗恕的青云直上的幻想破灭了。 罗恕的状态不对,杨未之有些担心,她将长发挽到耳后露出脸来:「阿恕,你怎么了?」 听到杨未之的话罗恕脱离虚幻的惆怅,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真实的糟糕:「我的风筝啊!未之我去追风筝。」说完便朝着风筝掉落的地方沖了过去。 「我去看看。」罗恕的跑开惊动了吕朝云等人,杨未之大致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情况后便独自追了过去。 追风筝这种行为在这个公园真没什么难度的,不久罗恕便找到了她的蜻蜓,不是最佳掉地上的情况,而是挂在了树上。但也幸好掉进了河里,取下来还能放的。 罗恕是会爬树的,要不是今天她怎么仰跳都够不着风筝,她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这点。 自从有记忆受教育开始,她就被告知了许多不同、许多不该。没人细緻的告诉过她到底哪里不同、为什么不该。她只能偷偷观察,明明看着如此一致,但所有人都说是不同的。明明做了也合理,却被所有人告知不该。 世俗教育自然是不能违背的。所以她很安分地接受了不同、不该,也接受不同和不该教育。大到道德规范,小到片语单言,林林总总分布于生活细节。 其中就有女孩子是不该爬树的,这个认知在她脑子里从应该如此到从来如此,以至于她忘记了她曾与这个认知完全相悖的生活很幸福。 这是颗藏于深处的树,这片地方极静,罗恕四周看了遍,这儿只有树、风、风筝和罗恕自己。那便短暂地不用顾及什么该或不该了。 罗恕试探着攀爬起那颗树来,多年未爬过,那些爬树的光景于罗恕来说与梦境无异。她慢慢地伸手借力,蹬脚稳身。一点点往上的过程她仿佛穿过带着光效的迷雾进入过去的时空,嬉笑声仿佛在耳边响起:「哈哈,好厉害,好厉害,罗恕最高,居然爬了那么高,她到九重天。」 【那是谁的笑声?我吗?玩伴吗?是在干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没人呵斥她不该爬吗?】 「阿恕,小心,踩稳了,慢慢来。」一个声音穿插进来,不知是笑声太过诱人,还是阳光熏人,抑或是风吹懵了人。罗恕觉得自己就这么看着树下那人跨进了这个泛着五彩光泽的时间和空间。 树下那人自是杨未之,她接着焦急地说着话:「我在这!要是危险往这边倒。」边说边伸出了两个胳膊,做出了随时接人的准备。 「没事,我很厉害的,你看。」罗恕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技巧,往上做了个冲锋。但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娇小又灵活的孩子了。激烈的风把树枝吹的胡乱飞舞着,一时不察一支半截树枝差点戳到她的眼,她一躲,那树枝便直直的插进了绑着马尾的头髮和头皮间。 「咝」戳得罗恕头皮生疼,她伸手拽树枝想要把自己解救出来,但在树上做这个动作实在不易。拉了几下,头髮被拉地更疼了,马尾也几乎被拆散了 ,才弄出那根树枝。 「你啊小心点,看看你,这是什么?莴苣姑娘的头髮吗?」罗恕弄出了枝条才有功夫去看发话的杨未之。只见她站得离树更近了几分,手高高举起,高度快到罗恕的脚踝,那手里夹着几根头髮。 见罗恕在树上进行那么危险的操作,杨未之吓得忘记了自己不会爬树,就先爬上去帮她,结果树没爬上去,反而被一些头髮迎面攻击,杨未之取下纠缠在她髮丝间的头髮,便是现在手里的这些。 罗恕一捂自己的头髮,刚才是撸了多少头髮下去啊:「哎呀我的头髮啊,我就该像你这样披着头髮,就不会弄掉那么多了。」 「所以阿恕要不下来吧,我在这,我的风筝也在这,你要就是你的!」杨未之把下巴仰得高高的对罗恕笑道。 风依然激烈的吹着,树枝树叶也依然被吹得胡乱翻飞着。静立原处的罗恕此时却没再觉得那些树枝有半分的讨厌了。 他们像大人逗弄婴儿时遮住笑脸的手,摇曳着一展一收,吸引着罗恕所有的精力去关注隐藏在后面的那张笑脸。 罗恕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着那张脸,她高高地,脱离地面得往下看着,能看得很清楚,很轻松。那是张满载感情,但对罗恕没有任何要求的笑脸。舒眉展眼看着罗恕,告诉罗恕她在那,要就是她的,包含许多但不求更多。
第92页 看得久了,轻松开始消失,罗恕感觉情绪和思想突然带着比以往大许多的重力,想要坠落下去,掉进那个那人的怀里。 风吹动杨未之的头髮,也吹动罗恕的头髮。罗恕突然理解了莴苣姑娘为什么会信任初见的王子,或许就是在孤独的塔顶上那么直直地往下看,看到了一张让她心生欢喜的脸吧。 「别叫我阿恕,叫我阿生。以后都叫我阿生吧!」这个人,罗恕突然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我给自己的名字「是幻生」,以后都叫这个吧!】 「好!阿生。」杨未之看着那个说着「阿生」这个名字笑得像颗水润泛光水果的罗恕答应道。 莴苣姑娘的故事开启因为是女主的母亲,杨未之过去对她很是嫌恶,认为是她对莴苣任性的喜爱造成了一切悲剧。明明是世所不该的感情,为什么要放纵。 但她现在理解了,有些喜爱,产生了便无法消退,多看一眼便多一份难捨。【所以罗恕请原谅我,原谅我把你拉进来。】 从医院后,杨未之就有所感,她对罗恕恐怕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到底不一样到什么程度,她还要花时间去分析和研究。在这个时间里杨未之本不想牵扯到罗恕哪怕一分半点的,她自己的禁忌感情凭什么要罗恕买单。 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了,她希望罗恕看到她,她希望罗恕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不一样的色彩。她今天甚至刻意用语言撩她。 到了现在其实不用再什么研究了,一切都很明显了,那这时间杨未之就留给罗恕了,让她好好感受杨未之的感情,好好感受她自己的感情。 罗恕将自己代入「莴苣姑娘」童话里,用姑娘和王子来对她俩做比喻,但她自然是没有想明白的。她只是觉得杨未之那张脸实在是让她心生欢喜,她好喜欢。 ...... 2013年6月9日阴 昨天寝室的氛围有些不对,今天又缓和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第46章 连类比物(上) 单觉尽量集中精神听着坐她桌对面男生说的话。 她的脸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郑重有礼,所以男生没有发现,她的后背已经疲软得像晒软的布丁冰棍,全靠骨架支持失去力量的血肉。 她用勺子拨弄着面前的杨枝甘露,除了刚开始吃过两口,后来她就再没青睐过它了。【这种甜腻死人的东西也就朝云喜欢吃。】 可是这一切都明晃晃放在面前,对面的男生依然什么都没发现,他还沉迷于自我世界。 「初中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关于「学习方法」文章登在了校刊上,我妈激动得要死,去要了好几本放家里收藏,我对她说不用这样,以后我肯定有更多好文章,家里一直这么放,会放不下的。」这个坐在单觉对面说着话的男生就是单觉的现男友林易。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二次约会,林易提前做了功课,室友告诉他女生都爱吃甜食,他便约了单觉在甜品店见面。可惜他不知道单觉不是「女生都」,她一点也不爱吃甜食。 【他话说到哪了?初三?前面漏了很多吗?哎,也没什么要紧,好像就是那些事不停地重复,要不就是夸家里,要不就是夸学校,再就是夸自己,断多少都连得上的。】时而走神时而回魂的单觉,听着林易慷慨激昂的夸耀淡定地想着。 林易其实并不是个话唠,可架不住他和单觉之间并不了解。不了解就得找话题,不了解就想找些有利于展现自我光辉形象的话题,加深了解,增进好感,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要说他们的顺序还蛮奇怪的,怎么搞得像古代包办婚姻一样,确定了关系才顾得上互相了解,这还叫自由恋爱吗? 若真有人拿这个疑问问单觉,她恐怕会嗤笑一声反问:「何为自由? 自由是什么?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生活那种吗?但往往那『心意』才是一切不自由的缘由。」 一个学校里装了许多不同种的人,每种人人数都不在少数。 单觉这种是坦然的高调人,他们看似不争。但却在所有人前给自己贴上明显且极正面的标籤。 单觉给自己贴的最大三个标籤是「学霸」、「最佳」、「人好」。 其实她的「学霸」和「人好」都是带着诱导性的,她真正在意的,最想要维护的是那个「最佳」。 她的人生到现在只有短短的20年光景,但好像从她有记忆开始她便在追求这个「最佳」,若从这个角度看,这便算是她从心而生的心意。这心意保持那么多年不动摇,看着真是确实还坚定。可是剖开她的胸膛就会发现一根穿透后背的傀儡线控制着她的心,而这根线又从何而来呢? 「若有天在半夜被惊醒,会感觉到什么?若惊醒后只有寂静的夜又会想到什么 ?」这是单觉的梦魇,因为她曾经就在半夜被不知什么惊醒,那一刻她的心里塞满了莫名的痛苦,只能对着夜色中某个方向窗下未曾谋面的人任恨肆虐。 那时的单觉还不是学霸,还只是个普通的优等生,所以她的前面自然有人成绩好过她。但这有人,只是几个而已,和跟在她后面的庞大人数比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少。可是单觉的父母并没有因为这量级对比而忽略前者,他们反而忽略了后者,在他们的眼中那几个人数高大扎眼得如珠穆朗玛峰。
第93页 「为什么不是第一,别人家的孩子能考第一,你为什么就只能考前5。」 当单觉想要睡觉时,她父母的抱怨声又会响起:「你怎么那么早就睡了,你看看那边那家的灯从来没在11点以前熄过,你怎么不学学人家,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啊,要是你是那家的孩子多好啊。」 这夜单觉没有早睡,而且以后她再也不会早睡了,也再不会好眠了 。 与其抱着满腹的怨愤去生活和睡觉,还不如将生活和睡眠交易掉。而后她便成为了她父母的骄傲,成为了他们在别人面前的成就,成为了他们愿意承认的孩子,成为再不会和别人交换的宝贝。 开始单觉是知道只有是「最佳」,她才是被认可的存在。后来她是认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以不是「最佳」。 可是人在做精确到小数点的利益换算题时,老天爷却可以两手一摊不认这个结果的。高考那几天单觉失眠很严重,以至情绪有些失控,考试发挥失常,让她与理想中的名校失之交臂。 她是怨怼的,她是不甘的,她付出了那么多怎么能得到这种不是「最佳」的结果。可是不管她怎么怨天尤人,放在她面前的选择也只剩復读和去个普通高校。 復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和她过去的所有人事一起面对自己的失败,这画面太过可怕她不敢想像一丝。所以其实她没得选,她只能来了吴华,可是以后她的路必须是最佳之路,必须是没有失败污点的路。 这一场花路她走得很慎重。然后她当了全班第一的学霸,当了面前这人的女朋友。 林易,男,金融专业学霸。运动健将,交友广阔,前途无量。素质优秀,作为男友自然是「最佳」那挂的。 既然是一挂,也就是说不止林易一个,所以单觉也迟疑了许久,她不容许自己再出错,这事她一直拖到了大二。 大二时不知为何突然多出许多人进场来和单觉抢夺林易,有大一的新生,也有单觉的同级。再那时单觉便定了下来【这个「最佳」我要了。】 那么多女生有意林易,而林易却选了自己。这样的事光想想,就让单觉兴奋得发抖。 ...... 林易的家庭出身不错,独生子的他被父母千宠万护地长大。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天上的云,自要高飞的。所以他的伴侣也该是明珠,才能相配。 林易想要找女友,要找配得上自己的女友,那就绝不能随便。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女生都被以合适程度分了等级,然后按这个等级选定相处方式。 可是他经验少,无法把控全局。这些女生里,有些很主动但不够格,有些够格却无意愿。还好终于有个够格且有意的。 【单觉,英语专业学霸,会多国语言,能力超群,前程万里。这样的女孩才可与我同行。】林易自信地想着。 ...... 单觉摸了摸自己锁骨处的项鍊,那是林易送给她的施华洛世奇天鹅项鍊。在昨天之前她一直只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项鍊。当然也有旖旎时,心里会冠之「定情信物」之名。 可再昨天这一切都变了,当姚乐芳得知这项鍊是林易送给单觉的时,她愤怒地高声嚷嚷道:「我对他那么好,他回礼时说得那么好听。结果只送我一条银手鍊,送你就送一条水晶项鍊。」 听完姚乐芳的话,单觉所有旖旎都消失不见了。【呵,这是条贵过银手鍊的水晶项鍊。】是啊,自己这边在对他衡短论长,那他待价而沽又多么正常。 单觉一直都知道姚乐芳喜欢林易,而且是她先喜欢上的,还是她介绍单觉和林易认识的。 但这些并没有让单觉产生什么退缩退让的想法。姚乐芳是同学,是室友,级别升到顶天了也就是个好友。好友可以有很多,好友也可随时变陌路。 更何况姚乐芳外貌、成绩、性格、前程不管从哪方面看都算普通,是与最佳全然无关联的人。这样的人只会也只能当单觉生命里的过客。 而林易可以是男友,以后很可能是老公,是要与她相伴一生的人,这个最佳老公会是她一生最重要的标籤。 两厢对比如此惨烈,单觉怎么可能想什么拿林易换姚乐芳这种傻事。 即使是看到姚乐芳的愤怒,吕朝云的沉默,于星缘的冷淡。她也没想过有什么问题,她只是有些惊慌,害怕这次获得「最佳」的付出大过她的预想。 可是如果最后局面还是没办法控制,那那些舍掉便舍掉了。这些道理都是世人的经验总结,她不过是走了条大家都认为值得且「最佳」的路不是吗? 【施华洛世奇就是比普通银手鍊贵不是吗?】 ...... 林易为了结果正确,做了很多事。第一就是扩大选择范围,增加候选人数量。 这其实让他的人生增加了许多乐趣,他认识了更多不同类型的人。虽然这些人都不合格,但是他们很简单,他和他们在一起很轻松。比如姚乐芳,那是个会直接嚷嚷「林易好帅」的女生,她高调地为他做了许多事,一点也不矜持,没人不知道她喜欢自己。 可惜了,她是很活泼开朗,她是超过所有人的喜欢自己。但她外貌、成绩、性格、前程不管从哪方面看都算普通,配不上自己,所以他们註定是没有缘分的。 当林易再也无法假装不知道她的喜欢时,只能送她一条银手鍊作为回礼也作为结束。
第94页 第47章 连类比物(下) 单觉知道自己又走神了,对面的人说到哪了。【哦,又是他获奖了,被学校表扬。】 这人是她选的,她抢的。但她的兴奋居然就只保留了一阵,就只到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 回到寝室那颗激动的心便恢復了正常速度,后来甚至变的比过去还沉重几分。到了姚乐芳吼叫后,然后又到今天与林易会面,心倒是又活跃了,但这心却是没有方向的在乱撞,像要撞破胸口远远离开一般。 开始她还会想着若他要自己答话,那便和前面的归归类,一起说「你真是学校的骄傲」便好。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被这些絮叨塞满了,她不想再听任何一句了,这些琐事比动词时态还要无味。她未来就要在这样不管摺叠多少次都一个模样的生活里度过人生吗? 一股戾气涌上来,她说了今天在甜品店第一句不是语气词的话:「林易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 突然的插话打乱了林易的思绪,他正在倾述自己光辉的一生,单觉怎么能对他的成就态度轻慢,便带着气性地道:「哪像?」 「都是最优秀那类人。」 【原来是想夸我。】这句话愉悦了林易,虽然被夸是常事,但是被单觉这个新女友当面说出来意义还是不同的,他故作矜持道:「哪里呀!」 「是啊,哪里?」 林易的「哪里」是客套,其实是认同的意思。但单觉的「哪里」却是疑问句,是质疑的意思。 「我们一样的优秀,我们一样的以价值定人,我们一样的选择了最有价值的人、事、物和人生。我衣冠楚楚地来见你,要的是最好的未来。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突然那么讨厌你啊。」这话题开了单觉反而轻松了,她说出了最挑衅的话,却说得云淡风轻,她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林易,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了出来,问了出来,带着些看笑话的意味。 「你...」这是受辱,林易自然不可能坦然承受,他是天边的云彩啊。 「真是讨厌啊,都不想听你说下去了。」单觉打断了林易的话道:「其实你是不是也讨厌我,至少没那么喜欢吧。」 「我当然不喜欢你。」单觉的话反转太快,中间没有给林易留过多思考的时间,所以这句话真实感受脱口而出。 这话落地,单觉和林易都静了下来,他俩泄气式往往后倒去靠着椅子。没有语言谈话后,她俩反而真切地关注起对方来。 【就是这人要和我一路走下去吗?天天、年年,时时、刻刻。】单、林两人同时想着。 【对面地人代表荣光,代表美好的未来,代表人人羡慕的生活,但是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她)就讨厌,不是一开始就讨厌的,而是当意识到他(她)会是自己的生活时,那种厌恶就控制不住。】 单觉这次笑了出来,他俩兜兜转转几经辛苦找到了最佳的人,却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单觉慢慢摘下项鍊,在林易面前慢慢摩挲上面的水晶:「施华洛世奇再光芒闪耀也是假的,银手鍊再普通也是真的。我们两自命优秀的人却都不懂啊。」 林易听懂了个大概,「银手鍊」几字一出,他一阵脸红羞愧,这种事被抓住,怎么说都是他理亏。他一阵吶吶的不知怎么解释。 「不用羞愧什么,我俩是一类人,是我也会干一样的事。都在比价,谈谁的道德其实蛮可笑的。只是我们只以为自己神机妙算,最后却好像算错了笔大帐。」单觉摇头敛目嘆了口气。 「算错了什么?」 「你的价值不足啊。你这爱情我是要拿一寝室的友情换的,我曾经觉得友情换爱情怎么都是值得的,但现在我发现我算错了。 既然发现了,那还是及时止损吧,我们分手吧。 不,说分手不太合适,这样会有损我两的声誉,损害我俩的行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我们就好同学之间吃了两顿饭。嗯,不错,就这样吧。」单觉自说自话的下了结论。 林易听完这话都要被气笑了,他虽是广撒网了,但人优秀了选择多不是必然的吗?他一直秉持君子之道,没做过任何越线的事,这样能算有多大的错处。 而他面前这女人,这个被他挑出来的女人就那么以上位者的态度对他们的关系下决断,她凭什么:「你凭什么随便下决定,你是想要羞辱我林易吗?」 「我好像确实做了件不太常见的事,但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就是想要止损而已。你看看我们两这关系也蛮可笑的。开始时两人心里满满的是得意,结束时感受到的是羞辱。 我现在要是说爱不是这样的确实太虚伪,我俩之间真不要随便用这个词,是对它的羞辱。 我俩都平静一下,抛开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想想,我们这样的关系真的价值足够吗?」 单觉把项鍊放到桌上,然后推给林易:「我要真的璀璨宝石,这个不配我。」 林易不接项鍊还一脸怒容,单觉笑笑道:「我绝没有说你假,你不值。而是说我们对于对方来说都不值。这种关系继续下去是在浪费生命,这才是真的不值。」说完单觉就起身想要离开了。 「单觉你说分就分,说走就走,谁给你的权力。」 「那好,我不走,你来说分,你可以先走。」单觉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第95页 林易哑火了,让他说什么,道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为什么你突然转变那么大,明明我们才刚交往不对吗?」 「是啊,刚交往然后就有了损失,那么廉价的关系要让我损失那么多。 我知道我们选中对方很难,放弃会不甘,但不管多不甘,我都得清醒一回了。你也清醒一下吧。」 「再没有可能了吗?」林易其实对这段关系其实已经没什么留念了,但他不甘啊。 「我们以后会是融洽的同学。」单觉对着林易摇了摇勺子。 单觉的表情很平静,代表她真的不可能被撼动。林易道:「我们从来就只是最融洽的同学。」 单觉笑笑道:「对。」 「我走了。」林易站起来去结了帐,然后独自离开。到最后他说了分手,他先离开了,算最小的损失,这个结果他还能接受。 ...... 单觉没有回寝室,她慢悠悠地在学校特殊地点转悠。 所谓的特殊地点,就是图书馆、□□、围墙等地。是姚乐芳最喜欢待的对方,若她不在学习便会来这些地方。昨天刚发了那么大通脾气她自然不会去学习,所以要找她就得来这些地方。 果然单觉在西墙梧桐树下的休息椅边发现了她。她双手倚着椅背,一会儿看看墙,一会儿又看看树。 【多半在想什么小说情节,男主飞墙而入,或是从天而降砸到树上。】 大学对于姚乐芳来说就是个造梦厂,这点她从未掩饰过,所以与她同寝的人都知道她常常发梦,所有的事、物、情都会被她美化成故事。 当然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前面十几年从未谈过恋爱,到大学来找感动,那这些故事自然主要是爱情故事。 全无经验的她所有的预判都来自于小说,那些爬墙、砸树的桥段,不管合不合理,浪漫倒是都真浪漫的。 林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她自然是将他也带入故事了,那种激情飞扬的青春恋爱小说的故事。 她狂热地迷恋着那些剧情,所以带着满心的喜悦对待着林易。她以为故事会继续浪漫地进行下去,结果却猝不及防被撒了狗血。自己是备胎,渣男出轨闺蜜什么的,光想想她就牙疼。 说她怨恨单觉,怨恨林易,其实并没有,她是怨恨她造的美梦被打碎了。独剩自己拎着个破碎干瘪如坏掉塑胶袋的梦的姚乐芳感觉很憋闷。大学是个造梦厂,她还想在梦里待着,可这破碎好似再也兜不住她的妄念了。 「乐芳!」单觉高声叫喊,拉回了姚乐芳的神志。 「你来干嘛!我不想见你。」姚乐芳想走。 「别走,听我说。」单觉赶紧上前拉住了姚乐芳。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姚乐芳挣了挣单觉的手,但是没挣开。 「你看,我的脖子,项鍊我退回去了。」单觉找了她半天,目的没达到,自然是不会放她走的。 「你什么意思?」 「乐芳啊,我被瞒得好苦的,我开始一点也不知道的。我怎么知道他是个渣,居然两头瞒着,两头交好。 你说他那么伤害我们间的友情,我怎么还能原谅他,还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今天把项鍊还给他了,以后都不用见了,渣男。」单觉皱眉苦脸道。 听到单觉为了她和渣男分手,他心里一乐【果然是好姐妹。】姚乐芳的气愤是单觉重于林易的,因为在她心里单觉的地位也是重于林易。而现在单觉心里林易轻于她,她自然是开心的。 但是开心只有一瞬,马上她又有些不安了。她的梦碎了,也不能拖着别人的梦也一起碎啊。而且林易那个认真计较起来也没多渣,单觉什么都不知道更是无辜:「其实没必要的,你和林易就那么分了太可惜了吧。林易那个人其实挺好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没什么可惜的,他再怎么好也比不上你。他伤害了我两的感情就没什么说的了,必须分。」 姚乐芳挠挠头,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坚定什么立场了,是开开心她的分手,还是规劝她别分手。但不管怎样,她是开心单觉对她的在意,担心单觉的冲动,可这些也让她那个破碎的梦又鼓涨了起来。 「哎呀,我们别说那渣男了,不值得。你也别想了,丢掉丢掉。」单觉拉着变得乖顺的姚乐芳一起坐到凳子上。 「其实现在想想他也没啥好的,你看他长得比不上张央,性格也没何肖阳光。更没有胡廷多才多艺。」姚乐芳听了单觉的话一个劲的点着头,不管这话说得合不合理。只要人在,姚乐芳其实是可以造很多梦的。只要真心待她的人在,那一切都很简单。 单觉看着像被撸顺了毛的猫般的姚乐芳,在阳光下眯眼晒太阳舒服地休憩。【她应该又有了什么美好的故事吧。】 单觉说过姚乐芳不值,真的如此吗?那为什么瘫在她旁边的自己会生出喜悦,会生出对她的羡慕。 她把自己的心放空,这一刻她再没觉得自己被什么控制,再想不起来什么值不值得。 她觉得自己好开心,看看身边的姚乐芳,再看看天边的云,她想起吕朝云、想起罗恕、想起杨未之、想起于星缘,每想起一个就又再开心一分。 这个午后的阳光真的有魔力,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大学还有2年。 ......
第96页 2013年9月27日 今天是迎新晚会的日子,晚会办得真的很好。 第48章 礼道其志(上) 大学将一群相似又不同的同龄人聚集在了一起,他们各有想法又活力四射必然会创造出许多故事。这些故事起因或对或错,结果或好或坏。构造成一辈一辈人的回忆,又引得他人争相揣摩猜测。 陈齐浩在刚进大学不久时就当过一次故事中心,而这两天他有幸再次成为中心。 其实这两次成为中心的原因差不多,似乎是因为原因过于震惊,一次的大众八卦无法消减他们内心的激盪,所以震惊很容易被重燃。 在「重光音乐社」的活动室里,于宏志刚从外面回来,顿觉一阵爽意盈满心头。不光是因为活动室里的风扇吹走了他身体的躁意,也因为他心里的烦躁也被驱散了。 外面的议论声虽算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让他觉得是扰人之音。这活动室里每个人都在专注自己的事,弄出的声音绝对不小,反而觉得是宁静之乐。 「你还真淡定,外面的人心都要痒死了。要不我给你开个窗,你往外面扔朵花闹闹他们。」相较于所有人的闹,作为主角的陈齐浩的静真的有些扎眼,明明连旁观者都还沉迷闹剧无法自拔。 于宏志想看看陈齐浩到底怎么样才会变脸,便对着他开了句玩笑。于宏志自然是知道,若陈齐浩开窗扔花 ,只会让事态愈演愈烈。所以这句也只能是玩笑而已。 陈齐浩坐在练习场旁,正用布细细地擦着吉他琴弦,油被打开放在一边。看来是刚练完琴,那张容灰貌土的脸认真地盯着琴,听到于宏志的玩笑也没什么情绪变化。 【真是淡定啊。】于宏志往他那边喵了一眼,这角度极佳,能清楚看到陈齐浩的动作,也能将他生后不远处练习场后墙上贴的两张大纸看得清楚明白。 那是两张1米5左右长的陈旧白纸,但是透露出些微红色,若走进看就会发现这是两张红纸被反过来贴了,整张纸也透露出许多排整齐的斑驳黑色,想来红色的那面是写满了字的。 但是这些现在都看不见了 ,能看见的只有白色这面。左边那张纸用了三分之二的面积写了两个大字「高兴」,右边那张纸用了三分之二的面积写着另外两个大字「喜欢」。 看着视觉上被这两张纸簇拥的陈齐浩,盯着他那张抱歉的脸,于宏志也不得不感慨【陈齐浩能进重光社,能当这个主唱,是真的厉害啊。】 于宏志的感慨也好,大众的震惊也罢,追根溯源的话,都不得不提到一个女人,那便是5年前「重光社」的社长戈白。也就是手书「高兴」和「喜欢」这两字的人。当然也很容易牵出另一个女人,5年前「封奎社」的社长金苏苏。 「蜇鸣社」最出名的社长是蒋丹,「庆东社」最出名的社长是史恆。这两个男人固然有其自我魅力能让人不忘,但其出名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们分别是两个社团的创始人。 而戈、金两人都只分别是他们社团的继任者而已,却也如此名声大噪,都是因为5年前的事,那事被一代代重提传递,其影响力到了5年后还是未消散。 ...... 那是08年11月的一个周末,金苏苏和往常一样在他们的「奎阁」看书,「奎阁」即是「封奎社」的活动室。社团名和活动室名都是当初的创始人想的,区别于普罗大众,深符「封奎社」团员的逼格,团员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在活动室待着,坚决维护他们的自我格调。正襟危坐地读的是圣贤书,威义不肃地看的就只能算是剩闲书。 「封奎社」是读书社,在歷届团员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影响下。它还就真一直保持风格,成为了一个纯纯的,除了看书就无任何延展活动的社团。 当然他们也确实涉猎广泛,古今中外各种能过明路的书都有人去钻研。他们的博览群书自己知,学校大众也知。反正这闪耀光芒的金字招牌下,是一室的风光迤逦,一屋的志士仁人。所以团员都骄傲,外人都敬畏,学校就照拂。所以任凭这读书社在所有社团中显得多无聊,多不事生产它都活下来了,还越活越好,越来越风光。当然「封奎社」团员头顶悬挂的光环也越来越亮。 这么一辈辈下来,团员的清高味越发的重了。他们研究亘古的学问知识,自视通宵世间常情。自己办事思量三下越觉高明,别人做事单瞟一眼便觉不妥。所以向来就是圈地自萌,不让外人打扰,也不参加外人的活动。 金苏苏作为社长她的清高自是不弱,但也因为是门面,便得有虚怀若谷的君子之风。所以从外表看她并没有下属们尖锐的高傲,但从她也不和其他社团交往这点,其实已经明显地说明了许多东西。 因着这份孤傲,金苏苏和其他社长关系很疏远,少部分是点头擦肩的缘关系。更多的是只闻其名,从未见过,更有甚着,她连入耳的精力都不愿花费。 戈白就属于金苏苏的不愿花费。戈白作为一个社长,手里握着的是个破合唱团,前途不甚光明。作为一个继承者,她不尊祖训,不搞合唱,非要改革搞她的乐团。早就是个名声极差,数典忘祖,端碗吃饭放碗骂娘的忤逆儿。 当然现在还在学校的没一个是那祖,那娘。所以大家也就是作为围观者划水地议论一番 ,可是金苏苏不同,她大节有教养自是不想理睬戈白的。
第97页 可是老天意愿安排命运并不会谘询当事人...... 金苏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笑得如春花般灿烂的人,暗暗在心里嘆了口气。 两天时间而已,这人就在吴华放了个大雷,轰炸了所有人的脑袋,连「奎阁」的气场封印都隔绝不了她的劲爆威力,莫说普通社员了连她这个社长对那事的始末也知道得很清楚。 戈白也猜到自己现在很有名,所以她来到这个以重重阻碍着称的「奎阁」只报了句「我是戈白」。然后就如愿地被人领去了金苏苏面前。 金苏苏没有预感到风雨欲来,她只是难掩好奇地盯着戈白看了几眼问道:「你没有受伤吗?」 一张巴掌酥软的戈白画着淡妆打扮靓丽和她想像中差别太大。【怎么一副脸上无伤,身体无恙的样子。】 本来戈白是带着太阳眼镜进来的,金苏苏还以为那眼镜是欲盖弥彰的。结果戈白把眼镜一摘,头髮一撩,露出的是一双眼妆精緻眼尾上翘的笑眼,哪有什么伤痕,那眼镜反而像是来混淆视听的。 【这是怎么回事?】金苏苏有些懵了。她见过方翟脸上的道道,那是实打实地被抓了几爪,身上地伤肯定更多。而这个盛传和方翟互殴的戈白居然看着完好无损。 【伤是都在身上吗?】金苏苏地眼神不自觉地往下移动,但是包裹结实地身体什么也看不到。 戈白趁机调笑了金苏苏一句:「金社长的眼神都要把我的衣服扒光了,你那么想看,早说啊,我脱了给你看啊。你要是喜欢自己来脱也行的。」说完她本就上调的眼尾更是一勾,媚态尽显。 金苏苏的修养让她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翻白眼。 戈白拇指和食指拈开一点自己的领子笑着道:「这里面可是白白嫩嫩没有一丝瑕疵哦。」 「你不是和方翟大打出手了吗?怎么会美受伤?」 戈白用右手从左脸头顶到耳后撩了遍髮丝,对着金苏苏露出完美角度的右边侧脸,然后说道:「自然是没伤的,我怎么会让自己的美受到伤害。」 金苏苏对戈白的容忍完全来自于好奇,可是戈白一再地迴避话题终于让金苏苏变脸了。 看到金苏苏板着张脸戈白扑哧一笑,终于给出了答案:「如果男人被打得浑身伤,那女人只要在地上打几个滚,泪流满面一下。那这场便会被定性为互殴 。没办法,谁让所有人的常情里女人就是弱者啊。 哎,不过真可惜是在冬天,要是夏天,我在身上弄出点伤来,那这很可以操作成为单方面施暴了。啧啧。」戈白说完还可惜得撅撅嘴。 在这个社会有许多常情常理笼罩着女人,而这次戈白不愿按这些常情行事又反过来利用了这些常情一把而已。 那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戈白向和她同桌女生推荐她的bl小说。指着里面最经典的部分剧情炸裂的地方,呵呵笑道:「xx攻哪看到过这种柔媚似水的男人,自然立刻热血上涌,冲过去就把小受踉踉跄跄了。」 然后对里面的多位男性角色进行品评,从性格、手段、外貌,到各种尺寸的不可描述。一不小心话题尺度越来越大,激动得戈白没有控住住自己得动作,两手乱挥。 「啪」的一声响起,戈白的手拍在了坐在她斜后方的方翟胸口。戈白站起来正要道歉,结果一声哼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方翟接着不屑骂道:「怎么会有你这么寡廉鲜耻的女人!」 戈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只是不小心打到人了怎么就「寡廉鲜耻」了? 戈白收敛脾气笑着问:「你莫不是在说自己的时候用错主语了。」 方翟以为她听到自己的劝诫会收敛,会认错,却未想到她不光死不悔改还回骂他。方翟认为自己说的那句话是劝诫,带了辱人性质则全是戈白自己道德败坏该受的,谁让她作为女人却丢了全世界女人的脸。他勐地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说:「戈白你不要脸猥亵男人,还有脸骂我。」 听了这话戈白才知道自己被骂的原因,若是这个原因那刚才没说的道歉这辈子都不用说了:「就是你这种智昏菽麦的男人给我的脸啊。」 前面因为没有祖,没有妈,戈白躲过了争端。但这次的争端她註定躲不过了,因为她自己不想躲。 她挑衅了几千年来人们对女性「纯良、顺从」的设定限控,这次的受害者算起来恐怕比比皆是啊。至于为什么伤害女性形象,却是这个男人先受不跳了出来,自然是关己才慌急。不过是因为过去的那些筛选出来的所谓的光辉女性形象,是用来维护这类人利益的罢了。他们曾是最大的受益者,现在有人挑衅,他们自然便是最大的受害者,也是最坚定的捍卫者。 作者有话要说:  好巧,刚好这章和了时事说到「丑」的问题。希望大家看完整这个小故事再对人物下定义。 第49章 礼道其志(中) 「无耻!」听到戈白打人还栽赃陷害,如此小人行径,弱不是金苏苏到底还要保持淑女作风,就不只骂这么一句了。 只这么一句对戈白是没什么杀伤力,再难听的话她听过也不在少数。她视线一垂,嘴唇一耷拉委屈道:「是他先骂我的,我反击一下怎么了。」 「你那是反击吗?是栽赃陷害啊。」这种浮于表面的委屈根本就骗不了同样身为女生的金苏苏。
第98页 「所以你觉得若我光明正大挽袖子上去干架就值得表扬?而顺势表演一下就是栽赃陷害?」 「自然不是,两个都于理不合,你们就不该打架。」 「我俩这场仗是必打的。所以我在保持结果的情况下,改变了一下过程,让伤害降到最低。」 「哪来的必打之架?」 「唉。方翟那小子骂我不知廉耻,还撕我书。你觉得我能不打他吗?」 「那还不是你看禁忌小黄书,才被骂的 。」 「我去,你这说法。我都要以为自己看了多了不得的东西了,不就是个bl小说嘛,那叫耽美文学好不好。而且全书100章不可描述内容才3章还叫小黄书?!!」 「世所共知还违逆,知声而不知音。」戈白明显违背常理常情,还不知悔改。通晓全部事实后,金苏苏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再浪费时间在这人身上,对着桌子吹灰尘都比对着她干净有意义的多。 金苏苏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是想结束话题赶人走。 可是今天是戈白来找金苏苏的,在未达到她的目的前,这场谈话真的会那么就结束吗? 当然不,戈白高声叫了一下金苏苏的名字道:「金苏苏,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禽兽。不要用你自以为是的高大上鄙视我,说我低小挫。不是用了古文你的话就变成真理了。」 金苏苏被呛到了,要维持姿态,她自以为戈白听不懂,便拐着弯骂。结果对方洞彻全局,她这番作态模样变成掉书袋。 「我不是因为无知,所以耍横。我知道方翟为什么生气,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看不上我。但是你们知道我在气什么吗?呵,这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想都没想过,只认为我矫情,认为我恼羞成怒,认为我全不占理。」 戈白其实不太想详述自己的想法。懂就懂,不懂就很难懂。 她和金苏苏的思想组成天差地别,若是过去,她情愿去水泥地上打滚也不愿用她娇贵的舌头去舔平别人脑子上的坑洼。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今时不同往日,她来时虽然气势十足,可其实是来求人的。求人就得收敛脾气,放低姿态。不管多不情愿,也要在金苏苏面前展现自己的想法,确认一下金苏苏是不是真的是她要找的那种人。 「sorry,我对自己突然爆发情绪道歉。」戈白自然不是真地认为自己错了。但要让一个中国人回话,最好就是道歉。特别是对一个自认知理、知礼的中国人。因为他们必然要收下这句道歉,再不济也要安抚性地回句:「没关系。」 金苏苏自然是回了,心里极度不请愿,但前面的龌龊都因着这句道歉嚼吧嚼吧被她吞下去了 。 「我们心平气和得来说说这件事吧。首先是事件的起因,起因这种东西啊,我认为是引起后续一系列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的那个事件。所以在我看来起因是『方翟骂我』。但我也知道你们认为是『我看bl小说』。」 金苏苏点点头,自然是她看那种书是起因,要不然也不会惹到方翟。 「所以癥结点就在于看bl小说是不是件错事。不管是你们的态度也好,方翟和我起冲突也罢,你们释放的信息都认为看bl小说是件极不和世俗常理的事,对吧。」 戈白看着认真听自己说话金苏苏的表情,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你们的世俗常理从哪来的?古代理法吗? 所以你们在不用你们那颗硬到快掉渣的脑子研究一下的情况下,瞬间就通过理法对这事下了定论。呦,实在是腻害哦。」戈白将双手举到左耳边鼓了两掌。 金苏苏的脸色不太好看,被人说是石头脑袋谁都不会高兴:「这事大家不用思考就知道有问题,说明的是这个问题它太过明显了,太变态了。 一个女人去看两个男人谈念爱不变态吗?一个女人去研究男人的身体还堂而皇之议论不噁心吗?」 「金社长厉害,厉害到我都变成变态了。」戈白歪头,五官一咪似是认同了金苏苏的说法。 但金苏苏并不觉得开心。对面这人,表情变化迅速,但她的喜怒哀乐却都不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全然是错位的。所以她不认为戈白这一脸的「那真棒!」是真的在夸她,反而像在讽刺她。她又不知戈白要讽刺什么,便也不能说再多的话,只能等着戈白接下去说出来。【该死,她不能正经地去维护她每一句话的尊严吗?】 自然不能的,金苏苏受的是说一不二的教育。她不懂戈白这种人,话语于她俩说是攻坚利器,为了胜利,偶尔拿这利器自虐几下那是情趣。 「我先问一下金社长。若我谈恋爱,那我是爱女人对还是爱男人对?」戈白问道。 「自然是男人。」被这个问题惊到的金苏苏眉毛一皱,眼睛一瞪。像往地上插旗一般地用力掷下这句话。 【这人不光看小说无耻,难道还有那方面的问题。】金苏苏心乱到无以復加。 看着金苏苏骤变的脸色,一丝趣味涌上戈白心头,真想继续逗逗她,可惜若翻车了,一切就都没得谈了,只能收敛心神道:「是啊,我就是该喜欢男人的,所以我才看bl小说啊。一个故事两个主角。一个是主动庇护爱情的攻。一个是温暖守候的受。两种类型的男人我都可以看到,双倍满足。合理吗?合理吧!我就问你合理不?」戈白道。 金苏苏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还能有这样的原因在,那确实不是什么变态,但是......
第99页 「爱就该爱一个啊,你这样朝三暮四太难看。」 「哈哈,哪里就到爱了,这就是份远远的不参与的喜欢而已。就像喜欢吃甜的也可以喜欢吃辣,喜欢唱歌也可以喜欢跳舞。同时喜欢多个东西都是极平常的,这种时候即使不表扬也绝不该苛责啊。可是你却苛责我了,在第一时间。」戈白瘪嘴道。 「那,那是因为男人是不一样的。」金苏苏其实有些理亏,若只是远远的喜欢,那喜欢许多也该不碍事。但就是觉得不对,若是个品行极佳的女人不该这样。 「所以现在还是男人的问题吗?不是,其实是女人的问题。几千年来人们都不允许女人对男人轻慢。所以才会这样的常理,女人不能朝三暮四,连想想都不行。这合理吗?不合理,可是不管都不合理,它就寄生在女人身上。 为什么那么多女生会喜欢看bl,因为这是一种欺骗自己心的爱好。表面上是去看两个男人谈恋爱,实际上是去喜欢两个男人。 想想也是蛮可悲的,女人要用尽一切力量去限制自己言行,欺骗自己的思想,才能释放这点本能。所以现在你还觉得我看bl小说罪大恶极吗?」戈白用她留着长长指甲的拇指和食指敲击着桌子。 金苏苏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不再能说错,但也不能说对,心里那个坚固的名为「女人品行」堤坝挡住了戈白的洪流,但是洪流还是翻涌出了些小浪花。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以为然的。你现在看我多半就像警察看到可怜的罪犯。『啊,我知道了她的情由,她是蛮可怜的,但是他还是错了。』 你是不是这样想,你觉得我是在对本能的放纵。遵循礼节,专心待人,品行高尚才对,对吧...... 但是金社长我不是古代的女人了,不是那些生老病死都寄託于男人身上的女人了。 我的人生现在自己把控,这个时代不允许,我也不允许再将生命的控制权交给别人。 我不是要当脚踏几船的渣,我只是允许自己尊重自我,尊重自己的心。」 戈白捂嘴一笑:「说了半天,搞得像我要闹什么运动一样。其实我就是想说,不管是看bl小说也好,讨论男人的身体也罢,我都是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满足自己内心的需求。 可是这种满足不被认同,不被认同就罢了,还要被侮辱。因为这世界上的人对别人真实的模样不感兴趣,只关心别人到底符不符合自己的标准,到底对自己有没有利。 这许多规矩理法的建立,到底又有多少是真的合情合理?我看到更多的是将自己的需求拔高到道德的层面去约束人,爽快自己。 所以再这件事上,不管你拿出什么方面的证据来定我有问题,我都要说『我看bl小说绝对不是件错事,我不该受到任何侮辱。』 金社长你认同还是反对?」 戈白结束了自己的发言。空间一阵安静,她又开始敲击桌面,想要驱散内心的惶急。她表现得云淡风轻,不在意对面人的反应,其实她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要获得金苏苏的认同。 「认同。」金苏苏终于站在了戈白那边说了这句话。 戈白畅快一笑,金苏苏的话和表情让她的心落了下来。她的感觉没错,金苏苏是她要找的人。 第50章 礼道其志(下) 那事件后续一直发酵,关于戈白的传言非常矛盾。她的形象时弱,被人打得满地滚。又时强,为这事她要召开一个全校性质的辩论赛。让大家无法对她这个人做准确的判断。 今天金苏苏算了领教了戈白飘忽不定的性格。 戈白在不同的地方表现出来的性格绝对是不同的,她在自己这和在方翟那不同。那她劝服老师时又应该是另一幅模样,因为金苏苏已知的两种性格都不能达到那个目的。 「你是怎么说动老师同意举行这场闹剧式的辩论赛的?」 「想知道吗?那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条件?这个条件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吗?说来听听。」金苏苏早就知道和她全无交集的戈白突然出现自然是有个很强的目的。 「不是哦,目的我预感一定会达到,所以我要你答应的是另一个条件。」 「你怎么确定你的目的一定会达到?」 「你这样一下子变成两个问题了,你是在考验我,引诱我要提两个条件吗?」戈白两手捧心,扭捏了几下,没等金苏苏变脸便接着道:「好了,不逗你了。答应我一个条件吧!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条件是什么?」 「帮我填个词。」 「填词?歌呢?」 「没写。」戈白咧嘴一笑。 「你莫不是在消遣我,没写你就找我填词?」 「就是突然很想要你的词啊!」戈白突然觉得自己会很喜欢这人,那便留下更多交集吧。 「揭晓答案了,揭晓答案了,你倒是答应啊,我好想说啊。」戈白直接诱导消费了。 「想说就说出来啊!」 「不要,我不做亏本买卖。」 「好吧,我答应了,你说吧!」 「金苏苏你真是——好——棒!」戈白两手做着竖大拇指的动作,在胸前绕了两圈再怼到金苏苏面前。 「其实很简单,我当时就是拿着方翟贴的那两张《戈白的罪行》去找副校长理论而已。
第100页 我把事情定性为性别歧视,让学校不管有理没理都变没理。这时候我再提要开个辩论赛,学生自己通过智商和口才辩明是非曲直。让责任都学生担了,把学校摘了出去,他自然就答应了。」戈白说到「辩明是非曲直」时带了些嘲弄的意味。 「所以你是想要当着全校的面说服方翟?」 「呵,怎么可能。虽然大众普遍认为语言颇具神奇的魅力,可以改变人心。 但我从未这么认为过,顽石之所以为顽石是天生的,也是他过去岁月的洗礼才变成现在的模样。语言再神奇也难以改变天性和经歷。所以我从未想过用一场辩论赛去改变方翟的想法。」 「你不想着改变方翟的看法,那你办这场辩论赛干什么?」 「我要赢啊!我要当着全校的面给我的话贴上正确的标籤,让所有的反对都变成愚蠢的错误,再不会有人敢发出那些言论。 语言利器而已,获得胜利的工具。我不指望它真的让别人改变。我要的就是不管那人怎么想,不同的声音就得服,就得憋着。 毕竟我们生活得社会就是不管你什么感受,不同于常理的想法就被会掐死。不是吗?」戈白要的从来就是个结果而已。 小时候的戈白经常看到爷爷的茶壶里沾满陈滓。有天她便冒冒失失地偷偷把那壶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等着被夸奖的她却被爷爷打了一顿。 她那时才知道那些陈滓在她看来是天天年年积攒下来的残留垃圾,但她的爷爷却认为那是久经岁月的精华。从那以后戈白就知道了这世界上许多东西是无法共鸣的。 金苏苏嘆了口气,这人的想法真的和自己太过不一致,好似所有的东西到了她那便是颠倒着放置。 「说吧,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今天的谈话让金苏苏有些胸闷,她想快些结束,自己要独自自好好想想。 「我要赢啊!所以我需要你,需要你的学识,需要你加入我的辩论团,去挑战方翟的团队。」 金苏苏有些诧异,若是没和戈白谈过话,她还能猜到戈白是来找她组队的。现在她反而一丝这想法都没有了,她认识方翟,所以她道:「你不会输给方翟的。」 「你是不是没看过《戈白的罪行》这篇文章?」戈白问道。 金苏苏确实没看过,她量一个计算机系的人写不出什么锦绣文章,所以她也就听了一耳朵知道了个大致,好像就是在批判戈白的行为。 「给,你看看。」戈白将手机打开图片功能,将那两张她拿去给校长看过的图片调了出来递给金苏苏。 金苏苏接了过去,通读了一遍后皱眉看着戈白:「这......」 戈白挑眉点头,金苏苏的表现完全在她的预料中。 文章文笔和金苏苏预计的一样没什么可说的,但是里面对戈白行为的分析就句句见血,精闢非常。而且文章引经据典,用古代大量女性角色和故事来反衬戈白。 全文很容易就给戈白带了个离经叛道的帽子。这文学素养非同小可,绝不可能是个简单的计算机学院学生能办到的,方翟更是不可能。 「这不可能是方翟写的。」 戈白懂得金苏苏的疑惑。她站了起来就着金苏苏拿着的手机,反向跳转进入备忘录里,示意金苏苏看里面的内容。 金苏苏低头,才看了几段话,便惊得抬头看着戈白。 这篇不能算文章的文字记录居然是《戈白的罪行》那篇文章的对打,它将批判戈白的所有理论一条条分离出来,然后提出各个角度驳斥它。而方翟那篇文里提及的所有角色和故事的出处和歷史隐藏的或虚构的事实都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这篇记录的作者逻辑思维能力,诡辩能力,以及知识储备都到了可怕的程度。因为这么一篇文章居然是在一天时间内完成的。就算是一个团队一起完成都是可怕的能力,所以金苏苏才会那么吃惊。 戈白满意地收下了金苏苏的惊讶,她舔了舔嘴唇道:「知道我怎么办到的吗?是方翟提醒了我。 我看到时也反应过来那篇文章绝对不是他可以写出来的,他身边的人也办不到。 所以我去查了一下,然后我就用了一样的手段,只不过用得更彻底,就得了这么个东西。」戈白没有顺熘地说出所有,开始收敛的恶劣性格一嚣张就自动释放出来了。开始是她戈白求着要金苏苏听,自然要照顾金苏苏的想法,现在境况完全调转了 ,怎么的都要逗逗金苏苏的。 「是什么手段?」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难操纵的是什么?」戈白自然没那么快给出答案。 「人心。」金苏苏立刻回道,这个问答实在是太过经典,所以标配的答案不用深思就出来了。 「噗,好吧,你赢了,除了电视还真有人会想到这个...... 我忘记了你是个纯种的文青,和理科生的思维不太一致。」戈白有些尴尬了,这答案不是她要的。她只能自说自话的把话题圆回去「其实我想说的是时间和空间。」 「时间?空间?」金苏苏有些无法理解这两个词会是答案。倒不是说不匹配,只是这个答案出现在那个问题后,让他有种穿拖鞋时一用力把拖鞋撸到脚踝的感觉,就是错位和别扭。 「好啦,其实人心也是拉,但这多是被伤心后放的话,主观性强。而我是想讨论一下客观事实。
第101页 人的一生操纵的时间和活动的空间,都是有限的,这种制约如影随形,渗透生活直至灵魂。所以所有能改变这两个的东西都让人趋之若鹜。 金钱就是其中一个,当然今天我要说的也不是它,我要说的是网际网路。 网际网路兴盛之前大家都把它只当个工具而已,所以在它突然兴盛后非常吃惊,觉得网络是虚拟的没有任何价值,怎么就能有那么巨大的能量。但其实网络看不见摸不着,却不是虚拟的,或者说它是个工具,但这个工具可以一步步操纵时间和空间。 方翟就是无视了空间限制在网上找到了一些过去和他全没有交集但有志一同的人帮他写文章。 而我也学他,我将《戈白的罪行》发到网上,全中国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把自己的观点发给了我,我再和人一起整理收录的,所以你看到这是全国不同背景环境下的每人花费了许多时间集合成的这个记录集锦。自然是很厉害的。」戈白道。 是啊,真是厉害,金苏苏开始还判断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原来那么就办到了,真是超乎常理的厉害。 「网际网路确实充满了许多可能性,我自认永远都不可能控制它。所以我要办一场将它的影响降到最低的现场辩论,砍断方翟的助臂。这么一场全校关注的,定时定点的确定人数参加的辩论赛,要的是现场人的机辩。为求万无一失,所以我需要你。」 戈白的执着金苏苏不懂,她俩虽然因为今天一番对话改变了对对方的刻板印象,但金苏苏没到会为她赴汤蹈火的程度,而戈白对自己也不可能到深信不疑的程度:「我俩的观点太过不一致,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加入?」 「即使不能上网,也难保方翟不会找到其他同学。所以我要选一个我们学校最强学识的女学生来确保我的胜利。」 戈白笑笑接着道:「我就这么说吧,我需要有个人能将所有有利于我的观点都包装成至理名言。 其实你们弄文学的比我是明白多了,中国所有的名句都能找到和它相悖的观点,可它依然被奉为至理,造成这样的情况,无外乎是因为,文人都会为自己的立场做包装的。 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你学富五车的包装能力。」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胜利?你的报復心太强了!」 「不是报復心,而是不允许输!就像我前面说的,输的人就要闭嘴,那赢的人的观点自然就变成正确性不可动摇。而你知道方翟到底会说什么话吗?」戈白说完,便继续打开另一个备忘录给金苏苏看,这里面也是网友发给戈白的,是歷史上所有提及对女性设限和侮辱的话语和故事。 什么「不必颜色美丽也」、「行己有耻,动静有法」、「今妇人夫死不可再嫁,如天地之大义然」、「见世之妇,以文章笔札传于人者,则深以为非」、「不药而卒的胡氏」、「死而復生的陈氏」...... 「你真的要让他有机会将这些说出口吗?」戈白冷声道。 作为中国人即使不怎么看书,也或多或少会受传统思想影响。而金苏苏算是饱学之士,每每看书之时,她会自动带入作者或者主角的身份,很自然就会认同上面的观点。所以上面若出现和自己的观点相悖的,或者侮辱自身的内容,也只会是内心有所保留,绝不会到气愤的程度。 但今天逃出作者构陷的身份环境后,看这累篇的文字,却觉得句句散发恶臭,让金苏苏怒不可遏。 【自然不会让这些话有被提及的可能,我会让所有人闭嘴。】 ...... 戈白和金苏苏一战成名,辩论赛酣战到后来,已是她两人和全场包括观众的对决。不管在场的人提出什么观点,即使是以道德相压,在她俩不同角度论述的围追堵截下,都只能闭嘴认栽。 方翟再找不到一言可辩只能认输,按照戈白的要求他亲手递交了那份《戈白的罪行》。在场所有人除金苏苏外都以为戈白会撕碎它泄愤。但戈白没有,她接过两张纸后高声说道:「我就是要风光无限地当大美女,因为我高兴。我就是要厚颜无耻地追求大帅哥,因为我喜欢。」说完便拿笔在《戈白的罪行》背后写下大大的「高兴」和「喜欢」。 后来也有人不服要再和她俩辩过,结果无一不是一败涂地的下场。 戈白总带着夸耀的口气说:「也不看看我们两狼狈为奸多厉害,还来找死。」 但这观点却没有获得金苏苏的认同,她自比如云般圣洁,他们俩是「云泥之别」。 戈白不同意说她是泥,非缠着金苏苏说怎么样也该是「风云际会」。 后来戈白写了谱,金苏苏履行承诺填了词,金苏苏给词取名《云狈之合》。 《云狈之合》前半部分节奏舒缓,像一个长髮长裙的少女郊野漫步。后来节奏加快,似乎是有人疾步入画,开始追赶少女。听到声音的少女突然回头,长发和裙摆都被风高高扬起,曲调到这里时歌词道:「快点啊,我的小无赖。」 ...... 因为那多场辩论赛太过经典,上面的论述都引经据典,很难辩驳。所以虽然很多人厌恶戈白放荡的言行,也不得不认她言论的正确。 大学时期戈白一直被人关注着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那句最a的「我就是要风光无限地当大美女,因为我高兴。我就是要厚颜无耻地追求大帅哥,因为我喜欢。」自然更是万众瞩目。
第102页 即使过了许多年「重光社」的「颜控」在认同派眼里或着反对派眼里都是不争的事实,但其实戈白真正留下的只是「高兴」和「喜欢」四字而已。 第51章 乐和其声(上) 陈齐浩成为了401寝室的话题中心。 不为其他,只为了,他这么个长相抱歉的人居然成为了吕朝云的男朋友。 吕朝云该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之前罗恕等人原是没有预期的。那是吕朝云诶,这天下她想要的都该是她的,这想法虽然有些嚣张,但真的算是401的共识。可是最后吕朝云选中的居然是陈齐浩,他们很难理解为什么是他,绝不该如此啊。 学校对于风云人物的传说有不少。所以虽然罗恕从未见过陈齐浩,但对他的优缺点知道得很清楚。 陈齐浩的长相距离普通人均值都相差很远,简单来说就是「丑」。他的成绩也是平平,唯一被流传的优点是唱歌。 【唱歌?】当罗恕听到这个优点时很是纳闷,又不是明星,唱歌能带光环。普通人而已,他们的唱歌无外乎是嚎一嗓子,卖弄卖弄乐器,吸引些少不更事的小女生。这种凑数的优点都拿出来说了,那陈齐浩这人该是多么的不值一钱,和霞光般灿烂的吕朝云怎么相配。 吕朝云走到罗恕身边,用手弹了一下桌子上糖果袋:「你还一直买这种东西啊,就给你说糖果没用,谁还会像小孩子一样被糖果收买啊!」即使她很喜欢吃甜的,她也觉得罗恕的行为很幼稚。人性多贪心,若能被一点甜味平復,就不会有慾壑难填这个词了。 她不客气地拿起袋子倒出颗糖放进嘴里:「那天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啊,别等我去抓你。」 看她为了那人那么在意,罗恕问道:「为什么是他张央不英俊帅气吗?何肖不阳光开朗吗?胡廷不魅力无限吗?」 吕朝云身边的所有人都或明显或含蓄表示她该换个配得上的男友,吕朝云多是一笑置之。但是罗恕问她,她不会那么敷衍的。她又剥了颗糖餵给罗恕然后道:「你们总说我为了一棵歪脖树放弃了整片森林。但你们都没发现在那片千篇一律的森林里,这棵歪脖树有多难得。」 【难得的人。】罗恕第一次对陈齐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9月27日要召开吴华的迎新晚会。这次给罗恕等人的感觉是与以往集会全然不同的,因为今天吕朝云终于要带陈齐浩来见见401的亲属们了。见过面后,就算是一家人了,一下子这晚会变成自己亲戚表演的活动,身边所有东西也因着这事像被突然注入了生命的鱼,嘈杂纷乱了起来。 说是陈齐浩见亲属,但还在后台准备的他是没有什么自由可以随便走动的。所以结果就变成了吕朝云唿啦啦地领着401一堆人去探视他。 吕朝云显然是获得过谁允许的。因为这时的后台实在是过于忙碌和拥挤,不像是能让游客随便走动的地方。 1小时后晚会就要举行了,时间所剩不多,所有人的步伐都极快,风驰电掣般转换着位置,说话也都是低声讨论高声唿唤。 吕朝云等人在后台穿梭时与过往急行的人都要停下来错身才能通过。这些带着使命的人脸上都挂着些庄严和罗恕面对面交错而过,这让罗恕有些自惭,身处这环境下的罗恕像一个无所事事捣乱的顽童,而那些人是创造伟绩专注自我的强人。 身处其中的罗恕心虚无法抑制,但这份心虚也不光是因为当下。她还因为对陈齐浩的感官而心虚, 陈齐浩也是属于这些「强人」之列的人,而且他更是里面的佼佼者,自己居然一直因为传言而对他留有不好的印象。果然传言不可信,人要当面接触后才能对对方下判断。 吕朝云领着众人艰难地穿梭寻找了好一会,才终于停了下来。她朝着一个方向挥手并喊道:「齐浩!齐浩!我来了。」 罗恕赶忙伸头向吕朝云面对的方向看去,很容易分辨出了陈齐浩。但这个容易和罗恕预想的内容不同。 这个容易是因为陈齐浩确实长得丑,和一群精心打扮的人在一起,他也没有认真地去修饰自己,就那么穿了一件白衬衫,黑长裤,短髮,素面朝天的脸,丑得很朴实。又因为和周围的喧闹,兴奋不同,特别安静地在角落里调琴。旁边和他说话的人越说越兴奋,他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几句,没有刻意高冷,就是种白水的平淡,好像一切就该如此平淡,他该如此,表演该如此,生活也该如此。 陈齐浩就是这么个打破罗恕所有设想的人。罗恕看到的、听到的和想像的三者出入过大,让罗恕有些发愣。 人往往通过看、听、想三个方面获取信息来构建对他人的感官。这三方面经常同时出现,所以很难明确信息的来源,人便自然地将这些信息都当成眼见为实,而且也坚信眼见为实这个结论。 而且构建感官这种事又是场长线工程,一切作古就不可考了。 所以当我们在认识一个人后许久的某一天,一些事发生了,我们很容易会发出「你怎么变这样了?」的质问。 我们愤怒于他人的改变让过去构建的辛劳付之流水。但真的是这样吗?传说的,想像的,虽然经常都有假,但眼见又真的有几分真?或许一切不过是我们自欺欺人而已,我们构建的不过一直是一个想像中的人而已。
第103页 吕朝云领着众人去了陈齐浩那边,还在路上时陈齐浩便和几人点头示意。 走进后吕朝云给双方做了正式介绍,从此而后,他们之间便有了天地间最奇怪的交流方式。 陈齐浩和吕朝云的相处,吕朝云和他相处期间的的喜悦与哀伤都是他实时向几个女生发布地信息,关于他这个人地,关于他品行、性格的信息。 而这些女生也通过和吕朝云的交往,来增强或减弱陈齐浩心里他们的印象。他们就像海和云,看似相望着,但若没有那水蒸汽就绝无交集可言。 若无吕朝云那陈齐浩和罗恕等人间不会有交集,所以他们之间的观感构建其实全来自吕朝云的主观感受。这点罗恕是不懂的,她还努力的想要理清头脑里的纠缠,想要知道到底哪种信息才是正确的。 「齐浩,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吕朝云结束了中间人的身份后,便上前握住了陈齐浩的手,将他们交握的手举到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 「在活动室都练习那么久了,也没什么准备的了。就是都有些紧张,所以现在其实是在舒缓情绪。」陈齐浩看着那只在眼前晃的吕朝云的手笑了笑回道。 吕朝云极喜欢做这个动作,握着他的手再交错一下举起,让他的手朝向她,然后她就会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留下一吻,她还会闭眼将这个吻持续几秒。吕朝云总给人一种浪荡不羁的感觉,做什么事都像一时兴起,但在她吻他的手时,那吻的轻柔,那睫毛的颤动,都让陈齐浩感觉到了她的珍而重之。 今天有外人在,吕朝云似乎是怕影响不好,缺了那个吻,让陈齐浩心里有些小失落。他到底是对吕朝云的了解不够,吕朝云哪是什么会怕影响不好的人,她只是不想把糖分开吃而已。 「我在这陪你,怎么样?」吕朝云上手挽住了陈齐浩的胳膊。 陈齐浩很开心吕朝云的撒娇,但是看着那几个被迫吃狗粮一脸尴尬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很快晚会就开始了,你要不带着你朋友去外面占位置吧,等一下好位置都没了。」 吕朝云娇气地抬头看了眼陈齐浩,嗲声道:「要去占位了啊,可是我想你啊~」又低头娇羞地蹭了蹭陈齐浩的胳膊,偷偷抬眼给了几人一个「你们懂吧」的眼神。 虽然吕朝云在寝室里也是各种表情变化迅速。上一个画面她穿着衣服精英脸飙英语,下一个画面就能裸着身子踢翻凳子,一口一个「你爹」。这方面罗恕等人也算是久经歷练了,可她这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他们还真没见过,一时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打扰你们了,还是我们几个先去占位置吧!」姚乐芳拉了一下单觉的衣角道。 「嗯,我们几个人就够了,朝云就留在这吧!」单觉自然收到了吕朝云和姚乐芳的双重暗示。 「嗯!对的,对的。」杨未之、罗恕和于星缘三人急急点头,希望尽快落实这事。 「那就先让他们去吧,我在这留下陪你。」吕朝云歪头看着陈齐浩。 陈齐浩笑着点了一下头。 全程吕朝云都是一副娇弱的样子,也做出谘询别人意见的样子,但只要她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听她意见办事,即使她没表态,也会以她的意愿为第一参考。 姚乐芳一出后台就真的认真去找了位置,一马当先冲去了第5排中间位置。1、2排是领导和老师的座位,除非是特别有「上进心」的学生和晚到的学生,否则一般不会选择第3排。当然姚乐芳自认自己是个周全的人,她怕所有人都有志一同远离老师,第3排会空出来,所以连第4排一併弃了。 401的人很放心姚乐芳,在找乐子这件事上她的用心会让所有跟着她的人受益,所以几人想都没想就跟着坐上了特等位。 进入会场的人越来越多,外场的人数是后台的10倍还多,但气氛却全然比不上后台。想来也是,来参加的除了新生会带着新鲜感,其他人其实多是不太想来的。 学校迎新节目能有网上选秀节目精彩吗?连网上节目都不一定想花时间看的年轻人,怎会有心情来看简陋版的迎新会。但学校强制都得参加,所以便只能拖拖拉拉地拉着好友同学来了,想着等一下和朋友聊天总不至于太过难熬。 第52章 乐和其声(中) 晚会开始了,确实不负众望的是一些很常规的节目。舞台上的灯光各种扫射,照亮了黑暗下一片片学生的脸,那些脸的状态都不太佳,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玩手机等等。真正关注舞台的人不多,连老师领导的脸都有些僵硬,靠偶尔两两间夸一夸节目来缓解乏味。 还好台上的人都极度认真也十分紧张,几乎没有人有过多精力去关注观众脸上有什么表情。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终于「重光社」的节目上场了,这时已经10点半了,是晚会倒数第二个节目。 前面的节目已经抽干观众的兴趣和精神,所以即使平时这个点都觉还早,现在也都觉得夜深人乏了,放任大脑放空,混到这两个节目结束便离场回家,一刻也不想多留 。 因为乐团表演前要摆放乐器,舞台的大灯「彭」的一声熄灭了,只留了几个小灯斜照舞台无人的角落。全场一下子陷入视觉和听觉齐哑的情况。 不知是哪个打光师,深明了观众的疲惫,害怕大家在这时睡过去,便开了个白灯扫了两圈观众席。对着观众席调音的陈齐浩自然看清了观众的脸,若说晚会开场时走神的是少数,那现在还打起精神的才是少数,还是极少数。连一贯精力充沛,而且一心要为陈齐浩捧场的姚乐芳都像被剥了皮暴晒的茄子,软趴趴地靠在椅子上。
第104页 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恐怕要不伤心、要不怯场、要不装看不见,但这些都不是陈齐浩的反应。 一个如利剑划空的声音划破了这种暗哑,也划破了舞台的黑暗。接着一阵急促的吉他声狂风骤雨般响起,那扫射过观众的灯像是被吸了过去,瞬间照向了陈齐浩。 全场寂静,只有他的吉他声,他手指翻飞快如闪电。音乐急促倾泻而出,所有人的心神被这激昂的音乐震醒,陈齐浩自己也跟随着音乐摆动起来。 「啊」陈齐浩张嘴一啸收回了所有音乐,平復一会儿,他上前握住落地麦克风道:「大家准备好听我的歌了吗?」 这下刚才的沉寂不再只是乐队的准备时间,像同时留给观众的准备时间,让他们能全身心享受接下来的音乐。被陈齐浩那手漂亮的技艺惊艷到的人齐声高喊到:「准备好了!」 「那现下面请听我们的音乐《i’m gonna get插 good》。宝贝,今晚我们要彻底的俘获你们!」陈齐浩高举吉他对着观众席喊道。 一段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响起,陈齐浩已将整个身心沉溺音乐里了,他既然说要征服全场,那便不会是说着玩玩,所以【你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听我的声音,我的音乐,我的心了吗?!】 音乐起,所有乐器声陆续加入。 「let’s go! don’t want插 for the weekend - don’t want插 for a night i’m only interested if i can have you for life - yeah uh, i know i sound serious - and baby i am you’re a fine piece of real estate, and i’m gonna get me somend oh, yeah so, don’t try to run - honey, love can be fun there’s no need to be alone - when you find that someone (i’m gonna get插) i’m gonna get插 while i got插 in sight (i’m gonna get插) i’m gonna get插 if it takes all night (yeah, you can bet插) you can bet插 by the time i say 「go,」you』ll never say 「no」 (i’m gonna get插) i’m gonna get插, it’s a matter of fact (i’m gonna get插) i’m gonna get插, don’t插 worry 『bout that (yeah, you can bet插) you can bet your bottom dor, in time you’re gonna be mine just like i should - i』ll get插 good yeah, uh, uh i』ve already nned it - here’s how it’s gonna be i’m gonna love you and - you’re gonna fall in love with me yeah, yeah oh, yeah so, don’t try to run - honey, love can be fun there’s no need to be alone - when you find that someone yeah, i’m gonna get插 baby - i’m gonna knock on wood i’m gonna get插 somehow honey - yeah, i’m gonna make it good yeah, yeah, yeah, yeah oh, yeah so, don’t try to run - honey, love can be fun there’s no need to be alone - when you find that someone oh, i’m gonna get插, i’m gonna get插 real good yeah, you can bet插, oh, i’m gonna get插 (i’m gonna get插) just like i should, i』ll get插 good oh, i’m gonna get插 good!」 随着乐队主唱陈齐浩开嗓,琴声和歌声在会场交织环绕。一些学生跟着音乐便扭动起来身体。他们耸肩、扭腰、摇头、跺脚。更有甚者嫌扭得不方便站了起来。 陈齐浩在唱「i\m gonna get插(我要俘获你)」、「it\s a matter of fact(我很认真)」、「there\s no need to be alone(没必要忍受孤独)」、「i\ll get插 good(就像命中注定)」,这些歌词一句句传入听众的耳朵,一叠叠的激盪起听众的心。 简单的言语自然不可能那么蛊惑人心的,就像罗恕以前绝不认为音乐有这种魔力。过去她偶然听到某首歌曲时,会赞嘆美声歌手的气力悠长,音乐大师的技巧高妙,通俗歌曲的词曲精彩。但那些都是极冷静的欣赏,心有所感却无所动。那些人都是这世界最顶级的高手,他们的能量即是如此,所以罗恕从未知道音乐可以有另一种力量。 陈齐浩深情地弹唱着,歌词旋律从他这齣去,空气中传播的不再是单纯的波动,里面包含了他满满的情绪,他用身体、用歌喉、用大脑、用灵魂、用一切真实存在的,或者人们臆想的力量去传递他的情感、他的心。 那些音乐像在听众耳边吹气,气息被吹入大脑,让大脑放慢运作。音波又震盪听众的胸腔,他们的心和音乐旋律产生了共振。 那是无法细说的感觉,不是声音,不是画面,但听众们就是懂得了陈齐浩的渴望。 懂得了他渴望认同的心,懂得了他那颗心的热烈滚烫,懂得了他对生命、对爱人、对音乐爱意无限。这所有也激发了听众的感情,点燃了深藏的热情,理智什么的统统不见了。他们要回应他,他们也有颗滚烫的心,他们也有着渴望的爱,他们也爱着这些点燃全场的歌手们。 不知是谁带头,或是心的驱使让他们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他们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些更是站在了凳子上,他们冲着陈齐浩挥手吶喊「啊--啊」。 这些只是简单音节的喊声,但也是音乐,代表了听众心跳的旋律,内心的声音,以及对乐团的感情。
第105页 罗恕也站在了凳子上,她觉得喊声不够宣洩情绪,她还要加上掌声。互拍几下之后两手便胀痛了起来,这痛非但没让罗恕感觉难受,还因着这份现实的肿胀和热度让她更加兴奋,她的心胀得可是比这要夸张得多。 这次,罗恕和陈齐浩隔着遥远的距离,没有说一句话,他的歌声甚至可能不是给她的。但罗恕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接近这个人,她感受到了他,这时她开始一直在意的那些什么长相、性格都变成如尘埃般不值一提的东西,这人有着一个滚烫的灵魂,能震撼人心,让人心嚮往之。 ...... 「重光社」社长俞合婷正靠在后台的墙上,舒心地听着乐队的表演。 她知道他们一定没问题,所以开始也没有过多担心,但是这效果确实也好得出乎她的预料。不枉她坚决要招陈齐浩进社。 作为一个颜狗当得嚣张不做作的社团,她此次的行为是被人不理解的,但却没人猜测有什么骯脏的潜规则(当然以陈齐浩的条件说潜规则也是蛮奇怪的)。 全是托戈白的福,「重光社」里离经叛道的名声她都一肩抗了,他们这些后来者办事少了许多束缚顾忌,说句传统一切就都能被理解了。颜狗是传统,叛逆也是传统。 戈白是走了,但是她的影响一直都在,那样一个人物的影响力确实不可能简单消失的。就像人们看完红色后,再看什么都带着红色的遮罩。 俞合婷其实没有见过戈白本人,但戈白除了留下这满校的传说影响她外,还留下了一室「老人」。那些俞合婷的学姐学长们是戈白时代刚入社的雏。他们懵懂时接触了戈白而后再影响了懵懂的俞合婷。所以「重光社」结结实实是个戈白色彩浓重的社团。 刚入社那会那届社长曹赋指着那两张纸告诉了他们这群新人那人的故事,所有人都惊嘆戈白手段高明,败众人,得名声,让「重光社」一举成名天下知。 曹赋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什么,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场搅动全校的辩论赛结束后。作为初入社团的男社员,曹赋身份敏感尴尬。一方面她时觉得戈白实在厉害,但另一方面他也畏惧这个厉害。所以私下里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要退社。 音乐骗不了人,戈白终于听不下去这个心不在焉几天了的社员的魔音了。她单独找他谈话,曹赋趁机提出了退团的想法,戈白问他原因。他想着反正也要走了,无所畏惧了便道:「重光是不是要开始倒男了,要变成个彻底的女权社团?」 曹赋自以为这话题的答案不管是什么都该很严肃,甚至他们间该有场冲突,结果戈白「扑哧」笑出了声问道:「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曹赋抬头直面戈白道:「那场辩论赛我在现场。」 第53章 乐和其声(下) 这句话表明了曹赋的所有顾虑,那场辩论赛全程在场的人,很清楚那绝对是场女权主义宣言。戈白当时的遣词用句都很极端,若根据当时的言论来揣测她的思想,那自然容易解读她就是要狠绝地打击男权,这样地话曹赋必然要离开风暴中心自保的。 「那你觉得我那天说的话公正吗?」戈白问道。 「是挺对的。」戈白那天的话有理有据,举的实例也是带血带泪,震动人心的。曹赋并不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而罔顾事实的人,所以他不会违心去评价。 但是这件事上他的原则无法给他更多的力量。他一直就知道戈白是位优秀的领导,那场辩论赛她也证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可是曹赋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所以必须採取了认为戈白是错时一样的行为,远远逃开。 「我是问你是公正的吗?」戈白笑笑道。 曹赋没有说话,这是说到是否公正他有些迟疑,好似...... 「那些话并不是公正的。」戈白替他回答了。 曹赋有些诡异的看着戈白,当事人自己说自己不公正好吗? 「我知道你们男生本心里很难认同我那天的话,你们甚至还给我和金苏苏取了个外号叫『给点颜色看看』对吧,觉得我们的话太过诡辩。 我要说这点你们的感觉是对的,我的那天的话既是带着强烈的不悦情绪,也是带着必胜的目的才说的。带着这些东西的话语若说公正,那就是个笑话。 这世间的事若有了争端,那其实两边都不会太对的。争端开始那刻,大家就要斗出个非此即彼的结果,就像一条路要争出向左走对还是向右走对,这或许才陷入了最大的错误。」 「你既然觉得是错为什么还要制造这样的争端,费心力选了一方向。」 「因为有人已经将一个方向定为正确,而我走在上面伤痕累累,所以我要远离它,而既要远离又保证未来,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否定原来的方向,给我要的方向安个正确之名。」 「你不是说都错吗?那为什么还要非选一个方向,而不是告诉大家都可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受过伤,自然是会怨的。作为女人受过男权的伤害,真有选择时是怎么都要报復回去的,这个世界欠我的,我要讨。」 曹赋的脸色一变,所以戈白果然要採取什么行动吗?自己果然是危险的吗? 戈白看懂了曹赋的想法,她接着道:「即使我知道这不对,即使我知道我冠之正确的道路也是错误从从,有许多陷阱,我也顾不上的,因为这一切都是受伤后的本能,明知不正确也会去做的本能。你懂吧?」
第106页 曹赋自然是懂的,他刚才才经歷了一次本能,和他觉得错误的人一起想要远离戈白。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那么做了,那『重光』不需要我,所以你放我离开吧。」 「不,就因为这样『重光』非常需要你,我註定要带着『重光』在错的方向狂奔,就需要你这样和我想法相反的人来平衡。告诉大家,这世间每种方向都有美景,一意孤行是错误的。」 「你要这样的结果?不是要女权吗?」 「我真正想要的世界是一个即不男权,也不女权的社会。」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放下心中的不平,追求平权就好,为什么还要放纵自己。」 「要求平权是不能获得平权的,谁都会觉得他人得的多,自己得的少。我求7分别人给5分是正常的,而现实往往只得3分。 所以不是我要放纵自己,而是这个世界需要我们坚定的姿态,才肯改变一点。 就因为我表现得太过强烈和越界,所以学校就能容忍所有低于我表现过火度的行为了不是吗?这种释放其实不光关系女性,当我们不再讨论女性不该如何时,其实也不再讨论男性不该如何了。 这才是我要的真的平权。这世界不被过去的对错伦理控制,也不被某些人的伤痛或野心捆绑。而是由身处其中的所有人用本心维持。 怎么样,对这个世界有兴趣吗?」 后来曹赋留了下来,他当上了下下一届的社长,戈白亲定的。戈白告诉所有人曹赋的存在能减少别人对她的狂热盲从,她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不同方向的美妙风光。个人经歷让大家的思想无法避免地带着偏见的,戈白利用这偏见割出一个空间来,想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受最少偏见的世界。 所以歷届「重光」的团员心中都有自己的「高兴」、「喜欢」,却不会敌视别人的「高兴」和「喜欢」。 所以其实俞合婷招陈齐浩的原因没有外界想的那么复杂,她可以招别人,自然也可以招陈齐浩,这样看其实是没有理由这说法是对的。 但若真要追究,那就是陈齐浩的音乐是俞合婷的「高兴」和「喜欢」而已。毕竟在她这里「美」不是理由,「丑」也不是理由,她没有非要走上哪边的理由。 ...... 晚会已经结束了,但是观众们还沉迷在情绪里不肯离开。他们觉得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还有刚才音乐的记忆,还在激烈地涌动着,他们想要多体会一下。 罗恕的心也还在激烈地跳动,她剧烈地喘息,但这喘息不像往常可以慢慢平復下来,反而越喘越急。 「真的是好听啊!阿生你怎么了?脸那么红,心动了啊?」杨未之也被这场音乐感染了。但当她转头看到那仿佛被迷住的罗恕,之前的激动都收了回来,一丝不快和不安涌上心头。她故意靠近罗恕,大声说话,想将罗恕的神志拉回来。 在耳边响起的声音,震散了罗恕脑子里的气体,刚清醒的她只听见了那句:「心动了?」 罗恕两手交叠着摁住胸口,想要压制那似乎想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是啊,心动得不得了。唱歌的人原来那么让人心动吗?」罗恕道。哪是「心动」两字那么简单,这是动到要死了啊。 「快把手放下,这是朝云的男朋友,别犯花痴了。」杨未之吃味地拉下罗恕放在胸上的手,提醒她那人不是她能觊觎的。 【是啊。】这话和动作打破了罗恕自我沉迷的幻想,罗恕差点就被那澎湃的音乐蛊惑了。其实那音乐根本不是唱给她听的啊。应该说那里面深藏爱意的最感人的部分不是唱给他们这些外人的,而是给吕朝云的。 这点罗恕懂了,杨未之懂得。吕朝云自然也是清楚明白的,她自然也是知道这晚过后,会有多少人迷上陈齐浩唱出的自己。 怎么解决,抓住里面闹得最凶的出来抓花她的脸,然后宣誓一下主权道:「我才是那个最棒的齐浩的正牌女友!」这么掉价的做法吕朝云自然不会那么做的。而且解决方案她早以准备好了。 当所有观众恋恋不捨地晃悠出会场,路过旁边的足球场时。那在深夜本该寂静无声的足球场突然发出响亮的「嘣」的一声。足球场四角都亮起了灯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红色的灯温染了空气,灯下颤动的空气像仙家为了预示身份而出场自带的小红云。而被这些小红云拥住的中心真的有位「仙家」立于正中。 罗恕滤过光芒,定睛一看,那身姿分明是吕朝云。她的脚边被更密集的灯光围了3米多直径的圈,那些灯光掩住了吕朝云的表情,但把她的身体照得极亮。她的身体像被火包围,这样的场景让本来还高声议论着什么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又一声「嘣」响起。吕朝云动了,她左手握着话筒高举右手大声道:「各位,大家好,我是吕朝云。」 又一声「嘣」响起,这时人们才发现,那「嘣」声不是随意响的,它是军中战歌,让人令行禁止的号角。众人都被那响声弄得听号令了。先是安静,而后乖乖听着吕朝云的话。 「从今而后,你们对陈齐浩有什么爱意想法都给我憋着。」 「嘣」声过后,果然吕朝云的话又响起。她的右手左右晃动着,而后收了回去,摁住了胸口道:「因为他是我的!哈哈!我的谁也不让,谁想来抢我弄死她。」
第107页 话毕,吕朝云一路冲出红云,翻过足球场的围栏,沖向陈齐浩。抱住他的脸左右各亲了一下。 是啊,这就是吕朝云的解决之道,她一早就准备好的。 你让她像个信徒般低位去努力捍卫自己的感情,不可能。她是女王,她的感情是她伸手选中的,她会干的事就是告诉全世界「她要他」,若谁来捣乱,就是与她为敌,是这世界上最不划算的事。 陈齐浩爱极了吕朝云这份张扬自信,和她在一起这世界的一切艰难都变成尘埃。 「吕朝云好帅!」罗恕捂住胸口。她心动了,她为陈齐浩心动了,然后为吕朝云心动,现在为这爱情心动。 ...... 事后,学校对吕朝云一系列行为进行了批评教育。但因为全程只抓到了吕朝云一人,所以便罚了她写了两份3000字检查。 至于为什么足球场又打光又打响的却只抓到了她一个人,是因为这些东西是吕朝云忽悠了一群学霸帮她完成的。利用最基础的科学理论,使用最简单的工具,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定时运作的灯光和声效设备。 后来姚乐芳有问过吕朝云怎么说服那些「好」学生做这种无聊事的,吕朝云道:「他们这些从来没干过这『坏』事的人比我更热衷好吧。我把责任一肩抗了,没有后顾之忧的他们只管玩闹不要太开心。」 ...... 2013年10月20日多云 今天遇到一个老前辈,他告诉我了许多事,我受教了。 第54章 非以邂逅(上) 这几年一向艰难求存的穷漫画突然有钱了。当然罗恕是感知不到这些穷或富的。作为一个看漫画专业,画漫画业余的画手。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变化就是「漫画」这个话题开始被不是漫迷的人提及了。 不同于罗恕那颗迟钝的心,这世间机敏的千万人早已这变化弄得心潮起伏。 「蜇鸣社」里,秦淼将一张邀请函递给顾奇越道:「我查过了,那天会场会有『丹心工作室』的展位,我会去,你怎么样,去吗?......去吧!去吧!」 他叠声急促地问顾奇越,问着问着嘴突然咧得收不住了,那些「去吧」、「去吧」像是从嘴里漏出来的。 顾奇越看着这个已经无法收敛喜悦的人有些无奈。2个月前秦淼当选社长,那时他的表情都只是淡淡的,带了一点微笑而已。 今天的他喜悦和激动却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他似乎恨不得就地舞那么一场。顾奇越自然是理解他的激动的,因为当她知道这一切时,她的心尖也抽动了数下。 所有爱漫画的中国人都是有遗憾的,遗憾我们生于国漫最辉煌的时代,却见证了它一路的衰落。国漫崛起的梦,时时会做,会画几手画的人,更是每每梦想自己变成国漫鼎盛时的弄潮儿。但这梦做太久了,做梦的人已经疲乏地对这一切下判断,它永远只能是梦。 可是就是在此时却被告知,梦想照进现实的时代到了。他们所有的人即是见证者,也可能是参与者,这让人怎么能不激动。 其实漫画界境况的变化不是突然而至的 ,梦想与现实并不会突然交融。秦淼和顾奇越在方方面面对变化都有所悟,但是确实让他们感受道真实是这张邀请函到来的时候,它将秦淼和顾奇越的顾虑都掀掉了。 这张邀请函是《茅庐杯原创漫画大赛》的邀请函。「茅庐杯」过去一向都是在他们的杂志《茅庐漫漫》上公布比赛结果,刊登得奖作品,表彰得奖者,而后将奖牌和奖品邮寄给得奖者。这样的流程自然不存在什么邀请函。 但今年不一样了,获得大量贊助的「茅庐杯」将要办一场颁奖典礼。所以给每个得奖组织都发了3张邀请函,邀请他们参加该典礼。 若只是这样,他俩自然不会如此兴奋。毕竟 「茅庐杯」的升级虽然让人兴奋,但与他两的关系并不太大,最多能让他们言谈间惊嘆一下,真正让他们激动的是「丹心工作室」。这个「丹」是蒋丹的丹。 蒋丹创建了工作室他们早已知道,开始以为是飞蛾扑火式的梦想狂舞。结果仅短短几年这工作室居然就壮大起来了,工作室手里有多个动画项目,有个成熟的ip,俨然一副成功大公司的姿态。 这是他们学长创建的,那个传说中时常创造奇蹟的学长。他成功地从事了漫画行业,并在中国漫画世界稳稳地占据了一亩三分地。 这成就足以让秦淼崇拜了。他要去见见蒋丹,他要去见见「丹心工作室」,若可以他要去加入他们 ,让他的梦想可以开花结果。 顾奇越的想法差不多,若不出意外,漫画也将是她的第一工作意愿,这个由传奇学长建造的地方自然也是她的第一志愿。 ...... 「茅庐杯」颁奖典礼是在厚浦市的邻市「宝舟」举行。这次的宝舟之行,蜇鸣社一共4人同行。根据社团全体成员意见3张邀请函分别给了,社长秦淼,副社长李珂,和无任何职务的顾奇越。而4人行中的一个人自己买了入场券,那就是罗恕。 顾奇越对她这个徒弟还是非常上心,但平时又不敢表现太过,她的越上心,就变成罗恕面对顾奇越时的越胆小。她总是一脸强烈的「不要注意到我」,假装没有感受到顾奇越要说的话,一旦顾奇越将话说出口,她又会战战兢兢不顾自己意愿地全盘执行。所以平时顾奇越只能表现得淡漠。
第108页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机会说不定会改变很多事。顾奇越便想着怎么都要带她出来走动,遇人、遇事。 颁奖典礼7点才开始,秦淼四人到会场的时候是下午2点。作为北方漫画界难得的含金量极高的大奖,「茅庐杯」歷年来积累了很多拥趸,这次「茅庐杯」准备的3000张门票很快就销售一空。 会场人声鼎沸,极为热闹。这时的人流大多集中在会场外圈的漫画展,这些展位是租给各个公司或个人的。根据占地位置和大小不同价格不等,但和他们那几块砖大小的地方比起来都是天价。 个人的小摊贩装饰简单,几乎就是一张桌子,铺上块布,上面堆满商品。多是日本漫画的所谓周边,基本上是印着知名漫画图案的小用品,也可说都是盗版商品。价格相比商品本身自是极贵的,但和日本正版周边比却极为廉价,所以这些小摊贩生意极好。 而那些占位大了几倍的所谓大公司的展位,则在口放置了大大的海报,应该都是其公司或工作室的漫画和角色。海报做得极为精緻,展位装饰的也极为华丽,里面极为显眼地放置的印着大大「正版」几字的周边也极为精良。可以说这些都有了正规公司的样子,不是什么草台班子。那些周边也有了身价不菲的本钱。 罗恕往那些展位看了几眼,都是些不知道的漫画和角色。【好厉害的样子,但是都没看过,好看吗?为什么没听朋友们说起过?】 ...... 秦淼3人要去找蒋丹,顾奇越本想带着罗恕一起去。看着罗恕那副崇拜与畏惧情绪交织的样子,秦淼劝道:「我们要说的事其实和罗恕不太相关的,她去了也不自在。」 罗恕认同过自己的普通,她从来不争取表现自己的「行」,所以社团里多数人都认同她自己的看法,认为她「不行」。 顾奇越无意在此时此地对这事做争辩。但她看了一眼敛气假装不在意的罗恕,内心嘆了口气,同意了让罗恕独自离开会。终归有自己在,若是好的,她自会给罗恕谋划一二。 ...... 人真的是很矛盾,罗恕一边认同自己极为普通,拼命接受自己终将碌碌的一生,这是大脑的答案。但一方面她又无法抑制地认为自己极好,不该将这漫长时光错付,这是心的回覆。 所以面对这个北方漫画最高水平奖项,她没有真正参加过一次。却把自己的漫画带来了这个颁奖典礼。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将它们小心地放在背包里带过来,想着至少在有生之年,哪怕一次她的漫画能在这种代表肯定的地方出现过。 现在罗恕这隐秘的想法即将被实现了。罗恕挑了个阴暗少光的布景角落,这个角落有一个陈旧的半人高柜子,罗恕用纸巾反覆擦了几遍,然后将她的漫画取出,一张张小心摊开放柜子面上。她每铺满一次,就用手机照一张照片。这个小角落就是她的颁奖台。 太过沉迷这种喜悦的罗恕没有发现一个身影正在靠近她,直到。 「你在干吗?」一个声音出现在身后响起,罗恕吓得赶紧将画纸往胸前一拥,就装鸵鸟把脸埋起来,想这个陌生人觉得无聊自己走开。 纸张震动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罗恕本能的抬头,却撞上了一个轻薄的东西,她抬眼看,发现居然是她的漫画,想是刚才抱得匆忙,有张纸飞了出去,罗恕赶紧抬手接过画纸,道了声谢。 「是你画的漫画吗?」罗恕这时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是个打扮考究的中年大叔,他留着厚刘海中长发修饰了脸型,着一件合身的西装,布料纹理流畅,价格不菲。 「对,我画的。」犹豫再三,罗恕还是回道。 「你要参加漫画挑战赛?」大叔问道。 挑战赛是最近几年「茅庐杯\"大赛的余兴节目,在每年杂志公布奖项后的一个月,若有人认为自己的漫画比获奖作品好,便可向《茅庐漫漫》免稿费投稿,便可挑战一、二、三等奖。 《茅庐漫漫》会在一个月后的那期杂志上刊登挑战漫画,读者可用杂志封面页脚隐藏的密码进行网络投票,若投票数过1千万,且过2/3投给了挑战漫画,「茅庐杯」就会补发一份奖牌和奖品给挑战者。并将这个结果通过杂志公之于众。 因为这次「茅庐杯」的结果是在颁奖典礼现场公布的,所以这挑战赛也变成了现场投递挑战。许多或想成名,或是不甘的人都带来了自己的漫画来,想要搏一搏出位。 罗恕没想到自己带漫画来的行为会给他人造成这样的误会。这人看到自己拿着如此简陋的漫画却妄图来挑战那些高手,心里不知是怎么耻笑她了。 「怎么可能,我这漫画只是放包里,忘记拿走了而已,我就是才发现然后想看看自己都带了些什么。」 第55章 非以邂逅(下) 罗恕小心地将漫画往包里一放,立刻辩解道。她要为自己挣得清白,为了这清白顾不上自己说了什么大话谎言。 【我知道这漫画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求你别嘲笑我的不自量力了。】 中年人直面罗恕露出的窘迫和不安,这样的青涩实在有些熟悉。现在意气风发的那人曾经常常这样窘迫地望着中年人,仿佛害怕自己一举一动都是笑话。所以现在她不愿见他,怕是一见便会为自己曾经的窘迫感到难堪。 但其实中年人也不想再见到现在的她,想起她曾经的难堪又何尝不反衬出自己现在的窘迫。
第109页 对面这姑娘很有几分像当初的她,这种单纯的窘迫让中年人那块干瘪的优越感又一次得到了充盈。他想到现在的自己,理了理袖口,咳嗽了一声清声道:「我是齐延。」 「齐延」这个名字罗恕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什么知名漫画家。 看出罗恕的疑惑,「齐延」眼珠往下一挽又回到正中的位置:「『赤心一片』的师傅。」 说到「赤心一片」,罗恕便想了起来。 「赤心一片」本名「高仲赫」,是现在网络漫画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在大家还为了漫画家的尊严和剧情死磕之时,高仲赫便创作出了以一句话带一副图的漫画《赤赤一笑》。 这种形式,会陷入没有剧情支撑的窘况,本来很容易因为没有什么记忆点而被人遗忘。却不知是谁将这些图当颜文字在qq聊天里发送。这漫画一下子就像被飞弹轰过般爆火了。它的作者自然和它一同火遍全网。 那时有人对「赤心一片」的背景做了调查,发现她完全是外行入门,反倒是她的师父是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一下子风向都在夸她师父功不可没才会有她的成就,组合夸法就叫他俩「延师高徒」。 可是到了现在,说「齐延」多半都不知道了,「赤心一片」如日中天,顺带着「延师高徒」在漫画界也变成个重要知识点。这师看着放于徒前,却实实在在的依附于徒才被关注。 齐延的优越感被反覆伤害,他极力迴避的某些情绪,又冒出了头。他震了震自己的师长气势,每次这气势被提起时,他内心的那些隐秘暗涌才会再被压下掩藏起来。 「为什么那么急着否认我的提问?看你对你漫画的态度就知道你爱极了它。爱极了却不敢认,你一点都没想过拿它参赛吗?一点都没想过给它正名吗?」齐延以上位者的姿态很突兀地问着罗恕,而且还句句戳认心口,不允许罗恕逃避她的问题。 罗恕不答,为什么如此表现,为什么不敢面对他人的评价?为什么急急就自我否定了自己的爱?这些她都干了,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恐惧。」齐延直击罗恕。他没有等罗恕的回答。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想行驶作为「师父」权威的力量而已。那问题其实是问他自己的,便也自己给了答案。 「恐惧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绝境不至它先至。许多人的『爱』,『坚持』在它面前不堪一击。人不会被爱惊醒,但会被恐惧惊醒。」说完这些话,齐延的兴致都失掉了,他一下子被惊醒了,再不能从这个普通女孩身上找到任何有利于他心情的东西了。 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齐延想着快点离开:「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缘再见吧。」 罗恕背光看着这个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的人,思绪混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前方展会的灯光里时,她鼓起勇气问道:「齐大师,你有恐惧的东西吗?」 那光太过强烈,恍惚间罗恕好似看到齐延停下了脚步,微转了一下身,却还是急急离开了。但因为没有听到只言片语的回答,所以罗恕觉得那停留和那转身应该都是她眼花了。 齐延是真的转身了,他转身看到的就是他的答案,他最深的恐惧——「时代」。一个在他面前畏缩无助的孩子可以拥抱,但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仿佛都将被抛弃的东西。 齐延曾经爱极了漫画,不是三言两语能道尽的爱。 他生于70年代末,那不是中国最贫困的时期,但是是他记忆里最穷困的时期。那时候什么都稀缺,所以他对什么都带着喜爱。 他极爱甜,可是挣扎生存的长辈顾及不到齐延的这种小爱好,他便经常晚上睡觉不盖被子让自己感冒,为的是骗那裹着糖壳的药丸吃。那是从上而下的物质匮乏,精神亦如此。 如同齐延不能指望父母给他糖果一般,他也不能指望父母能满足他的精神需求。他也只能自己用手段去求,他求到了他的糖、他的药——漫画。 而且他很幸运,幼儿时遇上了中国动画最辉煌的年代,青年时又遇上了日本漫画最绚烂的时代。幼儿时期他知哪咤、阿凡提、黑猫警长。青年时期他懂樱木花道、一挥、孙悟空。 不再带着病态,漫画彻彻底底变成他精神上的糖果,货真价实还包着绚烂彩纸的糖果。他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去爱它,成年了也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漫画这行。那时的他觉得自己与爱同行就是一生最大的幸福,从未想过有天自己会背叛它。 齐延一步一步走向灯光绚烂的颁奖舞台,灯光一点点融掉他于黑处带来的暗沉,给他加上了一层光芒。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是从高仲赫出现开始吗?不是,是更早的时候。是在那漫长的蛰伏期,他的漫画事业没有什么进展的时光里,一切都已经埋下。 只不过当高仲赫一炮而红后,齐延勐然醒悟,将自己的不如意归结为不合时宜,他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喜好,无法跟得上他们的视野。别人喜欢、不喜欢他都没废多少功夫,他觉得老天爷造出他比造出团空气还没多大用处。他开始认命自己没有那个天赋才能能画出一部好漫画。 同时那个意外走红的契机变成一颗闪闪发光的糖果,它给齐延指了一条光鲜亮丽的路,他只要去维持自己「延师」的形象就能获得荣誉,金钱,地位。不用画漫画,不用绞尽脑汁去想出路。这是颗裹着糖壳的药,吃下这颗药,他的未来恐怕就要和里面的苦涩纠缠一生,为糖弄出一身病,又用药压制病,病里更想糖,这还真是乱七八糟的一辈子。可那又如何。
第110页 他是对糖热爱满满,可是老天爷根本没把他放在漫画那路上。他现在的人生路铺满了艰苦和恐惧。只要吃下那颗药,别人就看不出他的无能,就可以彻底摆脱自己的狼狈人生。 ...... 「茅庐杯」这次典礼原本有邀请高仲赫参加。但是她推掉了,因为她知道齐延也要去。尊师重道的戏码偶尔演演可以,无用的见面一次都太多。 【齐延当初也就指点了我那么几下,他就是个老旧没用了的东西,能教我什么?!我的成功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和他绝没有半毛钱关系。现在还成就了他,已经让他占了大便宜了。真是越想越不值。】 高仲赫曾经也是爱过漫画的。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想去干某件事,怎么都是有因为几分更多的爱意。只不过在她拜了齐延为师,从在齐延所在的漫画公司实习开始,一切都悄然改变了。她发现她没那么爱漫画,或者说她更爱其他。 高仲赫有听齐延说过他的糖果理论,他喜欢沉迷他糖纸的绚烂。过去的高仲赫对这些是感动的。 可是当她见识到这座城市的样子后,她开始默默在心里小瞧这个男人。他追求的不过萤萤之光,糖纸绚烂绚烂得过珠宝的光辉吗?绚烂得过商场的烁亮吗?这些喧闹惑人的光才真正动了高仲赫的心,那时她就知道她要它们,她要这世间的光都汇聚己身,改变她现在位卑话轻的状态。 她很幸运,用漫画没有付出太多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漫画变成了她获得光的手段。那以后她就再不念曾经的情感,毕竟手段没有提爱的价值。她的生活里拥有了一切价格昂贵的味道,陈年的甜味她不屑要了。 ...... 颁奖典礼后,秦淼拿着铜奖奖牌在前面开路。他兴奋地夸赞「茅庐杯」对漫画界的影响,但那些奖品是被他随意地用手勾着。 顾奇越知道他在兴奋什么,但是顾奇越却兴奋不起来。 「顾学姐,你过段时间就要去蒋学长的公司实习吗?」秦淼问道。 「我应该不去。」顾奇越不光不兴奋,还有些忧心。 「为什么啊?」秦淼积极问道。若是以前,他还会有些担心,若和顾奇越同一公司会不会被她的光芒淹住自己的未来。 但在今天和蒋丹一番攀谈后,这些顾虑都放下了。国漫的未来实在是广阔,没有什么内卷情况,现在需要地是高手强强联合开创新时代。【国漫的未来啊,真是想想就兴奋。】 「我想多看看,也许有更合适的。」顾奇越没有打击这个被兴奋撞懵了的少年。因为她自己也没太想清楚自己在排斥什么。或许刚才秦淼说的话点出了重点,她排斥「蒋丹」的「公司」。那是家属于蒋丹的公司,而不是顾奇越来之前想的属于所有员工的工作室。 顾奇越后来也没有再找机会给罗恕联繫蒋丹。 ...... 2013年10月21日阴 大早上学习总会撞到许多人,大家都好勤奋啊。 第56章 赖有此耳 「好难啊,我一题都不会怎么办?」罗恕看着面前课桌上的空白考卷感觉人生绝望了。 【我居然如此劣等,这样的我还怎么活下去?!】 当绝望覆盖罗恕整个人时,她突然惊醒,四周一片漆黑,哪有什么课桌,哪有什么考卷。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她抹了抹脸上的虚汗,许久才恢復平静。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罗恕的成绩一向不差,这种一题都不会的情况她这辈子都没遇到过。那这种不涉及回忆的苦梦实在出现得不和常理。疑惑的罗恕拿起枕边的手机,查了下这种梦的讲解,她想着是不是对未来的某种预警。 「梦见考试通常指梦者在生活里面对压力,心生恐惧......」 【心生恐惧?】 罗恕最近的生活和过去几年大学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那这不同以往的恐惧从何而来?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她才想到那唯一可能的答案,那黑暗中模煳不清的脸,那人告诉她的话。 【我是在恐惧「恐惧」吗?】 罗恕从未正视过恐惧。恐惧对她来说是当面袭来的刀剑,必然躲避的东西,因为每次未经思考就躲开,所以她从未直面过它,从未分析过它对于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当躲避是必然选择,她自然也从未直面过当她狼狈躲开时,在原地到底遗落了多少东西。 想了许久,除了长久的心悸以外并无收穫。许多东西都不是想就能通的,想只会让自己痛。而后罗恕就想不想了,然后发现这个结果她也求不到。 这个黑夜里罗恕无物可依,她仿佛要清醒地进入梦里那种绝望的状态。不能这样了,她要逃离这黑夜。顾不上现在是凌晨4点多,罗恕披上一件衣服便悄声出门了。 一打开寝室的门,走廊的灯光便涌了上来,噼头盖脸地覆盖了罗恕的正面。这些光像有温度,温暖了她冰凉的心绪,也像有力量,吹走了罗恕沉重的心事。 罗恕小心地关好门,朝着走廊尽头走去。罗恕循着一丝微弱的声音前行着。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些别的人气,让她知道这世界不只她一人,不是她一人的禁锢世界,这世界也是属于别人的,别人的那就会有美妙时光。 所以其实罗恕是来找杨未之的,杨未之每周一和周四都会起早读英语。学习英语的人都会拥有这种\"孤独\"时间去背诵英语。除了单觉这个学霸学习不分时间场合。其他几人地勤奋还是有条件的,他们坚持不了每天大清早都爬起来学习,便每周都选几天固定时间,为了互不影响他们也都会默契地交错学习时间,岔开学习地点。避免这个最佳学习的「孤独」时间变成最佳唠嗑的休闲时间。
第111页 罗恕左手手指点击着左边的墙面一步一步前行着。她的恐惧依然高高悬于心上,这时的恐惧又变了性质,变成了对黑、对鬼、对一切除己以外的恐惧,心绪难平。 非要找点依靠才能稍微安点心,因着不愿一直扶骯脏的墙面,便走一步用手点一下墙。又因怕要随时应付突然冒出的东西,便一直保持着右手的自由。预备谁敢在这碰她一下,她便要用她的右手狠狠反击回去。她在这明亮的地方也不如黑夜中畅快多少,依然前行得如此艰难。 罗恕在自己脑子里唱歌,好让她的脑子被占满,不会变得如这条长廊一般空旷,然后在脑子里生出黑、鬼、害怕和狼狈的自己。 好在和人的恐惧绵绵无尽期不同,不管是多么恐怖的路总有尽头。罗恕终于到了这条走廊的尽头,在楼梯边的窗前拿着书站着小声读着英语的人正是罗恕的目标——杨未之。 「未之!」罗恕向着杨未之叫道。过去罗恕总会无时无刻提醒自己儿时教育,那些」独立、自强「的内容,她的顾虑重重,不是担心打扰到杨未之,就是担心自己对他人的需求会显出自己的颓势。 杨未之未来会如何看她?是否还能毫无缔结地相处?可这些问题在今天都没有罗恕的恐惧可骇。 杨未之听到了有人叫自己便回了头,那声音其实不比自己读英语的声音大多少,若不是叫自己的名字,她根本不会注意到。 杨未之回头见到的便是筹措不安的罗恕。罗恕以前有些像狗,柔弱可爱,谁都想撸两把,她也任人撸。今天却更像猫,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的猫,遭遇了恶劣便难保持平常,猫那些被柔软皮毛裹藏的性子被雨水沖了出来。今天的这只猫极弱,弱到攻击性十足。 「阿生?!」杨未之叫着罗恕,她的声音比罗恕的大得多,这安静的空间里都有些迴响。 罗恕见到了杨未之,就像被经咒加身,震散了表层的阴霾。她终于可以收敛一些情绪了,收回左右手,两手在腹前相互揉搓着,即是搓掉手上的秽物,也是将负面情绪挤压在掌中。 罗恕的自我调节是个极长的过程,这个过程明显被杨未之捕捉到了。 杨未之自是不会让这个过程完成,让罗恕又把自己包裹得好好的,这算是她等了许久的突破时机。 杨未之把那不可具说的心思藏得极深,她其实是不愿如此深藏的,她想要告诉罗恕,想要得到回应,想得心尖都在发疼。可是任自己再急迫,她也知道不能说。 罗恕看起来太柔顺了,仿佛别人希望她是什么样,她便是什么样。这样的罗恕或许会让其他人满足,却不会让杨未之满足。 杨未之要的不是面反馈自己欲望的镜子,她要的是真实的罗恕,她要罗恕的真情,她要罗恕的实感,她要罗恕在她面前说的都是罗恕的内心恳言,不是为了迎合她的想法而矫饰的虚语。她想罗恕在她面前言出三句不动脑,不要语前必留三分思。 杨未之急走两步上前,抓住罗恕两只手问道:「你怎么了?不像是来学英语的。你脸色那么苍白,刚才是被什么吓到了?不会是偷偷看鬼片吧?」 罗恕的收敛被打断了,她的脑子也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完全脱离,进入这个现实的空间。杨未之一叠声的提问让罗恕很是想要说些什么?那些刚才在她脑子里萦绕的问题现在也还有那么几个最困扰她的没有散去。 罗恕就着她没有关闭的保护层将这些异物一股脑往外倒:「未之,恐惧和爱哪个比较强?」 这句话实在没头没脑,「恐惧」和「爱」这两个词一起出现本身也很是奇怪。正常的问句,提问者会修饰一下问法,让回答者知道回答方向。而罗恕这话是全然没想那么多,就那么直挺挺地问了出来。 所以杨未之听到这话有些懵,在心里思考罗恕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罗恕很快意识到问题,她修饰了一下问法:「你说人会不会因为恐惧而放弃爱?」问完没等杨未之回答,便自己给出一个答案:「我觉得恐惧真的很可怕。我刚才做噩梦了,我从未被爱惊醒过,却被恐惧惊醒了。」 杨未之没有急着回答罗恕的问题,她拉着还没走出自己思绪的罗恕走到墙边,调整两人的姿势,让两人背部靠墙,手臂相贴,平排地站着。这样的姿势比两相面对更适合谈话。 「你也没被其他东西惊醒过吧?」杨未之开口了。 罗恕侧头看着杨未之:「所以恐惧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我觉得若你哪天被其他东西惊醒了再来说这个问题比较好。恐惧它确实很有力量,可是它与爱的力量能到何种地步,都是人来决定的。」 杨未之想起了遥远过去里的那个女人,曾经用行动告诉杨未之「梦想」有多强大力量的女人,后来也用最卑鄙的语言告诉了杨未之「梦想」的力量有多卑弱。到底是这世间的东西忽强忽弱不可定,还是人实在是脆弱无比的东西,任何东西加身都可能会变成不可承受之重。 【不想了,在这样的好时光里,纠结这些干什么。】 「哈,所以罗恕你是做了恶梦就想着来找我了,好荣幸、好开心啊。」杨未之突然变了张笑脸撞进罗恕的视野里。 在罗恕猝不及防,自我防护的口子未收时,那张脸闯进了罗恕的心里。这样的事罗恕没有遇到过,只觉得心脏跳得有些不对劲,她立刻羞涩得低下了头,觉得低头不对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吶吶半天也不知该辩解还是认同这说法。只能眼珠狂转,想找些什么,来缓解这奇怪的气氛。
第112页 【什么都好,帮帮我吧!】当那眼珠瞄到杨未之拿在手里的英语书时,灵光一闪道:「未之,你教我英语发音吧。」 和罗恕这种学「哑巴」英语不同,杨未之常和外国人交流「活」英语。发音标准,节奏自然。 「好啊。」虽然这个话题转得生硬到杨未之和罗恕都觉得有些尴尬,但还好杨未之也并没有想一直纠缠在前面话题里,她对罗恕关注自己也是喜闻乐见的。 「我们在学校里学习英语时往往专注单词,所以会出现许多问题。往大了看,整段话会像单词拼凑。往小了看,每个音节也会有所偏差。所以要纠正英语发音,最好先从音节纠正起。」杨未之伸出右手用手捂住了罗恕的脖子道:「音节发音的关键是咽喉。」 杨未之这个动作算是很失礼了,但罗恕没有感觉被冒犯,她刚才预备用来抵御侵害的右手也没有有任何动的迹象。 「我们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来。你可以摸着我的咽喉感受一下。」杨未之拉起罗恕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罗恕抚摸着杨未之的肌肤,感受着肌肉的抖动,跟着杨未之牙牙学语般发出最简单的音节。 我们都是从婴孩时代而来,那时身边的长辈鼓励我们做一些事,更制止我们做一些事。鼓励的事身体都学会了,变成日常。制止的事心里都记住了,变成禁忌。而他们都变成了我们性格和行为的一部分。 但若有机会一切重新开始,日常与禁忌颠倒,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人? 第57章 高自标置 张葆是91年生人,算是最早一批的「90后」。 从她懂事开始,社会上就有了许多唱衰他们这一辈人的言论。那些言论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攻击不同方向点。他们认定这批从小到大就和过去的人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90后」,必然有着有许多缺点和问题。 理论颠来倒去换了许多装扮,但细细分析就能看出来这些言论都有着一个根,这个根就是老一辈们都是苦出来的,他们的生存每每是春冰虎尾般的困难。 而「90后」们一出生便享受着前辈们的恩泽,清闲自在地长大。这两者的物质环境差别宛如天堑。 「90前」恨自己为什么不生在「90后」,「90后」不崇敬「90前」的艰苦。矛盾天然就有了,掌握着话语权的自然得维护己方,攻击对方。 所以在张葆还是个弱小的孩童时,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社会上的所有责备,以默认并一定改正的卑微姿态去换取舒适的生活环境。 孤独的罪人总是痛苦的,更何况是群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人,那便成了孤独的窦娥。 这些孤独的窦娥们并没有着妄想有一天,他们可以颠覆天下的舆论,给自己洗冤。他们只是希望成为不那么孤独的窦娥。社会上,学校里便有了各种奇观类型的青年团体。或积极的、或堕落的、或善良的、或邪恶的,他们拼尽全力抵消着孤独。 直到有那么一天,大家的那一天都不相同,在不同的那天他们开始接触网络。这块未被人掌控的荒凉大陆便成了这群「90后」最大的团体。他们生活于其中,掌握了话语权,在里面自由地说着自己的孤独、自己的正确。 不管那些批判「90后」的长辈们如何深恶痛绝,言辞狠辣。都无法阻止人们涌入网络,也无法阻止「90后」长大。 网际网路以所有人都不能预料的速度壮大,变成了地球大海而外的最大的生存空间。而这个空间的话事人似乎是「90」后,每一个「90后」都为这个认知欢欣振奋。 成年的张葆是个骄傲的「90后」。当她去网际网路公司面试时,她能感觉到,即使自己全无经验,但就凭自己是「90后」这点,便抵得上许多老人的经验值。公司老闆在新员工会议上大力夸奖着他们这些「90后」,说他们脑子灵活,不拘过去,是公司的未来。 刚工作的那一年张葆便是那么一直骄傲着、奋斗着。 【网际网路既然是「90后」的,那我现在的所有努力都是在为自己创造个更满足需求的世界。】每每想到这些张葆便兴奋得睡不着。 可是一切改变了,改变自然都不会是一瞬发生的。 一年多的时间在其实还是很漫长的,网际网路里发生了许多事,但就张葆自己而言,却没有太多变化。 她每天周而復始地做着企划案,往往她呕心沥血想了几天写出来的东西,到了会议上,领导们随意地瞟上几眼然后便在一边谈笑着什么,而后果然便全否了,一切从头到脚全部重做。 张葆一直不是很懂自己错在哪?网际网路不是他们的地盘吗?为什么她这个地主的想法被认为是错的?「90后」的光环为什么越来越失效?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张葆。 张葆又在写她的新宣传文案,这是他们平台的一个读书活动计划。因为是网络读书会,所以张葆挑选了年轻人感兴趣的「武侠」、「玄幻」、「言情」、「耽美」等类型的书。她的计划还很粗略,只等过一会儿慢慢细化。 张葆的组长金齐敏从张葆身后走过,她认真地看了看张葆的计划,眉头一皱。【这个榆木脑袋的90后啊!】 「你不要放这些当封面,换美女,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的。」金齐敏道。 「为什么?那些图和我的计划完全无关,还拉低活动档次。」张葆无法理解金齐敏说的。
第113页 「性暗示啊,最好的宣传就是性暗示,其他都是白搭。」金齐敏有点不耐烦了。 「你知道你的计划为什么经常过不了吗?因为都缺乏爆点,谁有功夫去关注你的内涵啊,大家追求的都是一瞬间的肾上腺激素。」 「我这个活动针对的年轻人不是这样的。」张葆欲辩解,他们这批从网际网路浪潮中闯出来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骄矜,她在自己地盘里努力耕耘的都是真正有内涵、有意义的东西,绝不碰那些博眼球、图乐子的垃圾。 「什么不是,你真以为你们『90后』就不是人了,就与众不同了。你看看网上的广告,都是什么样的,这些可都是给你们『90后』看的。」金齐敏拿过张葆的键盘啪啪打了个网址,回车跳转网站。 这是个购物网站,上面卖的不乏大品牌商品,但认真看就会发现那些海报内容暧昧,确确实实充满了「性暗示」。 张葆此刻愣住了,因为发生了两件让她猝不及防的事。 一件是金齐敏说的「你真以为你们『90后』」用了一种充满着轻蔑的语气。 金齐敏比张葆大4岁,没踩上90后的线,算是个80后。但是在张葆刚来时,全公司一片「90后好啊」的氛围下,金齐敏对「90后」的热亲也是最明显的。 她曾经搂着张葆的肩道:「我其实没差90几年,也是那么长大的,我们经歷差不多,也算是个90后的。」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不经意间却以最真实的态度表现了对「90后」的轻蔑。 另一件事则是,这个网站让张葆觉得很陌生。这是个新兴的网站,应该是大量的资金让这个网站光鲜好用极速窜起,看那些交易量,便知道他们必然不是非主流。 而自己过去为之骄傲的地盘还长久保持简陋的样子。这代表什么他们这些干网际网路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了商业价值的不同,商业就是一切都可议价。张葆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力,网际网路宾主地位已经逆转。 「我做了那么多年,对人还是很有研究的,给他们最浅显的快乐就好,省时省力。你好好改改吧。」金齐敏留下这句话便走开了。 张葆从呆愣的状态里缓解出来一些,但憋闷又找上了她。他们这群经营者到底是如何看待网际网路的,又是如何看待他们这群「90后」的。若这网际网路的话语权也易主,他们是要把网络变成什么东西,把「90后」置于何地。 这些都是戳到了张葆的心窝处,她想了许久也不知方向,却觉未来毛骨悚然。他们连最后的世界都要失去了吗? 不能再想了,张葆便起身想去茶水间洗个手转换一下心情。刚刚走进便听到几人的说笑声,张葆本欲不打扰,谁知却听到了她的名字,便停了下来。 「张葆这丫头太单纯可笑了,他们这群『90后』就是好忽悠啊。是该多留几个,弄懂他们想什么,对症下药,毕竟网络最吸引的就是他们了。」分明是金齐敏的声音。 「过去的赚钱路子都被先到的人抢完了,还以为我们必须一辈子给别人打工了,谁知道网际网路时代来了。网际网路好啊,新的消费地。我们这些后来者反而有优势了,看清了这就是个年轻人的市场。没有什么比□□年轻人更容易了。」是市场部何怀想的声音。 「『90后』虽然年轻,但他们到底比我们先接触网际网路,知道的多,便也不是所有人都好□□了。 像前段时间走的那个李克诚,那就是个不发软的刺头,居然当老闆面质疑公司的发展方向。他真以为公司是慈善机构,大家来上班真是来打造什么网际网路快乐世界来的。我们是来攻城略地,收俘虏,赚大钱的。 哦,当然也有聪明的,像程家你就一点不像『90后』,很聪明。」运营组长李丽利的声音。 「哈,我就小时候在网络里闹腾了一段时间而已。现在那就是个鱼塘,我想要的是快点赚够钱,努力蹦出来,好上岸。」这是程家的声音,程家也是「90后」,张葆出于「90后」的革命情,对他的印象极深。 因为这话而后响起一堆混杂的说话声和笑声。 「上岸,说得好,愿我们都快上岸。」 「鱼塘不能多待啊,多待久便成呆头鱼了。」 「哈哈程家很清醒啊。」 ...... 张葆听到这便退走了。 张葆想到刚才自己对于「他们在网际网路里处境」的担忧就有些想笑。 原来这是杞人忧天啊,别人恨不得他们永远沉迷其中不出来。「有志之士」想的是如何脱身上岸,转换攻守身份。 想来应该会有许多「90后」成功转换身份的,他们身于网际网路兴起之时,全程看完这场网际网路蜕变,想要清醒退场亦不难。 只不过要想「上岸」便得拖着许多替死鬼,「90后」恐怕不够分,但好在「00后」不久也将长大,他们后面还有「10后」,总是不缺人的。 其实何必将人按出身年份分个几0后,何必互相有隔阂。物质环境是会带来一些不同,但本质上他们依然还是拥有共性痛苦、欲望、热爱的地球普通人,被世界困住的样子一般无二。 从那而后张葆便变了个模样,工作再不能给她激情,她对领导也没有了随意。她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饭碗,忘掉孤独。 这天张葆收到了大学校庆的邀请,去年她十分想去,那时的她意气风发,想要在同学会上宣扬自己的工作,畅想美好的未来。
第114页 但那时拥有梦想的张葆太忙了,遗憾未去。今年她依然想去,这次她想的是要好好重温一下那些温暖的过去,这次没有梦想的她更忙,忙得快窒息的她觉得自己必须得去。 ...... 2014年11月16日晴 今天是学校的87周年校庆。好、坏事各发生了一件。我撞到了个陌生的学姐,又遇上了一直崇拜的学长。 第58章 流光堪惜(上) 下午的校庆活动结束了,蒋丹让路飒风帮自己挡一下即将围上来的人群,一个人遛了,去躲清净。 无怪乎他们那么热亲,刚到而立之年的蒋丹便拥有一家a轮投资的据说商业价值几亿的工作室,这样的人物,若蒋丹变成旁人也会想去结识一下。 再次回到学校总要缅怀一下。他去了教学楼,食堂,林间小路,最后到了「蜇鸣社」。 这时的「蜇鸣社」没人,他提前问秦淼要了钥匙。 「咯吱」他打开了门。因为已是下午,夕阳西下,除了活动室左边被霞光照着还算明亮,右边几乎被黑暗遮住了。蒋丹打开了灯,这下活动室明亮如晨了。 他在里面穿梭着,看每一样东西,感兴趣的便上手摸摸。一路感慨这个由他一手创建的社团再没有什么当年的模样了。 他们当年没钱,所以活动室没有任何装饰,连必需品都缺。唯一充足的就是课桌,他们每人能分到一套。 多的桌子拿来放资料、杂物、漫画等等,完美的伪装书柜和保险箱等。 看到现在这间升级过也只能算用品一应俱全的简朴活动室,他不由得有些怀疑。他们当初居然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画漫画吗?和他公司的环境不可同日而语。 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歷史遗留物,那是面极精緻的台式镜。当初「蜇鸣社」初建时欧洋放在这的,她总说「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便要有镜子以便时时自省。 蒋丹缓步移动到那面放在收纳柜上的镜子前,镜中便出现了个影像。 那身影一派成年人该有的稳重姿态,穿着一件灰色毛衣内搭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西装长裤。 蒋丹往镜子走进了两步,镜中出现了一张脸。 蒋丹用手抚开短髮,那双被刘海遮住的眼睛出来了,那眼神浑浊又深遂再无什么情感浮于表面了。他看了一下脸,那张脸不知是神情还是皮肤的原因,有些老态。 这影像和他记忆里这镜中出现的模样差别甚大。 【人到30真的就会老得那么快吗?】 他摸了几下脸,想要找点过去的痕迹。可相似是相似,却都丝丝缕缕表现着不同。他嘆了口气,退出了镜面。 回忆往昔也不都是好事,明明他现在春光得意,为什么在这生出了那么多的惆怅。这时的心情与当时听到那人说「蒋丹你现在比不上从前了。」时几无二致的糟糕。 【她是不是也照过这面镜子,不知当时的她是什么模样?现在......现在的她又是什么模样了?】 蒋丹想起了那人,思绪便不受控制地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们早已知道对方多年,真正相识却是在3年前。 ...... 那天,蒋丹刚从《面呈》杂志社主编办公室走出来,那时的他依然保持年轻人的活力,刚出门口就风风火火地疾步往外沖。 谁知一声「小江」突然响起,以为有人叫自己,他立刻下意识地停下并转身。他的转变太快结果就变成他和走在后面的女生贴面相对。距离极近,唿吸可闻。 后来他才知道别人叫的不是「小蒋」而是「小江」,叫的便是那女生,那女生便是「江惜良」。 蒋丹是「蜇鸣社」的创始人,江惜良知道他无可厚非。但其实蒋丹也是知道江惜良的。 即使离开了学校,蒋丹也未完全和蜇鸣社断绝联繫,他偶尔也会收些消息。这些消息里最常被提及的人便是江惜良。 蒋丹常常感概命运冷酷阻碍他们,刚好在他走后,江惜良入学,让他俩生生失去相见之机。现在他却感嘆命运玄妙成就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都能遇上,这难道是天定的缘分吗? 后来他俩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了。他俩的工作都和漫画有关。 蒋丹那时和朋友初建了工作室,靠接各种杂活艰难维持工作室的运营。而江惜良刚加入一个动漫游戏公司。 说到收入情况,江惜良自然比蒋丹好太多,工作前景也是她更有保障一些。但那时的他们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他们聊日本漫画,聊中国漫画,聊漫画的未来,聊自己的未来。他们的心里填满了相似的幸福,每每只靠近便觉得嘴里泛甜。 困苦没有让他们产生畏惧,但幸运却让一切幸福破碎了。 或许是因为网际网路时代二次元盛行,也或许是因为资本突然看好漫画。具体原因不可考了,反正蒋丹那个在艰难求存的工作室突然被人看上了。投资1千万占了60%的股权,而后给工作室做了个3亿的估值。 一家年收入不到百万的工作室居然能有几亿估值,在以前这话只能是骗子才能说得出口。但那时实在有太多绚烂的奇蹟崛起,所有自认有点见识的人都深信这个估值的准确性,并广而告之。 蒋丹很快被投资人带成了有识之士,他看到了工作室的商业价值,看到了国漫的商业价值 ,现在只是上亿的事,不久这将是上十亿,上百亿的生意。
第115页 他开始觉得时间不够用了,和江惜良一起侃现在谈未来的时间被他取消掉。 他开始觉得才华不够用了,过去江惜良总不吝啬地夸奖他的漫画才华,现在他却觉得经商的才华比画漫画的才华要高级得多,若可以交换多好,他要当个商业天才。漫画这种事他僱人来画就好,总有有才华的人为他工作。 这个时代变化太快,蒋丹的想法也迅速地改变着。 当他的工作室拿到批文同时开两个动画时,蒋丹兴奋到了极点,他迫切地想要找人夸炫自己的成就。这下他自然地想到了江惜良,那个温柔懂事,总是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 ...... 法国餐厅里,衣着得体的蒋丹抬手拨弄花瓶里的玫瑰花瓣。这段时间自己对江惜良有些冷待,他深感愧疚,便安排了这场浪漫的晚餐,想要弥补几分。 不久江惜良来了,她的神情有些冷不像过去一直带着和煦的笑。 【果然生气了!】 蒋丹能理解江惜良的不愉快,天下任何女人被男朋友冷待都该有这表情,等一下他认错认罚,总能让江惜良消气的。 蒋丹上前殷勤地给江惜良拉凳子,江惜良躬身回礼坐了下来。 「你看看想吃什么?」看到江惜良坐下,蒋丹将菜单递给她。 「既然你选了这家餐厅,应该是有做调研的,你就点他家出名的吧,我不忌口。」江惜良没有接过菜单,不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才拒绝,而是江惜良一贯习惯理性选择最优方案,现在明显让清楚情况的蒋丹点结果会更好。 蒋丹自然是知道江惜良这点的,刚才是想争取表现,现在便也没有强求。他叫来服务生点了几个推荐。 「对不起啊,惜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有些忽略你。以后绝对不会了,我会多花时间和你相处的。」在等菜的空闲时间,蒋丹一个劲地道歉,希望江惜良能消气。 江惜良举杯喝水,「嗯」了一声表示答覆。 蒋丹一听是这回应,瞬间知道事情不对了。他拉出一堆忙事来做详细说明,以表示自己的无辜,然后赌咒发誓表示绝不再犯。 江惜良嘆了口气,她没有为蒋丹冷落自己而生气。若真是为漫画事业而忙到忘记她,她非但不会生气,还会心疼他,但是...... 「我听说你们要出动画了?」江惜良将话题转到了她真正烦恼的地方。 听到是这个话题,蒋丹瞬间兴奋了 ,刚才他怕没哄好江惜良便说这事会有反效果。便一直压抑自己。 现在江惜良自己提到这了 ,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炫耀一番自己的成就了:「是啊,厉害吧!那么快我们就能出动画了,还是两部。徐总说他到时候联繫上电视台播。」蒋丹两手交握,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江惜良越说越兴奋。 江惜良皱了皱眉头道:「为什么不先出漫画试探一下市场反应,要急着出动画?」 「要抢占先机啊,现在什么都是快是最重要。」蒋丹全不在意道。 「你们人设都做完了?角色三视图都出了?故事脚本都写好了?」江惜良一连三问。这些是出动画最最基本的东西。 江惜良的问话一说完,蒋丹便变了脸色。自然是没出完的,人设他们就做完了几个主角的。主角的人物形象也都还没完全敲定,三视图更别提了,故事也只定了个大概走向。 过了一会,蒋丹找回了自信,他早已转换了思想,警告自己不能再抱有过去说话的消极畏缩,他认为过去的谨慎就是畏缩。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后续赶出来的,员工只要多加加班,就什么都有了,完全不耽误事。」 江惜良看了一眼蒋丹,这一眼很长,长到蒋丹有些莫名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惜良道:「蒋丹你有多久没画漫画了?」 过去蒋丹画了新东西都会和江惜良分享,而后放进他房间书桌的抽屉里,但现在那个抽屉已经许久未被打开了 。江惜良甚至有种预感,或许那抽屉再难被打开了 。 「我最近忙啊。」蒋丹有些烦躁地道。 刚才解释冷落江惜良原因时蒋丹用了这个理由,那时江惜良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说到画漫画时蒋丹又用了这个理由却惹火了江惜良。 「蒋丹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人了?」江惜良提声质问道。 蒋丹从未想过江惜良会有如此疾言厉色对着自己高声的一天,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便也提声道:「我怎么忘记了,我就是蒋丹啊,『丹心』工作室的老闆。」 「老闆?」江惜良呵了一声。「什么老闆,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个老闆,有什么稀奇。你是漫画家蒋丹啊,要当中国知名漫画家的蒋丹啊。」 第59章 流光堪惜(下) 「我不是在努力吗?快了啊,再过不久,我们就名声大振了 。」蒋丹自信的道。 「你这是在努力不当个漫画家 ,没有任何漫画家是不画漫画能成的。」江惜良恨声道。 「不挣这朝夕成为漫画家,我现在是在创造漫画世界,漫画帝国。等我建成了我们的梦想『中国漫威』,我再画漫画多安逸。」蒋丹激动得两眼放光,他仿佛看到了「中国漫威」统治全球的盛况。 「我们什么时候说要建什么中国的漫威了?」江惜良口中有了些苦味。【对面这人到底变了多少?】
第116页 江惜良的问话让蒋丹反应过来,这确实不是他和江惜良的梦想,这是他和徐总的梦想。 在和那么多见多识广的成功人士聊过后,蒋丹深刻地认识到,漫威是这世界上最成功的漫画公司,他们运行的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商业模式。将所有有价值的漫画收入囊内,创建一个强大的漫威世界,一系列商业运作无往而不利,在攻陷世界观众时,让投资人赚得盆满钵满。 从那时起他的梦想便是要建立这么一个商业帝国。 「过去太短视了现在我知道了,所以修正了我的梦想。我现在要创建中国漫威的世界,不停地产出最有价值的漫画,做最伟大的漫画公司。」 「呵『世界』,现在真是特别喜欢用这种唬人的词。真正的世界海纳百川是不可能被创造出来的。 所谓的漫威世界只是用简单的价值观虚架起来的。里面的每一个故事本因作者的经歷有完全不同的色彩,却因为商业价值而强行整合,它失掉的是漫画最宝贵的真实质感。」 蒋丹自然是不认同江惜良这种说法的,江惜良也知道他不会认同自己:「蒋丹我们的梦想是画最不可替代的漫画,创建中国最好的工作室,让中国成为最有生命力的漫画市场。但是你现在做的事是在一点点摧毁我们的梦想。 蒋丹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担忧所有同行的内心是不是都变得那么急功近利,慾壑难填。我很害怕,你知道吗 ? 在中国漫画消沉的那几年我都没有害怕过,因为那时不会有种国漫将死的感觉,但是现在我有。 你们这种功利的挺进方式是要付出代价的。最轻是资本来承受这代价,可是我怕这远远不够,我怕最后要所有同行,甚至整个中国漫画市场一起来承担。 你们在拖着国漫玩一场致命游戏。我怕国漫会死的。」说到后来江惜良的话语里都带了些哽咽。 蒋丹很烦躁,在最困苦时,江惜良和他说的都是美好。现在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她却来泼自己冷水:「你不要东想西想想那么多不行吗?就信我,就看着我。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你看不到现在一片光明吗?」 「我怎么看着你,我怎么信你。蒋丹我也是个画手,虽然我的天赋比不上你,但国漫的未来也是我的未来,我怎么可能冷漠以待。」 「你就等着我好了,等我打下天下,再捧到你面前。到时你要当女主也好,当漫画家也好,都随你。」 「蒋丹,难道你以为那么久以来我们在说实现梦想都只是看你表演吗?我自己的梦想自己追寻,谁要你捧过来。」 江惜良猜对了,在江惜良和蒋丹没有任何关系时,蒋丹知江惜良的才华。但当江惜良成为他的女友后,他就自动将她的梦想挂到自己身上,他认为这是爱她的方式,帮她把梦想一起实现,她只要在一边摇旗吶喊便好,只要崇拜他就好。 所以当他们在说理想,说未来时。蒋丹想的都是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未来事业。他和江惜良所有谈话都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而从未是在说服同行。 现在江惜良居然要和他划清梦想的界限,强调自己梦想的独立性。蒋丹觉得自己的爱被伤害了,他气愤道:「你为什么那么固执,说什么都不听。你就好好当个观众不行吗?你知不知道你觉得有问题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有多少人羡慕我。你就不能当个合格的女友,穿着长裙对我温柔一笑,问我累不累吗?!」 「原来你一直对我有这种误会,我喜欢这样的打扮,不代表我是那种温柔似水的女人。更不代表我是那种依附顺从的女人。 蒋丹我认为你不对,你现在做得哪哪都不对。你如果觉得我的想法是固执,是叛逆,是不懂事,那我就是。」 「江惜良是我对你太好了对吗?所以才如此说我。」现在的蒋丹不能忍受太多的批判,那些居于他上位的人除外。而江惜良一直是居于蒋丹之下的,她的批评自然惹到了蒋丹。 这场本就没有结果的对话后来变彻底演变成为了吵架。再后来,蒋丹和江惜良分手了。 蒋丹觉得他俩的观念相差太大,能吵成这样的绝不会是天定。那分手是明智的,让双方都能去找自己的天定良缘。 回忆到这褪去了色彩,后来都是一路快进的内容。两方分开后,蒋丹和江惜良又恢復了对等的位置。 因为对等了,所以蒋丹关注的不再是他被江惜良批评的冒犯。而是不甘心,他想证明自己路的正确性,他想证明他对,江惜良错。 但是两年来,一路纷纷扰扰,发生了许多事,他才发现人生实在难说对错。他的路也很难说清正确和错误。无力证明什么的他,却还是任自己纠葛在和她有关的世界里。 ...... 罗恕接连发生了买手机、住院两件事,让她的存款余额告急,她便在附近的商场蛋糕店找了份兼职。 今天是周六,商场本就热闹,再加上遇上了校庆,蛋糕店实在是缺人的厉害。罗恕便打了电话回寝室询问有没有人来挣这份外快,谁知最后来的是不差钱的杨未之。 已经是晚饭时间,平时的饭局够多了,蒋丹今天不想再去凑饭局,便独自一人去商场觅食。商场不再是他印象里的铺满当地美食,而尽是些全国随处可见的连锁食品,瞬间让蒋丹失去了食慾。
第117页 【都是流水线的产物,单一到乏味啊。】 正想着是不是该离开的蒋丹眼睛不经意间瞟过了一家蛋糕店。 【那人是蜇鸣社的学妹?!】在上次的颁奖典礼上蒋丹看到罗恕和顾奇越在一起过。 蒋丹看到罗恕在那认真工作,时不时地会抬头看另一个女生一眼,笑容温煦。那瞬间蒋丹似乎看到了过去,他和江惜良坐在沙发上谈天说时的场景。不自觉地走进了了蛋糕店。 看到有客人的罗恕高声说了句「欢迎」,然后才发现进来的居然是「蒋丹」。这个人物对于他们蜇鸣社的社员来说太过传奇,罗恕不由得紧张起来,道了声「蒋学长」。 蒋丹看到罗恕认出自己然后紧张到不行,觉得实在是有趣,阴霾一扫而光上前道:「学长饿了 ,学妹推荐款好吃的蛋糕给学长吧。」 「哦,好。」罗恕接下了这个活,看了看橱柜里的蛋糕,切片蛋糕太小,整个蛋糕又太大。 「学长你几个人啊?」不懂察言观色的罗恕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蒋丹的神情一滞,要他这个而立之年的大龄青年承认自己单身,还独自一人来这种地方吃蛋糕吗?当然不可能:「两个人。」 「哦,那学长喜欢吃甜的吗?」罗恕没听出来蒋丹的情绪变化,接着问道。 「不喜欢。」蒋丹的神情又一滞,对哦,自己明明不喜欢甜食来这干什么。 罗恕依然没有感知到蒋丹的变化:「那我给你推荐这款拿破崙蛋糕,它里面有很多酥皮,口感即松软又嫩滑,你看看怎么样?」罗恕终于抬头看蒋丹了,然后只见到蒋丹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 罗恕取出蛋糕小心放在盒子里,又拿出了两套餐具和蛋糕一起放在袋子里递给了蒋丹。 蒋丹接过蛋糕后才发现自己又犯傻了,他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在店里吃掉蛋糕。于是他拿出两人份的大蛋糕,又拿出一人份的餐具,安静坐在店里吃起了蛋糕。 心里一直默念【我不尴尬,一般朋友都会晚点到。我这就是,我只是边吃边等朋友而已。】 罗恕还是时不时的要往蒋丹那看几眼,蒋丹啊,看一眼少一眼。她这几眼让蒋丹如芒刺在背。罗恕没有看出蒋丹的尴尬,杨未之看出了,她上前和罗恕说话分散罗恕的注意力。 没有再被看的蒋丹舒了口气,终于可以悠闲点吃这蛋糕了,结果因为太悠闲他自己又看了回去。 只见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个小男孩进了店里,那小男孩一看到店里放置的假树便兴奋不已,跑过去摘树的叶子。 罗恕看到连忙上劝阻:「小朋友这叶子不能摘的。」 兴头上的小孩是不能讲理的,男孩被劝阻非但不听话,还觉这大人真是讨厌,便狠狠推了罗恕一把。这一把把罗恕推得一歪倒是没倒,小孩反而被自己的大力反作用弄得要倒了。 罗恕下意识扶住了小孩。但自己却因在本就不稳的状态下抢救,弄得彻底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往后仰倒了。罗恕都做好了屁股开花的准备,却跌进了个温软之地。原来杨未之屈膝从后面抱住了她。 这一切都被蒋丹收入眼里。世间的事每每都是变化多端,一时的成转瞬就可能变为败。要用这些多变之物去慰藉这一生,太过徒劳。说到底最大的欣慰,不过是不管怎么样都有人在你背后。 【希望这两人能好好地过每一天,这样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蒋丹想道。 与江惜良初遇时,被浪漫统治大脑的蒋丹觉得那是天定。那个遇见,那个人,都是那么完美。这一切不是天定是什么? 在与江惜良分手时,被失望控制情绪的蒋丹觉得这是场误会。那些矛盾,那些怨气,是如此的平凡和普通却击溃了他俩的感情。 所以他认为是自己找错了人,但那么久过去,他再也没遇到过那样的人。然后才想起他的一生已过了很长,却只遇到过那么一个让他那么心动的人,这或许真是他的天定。 而他做过的是什么?老天爷把人带到了面前,然后我们这些庸俗的凡人因为各种自以为是的理由毁掉了这一场天定。 「不能说只看到了冷漠......」一阵歌声传来,是蒋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只听了几句话后便急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影响到我们这来?!」 ...... 2014年11月18日多云 最近网上乱糟糟的,各种人都下场参战,舆论一片混乱,我都不想看新闻了。 第60章 铁索连舟 朱信是靠无本钱的买卖发家的,当然这个无本钱不是什么大奸大恶,而是他办了个免费看视频的网站,因为全站无版权所以是无本钱。 钱来得顺滑容易,网上也是一片喝彩。所以他的心不像别人被生活磨出许多粗糙的搓痕,身心都像在沙滩度假的旅人,对一切不带太多防备。 这世界惯常喜欢像猫玩老鼠般玩弄世人,朱信的轻松迎来了惩罚。而且还是以一个朱信从未想过的方式。 王言是朱信的老乡,算是公司刚起步时便跟着朱信的老人。作为老闆朱信一直自认没有亏待过王言。顺遂让朱信早失去细查别人表情,揣测别人想法的习惯,所以他没有发现王言是用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看着他的。 【这傢伙也不过是和我一样撒尿和泥的,凭什么他现在那么有钱,凭什么我要在他手下点头哈腰。】
第118页 自私的逐利者能将这世间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地方当成不公,利于自己的地方当成理所当然。所以 王言却丢下句「你赚大头,就让兄弟喝汤,太狼心狗肺了,老子不干了。」便离开了公司。 朱信没看见王言对他的嫉妒,自然也就低估了他的恨、狠和凉薄。他以为这事的结局就是回老家安抚一下亲戚们的情绪。 但谁知,王言的离开并不是一次赌气的跳槽,而是一场蓄谋已久地毁灭打击。王言和一些人进行了一些谋划后,朱信的网站就被举报了。 这场浩劫直接弄蒙了朱信,他没想到一切会那么严重可怕。 王言怕朱信死得不彻底,把能举报的问题都举报了一遍,最后结果也算符合他的预期。有关部门重视了这件事,尤其是网站涉黄这部分,更是严厉打击。一时网站关停,朱信入狱。同行一片风声鹤唳,有□□物品的立马下架,装死。 当然这件事对于当事人是滔天祸事,但对于其他人就只是手机里展示不了两行就被摺叠的推送消息而已。 网上的其他组织也都是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一边偷笑,一边希望这伙烧得更旺些。毕竟说不定能给他们烧出些新地盘来。 他们这么有恃无恐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干净,而是他们踩的屎都是法律的盲区。法律不来找他们,政府不想管,他们自然觉得自己高枕无忧了。 ...... 「怎么回事?火怎么烧到漫画来的?」电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事情全貌,事态紧急路飒风便只告诉了蒋丹结果,催促他俩尽快见面。见到路飒风的第一时间蒋丹这质问就脱口而出。 这次的事件蒋丹也是知道一些的,当时他和大多时人一样觉得这事和他无关,却不想只是几天而已,他也变成了这谭水里的池鱼。他烦躁于自己的「无辜」被害,所以口气有些恶劣。 「是被高仲赫拖累的。」路飒风知道蒋丹的心急,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嘆了口气回道。 「怎么会是她?那女人玩人心玩得不要太遛,怎么会被人抓到把柄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蒋丹真的很疑惑,高仲赫算是他见过的最会运营的人。 那女人当初出名得侥倖,后来没有任何作品,业内对她能力一直冷嘲热讽说她「红不了几天」。 这是业内对她一致的看法,或者说是愿望。毕竟这群吭哧吭哧在漫画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人被这么个「水货」压住一头,怎么都不甘愿。 可是这个时代真的很微妙,没有作品不要紧,她就凭卖一堆什么「励志女神」、「英勇女斗士」、「延师高徒」的人设,居然过得越来越好。 一堆粉丝在她后面摇旗吶喊,以她为偶像,这些连神佛都不敬畏的粉丝却对高仲赫顶礼膜拜。时代的古怪可见一斑,粉丝的力量可见一斑,高仲赫的手段之高明可见一斑。 现在漫画圈的气氛也变得古怪起来,许多人表面上依然对她不屑一顾。内心却瘙痒难耐,恨不得变成第二个她,不,是直接变成她。 但就是这么一个惯会掌控粉丝情绪的人,最会利益最大化的人。这次却被粉丝拉出来鞭挞,甚至连累了整个漫画界,这么怎么看都是有些匪夷所思的。 是啊,高仲赫的风光让包括蒋丹在内的所有人都想岔了一件事,粉丝是人,人是这世界上最复杂,不可控的东西。 路飒风又嘆了口气,将他查到的内容悉数说了出来。 在国家出手扫黄之时,漫画界完全是看热闹的状态。他们这些有名有姓的漫画公司哪个没有拿过国家的补助,对于红线门清,绝不会疯了去挑战。 市面上那些露骨的漫画,不是外国的,就是一些小作坊的手笔。国家要封他们便封了,漫画界非但不会觉得有问题,还觉得是好事,算是给他们清场了。 所以许多漫画家没事就上微博为国家助阵一把,画两幅画讽刺一把这些污秽之物荼毒国家花朵。 这种加光环的事,自然是少不了高仲赫的。一组名为「女人之殇」的漫画便在网上疯传了。 这组漫画大意是讲色情对女性的伤害,「赤心一片」又出来现身说法。表述了当她知道网上有那么多□□物时的心痛,为受到伤害的女性表示同情。 强调文字浅薄无法完整地表达她的心情,于是熬夜画了这么一组画,希望社会能多多关注女性安全。 这又是一次极精准的投放,漫画出来后,网上一片热潮,为「赤心一片」搏到了更多人气。 但是仅仅几小时后,就有人突然扒出,这组漫画里的几幅画的原意根本不是讲反□□这事,这漫画也甚至根本不是「赤心一片」的原创,而是多年前「赤心一片」的粉丝画的。 这个瓜一出,网络立刻炸锅了。网上出现了许多声讨「赤心一片」的声音,说她无耻盗用他们心血,还用它来上演一出狗血戏码,实在是腼颜人世。 「是被原作者捅出来的?」蒋丹问道。 「不是。」路飒风摇摇头道,他能理解蒋丹的提问,毕竟这是最正常的思维,毕竟最受伤的应该是当事人。但是只能说若人和人思维相同,那这个许多事都不会发生。高仲赫和别人不同,这个原作者也和别人不同。 原作者就是「赤心一片」的粉丝,她不光没抨击「赤心一片」的行为,还极力为她洗白。这样不和逻辑的事就那么发生了,路飒风查到这个事实时都不敢相信。
第119页 「是她一个粉丝的妹妹捅出来的。据说那个粉丝收集了『赤心』的一切资料,连她在群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截图留存。想来『赤心』也没想过她的粉丝崇拜她到这种程度,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铁证。」 说到这蒋丹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好像这件事里所有人都做了别人不能理解的事。 高仲赫堂而皇之的抄袭。 被抄袭者坚决维护抄袭者。 粉丝喜欢偶像到费心费力收集她的一切信息。 那个粉丝的妹妹那么处心积虑地要弄倒高仲赫。 然后造就了现在这所有人都无法想到的结果。 老一辈总喜欢用带着沧桑的口气说:「你还太年轻,所以不知道那种感情。」 但现在蒋丹面对这群比他小了近10岁的孩子,深深的疑惑,他不能理解他们的感情。感觉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不该是他们这样的模样。若说是爱缺成全,若说是恨缺原由。 年龄的增长其实不能让人更了解他人的心。 「赤心一片」的黑歷史被持续不断披了出来,这世界没有人能顶住这样的披露。 当人功成名就时说的「英雄不问出处」,翻译下来其实就是「这条路我走到了最后,路上的难堪请都别再看了」。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不肯放过高仲赫,她的粉丝急于用过去证实她是完美女神,她的黑子急于用过去证实她沽名钓誉,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各种摇摆。一场撕逼大战进行得如火如荼。 「怎么牵连倒我们的?」蒋丹更疑惑了。 这些事闹得再热闹,火最多也就烧到漫画界的边角,绝不可能成现在的连天大火。毕竟最具想像力的黑子也不会将高仲赫一人的事冠到整个漫画业内。 路飒风无奈地道了句:「红黑榜!」 是啊,这场大火是怎么烧过来的。 那就是场无妄之灾,一切的开端全是他们口水战时某人说的一句「国漫就是被这种人给拖累了。」 现在都没什么人记住『那个某人』到底是谁了,但就是这么一句无心之话,却掀起了这个浪潮。 网民就漫画界有没有被这种取巧耍滑之辈玷污,做了一场国漫的评级大会。 在初期,他们列出了两榜。分别是「红榜」国漫佳作和「黑榜」国漫垃圾。 网际网路的可怕号召力,在几小时内他们就将中国近几年的漫画,动漫都拿出来论道了一遍。 「可现在为什么只有黑榜?」蒋丹眉头一皱,这句问话里每一个字都像是他用刀片在喉咙里刻出来的,字字都带着血腥气。 就在刚才他上网查了一下,结果看到了这个让他摧心剖肝的「黑榜」。 这场大火若说是烧得漫画界重伤,那「丹心」就是被烧得濒死,而蒋丹的心则是被烧得只剩下灰末。 「丹心」的一部动画赫然在「黑榜」名单上。那动漫是徐总急于拿一个国家立项做的,动画启动了一段时间后蒋丹才知道,那时一切已经覆水难收了。那动画做得垃圾就算了,还照抄日本知名动画。 蒋丹曾经尽一切努力漠视它,想当它不存在。但现在网民不会同意他的不存在,这部动画就那么被无情地被翻了出来。 再不给任何争辩的机会下变成蒋丹终身的奇耻大辱,全国皆知的奇耻大辱。 路飒风看了看蒋丹那阎罗般的神情又嘆了口气,接着说下去。 这时的蒋丹正为人生的大污点痛苦,他觉得这事里他最痛苦,无人理解。 但其实路飒风又何尝不痛苦。现在的蒋丹对于「丹心」的主权意识太强,他觉得那是他的公司,是他的未来,他忘记了这个公司也是路飒风的梦。 这世界确实具有改变人的力量,被改变是理所当然,但是也有那么些人他还是原来的模样。 路飒风不会画画,但不妨碍他被蒋丹吸引,加入了他的工作室。 路飒风对国漫有颗炙热的爱心,所以当初动画事件他发现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蒋丹。所以当出现「黑榜」时,他痛苦万分。 这种和职业和自己未来无关的人类本能痛苦,蒋丹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所以他没发现路飒风正被这种痛苦困扰着。 当然这里面也是有完全没有觉察到痛苦的人,徐总他觉得那是一次漂亮的商业运作,用最小的支出获取了最大的利益。 名声于他不算什么?当然若有天名声影响到收益那便变成天大的事,他会是痛得最深的人。 当提出「红黑榜」时, 「黑榜」的存留没有出任何问题,东西垃圾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 虽然都是免费用户,平时没什么大追求,形势大好时,为垃圾站街也会干。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这些对作品缺乏认同感情的观众,踩起来也是毫无愧疚的。 所以「黑榜」定得很轻松。啪啪啪,一堆漫画和动画轻松上榜。 但是到了「红榜」波折就多了,任何一部上榜都会有许多声音互相牵制胶着。 提名的自然是说好,但立刻就会有人说和日本的某某比差多了,所以不行。再就有人会说我觉得没比某某国漫好。 然后贊日漫的被说软骨头,说其他国漫的被说没见识,单纯认为好的势单力薄。一场无结果的混战后。「好,这部漫画下榜。」 另一部,周而復始。到最后才发现,这几年居然没有大家都认同的国漫出现了。
第120页 这才是国漫的地狱业火。 在这几年国漫繁荣光环下,掩盖的居然是这样的事实。 ...... 《朱信小番》 朱信以前是蹲在路边买盗版光碟的,餬口的日子,看不到未来。 现实里看不到,就喜欢发白日梦,梦里他出人头地,身价不菲。 可那些梦里最异想天开的,也不过是捡到中奖彩票和被富婆看中。 最荒诞的梦里也没出现过网际网路,但是最后他居然就是靠它发家了。 第一次知道网际网路,那玩意就是和电脑绑定存在的。电脑啊,多金贵的东西,哪是他这种人能接触的。 可是后来网际网路在中国的发展突然就带着了股草莽气息。在网吧扣脚打游戏的朱信就那么和这个金贵玩意结缘了。 和他想的不同,这东西除了要给网吧交那一小时2块钱的上网费,居然干什么都是免费的。 从那一刻朱信就知道网际网路在中国会大发。 卖了那么多年光碟的他深知普通中国人的消费习惯,若说他们对生活用品的质量还有所讲究,那对娱乐这块的要求就是,只要便宜质量可以一降再降,甚至没有底线。 他这个只读到初中的人会认那么多繁体字,原因不过是他们这辈都是看盗版港台视频和漫画,玩盗版港台游戏长大的。 网际网路这个和他摆地摊一样没有成本,也和他卖盗版一般没有限制的地方太适合中国人了。 想清楚了,他就生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气概,一头扎了进去。 他网上建了个网站,网站囊括了视频、音乐、小说、漫画等各方面的海量资源。 都是盗版,但用户可以免费观看,所以几乎没有任何人在意版权问题,朱信这个创始人还被当成英雄被人感谢。 短短几年,网站的发展迅勐惊到了他这个当事人。 他只是定期更新内容,就有大把的钞票涌入帐户,其他事几乎不用多关心。 网页难看,不要紧,用户不在乎。网页不稳定,不要紧,用户能忍受。网页跳广告,不要紧,这是当然的事。这些免费用户的心胸像海一般广阔。 这种无本的买卖,朱信赚得□□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说明一下,上面都是剧情需要。 本作者有很多喜欢的国漫,最近几年的最喜欢《那兔》 第61章 时有终始 保安张晨觉得今天很是奇怪,他居然看到了一些2年没见的熟面孔上了4楼。 【2年都没见,这是回来开会?】 无怪乎他那么奇怪,他在这栋大厦任职多年,以前每年都会见这些人来开几次什么问题讨论会,但这2年他们再没来过。 张晨借着巡逻的机会去了4楼,想确认一番。 会议室的门紧闭,他贴耳过去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小声嘀咕了句:「难道我猜错了?」便顺手打开了门。 「我去!」一声低唿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他以为没人的会议室里居然坐了许多人。只是这些人都一脸愁苦,没人说话。 这些参加会议的人是漫画界的从业者,今天为什么来开这种会议,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想到等一下可能要受到的批判,这些漫画公司的老闆就觉得浑身难受,他们现在都是骂别人的人物,多久没这么乖乖被骂了。 有人不自在地移动着身体,想让发麻的臀部和发福的腹部舒服一些。但是这个陈旧的会议室里的椅子怎么比得上他们办公室里的老闆椅舒服。 「国漫崛起」这四字常常被提起,但过去它更多表现的是中国人对国漫没落的不甘心,就好像人人都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许愿都都要说心想事成。 可是不知撞了什么大运的他们居然真的「心想事成」了,这两年「国漫崛起」居然变成了有影子的事。 国漫搭上网际网路的快车,资本把漫画当一切其他来投资,漫画从业者把投资当利润来计算。一套网际网路打法下来,国漫的崛起仿佛瞬间完成了。 资本要的大量漫画,庞大的读者和读者的时间,这些东西都得到了。从业者要的足够的收入,漫画的运营,渠道的打通,这些也都做到了。 但是结果...... 红黑榜算是冲击了整个漫画界。像蒋丹这种属于重创,而江惜良他们公司则是擦伤。 本来是怎么也轮不到江惜良来参加这会议,毕竟谁都不忍心让一个柔弱的姑娘来挨骂。 但是她主动请缨来了,她实在放心不下蒋丹,想来确认一下他的状态。 她往右前方看了看,蒋丹正坐在那个位置。 看不到蒋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他拨了拨前额的头髮,这是他焦躁时的小动作。他现在一定将眉头皱得紧紧的,带垮整张脸的表情。 她又往蒋丹旁边看了看,路飒风坐在他身边。到最后还陪着他的居然只剩这个大学时的普通同学了。 【还好。】江惜良放下了些提着心,到现在还有人一直陪着他是真的还好了。 自从知道「黑榜」事件后,她就一直忧心忡忡。 她一直知道蒋丹是个极骄傲的人,他的软弱只会在无人之时点点疏放。他在暗夜里可以黯然无神,但在灯光下却一是精神抖擞的。 这样的他遭受那样的打击,他的黑夜要被自己延迟到多久,黑夜下的他又该是怎样的挣扎。这些都是她担心的。
第121页 当然除了蒋丹的原因,江惜良来这也有自己的原因。作为一个漫画人她想要直面这次的屈辱,将它刻入骨髓,以保证以后在任何情况下也绝不会犯这些错误。 ...... 会议开始了,主题内容和大家预想的一样。这场会议是警告,也是规劝。会后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 不过幸好全场只是批评了一下黑榜名单上的作品,没有真的让人上去做检讨。蒋丹的焦虑动作慢慢消失了,江惜良也舒了口气。 3小时后,会议终于结束了,江惜良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在转身之际身后传来了一声:「惜惜。」 不用回头江惜良就知道是蒋丹,她回了头,扬起轻松的笑脸道:「蒋丹啊。」 蒋丹叫的是热恋时的叫法,但江惜良不是了 。 「有没有时间,我们吃个饭吧。」蒋丹道。 「好。」江惜良回道。 他们的分开是有冲动的因素在的,互相之间说了许多过分的话,做了许多过分的事。 这样的分开会让当事人有许多不甘,每次想起都会生出「若我们那时不是年轻气盛便不至于此。」的感慨。 今天江惜良想重理一下结局,分开是个正确的决定。 只不过这段感情结束得太过狼狈,她想给它换个结局,换个能拿出来谈笑的结局。毕竟它的开始真的很美好。 ...... 这是家普通的餐厅,身边充斥着小孩的哭闹声和大人的谈话声。没有刻意制造的精緻,满是人间烟火气。 蒋丹将菜单递给江惜良道:「这家餐厅是随便找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今天会看到江惜良实在是意外之事,所以蒋丹一切都没有做过计划。 江惜良接过菜单,不管好不好吃,点了几个有趣的菜。他俩现在不用小心维护气氛,那菜难吃了也就难吃了,抱怨一阵便好。 在等菜的时候,空气又安静了下来。蒋丹在酝酿该说些什么,怎么说。 他惯会演说表演,惯会找到自己的优点把它当成全部拿去说服别人。 但是今天的要说服对象是江惜良,他想要复合的江惜良,便绝不能用惯用的那套。江惜良太过聪明,不是真心的话说出来只会招致恶果。 其实来的一路他都在细细分析,到底怎么才能让江惜良最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懊悔,理解自己珍惜她的心。 他想了很久,到底是该先表示自己是个混蛋,祈求她的原谅成功率高一些。还是先说明当时自己太过冲动,一切都不是出于真心更能显出他的悔意。 在蒋丹研究自己的说法和攻略方向时,江惜良说话了。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以后好好出精品,这件事人们不久就忘记了。」江惜良安慰蒋丹道。 「惜惜,你信我,那动画不是我弄出来的。我当时根本不知情,等到上线了我才知道。」对了,还有这件事,蒋丹慌忙澄清道。不能让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蒙尘,在她心里自己必须是完美的。 但没等他分辨更多,江惜良便道:「我相信你。虽然我两是有些意见分歧,但是我知道你的底线,那种事绝不可能是你做的。」 「惜惜。」蒋丹很感动。 对面这个人过去就是常常用这种坚定的语气对他说:「阿丹,你一定会成为着名漫画家。」那语气比蒋丹这个当事人都坚定。她永远像狂风骤浪都吹不散的礁石,信念永不倒。 「不过这次的事,我们所有人真的都要好好反省反省了。时代给了我们恩赐,莫最后结出恶果。」 「嗯,我会冷静下来,重新沉淀自己,也会听你的重新拿起画笔画画。」蒋丹说完,突然将手放上了桌,挺了挺胸,想要伸手去握住江惜良的手。 懂了他的意图,江惜良的身体往后退了退,咬了咬有些干燥的嘴唇道:「蒋丹,其实你不用听我的,你听你自己的就好,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惜惜,你不要这样。真的,我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会听的,我会改的,我都听你的。」江惜良说出的话让蒋丹害怕,那像遗弃者提前预警的口气。他身体又往前动了动,急迫地表示他服软了。 「蒋丹,我这话不是威胁,不是恐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们总以为自己是对的,便想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但其实这样根本不对。」 「行,你说得都对,那我不改了,我们就这么待在一起,好不好。」蒋丹实在被江惜良前面的口气吓到了,他没有原则地祈求江惜良,顺着她的话,只求她能心软。 「蒋丹你要的是温柔顺从的陪伴,而我给不了你。」蒋丹选择的态度很正确,江惜良真的心软了,但是这次她下了决心,心软了就用肋骨撑着。 「你还在计较那件事!你信我,那真是我的一时冲动。我说错了话,我道歉,我不要什么温柔顺从的陪伴。我只要你,我要的只是你。」泪涌上了蒋丹的眼眶,他慌忙上前想捞住江惜良什么东西,衣角也好。他在求着江惜良,将自己的骄傲一点点剥离地求她。 江惜良何时见过这样的蒋丹,这样慌乱、这样卑微的蒋丹。 她的泪也快涌上来了,闭了闭眼,吸了吸鼻子,压下差点无法控制的痛楚道:「蒋丹,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你该是骄傲的,自信的,你该是这天下闪耀的一道光。
第122页 这样的你也该遇到你的白月光,她该温柔如水,陪伴你的一生。 我说的不是气话,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我俩是真的不该在一起,都该感激当初的分开。 否则我们会变成什么样?我们会为了这份两相心动,努力去改变,变成对方理想的样子,那时我们还真实存在吗?屈从于对方情理的我们,怎么可能再过好这一生。」 「江惜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我都这样了,你却没有一点点感动。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酷地分析,还得出这么个狗屁结论。」蒋丹的心里忽生恨意,为什么她能那么冷静得处理感情,为什么她不像这世间的所有人一般活得煳涂,非要活得那么清醒。为什么他在这边步步为营想要挽回,她却一丝都不受影响。 「江惜良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所以才在这和我扯这些。」蒋丹盯着江惜良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自然是爱了,就是因为爱进过心,所以才会受那么大影响。所以才会质疑自己,所以才会想改变,所以才会小心地体会你的心意,所以才会区意迎合你,所以才会做出许多过去不会做的事。 我也曾经为这一切迷惑过。我以为这是爱的力量,这是为爱牺牲,这是伟大。直到我们分开,直到我从这一切里离开,直到我的头脑恢復冷静,我才后怕,原来我差点就失去了自己。 爱让我们改变,变成更合适的人就是个笑话。 这世界最伟大的事是做好自己。所以我们分开是最好的决定。」江惜良坦然地直视蒋丹道。 「做好自己?!你很可笑你知道吗?你的坚持很可能让你孤独终老,你知道吗?!」蒋丹步步紧逼,他想告诉这个女人她的天真,告诉她这个世界的残酷。当我们不愿改变时,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留下。 「我知道。」 「你这样很可能会无依无靠。」 「我知道。」 「你这样很可能会后悔。」 「我知道。」 「这样的一生真的会是你要的吗?」 「我......我不知道。」江惜良停顿了一下后道。 「既然那么多的知道为什么不能阻碍你的想法。为什么你都不知道了,也不回头。你为什么要那么固执。 我很好的,我能让你过得比你一个人要开心,我能让我两在一起变成最好的结果。你可不可以就服一下软,收起你的那些心思,当从来没想到过,我们就傻呵呵的待一起,一切都会很美好。」蒋丹的一滴泪终于从右眼角滑落了下来。 看到蒋丹的泪,江惜良拼命收回自己的泪,他说得都对,他有资格哭,自己这个自私胡闹的人没有资格哭。 她抬了抬头,彻底断绝眼泪滚落的可能,用哽咽的声音慢慢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可能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我也知道那或许是我在这世间能获得的最安稳的幸福。 但是对不起,这一切美好对于我来说都是诱使我变节的饵料。 我要这幸福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只要我继续爱你,我就会改变。 我不想丢掉自我,自我这种东西一旦产生就是燎原的火,它已经烧遍了我的全身。 我不能忍受每一天的到来都是负担,不能忍受每天都要质疑生存的意义。所有的不适合我都不要,我只想抛开一切做自己想要的,即使它无用,即使它对我未来的人生是种摧毁。 即使它可能只能让我幸福停留10年、或者一年,或者一天,但即是马上死去,我也想试试。」 ...... 《江惜良小番》 都说人生最美是从一片荒芜走到繁花似锦。 但江惜良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繁花似锦。她出生的家庭殷实,自己也是形象气质俱佳,聪明伶俐。 为钱、为地位、为生活、为学习她从未真的担忧过。 老天爷给了那么多,但凡知恩知足的人都不该再有他想。 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快乐,至少快乐没有到该有的高度。 都说她父母恩爱,但在江惜良眼里他俩的相处就像跳了一场恰恰,你进则我退,我进则你退,两人不停地根据对方的步伐调整自己的节奏,前进的本能也只能迁就对方在方圆打转。舞了几十年不见什么精彩,只见两人的消磨。 可是不得不说这一切子在世人看来就是最成功的生活方式,而且不限于夫妻之间,所有关系都适用。 在这么有智慧的父母手下成长,江惜良自然从小就被规划好了进退之域。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常笑,要收敛身心,要处处得体,要留长髮,穿长裙。要严丝合缝的满足这世界对女生的一切构想。 不愿意?美好的一生就放着那了,谁捨得捨弃。 这片繁花似锦都变成了阻止江惜良跨出域的饵料。 没人在意那得体下的江惜良到底是个什么样,可怕的是也许到最后连江惜良自己也不在意了。 第62章 天理人慾(上) 今天是发打工工资的日子。 罗恕和杨未之推开蛋糕店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杨未之就打了几天工,所以工资不多,她也不在意这点小钱,到手便收了起来。 罗恕就不同了,这些都是她的劳动所得,光看着这堆颜色各异的纸都是喜悦的。 她也没觉得这钱像父辈们说的那般张张染血,个个有泪,是有腥味的。只觉得这些钱都散发着诱人的甜味。
第123页 罗恕又将钱从信封里抽出来数了数,计划着这些可以买到什么? 杨未之不在意钱,却很开心罗恕在意,很开心她因为那上千块喜笑颜开。 我们的道德里总是夸赞清心寡欲的人,但一个人若真没欲望其实就是冷的、就是死的。 就好像过去的罗恕她眼里一片水静无波,那时的杨未之不敢和她提情谈爱,怕她像个木刻菩萨一般不接受,反而要渡杨未之这个迷途之人。 可是现在罗恕那双倒影着世间万物的眼睛极美,里面装了她渴望的东西。 因为太兴奋罗恕煳里煳涂地领着杨未之走了一条过去没去过的街。不过也不要紧,现在他们有钱有闲,正好逛逛。 一路上罗恕都十分开心,几乎每家店都进去逛逛,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东西,喜爱便买下来。 就这么一路到了某家店,罗恕站在店外整块玻璃做的橱窗前往里望,却没有进去。杨未之退后抬头看了眼招牌是家琴行。里面放着钢琴、小提琴等乐器,也摆得有书籍和碟片等。 「为什么不进去?」杨未之问道,罗恕明明很感兴趣。 「不好吧,这种店一般人不让进吧,而且我也不想买什么。」罗恕推脱着。 「进去吧,我今天也发工资了,我也想看看,买点什么回去。」杨未之拉着罗恕进了门。 罗恕对乐器一窍不通,她进来就是王姥姥进大观园。 为了不把这份丢人表现出来,只能紧紧跟着一看就是专家的杨未之,几乎是用前胸贴着杨未之的后背亦步亦趋地走。 她的小动作杨未之自然感觉到了,这样亲密的动作,杨未之很喜欢。 她勾了勾嘴角,放慢了脚步,一点点开始逛起来琴行来。 杨未之懂乐器,这些是卖给普通人家的,所以质量一般,没什么观赏价值,但看看玩还是可以的。 她随意地看着,在罗恕好奇时,给她科普一下「这是什么乐器?」、「产生的传说是什么?」、「最好的生产地在哪?」、「适合奏什么类型的音乐。」这类问题。 每到这时候,罗恕就会上前,和她并排认真听着她说话,然后再问上几个问题,或是说上几句感慨。 店里的服务员看到杨未之那么懂行,便也没上来打扰他们。 「听你刚才说的,感觉所有乐器都有限制,那什么乐器最全能呢?」 「自然是钢琴。」杨未之来到一架钢琴前,那琴盖是打开,琴键也有些老旧,看着常被弹。 「老闆这架琴可以弹弹看吗?」杨未之转头向琴行老闆谘询。 「可以的,小姑娘弹弹看。」这架琴本来就是让顾客试音的,自然可以弹。更何况刚才听了几耳朵杨未之的话,知道她对乐器知之甚多,也好奇她水准到底如何。 杨未之道了声谢,拉着罗恕坐了下去。 「我弹给你听。」杨未之在罗恕耳边轻声道,她唿出的气像羽毛一样骚挠罗恕的耳朵,罗恕小脸微红,不知所措地点头回应。 杨未之偷笑了一下而后调整了一番唿吸,放空大脑,抬起双手放在琴键上。 随着她手的摁动,一阵乐声响了起来。 以罗恕浅薄的音乐素养自然不知道是什么音乐。只觉得那像一个人在一片萧瑟中倾诉着感情,那倾诉的情绪开始极淡,后来慢慢一步步增强,即是增强了,也是淡的、缓的、慢的。 仿佛在说,不急,我用一生来说这个故事都行,只要你愿意听。 老闆和店员在一边小声议论着,好似在说杨未之弹得极好,具体的罗恕没有细听,只听到他们说这个首曲子叫《秋日私语》。 曲子自然是极美的,弹琴的杨未之也是极美。阳光照在认真专注的她身上,没有被任何阴影吸收掉,仿佛那不是阳光,是她在发光。 一曲终了,杨未之收手回看罗恕,罗恕看到她那如玻璃珠似的眼珠也极美,里面装满了自己。 「怎么样?」 「好听。」 「要不要玩玩。」杨未之笑问罗恕。 「我不会。」罗恕赶紧摇头,她真是一点都不会。 「不会我教你。」说完她用右手抓起罗恕的右手腕道:「伸出食指。」 罗恕听话的伸出食指。杨未之将罗恕的右手放到琴键上,然后左手掌包住她成拳的右手,往下一摁,罗恕的食指便在琴键上压出了一个音。 「哈哈哈。」罗恕觉得有趣笑了起来。【我这也算是会弹了吗?】 「来,跟着我,一步步来,就像学走路一样。」等罗恕笑完,杨未之握着她的手按了一遍基本音调,便道:「我们一起弹一首曲子吧。你想听什么?」 罗恕低头羞愧道:「钢琴曲我真是一首都不知道。」 「都能弹的,不一定要钢琴曲。」 「那.......《ハーフムーンセレナーデ》吧,这首歌你会弹吗?」 当初选第二外语时罗恕和杨未之选的都是日语,杨未之看了很多日剧来练习。 而罗恕则是看动漫,顺便学了好多日语歌,唱得是不太好听,但她还是常唱。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这首《ハーフムーンセレナーデ》。 「我会弹,还会唱。」罗恕最喜欢的歌,杨未之自然会的。 「你会唱歌?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家里人不喜欢唱歌,所以你不会唱歌的。」罗恕疑惑道。
第124页 「因为你说过,所以我去学了。」杨未之定定地看着罗恕。 又是这种眼神,那汪眼泉里仿佛藏了千言万语,让罗恕不知所措。 「我说了什么?」 「陈齐浩唱完歌时,你说过的。」 【陈齐浩?那时我说过什么?】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再抬头又看到杨未之那种眼神,突然她如醍醐灌顶般想起来了。 那天她说:「唱歌的人原来那么让人心动吗?」 【所以杨未之学唱歌是为了我吗?是为了让我心动吗?那她对我......】 还未等罗恕想清楚。杨未之包着罗恕的手动了起来,因为左边只有罗恕的食指,许多音都没弹,曲调听起来有些支离破碎。 还好杨未之的歌声很快响了起来,歌声极悦耳动听。气氛实在暧昧,罗恕想收回右手,但那手被包得严严实实,她抽了几下都抽不动。 面对罗恕时不能什么都有话直说,因为她并不相信语言。所以杨未之从未试图巧言让罗恕相信她、接受她。 她做了许多事,让罗恕感受到她,信任她,将她放进心里。 可今天...... 或许是罗恕活过来的眼睛,或许是罗恕懂得后的挣扎。反正杨未之突然产生股冲动,她想用语言把心意明确地传达给罗恕。 一切像老天爷安排好了似的,这首歌罗恕的最爱居然那么贴合杨未之的心意。 她唱得极慢,每一句歌词都想让罗恕听得清清楚楚。 「あなたのもとへ届くなら (如果能将自己的思念传达给你) 水面(みなも)に散った琥珀(きん)の枯れ叶を (在水面散开的琥珀色的枯叶) 风つまびく音符にして 想い伝える (转化成凤弹奏的音符 将思念传达) 月の雫を左手に (左手将月亮的水滴) 涙でそっと ひとつにつなぐ (与泪水轻轻的合为一体) 好きな人と结ばれたい深く祈るわ (想要和喜欢的人结合深深地祈祷着) ※青春の云が切れる 年顷(きせつ)抱きしめ (划破青春的云拥抱四季) 谁もみんな ひとりぼっちだから (不管是谁 都是只身一人的) 优しさを爱(いと)おしむのね (温柔是让人想要爱惜的呢) 抱きしめて永远(とお)く あなたの胸の (拥抱着遥远的你的胸中) 生命の响きに満ちる梦 (满载的生命迴响的梦) ふたりでいても切なくて (两个人在一起也还是有点伤感呢) あなたの指を ぎゅっとかんだの (曾经轻轻咬住你的手指) 恋をしても男の人迷わないのね (即使是在恋爱中的男人也不会迷茫呢) 流れて落ちた星の轮が (滑落的流星的光晕) 胸の泉に波を立てれば (在心中盪起涟漪) 欠けた月は淋しさに似て 心痛むの (残月又似心痛的寂寞) 美しい瞳のまま どうぞ爱して (像美丽的瞳孔一样请爱我) 幸福(しあわせ)をさがす 幸福ふたり (寻找着幸福两个人的幸福) 抱きしめて生きてゆけたら (如果能相拥着活下去) 离さないで あヽ时の银河に (请不要放手 啊 即使顺着时间的银河) 流され大人になろうとも (流淌成长为大人也请不要放手)」 【我的心意,我的祈求你听到了吗?】 杨未之知道自己对罗恕的这种感情是违背世俗的,所以她害怕过,她害怕罗恕对她没有那样的心思,她害怕罗恕厌恶她,她害怕他人攻击自己对罗恕的感情。 但再害怕也不能让她的心停止跳动,罗恕的每一次靠近,她每一次不经意表示的喜欢,都让杨未之的心欢唿雀跃。 她控制不了这颗心了,这颗心擅自喜欢,擅自贪婪,擅自操控这个叫「杨未之」的人的身体叫嚣着对罗恕的爱。 现在只等罗恕的答案。若她说「yes」便是天堂,若她说「no」便是地狱。 罗恕沉默地听完杨未之的歌,没有再说什么。看着纠结难受的杨未之,她是想说什么的。但她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不是她迟钝,也不是杨未之隐藏的好,才让这段感情隐藏到今天,而是她不懂爱情。 从小被管制不能早恋的她,完全没有经验。她只能通过父母和师长对男女交友的限制,模煳地知道男女间深刻的感情叫爱情。她以为那就是全部,以为女人间的只是友情。 所以她一直知道杨未之喜欢她,也知道自己喜欢杨未之,却一直将之叫做友情。 现在杨未之告诉她,杨未之对她的喜欢是爱情,这颠覆了罗恕的认知。 所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是爱情?到底罗恕对杨未之是什么感情? 「你让我想想好吗?」最后罗恕只给了出这个答案。 杨未之即遗憾不是「yes」,又因为不是「no」而欣喜。 「只要你愿意想,我便会等你,一直等。不管你什么时候有答案都行,我一直在你身边。」 第63章 天理人慾(下)
第125页 最近一阵扫黄行动,扫掉了网络上的许多东西,却也在大家的心里增加了许多东西。 □□物品这种东西一直是以男性宝物,女性恶物的形式存在的。 性冲动嘛,在主流的观念里,男性有正常,女性正常不该有。 所以主流观念也自然是如何帮助男性正确疏导□□,如何帮助女性防止受到性侵害。 其实谁都知道,在10岁左右,男女的□□官就开始成熟了,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会有□□。 但现实看起来却并非如此,现实中女性多表现得清心寡欲。所以说中国的「存天理灭人慾」教育是真的厉害,变革了那么多年,还能控制社会意识将女性的正常□□望忽视到极致。 当然所有东西都有例外。比如说吕朝云,她是那种乖乖听人说教的人吗?当然不是。 在扫黄后网上一片清明,许多女生忙着挂人设时,吕朝云也有了烦恼。 这时她才想起来,寝室里那几个小姐妹可能从来都没看过「动作片」。现在网上扫没了,那他们是不是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了。 这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心动便要行动,「动作片」日程要提上来。来源倒是不用担心,这世界就算连网都没了,也不影响男生电脑里的存货。 她顾忌了一下形象没找陈齐浩要,随意找了个熟悉的男生,不顾他古怪的脸色,要来了一部《□□》。 ...... 晚上10点,众人都洗漱完,预备玩手机时,吕朝云突然出声。 「姐妹们,我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她又在寝室里搔首弄姿引人注意了,每次这个样子的时候都没什么正经事,其他人也想过不理她,但吕朝云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随意拒绝。 所以最后结果就是6个女生拿着零食围坐在吕朝云的笔记本前。她坐中间,右边是罗恕、杨未之,左边是单觉、姚乐芳、于星缘。 「什么片子啊?还非要我们一起看,不会是鬼片吧?」鬼片什么的姚乐芳根本没在怕,问的便十分随意,她的主要注意力都在刚打开的那包薯片上。 听到有可能是鬼片,罗恕、于星缘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想要往后靠靠。 「别动了,是爱情片。」这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他们这没出息的样子,不骗骗肯定马上跑了。 听到是「爱情片」,罗恕和于星缘又挪了回来。罗恕靠近了吕朝云几分,虽然吕朝云坐得靠右,但罗恕这边两人还是比那边的三人要宽敞许多,实在不用往吕朝云身边挤。 可就在刚才罗恕和杨未之肌肤轻轻碰了一下,罗恕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只能离杨未之远点。 一阵电影的片头过了后,电影正式开场了,6人都认真看了起来。 这真是个极差的片子,剧情线从一开始就乱七八糟,然后就是男女各种莫名的不正常亲密操作。看到这5人终于觉出不对来,但是被坑习惯了,所以也没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吃惊。 姚乐芳的薯片碎都还含在嘴里便随意地问道:「你这片子到底是个啥?」 「爱情片啊,就是带点色情而已。」吕朝云伸手从姚乐芳袋子里拿出几片薯片,都上贼船了,吕朝云也不怕他们下来了,直接说了实话。 「男生就喜欢看这种片子?到底演的什么啊?好搞笑啊。」单觉说着真笑出了声。 一女生出场,然后一大叔就直接扑上去了。两人纠缠几下就扑出了感情,后面一路征战不休。 「那女的脑子抽了吗?这样就什么都不顾了?」单觉提出质疑。 「这片子的导演是男人,也是拍给男人看的,女人不懂他的逻辑吧。」吕朝云道。 「我觉得不是男女的问题,是导演在拍的时候根本没带脑子吧。你说她又不是没老公,在那个时代偷情被抓住浸猪笼玩呢?」于星缘边嗑瓜子边道。 「不对,你们到底在干嘛?能不能对『动作片』有点尊重,你们看看哪个男生看这种片子不是聚精会神热血沸腾的。」开始也专注吐槽的吕朝云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倒戈讨伐起其他人来。 「快,吃东西小声点,剧情到高潮了。」吕朝云急声道。 「他们人倒是一直在高潮,就那么一脸便秘,剧情就没见什么高潮。」姚乐芳淡淡回道。 吕朝云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姚乐芳认怂了,用右手拍了拍嘴,表示闭嘴。 剧情确实进入高潮了,多人np,场面极度混乱,故事结构也顺势崩得没边了。 最最糟糕的事也发生了。「这女的谁?」单觉脸盲了,她伸手指着闹得最欢腾的那个女人问道。 刚才他们的故事线分开时,还能勉强靠髮型分辨谁是谁。现在大混战,头髮都散了,这一个个的所谓尤物脸都长了一个样啊。 「好像是那个日本人。」杨未之刚才好像听到她说了句日语。 「不是,日本女人不是被拉走了吗?」于星缘扒着姚乐芳的肩往前伸了伸头,仔细看了下说道。 「你们不要再带歪重点了好吗?认真看剧。」吕朝云真地受不了这群无知宝宝了。 之后小声的吐槽不断,但好歹是在未影响大家观影的情况下进行的,最后几人终于顺利把电影看完了。 「来,大家说说,什么感觉?还想看其他的动作片吗?」吕朝云转身站了起来,两手拉开在左右用手掌画圈,鼓励大家发言。
第126页 「还看,你饶了我吧。」姚乐芳发出哀嚎。 「你个破坏气氛的,闪边去。我们不理她,大家踊跃发言啊。」吕朝云把姚乐芳往旁边一推,表示要除名。 「哪方面的感受啊?给点提示。」单觉问道。 「你们看了个『动作片』,然后问我哪方面的感觉也是绝了 。 冲动啊,你们不想和男生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吗?」吕朝云两手胸前握拳表情狰狞,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几人一脸平静地看着罗恕,单觉还打了个气隔,刚才可乐喝多了。单觉看到吕朝云的怒气要提升了,马上倒了个歉。 「都没有冲动吗?那你们为什么想和男生谈朋友?」吕朝云问道。 「学习好,长得帅。」姚乐芳接话道。 「学习好,长得帅,你以为你找课代表啊。」吕朝云推了一把姚乐芳的头,这娃添乱功夫了得。 「当然是因为有冲动啊。你喜欢他,你想和他干些这样那样的事,所以找他当男朋友。没有冲动吗?没有吗?」吕朝云都快放弃挣扎了。 「那你们身边就没有那种小伙伴吗?堕过胎的小姐妹那种。」 杨未之摇头一笑。单觉嘆了口气,朝天翻了个白眼:「朝云你是小说看多了吧?现实里有几个那样的人。我每天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都在学习,堕胎?摸男生手的想法都没时间产生,要云怀孕吗?」 其他几人没说话,但他们的情况其实都差不多,能在这里的都是成绩优异的女生。所以他们的时间不光都被学习占领了,他们的生活也被父母和师长把控得严严实实。对于他们来说别说什么「堕胎」,连「□□」都只是一知半解。 「我妈连洗澡都不让我多碰那几个地方。」姚乐芳用手上下晃了两下示意。「所以是真没感觉啊。」 冷静下来后,吕朝云退后一步坐在了桌子上,少见的颓废道:「是啊,都不懂,我们对自己的欲望一无所知。」 其实吕朝云又何尝真的懂。这世间大多数人不觉得女生该懂欲望,所以便也没有什么人觉得该教女生懂得欲望。 吕朝云也没被教过,只不过她和单觉他们的乖乖承受不同。 她觉得性于男是平常的本能,那于女生也该是平常的本能。她便来者不拒地找了许多带色的东西看 。可是大环境不正视这个问题,吕朝云又能看到什么?无外乎就是他们今天看到的这种闹剧式的「动作片」。 「不过,过去不懂就算了。现在,现在开始懂吧。」到了大学了,即是再多人不愿女生懂得,女生也必须要懂了。 「懂那个?但是感觉好噁心。我们以后都要那样吗?」罗恕皱了皱眉道,她想了一下电影里那些交叠拉扯的画面,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实在不知道他们在热衷什么。 「是有点噁心,但是放心,对着爱人就不一样了。如果你爱上谁不自觉的就想这样那样,只会觉得愉悦,不会觉得噁心的。」吕朝云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罗恕的肩膀安慰道。那种无爱的纠缠吕朝云也觉得很是噁心人。 「爱人,这就会变快乐的事吗?」姚乐芳往后靠了靠于星缘,躺着问道。 「其实就算不是爱人,这件事也可以很快乐。只不过人会变得很噁心而已。」吕朝云道 。 不久灯熄了,外面走廊开始静下来,吕朝云等人不好再谈话了,便也四散开去了。 但是他们脑子里的想法还在翻腾,没那么容易静下来。 ...... 一个女生安静地平躺在床上,她的上方另一个女生手脚分别放在她身体两侧,他俩就那么面对面看着对方。 上面女生伸手摸上下面女生的脸,从脸颊到眼睛,再到鼻子,再到嘴。 终于她控制不住那种渴望,压了下去,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下面女生的身体,她的唇贴着她的唇。她一点点研磨她的唇,身体也往下挤压磨蹭着。 他俩的唿吸越来越急促,体温也越升越高。两人像要融在一起,上面的女生想要更多,她想要融合得更彻底一些。她的手慢慢向下移动,一声呢喃从她唇角渗出:「未之」。 ...... 罗恕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平息了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刚才的旖旎都是一场梦。一场春梦,一场关于她和杨未之的春梦。 罗恕的身体虽然早已成熟,但因着许多问题,其实它和稚童一般从未甦醒过。 今天看完「动作片」后,第一次知道性是怎么个什么东西的她居然就有了冲动,做了春梦。所以今天她的身体和她的灵魂终于都性成熟了吗? 罗恕想到吕朝云睡前的那句「爱上谁不自觉的就想这样」。 【我居然做了这样的梦,所以我对未之她......】 罗恕轻轻地翻了个身,没有破坏半夜寝室的宁静。 她两手撑床匍匐着前进,将头跨过自己的枕头,伸到和她睡对头的杨未之的领空范围。 外面漏进来的微弱光照不清楚杨未之的脸,但罗恕知道下方这张脸和她梦里别无二致。 她的身体还存着梦里的冲动,她想伸手摸摸,像梦里一样。但这是现实,不是梦,不能任她任性。 她抬了抬头,估计着唇的位置,然后是杨未之的身体。罗恕好不容易调整的唿吸又乱了,不能再看了,她急忙轻轻地退回了自己的地盘。
第127页 躺了回去,想恢復平静,但是这心动得太过厉害,不管她怎么辗转反侧,都无法让骚动的心平静下来。 她想摸摸杨未之,哪都好,想真实地感受一下她。 她失控地歪头往杨未之那边瞟,只能看到了杨未之饱满的额头,然后她看到了那一床铺散开的头髮。 【头髮!】 罗恕仿佛发现至宝的淘金人,她侧着身体又往杨未之那边挪了挪。 这次没有过界,她勾了一小束杨未之散在枕边的头髮。杨未之的头髮极长,那头髮到罗恕的地盘被她拿在手里还有一截余留。 她小心地摸了摸,想着【这是杨未之的触感】。 又将头髮放到自己鼻尖闻了闻,想着【这是杨未之的味道】。 她玩得不亦乐乎,嘻嘻窃喜了一阵。 而后又看到自己散在床上的头髮,便将自己的头髮也勾了一束,将它们放在一起搓了搓,让它们气息交融,这下罗恕终于满足了。 原来爱欲真是交缠而生。身体里那汹涌的浪潮过去后,剩下的是满心甜蜜。 罗恕知道了欲望,也知道了爱。 她舒心地躺了回去,然后伸手将他俩的头髮以一种较自然的方式一束束都纠缠在一起。 【结髮同枕席.....】 她心中对着杨未之道了声【晚安】,便睡了过去。 ...... 2015年2月20日多云 过年回家,好忙。 第64章 姓谁名甚 过年了,学生党都回家了,大人们也有时间了,便到了回各种「家」的重要时候。 大年初二这天是「颜家」相约一起拜年的日子,颜季领着女儿罗恕和老公罗达士回了娘家。 颜季双亲尚在,下一辈是长女颜伯、次女颜仲、长子颜叔、三女颜季、幼子颜少,初二这天自然是所有人汇聚一堂。 虽说是团聚,但没到吃团圆饭那刻,人总是会根据身份和需求分堆聚会。 颜家三姐妹带着各自的老公和小孩围坐在餐桌上,开始了他们每年最重要的「表演」。 年年都是重复的戏码,罗达士早腻味了,这几年日子过得越发松快的他有些不想再坐了。 【在这和一群女人家里长邻里短地聊天算个什么事。我就该去和男人抽菸、打屁、喝酒。】 他转了转身子想要看看颜家两个男人去哪了。可是预想刚付出了一点行动,就被腰间的疼痛打断了。 这感觉太熟悉,他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往桌子下一看,果然,颜季的手从罗恕后背绕过来,掐住了他的腰。 这是警告,罗达士知道,颜季在警告他必须给她留面子。 今天罗达士得好好在这坐着,不说话都行,当个会喘气的凳子都行。只一点,无论如何他都得坐完全场。 颜季的生活已困顿到不可收拾了,但只要她还能在别人面前演个家庭美满的幸福女人,她就觉得这生活还不至到绝望。 罗达士也知道这可说是颜季的底线了。所以不管他和颜季在家打得多激烈,用多恶劣的词语去攻击颜季,到了这他都不敢去碰触颜季的底线。 谁扒了「皇帝的新装」里皇帝最后的心理外衣,与皇帝都是不死不休之局。所以罗达士又乖乖调整好了身子,坐了回去,克制住了心里的躁动。 罗恕感觉到她爸坐不住了,她妈肯定也要坐不住了。果然颜季就从自己后背伸了手过去,然后他俩又都坐住了。 其实罗恕的爸在这就是个摆设的作用,没人真想问他点啥。他即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深厚的背景,是用力都盪不起波纹的浊泥,没有任何话题可以引申到他。所以在这他就是颜季的老公,仅符号作用。 其实不光颜季如此,颜伯、颜仲也如此。他们都深知自己的老公没什么亮点,也都缺乏谈论他们的欲望。 所以三人都冷眼看着大家一致顶着夫妻恩爱的名头。羡慕人的猴子偷了人的帽子戴着,也无法改变帽子下是浑身跳蚤的猴身。 自然若说到他们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亮点。都是老老实实上班,几十年当一天过的家庭主妇,能力没有任何升级。 漂亮和思维都在普通人水平线上,即使是惯会夸大的人每年面对这些陈旧也无法再夸出什么新花了。 所以他们的主要话题基本上都是孩子。是啊,孩子不同,孩子每年都有变化。更何况这些被他们督促着要进步的孩子每年都会升级,每年便都有许多新的点可以拿来夸耀。 「我家和栋还没毕业就有家大公司要他了,他现在要和女朋友出去找房子住了,等工作几年稳定了就结婚。」颜家大姨颜伯极骄傲地先发话了。长辈们总有种自信自己能看到未来,而颜伯已经确认自己看到了儿子光明的一生。 张和栋在一边点头微笑,为他妈妈的话佐证。 张和栋大罗恕几个月,那张年轻的脸上未留下任何自然生长以外的痕迹。一看就没有过多人生阅歷,对这个他即将面对的社会知之甚少。不知那笑脸是否代表他和母亲一般觉得20多岁就能看出未来的一片坦途。 「哎呀,那感情好,和栋真有出息。是哪家公司啊?」颜仲用最常规的方式夸了一句和栋,然后立刻问出了她的重点,后面这问话的答案才决定了未来她对和栋的态度。 「是xx公司。」张和栋答道。
第128页 「哦,这样啊。」是家没听过的公司,颜仲两手放腿上往后仰了一下。 「是家人数过千的大公司。」颜伯赶紧接了话,说完拍了拍张和栋的胳膊。她眼神极温柔地看着张和栋,仿佛她这句话纯是为了夸赞自己的儿子。但在坐的三姐妹谁又不知道谁,谁又有什么不同。 「哦,大公司啊。和栋不错,真不错。」颜仲伸手过去拍了拍张和栋的手,表示来着姨母的关爱。 颜季也和适宜地夸了两句:「要毕业工作了,真好啊,和栋好好干啊。」 颜伯哈哈笑两声表示很受用,然后有心力开始关心一下两个妹妹的子女了。她希望两个侄女好,但这好却不要好过张和栋。 「阿熙最近怎么样了?」颜伯转头看着颜仲的女儿问道。 任熙新进的公司特别忙,大年三十才回了家,所以还没什么时间和母亲对「剧本」。 她不太清楚,母亲最近到底在外人面前给她定了个什么样的光辉形象,便不敢轻易开口 。 她腼腆一笑,把眼神往母亲那一瞟,一副以母亲马首是瞻的姿态。 颜伯没有因为任熙推脱而生气,反而对她这含蓄的样子感觉极满意。这个侄女乖巧听话,倒是真好。 颜仲也十分满意任熙,她将任熙的两只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膝上,边拍她的手边道:「最近我家阿熙升职了,当经理了。是叫产品经理,对吧!」 任熙听到当了经理时,脸色一滞。她是转职当了产品经理,虽说是个新兴的职业工资确实比其他高,但是这个经理绝不是他们理解的那个经理。所以更没有什么升职一说。 但是现在颜仲话都说出了口,任熙自然万万不能拆台,而且还得给她兜好。所以当颜仲转头和她确认时,她只能微笑点头认了。 「他们干的就是做手机的,我们现在用的这种手机。」颜仲拿出任熙给她新买的智能机炫耀地晃了晃。 听到颜仲越说越离谱,害怕她说出更多不知言的任熙马上接住了话:「我们是做手机里的应用,你们平时用的那些□□什么的。」 任熙拿出手机,随便打开了一个应用给他们科普起来,这样的科普她已经对颜仲做了无数遍了。 颜仲永远记错,每次她都会说人老了记不住。仿佛一个不到50岁的女人脑容量装不下「产品经理」、「app」等几个名词解释。 因为有这千锤百鍊,所以任熙解释得很有耐心。她想细细地给他们说明,她有预感这世界即将翻天覆地改变,而且是从这手机开始的,她希望他们能稍微跟上世界变化的步伐。 但是颜伯、颜仲和颜季都觉得自己是残烛之年,这世界改变了他们也不可能改变,没想过要跟什么步伐,手机能看看视频就不错了,所以只是看似认真地听着点了几下头。 任熙看着那些与颜仲过去如出一辙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又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他们对这个新世界兴趣缺缺,不知道新世界会怎么对他们。 颜伯没感受到任熙的意图,她不想再在这个不感兴趣的世界花费时间了,在任熙说得告一段落时,便立刻转头去问罗恕:「阿恕最近怎么样了?是大四了对吧?」 罗恕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乏善可陈,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她「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也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母亲。 但是她的动作有股小家子气的畏缩,和任熙的乖巧听话不同,显得有些木讷。 颜季心里一沉。【真不给我长脸。】 但没将任何情绪表露在脸上,她接过话笑眯眯地道:「阿恕啊,现在过了专业八级了。这两天我听她在家说过几句,那口音就像个真老外说的。」 「来,阿恕说两句。」颜伯和颜仲都发话了,颜季在一边微笑也是鼓励的样子。 罗恕无法推脱,只能说了,不过她跟杨未之学过发音后,她的口语确实标准了许多:「 the legend is that if you\re given to lying and put your hand in there, it\ll be bitten off(我得离开你了现在,我会走到那个转角然后转过去,你必须留在车里然后离开,答应我过了转角就不要再看我,只管开车离开别管我,就像我离开你那样)。」 「是说的不错。」颜伯的老公张海腾道,他过去和外国人做过生意,所以虽然他英语不好,听倒是听得极。 他的过去其他几知道的,既然他这么夸了 ,那什么都没听懂的颜家三姐妹便都一应声地夸起了罗恕。 然后又是一堆掰扯,一年了颜家三姐妹都等着的这顿炫耀算是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结束了,安心了的三姐妹解除了开始时的备战状态。 他们开始说别人家的八卦传言。到了这,所有人都不用再伪装,遣词也不再小心,反而说出了些真性情。 到了晚上吃饭时,几家人才没有了开始的疏离,分界也没有那么明确了。 几个小孩吃着东西在一边聊了起来,他们倒不用担心说出什么反驳了父辈粉饰过的话,孩子们感兴趣的都是自己的看法和爱好,和父辈们常说的全然不是一类的东西。 ...... 「姓罗的,你今天什么意思,让你坐一下会死吗?那么快就想走?」刚回到家的颜季就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开始向罗达士发火。 「你们每次过年都是那么点事,年年说,还有什么好说的?」罗达士也不甘示弱炝声回道。
第129页 「我那是为自己吗?我不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就是这幅样子吗?知道你是这幅德行?」颜季高声控诉。 「我怎么了,不说说你自己,这幅泼妇样,真该让人好好看看。」罗达士也高声回击。 一系列没有任何新意的咒骂开始了。这样的事在这个家常常发生,或许该说在这个房子常常发生更合适。 只不过像这次这样激烈的只会出现在大节日和大事件后。也算他们在这个房子里进行的独特庆祝方式了。 罗恕沉默地进了自己房间。 当年这吵架声刚响起时罗恕还很小,她那时很害怕,很自责。 在罗恕似懂非懂地听人说话时,颜季那第一声怒斥「姓罗的」,罗恕以为是在骂自己。 她害怕地跑去抱住颜季的腿拼命哭,想要母亲原谅自己的过失。颜季却以为她是在为罗达士求情,颜季用力挣脱她后骂道:「果然你们姓罗的才是一家,都是白眼狼。平时我当心肝的养着你,有事你却向着他。\" 颜季气不过,便冷着罗恕,把她扔给罗达士照顾。 「姓罗」这事在罗达士这是理所当然的,便也没觉得对这个继承了自己姓氏的小孩该有什么强烈的责任,她不是有妈吗? 妈照顾女儿天经地义,他便理所当然地把罗恕扔在家里,出去干自己的事了。 收到消息赶回家的颜季看到独自待着的罗恕,心里生出丝痛快。【你不是亲你爸吗?看他现在理你吗?】 她上手摸了摸罗恕的头髮道:「你爸就是个靠不住的,你只能靠我。以后再像姓罗的那么没良心,我就不要你了,知道吗?」 罗恕上前紧紧地抱住颜季,她懂得很少,只隐隐约约地知道。「姓罗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知道自己要乖巧否则就会被抛下。 后来她再不敢参与她们的战争,她都躲在一旁偷偷害怕。等到吵架结束,她再上前抱抱独自一人的妈妈,日子就是这么过下去了。 到了罗恕8岁时,一天家里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 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颜季和罗达士的武器,害怕极了的罗恕越躲越远。 她躲进了房间,躲进了被子,捂住全身,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看他们一丝的兇恶姿态,不敢听他们一声的恶毒诅咒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恕的脚开始充血,酥麻从脚往上蔓延,比被刀割还难受,但她不敢动一下,恍惚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或许是死了!或许是要死了!这样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突然,她的被子被人粗暴地拉开,她从黑暗的世界里出来了。但看到的不是光明,是张比黑暗更恐怖的脸。 颜季满脸泪水,表情狰狞,看着罗恕的眼里藏了如暴风雨般狂暴的情绪。 罗恕害怕地想要往后退,但这已经是她挑的最角落了,已经退无可退了。 颜季看出了她的意图,冷声道:「你躲什么躲,给我过来!」说完便把罗恕拎到面前。 「连你都躲着我吗?」那声音里带着恨意。 「你有什么资格躲我,我是你妈,是我生你出来的。」 光是大声吼叫无法平息她的怒火,她把还团在罗恕腰边的被子一把拉走,让罗恕彻底暴露在她的怒气中。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叫『恕』,这是你爸给你取的。 这世界本该没你了。当初我怀着你的时候,你那个死鬼老爸就出轨了,你就不该出生。 是他跪着求我,求我饶恕他的错,明明是他哭着求我啊,说他一定改,绝不会再犯,还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 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又找了个女人?他把他说过的话当什么? 我居然还信了他的鬼话。呵呵,我居然就那么信了她的话。」 【恕是这个意思吗?】那些话和颜季的神情像毒液一般渗进了罗恕的心里。 她团了团自己的身体,想要用肚子去暖暖胸膛。在她眼里这个世界像团混沌打起了转。 【这是哪?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是谁?罗达士的女儿?颜季的女儿?姓罗的?阿恕?】 到底在她还是个柔弱无依的婴孩时,这对父母就要她背负怎样的人生。 她那两只渴望握住世界的手握回的就是一个「罗」和一个「恕」。 或许罗达士当初就有这先见之明,把代表过错的「恕」放到了别人身上,他认为父债女还天经地义。 所以他很轻松的遗忘了自己的过错,也漠视了原谅他那人的真心。0损失的情况下,出轨对他来说实在是件很轻松愉悦的事。 后来家里的争吵开始升了级,每次罗恕都以为是末日,觉得自己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 但制造这一切的罗达士和颜季两人却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他们用接近法律底线的一切方法伤害着对方,他们的每一次出击都被罗恕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融进生命里。 但受着直接攻击的两人却因为全神贯注在怎么将伤害回击,反而没有受到更深的影响。 所以即使这咒骂殴打如此可怕,他们也没觉得该结束这一切,这样的日子他们依然坚定地过了下去,拖着罗恕过了下去。 长大的罗恕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即使这些争吵诅咒不出现在这个房子里。她承受的「诅咒」也是每一天,每一人,每一刻不会停的。
第130页 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叫「小罗」、「阿恕」或者「罗恕」,然后她要微笑回头,面对下面的人生。 ...... 2015年2月28日晴 今天回到学校了,有很多东西要收拾,真的有些乱。 第65章 暗香浮动(上) 南方的冬天不见雪,虽然是少了白的美。但也因为它的温度没有那么低,世界还带着许多植物的颜色。 虽然不是所有南方人都有冬游的习惯,但是「罗家」有,这的「罗家」指的是罗达士父母兄弟组成的一大家子。 在这个罗恕即将回校的暖日,「罗家」组织所有人一起去踏青了。 罗恕自然是在列的,颜季也在列,他们都算是罗家人,在这就要颜季给罗达士面子了。 罗达士和他的兄弟在一边聊天抽菸,无所事事。 颜季和她的妯娌们忙前忙后准备着食物,人最基本的需求是食物,而操持最基本需求的是被认为闲着没事的女人。 罗恕在这就自由了。她即是无用的小孩,也是会嫁出去的女人。所以虽然她姓罗,在这没什么人特别在意她。她是罗家的谁?该在哪?不重要。 这份自由虽然带着落寞,但到底罗恕早以习惯。 这满山的人,认识也罢,陌生也罢。相隔遥远也好,错身而过也好。到底又有谁真的留在了别人心里,又有谁真的将人放进了自己心里。 罗恕是有「域」的,她会将喜爱之物放在里面,但她从未真地将真实的人放进去。 这些真实的人在现实中已把罗恕弄得疲惫不堪,能逃多远便逃多远,怎么可能想将他们放进「域」里时时见到。 但她这几天却发现,她的「域」在这个主人不知道时,已住进去了一个活人。 那个人在罗恕的「域」里奔跑,玩乐。摸摸这个奇景逗逗那个异珍,她笑得开怀。 「阿生,快来啊。」她总会那么叫着。 比真实的她似乎更有活力,每次风吹过,她的发梢都会打在那双自带眼线一般的长眼上。 罗恕看到那双眼也会心一笑。罗恕从未想过原来别人可以是只带来幸福的,罗恕现在只看到她便心生欢喜得不行。 在这山上独自一人慢慢走着,罗恕的「域」和真实场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她即能看见「域」,又能看见实景。 那人就站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在这山间逛着。 逛着逛着,一阵香气在罗恕鼻尖飘荡,那人也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向左前方急步走去,罗恕连忙跟了上去。 走出不远,几颗梅树便出现在视觉里。 深红娇艷的梅花压满了枝头,那树枝却颜色沉闷干瘪。像是一场漫天花雨后,这些美艷的花被粗陋平凡的树枝强行截留了,才给这人间留下观美的机会。 那人慢慢靠近梅树,而后反应过来一般微笑回头对着罗恕叫道:「阿生,快来!梅花啊,居然是梅花!」 那笑和满树的梅花一般娇艷,那唇像花红一般诱人,让人克制不住想要上前一亲芳泽。 可是理智告诉罗恕不可以。 【我可以伸出手,用自己这干瘪暗淡的人生去迎接她吗?!】 「阿生帮我摘朵吧,我想看。」那人打断罗恕的胡思乱想。 那人曾经给罗恕说过,她曾经总是努力去见世界名花,然后就每每错过最常见的梅花,然后现在梅花对她来说是世界最奢侈的花了。 罗恕来到树前,伸手摘了一朵下来。 但那梅花实在太小、太娇、太嫩,只是被她那么一摘便受到了伤害,伤了花瓣,流出了些渍水。 那人上前看到摊在罗恕手里的花,神色一暗,有些伤心道:「被伤了。」 罗恕赶紧安抚:「别伤心,我再摘一朵,这次绝对小心,不会伤到的。」 说完罗恕便预备伸手再摘花。 那人阻止道:「别直接摘花,连树枝一起,这样花就不会伤到了,而且连着树枝就可以把它带走了,带来给我看啊!」说完她对着罗恕点头一笑。 罗恕看着那笑脸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好。」 她在树下细细观察半天然后选了一支花瓣最美、最完整的树枝摘了下来。 ...... 罗恕一路小心呵护着将花带回了那个房子,找了个花瓶将树枝养在里面。 【明天,明天我就可以将花拿给她看了,她看到会很开心吧?】 回了这房子,颜季又有功夫管罗恕了。 她看到罗恕在那摆弄一株花觉得十分奇怪,罗恕从没表现出对花草的喜爱,便问道:「你哪来的花?」 「从山上带回家的。妈,你别动啊,明天我还要带走的。」罗恕害怕颜季会伤到花,但又不敢说得太明白,让颜季对这花太过上心而刨根问底。 「一朵破花,也值得从山上拿回家,还要再拿去学校,有毛病啊。」虽然觉得罗恕的行为奇怪,但到底是件小事,她还记挂着别的事,便将这放下 。 「你马上要毕业了,也得好好规划一下未来了。毕业了就回来考公务员吧,女生稳定最好,回来就结婚生子。 今天你大姑给我推荐了一个男孩子,事业单位的,不错。 你回来就相处看看,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颜季边说边细细规划着名一切。 这话攸关罗恕的未来,本该是和罗恕商量,但颜季的口气已经是告知的意味了,她觉得自己的规划极好,罗恕没什么可反对的。
第131页 但是事情那么发生了。 「不好。」看着那支花的罗恕直接道,她不愿。 「不好什么?」被出乎意料打断的颜季有些生气了。 这声怒斥让罗恕一激灵,习惯马上让她闭了嘴。 「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颜季极看不惯罗恕这点,她怎么有这样窝囊的女儿。 罗恕看着花依然保持沉默,她若要说的不是颜季想要的答案,自然不想自讨苦吃。 「让你说话,你又不说,我是你妈,会害你吗?」颜季没想过什么人的趋利避害自然行为,她只感受到了罗恕的变化,觉得罗恕开始轻视她的话。 无视她的权威,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我不喜欢。」罗恕低头敛声回答道,她试探着颜季想要的力度,又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 但罗恕的身体行动已经暴露了她的想法,对着花,背着颜季的她,表现的就是她不想听颜季的,一点也不想。 除非了精于算计的人,否则人的身体实在是很诚实。 颜季感受到了颜季这份诚实,怒气大炙,伸手上前想要将罗恕的身体掰过来。 那只伸过来的手带给了罗恕太多不好的回忆,而现在这手前进的方向有那朵花。两种害怕挤兑着罗恕,她只能以一种赴死的心态退后两步,半路截住了那只手,那手便一掌打在了罗恕后背上。 被打的罗恕害怕得蜷了起来,打人的颜季却怒不可遏。 她拎小鸡一般将罗恕拎到面前,期间罗恕还想像被拎着的风铃一般自然打转到背面,但被颜季制止了,她一用力把罗恕掰正了。 用左手掐着罗恕的下巴,用力将她的脸抬着面对自己。明明罗恕比颜季高,但此时却是颜季俯视着罗恕:「喜欢,就会说喜欢。你知道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吗?就说喜欢。我选的怎么会不好,你只管去喜欢就好。」 颜季的气势惊人,逼得罗恕又缩了几缩,但这个被限制的姿势实在不允许实现她的意图。 【又是这个没出息的样子。】 颜季气得高声斥道:「说什么喜欢,你喜欢,也要别人喜欢你啊。你这样子,谁会喜欢。谁会喜欢啊。 那男生不是我们长辈介绍,会喜欢你?这世界真正喜欢你的也就我,只有我。知道吗?也就是因为我是你妈?不得不喜欢你。」 这话很伤人,从颜季口中说出来尤其伤人,就像颜季说的,她是罗恕的妈,该是这个世界最爱罗恕,最欣赏罗恕的人。但这话告诉罗恕,即使是在颜季眼里她也是如此的不堪。 【不是的,我没那么差。有人喜欢我的,有人真心实意地喜欢我的。我值得的,真的,是喜欢我的。】 有个声音在罗恕心里高声吶喊着、争辩着,她的心想拯救自己。 但是现在罗恕的心智已经被这十几年熟悉的生活经歷给压制了。她变回了过去的自己,那个极度怯懦、弱小的人。 这样的她太过无用,弱小到连隐藏自己屈辱的表情都无能为力。 颜季没想过自己的话会击溃罗恕什么。她只是要罗恕的世界里,她最重,她最好,她最权威,她最无法割捨。 罗恕的表情告诉了她,她的愿望都实现了,心里的怒气消退了,手便也放松了。罗恕立刻蜷缩了起来。 颜季的心情愉悦,声音便也舒缓了:「听我的没错,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自然知道什么对你最好,以后你老了就知道感谢我了。」 这些话里全是问题,随便挑都能挑出一堆。 比如「20多年并不能吃多少盐」,再比如「老了才会感谢,那年轻时都是怨恨吗?」。 但此时的颜季和罗恕自然都没功夫去研究这些话。因为这些看似安抚的话,没任何实际的意义,它其实就是「你听话就对了」的温情翻译版本。 维护完自己的权威和想法,颜季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罗恕一直没有平復下来。 直到夜幕降临,黑夜掩盖了家里的一切痕迹,躺在床上的罗恕才觉得一直抓住自己的那只「颜季的手」真正地放松了。 她环首四顾,什么都看不见的夜啊,这个和学校开始相似的夜,仿佛离开了这个房子回到寝室的夜,给了她勇气。 她才能当回自己,她的思维、她的情绪、她的脑子才能以自己的意愿运转。 人都必须有家,人也都渴望家。 现在的罗恕看似有许多家,但是「罗家」、「颜家」其实都不是她的家。 而罗达士和颜季的这个房子又是罗恕的家吗? 罗恕不知道,但是她不想、她不愿。她不想自己的家是这样,她不愿自己的归宿是这个。这个家到底是如何的让她不想、不愿?她甚至不敢认真去分析和思考,那是一思考就想夺门而出的问题。 她只是觉得生活本就艰难,歷经千难万险活下去获得的该是幸福。 她想要未来活在家的每一天都有「欢乐」、「自尊」和「爱」。那家里有罗恕喜爱的温馨装饰,有罗恕喜爱的正常的她。 颜季那种这是个病态世界,每个人都不可能满怀爱意活下去的想法,已经不适用于罗恕了。 去大学走了那么一遭,虽然没有经歷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但她真的感受到了这世界的善、爱、勇敢和坚定。
第132页 她觉得世界是允许人幸福地活着的。 第66章 暗香浮动(下) 新年的f城极为热闹,商场把自己装饰得色彩斑斓吸引人们进去购物。 杨未之和她的女性亲戚们正在f城最大的商场里挑选商品。耀眼的金光、银光,绚烂的红色、绿色,诱人的花香,饭香,所有店铺都用尽了力气去招揽客人。 杨未之一行已经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了,但是很明显他们的购物热情还未消退。 还在搜寻着该买什么的杨未之突然在一堆混杂气味里闻到一股清冷的气味,她心头一念骤起,便顺着那香味寻去。 走出不远便看到一家香店,那是家自己调配香味的店。不是大牌熟悉到有些乏味的味道,全是些新鲜的味道。 跟在杨未之身后的亲人们也发现了这家店,道了声「倒是有趣」,便一起齐齐进去了。 杨未之在店里到处闻了闻,才发现她开始闻到的是收银台那点燃的薰香。 「这是什么香味啊?」杨未之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这是寒梅香。既有梅花的香味,又有雪的清冷,冬天闻它很是不错的。」售货员道。 杨未之意动了,是她一直想要的啊。 「这香味太廉价了,不要买了,香不是别的,熏衣服上了没那么容易散掉,别平白被人笑话。 这个不错,我闻了一下是淡淡的檀香,还有安神的功效,正好你回去点点看看有没有效。」杨未之的妈妈拿着另一盒香递给杨未之。 杨未之有磨牙的习惯,只要睡着了必然磨牙。杨妈妈觉得女生有这种问题实在不该,便带着她找了许多医生,但总也没治好。 既然一是一的科学找不到原因,杨妈妈便觉得是杨未之神思不属造成的,在家她太喜欢发呆了。之后只要看到安神的东西,杨妈妈就会给杨未之买。 杨未之接过安神香买了它,没有买「寒梅香」。 她总是希望身边的人称心如意,她觉得自己的一切幸与不幸都是从别人那得来的。 所以她总是做好一切准备,等着别人做出选择,等着他们选择喜欢的方式,不愿违逆。 ...... 昨夜罗恕胡思乱想到了4点,今天还要赶火车,实在是有点精神不济。 在火车站身心俱疲地和人流大军推挤无数轮才挤上了车,稍微喘了口气将行李放在了硬坐凳子下的空隙。 她将左手一直抓着小心护着的梅支拿到眼前看了看,还好,花瓣完整没什么损伤。 罗恕终于可以安心坐下了,还不忘继续用手肘和胸口给花造安全空间,不让别人碰触。 她要一路这么护花到站,但是她实在是太困了,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那么睡了过去。 「列车现正停靠厚浦站,停车时间4分钟。」睡得迷迷煳煳的罗恕突然听到「厚浦」两字,激灵一下全醒了。 她清了清耳朵,细听播报,确定真是到站了,而且还只有几分钟的停靠时间。 【完了。】罗恕反应过来再不快点她就要过站了。 来不及细想,不再顾忌其他,将左手里的花举得高高的,拖出行李就往火车门口沖。过站、伤花两个千万都不能发生。 「轰隆,轰隆」火车从罗恕背后不远处开了过去,她右手扶墙在那喘气。 总算是赶上了,没有被留在车上。气息稍平,她便将花拿到了眼前细察,这一看罗恕的心一痛。花枝上有几处空了,想来是掉了。 但是总算大部分花都好好留在了树枝上,罗恕小心地碰了碰还在花枝上的花,依附的很牢靠,应该没什么受损。 【虽然心痛,但好歹不是最糟糕的情况,这个结果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 当罗恕用背顶开寝室的门时,杨未之早已坐在寝室里了,她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收拾着东西。 「咯吱」的开门声吸引杨未之的注意力,她往门边望去,见是罗恕回来了。 「欢迎回来。」杨未之自然地上前帮罗恕拿行李。 罗恕听到了声音回头一见是杨未之,便笑了起来,他俩就那么笑对着看了许久。而后罗恕慢慢出声:「是啊,我回来了。」 此时罗恕有种感觉,她回家了。 「给,给你带的。」两人互视了半天,罗恕才想起来手里的花。她举起手,将那个被自己的汗捂了一路的花枝举到杨未之眼前。 「梅花!」杨未之发出一声惊唿。她放下了的愿望居然又以这样一个形式圆回来了。 没有强求,老天爷和罗恕自发地帮她实现了,像巧合又像命运,这梅花现在就在她手里了。 杨未之仔细端详那枝梅花,像看珍宝。这枝梅花和她常见的争奇斗艳的花不同,花瓣极小,小却没偷工减料,其他花有的结构她都有,这小巧单薄便显得极为精緻可爱。 罗恕见杨未之看得仔细,有些不好意思:「一路拿过来,掉了一些花,有一些花瓣也伤了。」 罗恕指了指缺陷的部位,带着歉意地遗憾道。 罗恕是想给杨未之一株完美无缺的花的,所以即使现实里这枝花已是她付出了全部努力得来的她依然很不满意。 「已经很好了,真的真的很难得了,这些花很漂亮,谢谢你,谢谢你的辛苦。」杨未之感动得上前抱住了罗恕,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第133页 有那么一个人不顾万里艰难也要带一株梅花给她看,而且那个人还是罗恕。这世界上她想要的几个东西就以这种极致的浪漫一起出现,杨未之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 罗恕也觉得自己好幸福,有人愿意认真地看待自己的所有付出,正视自己都未在意的辛苦,真的是件很幸运的事。 ...... 许久后的某一天,寝室里杨未之愁眉苦脸地拿着一本《思想品德》。这画面实在是有些诡异。 【是发现自己人生出现了重大纰漏?】罗恕脑洞大开地想着。 当然这只是随意的玩笑,事实自然不可能是这个。 罗恕就开始好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坐在凳子上的她便往右歪了歪身体,将头伸到了杨未之那边,问道:「怎么了?」 杨未之哭丧着脸将那本书递给了罗恕看,那书是摊开的,她就那么左右手托到罗恕眼前。 罗恕往下一看,见那摊开的书页上有点点红渍,红渍旁边稍微位移一点的地方都有一小片薄片,薄片半透明微带些红色,还有点淡淡花香传出。 「这是?」罗恕抬头疑惑问道。 杨未之嘆了口气:「这是你带回来的梅花。」 罗恕更是奇怪了,首先她不认为杨未之会讨厌那些花,再来即使讨厌,直接扔掉便好,何必将花分尸后还压扁,这样的残忍实在不该是杨未之会干出来的。 「你这是干嘛?」 「做干花啊!」杨未之反而奇怪地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做的吗?」 那是梅花,还是罗恕千里迢迢给她带来的梅花,她万分珍惜,想要长长久久保留它们。 可是花的生命太过娇嫩,仅仅一天,那些花就显出了生命枯萎之态。伤心之下的杨未之苦思冥想了许久想到这个办法,将他们全做成干花。 从未做过「干花」这种东西的杨未之,顾名思义了一下。 【『干花』?!就是把花的水分都去掉吧。】 过去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想起自己帮罗恕压画的经歷。压画—压花,用一套方法是不是就能将花压得干干的,变成一片片干花。 想到便干的杨未之把那些梅花一朵朵小心摘下,然后再一片片仔细地保证不受伤地掰下花瓣,再将花瓣夹在不常用的厚书里。最后将书压在了床下,夜夜用身体压书,想让花瓣完美脱水。 一切行为似乎都按计划执行,而且还很顺利,可是却没想到结果变成这样。 杨未之小心地扣下一片已经变形的花瓣,用指尖顶着拿到眼前喃喃道:「这还算是干花吗?连花干都不能算了吧,算是彻底毁了。 哎,失败,失败。」末了,她嘆了口气。 但即是是这样了,她也不捨得扔的,只能小心地将扁平的花皮一片片撬下来,收到她的镜盒里。 杨未之的关注点都在那些花皮上,那本被她摧残过的书便被抛弃在了一旁。 罗恕拿过书来翻了几翻,书上到处都有深浅不一的红渍,红渍区域内的纸被水侵得凹凸不平。这书虽然不至到完全不能看,但也确实算是废了。 罗恕扬了扬书问杨未之:「未之,这书你还要吗 ?」 那书变成什么样了,杨未之很清楚,而且还是一本用过可丢的《思想品德》,便没想过要再留了。 认真倒腾花皮的杨未之头都没抬,便回道:「不要了。」 罗恕用手摸了摸那些红渍,心里有些眷念,不捨得扔掉。 【这红...】一个画面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些旖思又立刻被她收回,道:「那我处理了啊。」 杨未之没有意见地点了点头。 罗恕小心的将书收了起来。 ...... 2015年3月21日晴转多云 今天我们去了古城玩,古城真的会带着人一起生出脱离世俗的想法。 第67章 持鰲下酒(上) 在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发牢骚,说出一些或表达心情或吐槽他人的话,因为说得随意,基本没什么人当真,但往往随心的话或许才是心最真的告白。 不过不要紧,是不是真的初衷都不太重要,因为现实很容易就会让我们忘记它们。 就像吕朝云。 最近吕朝云的心躁动得不行。认识她的都知道他的心从没静过,但也没像现在这样沸腾,她现在迫切地想去做一些不一样的事。 倒不是说她有多嫌弃现在的生活,她其实对现在的大学生活很满意,每天虽然都只是学习和玩乐单一重复到极点,但她过得很开心。 上课开心、逃课也开心,吃饭开心、饿肚子也开心,见陈齐浩开心、见罗恕他们也开心。她对这些简单都感到开心。 只是她知道,这些单纯的心情感受没有事件包裹保质期就不会长久,当未来来临时,她可能一丝都感受不到了。 所以现在的她要创造更多事件,更多内容,到了未来回看才能有更多可为之一笑的旧回忆。 再多沉迷现在的一分单纯傻乐,未来就可能多一分遗憾。 未来真可怕,明明还没到,却可以左右现在。再增强些恐怕连过去都可以左右了。 在它面前即使外表再强硬都会变软弱,毕竟现在屈从的吕朝云曾经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未来和现在并没有等级的差异,丢掉现在而去拼搏将来,失掉的可能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第134页 可是现在连她本人都忘记这句话了。 ...... 陈齐浩和罗恕他们都是吕朝云要造的记忆里重要的组成,她自然是一定要带上的。 听到要一起出去浪,罗恕等人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怎么也拧不过意志坚决的吕朝云,只能挑了个大家的实习都休息的周末,一起去度过悠闲时光,留下美好回忆。 吕朝云一开始的想法是去武装部招惹军哥哥,然后可以顺势发展出一系列事件,完美。 可是罗恕他们不懂吕朝云的完美,他们只感到害怕,那是兵哥哥啊,是能随便调戏的吗?所以这个提议立刻被全票否决了。 后来经过多方面考虑比较后,在摁住吕朝云的情况下终于得出结论:「一起去隔壁省的古镇玩。」 ...... 那天是3月21日,正好是春分,天气晴朗,不冷不热,算是一年内最适合游玩的时节。 本就算401内的小型活动,所以出动的就吕朝云、陈齐浩、杨未之、罗恕、单觉和姚乐芳6人。 一辆有些老旧的公交车从繁华的商业街开过,车子开的应该是比较热门的路线,所以明明不是上班时间了,公交车上也装满了人。 吕朝云一行人很幸运是在始发站上车,都有座位,他们占了最后排靠右的6个位置。 吕朝云两手捧着手机正搜索着路线,公交车很颠簸,实在不利于看手机这种东西,还好坐在她左边的陈齐浩用右手压住了她的右肩,左手牢牢抓住前面的椅背,才将吕朝云牢牢地固定在了位置上,不至被颠出去。 「嗯,再坐2站就下车,然后东南方向步行200米就到了。」吕朝云用食指点了点手机屏幕,她这话是说给她左右两边叠的两串脑袋听的。 「那么近?不是古城吗?」叠在左边上面的脑袋姚乐芳发话了。 这条商业区那么现代繁华,古城光这两个字都和它格格不入。难道不是应该曲径通幽一番,进入氛围,再豁然开朗,看到古城吗? 「看地图上是这样的,等一下下车后再确认吧。」吕朝云也有些拿不准了。 「嗯。」其他几个脑袋一起嗯了声,然后脑袋各自收了回去。 下了车,走了路,才发现刚刚他们被姚乐芳的想像误导了。地图没有失误,前方不远真就是古城。 走的这条路里城市的气息还没消退,便连接了那个古色古香的城,两者的距离只是一条线,一条细到或许不存在的线。 线的这面是现代的都市,那面是古代的城市。只有人才能造出那么刻意的分界,虚假地制造了另一个世界出来骗自己。 吕朝云他们本来以为这是座歷史遗留,保存着自己记忆的古城,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被圈养的孤城而已。 一个在玩耍的矮胖小男孩「噔噔噔」地跑了过去,他下脚不稳,身上的肉又一颤一颤地抖,感觉随时会变跑为滚。 就在大人们笑着围观他跑步的时候,他居然真地滚了。 跑到古城门口时,一个不稳就滚去了线的那边。爬起来后稳了稳自己,也没有哭,就是突然往古城里沖。 工作人员急忙上前拦了下来,怀抱住小胖墩告诉他前面是古城,和外面不同,他不能进去,去了妈妈就找不到他了。 小胖墩在大人身上挣扎,他听不懂大人的话,只是奇怪一样阳光照射下,那块地方怎么就不让进去,越不让他进去他越要进去。 不一会儿小胖墩的母亲急急找来了,领走了他,走时小胖墩还时不时地回头,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不同。但其实真放他进去看了,他恐怕立刻就不感兴趣了。 这座城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成人的,让成人造远离现实旖旎回忆的过去之城。 ...... 吕朝云挽着陈齐浩的手一马当先进了古城。 那步伐有些慌忙,她十分迫切想要快些进入未来的回忆里。 除了她自己没人感知到她的慌乱,这和她过去如风如火的匆忙太过相似了。 不,或许在她潜意识里大学生活和这次旅行是同种性质的事,所以两个「忙」从一开始就是一样的。 只不过过去一切只是开始,没那么紧迫,她便还带着本性的洒脱。现在却快到大学的结局了,很多的结局,就真的只剩忙了。 吕朝云确认了这是座「新城」,这里每一样东西是都带着不同于现代的奇特外型,但这些外型却是各种年代的混杂,内里就更是年代味淡薄。 她见过真正古老的东西,那些东西难免会带些行将就木的死气,像是深藏了许多悠悠岁月里的故事却不肯诉说,这些只是装个样子的巧货而已。 她的确认只是习惯使然,其实并没有较真这座城的「新」或「旧」。现在她满心满眼在意的是身边这个男人和身后的女人们。 她在意和他们相处的时光,她在意他们创造的故事,故事里作为配角的城,有无故事其实并不重要。 古城里就一条笔直的道路,和平日常见城镇的不相同,像是怕人离开主路踏上它途。 这路的两旁开满了店铺,卖着各种看似古代的商品和食物,再往深里走几步路还看到将商品放在簸箕里叫卖的小摊贩。 姚乐芳还在等吕朝云开口领着她一起调侃一番这个古城,结果今天的吕朝云突然「善良」得不得了。一路什么都行,什么都能接受,现在居然还对簸箕里摆放的古代首饰感上了兴趣,真是奇怪。
第135页 姚乐芳在吕朝云身边蹲下,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那副认真挑选的样。 「我们几个是不是不小心当了电灯泡,打扰到你和陈齐浩了。 是,你就给句准话,我们立刻闪。能不能别拿这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膈应人。」 「说什么呢?」吕朝云轻拍了一下姚乐芳的头。「来,看看这个夹子怎么样?!」 说完随手拿起个珍珠髮夹夹到姚乐芳的头上。 「唉,等一下,我先看看,好看吗?!」什么都没看清的姚乐芳,强迫着被吕朝云这么操作了一通,只能拿走店家的镜子往头上查看,想知道那个夹子到底如何。 吕朝云回手顺便把自己的马尾拆了,拿起一直把玩的蝴蝶簪子,将头髮一挽、一搅、一插到底固定了个发包,真就只是个发包而已,许多头髮都没被挽住。 被挽住的部分也露出了许多髮丝和发尾,看着像刚在床上滚过几圈似的。 吕朝云问姚乐芳讨来镜子,左右照了照哈哈笑道:「有趣,有趣,真有趣。」 姚乐芳将脸凑了过去,出现在镜子的一角。 这鬼畜的髮型看真人完全get不到有趣点在哪?姚乐芳就想着是不是从镜中能看到什么特异之处,结果和自己夹子一样都不好看。 「你今天的心情真是非一般的好啊!」姚乐芳也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答案了。 「是挺好的,嘻嘻。你看看,你们都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买送你们啊,当纪念。」吕朝云像被激嗨了情绪,回头招唿所有人来选首饰。 到底到了最后除了吕朝云,其他人什么都没选,那家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普通,没什么亮点。 吕朝云选了蝴蝶簪子,是她央着陈齐浩买给她的,说是纪念品。 「乐芳啊,你刚才就一个也没看中?」吕朝云扒着姚乐芳问。 「都不好看啊,大家都不觉得好看。也就你今天不知怎么了,被只蝴蝶迷了眼。 要我说啊,蝴蝶很危险的,兇杀片里,戴蝴蝶首饰是会被杀的。」姚乐芳想刺激刺激这个古怪的吕朝云。 「说什么呢你!」听到姚乐芳的 「诅咒」,吕朝云不甘罢休地朝她小腹轻轻怼了一拳。 姚乐芳击回去一掌,然后立刻逃掉,躲到杨未之身后。 「你有本事别跑啊。」吕朝云追了上去。 「我有本事就是要跑啊!」姚乐芳又跑去了单觉身后。 【这样才是吕朝云啊!】姚乐芳看到泼妇样来追打自己的吕朝云总算是放心了。 路边其他的游客看到他们的打闹都纷纷退让。 单觉无奈上前:「别闹了,快别闹了。就这一条路,你们都影响别人走了,都在看着你们呢。」 姚乐芳脸一红对着吕朝云吐了吐舌头,向其他人做了个抱歉的动作,一切才又恢復了平静。 「好了,不闹了,认真说说你们都喜欢什么首饰?我买给你们留个念想。」 「留念想,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就算大学毕业了也能联繫的啊。」姚乐芳自然地又和吕朝云斗起了嘴。 单觉怕他们又闹起来,向姚乐芳那瞪了一眼。看到那眼神,姚乐芳两手拖腮,眼睛不停地眨,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道:「不关我的事,本宝宝那么乖,有问题的肯定就是吕朝云。」 「咦——,刚才是哪个说膈应人的,你这才叫真膈应好不。」吕朝云摸了摸手臂,表示被姚乐芳噁心到了。 「你爹我从不惹事,有问题自然是你姚乐芳的锅。」 姚乐芳一脸柔弱地倒单觉的肩上,扯了扯她的领子,指着吕朝云道:「你看她~」 单觉无奈地嘆了口气。 那边吕朝云也倒到了陈齐浩怀里,用矫揉造作的声音道:「宝宝,你看他们那么欺负小爷我,我的命好苦啊。」 【柔弱还自称「小爷」。】陈齐浩抿嘴一笑,抱紧怀里地人儿又,用下巴揉了揉她的头:「不苦,不苦。我在你身边怎么会苦!」 陈齐浩和吕朝云在一起时实在总有出乎预料的乐事。 杨未之上前给两个戏精去伪妆:「姐姐们,真的别闹了,要闹我们回学校闹。在这很丢人啊,我都想离你们远点了。」 吕朝云和姚乐芳两人从善如流又变回了正常人,只是不知这次又能坚持多久。 第68章 持鰲下酒(下) 吕朝云又找回刚才的问题:「说真的,你们喜欢什么啊?说出来,我送你们。」 罗恕他们不懂吕朝云到底为什么如此坚持,只能随了她的愿,满足她。 「我喜欢bulingbuling的髮夹。」姚乐芳道。 吕朝云转头看向单觉。 「我喜欢復古风的耳环,这种古城大概是没有的,要不可爱的耳钉也行。」单觉想了想回答吕朝云。 吕朝云又转向了杨未之。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要不你送我髮带吧。」杨未之道。 最后吕朝云看向罗恕。 「我比较喜欢戒指,带着没那么突兀。」罗恕道。 「但是这的戒指都是那种开口戒。」吕朝云道,刚才其实吕朝云有观察罗恕的喜欢,她在戒指堆里看了半天。 可是这的商品为了能卖出去甚少原则,都是那种不限尺寸的开口戒。这种戒指不光寿命短暂,还容易卡肉,实在只能当个观赏的玩物,而这的戒指外观简陋,当观赏物也够呛。
第136页 「再看看吧。」罗恕很自然地回道,其实不是再看看,是就这样吧,她对别人送她礼物从未抱有过多期待,反正这世界从未按她意愿运转过。 【只能再看看了。】吕朝云那么想着,就算在这找不到,最后也总会找到他们喜欢的,她有这样的自信。 就这么打打闹闹地逛了许久。 大约下午3点左右,阳光被新出的云彩遮住了,整个天地都暗了几分,那些熠熠生辉的首饰被阳光加彩的部分消失了,被打回了原型,暗沉沉的,没什么吸引力了。 吕朝云他们的注意力便开始被其他类型店铺吸引。 在走过一个角落时,罗恕自觉自己好似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停下细看。 【是家书店?】 ...... 春天的午后实在是太适合睡觉了。 杜思半躺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头靠着椅子上柔软的靠垫,整个人昏昏欲睡。 她两手扶着的《金田一少年事件薄》已经倒扣在胸上了,一个人看惊悚侦探漫画也能看到要睡着,心也是真大。 店里放着的音乐舒缓温柔像在为杜思助眠。 「老闆娘,是睡着了吗?」一行人进了店里,一人到了杜思面前轻声问道。 杜思立刻睁开了眼:「没有睡着,眼睛累了就咪一咪,小姑娘们想要什么啊?」 终于来客人了,杜思精神一振。 古城里是有很多游客,但这些游客多半对她家店不感兴趣,毕竟旅游就是来玩的,来动的,谁会往书店钻。 杜思端详了一下这些难得的客人,和自己说话的是位女生。 她头髮有些散乱,别了个古代的蝴蝶头簪,却画了极朋克风的大浓妆。身着一件白t恤,下面搭了条工装裤。 这身装扮实在是混乱,但混乱归混乱,居然被那女生撑起来了,让人觉得她这身搭配法必然有理由、有依据。 杜思往这女生身后看了看,跟着4个女生和1个男生,真是难得的庞大客流量啊。 「我们店里小说,漫画都有,电影、音乐光碟也有。你们若是累了想在这休息可以点些饮料,拿些感兴趣的书看看,若是喜欢也可以买书和光碟回家慢慢看。」杜思挂上笑脸招唿道。没错,杜思经营的正是一家「书吧」。 进来的客人自然就是吕朝云一行人,一行人逛了那么久本就有些累,正好这时罗恕发现了这家店。 罗恕从没见过这种形式的书店便多看了几眼,被吕朝云和杨未之科普才知道这是家「书吧」。人们可以在里面喝茶、喝咖啡、喝饮料、看书、聊天进行许多休闲活动。正想休息的他们便顺势进了这家和古城格格不入的「书吧」。 吕朝云一行人点了6杯饮料,找了个外圈宽敞的圆桌围坐了过去。 杜思拿好菜单便活力四射地走向吧檯。也难怪她现在那么有精神,实在是太久没客人上门了。 这家店一旦没客人,整个世界就会陷入一个奇怪的时间流里。杜思的思绪会暂停,她的大脑不再吸收什么东西,也不能思考,但她身体时间却在快进。 往往有客人来时,她的大脑一正常运转,这时才发现距离上一次,她的身体已经过了几个日夜了,她是用几倍速在过这最单一的人生。而客人踏入这家店时,她大脑和身体才会同世界时间共轨。 【又开始了。】榨汁机咯吱咯吱地转动,杜思的感官復甦了,那些被漠视的人类情感又回来了。 不一会儿做好了3杯饮料,杜思要先把它们送过去,她的小托盘只能装下那么多,多做无益。 看了一眼这一行客人,4人坐在位置上说话,另2人不见踪影。 她一杯杯将饮料放到当事人面前,第三杯正是一位不在女生点的。她抬头想寻找一下那人,吕朝云看穿了她的意,指了指空出来的那片桌面道:「你放这吧,谢谢。」 杜思将饮料放了过去,而后道:「请慢用,剩下3杯也会马上送来,请稍等。」 众人齐回了句谢谢。 杜思双手握持着调酒器上下摇动,心里想着那些客人。刚才那一行人里最安静的便是不在的两个女生,现在居然最坐不住的也是他们,不知他们是去看什么了?是去看青春小说,还是漫画。 剩下3杯饮料不久也调好了,将它们放上托盘,又端了过去。 【那两人还是没回来。】杜思搜寻了一下那两人的身影,只见他俩在漫画书柜那块聚首说着什么。 杜思来到桌前放下三杯饮料,指着放在空位的新饮料交代道:「这个是奶昔,若融了就不好喝了。你们还是尽快叫你们朋友回来吧。」 正和其他人吹牛吹得高兴的吕朝云听了这话道了声谢,高声向着罗恕和杨未之方向喊道 :「你们两快回来喝饮料了,等一下冰就融了。」 罗恕和杨未之高声回了句:「好」,便又抽了一本书,和着手里的书一起回到了座位。 杜思退走时偷偷地瞄了一眼罗恕手里的漫画书。【是《魔法少女小圆》。】 那是个画风和名字都极具容易欺骗性的漫画,内容却沉重到让人心生绝望,被《魔法少女樱》小甜饼影响谁都会以为《魔法少女小圆》也是个恋爱撒糖漫画。 【哦,不对,其实 《魔法少女樱》也是个背负满满的漫画来着】。 杜思自嘲一笑,【我们常被自己欺骗啊,骗到后来都已经错乱了 】。
第137页 杜思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粉嫩圆润保养得宜的手,用老话讲这是个享福的手。 她这个享福的人现在却每天像个窥阴癖似的希望多来些不享福的客人,好让她可以窥看他们的行为和思想,让她干涸的人生多些色彩。 她是怎么过上今天的生活的?偶尔她会回想一下过去,现在回想时觉得那是段有趣的回忆,可是当时身处其中时她却只感受到绝望。 绝望是什么,绝望是一条路我们走得太远太深,感觉一生就要走到尽,但这尽头前居然有堵高耸到天的厚墙。 那年杜思正处于女人最金贵的25岁...... 大都市独女、家有几套房、长得好、高品质海归、情商高、智商高、工作认真努力,这些标籤随便拥有几个,那人的生活就该很好,而杜思全有,所以她知道自己的生活会很好,她也觉得会越过越好,就该像轻松快乐的偶像剧。 她是个服装外贸公司的销售,那年她被外派异地3个月,老闆的说辞是要培养她,有机会就让她参与管理工作,所以她乐颠颠地去了。 而当3个月后她风尘僕僕回来时,见到的却是那个工作能力不如她、学歷不如,除了年龄比她大,没有一处比她好,整天只会在老闆面前说空话的小王当了部门组长。 这还不算,就在她回来的那个月,部门丢了个大单,部门里的人三下五除二便让杜思担了主要责任,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向老闆反应,以为老闆会主持公道,结果老闆什么都没做。她那时才懂,她这个优质海归、勤奋职员只是一个人,一个力薄的普通人,永远抵不上一个部门的分量。 即使这些人在她看来是傻逼,但她在别人眼里又何尝不是傻逼。 那时杜思想离开,但是又不甘被老闆辜负、不甘当斗败的废犬,不甘背着失误的名声。 杜思想留下,但又不愿面对老闆的蔑视、不忿同事的手段,害怕后续噁心事不断。 杜思想离开,又觉得这公司都无一人站在她这边,外人又真有几个值得。 杜思想留下,又觉得这公司如此没有原则绝对没有前途,以后只剩蹉跎。 她就这么被自己造出来的墙挡住了前路,来来回回不停打转。回头她会丢人,绕路她会胆怯,撞墙她会怕疼。 绝望便生了。 很难理解,她这种衣食无忧的人会生出绝望。 但这世间又有几人是真的处在全无去路的绝地,不管看着多坚强的人,一旦困在那堵心墙前都一样的懦弱无能,不可理喻。 绝望了的杜思逃不开那堵墙了,她随了许多人的愿,做出了「女性最明智」的决定——嫁人。 两家都家底深厚,没人想着要她赚钱养家,她便在这远离喧闹的地方开了这家自娱自乐的「书吧」。 那时她的想法是要远离那些龌龊事,远离这世间不值得的人。 可是她做了这一切后,似乎获得了一些轻松,却再无更多快乐。 她这么一个寒窗十几载,学赢了上千万人的人,余下的人生的乐趣好像变成只能看别人的人世繁华。 贫乏的她羡慕别人的拼搏、努力、骄傲正常,可为什么后来连他们的不甘、不愿、鄙夷都羡慕起来了。 第69章 流光皎洁(上) 到了晚上,这座城倒真的有了几分古味。 城里所有灯光都是由豆点大的光源晕染出来的,就像有人用国画的手法沾水在这黑夜里延展了光。 从一早就一直匆匆忙忙的吕朝云终于放慢了她的脚步,看着这被光罩住的城,哈哈笑了几声。 陈齐浩上前捧住她的脸用两只拇指摸了摸她的眉,问道:「什么事那么开心?」 吕朝云抓住陈齐浩的手急急道:「等一下。」 说完便转过身来,握住陈齐浩的手将他往后推,推到罗恕4人身边,然后自己以面对他们的方向急退几步,就那么倒退着看着慢慢向自己走来的5人。 他们5人也被光罩住了像画、像梦。 没有得到答案,还被莫名操作了一通的陈齐浩反而舒心的笑了,因为吕朝云很开心:「那么开心?!」 吕朝云笑着回道:「很好看,像一副繁花似锦的夜行图,自然开心。」 单觉道:「隔那么远,看得清吗?要不你别动,等我们过来。」 吕朝云道:「就是要远,才能把景都收进去......你们等等!」 话说到一半,吕朝云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身背对着其他人「噔噔噔」地往前跑出了一大段距离,然后再转身看着他们。 姚乐芳提高了声音问道:「你干什么呢?」 吕朝云伸直右手臂往上指,也高声回道:「我将月亮也装进画里。」 5人跟着吕朝云的手看月亮。苍茫无边的黑夜中一轮明月高悬,月下发着光的古街上5人向着她缓缓走来。吕朝云又退着幸福地看着这幅画。 吕朝云一直高调、张扬、桀骜不驯地当着这世界最耀眼的风景。 别人一直觉得她的这种过于自我是对人情的冷漠,对他人的不屑。但在她看来她是用最激烈的方式爱自己,爱所以觉得那就该是最美的风景。现在她爱着这5人,热烈地爱着。 姚乐芳高声问道:「既然那么美,为什么不照下来。」 说完她掏出手机示意:「拍吧,拍吧。」
第138页 姚乐芳的突然活跃早已打破了那份宁静,吕朝云无奈拿出了手机,将这幅画照了下来。 照完5人便围了上来想看看到底怎么个美法,这幅图算是彻底从现实里消失了。 ...... 月光照射在低着头的罗恕头顶,让她发旋部分发了光,杨未之只能看到这旋,而看不到她的眼。 而看不到杨未之也没让罗恕抬头,因为他们现在正在河边放河灯。 刚才他们行路到河边时,发现这可以放河灯。 10块钱买一张油纸和一小节蜡烛就被允许在河边放河灯许愿,6人都花钱买了。 售卖处旁贴了详细的纸船叠法说明,还註明了可以将愿望写在纸船上。 写愿望这种趣事他们自然都很积极,刷刷几人都跑去写了。 除了一人外,那人便是罗恕。不是她没有愿望,从来不敢多求的罗恕这次是真的有了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可是这愿望难以启齿,愧于铭心,更是万万不敢留于纸上。 杨未之写完放下了笔,吹了吹墨汁保证这愿望绝对不会煳掉。 她看了一眼像在发呆的罗恕,将纸递给她道:「我的愿望。」 只见那纸正中间端端正正写着「愿我如星君如月」,(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復,三五共盈盈)。 那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可这份明白让罗恕更慌乱了,她急忙低下去了头。 直到到了河边放河灯时,罗恕的头也没敢抬起来。 她将河灯放进了河里,可混乱的心思还是不明,不知心里最渴望的愿望到底算什么?到了这一刻她还在尝试着欺骗自己。其实她真实的想法是,她最渴望的愿望真的该实现吗? 她早已不是开始的懵懂了,那么久的时间足以让她认清自己的感情,可她迟疑也正是因为她懂得了。 她是爱杨未之的,很爱,很早的时候就爱,现在是越来越爱。 爱到每天任何东西都能让她的身影在罗恕心里出现。 爱到「域」里都是她的身影。 爱到幸福的定义变成她看自己的眼神。 爱到希望自己的生命在离开杨未之前一刻结束。 但是爱又如何,这份爱和罗恕对漫画的喜爱何其相似。可在「蛰鸣社」外不敢说爱漫画的罗恕,难道就敢在世人面前坦诚爱杨未之了吗? 影视作品里总是把「爱」描绘得拥有无穷的力量。有了爱情主角可以改变性情,改变能力,改变世界。 可现实是那不是「爱」的力量,那是人的力量,是有勇气的人为「爱」承担了一切因果。 「爱」每人或多或少都会遇上,却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拿拥有的一切去博弈,而「爱」这种稀罕物真的会眷顾怯懦的人吗? 罗恕的一生缺失了很多东西,她有意识到这点,但也和许多人一样觉得自己最缺的是「爱」,可其实他们最缺的是「勇气」。 罗恕这样的人,她的「爱」会成长起来,还长得那么好,不过是因为她一直将之放在「域」里,埋在心里,没拿出来一刻,没让它经歷过这世界一刻的□□。 她保护它的方法就是当只鸵鸟,一切不说穿,不捅破,便天下太平。她的「爱」缺了「勇气」便也没带未来。 而杨未之和罗恕不同,她懂得了自己的「爱」后,她有「勇气」跟着自己的心去努力,她有「勇气」去直面罗恕的选择,她有「勇气」去直面这个世界。 她为未来的时光积攒足了「勇气」,准备好了一切,现在缺的只是罗恕的答案。 杨未之在罗恕身边蹲下来,将她的船放在罗恕的船旁边,她拨了拨水,她的船便被水波推去了罗恕的船边,两船轻轻相撞,都微微晃了晃。 「你许了什么愿?」杨未之看着那个依然不肯抬头看自己的罗恕。 「没有许。」 【相和之愿不敢许,相分之愿不甘心。】 「既然两只船都靠在一起了,那就当愿望共享吧。」 「未之,你不担心吗?」罗恕很担心,只要一想到未来,无数恐惧就涌上心头。 她担心没有婚姻束缚的两人,会因为不再爱而轻易分开。 她担心没有后代的两人会失去依靠。 她担心他们会受到所有人的歧视,会众叛亲离。 她担心若她俩有人先走了,另一个人会孤独终老...... 这是一场攸关两个人一生的赌局,怎么看唯一的胜法都是不去赌。 「担心啊,我也担心会老会死。但你会因为老和死就不活了吗?」 「但是老和死,是所有人都不能避免的痛苦,我们这却不是。」罗恕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扎进了肉里,可是现在的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将她俩之间的感情比之「痛苦」,这已经盖过了所有她现在能想到的「痛」和「苦」。 「你怎么就觉得那是痛苦,我觉得那可能是一生最大的幸福。」杨未之紧紧握住罗恕的拳头,她的紧握,让罗恕松开了拳头。 她看着罗恕,像看一轮美丽的月:「月暂晦,星常明。我一直在。」 杨未之指了指罗恕又指回自己:「三五共盈盈。」 罗恕终于抬头了,她看着杨未之,那眼睛很美,里面有月、有光、有罗恕。 幸福就在这,缺的只是罗恕的勇气。
第139页 「哈哈,我的船最远。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吕朝云站在岸边蹦跶,兴奋地高声叫着。 陈齐浩担心手舞足蹈的她掉进水里,紧紧搂住她的腰笑问:「什么愿望那么兴奋?」 吕朝云回身吻了吻陈齐浩的脸:「我要永远爱你和你们,我也要你们永远爱我,我要这世界都心随我愿。」边说边指了罗恕4人一圈。 没有人被那么坚定地喜欢着能不开心,罗恕4人都笑了起来。 姚乐芳打趣道:「那么贪心,老天爷要罚的。」 吕朝云一抬下巴:「我不,我就贪心,我都要。」 陈齐浩宠溺地用鼻子颳了一下她地鼻子:「好,我们就贪心,反正我总会让你心随所愿的,我会永远爱你。」说完回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罗恕笑看着吕朝云打闹。 【那个人永远是那么张扬耀眼,仿佛这世界就该被她所控。让人觉得这世间没有她不可战胜的东西。我是不是也......】 ...... 他们的这此旅游计划定是2天,所以他们是要在古城住一晚上。 吕朝云早早就预定了3间房,他们的行李一早便寄存在这了。 开始一直专注玩乐,没人在意,到现在吕朝云分房间钥匙的时候5人才发现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事,他们要怎么住。 吕朝云将钥匙分别递给了陈齐浩、单觉、杨未之道:「单觉和乐芳一间,罗恕和未之一间。」 有事就问的姚乐芳立刻接话:「那朝云你来我们房间还是去未之他们房间啊?」 「两人一间房。」 「对啊,多了一个你嘛,所以我才问......唔!」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的姚乐芳突然住了嘴。 第70章 流光皎洁(下) 嘴闭上了,内心却高声尖叫起来。【天啦,朝云要和陈齐浩住一起吗!!!】 其他几人也和姚乐芳一起反应过来了,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罗恕等深吸了口气,把惊讶压下。但眼珠却没法克制像上了发条似的激情乱转,眼神热切似火地在吕朝云和陈齐浩间打转却还假装不在意。 这可是个尺度惊天的大瓜啊,就那么随意晒出来没问题吗?作为一个大学生不是应该避讳谈性吗?作为一个女生不是该矜持冷情吗? 可是吕朝云就那么大刺刺地全展示出来,不收敛,不伪装。即使是和她相处几年的室友也适应不了她这块的「坦荡」。 毕竟就算说去炸学校都能被夸句真性情,但这事就很容易上升到「y盪」了。 陈齐浩没有吕朝云的坦荡,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被这突然而至的信息弄懵了。讶异、害羞、烦恼、不知所措,脸上各种情绪轮番上阵。 4人还不放过他,热眼每扫过来一次,他就尴尬一分,就畏缩一分,几轮下来,他已经畏手畏脚不知该怎么站立了,他有些想逃。 吕朝云跨出一步,反手握住了陈齐浩,挡住了4人的眼神,对着他们道:「逛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了,都去休息吧。」 然后牵着陈齐浩自然地向自己房间走去,不在意背后的心潮起伏。 「这......」姚乐芳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感觉即将有件大事发生,想要关注一下,但说起来这事和她真没什么关系,不是她该置喙的。 单觉拉了拉姚乐芳的手,姚乐芳转头看她后,她对着姚乐芳摇了摇头。 姚乐芳没有再说下去,单觉嘆了口气,对姚乐芳也是对罗杨二人道:「我们回房间吧。」 事情太过震惊了,自然要花时间消化,所以当他们看到罗杨二人心事重重的样子时表示理解。 姚单对着二人点了下头也离开了。他们自然不知道罗杨二人心里的激盪绝不仅于此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旖旎事故,那两女共处一室就平静了吗? 罗恕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从未和杨未之在密闭空间独处过。对等一下会发生的事,既恐惧害怕,又有些厚颜无耻的期待。 她知道自己不善隐藏情绪,但又万万不敢将之表现出来。她必须捂住,必须将动了的心捂在胸膛里。在她还没做出决定前,不能让它露出来一分,不让这世界知道一分。 罗恕没管杨未之,拖着行李就朝房间跑。她能想到的办法就这一个了。 杨未之看了看手里的房卡,想着前面拼命奔跑的人或许正满脸通红。「真可爱!」 ...... 进房间刚放下行李,陈齐浩就被吕朝云从背后抱住。然后她的左右两手分别往开始上下游走,一点点摸索攻城略地。 爱人隔着衣服的抚摸让陈齐浩很激动,他的唿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欲望慢慢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吕朝云在干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更多。 吕朝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就是想要更多,更彻底。所以她的进程越来越激烈,力度更大,方向也更精准。 当她向下的左手来到了那个位置时,她揉了揉那块她没有的肉。这个动作惊醒了陈齐浩,理智回笼,他立刻握住了吕朝云的左手,回身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陈齐浩的紧握对吕朝云的动作没什么阻碍作用,反而因此让她的动作更明显,感受到更强烈的刺激的陈齐浩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 这声婉转的哼声鼓励了吕朝云,她左手不停,右手立刻伸进了陈齐浩的衬衫里将他的上衣拉开,露出肌肤出来。
第140页 这是吕朝云第一次直观见到这不同于女性的充满了力量的身体。 【这样的身体!这样的肌肉!】 吕朝云微微佝身用嘴和手一起从下腹一点点往上紧密接触。 「云!」陈齐浩觉得自己要疯掉了,理智只能让他发出这种微弱没有任何反抗力量的单字。 吕朝云终于吻到了胸口,她抬头用那双包了汪水的眼睛看着陈齐浩,陈齐浩以为她要吻自己的嘴,谁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正方的小塑胶袋,当着他的面用嘴撕开。 【我真的要疯了。】 ...... 等杨未之来到房间门口时,看到的便是仿佛面壁的罗恕。 她知道这时自己要是说点什么,罗恕很有可能就不进去了。所以只是默默地开了门,把门推得大大的。 罗恕就着未关的门也进去了。 杨未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转头看罗恕。只见她正坐在大床的床尾摆弄衣服。 杨未之起身走向罗恕,在她身边坐了下去。杨未之这个坐的动作像是地震一般直接把罗恕震了起来。 莫名起来后,罗恕自然也不好干站着,她低头没看杨未之只急吼吼说了声:「我去洗澡了。」便不管杨未之的回答冲进了卫生间。 罗恕打开最大的水量,将头全部埋进汹涌的水帘里,但仿佛还是能感受到杨未之,罗恕甚至觉得她就在自己身边对着自己吹气。 罗恕忘带睡衣了,洗完澡便随手拿了件浴袍。她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件男士浴袍,她本就身材娇小,穿着这件浴袍即使拉紧腰带,上半身也是这边松那边垮,一副随时要左右分开掉下来的效果。 以为旅馆的浴袍都偏大的罗恕,没有意识到浴袍分男女,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有多诱惑人。 她走了出去对杨未之道:「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 杨未之闻声抬头便看见一个白皙柔嫩,勉力裹着衣服的人儿,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而且这人还是她心心念念的罗恕。 一股热浪不知从哪儿窜出,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这下变成她不敢看对方了。 这样的罗恕让杨未之想到遥远的过去,那个雪中的罗恕。她早已不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了。 杨未之进了浴室后,独自坐在外面的罗恕有些不自在。若她就一直坐着太过像在等杨未之,她不该等的。 她便躺在床上装睡,睡觉就不是在等了。可是一想这样杨未之一出来看到的岂不是躺在床上的自己。 【哎呀,不要乱想了,罗恕。关灯,关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啪」的一声,浴室以外的地方都进入了暗夜,罗恕是觉得安全了。 但立刻她又担心起杨未之来。【未之会不会看不到路,等一下摔跤了怎么办?】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左思右想,瞻前顾后早已把想要掩饰的东西暴露无遗了。 她还在苦思怎么才能两全,眼睛突然扫过遮盖得严实的窗帘。 她来到窗边,拉开厚的那层窗帘,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后面还有一层薄纱窗帘。平时用它是来透阳光的。现在这个皓月当空的晚上,拿来透月光也是极佳。 两边厚窗帘都拉开后,月光透过薄纱将银灰色的光铺满了整个房间,所有东西都带上了朦胧的暧昧光泽。 【这样未之就看得到路了。】 做完这些,担心撞上洗完澡的杨未之,罗恕急忙躺回了床,在远离浴室的那片区域装睡。 昏暗的房间里,银纱般的月光铺在一副曼妙的以背对人的女体上。松垮的浴袍在女体上裹束着,把女性的曲线勾勒得更为明显。 那件浴袍也不甚严实,露出了女体的一角肩膀和两条交错的白腿。微风吹动了窗帘,月光也跟着动了,那被月光覆盖的女体也像一起裊裊婷婷地动了起来。 洗澡出来的杨未之猝不及防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用毛巾擦头髮的动作定住了,世界像被按了暂停键。 她知道罗恕绝不会有什么诱惑她的想法,这一切只能都是随意地构景,但就是这个随意却是她生平未见过的诱惑。 从她的心开始瘙痒的血流遍全身,每过一处那处的身体便燥热起来。终于那份燥热冲上了头,世界开始高速运转了,她扔掉毛巾,急切却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她害怕自己任何大动作都会打破这场景,只能拼命压制燥热。 上了床后她用手肘撑着匍匐前进,更为小心地靠近罗恕。她太过激动,唿吸难以掩饰,只能将每一次唿和吸的时间都拉到最长。 床能有多大,自然几下就到了罗恕的身后。她的头就定在罗恕肩膀上方,看着那露出来的一角白皙柔嫩的肩肉。 终于她的自制力用尽了,渴望像巨浪淹没了她所有的小心。 她低下头吻上那块她连纹理都研究了半天的嫩肉,这次也是全方位的研究,只不过是用嘴。 刚吻下去时,杨未之确实是什么都顾不上。但当过了那最初的悸动和满足后,感受着那块肉和自己的嘴一般的热血流动速度,一般的轻微颤抖。 杨未之知道了罗恕没睡着。她在假睡,那她的不反抗,就是默认。 被鼓励到的杨未之用左肘撑着身体,伸出右手搂住罗恕的腰。然后她又移动了自己的两条腿,用腿蹭着罗恕的腿,这一切罗恕都没有阻止。
第141页 杨未之的动作便也更激烈,她拉下罗恕的浴袍,露出整个背。她吻的范围也变成了整个背,激烈且越来越没章法地用她的吻攻略每一个地方。 终于她想要再进一步,她的吻向罗恕正面移动,她想和罗恕更亲近。 但这不是罗恕的想法,这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要阻止。 她不可以通过醒来来结束这一切,因为醒来就必须面对,就必须做出决定,而她还没下定决心,所以她只能继续自欺欺人地装睡。她调整了一下身体,将睡姿变成趴着,正面牢牢地藏进了褥子里,只稍微向背着杨未之的方向转了点头。 罗恕的动作让杨未之充血的大脑冷静了下来,她懂了罗恕的不愿,她有些愧疚刚才自己的疯狂。 她无力地躺倒床上,慢慢调整唿吸,许久后唿出的气体终于不再是燥热的气体了。 可是这样的夜晚,心爱的人玉体横陈于面前,怎么都不可能回復平静的心湖。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罗恕的背上,就像不小心放上去的一样。 不同于刚才被欲望控制的热情,这种轻微的□□接触居然也让她心潮澎湃。 她觉得自己的手按在了罗恕的心脏上。每点一下那完美走势的背上的肉都会跳动给她以回应,像带着节奏,如乐器一般回应演奏者发出的旋律。 旋律啊,最动人心的旋律。想到这个,杨未之将两只手都放在罗恕背上,以弹钢琴的指法,她的手指抚过背的高地,也按过背的洼地,弹奏那曲她俩的歌曲《ハーフムーンセレナーデ》。 她轻声唱了起来。 」あなたのもとへ届くなら (如果能将自己的思念传达给你) ...... 好きな人と结ばれたい深く祈るわ (想要和喜欢的人结合深深地祈祷着) ...... 幸福(しあわせ)をさがす 幸福ふたり (寻找着幸福两个人的幸福) 抱きしめて生きてゆけたら (如果能相拥着活下去) 离さないで あヽ时の银河に (请不要放手 啊 即使顺着时间的银河) 流され大人になろうとも (流淌成长为大人也请不要放手)\" 【罗恕啊,你能听懂我传达给你的爱吧,我是那么的爱你。】 罗恕自然是感受到了,比起歌词,杨未之那双手传递的爱意其实更浓烈。她的手指像对待珍宝一般轻缓地碰触罗恕,然后又像带着最深的留念迟迟离开。 言语这种充满矫饰的东西是不能打动罗恕的。即使有人用这世间最美的词彙描绘他的爱情,用最玄妙的修辞去形容他的真心,对于罗恕来说都只是一场炫技。 但是罗恕相信杨未之的话,她说出来的每一句罗恕都信,她未说出来的话罗恕也懂。因为她是杨未之,罗恕生平仅见一个的杨未之,那么多岁月的相伴,就像阳光、像水源、像空气、像世间一切宝贵的东西般从不夸赞自己,却无时无刻不让罗恕感受到她的真,她的好,她的爱。 罗恕偷偷睁开了一点眼睛缝,在她眼睛前方的床头柜上有一圈大约5厘米的金属包边,那金属上现在正投影着杨未之。 罗恕看着那个在月光下发着光的杨未之有些痴,过去她总是不懂古人为什么要把爱情说成一场「风花雪月」,现在她好像有些懂了。 【像我这样无能的普通人,人生能做的最伟大的事恐怕就是,在我生平能见的最美的风景里都有你。】 罗恕贪念地睁大了些眼睛,她要看得更清楚。这样的杨未之都让她遇上了,这样的爱情都她遇上了,这些都美好得远远超过她的想像。 她想起晚上吕朝云说过的话:「我要这世界心随我愿。」 这已经超过罗恕的「心随我愿」了,不是人的意淫,那是不是就是老天爷的恩赐,是老天爷给她安排的美好人生,她只要接受就好。 ...... 都说老天自有安排,人力何其渺小。 可是或许命运最残酷,最让人无法面对的地方就是,它往往在人最幸福,飘得最高的时候,啪的一声将人击落尘埃。 不管是当时就有所预感的吕朝云,还是做着美梦的罗恕,都不曾想到,古城一行会是他们大学生活最后的一场美梦。 梦醒的疼让罗恕连日记本上那几言的虚假都不愿再制造。 第71章 人生至苦(上) 活在这世上的人到底算个什么存在?这问题很难有答案,更难有标准答案。辛苦探寻后也就能有些微末的个人感知,这些感知被个人经歷影响太重,所以都不尽相同。 罗恕从来觉得自己是颜季掌下的物件,是天地间的蝼蚁,是宇宙中的尘埃。 所以她从来就是惯常驯服于颜季,听从于天地,遵守于宇宙。 这样的罗恕现在有了一份不容于世俗,不容于颜季的感情。这件事太过灾难,若在从前,罗恕早就远远躲开,半步不会前进。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是爱啊,是杨未之的爱啊,是罗恕一生都没遇到过的心动美好。她想要,满心满脑地想要,愿意拿生拿死拿一切去换的想要。 抱持这样强烈的意愿,她怎么甘心放手。濒死之人都会搜寻救命稻草,现在的她比死更危险,比死更煎熬,自然更是拼命搜寻一切可以继续下去的东西。即使是跪俯在听从的所有东西面前,也要祈求眷顾。
第142页 颜季太过强大,要比过她就只有天地、宇宙。被这种心思驱使的罗恕突然发现,最近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老天爷子在预示她。 【老天爷允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罗恕激动得想哭,她终于可以和杨未之在一起了,被老天爷祝福,他们会幸福一生。 满脑子幸福幻想的她迫切地想要快快对杨未之开诚布公,然后马上开启他们的甜蜜生活。 因为是老天爷的恩赐,罗恕便想要以祭天的形式来宣告他们感情的开始。 但现实不允许,罗恕不可能真的对天下广而告之,也不可能举办那么大型的仪式。一切必须打一下折扣,但至少要在个天时祥和的日子在寝室准备一番,将自己的感情告苍天,告自己,告身边的人。 虽然她做不到吕朝云那样告白得全校皆知,但该有的准备她都会做好。让她和杨未之的幸福,被苍天祝福,也被挚友祝福。 想到便做,罗恕立刻上网买了本黄历。没错,这次罗恕的标志进行「棍」便是黄历,一切计划等着它到了就开始。 罗恕就那么等着,等着幸福降临。 把自己的人生走向挂靠于他物的意念怎么可能会有大团圆结局。一直祈求别物而从不寻求自我认可的罗恕最终确实也会等到一个答案,只不过和她想要的不一样而已。 ...... 「罗恕啊,你妈住院了。」大姨的电话打破了罗恕怡然自得的等待。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住院?」罗恕焦急地询问。 「摔伤了盆骨,现在在住院观察。」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请假。麻烦大姨你在我回去前看顾一下我妈。」罗恕和颜伯客套了一番后去找辅导员说明了情况,然后得到了一周的假期。 她心里念着,先回家照顾妈妈,其他的回来再说。却没想到,再回来就是物是人非了。 ...... 这是罗恕大学时期第二次进医院。上一次她还是作为病人,那时进医院前,心情压抑,后来一切困顿都改变了,反而生出了几分趣味。 她一直把这种和童年糟糕的医院体验不同之处,都归功于医院的基础建设进步。毕竟中国有钱了,现在的医院全是高楼新屋,採光极佳,四处也都干净整洁,人的心情好似乎也是必然的。 但今天罗恕独自走在这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却没有想像中的轻松,反而像是把心暴露在了这空旷的巨大空间里,惶惶无所依。 而且这空间里到处瀰漫着混合药味,就像是怕只给病人吃药不够疗效,非要在空气里都留下分子,让病人唿吸间都能渗入药力。 那窗边的阳光争相涌入楼里,也是为了照明了空气中上下颤抖的小东西,罗恕仿佛听到了这些小东西得瑟的笑声。 她本没有想过要胡思乱想,但这些诡异的想法不受控制地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她有些害怕了,觉得医院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原来一个人的处境如何真的是和人主观臆断相关。 罗恕用纸巾包住医院的门把手,用力一推,推开了颜季病房的门。 现在正是中午,颜季平静地躺在床上睡觉。罗恕放轻脚步,走向她。 【这是谁?真的是我妈?】看着床上躺着那人,罗恕受到了震动。 罗恕看到的是一个年华已逝的老人。 没有平时固定髮型的小心掩饰,那些根部的白髮现在随意舒展着,面皮也因为疲惫全塌了下去。 整个人透露出几分软弱,那软弱是罗恕从未在颜季脸上看到过的,它只常常出现在镜子里罗恕自己的脸上。罗恕第一次感受到她和颜季相像,感受到那紧密如绳的血脉联繫。 睡着的颜季,像被抽掉了骨头般陷进被子,全没了平时的冷硬。这个失去了依靠的女人,还是过去那个强大的颜季吗? 颜季对于罗恕来说是母亲,是师长,是规则。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永远耸立在罗恕的生命里,宣誓她的主权。 但现在躺在这的分明是个普通人。她不是母亲、不是师长、不是规则、不是雕像、不是不变,她只是个颜季。 罗恕坐在陪护凳子上,静静地看着颜季睡觉。她感受着这个去掉一切外壳的颜季,产生了一种荒谬感。她觉得自己像被欺骗了,被生活或是被颜季。 1小时后,颜季慢慢脱离了迷煳的睡眠状态,醒来了。 她睁眼后没有想搜寻什么,只是接着看罗恕对面窗外的一棵树,不知在想什么?好像全然没想过身边会有人。 「妈,你醒了。」罗恕出声打断了颜季的自顾。 颜季听到声音,意外地迅速转过了头来。 看到是罗恕,眼神一亮。那眼珠的变化就像被埋进了土里的珠宝,风吹来颳走了表面泥土显出了宝石光泽。 颜季想要起身,她想至少以平视的角度和罗恕说话。 她的这份好强忽略了自己身体,她现在一动便是一疼。 看到颜季皱眉,罗恕连忙上前阻止了她的动作。罗恕扶住她的肩道:「妈,你别动了,你还伤着啊。」 现在确实不是她逞强的时候,稍微放软了点那个时时紧绷的梁背:「你怎么回来了?我都让他们不要告诉你了,大老远的跑回来多耽误学习啊。」 中国的父母就是这种说话方式,先埋怨孩子的真心,再强调学习至上,也不知道到底想养个什么品性的孩子。
第143页 「大四已经没有多少课了,不会耽误什么学习。我和老师请了一周的假,接下去可以好好陪陪你。」既然都已经站起来了,罗恕便也就没有立刻坐下,她帮着颜季调整了一下睡姿。 在颜季躺好后,这个空间里出现了一段失语。 她俩都对现在自己的状态有些不适应,产生了一种两者都不太明了的尴尬。 毕竟颜季的强势、把控一切,和罗恕的怯懦、被动听话才是常态。 其实如果只是境况强弱颠倒还不至于出现现在的场景,毕竟人处在不适的环境是可以逃离的,这也是罗恕最擅长的。 而其实颜季的强颜坚强其实也是一种逃避,所以这世间的所有人都非常熟悉逃避这种手段。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俩都不可能从这样的状态里逃开,颜季的受伤把她俩桎梏在了医院这个空间里。 罗恕来时匆忙,没带任何探病的东西。 她也没想过见自己妈妈要什么礼物,她不知道礼物对于人的重要性,聊礼物是陌生人间最好的话题切入点,可以迅速消掉陌生感。 陌生感这件东西怎么也不该出现在罗恕和颜季这对相识20多年的母女间。所以当它出现时,罗恕和颜季都没想到过是它。 他们只是很奇怪为什么难以进入正常的谈话。其实没什么奇怪,这个时刻罗恕正首次和颜季一起真实地进入颜季的人生视角,自然会生出陌生感。 「我一切都是为了你。」每当这句话响起时,父母和子女间都会经歷复杂的情绪转变,有些人甚至会对这件事的真实性进行辩驳,认为父母对孩子的倾注没有到「一切」的地步。 但这件事到罗恕这就很真实了,她俩这20多年的相处时光确实基本上都是在罗恕的人生里。颜季强势地参与了罗恕从出生到成长的所有时光,控制了罗恕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罗恕几乎从未参与过颜季的人生,罗恕其实并不清楚颜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知道颜季的人生到底有什么幸福,有什么困境,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可现在颜季的老和病,不是自愿的,但罗恕确实开始变为强势的一方。 看着柜檯上那个包装完整的果篮,罗恕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 「妈你早饭和午饭吃了吗?」她想起自己那次住院,颜季是不是抱了和她开始一样的想法,所以都没什么吃东西。 「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一个人躺在这医院里,怎么会有胃口。更何况吃了就要去卫生间,她不想示弱到如此地步,成为别人的负担。 第72章 人生至苦(下) 「饭一定要吃啊,更何况你还病着。」过去那么多年一直是颜季催罗恕吃饭。 现在居然也反过来了。吃饭这种事太过讲主观意愿,只有把控局面的人才能催别人干。 「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用,你在这休息就好了。」这句话抛开了过去强势气场的加成,剔除了「命令人不要做」这种情绪感受后。 露出了□□的部分,罗恕感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颜季在拒绝别人,和罗恕拒绝别人有一样的内核「害怕别人过多进入自己的世界」。 后来罗恕还是去买了饭。不管她俩意愿如何,世界的运转要继续,她俩地位的颠倒会继续加剧,罗恕深入颜季世界的进程也无法逆转。 买回饭后罗恕小心地摇起床,一口一口餵颜季吃饭喝水。拿出婴孩时期颜季给罗恕餵奶的仔细。 因为颜季盆骨损伤并未很严重,住院只是为了观察,不会出现什么紧急状况,所以晚上罗恕没有陪床,都是回家睡觉的。 每一天罗恕到医院,感受的就是个极清冷的空间,要她待上许久才能将颜季这片区域带暖起来,然后第二天一切又恢復清冷。 罗恕觉得有些奇怪,后来陪了颜季4天才发现,当她来了后,除了颜仲来过一次确认颜季的情况,竟然再没有任何人来看过颜季。 罗恕有问过颜季,她告知罗恕她同事在最初两天就来看过她了,而颜家的亲戚也在那几天就来看过。 罗恕削着苹果皮安静地听着颜季的叙述,她想起了自己住院时的闹腾,所以颜季除了这些组团来看她的同事和亲戚,连一个不是出于礼节只是想见她的朋友都没有吗? 在颜季的人生里到底有些什么?一家亲戚?一群同事?一个老公?一个罗恕? 对于「颜」家亲戚,她是嫁出去的折扣亲人。 对于同事来说,她是八成时间利益冲突,两成时间维持人脉的熟人。 而老公算什么?罗恕回家时有遇到过罗达士,罗恕确认他知道颜季的情况,但他从未来看过颜季。 所以她真正拥有的只有作为女儿的罗恕这一个了吗? 罗恕每次抬头看养病的颜季,都会生出和医生的诊断不一致的错觉,她觉得颜季病得越来越重,颜季的身心都像陷入了医院里,不见快乐,只见困苦。 这能理解,这满院的病人都困苦,毕竟生病很苦,而颜季还孤独更苦。 可是后来罗恕才知道,人生至苦并不是这些。 ...... 那天罗达士出人意料地来看颜季了,罗恕一喜,想上去迎迎父亲。 可是却被颜季一把抓住了手。 颜季那刻脸上迅速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怨恨、厌恶、痛苦,所有负面的情绪好似都过了一遍,远远超过了这几天罗恕见到的总和。
第144页 那种复杂代表了太多东西,罗恕不懂。 其实连颜季自己都理不清了,怎么会产生那种比看到变态更深的噁心。长年累月的怨恨堆积,早已说不清是哪点、哪事让她和罗达士相看两厌,现在似乎唿吸同一片空气都是带着火气的。 但是她那些负面表情只存在了一瞬间,便都收敛成为冷漠,她不能让外人知晓一分自己的狼狈。 罗恕以为罗达士是来看颜季的,能打破这种母女相依为命的困苦局面,罗恕很开心,但是这么想的只有她而已。 罗达士想要跨进病房,颜季却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起,半点不顾及自己的情况立刻道:「我们去外面说。」 边说还边起身伸手去够医生给她的两个拐杖。 她的这番动作太过迅速和决绝,久违的强势瞬间回到了身上。 罗恕无措地上前扶住颜季,想要减低颜季大动作下出现伤害的可能性。 对出去说这点罗达士是没有意见的,他眼看着颜季的决绝和罗恕的慌乱没想着上来帮忙,就那么等着他们相互搀扶着向自己走来。 颜季撑着两根拐杖,罗恕搀着颜季的腰,他们艰难地移动到了门口。 期间罗恕有抬头看过罗达士,他一脸冷漠。她也看过颜季,也是一脸冷漠。明显这些老弱和病痛也敌不过一些事,他们的行为和过去一样没有受到影响。 颜季到了门口也没有停下动作还是继续走,她没有看一眼罗达士,冷冷地说了句:「走吧。」 3人一起走了出去,而后她俩选中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交谈。 罗恕站得远远地看着他们,和过往的所有时光一样。 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比较激烈地交谈,但罗恕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争吵,争吵还会不停升级。 事情果然按照罗恕的猜想进行,即使隔着那么远也能感觉出来他俩情绪的激动,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互相辱骂了。 都是司空见惯的事,罗恕本不该有所波动,她该像过去一样冷静地随便他们恨生恨死。 可是今天她非但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内心还倍感煎熬。 当她对颜季这个女人有初步认识后,她对她生出了怜悯。 一个人的生命可以荒芜到什么地步?她没有过任性挥霍的时光,也没有过甜蜜幸福的岁月。没有过肝胆相照的朋友,也没有过相濡以沫的爱人。近乎一无所有的她现在背负着伤痛,去迎击更多的伤疼。 争吵升级得很迅速,习惯使然他们开始动手了,罗达士顺势甩掉颜季伸过来得手,颜季重心不稳往后跌去。 这一刻罗恕的怜悯无限膨胀,变为爱怜和责任,同时对罗达士生出巨大的怨恨。 他怎么能那么对颜季,那是他的妻子啊,是和他风雨相伴20多年的人啊,是他生命里的另一半啊。罗恕急匆匆冲过去,想要阻止他们的互相伤害。 「你现在这样子,如果从楼梯上摔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活。」冲到近前的罗恕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她知道吵架时人会出最恶毒的语言,她知道这世间最毒也不过人心,她知道罗达士和颜季的互相攻击都是常事,她知道他俩辱骂对方时谁都没有弱上一分。她知道这一切事,所以也知道这句话的出现一点也不突兀。 可是在这一刻这句话还是把罗恕给震惊到了,她遍体生寒,仿佛看了这世间最惊悚的电影,差点陷入梦魇。 人为什么能用如此恶毒之语诅咒身边人。他们到底把在一起时的时光和生命当成什么,他们用狠、毒、怨去看待身边的人和物时,不是也在轻贱自己的人生吗?! 一种灭顶的厌恶淹没了罗恕,她调转了方向,冲着罗达士而去,狠狠推了他一把,怒喝了声:「滚。」 罗达士被推得一踉跄,他居然被那个温顺如猫的罗恕给教训了。 心火难抑,罗达士想上前收拾一番罗恕,但是他们这的动静已经够大了,已经开始有人往这边探头了,罗达士只能作罢。 他啐了口唾沫:「两个赔钱货。」便转身走了,不再理身后的两人。 罗恕没有再管罗达士的行动,她疾步上前扶住了颜季。 颜季靠在墙上,她的身体有些软,罗达士离开后,她又变回了那个医院里最普通的病人,柔弱无依。 她挣扎着离开,不能再呆这了,这块地还迴响着她婚姻的不幸,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些。 为了掩饰她是个拥有失败婚姻的绝望女人,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那么多年她在所有人面前演戏,不和任何人交心。这一切很驾轻就熟了,她只要快些离开这,一切又会回到过去,一切又会好起来。 「妈,你怎么了?你说说话啊!别动,会弄伤自己的。有什么事和我说啊,我在啊,我一直在啊!」罗恕紧紧抱住不停挣扎的颜季,罗恕以为自己是无措,却不知无声无息间泪早以布满了她的脸。 ..... 昏暗的楼梯口,一个奇怪的身影靠门站着。看那姿势不像是罚站,但是那人就在那一动不动,像是失去其他意愿,生命只剩站这一般。 若有人将耳朵靠近门缝,便可听到「姓罗的」「臭娘们」等咒骂声。 颜季出院了,她又回到了那个家,一切又回到了过去,深恶痛绝的两人又聚到一起。
第145页 再次骂起这世间最恶毒的话,罗恕这次很平静。这一刻她有些懂得了为什么他俩能如此恨对方。 困守一生纠缠的关系,能让一切负面的东西疯狂滋长,就像一个营养丰富的培养基,菌株视为天堂。 都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怨憎会苦。 颜季和罗达士一生陷入婚姻这场怨憎会,让他们不会有美好的爱情和坚定的友情,还让他们经歷的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苦难迭至的同时苦上加苦。 罗恕不知道还要继续这种苦难的原由。 她经歷过爱别离和求不得,当时觉得痛不欲生,愿拿生、死来交换,以逃避那种苦楚。 可是这几天她才知道,强制和厌恶的人生活在一起,每一天都是一个生死轮迴,每一刻都会感受到这个世间的恶和苦。 【我这一生不避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接受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只求别给我的人生来场无尽头的怨憎会。】 第73章 以意逆志 「和文楼」是吴华最老旧、最偏远、最没有存在感的一栋楼,所以连每楼必有的校园鬼故事它也没有,实在是没谁有那份闲心来给它编上一编。 它便成为了吴华学子晚自习最后的无奈之选,若谁有了好去处,基本上是不会回来了。 所以这楼里学习的人来来走走,时时变换。 但什么都有例外,于星缘便是其中一个。 于星缘的时间十分宝贵,不想将它们花在提前占座上,也不想把它们花在和一群熟人打闹聊天上。所以她从来都是来这,「和文楼」2楼最左边的阶梯教室。 而就在这件教室里还有另一个例外,她便是一直坐在最后一排中间位置的方邱秋。 和于星缘的随缘,看到什么位置坐什么位置不同。方邱秋仿佛认准了那个可以俯视全场的位置,从于星缘来这便见她一直坐在那。 方邱秋的桌面区域总会铺一块枣红色的格子布,各种书籍在那区域两侧各自堆着成为了两个高高的壁垒,中间空出来的地方会放一个保温杯。 她每次都来得极早,比任何人都早,饭点没过就来,好像连吃饭这种中国人心中天大的事在她那也没什么地位。 每天来后她就会在位置上写计划,修修改改写上一个小时。因为方邱秋坐最后,而且用书挡住了桌面,所以于星缘虽然经常看到她聚精会神地写,却从来以为她是在答题或是修改笔记。 直到一次考前,一个性格活泼的女生坐在方邱秋旁边,她见方邱秋全神贯注地写东西,以为她在刷经典题,便央着方邱秋借给她,拉扯间,学妹看到那纸上满满的都是学习计划。 「你那么认真就是在哪写计划?!」女生高声在教室里迴荡,方邱秋邹邹眉把计划翻过来盖住。 那个计划写得极细,几月几号什么课从哪章学到哪章,学到什么程度,都有记录。但那上面修改极多,好似事情全不能按计划完成,而且还都是拖延。 方邱秋在每天写完她的计划后,就会跑去附近的休息室打上一杯开水。 于星缘在学习中途听到一阵「噔噔噔」急促高跟鞋落地声,她都会皱眉,她知道写完计划的方邱秋去休息室打热水回来了。 方邱秋边走边吹着杯子上的热气,艰难地花上许久才喝下一口水。 于星缘经常冒出疑问「为什么不带回一杯温水?这样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直接喝了。」 方邱秋打完水后会喝上许久,但只是这个时候,后来她不会再喝,就像她只会在这个时间段渴,而后面全无饮水的需求。 喝完水方邱秋就开始正式看书了,她会从书堆里拿一本书出来,10次有8次都是英语书。其中最常出现的是《english the american way: a fun esl guide tonguage & culture in the u.s.(美式英语:一个对美国语言和文化的有趣指南)》。 这也是于星缘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所以她看一眼书嵴就认了出来。 但方邱秋的英语书都很奇怪,前面十几二十多页都会很残旧,有些页角都被磨缺损了。但是后面的页很新,像没翻过一样。 方邱秋翻出书像所有人一般认真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转笔,她转笔的技术很烂,笔经常掉。 更常常掉到很远,有次就滚到到了于星缘的帆布鞋边,方邱秋「噔噔噔」跑到于星缘身边,微笑做出请求的动作求于星缘帮她捡笔,可以的话方邱秋惜字如金。 看了一眼方邱秋后,于星缘的视线几乎都被方邱秋那双粗跟的二层皮单鞋吸引了,细细看了会儿便弓背帮她捡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帮忙,当初有人看不顺眼方邱秋,她几经恳求那人,甚至叠声地说「请」和「麻烦」,但那人就是不愿帮。她只能手一撑,翻过那人的位置,从桌前到了那人凳子后,自己捡起了那只笔。 方邱秋虽然经常先看英语书,但好像老天爷每天都会给她不一样的灵感,她总会在看了不多久就想起其他东西来。或许是数学,或许是物理。然后在不愿辜负天意的情况下转投其他书的怀抱。 每天9点多方邱秋会拿出她的功能手机放在桌面上,她的左手边。每次手机灯闪一下,她就会看一眼手机,但是绝不拿起手机查看内容,即使有电话打过来,也会立刻挂掉。
第146页 但有两样东西她会经常碰,一个是她放在抽屉里的个大黑包,她用它装一应东西每天都带来带去。 明明那么多东西,明明许多东西用不上,但是她还是全背来自习室。于星缘就不止一次看到那包里有剪刀和线,她实在想不通带这些东西到处跑是为了什么。 另外一个她常碰的东西就是垫桌子的格子布,时不时的都会去摸一把。 一开始于星缘以为方邱秋铺它是因为嫌弃桌子骯脏,但是后来于星缘发现那块布颜色越来越暗沉,洗过的布,常洗、常蹉跎的布是什么样于星缘再清楚不过,她确定那布根本没洗过。 没洗过的布只能比桌子更骯脏,那方邱秋铺它的真相是什么呢?方邱秋这人对于星缘来说不重要,所以她其实一直也没想过深究。 直到一个周末的自习,于星缘有事要早走,经过了那个主人离开了一会儿的位置。那块布角被风吹开了,于星缘才发现那布是有两层的,里层那层写满了一堆性质完全不同的词句。 「人只有两种,成功者和失败者。」 「如果我不能我就一定要,如果我一定要,我就一定能。」 「你必须接受真理,你才能得到真理。」 「一个人的思想即可以创造他,也可以毁灭他。」 ..... 「方邱秋最棒。」 「方邱秋天赋异禀,捨我其谁。」 ...... 「有些东西要之不得只能放弃。」 「如果,水遗忘了我,流失了落在水里的回忆,请一定要记得水里有我曾经的倒影。」 于星缘认真去看这些文字的原因是,在她随意一瞟时一句话落入她的眼中。 「我要出国,要当上等人。」这句和于星缘的心境太过符合,瞬间就抓紧了她的神智,让她有兴趣细看了所有。 她那也是第一次真正对方邱秋感兴趣,对这个和她有一样愿望的人的未来感兴趣。 可是再想从方邱秋那获得信息太难了,她上自习时太安静,或许说,她的书会发出声音,她的笔会发出声音,她的水杯会发出声音,他的桌子和凳子会发出声音,但是她本人的嘴却几乎不会发出除了唿吸以外的声音。 其实她有发出过声音的,在寝室快门禁的时间里,在教室里的人走光时,方邱秋会对着空气发出声音,深情地说着经典电影对白。 「 for hesitating! no more hesitating for you!(犹豫啊,没时间等你犹豫了!)」 「i know it!marvelous sensation!(我知道我疯了。这是奇妙的感觉。)」 「love yourself first(首先要爱自己)」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always like this(生活始终如此艰辛,还是只有童年才如此?总是这样。)」 ...... 于星缘和方邱秋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他们经歷不同,生长环境不同,灵魂不同。但思想却有那么一瞬间共振了,产生了那么一点微末的相同。于星缘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他们带着的假面有些相似,心中对环境的恐惧也有些相同而已。 可是足以让于星缘将方邱秋放进心里,她太好奇了,好奇方邱秋的路会走得如何。她对方邱秋抱持了只有圣人才会有的纯美善的期望,她希望要去美国的方邱秋心随所愿,希望她一生顺遂。 可是谁的人生都不可能完全按照设计的剧本上演,更何况是给别人写的剧本。 一切很突兀的戛然而止了,方邱秋死了。 在大四这年,死在了熬过十几年寒窗的他们即将毕业的时候。 死在寒冷难熬的冬天过去春天来临的时候。 死在了「和文楼」后冰冷坚硬的地上。 于星缘从头到尾也都没去看过现场。她不想知道方邱秋的血溅得有多远,不想知道脑浆有没有迸出来,不想知道方邱秋躺在地上时身体是否在抽搐,不想知道方邱秋死时眼神里到底有什么。 那个和她一样都活过的人怎么就死了。 他们都拥有过去,本来也应都拥有未来,于星缘曾经如此地期盼过那人的未来。 可现在那人没有未来了,甚至没有了存在,所有的存在变成别人脑里随意穿插的记忆,虚假的像幻境。 人自以为是宝贵的一生啊,不过如此。 那于星缘的未来会有机会到来吗?或者说真地会以她意愿的方式到来吗?她很恐慌。 于星缘一直知道人生有天堂和地狱。 若按照她的努力方向,收穫璀璨的未来那便是天堂。 若按照她出生的桎梏拖拽向下,过上命该如此的未来,那便是地狱。 她用尽所有办法让自己坚信奋斗改变命运的力量。 可是生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它真的允许人如此轻松吗?那个和她有一样期盼的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当方邱秋事件平息后的一天晚上,于星缘经过「和文楼」附件的树林时,风吹动树叶带起一阵唿唿声。 那感觉和方邱秋在于星缘耳边唿吸时很像,于星缘觉得方邱秋在这片树木里,自己与鬼同在。 生得了无生息,死得不过如此的方邱秋,现在存在得倒是很瞩目。 天堂我们从未见过,我们的生活从来就是在人界和鬼界来回徘徊而已。 ...... 学校有学生死是件大事,特别是在没有搞清楚前因时,这件事就尤其的大。
第147页 方邱秋身边所有的人都被迫背负了迫害嫌犯的罪名。 而学校被冠的罪最重,它自然急于找到真兇,洗脱嫌疑。 动用了许多手段,最后终于确定当天晚上「和文楼」里只有方邱秋一个人,这事的性质算是定了。是鬼把方邱秋从楼顶推下去的,「心中有鬼」的那个鬼。 但是调查还要继续,这次的问题是原因是什么? 许多人都被叫去做了调查。于星缘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叫去,那时的她还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 问话的老师不知道她的失魂是因为自己,还以为她是为方邱秋而落魄,以为于星缘知道许多内幕。 于星缘却再三强调自己一无所知,这些终于惹恼了老师。 「于星缘你知道什么就快说出来,不要再藏着掖着。这是什么性质的事,你不知道吗?你这样知道后果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都调查过了,你和她那么多年都在一间教室学习,你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呵,那么多年就能知道吗?好!我知道! 我知道她上自习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最早来,一个人最晚走。我知道她最喜欢学英语,也最讨厌英语。 我知道她字写的丑还非要写,笔转的烂还非要转。 我知道她不渴要喝水,渴了不喝水。 我还知道很多,老师,这些你要听吗?要听我就继续说?」 问话老师自然是不要听这些,这些表象的行为对追查方邱秋死因完全无用,全无用处自然就一文不值。 反倒是于星缘突然激愤的表现让老师心里有些发毛,于星缘的身上突然冒出鬼气,方邱秋那种鬼气。 这还了得,他们对于星缘和方邱秋在人界的生活兴趣缺缺,更不愿意被一同被拉入鬼界的。 小心安抚一阵于星缘后,就把她放了回去,不再招惹一分。 于星缘曾经听一个阿姨说过:「人心太过浩渺,而人的行为表现又过于单一。 若把人心比作大海,那外在能被人窥见的反应不过是几滴水掉入海中时盪起的些微涟漪。」 所以方邱秋被她心里的大海淹没了,于星缘看见的涟漪太没意义。 最后学校终是找到了两滴水,以「学习成绩过差」和「和男友感情出现问题」这两个原因定论了。 死亡过程这种事,他们这些生者因为害怕总想提,死者方邱秋多半是不念的。 人都被淹没过了,那这些纠缠其实和当时躺在地上的她的尸体一般,对于她没有什么意义了。就像被拔掉的头髮,归属不再是那人,而该是垃圾桶。 「和文楼」停用了半年。人们开始遗忘死亡事件,同时这栋楼终于有了自己的鬼故事。 据说有人在半夜听到过一个女生深情地读着英语,却没听清到底说什么。后来这个鬼故事便被叫做「沉默的演说家」。 第74章 一笑相逢(上) 罗恕对谁都没正面回答过她独立漫画的去处,甚至字里行间都是在暗示他们,她并没有发表《夏鸣》。但其实她在微博里註册了一个小号发表了它。 出于保密的原因,也出于她对自我的认知,所以即使是放到了网上,她也希望、同时也知道这漫画註定默默无闻。 而一切也确实很好地遵循了她的意愿,《夏鸣》一直扑街扑得很漂亮,偶有些零星的阅读量也多半是路人误入藕花深处。 可是就像在外人面前说不会发表的罗恕是明面上的她一样,不希望漫画被关注的她又何尝不是面对自己时明面上的罗恕。 毕竟那个每天都会状似不经意地去看几遍《夏鸣》数据的正是罗恕本人。是啊,再装得平静,那是她的作品,字里画间处处承载了罗恕情感的作品,谁会真的轻视自己的情感。 ...... 「罗恕,你回来了啊?伯母的病情怎么样了?」罗恕匆忙离开,一离开还就一周室友们都很关心她,也很担心她妈妈的病情有变化。 「没事!她很好。」罗恕乖巧地答道。 颜季真的没事了吗?罗恕又真的好吗? 唉,一切不过是不知、不懂、不明,努力装瞎,装傻,装看不见。 杨未之走到罗恕身后,佝下身子,左手环着罗恕的脖颈儿,右手撩拨了一下罗恕的刘海道:「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照顾阿姨很辛苦吗?」 罗恕的身体一紧,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杨未之的亲密动作感到不适应。 但她马上伪装了起来,放松下身体。杨未之没有发现罗恕微小的变化,罗恕道:「还好,也不是很累,就是......就是想休息会儿。」 罗恕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状态,最后只能这么说,她确实想一个人呆一会儿,这几天他人在身边总会给罗恕带来一种压力。她的心会不自觉间被影响,不是确定的好的影响,也不是一定的坏的影响,而是感觉很沉重,很累。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等一下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不用了 ,我一下子也想不到,等一下我自己去吃吧。」 「那好。」 终于恢復了单人的状态了,罗恕的心松散了一些。 此时的罗恕觉得单人很舒服,但并不代表她真的喜欢虚无,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可能承受那种一无所有的虚无,生命必须要有些东西陪伴的,罗恕自然想起了她永远的挚友「漫画」。她打开电脑,想要快些和挚友相会。
第148页 「唰」的一声浏览器弹了出来,喜悦漫上罗恕的脸,她像个仔细梳妆过的少女,提着裙子和包去会闺蜜的聚会,滑鼠正要点击她收藏里的微博,抿而一笑间眼神滑过电脑旁边的手机,喜悦暂停。 手机对于罗恕来说更多是娱乐的作用,她很少给别人打电话。 高中时颜季总说罗恕没什么人该联繫的人,所以那时她连电话都没有。 到了大学,罗恕也没觉得自己有了什么该联繫的人,要常打电话。 倒是颜季常找她,那时罗恕觉得一周一个颜季的电话都是很频繁的煎熬。 她从未想过有天在昨天才见过颜季的情况下又急急得打去电话。 可是这世界谁罗恕都可以根据意愿躲开,唯有颜季她没有躲开的资格。 她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喂!妈你今天身体怎么样了?」 「有没有觉得哪疼?」 「要记得吃饭啊!」 ...... 人有愿望就会去努力实现,但有时候愿望太早实现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ys漫画公司」是中国一家着名的老牌漫画公司,它曾经做出过多部知名漫画。 虽然不能和日漫长久的辉煌相比,但它的存在就像是国漫永远不会熄灭的星火,只要努力多吹吹,星火自然有可能变成燎原大火。 而这家公司正是顾奇越最想进入的公司,她很「幸运」,一毕业就真地进入了 。 可是很快她就感觉到,这公司和她想像中不太一样。 落差不是公司本体造成的,它没有任何水分,不管是硬体条件还是软体条件都和顾奇越知道的一致。 但一个公司是什么样其实最重要的因素是人,是从老闆到保洁一路各种身份构成的公司成员。 人永远会超乎想像,老话总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如说人有本事把世间一切东西都变得复杂多变而不可控。 顾奇越已经连续加班一周了,昨天更是加到凌晨1点才回家,所以今天她不用赶早9点的班,可以11点到公司。 还好是这个点上班,让她错过了高峰期,所以即使是在周三的地铁上也能有座位,可以让她好好醒醒神。 顾奇越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让发懵发疼的大脑舒服一点,但没用,不会按摩手法的她,这就是在隔靴搔痒,既不能让头里的脑子舒缓一点,也不能让疲惫的心轻快一点。 可是满车的人还在给顾奇越添乱,这个点坐车的自然基本上都不是去上班的,所有很多都有伙伴。 有人在身侧,自然想要沟通,想宣洩自己。各种说话声就不断,嘈杂的声音像无数小针攻击顾奇越。 她加大了按揉的力度,但是没用。 【在公司必须面对就算了,为什么在其他地方也躲不掉。】 她转了转身体,将身子和耳朵离那些人远点,避过这个世界。但是这前左右都是人,又能躲去哪? 「天,怎么了?!」突然,一声远超杂音音量的声音窜起。 「姑娘,你怎么了?」 「怎么晕倒了,头没事吧?!」 ...... 罗恕打完电话,在凳子上发了会呆,一个电话让她疲惫顿生。 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想要让这疲惫展示意义,让自己认同它。罗恕滑鼠一拐点开了百度。 在搜索框里输入「母爱」二字而后点击搜索。 出现了很多结果,其中一个是个故事,一个罗恕很熟悉,中国也几乎人尽皆知的故事,《妈妈爱吃鱼头》。 作为一个以「孝」为重的国家,这类故事能流传那么广是很好理解的。 毕竟对于小孩来说,母亲确实是最无法缺失的,她是他们生命的给予者,也是成长的扶持者。 所以中国在教育大家「母爱如海」、「父爱如山」的同时,也是想所有人记住孩子欠父母的如海深,如山重。 这份恩大过天。 可是这份「恩」对于罗恕来说并不那么美妙。「母爱」除了生命的保障,并没有给她精神上的慰藉和认同。 颜季对罗恕的爱不问原由地从来如此,这种被世人传颂的母爱最鲜明的特质却让罗恕深深地不安。 因为这一切代表谁都可以。 罗恕可以被爱,别人可以被爱,这世界上的人不管品行、性格、行事、作风,只要从那个肚子里爬出来,作为肚子的主人颜季就会爱他,就得爱他。 那罗恕也不会被爱,别人也不会被爱,这世界上的人不管品行、性格、行事、作风,只要不是从那个肚子里爬出来,作为肚子的主人颜季就不会对他生出母爱。 这种更像是场「我是个好妈妈」的秀,是自我满足的爱,让罗恕精神上颗粒无收。 就像故事里的妈妈,沉迷于「给孩子吃鱼肉就是个好妈妈」的想法里,不停自我高潮。可在这之前,她的孩子甚至从未吃过鱼头。 所以说在这,孩子可能的想法、喜好、认知都不重要,都要给「好妈妈」的思想让位。 都在求圆满,但或许相较于孩子,父母才是得偿所愿的。 ...... 顾奇越抬头看向骚乱的人群,一个穿t恤铅笔裤的女生倒在了一条凳子的人身上。看情形像是昏迷,原本坐在附近的人都站了起来。 还好那女生马上醒了过来,她双手向空中摇动挣扎了几下,被人扶了起来:「小姑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这样不行啊!去看看医生吧?!」
第149页 突发事件引起的群体共性被打破。人群又开始了各自为政的谈话,一团乱的说什么的都有。有人问要不要帮忙送医院?有人问女生要不要给家人打电话等等。 女生刚醒,脑子本就不清楚,再被这毛线团式的问着,没想太明白只能本能地一个劲回答「不用」「谢谢」。 等到脑子稍微空出清明时,望着空空的双手她突然反应过来:「我的包呢?!我的包去哪了?!有没有人看到我的包?! 完了,我的稿子。我写了一个通宵的稿子啊!老闆还等着要啊!」 全然顾不上其他任何东西了,她操着变调的声音,慌张又茫然地四处搜寻着。 「是不是那个?」一个路人给她指了一下掉在角落的一个黑色帆布包。 「对!」女生兴奋地沖了过去,还没稳住身形,便提起了那包。可提到手里的包极轻还憋憋的,像是没东西了 。 女生心里一沉,但还是安慰自己,只要u盘在就好。可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她打开包时所见的只有一个唇膏和一包纸巾。 第75章 一笑相逢(下) 女生慌了,满脑子都是自己被骂的场景,含泪抬头却双眼无神。 一个大妈受不了小孩这样急急问道:「怎么了?」 「东西不见了,都不见了!」 「别急,就是才发生的事,包里的东西应该就是掉了出来,不是有人拿走了。而且这都没到过站,都肯定还在车上。 都别光看着了,都看看脚边,东西是不是在你们那?!」 「我这有个唇膏,是不是你的?」 「我这有只笔是你的吗?」 「我这有个u盘,是你的吗?」 「对对对,是我的,谢谢。」女孩由衷地感谢着所有人。 那些确认身边没有东西的人,算是难得的空闲人,把女生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直到她感激人时露出了一种有些卑微的微笑。 一青年带着发酵过的心酸说道:「唉,我们社畜太难了,为了份工作命都顾不上了,但那些万恶的老闆还不满意,还要压榨,真是吸血鬼。」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不同意了:「唉,怎么说别人老闆了,拿钱办事公平交易,怎么就吸血鬼了?!」 「你给那些渣滓说话,看来你也是那种人,还想洗白怎的,中国就是有你们这些资本家,我们才活得那么苦逼。」 「资本家?!呵呵,如果没这些资本家给机会,你还想在大城市活下去回老家种地吧你们。」 各方不明身份的人士开始插嘴,人们越说越激动,几乎都要起来打上一架。 这早已变成场逆我所想便是罪的□□会了。但这些说话的人没有这种自觉,他们觉得自己说得都是最公正、最智慧的道理,和自己保持相反看法的人不是恶徒就是蠢材。 ...... 这世界其他东西已经很难拯救陷入「恩」里的罗恕了,她必须得去看漫画。 只有漫画不会认为她不和人意,不会带给她无穷的压力和困扰。漫画绝对不会,所以她一直爱它,所以漫画是她最后的乐园,最坚固的心灵堡垒。 罗恕点开微博,查看上周发布的最新章《夏鸣》,这章讲到「阿瘦」对隔壁组的苋菜「阿紫」心生爱慕,每次都在身体画上肥肉的纹理才去见「阿紫」,它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阿厚」。 但它这种画上膘装胖子的行为被其他肉发现了 ,一盆冷水浇上去把它变回了原型,这样还不算完。 一群肉更是上去打了「阿瘦」一顿,放言要让它吸取教训,以后再不敢虚荣骗肉。 它确实是不敢了。 当它被打时,「阿紫」正好路过,那瞬间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阿瘦」不知哪来的力气把自己的正面卷了起来,只露出被沖刷得干干净净的裸背,不敢让「阿紫」有一丝猜测,这个躺着被打的肉是那个它认识的「阿厚」。 罗恕随意瞟了一眼阅读量,这真的是个下意识的动作,毕竟自己的漫画自己知道,平时最多也就是百位的数字而已,可是今天...... 罗恕确认了几遍才真的相信自己没看错,那数字真是「11325」,居然是个上万的数字,真的是个上万的数字啊。 【我的漫画是起来了吗?!】一阵狂喜涌上罗恕心头,她的故事起来了,她的人物和故事被那么多人喜欢的话,是他们都认同她吗?! 《夏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阿瘦」、「阿生」他们到底又是谁?没有谁比「阿恕」更清楚。 「阿瘦」的被人喜欢,「阿生」的被人认同,这对于罗恕来说无异于救赎。 罗恕又转头看了一下另一个数据「评论数」。 好傢伙,这个评论数更是高得离谱,有「796」条,罗恕有些被吓到了。 【真好!】罗恕甜蜜地笑着,视线往下移动到评论上。 「听到人安利,就来看看。」 「这玩意怎么就有人看了 ?真想不通,现在人的审美都是审丑来的吧!」 「梗太生硬了。」 「有一说一,本来就是个小众漫画,可以了。」 「那个把裸肉图放网上说有趣的是营销号吧!」 「遛了,遛了,看不下去了,我去看隔壁的xx了 。」 「这个叫什么阿瘦的就是个傻逼吧,被人扒光了也不反抗,就在那当肉卷,不虐它虐谁,就是个傻逼。」
第150页 「哈哈,那个肉还喜欢一颗苋菜,这样懦弱,说什么永不相见,要在苋菜心里留下最美好的样子。真是噁心,这样还能说是喜欢吗?!喜欢就该无所畏惧,它活该单身一辈子。」 ...... 本来是因女孩出现意外,才又后来一系列的事,但到底这世界是,事重人重没有我重。 当那女生找到所有东西后,其实别人对她就不再有更多关心了,他们热烈地继续着和她相关的话题。 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个关于员工和老闆的话题每继续一点,女生的脸色就晦暗一点,她若可以做主,这话题就该结束。 可是事实是这些都在继续,还愈演愈烈,然后还离题发挥。 「儿子啊,你听我的话,别上这个班了,又赚不到什么钱,还把身体搞差了,我就怕你哪天晕倒在哪我们都不知道。」不远处一个母亲对着她身边的儿子说着话。 「妈,别说了,我这工作挺好的。」儿子边玩手机边回答她。 「唉,你妈我都是为你着想。你怎么那么不听劝呢?你们上班每天面对电脑就算了,其他时候还天天玩手机,眼睛怎么受得了啊。」 「我眼睛没事。」 「别玩了,你听听你妈说话啊。」 「我不是在听吗?」 「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那么敷衍我,小时候你多听话啊。现在你怎么就变这样了啊?!」好像是被说到伤心处,那位妈妈做出了哭出来的架势。 这时儿子终于有了大反应,他嘆了口气,放下手机:「过去是你养我,我听话天经地义。以后是我养你,为什么我还要听你的话?」 「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翅膀长硬了,要翻天吗?你这意思是以后要我乖乖听你的吗?」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你有天经,那我就说说地义而已。 好了,妈,我错了,我乱说的,开玩笑的,别不开心了。我今天好不容易请了假带你去看病,我们不吵好吧。」男人本想多说,但想到孔子的名言,还是不要和女人做过多的争辩比较好。 地铁还在继续行驶,车上人们的对话也在继续。 更复杂的声音让顾奇越更是头痛欲裂,还好她马上要下车了,下一站就是。 「铃铃」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奇越看了下手机界面是「秦淼」,滑动接听。 那边秦淼没有废话,直接就是句:「罗恕推了hb公司的工作,而且她把手绘板偷偷送人了,据说以后不想以漫画为业了 。」 罗恕那人的性子很纯,也很脆。顾奇越希望她保持,所以很不愿把她扔进复杂的人事里,就几经辛苦帮她找了这家漫画公司,这家公司老闆极有智慧,能进去工作,罗恕必然终生受益。 「我知道了。」 ...... 到站了,顾奇越走下地铁,即是不是上班高峰期地铁站里还是有很多人,她虽然急着到公司,但还是小心身形,尽量不和同样匆忙的人发生碰撞,影响他人。 顾奇越曾经很看得上自己,她有段时间觉得人不值得期待。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她有豁然开朗的轻松,反而让她感觉很痛苦。 按理说不值得期待远离便好,为什么却会有无法解脱的痛苦。 后来顾奇越就想,她作为人到底和别物有什么区别,和风、和云、和花、和动物的区别在哪。这宇宙有那么多东西,她偏偏成人了一回,到底是要遇上什么全然不同的事物。 想了许久,花了许多时间,她才想出自己的答案,成为人是为了和他人相遇。 从成为胚胎的那刻起,我们几乎每一天都会和人相遇,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和人相关。 人生的许多时间居然都用在遇上一些人,然后发生一些事。 既然相遇是人不能逃避的宿命,那人真的有资格放任自己把共有的缘变成孽吗? 刚刚地铁里每一个人说的话都没有错,站在自己的角度立场认为世界不该负己,精细计算自己的每一份得失,咒骂损害自己利益的人是他们的「自由」,是他们的「民主」,是摆脱过去愚民的先进思想。 可这一切把世界变得如此暴戾真的好吗? 顾奇越在人流中穿梭着,她在想自己每天到底要和多少人相遇,她一生到底又会和多少人产生交集,这些她遇上的,她会遇上的,她没遇上的,她註定永远不会遇上的人有太多。 若这些人每一个都很好,那人的相逢是多么幸运。若这些人都是笑着相逢,那他们会多爱这个世界,而被爱构成的世界该有多美好,不会再有任何人厌恶它和畏惧它。 ...... 「唉,夏鸣的作者弃坑了?」 「我们就说两句话,这就甩脸子了,也太玻璃心了。」 「就是,这样的人一点风雨都受不了,能成什么大事。」 「以后肯定也没什么前途,散了,散了。」 「唉,我还想说给她长点人气的,一切都是註定了的啊。」 或许真是註定的,註定爱这个世界好难。 第76章 凄神寒骨(上) 「齐浩」、「齐浩」、「齐浩」。 这天是周六晚上,男生宿舍的楼下传来了一阵震天响的热情喊叫声。 这种喊法,男生们太过熟悉了,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中的一员就会在一群人的怂恿下在女生宿舍楼下那么叫闹一回。
第151页 他们也是如此热情地叫着爱人的名字,进行一场浪漫的告白,来一场学生能创造的极致浪漫。 出于柠檬精神,在某个男生付诸行动时,无关的他人常常会调侃那男生是去「猪八戒叫媳妇」。 可今天这猪八戒居然出现在男生宿舍楼下,这可就太有意思了。 不知那被猪八戒叫的倒霉「男媳妇」会是哪位?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都将头伸出窗外,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戏。 结果楼下空地用手当喇叭声嘶力竭叫着的哪是什么糙汉子,分明是个娇妹子。 「我去,居然是妹子啊!哪个兄弟那么威武?妹子都追到男寝来了。」 这下宿舍里幸灾乐祸的意味都变成羡慕嫉妒恨了,妹子倒追啊,该是个多惊天地泣鬼神的帅哥啊。 有人再三确认后道:「这好像是陈齐浩的女朋友啊。」 「吕朝云啊,那难怪了!」 「我感觉男人都帅不过她。」 「陈齐浩能找她当女朋友也真是狠人。」 「快叫人来吧,别等吕朝云喊得不耐烦了冲上来。我们是叫非礼呢?还是叫流氓?」 「我去,你不会还想像个娘们一样尖叫吧!」 「可是我就穿了个裤衩啊,总要维护一下清白吧!」 男生的话题越来越偏,还好有几个靠谱的没有同流合污跑去找陈齐浩了。 等陈齐浩收到消息跑到窗边看时,吕朝云的叫声还没停止,他急急对着吕朝云招手喊道:「朝云,我下来了。」 然后他在室友戏嚯的眼神下离开了寝室,他知道现在恐怕整个楼的人都在关注他和吕朝云。 他像个新嫁娘穿过羡慕的人群奔向自己的如意郎君,一想到这他就即喜悦又害羞,不过很快喜悦占了上风。 因为所有人都在羡慕他们的幸福啊。 【她就是这样从来不掩饰自己满怀爱意,从来都是没有丝毫迟疑地向自己奔来,从来不吝于昭告天下他们是如此幸福。】 陈齐浩跑楼下见到的是个笑得灿烂的人儿,上前温柔地拉住她的手假抱怨起来:「嗓子疼不疼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居然在寝室楼下就那么叫起来,叫坏嗓子怎么办!」 吕朝云操着沙哑的声音道:「我想你,想见你本人,一刻也不想等了,所以我就来了。」 「傻瓜。」陈齐浩一把抱住了吕朝云,怎么会有人的感情那么热烈而又真挚。 「是啊,傻瓜,我就是这样的傻瓜,你要感恩哦!」吕朝云伸出头来,对着陈齐浩撒娇。 「要怎么感恩?!」 「我们今天出去玩吧,一整晚都呆在一起。」 「这......」 「好嘛,好嘛!」 面对这样的吕朝云陈齐浩又怎么能拒绝,他打了个电话叫室友帮忙应付查寝,便在整栋楼的窥视下和吕朝云一起熘出了学校。 ...... 「怎么突然想看大海?」出了校门,吕朝云就叫了辆计程车把他俩拉到了海边。 「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出。」吕朝云拉着陈齐浩慢慢走在海边的沙滩上。 「现在才10点,还有6个小时才会有日出啊!」 「我们就一直一起呆在沙滩上,一起熬过黑夜,迎接日出不好吗?」 出人意表,随心所欲一向就是吕朝云本人,所以陈齐浩虽然觉得这想法有些荒唐,却不觉得这个发展有什么奇怪。 「那我们得互相监督不睡觉啊,那么辛苦地熬夜。结果一不小心睡着啦,错过了日出,就太亏了。」 「那我打你巴掌,只要你想睡,我就打你。」吕朝云说完就上手轻轻打了陈齐浩一巴掌:「哈哈,真是极致的浪漫啊!」 「你管这叫浪漫啊!」陈齐浩捂住脸,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互相掌掴熬过黑夜,迎接光明,不是最浪漫的爱情吗?!」 「浪漫!浪漫!你觉得浪漫就好!」 「那也不要一直走了 ,我们躺在这等吧!」陈齐浩找了块沙软地宽的地方躺了下去。 吕朝云也跟着坐了下去,她没有像陈齐浩那样躺着,而是坐着玩起沙子来。 把沙子用手舀起来,然后撒下去,又舀起来,再撒下去。 如此重复了多次,沙子最终都回到沙滩上,她舀起的动作好像变成了徒劳,但这份徒劳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还是玩得开心,撒得欢乐。 不一会儿身上就沾上了许多沙子,这下她更开心了,这些沙子算是没回到沙滩,算是她胜了。 带着胜利的喜悦吕朝云很突兀地问出了个问题:「齐浩,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真的很突兀,陈齐浩这时想着答案才发现他们交往那么久以来,居然从未像其他情侣一般探讨过自身而外的东西。 对人真诚地下判断是极难的,因为人太过立体,若只注意一面那就是片面。 陈齐浩茫然地想着怎么说才更具体。可是不管文字多么伟大,它也无法准确形容一个人,所以他放弃了:「就很普通的公务员。」 「普通?......公务员?......怎么个普通法?」 「就每天按时上下班,回家做饭,然后看电视。 那朝云你呢?」陈齐浩顺势问了吕朝云的父母。 「就每天按时上下课,回家吃饭,然后看电视和爷爷奶奶。」吕朝云做出俏皮状给出了这么个回答,这是懂装不懂的迴避答案。
第152页 当这个答案出来后,陈齐浩终于觉出些不对来,他抬脸直面吕朝云:「我问的是你爸妈!」 过去的吕朝云也会有不想回答的时候,但那时她要不直说,要不撒娇。形式或许不同,却绝不会出现这样冷漠的迴避。 陈齐浩下意识地感受到了某种危机。 「哦!」吕朝云轻笑一声,这自然也是在迴避。 陈齐浩转身扑倒吕朝云,左右手各抓住她的双手,直直地看着她,让她不能迴避问题:「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我有什么问题?」吕朝云平静地看着陈齐浩,但眼神深处有些期待涌动。 「......」他不知道,陈齐浩颓废地翻转身体躺了回去。 「我一直希望找个能看出我有问题的人,后来觉得若那人能知道我有什么问题就完美了......」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朝云你变得太快了,刚才还热情如火,现在却冷淡如冰。 好歹你要回答我的问题,我才可能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读心术,也不能未卜先知。 完美不是我来造就的,是要你来造就的。」吕朝云的态度太不定了,陈齐浩急急打断她的话想为自己申辩几分。 「你怎么不说话了?!」因为吕朝云多变了,所以每次陈齐浩都要调整自己的状态去迎接奔向自己的她,可是今天明明奔向自己时是团火,最后他却被冻伤了。 「这黑夜挺好看的!」躺着的吕朝云直勾勾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觉得它像盖在人身上的棺材盖,这天地也像陵墓一般静得出奇。 吕朝云突然坐了起来,恢復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扯了扯身上的连体牛仔裤道:「哎呀,好多沙子进衣服里了,好难受啊。」 「朝云!」又这样,又这样,又变了,今天是怎么了。 「我们去海里洗澡吧!」说完不等陈齐浩反应便脱起衣服来。 「!!朝云!这是春天啊,海水很冷的。」这次陈齐浩慌了,他急忙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才小舒了口气。 等他回头时,吕朝云已经脱得光光的了 ,内衣内裤都脱了下来。 「你、你干嘛脱那么干净?」 「我没带换洗衣服啊,不都脱掉,等一下穿什么?!你也脱了吧,我们一起去海里游泳。」 「朝云,别啊,现在的海里很冷的,还危险。」 「走啦,别啰嗦,你不是要答案吗?我现在给你。」 「什么答案?」陈齐浩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便见她一个勐子扎进了海里。 每个跳进大海的活人都会扑腾,这是人对陌生水的本能。可是现在这片海水却一片风平浪静,全没了活人的影子。 这下陈齐浩的顾忌都没了,只有满心对吕朝云的担心,匆忙地脱掉衣物,也扎进了海里。 春天的海水果然寒得入骨,游动间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像在争先恐后地刮他的肉。可是这些现在也无法左右他的注意力,对吕朝云的担心超过了所有。 突然一个不明滑熘的东西碰了陈齐浩一下,他觉得自己像被条极大的水蛇缠住了,本能地伸手往下一摸,那水蛇居然就弹出了水面,他被吓得一愣,身体瞬间不听使唤了。 一团黑漆漆水藻般的东西从水里出现在他的面前晃动,陈齐浩不寒而慄正想大叫。 结果那团东西发出了种聊斋里鬼魅才有的嬉笑声:「嘻嘻,你果然下来了。」 第77章 凄神寒骨(下) 这下陈齐浩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呆愣许久,大脑才恢復运作解析起听到的话。 他忐忑地小声试探:「朝云?」 黑糰子下伸出只手拨开黑带露出张笑脸,正是吕朝云:「要不然你以为是谁?!」 「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我还以为看到水鬼了。」 「哈哈,水鬼?我像吗?」吕朝云抓起自己的一缕头髮看了看。 须臾狡猾一笑,用种诱人浪荡的声音调笑道:「水鬼可是要找替死鬼的,这位公子你准备好了吗?」 边说边上前用身体把陈齐浩缠得死死的,身体前倾吻住陈齐浩,吻得很结实。 一开始陈齐浩沉迷在吻里,没有发现这一切。 等感觉到不对劲时,他们已经沉下去了不短的距离,陈齐浩挣扎着想要游泳,才发现自己被吕朝云缠得极紧,全然不能动弹。 他将头努力后仰,离开吕朝云的脸一段距离,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吕朝云没有什么反应,两眼紧闭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一样,确切点说像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陈齐浩的感觉没有错,此刻今天晚饭时那个的电话正合着这些刺骨的海水一起淹没吕朝云,将她的心带去另一个地方。 ...... 「有什么事?」 「这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有什么事,母亲大人?」 「你准备一下,毕业就去美国留学吧。」 「什么?!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美国,我要呆在中国。」 「吕朝云,够了啊。你考了个垃圾大学的原因,你我都清楚得很。 叛逆一次,我们原谅你。你坚持去读,我们也同意了。 现在叛逆也叛逆过了,开心也开心过了,玩也该玩够了。 那是不是怎么都该乖乖听话了!」
第153页 「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听。连爷爷奶奶都不左右我的想法,你这根本没怎么养过我的人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我就要按自己的活法过活。」 「自己的活法?!笑话!! 你那些妖魔鬼怪的打扮、一无是处的大学和滑稽可笑的男朋友就是你的活法?! 你知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嘲笑你,说你满手好牌打得稀烂,说你捞了堆垃圾回家。你就是见天地给我和你爸丢人啊。 作为父母,事情发展到这样,我们还给你那么多时间去调整自己和接受安排,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懂感恩就算了,我不求了。 只要你收起所有的不乐意听话,把你的垃圾们收拾干净,然后随时准备走。 以后一切都好说」 「我不去,就是不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能干的事多了,随随便便就能让你和你所谓的男朋友毕不了业,再来冻结你所有的钱也是小事一桩。你是要等变这样再听话吗?」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你用这样阴狠的手段对付我?!拿对付政敌的那套来对付我?我可是你女儿啊!」 「呵,『政敌』?你傻啊!这种小儿科也能叫手段?充其量只是□□女儿的一点小方法而已。 当然你要是还继续这么不听话,也不是不能给你看看对付政敌的真实场面。」 「我是你女儿啊,我是你女儿啊。你怎么能......」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我会花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吗?! 好了,就这样,听话! 以后你就会感激我了,我为你选的是条康庄大道。」 ...... 【若就这样淹死在海里不知道会怎么样?若死了,明天的新闻一定很好看。 「两大学生相约自杀,裸奔跳海。」 那人见到我出现在这样的新闻里,脸色应该会很好看吧!】 被漫天寒冷入骨的海水淹没是什么感觉?大约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所以人本能地都会慌乱害怕。 可是落入海里的吕朝云却不慌乱,这一切太过熟悉了,过去即使在艷阳高照下,她也常常有没入深海的窒息感。 所以刚才没于海里的她没有翻腾,现在也直直坠入海里不挣扎。翻腾无用,无力再挣扎,这些其实是吕朝云的常态。 今天脑中灵感一闪地冒出一些可能的后续,反而有种唿吸通畅,重获新生的爽感。 就这样沉入海底,一切都结束或许是种极致的浪漫,一场她能创造的终极浪漫。 可陈齐浩并没有和吕朝云一致的共识,陈齐浩和世界上所有普通人一样生本能是第一位,所以拼命挣扎。 【放手吧,都结束了。】 吕朝云知道着不过又是一次虚伪地挣扎,她没有真的它路可走。 她用这场近乎寻死的沉没来最后一次试着拯救她必死的爱,这一刻她心里生出种荒谬感。 【我这到底是出于「死本能」还是「爱本能」。】 她放松了身体,放陈齐浩离开。 得了自由的陈齐浩赶紧奋力往上游,他以为吕朝云也会一样。 结果回头却见她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依然继续下沉。 【糟糕,朝云不会是晕了吗?】 他赶紧游了回来,到她面前抓住双肩一阵摇晃,水汽泡从吕朝云身边串起,她终于有了活物的特质。 吕朝云缓缓睁开眼睛,那瞳孔内的世界比深海还幽深。 看到吕朝云醒了,陈齐浩稍稍放下心里到了极点的恐慌,拖着她一起往岸边游。 两人艰难地上了岸后,吕朝云开始翻身低头咳水。 想着她没事了,陈齐浩这时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力竭,他重重一躺,摊在了沙滩上。 稍微恢復了些状态,有了点力气后,陈齐浩想着爬去拿自己的衣服给吕朝云盖上。 【这海水实在太冷了,她再这样下去会病的。】 「齐浩,我们分手吧。」同样稍微恢復了点状态的吕朝云,却扔出了这么一句话。 世界突然像按下了暂停键般寂静,静到极致这世界的一切仿佛开始消散,存在于上一秒的东西都变得虚无,陈齐浩和吕朝云仿佛不存在,他们间的感情也仿佛不存在。 只有吕朝云头髮上的水势没有受影响,依然缓缓流着,那流速却绝不是无源之水该有的。 「朝云,这一晚上闹太多回了,我有点受不了,我好累,我们别闹了好不好?」陈齐浩故作轻松道,想把那句话当成玩笑。但他身体却不顾酥软乏力极为郑重地快速往吕朝云方向爬,下海前还觉得柔软的沙子现在像石砾一般颳得他发热发疼。 【这晚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东西都变了。】 当他爬到吕朝云近前想要摸摸她的脸时,吕朝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抬起那张被水和头髮煳住了的脸说道:「我不能奔向你了。」 「不用你奔向我,我爬过来了啊。你不喜欢奔向我吗?不要紧,以后我奔向你好了。 我这次是有点慢,但以后我会很快,所以我们不要开玩笑,不要说什么分手的话了好不好?」 「我一直希望找个能看出我有问题的人,后来觉得若那人能知道我有什么问题就完美了,现在却懂了最最重要的是能解决问题,否则只能是两人一起的沉沦。」这是前面吕朝云没说完的话,那时陈齐浩不想听完,现在却听得极仔细,害怕哪怕漏掉一个字。
第154页 「我没太听懂,你是觉得我不好吗?你直接告诉我我哪不好好吗?我改,我会改的?所以不要放弃我好吗?」 「你不用改啊,你很好,我从未遇到过那么好的人!我们在一起每一刻都浪漫,都幸福。」 「那为什么要放弃我?」 「我从未想过放弃你,我是要不了了。我要不了我们的感情了,势孤力薄的我要不起它。」 是啊,她要不起,这是事实。可是所有围观过吕朝云生活的人都很难相信她的软弱无能。 吕朝云啊,那个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能神采奕奕去干的人。这样的肆意张扬,是主宰自己生命的人才有的气场。 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她非但没有什么自己人生的主权,甚至所有肆意张扬都是个笑话。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只蛛网上徒劳挣扎的飞蛾而已。 用掉所有努力,挣掉粉,挣断翅。每每回看它却还在原地,一分都没动过。 「要不起?你真虚伪。为了好聚好散,就给我发好人卡吗?我要你的真话啊。 呵呵,真可笑,枉我还以为你真心喜欢我,结果到最后还拿这套敷衍我,所以是不是连以前的所有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悲痛上头,陈齐浩不愿再看吕朝云。他曾经在她的热情里读到真挚,却不知道她此刻虽然冷淡,但眼里也满是最真挚的感情的。 许多人喜欢说吕朝云「叛逆」,尤其是她的父母。认为她喜欢只凭心情不顾前途选择一些错的人、事、物而浪费人生。 从心选择怎么就错,吕朝云不服。便问什么叫错的选择。 她母亲说不能有好结局就是错。 但是缺失父母和社会支持的选择,光凭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菜鸟维护能有什么好结局。 所以其实这不是孩子叛逆选择错了,而是有力量的人没有为这些孩子选择这些选择。 陈齐浩很好,吴华很好,她当初的选择很好。这一切都是她最真的心里话,她只是没有力量将这些美好坚持到结局。 所以即使是全世界逼迫,她也不愿将这一切说成是错,不肯将这场分离说成是和错误的告别。 海水太寒,黑夜太长,他们即使想到用掌掴这种不惜伤害的方法坚持,也还是缺乏力量和立场,註定了他们不能陪对方一起迎来日出。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有人认真看好开心,《凄神寒骨》这章就写得有点放飞自我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懂。 第78章 铅刀驽马 于星缘正忐忑不安地坐在辅导员办公室里的座位上,面对的是炮轰她的马斯诗。 「你说说你怎么临近毕业了搞出这种事?平时你是多好的学生啊,成绩优异。我从来不用过多担心你,现在你却变成了我最大的担忧。」 马斯诗紧皱眉头,实在是胸闷气短,烦躁地想在房子里转上几圈。 她以为自己带的班即将毕业,校内要担心和处理的事要变少了。 可谁知临到头于星缘居然出事了,居然在大四挂科,也就是说她今年无法拿到毕业证,这真是晴天霹雳啊。 犯错的于星缘没有过多辩解,她弓身驼背,低头含胸,老实地承受着马斯诗的怒气。只有那紧握的两手,不停摩挲着右手的左手大拇指暴露了一些她的内心,那绝不像她表现得那么平静。 大三时她网上选课出现了失误,以至于必须大四将一门课补齐。 当时的她以为这只是一个小事故,小门槛,不用太在意,可是老天爷总有各种方法玩弄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人。 那个小门槛会硬是狠狠绊了她一跤。 考试时她不管她多努力都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展现出应有的实力。 她还沉浸在两个星期前方邱秋的死里不能解脱,方邱秋仿佛变成了与空气不遑多让的存在,时不时地出现一下勾起于星缘过去按住的情绪。 一直以来于星缘都像在开一辆高速向前的汽车,她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眼里只有那云层之上的天地,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她也一直认为自己即将到达。 可是方邱秋就像一个引子勾着她往后视镜那瞟了一眼,就是这轻率的一瞟,让她看到了她一直以为早被抛下的过去,原来他们一直如影随形,她从未真的摆脱过。 【有他们在我真的还能直上青云吗?我所有的努力是不是就要作废了!】 这些认知占据了她的思考,她无法好好做事,好好生活了。 「这事太严重了,没办法,我们必须通知你的家长了。」 「不,不要!」于星缘发出悲鸣,不要。 【不要让我再临深渊。】 于星缘的恐惧表现得很普通,每一个被告知要将这种事通知家长的孩子都该是这样的极度害怕,老师觉得这很平常。 但这绝对不平常,一些被遮掩的东西即将打破,老天爷要怎么样谁又控制得了。 ...... 一位中年妇女正拉着一个少女在吴华里急行,两人的形象实在是过于不搭,看到这一幕的人多半都会不自觉地驻足议论几句,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不寻常的事。 那中年妇女容颜憔悴,有种老年人才有的迟暮之态。 她穿了件水红色开衫,配了条黑色紧身裤,很容易看出来她在经济拮据的同时品味也堪忧。
第155页 她似乎也未对自己的身材有过什么要求,露出来的脖子,和被衣服藏起来的胳膊、肚子都是层层肥肉。 她的腿也很粗,腿上的肌肉分明,很是充满力量,即是脚下穿了双细跟银灰色单鞋,也能健步如飞。 反倒拉得穿着帆布鞋的女生踉跄前行几欲摔倒。 被拉的女生和中年妇女完全是两种社会状态的人,她只简单地穿了件白t和牛仔裤,但就是这么简单的装扮就衬出那活脱脱的是一个时尚美女。 这样的组合也难怪其他人觉得怪异。 「你磨叽个哪样?走快点啊。我怎么就那么背时,生了你那么个废物玩意。 你一天天的除拉屎、吃饭,还能干成个啥。都要毕业了,还能考试不及格。废物!赔钱货!」 这个骂骂咧咧的中年妇女名叫穆芳,而她骂的对象就正是她的女儿于星缘。 穆芳到底知道这不是在老家,是在全是外人的异地大学,不能再用过去那套爽利的用惯的发泄方法。 不敢将脏字带出来,但压抑什么的太少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怎么都要发泄憋了一肚子的气。 顾不上许多的穆芳上前在于星缘隐讳肉软的胳膊肉上拧了几下,才算是顺了点气。 于星缘本能地微微躲闪了一点,但动作并不大,她要是真躲了穆芳就该唿巴掌了,她自然不会那么傻。 顺气的穆芳又气势汹汹地拉着于星缘往目的地沖。 「噔噔噔」的声音不停地响着,于星缘暗自皱了一下眉。这是穆芳独有的鞋跟内金属摩擦地面带出的刺耳声。 穆芳喜欢穿高跟鞋,可以说她只有高跟鞋,她穿得不好,走得不稳,脚总是内扣。 这让她那些本就劣质的高跟鞋,完全罩不住这样的使力角度,所以她所有高跟鞋的鞋跟内侧都是脱胶。 她不管去哪,干什么事,都是带着这种刺耳的摩擦声,可是她本人从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不影响到她的生活,即使把别人的人生弄乱她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这小小的噪音。 于星缘过去十几年就是在听这声音和寻找这声音中度过。 她以为已经摆脱了的声音,结果现在面对它她还是是只能和过去一样默默承受。 【好刺耳,真刺耳,我的耳膜要破了。】 「妈,我们别去找老师了,没用的。」于星缘万万不想让穆芳出现在老师面前,所以她要阻止,可...... 「什么没用,最没用的就是你!我已经给你相看好了人家,钱都谈好了,你怎么能再拖一年。」 ...... 「老师你们要是有气,你们使劲给我打她,像这样,怎么打都没事。」在辅导员室穆芳向马斯诗恳切地求情。 边说边把站在一边沉默的于星缘拉过来上手就往脸上甩了一巴掌,打得随意。 老话都说了「下雨天打孩子」,父母打小孩实在是件天经地义的平常小事,也可算是调剂生活苦闷的小乐趣。 「啪!」这完全没有预兆的一巴掌过后,穆芳和于星缘倒俱是平常表情,反而是办实室里的几个老师露出了被打蒙的表情。 自从国家不允许老师体罚后,打人这种场面小学都不见了,更何况学生是成年人的大学。 可现在穆芳就那么堂而皇之行驶暴力,却没人能说她错,到底法律之光也无法照进家庭。 马斯诗害怕暴力升级,赶紧上去拦住穆芳:「于妈妈不要这样,于星缘这孩子还是好的。在学校很听话,老师都很喜欢她。 这次没及格是真的大家都很意外,想来于星缘自己也很难过,也有在反省,所以也不要怪她了。」 「喜欢?!唉!是啊,我家星缘就是讨喜啊,长得好,身材好,不知道多少人喜欢,既然老师你们也喜欢那就帮帮忙,让她毕业啊。」 说到「喜欢」二字,穆芳就有些得意了,她伸手顺着于星缘的身体曲线抚摸了一回,像守财奴抚摸自己的财宝。 在他们镇里谁不喜欢她家这个漂亮得没话说的「金凤凰」,于星缘实在是她此生最大的「宝贝」。 马斯诗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穆芳的动作有些怪异,让她难受。 不自觉地把今天出奇沉默的于星缘往身边拉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于星缘,她乖巧听话,学习努力。 能帮的话我肯定是会帮的,但这个事情是真的没办法。不过明年把这科过了,就会发毕业证的,也就是晚一年毕业......」 「晚一年毕业?!那怎么行,我都打听好了......」晚一年实施计划是在割穆芳的肉啊,万万不行,她便立刻出声打断了马斯诗的话,吵嚷起来。 在穆芳一些话顺嘴就要出来了之时,于星缘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她急声打断了穆芳的话:「妈。」 于星缘习惯了穆芳的口无遮拦,习惯了她的满心算计,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生活的是什么样的沼泽,所以□□时,她不在意穆芳说任何话。 可现在不同,她万分不愿自己的真实处境被曝于人前,所以于星缘必须打断她。 话喊了就得接,于星缘无奈地接着说道:「妈不要为难老师了?这个是学校的规定,没办法了,我们走吧。」 穆芳没绕过马斯诗便往于星缘胳膊上大力甩了一巴掌,怒斥道:「没用的东西,现在那么听话了,早干嘛了。你要是早听话,及格了,还用这样吗?」
第156页 穆芳越想越气连续打了好几下,打的气势不见停止,这下在办公室的老师都坐不住了,2人上前劝穆芳不要生气,马斯诗把于星缘拉到身后,彻底护起来。 「你们说我辛辛苦苦生这么个玩意干嘛!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养大,也没报答我,就给我惹事。我怎么那么命苦啊!」看到有人来劝,穆芳的心思活泛起了,求情不行了那就耍赖。瞬间她就把那份本就收不了的泼辣劲拿了出来。 「我给你们跪下了。 你们就行行好,让她过了吧。要不然太难了,哎呀,我要活不下去了。」 几个老师都想制止穆芳的动静,但是这些讲究规矩仪态的老师,怎么胜得了什么都不讲,只讲利益的穆芳。 这边的动静终于招来了其他办公室的老师,眼看事情朝着「喜人」的「闹大」发展了,穆芳心里乐开了花。 【这下学校非得出点什么才能让我停下了。】穆芳自得地想着。 「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从这楼上跳下去。」在人们一团乱,新涌入的人还在互相打听这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满脑子想着要把事搞大的穆芳见缝插针地拉走了于星缘,然后拉着她一起到了一扇打开的窗边。 穆芳的身体牢牢地靠着窗檐,将于星缘的身体微微推出窗外以恐吓众老师。 老师们都快吓傻了,不停地劝穆芳冷静,要她离开窗边。 面对这一团乱,于星缘很想给这些老师说说,不用那么紧张,穆芳不会真的把她推下楼。她可是穆芳的「宝贝」,穆芳怎么捨得。 于星缘就着自己现在极佳的角度往楼下看了看,露出了一个微笑。 若真的跳下去也不一定是坏事吧!将一切都留在这人情复杂的上面,躺在下面的自己不用再沾一点,永远的解脱了,永远的无事一身轻了,那也挺安逸的吧。 不知道方邱秋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若是,那她的死是件喜事啊。 一旦升级到「跳楼」就不是小事了,最后这事惊动了院长,院长自然不是那些见识少专注读书的老师能比的。 和他比,没有知识,没有狠劲,没有阅歷几乎除了泼辣表达欲望什么能力都没有的穆芳自然毫无胜算。 ...... 折腾了一天目的都没达到的穆芳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怨念,不愿多呆。 所以第二天她便要离开了,这是难得的她的意愿和于星缘一致。 于星缘去穆芳住的小宾馆接她。 昨天于星缘是晚上来的,旅馆里黑漆漆一片看不分明,结果今天青天白日来这,看得还是很不清楚。 这家旅馆的老闆似乎吝啬于电费,走廊和前台都只有几盏似灭不灭的灯。 于星缘左右看了看,即使在这样的灯光下也能看到墙面上明显的斑驳痕迹,这下她有几分明白老闆为什么不敢弄得灯火通明了。 不过也不能太过嫌弃这家旅店的环境,毕竟在这种大城市还只要50块钱一晚,这样的环境也就合理了。 穆芳对这一切没有任何意见地刷着牙、洗着脸。 她家的房子也就比这旅馆看着新一点,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嫌弃。 更何况花钱住旅馆啊,她也算是享受了一回,自然更不会不开心。 她没有坐下,这样环境里的凳子她嫌弃,不想坐。 【我不要坐,这辈子我再也不要待在这种地方。】 她现在有的选,可以不用再待在这样让人痛苦、绝望的地方了。 她永远无法忘记初中时,那群女生对她的嘲笑,说:「于星缘每个毛孔都冒出贫穷的气味,是酸的。」 她再也不要发酸了,再也不要。 于星缘帮穆芳提着行李,他们步行走去公交车站。 一路上穆芳都在抱怨,一边抱怨着出门什么都要花钱,一边抱怨于星缘是废物,要荒废一年青春,还不能对家有贡献。 确实于星缘到现在为止真的没给家带来什么利益,她从未给家里拿过一分钱。 穆芳不知道还没被她拿去换钱的于星缘其实是有钱的。 于星缘从高中开始就努力打工赚钱,所以小有积蓄的她完全有能力让穆芳住更好的旅馆。但她还是没想拿出一分钱来给穆芳,她心安理得地让穆芳住那个她连坐一下都不愿的旅馆。 因为她不知道一旦穆芳知道她有钱,她可以有很多钱,会发生多可怕的事。 守着财宝不愿劳作的财主如果知道,那还是个会生钱的财宝到底会做出什么,太多寓言已经告诉我们那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从有记忆开始于星缘父母就不停告诉她,她是个「赔钱货」,女儿註定没用啊。 三不五时就感慨一下自己的善良,这样无用的女儿他们也养了。 是啊,给碗饭不让饿死是养,义务教育没让逃了是养,每天照顾弟弟做家务也是养。 一家人都以为日子就是这样继续熬着,结果一切发生了变化。 穆芳发现的变化是于星缘越来越漂亮,是那种人尽皆是的漂亮,是那种谁都愿意花钱的漂亮,也就是说等于星缘长大她会很值钱。 于星缘发现的变化是她读书很厉害,是那种出类拔萃的厉害,是那种可以用知识搏未来的厉害,也就是说等于星缘长大她可以很会赚钱。 当于星缘读完初中时,穆芳便告诉于星缘她该干她必须干的事,用自己换钱来回馈家里。
第157页 于星缘不愿接受那种命运便对穆芳说,她要是继续读书,会更值钱。 后来穆芳发现果然如此,随着于星缘继续读下去,求亲开的聘礼越来越高。 【读书真有用。】 那时的于星缘没有意识到「宝贝」对于耽于努力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穆芳每天都盯着于星缘,于星缘的每一分进步,每一次升级都让她兴奋得狂欢。 当于星缘升级到他们小镇无法承受的优秀时,她父母那种狂热的眼神她终生难忘,他们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喝她的血。 从那时于星缘就知道了她不能再「更值钱」了,欲望被激起的人太可怕。 而且她要离开,必须离开,她必须躲得远远的,远到离开这个市,离开这个省,离开这个国。她要去美国,去了美国就好了,到了美国她就再也不用被这样的家庭控制人生了。 可是,老天爷好像并不认同她,不愿她达成所愿。 明明她那么优秀了,明明她那么努力了,明明她觉得青云就在她指尖了。 可现在她的快车却突然被现实截停,更是被穆芳拖了个仰倒。 为什么明明穆芳那么低劣,明明她那么懒惰,明明她那么慾壑难填,她却能拖拽着于星缘的一切,将她拉回深渊,甩进沼泽里。 心里是惊涛骇浪的翻腾,但在表面上于星缘没有任何表现出来。 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她要把心思都藏好。 不管老天爷要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弃,她一向都是在和命运抗争不是吗? 她绝对不会被拉回深渊,绝对不会。 他们继续走着,当走到一个狭窄少人的路口时,于星缘和一人迎面遇上,那人从她前方一家隐蔽的店面走了出来。 这个世界最清楚人内心禁忌和怯懦的就是她自己,所以当面对熟人时,下意识马上藏起来的东西,便是自己最深的禁忌和怯懦。 于星缘撞上的正是寝室里和她最相近的普通人罗恕,她下意识地挡住了穆芳。 而看见于星缘的罗恕马上挡住了店面的名字「蜜糖清吧」。 第79章 悄怆幽邃(上) 周末的晚上「达星ktv」一般最是热闹繁忙,可今天这个时候,一处拐角的一间包厢却透露出种诡异的安静。 即使周围传过去的是仿佛轰炸掉各自包间的激情音乐,即使这个包厢里的音乐也是一样声量地播放着,那恐怖的声浪一阵阵攻击人的耳膜。 但这些都无法驱散那种异常的安静。 若有人走近,大概能感知到原由,因为这间屋子没有活气,机器播出的声音再高扬,也无法产生生命的热闹。 可若真的有人走近往里细看就会发现,这所谓的没有活气的包间里居然是有人在的。 吕朝云坐在沙发上低头髮呆已经许久了,可以说她从坐下来就几乎没动过。 这种ktv的沙发虽然软,但实在廉价支撑力不足,在上面一动不动靠得反而是人力,所以其实很累。 她但凡像平时一样随意往后一摊,手往靠背上一搭,都能很舒服。 但她今天非就那么近乎自虐地将自己维持成一坨,砸在沙发坑里。 与包厢内的极闹和极静相容一般,她心里的自虐和自恕也在交相作用。 作为亲手灭了自己爱情的刽子手,她本想像所有实暴者一般表现得欢乐一些,但真的好难。 「嗞」地一声包厢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传来一声有些迟疑的问句:「朝云在吗?」 姚乐芳的头探了进来,这种透露了些灵堂气味的地方实在不像是吕朝云出没之地。 听到问话吕朝云勐然抬头,嘴巴一咧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出现得突兀,像她用刀子往身上划出的伤口一样,一样的大、一样的腥、一样的艷、一样的强撑。 封闭结束了,她又恢復了外人最熟悉的,她最该有的模样。 像个整蛊娃娃一般,出了盒子,各种招摇荡漾,没心没肺的仿佛只为展现自己的颜色。 尺寸之地姚乐芳居然直到吕朝云突然动了才发现包厢有这个活物,确认这个活物是吕朝云后,姚乐芳立刻把刚才头脑里冒出来的奇怪又违和的想法都抛到了一边。 姚乐芳热情地上前:「等很久了吗?我们来了。」 罗恕、杨未之、单觉、于星缘跟在她后面鱼贯而入,一下子包间真正热闹了起来。 吕朝云没有站起来,而是往后倒了去,右手搭着沙发靠背道:「都来了啊,快来!快来!音乐、啤酒、吃的都等你们很久了。」 她左手高抬妖娆地转了一圈,就像这些音乐和灯光都被她指挥。就只差喊声:「起来嗨了。」 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的热情实在是太好被点燃了,很快他们就各自玩开了。 他们声嘶力竭地唱歌,兴致勃勃地喝酒,津津有味地吃东西,无缝隙地同时干着许多事。 一刻不停地群魔乱舞了两个小时后,众人都有些力竭,他们往沙发上一摊,想要休息一下,积蓄体力。 唯有吕朝云还是那副能量满格的状态,她坐在偏远处背对着所有人独自拿着话筒唱《enjoy my life》。 单觉不由得感慨起来:「朝云你真不是一般强,身体里流动的不是血是汽油吧!」 「真的是机器永动,都不会累的。」姚乐芳也觉得吕朝云强得不像常人。
第158页 【强?】吕朝云没有回他们的话,继续自顾自的唱着。 「...... 我喜欢简单的感觉 喜欢朋友们一起玩音乐 喜欢无忧虑的夏天 感觉好象回到了童年 ......」 一曲本应该是轻松带些喜悦的歌,不知为什么被她唱出了些一言难尽的复杂。 唱完后,吕朝云觉得嗓子被塞进了个球,不能再唱,便对他们说自己也累了,要休息。 既然都不能唱了,姚乐芳便提议大家玩游戏,她选了「大话骰」。 ...... 吕朝云咧嘴一笑,看了一眼姚乐芳道:「5个5。」 喝的醉醺醺有些眼花的姚乐芳小心地打开自己的骰盅再次确认一遍,自己的骰盅里有4个5,吕朝云那不知道有几个,但想来不少。 姚乐芳抬头看了一眼吕朝云,看到那直对自己的轻佻又自信的刺眼笑容。 【那么自信?觉得赢定了是吧!那我就来借借你的运气,看你还能不能一直笑下去。】 在姚乐芳思考时,躺着醒酒的单觉爬了起来,一点点扒到姚乐芳的手臂上,而后道:「乐芳干死她。」 说完又躺了回去,他们几个就是在吕朝云那种仿佛把控全局的微笑笼罩下输得底裤都没了,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而她却没被罚几杯酒,这就算了,她还一直笑得那么荡漾娇艷,太气人了,这谁都不能忍啊。 「干。」、「加油。」 姚乐芳身后又传来不知谁说的话,她被这些喊声激励,轻咳一声,一拍桌子下定决心要给吕朝云好看。 一声气势如虹的「信」就这么被她喊了出来,接着就是一句「6个5。」 角落的于星缘两眼一闭,逆袭戏码落空了。 【白兔永远是白兔啊,别说蹬腿,就是360度旋转踢也就是个景而已。】 一开始就立马输光的她没喝多少酒,躺在沙发上可以说是纯休息。 全场游戏下来她可说一直在默默围观,对于她来说这可比深陷游戏里有趣、安全得多。 她就那么以看戏的角度看着吕朝云用各种手段欺骗其他几个小白兔,着实是件趣事。 当看到几个白兔急了想要蹬腿反抗,她还有些期待的出现逆袭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别想了。 还有一个人于星缘一样看穿了一切,自然就是吕朝云,她的嘴咧得更开了,一个「不信」利落出口。 听到这话,姚乐芳还有些混乱,理不太清。 【终极对决不该有几个来回吗?那么快结束了?我胜了?】 其他急于知道结果,想看吕朝云喝酒的人不耐烦姚乐芳的磨叽了,嚷嚷起来:「开!快开!」 姚乐芳以大英雄之势嘻嘻大笑着,那幅度明显大过吕朝云,嚣张地边打开自己的骰盅边道:「我这就有4个5,没想到吧! 哈哈,吕朝云你也有今天,你输了,哈哈,终于到你输了。」 说时挺了挺胸,恨不得起身跳段舞。 吕朝云无视她的兴奋,默默打来自己的骰盅道:「我一个5都没有。」 姚乐芳的笑容戛然而止,除了于星缘其他人都不信地去看吕朝云的骰盅,真的一个5都没有。 「一个5都没有,你就敢叫5个5?!」姚乐芳叫了出来,这也是单觉等人的心声。 「我猜出来你有4个5了,就骗骗你呗!」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太狡猾了。」天堂到地狱只一瞬间,被骗得太惨的姚乐芳跳起来就想捶吕朝云几拳,其他人赶忙拉住,避免暴力伤感情。 结果那边的吕朝云自得地拿起一片西瓜,在被抱住的姚乐芳面前挤眉弄眼地吃起来,边吃还边哈哈大笑。 【实在是太欠扁了,怎么有人能那么嚣张。】 众人也不拦着姚乐芳了,一起朝吕朝云扑了过去。窝心小拳拳,挠身粉手手全部上线,折腾了吕朝云半天才肯罢休。 「不玩了,我怎么会提议和这种大骗子玩『大话骰』的,真的太蠢了。骗子,就没一句真话。 怎么能把假话说得那么顺熘,咿呀!不玩了。」还没消完气的姚乐芳接着口上讨伐吕朝云。 「是啊,不能和她玩这种游戏了,得换。」单觉道。 「换什么?」杨未之道。 「真心话大冒险吧。」单觉想了想道。 「要是真心话她还说谎怎么办?!」鑑于吕朝云的恶劣行径,姚乐芳不平地道。 「玩真心话还说谎?!那她是真可怜,我可以原谅她的谎言。」单觉点着头自答道。 听到这话于星缘心里一滞,一种难言的情绪上涌。 「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被通过了,姚乐芳拿来个啤酒瓶道:「瓶口对着谁谁就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ok?」 众人齐齐点头表示听懂了。 姚乐芳一用力,酒瓶转了起来。 众人盯着酒瓶,当力道消失时,那瓶口对着人正是于星缘。 姚乐芳搓着手看着于星缘。这个傢伙平时太高冷,今天难得有这种机会,可以打探些内幕消息,怎么能不让她兴奋:「星缘啊,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过流程地那么问了句,但在心里连真心话的问题都想好了。 「我选大冒险。」 于星缘的答话把大家都弄蒙了,高岭之花今天那么豁得出去?!
第159页 「大冒险啊,你确定?我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啊!不会手下留情的。」 「嗯,知道!」 其他人眨眨眼,对视了几下,瞬间精神了。 于星缘啊,能被他们指挥着玩啊,太兴奋了怎么办,这可比真心话更有意思啊。 姚乐芳立刻上网,誓要搜个劲爆的冒险出来。 「就这个,这个好,这个好。」翻了一阵的姚乐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实在猥琐,单觉伸头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可是姚乐芳立刻收了起来,没让她看,还兴奋不已地催促众人道:「来来,我们摸牌,看看谁会和于星缘摸到同样的数字。」 姚乐芳边发牌边偷笑,看着比刚才的吕朝云还欠扁。 众人无奈的翻开手里的牌。 「来我来看看啊,哈哈,是罗恕啊,你的牌和星缘一样。 嘻嘻,那大冒险就是星缘亲罗恕一下。 来来来,快亲!!快亲!!」 姚乐芳开玩笑归开玩笑,还是把握着度的,她想着女生亲女生实在不是多大的事,就强制执行了。 毕竟若有男生在场,让亲男生也是大冒险的正常选题。 「我不要。」罗恕赶紧急急推脱,她怎么能被于星缘亲啊。说完偷偷看了一眼杨未之。 【未之在的,她会怎么想,她肯定会不开心的。】 「不要选这样的吧,你这样算是连罗恕也罚了啊。」杨未之也急着要取消这个大冒险。 于星缘看了看罗恕,又状是随意地瞄了眼杨未之。 然后突然前倾亲了姚乐芳脸一下,耍无赖道:「亲完了。」 完全不清楚局势,还在口若悬河想要说服别人的姚乐芳被这个吻弄得一愣,她捂住脸无辜道:「为什么亲我啊?是要亲罗恕啊!」 于星缘一歪嘴道:「因为你欠啊!」 「什么啊,什么叫我欠啊!」见没人认同自己,罗、杨、于、吕几人还一副「你就是」的表情。姚乐芳委屈了,转头向单觉哭诉。 「唔唔唔!他们不守规矩,还欺负我啊!!」 「你是真的欠!」单觉完全没有想安抚她。 「啊~我伤心了,你们都没人爱我,我好伤心,我不活了~」 喝了点小酒的姚乐芳比平时更爱演,真的很是烦人,还好单觉很懂怎么治她。 「还玩不玩了,再叫我们去唱歌了。」 「玩!玩!玩!玩!不叫了,坚决不叫了。」 他人对单觉露出了个「你腻害」的表情,她挑眉认下了这个「腻害」。 新一轮又开始,众人还是让处于兴奋状态的姚乐芳转。 瓶子最后指向了吕朝云,看到结果姚乐芳跳起了身,双手击了一掌,然后又两只手各亲了一下。 【今天你们太给力了。】 两次都转到她最想要整蛊的人,这是什么运气啊。 「吶吶吶,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吕朝云倒是什么都行,主要看姚乐芳兴奋有趣,就让她继续乐吧。 「大冒险啊,我看看啊,还有什么?」姚乐芳掏出手机继续查看。 「你别找了,到时候又被人收拾。」单觉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要紧,我吕朝云没在怕的,什么都行。」 「没在怕的啊,是吧!嘻嘻,你等着,我挑一个你一定不敢的。 哈哈,这个好,『和男朋友说分手』,这个怕了吧,看你天天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姚乐芳今天非要治治吕朝云。 「可是怎么办呢?!这个不是大冒险啊,它是真心话。」 吕朝云话落,怀疑自己听错了的众人齐齐失语,这个包间又恢復了那种没有活气的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高估自己了,前面撒了好多伏笔,现在收尾的时候才发现好多都忘了,捡不起来了。所以写得好慢,想哭。 第80章 悄怆幽邃(下) 「朝云,你为什么要分手?」第一次罗恕用这种强硬到近乎无礼的态度面对吕朝云,她拦住吕朝云不让她走。 吕朝云和陈齐浩分手这个重磅消息像一块板砖直噼向罗恕,被噼蒙的她花了一夜一天才消化掉这个消息,这天晚上她便急急来「讨要说法」。 她这副问话之态表面上是质问吕朝云他们分手的原由。 其实潜台词她是在祈求。 【他们不能分手,他们怎么能分手,那样耀眼的爱情怎么能转瞬变灰。 怎么能就这样了,怎么就不坚持下去,怎么能没有好结果!】 在罗恕看来吕朝云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吕朝云仿佛总是在与世界为敌,没有一刻听天由命过。 那些罗恕屈服的人、天地和宇宙都是吕朝云的手下败将。 罗恕痴迷于吕朝云这样的人生,崇拜着她一切行事风格。 她是罗恕的梦、是神、是希望,是新建立的对抗过去铁律的规则。 吕朝云这个人和她所有的成就,都被罗恕擅自当成指引。 吕朝云的爱情自然也是罗恕爱情的指引。 不在意世间一切,只管两人的爱,便是现在罗恕最崇拜最想要的爱情。 而吕朝云和陈齐浩用他们的每个真实存在的日常加固着罗恕的信念。 【人是可以被允许拥有忤逆世情的爱情。】
第160页 可现在在吕朝云谈笑间这样的爱情就消失了,那么轻易,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罗恕握紧拳头,她生出些怨恨,吕朝云在罗恕心里还是「强」的存在,所以她把吕朝云这个「分手」当成吕朝云意愿下的淘汰。 【怎么能这样?吕朝云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那么轻率地对待那份感情。】 这样吕朝云的爱情算什么?罗恕的爱情又算什么?能算什么? 罗恕在问话声音急切,认真听还能听到轻微的哽咽声。 若是在以前,吕朝云绝对能听出罗恕的痛苦,可今天她听不出来。 不光如此,她对罗恕的质问还有另一种解读,她觉得罗恕和她身边那些人仿佛拥有了一张脸,他们一同质问自己,逼迫自己,像围城的丧尸一样,以最丑陋又最无敌的姿态胁迫自己步步退后,退到他们认为对的位置。 「为什么分手?」这是最近最多人问她的话,而在这之前最多的其实是「为什么不分手?」。 真是可笑,比人活的方式更随意的是人的意念,这世间的一切就是这么随意地被人把控着。 面对这千人一面的脸,吕朝云真的笑了出来,很腥、很艷。 「怎么了罗包子,你是看上我们谁了?在这打听消息,是我?还是陈齐浩啊? 是陈齐浩的话我给你牵线啊!我的话就没办法了,你过不了我妈那关的。」吕朝云笑着半真半假道,这话一次性作贱了三个人,这种同归于尽式的说法是她过去绝不会用的。 「吕朝云,不要再开玩笑了。你就不能认真对待吗?对待感情你也是拿这样的态度,所以才能那么轻松地说分手吗?」 「你要我如何,我还能如何?我已经认真对待,然后很诚恳地分手。还要怎么样?」 罗恕不信,她不愿信吕朝云会又不得已。 「你去和陈齐浩和好好不好?!就当是对过去的仁慈,你别分手好不好?!我知道你能有很多选择,但这一次,就这一次稍微为过去留些真心行吗?!」 罗恕卑微地祈求着吕朝云,仿佛她是被抛弃的那人。 这时罗恕的脸又变了,变得像陈齐浩也像吕朝云自己,像过去得他们,像在海边的他们。 这一刻刚才还四散游荡着的恨意突然聚拢,吕朝云胸口一滞,她恨面前这张脸,她恨这张脸的卑微,恨这张脸的无能,恨为什么对一切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默默等待痛苦降临。 吕朝云勐然朝前跨了一大步,和罗恕唿吸可闻,她用力的掰住还在说话的罗恕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掰,那些刺耳的话如愿地停止了。 吕朝云转头,靠近她耳边道:「你求人的样子真难看。 没人有义务听你的,也没人真的愿意听你的。听到没有,停下来,根本没人在意你。」 ...... 后来吕朝云不愿多见罗恕,可罗恕不愿放弃,还是不停找她。 在罗恕准备迎接自己爱情的关键时候,爱情信仰却无以为继,这种灾难是人都接受不了。 所以她只能追着吕朝云跑,期望一切可以重建。 这天罗恕看到吕朝云去卫生间了,便在门口等她,想堵她好好谈谈。 可这一等居然就等了半个多小时。晚上9点本就是几乎没什么人的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卫生间里更是安静得出奇。 【朝云上厕所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 这种不像有活人的安静法,实在是会让人无法控制地生出些诡秘的想法。 不知怎么的,1个月前方邱秋的事突然像虫子一般在罗恕大脑里纵横肆虐。 这两件事像翻开书页里的起承转合一样莫名地联繫上了。 隐隐的有个未成形的念头驱使罗恕往卫生间里沖,进入卫生间后一眼便看到了那唯一关着门的隔间。 隔间的门只有半人高,若有人站在里面,那必然能看到头颈和腿脚。 可是现在罗恕只能隐隐看到双脚,那双脚还是并排靠着里墙的,不是正常的入厕姿势。 这一切似乎都印证着那个不好的念头,罗恕立马向隔间沖了过去。 她没想着能撞开门,而选用了看着最可行的方式。 她两手用手撑着身体想要从隔间门上面高高的空间爬进去。 口中并焦急地喊了句:「朝云。」 就只这一句,然后世界突然仿佛被罗恕按下了暂停键般静止了。 她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她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这样的虚假的一切还让它前行着干什么。 在罗恕眼前的是吕朝云没错,可这个吕朝云蹲靠着墙壁,左手高举,右手则握着把小美工刀。 细看便可见,吕朝云一直带着从不离身的,那块被他们认为是时尚代表的机械手錶松开退到了手肘。 过去那被錶带遮掩的地方有几条伤痕,微微流出些血,在那些新伤痕旁边交错密布着许多条不同颜色深浅的旧伤痕。 而就在刚才罗恕冒头时,她看到的正是吕朝云一脸享受地用刀子划着名自己的手腕,那种痴迷的表情像极了电视上抽鸦片的人,仿佛世间只剩那么一件开心事的表情。 抽鸦片的是些什么人,是让中国背负几百年骂名的病夫,是逃避现实糟蹋自己人生的懦夫。 恶人还有三分骨,这些毒夫却都是跪行。
第161页 被打断的吕朝云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突然出现罗恕。或许是刚才划那几刀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像个娃娃一样挂在门上的罗恕很是可笑,吕朝云露出了微笑,这微笑和这几天的笑不一样,很小,很轻,很淡。 「你怎么冒出来的?」心情不同了,她不再在罗恕身上看到别人的脸,那只有罗恕的脸而已,她也总算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就......我担心......我爬......」 「好啦,你要一直挂着吗?要进来吗?」 罗恕点点头,想想不对,又摇摇头。 吕朝云笑笑开了锁,罗恕从门上下来,又走进了隔间。 「你......为什么?有没有事?」 「没有为什么,就是很痛快。你也不用担心,我很有经验的,出不了事。」 当她感觉被身边的人和事淹没时,只有划开皮肉的痛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又能重新唿吸了。 所以这种痛对于她来说是恩赐,是世间最好的良药,她自时会把控好,绝对不会闹到去医院被发现的程度。 「唉,你也是真厉害,我一向觉得卫生间因为私密所以是最安全的地方,结果现在也被你突破了。」 「我好像也在卫生间撞到过别人。」 「还不止一次啊,真不知道是我们倒霉,还是你倒霉。」 「不知道啊......」罗恕靠着吕朝云旁边坐下,和吕朝云的蹲着不同,罗恕直接坐了下去,她的手甚至碰到了骯脏的地面。 老天爷或许对罗恕真的没有太多善意。 明明罗恕那么努力地建立,可转瞬老天爷就把最狼狈的现实放在她面前。一次一次,在她还来不及欣喜时,就把所有一切击得粉碎。 罗恕身体的力量好像都被抽空了,她往后一靠,和墙贴得更紧了。 她转头看着吕朝云,这人一直是罗恕的崇拜,是她的标杆,是她的勇气。 现在她彻底地失去了崇拜、标杆和勇气。那她还能获得幸福吗? 过去罗恕一直相信着那句童话「总会有人是你的救赎」。 所以当上了大学,遇到吕朝云和杨未之时她是喜不自禁的,认为他们就是她的救赎。 可现在...... 若把他们比作药,吕朝云原来只是欺骗伤口的止疼药而已。那杨未之是什么?是制造幻境的□□吗? 喜爱干净,厌恶骯脏的罗恕清醒之后,必须面对的还是那个身处腌臜之地的人生。 到底她能求来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她存在便表示她还没被击碎。这个因果逻辑真好,让她真的能永远保有一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几章是想虐一下于星缘和吕朝云的,结果还是便虐罗恕。 唉,就这基调了,前面借吕朝云之口说的话「谁人不是带着伤口长大」。 再两章大结局。 第81章 断金零粉(上) 吕朝云以为自己要痛苦许久,这些合该她情凄意切的生不如死许久。 可当她一遍遍告诫自己必须接受现实后,这一切真的就慢慢过去了。 毕竟骨鲠再锋利有刺,过了咽喉那关,进入肚腹都会好上许多。人心纤弱容易疼痛,人生却真的很宽广能容下许多。 她又变回那个吕朝云了。 这天姚乐芳想着大家马上要变成职场人了,必须要有一身符合身份又拿得出手的行头,便煽动全寝室去逛商场。 这四年间他们逛过无数次商场,记忆重叠下,很难分清脑内闪过的穿街过巷的身影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他们。 可是其实现在的他们和第一次出现在这的他们区别还是很明显的,他们的形象气质,穿着打扮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过去吕朝云本能的厌恶这种贴合城市进程的变化,所以她有意识地想要阻止室友这么变化。可是外人要去阻止他人的人生进程真的很难。 姚乐芳从衣柜里拿出装在防尘袋里的mi插el kors手提包,这个手提包是她趁着打折买的,算是mk最便宜的包,可是姚乐芳也存了许久才存到这一千多,所以不是重要场合她绝对不捨得拿出来。 杨未之也在她的柜子里掏摸着,偷眼看了一下罗恕。 罗恕这几天都呆呆的,让她很是担心。她想罗恕主动告诉自己她怎么了,可是显然这很难。可是要杨未之自己去探究又更难,别人的内心是片深海,而罗恕的内心是个世界。 「罗恕我们今天都穿这件外套吧!」杨未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外套有些讨好地对罗恕说道。 这件外套罗恕很熟悉,因为她也有一件。 外套是罗恕有次打工领到工资时想买件好看的外套,杨未之带她去买的。 杨未之选的是她认为性价比最高的一家店「teenieweenie」,这件外套在一众近上千的外套里也显得很值得「只要」400多,当时为了好玩,也为了她的私心,她也同样也买了一件。 可是她不知道,罗恕从没有过那么贵的衣服,400多块直接拉高了她的锚值,让她知道自己也是可以穿那么贵的衣服的。 「好。」罗恕拿出衣柜里这件因为太贵而不太常穿像新的一样的外套。 罗恕老实地在里面穿了打底,再穿上外套。效果着实不错,外套剪裁很好,衬得她曲线婀娜漂亮。 罗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外套的料子。【贵果然是有贵的理由的。】
第162页 杨未之穿了件带帽的卫衣,再套上外套,两种风格混搭减弱了各自属性,衣服这下都变成了陪衬,显得她潇洒靓丽。 杨未之两手叉腰左右转着看了看,这件因为罗恕没怎么穿,她便没也怎么穿过的外套效果还真的不错。 所有人收拾停当后,便要出门。 「等一下。」这次杨未之叫住了所有人。 「等一下或许要下雨,你们不带伞吗?」 「下雨?」姚乐芳赶紧拿出手机来看天气,见真的写着4小时后有雨。 「下雨啊,那我这包不能背了,真皮的被雨淋到就毁了。」姚乐芳边小声嘀咕,边小心地将包放回防尘袋挂起来,换了另一个包将伞放了进去。 其他人也急急回位置拿出伞来放进包里。 于星缘看到了姚乐芳的动作,又回头各看了一眼杨未之和吕朝云。 于星缘过去不知道,总以为那个被杨未之塞得满满的有些变形的包和吕朝云那个爆丑的包是便宜货,但现在在奢侈品店打过工后的她又怎会不知道,这两个包都价值不菲。 ...... 虽说「百盛」从开业以来一直都在变,但前面那么久也比不上最近几年,时代催促下变化真是颠覆性的。吕朝云一行人只不过几个月没来它又变了。 最近「百盛」正在办15周年商场庆,全商场打折,各个店铺打扮得像过年一般。 一楼平时是大卖场的地都被清空了,分成了几个主题展示场景。 正中被许多人围住的是个大舞台,舞台上几个主流化妆品牌正轮流展示他们的商品。主持人一边调节奏,一边推动美妆活动的进程。 「好了,我们现在有请各个品牌的美丽专家各挑选一位台下观众上台来,为她打造妆容。 稍后我们会现场评选最nice的妆容,获选的观众会获得一套相应品牌的化妆品作为奖品。」 主持人话落,各品牌的「美丽专家」便纷纷下台找人了。这环节是一早定好的,所以几个专家也早就物色好了人选。 「菲诗小铺」的专家来到一个观众面前很有礼貌地说道:「你好,打扰一下,我能邀请你来参加这个活动吗?」 「菲诗小铺」主打青春和自然,面前这位素面朝天还一脸稚气的女孩无论是从气质符合度,还是从化妆前后的反差来说都是个极佳的选择。 「我......我吗?!」这个被邀请的女孩正是被裹挟着来凑热闹的罗恕,她很是惊讶面前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居然从这茫茫人海里选中没有亮点的自己,所以很迟疑地确认了一下。 「对,就是你,可以吗?!」 见有这种好事,吕朝云等人都起闹让罗恕快答应。 罗恕往那个光芒聚集的地方望了望。 见罗恕其实意动了,杨未之笑着上前道:「这是好事啊,阿生,去吧!」 罗恕回头看着杨未之,和刚才望向舞台的眼神极像,她握紧了拳头眼神难得坚毅的道:「好的!」 上了台后,「专家」姐姐便根据罗恕脸形给她选择了一个妆容。 几乎没化过妆的人,一旦化妆真的很容易给人惊艷的感觉。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是所有东西都像被精修了一遍。精緻给人的第一感觉自然是比粗糙美的。 「罗恕这个妆真好看。」吕朝云道。 「是啊,好看。」杨未之道。 杨未之想把罗恕好看的瞬间永远留下来,便掏出手机想照下来,可是照了几张都不满意。 她技术有限,这手机也不是专门用来拍人的,效果差也是自然,可杨未之不能接受,她眼中的罗恕极好看,绝不是照片里的样子。 【唉。】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她在观众群里看到一个男人正举着单反到处照相,很是专业的样子。 【有了。】 「这位先生,你好。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朋友照张相,然后发给我,我真的很想照下她来,但是我拍得不好看,麻烦你了,谢谢。」杨未之说着指了罗恕一下。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周红门照相的动作,他放下单反回头看去。 这一见不由得眼前一亮,是一个女生在和自己说话。这女生五官分明有种中性的淡然之美,穿衣虽然搭配随意却很是时尚,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极好,像画的那种好。 等知道她的目的后,周红门思考了一下。 舞台上一阵涂脂抹粉后一群人看着实在是庸脂俗粉,本来他是全无兴趣去拍他们的。可是现在...... 「可以啊,不过我有个小请求,等一下你能不能让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可以啊。」这种事无伤大雅,作为报答杨未之立刻便答应了。 周红门调整焦距为化好妆的罗恕拍了几张照片,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他拍的照片和杨未之手机里的不可同日而语。 杨未之一叠声的感谢后,心满意足地和他去广场里几个背景不错的地方拍照去了。 舞台这种东西会把人内心最汹涌的感情放大,此时此刻罗恕的无措和激动都是她生平仅见的。 刚开始时她是害怕的,她身体僵硬害怕别人嫌弃她,忐忑地害怕台下的人觉得她不该上舞台。 等到化完妆后,舞檯灯光已经照得她脸皮发烫了,也把她对自己的克制照到薄如蝉翼了。她微弱的自信「噗」的窜起。
第163页 她想要别人来称赞她,想要别人说选她是对的。她激动地观察所有人的情绪,尤其是舞台下的观众。 那个拿着单反的男人吸引了罗恕许多的在意。 开始时他对罗恕不理不睬,这罗恕很是理解。 可到化完妆后,他依然对罗恕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这点就让罗恕很是难受了,这下她把他当成标准,她想要他的关注,想要他的认同。 可紧跟着不久剧情居然真的按照罗恕的愿望发展了,杨未之靠近那人后不久,那人便举起单反对着罗恕。 看到这一动作,罗恕内心不由得一阵狂跳。 【不看好我的他现在也认为我很好!】罗恕的愉悦到了最高值。 她立刻把还存有的畏缩和不雅都收了起来,露出了自认为最佳的状态,让那人拍。 可是敷衍的情绪骗不了人,那人随意拍了几张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和杨未之满场拍照,一张张拍得停不下来。 罗恕就那么看着他们一点点走远。 嚮往光的罗恕,这次是鼓足了最后的勇气站到了聚光灯下。可是即使这样,还是没有光芒加身,她依然是那个不起眼的石头,被人落下的石头,不被人喜欢。 而身披光芒的杨未之则即使立于人群中,也无法被忽视,她有的是绝不会被泯灭的光芒,合该所有人都喜爱她。 大学期间他俩同吃同睡的经歷创造了个极大的谎言。 这个谎言强大到连罗恕这种人都给骗了,让她觉得自己和杨未之是生活在对等世界里的人。 可真实是罗恕倾尽所有能碰到的上线只不过是杨未之的下线而已。 大学生活是罗恕人生难遇的美好,于杨未之来说却只不过是一场降低需求的猎奇体验。 罗恕后来默默下了舞台离开,她没有在原地等开奖。 【我不可能得奖的。】 第82章 断金零粉(下) 罗恕一行人在广场左边角落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前停住了脚步,上面循环展示着各个星座的特质和当年的运势。 「星座」推论一般都是些正面的内容,而且着重点也都在「亲情」、「爱情」、「友情」几方面。算是用最浪漫甜蜜的方式阐述「命运」,这的「命运」温情脉脉没有攻击性所以在女生间很有人气。 6人认真看了自己的运势,也细细研究着朋友的星座。 「未之和阿恕是理想闺蜜,可是却可能会出现抢男友的情况?!切,什么狗血剧情啊!」姚乐芳看到前面的描述还小羡慕了一下,她和寝室其他几人的契合度都不高。结果后面的剧情就急转直下了。 听到这话,罗恕紧盯着屏幕,等它循环播放到配对评分那页。只见上面她的巨蟹座和杨未之的金牛座分数写着90%,是真的很高。 「真的好配啊!」单觉感慨了一句。 这份配却反而让罗恕生出了心酸。【配又如何?如何是配?】 世界好像转换到罗恕和于星缘对峙的那天,那天于星缘对罗恕阴沉沉地说:「没想到罗恕你和杨未之居然是homosexual。」 罗恕知道吵架无好言,于星缘这句话就是来刺激她的,她本不该听。可是这个前几天还是温情的室友当知道她和杨未之之间的关系后,居然用「homosexual(性精神病)」这个词来侮辱他们,让她始料未及。 罗恕气得发抖,她就算了,于星缘居然如此侮辱杨未之,持着口出恶言的人品看不起杨未之,谁给的权力。罗恕怒不可遏。 「于星缘你......你怎么能那么说话,杨未之不是你能编排的,道歉,快道歉。」 「怎么,你现在是不服?!觉得我错了! 有本事把你两的关系公之于众啊,看看你们是被万人唾骂还是被人认同。 看看那些噁心你们的人会不会给你道歉,看看这天下的人会怎么说你们。 放心到时候他们骂你们的词绝对精彩,会让你真正知道什么是恶毒。」 罗恕有被气到但更多的是被这话吓到,过去她不是没有意识到同性相恋会很惊世骇俗,会有很多艰难险阻,可是那时的她在大学里遇到了太多的奇蹟,误把奇蹟当生活的罗恕掩耳盗铃地认为她和杨未之也会来场美好奇蹟,一切厄运自动会消散。 可是生活地本质不是奇蹟,它甚至多是苦难,若公开他俩的」爱情「,处境之艰难或许比她能想像的更惨烈,比较连她一向认为熟悉的于星缘都是骤然变脸色,更何况其他人。 【凭什么,凭什么杨未之得被污名化,就因为她喜欢自己?因为她喜欢上了个女人?】 于星缘的恶言换来的是罗恕的无所适从,她这个样子不知怎么的更激怒了于星缘。 于星缘突然上前抓住罗恕的手厉声道:「不服吗?不服就拿出点气势来。你可以打我的,认为别人不对,就要用力反抗啊,用血、用痛、用最决绝的姿态去抗争,这样才对啊。」 罗恕愣愣地看着比她情绪更激动的于星缘,她反而不知要做什么动作了。 被如此对待罗恕还是没有激起血性,恨铁不成钢的于星缘自己气得扬手做出了欲打她的姿态。 于星缘这是无理之人行驶无礼之举,罗恕本占尽道理,但她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缩起身子举手一副被动挨打的守态。 「父母、天下就是女人的命运,罗恕你没那个本事摆脱命运。一辈子就只能是个仰人鼻息的傀儡而已。这样的你还妄图要那些,你不可笑吗?」面对这个屈服于一切的罗恕,于星缘把盘旋在脑子里近乎「诅咒」的话说了出来。
第164页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父母有生养之恩。这些都註定是罗恕一生最深的羁绊,逃不掉,只能一直纠缠成为罗恕生命的主题,变成于星缘说的命运。 罗恕是爱杨未之的,她视之为心中宝。可罗恕这边的天地不会这样看杨未之,颜季和罗达士更不会,他们只会视之为肉中刺。也就是罗恕的命运把杨未之划归成在喉之鲠。 【是真的可笑,杨未之那样美好的人配我还要被轻贱,是这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命运不允许罗恕反抗,根本在她这就没有一直将「骨鲠」留在肉里的选项,她唯一能挣扎的不过是将它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阿恕,你怎么了?」姚乐芳的问话让罗恕从回忆里出来。 「怎么了?」 「我刚才问你话,你都没反应?!」 「不好意思我刚才想别的去了,能把问题再说一遍吗?」 「我说你和杨未之容易出现感情矛盾真不好,在友情和爱情非要二选一时,你要选什么啊?选未之还是男朋友?!」 这种问话其实就像「女朋友和妈一起掉水里救谁?」一样很难有正确答案,但是可以有讨巧的回答方式,就是偏向当前场合参与人物立场来回答。 罗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扬起脸笑得光芒四射,她有答案了:「我当然选未之啊,伴侣是有时效的,友情才是永恆的。我那么爱未之,自然要天长地久,自然要选友情......」 她选将「骨鲠」吞下去,成为她人生的一部分,却再不以「骨鲠」之名和之实出现。 只有这个方法了,这样即使无能如她也能继续爱杨未之,这样她一生都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爱。 这个回答很得吕、姚、单三人心意,虽然里面有些「用词不当」,但是他们三人都没在意这些细节。友情被如此重视,同样作为朋友身份的他们只觉开心不已。 可是杨未之和于星缘这两人就不是那么听这句话的。 什么叫「选友情」?!! 于星缘眉头一皱,有了某种猜测。那天在感觉自己暴露时,她涌出了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愤怒,也是在这份愤怒的驱使下,她想要毁掉罗恕这个「罪魁祸首」,所以她用了恶毒的办法抨击罗恕和杨未之的感情。 可是当一切平静下来后,真实的心復甦,她开始懊悔。她不希望这样的,她知道自己被愤怒控制时的样子有多么扭曲,所以她不希望这个世界和那时的她同频。 杨未之的感觉更直接,这句暗喻的话像突然从天而降的铡刀,砍掉了杨未之的三魂七魄。 她垂死挣扎般地叫了声:「阿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知道你这么说会让我怎么理解吗?!】 这声喊叫让罗恕的话停了下来,可她不像平时听到叫声便立刻转头面对说话的人,而是就着话沉默,千言万语再不知怎么说的那种沉默。 「你......」杨未之不允许这种沉默,她就要不顾场合说出一些话来。 「我刚才好像听到阿觉说朝云看乐芳好像想喝奶茶对吧,我们要不趁现在人少去排队吧!」于星缘心里嘆了口气,出声打断了杨未之。 吕、姚、单三人懵逼地理着这句话【是谁想喝奶茶来着?】 于星缘趁三人晕着拉着他们就走,三人其实也看出了事情有些不对,离开算是顺水推舟。 于星缘拉着其他人走出不远后,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罗恕。 【最后帮你一把吧!毕竟也是我曾经羡慕过的人啊!】 罗恕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认为的一塌煳涂的人生也会是一些人期盼攀附的高度。 老天爷真的比想像中更残忍一些。 ...... 若在平时只要眼神交汇,那罗恕和杨未之间内心交流就能完成了,出口之言在他们这往往不太重要。 可是现在面对面的两人间交流已经被封锁了。 这时的杨未之不愿懂得罗恕的内心,不想懂得那个「选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生!」杨未之上前一步向罗恕逼近,这声话和她的动作一样有攻击性。 她总是习惯笑着等别人的答案,待在原地。就像她对罗恕说过的,只要罗恕愿意,便会一直等,等着罗恕的选择,等着她的答案。 可当此时此刻她得到答案时,却再不能像过去一样淡定地接受,她接受不了,她不愿放弃。 她叫着罗恕步步向她靠近,想要她改变心意,想要她换个答案。 可是她和罗恕的距离没有因为她的努力变近,在她步步紧逼时,罗恕却在步步后退。 商场里其他人看他俩的互动觉得他们在欲拒还迎,但真实却是在欲迎还拒,从这刻开始只剩欲迎还拒,两颗心都是拼命想靠近,但是身体却一点点分离。 杨未之遗忘心结,第一次那么努力想要去争取,可是老天爷并不没有那么善良。人努力前行并不都是正确的行为,都会有好的结局。 【不要再过来了,这的人不值得,她配不上!】沉默的罗恕却在心里尖叫。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人生过得不好,但凡换个人来过都该比她好,都该比她的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时光,对得起父母。 「一切都是她的错。」这是跟了她近20年的观念,这样的她过去没有妄想过太过美好的东西。
第165页 可是当她进入大学后,特别是当她遇到杨未之后。 人生像重启了一样,而且是从最初的状态重启。她仿佛从胚胎开始一点点重新长大,重临婴孩、儿童、青年、成年的时光,用新的视角重新感受这个世界,感受罗恕的人生。 她开始爱别人,并爱自己。她开始原谅了自己,也认同了自己,这样的她也开始觉得自己配得上美好。 可当大学时光进入倒计时时,梦醒了。一个个人,一件件事齐上阵把她的美梦一个个击碎,而她只能瑟缩地在一边看着。 原来过去人生划伤罗恕的伤口并没有治癒,大学时光也好,杨未之也好,都只是给她贴了个创可贴,让她以为自己痊癒了。 受伤的灵魂依然是那样,从头到尾还是那个懦弱无能到让人唾弃的罗恕。 美好的杨未之不该配罗恕,不该执着于这样一段不容于世的感情,那样只会毁了她,半点不值得。 罗恕的这些心事没有说出一点,但是她浑身透出了一阵悲凉。 「阿生!」这悲凉感染了杨未之,她看着两人间仿佛永远消除不了的距离,再发不出前面咄咄逼人的声音,而是也有了些悲凉。这世界没来得及出手阻止他们,但罗恕却自己先放弃了,怎么能不悲凉。 可即使这样顾忌到她的情绪,罗恕还是惯性地退了一步。她可是懦弱无能的罗恕啊。 「阿生......」这声叫得很轻,杨未之没再敢有任何前进的动作,她不敢再动,只求罗恕不要再退了。 在这声下,罗恕果然没有再退了。 然后他俩就那么隔着「安全」距离相对着,两两相望,不再有刻意的语言,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的内心。 「我不逼你了,我不求了,让我抱抱你好吗?!朋友也可以抱的,让我抱抱好吗?!」 「爱情」太重,只能产生距离,「友情」的重量刚好,可以让罗恕一生随身携带。 罗恕没有说话,她默认了。 杨未之慢慢上前,靠近罗恕,然后抬起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好姐妹间的拥抱最是平常不过。】 自我安慰完后,罗恕心安地慢慢抬起双手抱住了杨未之,她用的力气极大,像是要把杨未之拥进自己身体里。 罗恕的心千疮百孔,一有风雨便被吹得冰冷刺骨。 曾经一个人的出现把她心的漏洞都堵了起来,让她感受到这是个艷阳高照的世界。可是现在她却亲手要把这人推开,让自己重新独自面对世界的严寒。 【对不起,我爱你,但我要永远爱你只能用这种方式。】 【罗恕明明你那么好,可是爱你真的好难。】 不是所有的两心相同都能大团圆结局。在「我爱你」和「我爱你」之间,隔着一人的世界和一人的海洋。 一生相守便是要携手一起跨越这个世界和这片海。 《于星缘小番》 「父母、天下就是女人的命运,罗恕你没那个本事摆脱命运。一辈子就只能是个仰人鼻息的傀儡而已。这样的你妄图要那些,你不可笑吗?」 那天在「蜜糖清吧」门口于星缘和罗恕相撞后,他俩有过短暂的交锋。 在他俩这种一冷淡一怯懦的人间发生激烈的交锋真的很难得,可人就是这种一旦被情绪操控便会不顾一切的生物。 特别是当于星缘知道「蜜糖清吧」是百合吧后,急于制裁对方的她,狠绝地说出了上面的话。 「父母就是女人的命运」这是她深藏内心的话,却也是她最想撕碎的一句话,可是愤怒下的她居然翻开腐烂的皮肉挖出它来伤人。 【呵呵!】于星缘心里对自己轻蔑一笑。 她果然像于福气说的那样「表面光鲜内里却是仙丹难治的刻薄,做事斤斤计较,父母养育之恩不感念,姐弟手足之情也不顾及,是个父母病床前也不会去餵饭的狠角色」。 于福气是于星缘的弟弟,他俩一直处于相看两厌的状态。 于星缘觉得于福气是个学习不行,做事不行,为人更不行的垃圾,只会拉自己后腿。 而于福气则鄙视于星缘的自私虚伪。没事时,他常常只用个「哼」来和于星缘交流。有事时,他则永远叫她「招弟」这个她厌恶的名字,他认为「招弟」才是于星缘的真实,认为于星缘厌恶的是真实的自己。 而对于星缘来说「招弟」这个名字是宿命的嘲讽。在上学之前她的名字都是「招弟」,这是父母对她的定位,一切只在个「弟」字。 而当真的招到这个「弟」后,喜悦的人直夸男孩有福气。没人再想过这一切和她的关联,「福气」能和别个工具人有什么关系。 当于星缘要上小学,父母终于想到给她弄户口时,她不顾所有先一步对登记人员说出了「心愿」二字。她没有别人认定的福气,但至少要保留自己的「心愿」。 可是能力虚弱不受重视的人,努力的结果也是不受人尊重的,和后来许多事一样,老天爷并没有给她最想要的。 她忍受父母责骂换来的是登记人员随意的一通输入法,她后来的人生便是「星缘」,与星星的一场缘分,看着美,却是一场人生一场梦。 「我是条见到骨头就绝不松口的野狗。」这是她常怼于福气的话,每次说完,都会觉得轻松很多。
第166页 她的一生太过贫穷,所有东西都得拼命撕咬才能获得,那撕咬的样子有多难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与其让别人说她可怜,不如显摆自己可恨。 而这份让她痛苦一生的贫穷,其实大部分不是米饭里的玉米面和红薯带来的,也不是营养不良的身体带来的,而是亲人的冷漠带给她的。 比乞丐不如,她从未被人爱过,这种贫穷之痛锥心蚀骨。 《杨未之小番》 「杨未之你凭什么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这句话算是杨未之人生的分水岭。 从这句话后,杨未之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大家理想中的样子。 祖辈日子寂寞,她便是嘴甜的孙女。 父辈生活忙碌,她便是省心的女儿。 朋友年华苦闷,她便是贴心的朋友。 很多人爱她。 改变和爱她,这两者间很难说因果里谁先谁后,反正杨未之进入一个良性循环......或许。 而说出这句话的便是杨未之的姑姑杨来落。 杨来落是个很不同的人,青春少艾时期还能和一群没到法定读书年龄的孩子玩到一起,实在很是与常人不同。 有一次,她和杨未之等一群5岁的孩子玩捉迷藏,她想躲进个柜子里,可那个柜子太小装下比孩童大得多的她门便关不牢,理所当然的她第一个被抓。 从此以后小朋友便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装不下」。 「装不下」是真的装不下,她心中有太多想要的东西。她的生活本是享金尊玉贵,可在她看来这只是世界的一部分,在穷人眼里它最重,在富人眼里却极轻。 当杨未之9岁时,「装不下」说她最渴望的是要当名歌手,她滚烫的音乐梦即将溢出,这个梦让她英勇无敌,可以和世界做战。 全家族反对,甚至放下了绝不会再管她的狠话,只有杨未之支持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怂恿这个先驱去实现梦想。 「装不下」拿着简单的行李,怀揣着音乐梦想和杨未之的期待离开了,抛下了「极轻」。 然后她回来了。没有行李,没有梦想,唯一剩的是对当初决定的后悔,以及对杨未之的一点怨念。拾起了「最重」。 许多东西很好,「童真」如此,「梦想」也如此,但是人并不那么美好。 这之后杨未之懂得了,一个东西再好,也不要放纵自己被它吸引得失去理智,试图左右别人的人生,一旦由爱变怨那痛创剧痛深。 第83章 本末终始 「麻烦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把这两个戒指的logo去掉。」一家金饰店里,一个年轻女孩将一个打开的戒指盒推给店员说道。 盒子里竖立着一对对戒,店员熟练地拿起戒指检查。 再加工并不是个优差,为避免后续出现问题,他们必须对原首饰做非常详细的检查。 店员检查到戒指内环时,看到戒指的logo,很是惊讶,上面刻着的居然是「darry ring」。她本以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场生产的假货才会想着去掉logo,结果居然不是。 而且像「dr」这种应该有自己的维修点,她却没去,而是找来他们家改戒指。 「dr」这个logo牌子还是很值钱的,先不说这家的戒指的设计或品质,光它那句「一生仅能定制一枚」的噱头便让它在女生心里地位不一般。 「你确定要去掉logo?!」店员拿着那枚镶嵌了心形钻石的戒指再次和女生确认,这种「自废武功」的事真有人干? 女生坚定地点了点头。 「工艺的原因让logo并不那么好去,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从而影响美观也能接受吗?」 「可以的,但请尽量减小影响。」 ...... 2015年7月4日这天是罗恕的生日,还有10天他们就要离校了。罗恕的生日可能是他们大部分人此生最后的聚会,所以大家都不想克制,全程放得极开。 吕朝云的啤酒配蛋糕的提议也没人反对,连一向讨厌喝酒的人也学着吕朝云、姚乐芳一样拿瓶吹。 几瓶啤酒下去,没人晕,倒是更亢奋了,背靠着背侃起未来来。 「各位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首都玩啊,我招待你们。」单觉已经被首都着名b大录取,努力那么久她的「最佳」终于失而復得,本该是狂喜的。 只要离开这个让她委曲求全的大学,马上就能到她梦寐以求的大学了。不,应该说是到该她去的大学。 可现在她想的只是希望时间慢点,再走慢点,这10天能以10年的速度走多好。 经歷了许多事的她早已忘了,在这所大学她曾经也发出过类似的感慨,澄净的心往往真的比头脑更有智慧和远见。 【希望你们不要忘了我,一定要来看我!】 「好啊好啊,有空就去首都。你们也一定要去魔都找我啊。」大学发生了许多事,可其中并不包括姚乐芳的爱情,满脑子的奇妙幻想并没有在大学变成现实。 「奇妙幻想」是赖以维生的目标是活着的奔头,自然不会是错。所以姚乐芳觉得是大学的时机错了,在这他们还是学生,过去老师都说过了学习和爱情天生相剋,那没得爱情也属正常。 她马上就是职场人,还是去时尚青春的魔都,那她的「奇幻旅程和爱情「自然在未来等着她。 想到这姚乐芳又兴奋了【职场快来吧。】让我们继续热爱生活的不是目标,而是有未来。
第167页 「我要去美国了,你们想去美国玩可要快啊,毕竟我没两年就要回来了的。」 「啊?什么情况?」「是去读研吗?」「哪所学校?」...... 其他人的状况就算刚才不说,大家也是早就知道的。唯有吕朝云这个「去美国」事前是一点风声都没露过,现在算是惊起一滩鸥鹭。众人齐齐围着吕朝云问了一堆问题。 看到关注点转移,于星缘偷偷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要轮到自己说未来,挂科的人未来还没来临而且岌岌可危。 这几天是她大学以来最高调的几天,在她的计划里只有当她到了美国功成名就再不受制于人时才会如此高调。 因为只有那时她身上所有的不堪才会消失,她才能真正昂首抬头骄傲地面对世人。 可是现实面前所有计划都没有尊严,这几天她高调又积极地参与寝室内的所有活动,并不是她觉得时机成熟了,不堪都消失了。 而是她考试的挂科和她」丑母「的到来,都让她的不堪到了表面上,最显眼的位置。她必须得紧急公关,维护她危如累卵的「光鲜」。她不知道又多少人知道了,也不可控还有多少人知道。 她只能高调亮相,表现出一副全然无畏的状态,希望平息别人的窥私慾,妄图知道的人以为这些是传言错误。 这些都是不可言说的真实。 从回忆里出来,于星缘空洞的眼神有了光彩,吕朝云这才真的进了她的眼,她被众人围着的言谈间满是对美国嫌弃,扬言读完书就马上回来。 于星缘笑了起来,她第一次感谢老天爷安排的「挂科」。若事情真的像她盼望的那样发展,她穷尽一生的努力和幸运得到i去美国的机会,她一定会在认为美国不值得的吕朝云面前夸耀自己的成就,那会是一件多难堪的事。 【梦想破灭得真好。】 飞蛾扑腾到了天花板的灯上,它每次煽动翅膀都会带来一片阴影。这些阴影盖在于星缘得脸上,也盖在羡慕、祝福吕朝云的人的笑面上,让所有的笑都变得没那么明媚。 未来降临,他们的命运开始分离,这个分离太过彻底,远比老家到美国的一万多公里距离更远。 他们真诚地希望此刻的祝福永远有效,更希望自己能永远如此模样祝福别人,别变。 可是一切真的能那么顺利吗?光的阴影已经侵入了他们的未来。社会并不是能想像的东西,可是在这个时刻只有那个没毕业的人感受到了,其他毕业了的人却单纯地还沉浸在大学这个环境里。 「阿恕啊,来送礼物吧!」吕朝云开始推动高潮环节了。 出于小女生的比较心理,女生间都会很好奇别人送了什么礼物。即使从未宣之于口,但是礼物的用心程度代表收礼人在送礼人心里的地位这是种人间默契。 众人都拿出了礼物递给罗恕,并怂恿她当场拆开,他们已经没时间再慢慢去发掘别人送的是什么了,不如直接点。 罗恕无奈,只能听话,她按接的顺序打开,第一个是杨未之的。 那是个紫色包装纸的小盒,拆开后是一个极普通的首饰盒。 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下,罗恕打开了盒子,里面竖立着一枚戒指,戒面中间有个小小的心形钻石,戒肩镶嵌了两排碎钻,在寝室这种光线不足的地方显得色彩斑斓极是好看。 吕朝云歪了歪嘴,她本也想送罗恕枚戒指,毕竟这是她的承诺,却被杨未之发现了,并用她少见的强硬态度制止吕朝云购买。 【看你难得坚持,姐姐就照顾你一回。】沉迷于自己点子被截胡的吕朝云就那么忽略了许多细节,忽略了杨未之送的戒指的材料,忽略了戒指的样式,这些都是有意向的。 「哇,好漂亮的戒指。」姚乐芳啧啧称赞,单觉和于星缘也认同地点头。 他们平时见到的都是些玻璃和水晶,几乎没机会那么近的把玩钻戒,钻石在光泽上真的是远胜其他。 「姐妹戒。」杨未之从桌上拿出另一个盒子,里面也竖着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样式就比较简单了,没有碎钻,只在那戒面中间镶嵌了个黑色正方形的钻石。 杨未之拿起黑钻盒子在罗恕面前蹲了下去,温柔地说:「我给你戴,然后你给我戴吧。」 酒精麻痹下没人觉得这动作有什么奇怪,反而不知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兴奋。 喝得脸蛋通红的罗恕动作一大像有些坐不稳了,她也蹲了下去。 「我愿意。」此刻仿佛连说话都不太清醒,而忘记选择更恰当的「好啊。」 「不过我先给你带吧。」罗恕执起杨未之的手拿起心形钻戒,戴在杨未之右手无名指上。 然后伸出左手给杨未之,杨未之便将黑钻戴在罗恕左手无名指上。 【即使不被一切允许,最后也算圆了梦想,在挚友面前交换过戒指了,很够了。】罗恕摸着手上的戒指笑着哭了出来,能哭果然很幸福。 「未之你好好,我爱你,永远爱你。」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被正名,也不需要都能正名。 这时的罗恕前所未有的幸福,她无所顾忌地告诉了所有人杨未之的好,告诉了他们自己的爱。 ...... 2015年7月17日,吕、单、姚、于4人已经离校了。 罗恕和杨未之拖到封校的最后,这天晚上不管两个当事人有多不愿,他们都得离开了。
第168页 在一起时,世界是热的,因为有「未来」,所以「现在」特别鲜活。 离别时,世界太冷,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被消耗的「未来」。 杨未之和罗恕一起站在拥挤的火车站里,他俩肩并肩靠得极近、抵御这晚的寒冷。 这次杨未之也选择了坐火车离开,哪怕再多一分钟也好,希望这「未来」晚些枯竭,罗恕亦然同感。 所以当火车站里人头攒动,各种声音混杂。几乎所有人都厌恶这个看也看不好,听也听不清,坐也做不住的等火车的时光时。 杨未之和罗恕还在泰然自若地干些更无意义的事。 「充电宝确认带了吧?火车上手机没电就完了。」在排队人群不远处,杨未之正将嘴凑到罗恕耳边说着话,她的左手似握似抚地放在罗恕扶着行李箱的右手上。 「带了。」 「那充电线呢?」 「带了。」 「钱包?」 ...... 杨未之像个老妈子一般一样样地和罗恕确认东西是否带齐,其实隐秘的内心却是希望有什么没带,而让罗恕错过这趟火车,这样他们的时间又能多出一天来。 可是在离校时,杨未之便担心地和罗恕确认过了,所有东西都带上了,没有什么遗落的理由。 「站了那么久累吗?」 「不累。」罗恕摇头之际,耳尖从杨未之的嘴边划过。两人心都一颤,再不能故作平常了,终于停止了那没什么营养的谈话。 两个人各自沉默着,杨未之知道自己一直在说废话,可是她的关心只能通过废话来宣洩。分别时刻本该说未来,可他们已经没什么未来了。 罗恕虽然一直很沉默,却是一直在纵容杨未之说话,她很贪恋杨未之的关心。 一个人乐于付出的正好是另一个人渴求的,这本是世间最甜蜜的默契,可这默契却是在离别时表现的,实在是很苦,苦不堪言。 罗恕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5分钟就可以进站了,离别时刻快要来了。罗恕心里一紧,能一辈子停在这时刻多好,能不管是活着还是死着都好。 「未之你能再给我唱一首歌吗?」罗恕道,她想将这5分钟变成永恆。 「什么歌?」 「什么都行。」 杨未之转头看着罗恕,火车站的灯开得很足,所以即使外面是晚上,杨未之也能很清楚地看到罗恕,连她脸上的汗毛似乎都能看到。 看得清楚并不一定是好事,就像她现在,她和罗恕都清楚地看到了两人的未来,所以眼里都有着要裂开的悲伤。 若能回到几个月前那个古城多好,那时在月光下什么东西都看不分明,却觉得极美,因为不清楚所以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满怀希望,所以那时的他们幸福得要死,开心得心都化了。 杨未之转头看着窗外不甚分明的月亮。她想起了首歌,罗恕最爱《ハーフムーンセレナーデ》的粤语版,满心满愿想讨好罗恕的杨未之将《ハーフムーンセレナーデ》研究了个透出,所以她知道了粤语版本,但因实在不喜欢歌词的寓意所以虽然学了,却从来没唱过。 可那首歌现在看来却实在合适她和罗恕。 这个没有开始的结局,杨未之是怨过的。不捨得怨罗恕,便怨过世道。却原来一切冥冥中早已註定吗? 杨未之唱起了那歌。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 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 这晚夜没有吻别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藉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 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 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 这晚夜没有吻别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藉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 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藉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 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这首《月半小夜曲》以歌抒我情。 我的心每分每刻被你占有,直至以后。】 ...... 「呜、呜」火车启动了,罗恕安稳坐在里面。 她没有动,却被火车裹挟着前行,越来越远将她在意的捨不得的都抛在过去。 大学是个美梦,创造了许多故事,也留存了一个胆小鬼的秘密。这些都被留在了过去的大学时光,再不会有人知道。
第169页 罗恕拿出一本书出来《how to win friends & influence people(人性的弱点)》看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中年妇女看到罗恕那么励志,在火车上看书,并且看的还是英文书,立刻抓住了这个难得的育儿机会。 「乖宝,你看看这个姐姐多厉害,看的是英文书啊。 你也要向这个姐姐学习知道吗!以后要学好英语,不要再看那些什么漫画了知道吗?只有这样才能有出息,才对得起我。」中年妇女搂了搂她13岁的儿子教育道。 这世界上许多事很难,但获得主流思想的认同却不是很难,他们的认同永远都是那么浅显又一致。 罗恕拿出耳机戴上,将耳机插头插在手机上。 她打开录音点了一下播放键,手机界面的磁碟便转了起来,声音也通过耳机传了出来。这段录音下面写着罗恕输入的名字—「终未之歌」。 罗恕看着车窗外的月亮,她眼里在月亮不远处一个人不可思议地悬浮站在月亮旁道:「阿生,这个月亮太亮了,你都看不到我了。」 【怎么会看不到,你会永远在我的「域」里,这里永远因你繁花似锦。】 ...... 2020年9月30日。 储藏柜最底下的门被打开了,一双手伸了进去。黑暗的柜子里闪过两道光弧,细看就会发现这光弧来自那双手,原来那手左右两只中指各带了一枚钻石戒指。 这双手抽出了杂物堆里突兀的一本书,那本书封面写着《思想品德》。 这双手的主人正是罗恕,她小心地翻开书,展开书那上面比文字更显眼的是满页的人像。 那人像分明是杨未之,各种角度,各种表情的杨未之头像,每个都有不同的情绪全没重复。唯一相同点是他们都用一个暗红小点当唇。当初罗恕画这些画时,这些暗红还是令人心动的娇艷色。 5年过去,时过境迁,「硃砂痣」变成了「蚊子血」,罗恕以为她的感情也应该符合这世间的规律,变淡,变没,觉得那些过往不过如此。 可当这本书出现,当她打开它,看到这些杨未之头像,看到她仿佛在颤动的唇时。还是心动了,是只碰触最简单之物便和过去别无二致的澎湃心动。 罗恕没有为这心动而有更激烈的情绪,「杨未之」一生都会和她相伴,动不动都是幸福的。 她把书关上,她是情不自禁地拿出了这本书,但今天的目标并不是它。 罗恕又伸手进柜子里,将放那书的收纳盒整个拖了出来。在拖的过程中,不知撞到了什么,一个被木塞塞住瓶口的小玻璃瓶滚了出来。 小瓶子初速度很大,罗恕追之不及,滚出了很远,直到滚到一男人的脚下才撞击停下。那人弯腰捡起小瓶开口道:「老婆你干嘛呢?」 罗恕还保持着追瓶子的动作,无辜道:「我老同学回国结婚,邀请了我参加婚礼,我想找一找当初画她的画像,再画一副送给她当礼物。」 「哦!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不过这个瓶子没见过,是你的吗?」若罗恕没有看错,那瓶子里好像装了些类似花的东西,这样的物件实在不像是男人的收藏。 「这个啊!」男人将小瓶子举到眼前看了看,那个瓶子里分明装着两朵制作和保存的都极好的干梅花。 【当时是兴致所至,后来也忘记放哪了,没想到多年后它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嗯,是我的。」 「前女友送的?」罗恕倒不是在吃醋,是纯好奇。 「嘻嘻,哪来的什么前女友啊!这是我自己做的,当年在一趟火车上遇到一个莽撞的小猫,她一上车就抱着我睡了我一晚。醒来后即没说「谢谢」也没说「对不起」,拍拍屁股就走了,只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两朵梅花,所以我就把他们做成了干花,证据要永远保存对吧!」 说完男人将瓶子递到罗恕眼前:「小猫我来讨债了。」 「我?」 「你不会忘了吧?!我这辈子可就只见过一个人,会那么仔细地拿把梅枝坐火车。你自己却把这件事忘记了吗?」 说到梅枝,罗恕想起了《思想品德》,再由它想起杨未之,过去的记忆纷纷又涌了上来。 那时杨未之有一把花却没能做成干花,他只有两朵却做成了,命运真的很不可捉摸啊。 「我以为是缘薄分浅,却不想是天假因缘。老天爷居然真就给我们定了一生情缘,要是当时我们留下联络方式就好了,我们就能早些认识,就不会错过那么多美好时光。」 「对不起!」 「哎呀,前面我开玩笑的,你还真给我道歉啊!」 「那,谢谢!」 【谢谢你那时没出现在我的良辰美景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良辰终负己。 完结了,撒花~~~全员be,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