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永驻》 第一章 【第一章】 三月天,百花林。 没有五彩纷的花儿,没有芬芳浓郁的味道,也没有翩翩飞舞的蝴蝶和蜜蜂,有的只是荒芜的一片,死寂的氛围。 夏琀抬头望着天空,云朵缓缓的飘过头顶,这是眼前唯一富有生气的景象。 那其它人呢? 「小姐,你怎么跑来这里?」奶娘惊慌的奔上前,将年仅十岁的夏琀紧紧搂在怀里,「奶娘找你找得好心焦。」 「奶娘,爹娘和两位哥哥呢?」夏琀怔怔的问,「还有,家也不一样了。」 「小……小姐……」奶娘黯然垂首,看着她稚气清秀的小脸,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 她要告诉小姐,整个夏府,除了她们两人,全被斩首了吗?多么难以启齿啊!然而面对小姐那张憨柔、思亲的小脸蛋,她又怎么隐瞒得下去? 「到底怎么了?爹娘在哪儿?」夏琀轻晃小脑袋,小帽上的琉璃索也撞出清脆的音律。 听见这声响,奶娘不禁想起过去,每当小姐看见她,总会开心的朝她奔过来,这叮叮咚咚的声音,会随着她雀跃的身影愈来愈响亮。 当时她是开怀、无忧的,然而此时她眼底却溢满说不出的惶然。 最后,奶娘还是决定对夏琀坦白,于是牵着她的手来到一旁的石亭内,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轻揽住她瘦小的身子。 「小姐,还记得两个月前老爷和夫人要你随我去老家住几天吗?」 「我记得,爹娘从没让我在外头住这么久,当时好害怕。」夏琀窝在奶娘的怀里,眼眶红红的。 虽然她的年纪还小,但府邸笼罩着这样的气氛,已在她小小的心灵覆上阴影,也产生不好的预感。 「那是因为老爷和夫人知道犯下了重罪,恐遭不测,担心你也受累,所以才把你托付给我照顾。」奶娘泪流满面。 「不测?!死了吗?」夏琀心口一窒,不好的预感慢慢扩大。 奶娘哭得更伤心了,喉咙像是被石头梗住,难受不已。 「真的死了?哥哥也死了?每个人都死了?」夏琀追问,否则府中不会这么安静,连一根针掉落地上都听得见。 奶娘点了点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小姐的花裙上,但让她心惊的是,小姐竟然没有落下一滴泪。 「是什么样的罪?」她只知道一向是爹惩处别人,什么时候他也被惩处了? 「这……」 「奶娘,你直说,没关系。娘以前教导我很多道理,她说‘福莫大于无祸,祸莫大于求福’,肯定是爹纵欲贪求了。」夏琀缓缓垂下长长的睫毛。 好早熟的孩子呀!奶娘心想,不禁皱起双眉。 「实际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总归一句话,犯了件逆叛国之罪。」 「天啊!」夏琀捂住小嘴,强忍已久的泪水终于溃堤,狂流不停,「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罪证确凿吗?可是我不相信……」 爹虽然是个莽夫,偶尔会贪荣求利,但这种事不是他敢做的。 「这件事没人相信,可是真的就是这样……别哭,小姐……别哭……」奶娘再次抱住她,如今除了这么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了。 夏琀抬起泪眸,「奶娘,你知道我爹娘葬在哪儿吗?」 「我安排了人帮忙收尸,但不敢葬在显眼处,就在纪霞山上。」奶娘拭去泪水,说出让小姐安心的话,「请放心,老爷和夫人并没有曝尸荒野。」 「帮我准备素服,我要去看他们。」年前爷爷去世时,爹娘为他举办隆重的丧礼,她仍记得该怎么做。 「是。」奶娘心疼的点点头。 「可是……以后我们该去哪儿?应该没人敢收留我们,是否无依无靠了?」 「不,小姐怎么会无依无靠呢?你忘了吗?你还有夫家……未来的夫家。」奶娘眨了眨眼,露出难得的笑容,「对方来信,说要接你过去。」 「当真?端木伯父愿意接我们过去?」想起端木夜风,夏琀露出谜样的神情。 「那是当然了,你可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奶娘认真的说。 「就怕会连累他们。」 「既然陛下饶你我一命,就不会因此伤及无辜的人,否则万邑侯也不会派人送信过来。小姐,祭拜完老爷和夫人,你就放宽心等待,别想太多了。」 夏琀点点头,知道现下唯有如此,已没有其它法子。 只是……端木夜风真的愿意接纳罪臣的女儿吗? 万邑侯府,在南阳镇上可是第一侯爵府。 据说端木家的先祖曾帮助先王段思平消灭了杨子贞建立的大义宁国,开创大理王朝,因而极受重视。 先王寄予重托,命他镇守重要关口南阳镇,因此他们历代都居住在此,已成为当地显要。如今传至第二代端木奎手上,依旧秉持先祖尽忠爱国的情操,将南阳镇守得水泄不通,不让敌军有半点觊觎的机会。 无奈一向方兴未艾、如日中天的端木家,却因为与夏府联姻遭到连累,还染上了天大的污名,在百姓的眼中,威望也在很短的时间内一落千丈。 「什么?国王陛下下旨,判咱们得缴地千亩,子孙三代不得为侯?」端木夜风乍闻这个消息,忍不住追问父亲。 「没错。」端木奎点点头,无奈的看着独子,「这已是薄惩,认命吧!」 端木夜风自从懂事以来,深知自己将来身负的重任,于是努力加强武术与学识,为的就是不让先祖蒙羞。如今遇到这种事,难免会沉不住气,所以他并不怪他。 「我早说了,不要承认什么婚约,难不成我娶不到妻子,非得在懂事之前就订下婚约?」端木夜风气急败坏,「我一向看不起夏家,他们总认为一切成就皆可借由裙带关系唾手可得,太没用了。」 虽然夏琀的母亲是大理国王的表妹,但这次叛国之罪也没能留住她一条命,不过在她千恳万求之下,国王陛下网开一面,饶了她的幼女。 「亡者为大,别再说了。」端木奎叹口气,「她就要来了,以后说话小心点。」 「谁?谁要来?」端木夜风眉头微蹙。 端木奎看着俊朗中不失成熟气质的儿子,不得不提出警告,「对人家好一点,她现在不过是个孩子,只要我在的时候,就别让我看见你欺负她。」 「爹!」端木夜风紧握拳头,「夏家害惨了我们,你为何还这么说?」 这些年来,爹总是想尽办法请夏琀来府邸游玩,他知道爹的目的是希望他们培养感情,但是对一个孩子……哪有感情可言?况且他向来不求情、不求爱,只求维系万邑侯不败的名声,更或者成为大理国王的左右手,拥有撼地摇天的气势。 「既然已订了亲,就是咱们端木家的人,等她年满十五,立刻让你们成亲。还有,咱们端木家受惩处一事万万别说出去,我不希望在她心底又添上一份压力。」端木奎的嗓音掷地有声,已容不得独生子违逆。 端木夜风又怎么甘心?他的未来、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全都毁在夏琀的手里,要他如何对她好? 「侯爷,夏府的人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大厅候着。」 说巧不巧,让端木夜风厌恶的人已经到了。 「已经来了?好,我马上过去。」端木奎瞟了儿子一眼,暗示他也一道前往。 第二章 端木夜风再不愿意,也只好尾随在父亲身后。他倒要看看,夏琀怎么还有颜面要他们端木家履行婚约?或者她会演出苦肉计,好显示自己是被害者,而非加害他们端木家的人。 来到大厅,他们瞧见两个穿着布衣的女子。 一见到万邑侯,奶娘立刻曲膝,「侯爷、少爷,我带着小姐来了。」 站在奶娘身旁的夏琀这才缓缓的抬起红红的双眼,可见这阵子她也哭够了。 「伯父,我是夏琀,两年不见,还记得我吗?」记得两年前她是开心的来到这儿,此刻却是既难过又狼狈。 「当然记得,你还是这么可爱,不但长高了,也变得更漂亮。」端木奎露出欢迎的微笑,「坐呀,两位都坐。」 「我现在是罪臣之女,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如果会,请别隐瞒,我和奶娘可以离开。」夏府已死了这么多人,她不想再看见有人遭受连累。 「说什么傻话?!这里也是你的家,你千万要记得。」端木奎见她这般年龄可以说出这种话,不禁感到心痛,尤其她那张脸蛋愈来愈像她的娘亲,隐隐撩起了他十八年前的记忆。 思梅,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我一定会善待你的女儿。 突然,他发现端木夜风站在帘内,于是喊道:「你怎么还不出来?」 端木夜风这才缓缓的走出来,半眯着眸,直视着夏琀那张苍白的容貌。两年不见,她的确长大了些,也益发美丽,但他心底对夏府的恨,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夜风哥哥。」夏琀终于露出微笑。 他仍是双眼炯利的瞅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直到听见爹发出轻咳声,才不情不愿的说:「你来了。」 「对,真的很感谢你和伯父愿意收留咱们。」夏琀万分感激。 「你要感谢的人并不包含我。」端木夜风直言不讳。 端木奎感觉颜面尽失,眉峰微挑,「你这小子!」 「没关系的,我不打紧。」夏琀赶紧阻止,因为从以前端木夜风就对她不理不睬,他这样的反应,她反而自在。 「赶了这么远的路,去休息一会儿吧!」端木奎喊来府邸里的嬷嬷,「带小姐与奶娘去客房休息。」 当嬷嬷带领她们离开大厅后,端木奎立刻转向端木夜风。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连一丝丝怜悯之情都没有?」 「就算怜悯,那也不是爱。爹,你别逼我。」十五岁的端木夜风双眼犀利又坦荡,流露出亦正亦邪的气质。 「多跟她相处,你会知道她是一位好姑娘。」撂下话后,端木奎离开大厅。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太依那小子,否则只会养成他自大傲慢的心态。 夜里,无法成眠的夏琀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望着漆黑夜空中高挂的那轮明月,淡淡洒下晕黄的光芒。 她忍不住往前走一步,多希望能笼罩在月光下,温暖寒沁的心。 然而月圆实属团圆之人,像她这种人,配吗? 爹、娘,给我勇气,让我可以住在这儿,不为自己,我也要为奶娘想想,不能再让她随我奔波,更重要的是……尽管夜风哥哥从没给我好脸色,我还是喜欢他。 沉闷的气氛让她无法静默的待在原地,于是摸黑朝前走去,不久,她竟听见悠扬的箫声,那音调非常悲怆,宛如她现在的心情。 继续往前走,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看见前面树下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夜风哥哥吗? 她快步上前,轻声喊道:「夜风哥哥,你怎么还没睡?」 箫声戛然而止,端木夜风抬头,凝视她的眼。「那你呢?」 「我睡不着,自从回家看见那里的情况后,就一直无法好好的入睡。」夏琀坐了下来,说出心底的害怕,「就算睡着了,也会作噩梦。」 「那是你活……」本想说活该,但她毕竟是个孩子,就算再恨,他知道针对她是没有用的,而他也该理性收敛,「活着就好好的活下去,多想无益。」 她眨着圆润的大眼,「是吗?夜风哥哥,你不会看不起我,是不是呢?」 「我……」他凝睇着她,想起父亲的警告,「都住下来了,还问这么多干嘛?」 「那我就当做不会了。」夏琀突然瞄到他手里的黑箫,「箫声很好听,不过很凄凉,为什么不吹快乐一点的乐曲?」 她已好久不曾感受到快乐了,再听这样的乐曲,只会更伤心。 「现在的心情不适合。」都被撤去爵位的继承权,他哪还开心得起来。 她望着他,露出笑靥,「为我难过吗?」 「什么?」他微蹙眉头。谁为她难过了?「我才……」 「真好,我还以为只有我和奶娘伤心,以为天底下不会有任何人为我们夏府难过,就算是一点点垂怜也好,如今明白还有你陪着我们,那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夏琀嘴角微弯,露出梨涡,「所以我应该更坚强,不该再偷哭,更不该再影响夜风哥哥的情绪。」她迅速站起身,「我要回房间睡觉了,明天开始要认真生活、努力读书。夜风哥哥,一切就拜托你了。」 「等等。」他喊住她,因为他所想的与她实在差太远了,他不要让她抱着这种想法过日子。 「还有事吗?」她回眸。 「你知道夏家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吗?」或许她的奶娘没有将所有的事告诉她,她才能用这种表情跟他说话。 一抹愁思蓦然掩覆她的双眼,原有的光泽消失无踪,她苦涩一笑,「我知道,非常严重的叛乱罪。」 端木夜风心一提,「你知道?」 「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能怨谁呢?为人子女又不能怨恨父亲,只能承受,但我还是思念他。」他的问话触碰到她心底敏感的角落,感伤的泪水滑落脸颊。 先不论其它,端木夜风着实难以想象,像她这样的年纪竟然会有这种体计,怎么和两年前来到这里,只会缠着他的娃儿差这么多? 突然,刮起一阵风,树枝轻晃几下,叶儿飘零,落在他们俩的身上、发上,同时让他们兴起惆怅的情绪。 「你会这么想就好。」 他觉得头疼。该用什么方法将这丫头撵出他的生命?他的生命里不该有污点。 端木夜风站起身,「我也该回房了。」 「夜风哥哥,等等。」夏琀随即走向他,因为个头小小的,需要仰起脸才能看见他的五官,「你的头发上有枯叶。」 她连续跳了几下,伸找手机尽办法挥去那碍眼的叶子。 端木夜风应该觉得很烦躁,意外的是,他居然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不知几回后,她跳累了,紧抓着他的手,俯身喘息,然后抬眼,笑望着他,「可以了,去睡吧!」 当夏琀放开手,他立即转身离开,但不管他走得多快,却挥不去手上被她那软绵绵的小手紧握住的柔嫩触感。 「她到底在干嘛?就算有叶子,非得挥掉不可吗?」端木夜风嘴上喃喃念着,心底却笼罩一层更混乱的东西。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夏琀向来不认同这句话。过去幸好有娘支持,即便爹万般不愿,还是让她跟着夫子求学问,甚至她比两位哥哥还要聪颖慧黠,读书又认真专注,让夫子甚是满意。 第三章 夫子经常很感慨的告诉她,「真可惜你是位姑娘,否则依你的年纪,以及对汉书的认识与了解,假以时日,绝对可以参加科举。」 夏琀将夫子的这番话牢记在心,尽管她不能参与科举或任何竞试,但是为了配得上夜风哥哥,她绝不能差他太多,始终将增进知识与见闻视为人生的一部分。 奶娘进入房里,瞧见她埋首苦读,柔声说道:「小姐,休息一会儿,吃点点心。」 如果她不出声,小姐或许连她进来都不知道吧? 「才刚用过午膳,哪吃得下?」夏琀抬头,对奶娘笑了笑,「我等一会儿再吃。」 「好,那我坐着陪你。」奶娘拿起放在旁边的女红,偷偷望着小姐。 虽然住进这儿不过几天,可是小姐的气色转好不少,让她稍稍放心。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夏琀写完了夫子交代的功课,转头问道:「奶娘,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呀,我刚刚正想说,但是看见你好认真,让我说不出口。」奶娘陪着她走出房间,「要太要去射箭场看看?端木少爷和他的朋友在那里。」 「真的?好,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她们转个方向,往射箭场走去,远远的瞧见端木夜风与另一位公子正在比试射箭。 「奶娘,我过去就好,你去帮我整理琴,待会儿我想练习一下。」夏琀不希望让端木夜风认为她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奶娘跟随。 「我懂,这就去。」小姐是喝她的奶水长大的,她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呢! 笑望着奶娘离开后,夏琀继续朝射箭场走去。 三次定输赢,端木夜风连三胜,他那位朋友虽然输了,也只是小小的差距。 「端木,我还是比不过你,算了。」步青延尴尬的笑说,猛地抬头,被朝这儿走来的小姑娘吸引了注意力,几乎忘了所有的动作。 端木夜风看到他的反应,不禁微蹙眉头,随即转身,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夏琀,眉头蹙得更紧。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有朋友来,所以过来看看。我没射过箭,教我好吗?」夏琀朝端木夜风露出童稚可爱的微笑。 「姑娘家学什么射箭?安分点吧!」端木夜风睨了她一眼。 「我……」他的表情好冷淡,就算她想继续装作无所谓、没看见,仍无法欺骗自己的心、自己的感觉。 「端木,你这是干嘛?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对小姑娘说话?」步青延走向夏琀,「我是他的朋友,叫做步青延,请问姑娘是?」 她有张带着稚气却美丽动人的小脸,举手投足流露出娴雅的气质,长大后必然是众多公子哥儿追逐的闺秀。 「小女子名叫夏琀,是夜风哥哥的未婚妻。」她毫不迟疑的说。 端木夜风用嫌恶的眼神瞪着她,「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端木!」步青延冷冷的睇着他。虽然这个答案让他非常失望,但是端木夜风的反应更让他疑惑。 这么漂亮标致的小姑娘,他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夏琀更觉得难堪,这阵子就算他不想理会她,也不曾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她,此刻她有股想哭的冲动。 「端木,好好的跟人家说,我先去书房等你。」步青延发现自己杆在这儿似乎妨碍了他们,立即转身离开。 「我和朋友在这里练习射箭,你跑来做什么?」发现她的眼眶微红,端木夜风这才缓下语气,「回房里去。」 夏琀抹去泪水,勉强挤出笑容,「我做完夫子交代的功课,正想去琴房,趁着空档过来看看你。」 他拧起眉头,「住在同一座府邸里,有啥好看的?」 前几天他经过佛堂时,无意中瞧见爹对着娘的牌位说他答应了夏琀母亲生前的托付,决定要了夏琀这个儿媳,希望娘能体谅。 他不禁心生疑惑,私下查访几位退休的老仆,才知道原来爹深爱的女人不是娘,竟是这丫头的母亲,为了那女人,还收留了她,甚至不惜毁了自己儿子的前途。 红颜祸水,当真是红颜祸水! 难不成她小小年纪就想学她娘诱拐他,甚至连为她掉了魂的步青延也不放过? 光想起步青延刚刚那着迷的眼神,端木夜风就觉得可笑至极,一个不过才十岁的女娃也可以将他迷得团团转,呵! 「我们是未婚夫妻,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本以为她可以忍住不问,也永远不会问,但终究还是问了。 「因为我不喜欢所谓的父母之命、媒抡之言。」他口齿清晰,冷冷的说。 「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她的眼神温柔,从他冷酷的眼眸中看见忧郁的光影。 「没错。」她干嘛这样看着他? 「那还好,真的还好。」夏琀细致的瓜子脸扬起柔柔的笑容。 「你笑什么?」 她的笑容为何这么美?简直刺目极了,活像在他的心口捅了一刀,既难受又无法呼吸。 难道美得令人屏息就是这种感觉?不知道等她长大以后,又会如何迷惑人? 不行,他不是爹,才不被她的美色束缚!她是祸水,彻头彻尾都是毁灭他们端木家的祸水。 「还好夜风哥哥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才不愿意接近我,如果是这个理由,我想只要我努力,你一定会忘了它。」她笑眯了眼,还天真的上前勾住他的手。 端木夜风看在眼里,觉得她这个动作太大胆、旁若无人了。 「放开我!」他猛地推开她。 她踉跄数步,笑容瞬间消失,不过很快又露出笑靥,「好,不碰你就是,你教我射箭,只要一次就好。」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告诉你,你的力量不够。」 拉不动也就算了,还很可能弹伤她细嫩的手。 倘若有个闪失,他肯定会被爹叫去数落。 「就让我拉拉看嘛!」她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撒娇的说。 他紧握拳头,却气结的发现,自己无法再拒绝。 「好,就教你一次,仅此一次。」端木夜风举起弓,把箭搭在弦上,接着张满弓之后,咻的一声,箭毫无差池的正中靶心。 「好棒!夜风哥哥,你真的好棒。」她开心的拍手。 为何连这种笑也会勾魂呢?端木夜风瞅着她,心底暗骂她是小妖精。 她接过弓,试着拉拉看。天呀!果真如他所言,她根本拉不动。 「死心吧!」他轻嗤一声。 「不,再让我试试。」夏琀试了又试,几次之后,终于拉出一点弧度,高兴的抬起头,「可以射了吗?」 端木夜风瞧她为了拉弓,额头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浸透,似乎还可以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芬芳气味……该死!他微皱眉头。 「这程度也射不了一尺远。」 「真的吗?那……这弓送我好吗?我每天练,直到能够射出去的时候,可以吗?」其实她是想借由弓箭将自己的爱恋射入他的心里,所以暗暗发誓一定要成功。 「反正我多的是,就送你吧!」端木夜风赶紧转移视线,不再看着她的娇容,「步青延还在等我,不和你闲扯,我走了。」 夏琀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又瞧了瞧手上的弓箭,告诉自己不用急,她还小,如果练个三、四年,总有成功的一天。 到时候,夜风哥哥的心应该就是她的了。 第四章 【第二章】 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灿烂耀眼。 绘水湖畔数株垂柳下有艘半破的木舟,上头躺着一个用斗笠遮脸的男子,阳光毫不留情的荼毒他,他受不了了,猛然坐起身,俊魅的脸上带着三分慵懒的味道。 「该死!这么快就正午了?」 他蹙起眉头,拿起斗笠煽了煽。 「天啊!我的鱼。」 他这才想起正在等待鱼儿上钩,可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连忙低头一瞧,才发现鱼饵早就被吃了,哪还有鱼呢! 「啐,狡猾的家伙,跟那个姓夏的一样。」 「夜风哥哥。」 呵,还真是说人人到。 夏琀提着竹篮,朝他走了过来。 端木夜风闻到一股香气,不知道是她身上散发的淡香,还是竹篮内的点心味道? 「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及笄年华的夏琀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薄粉淡脂的小脸更赛芙蓉。没错,如果五年前刚到来时她像香沁的茉莉,此时便似明艳的芙蓉。 「我不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仍不客气。 她不以为意,只是微笑的看着深爱的男人,他虽然身着布衣、蓑裤,却掩不住轩昂器宇、翩翩神采。 「怎么了?被伯父罚得还不够吗?听话点,才能早点回府。」她坐了下来,笑着打开竹篮的盖子,「这里面都是你爱吃的点心。」 「拿走,我说了不吃。」丢脸的是,他随即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声。 呿,还真是不合作的肠胃! 「还是吃点吧,吃完之后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她柔媚一笑。 「少来这套,不说就算了。」端木夜风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口,「真不知道他是我爹还是你爹,老是站在你那边为你说话,气人!」 「因为我乖巧。」她掩唇轻笑,模样娇俏。 「受不了你,你就是这张嘴厉害,我爹才会宠你上了天。」 可是,对他呢?只要说她两句,不是罚这,就是罚那。像前阵子,他不过对她冲口说出[你给我走],爹就罚他到湖边生活,体验无家可归的滋味,这算什么嘛! 「你也可以宠我呀!」她笑说,对他眨眨眼。 「哈哈……我宁可宠刚刚溜掉的那条鱼。」可是他似乎忘了,方才又是谁将鱼比成她了。 「夜风哥哥,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夏琀再也无法装出好脸色,随即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要走,也得将篮子收一收。」这丫头造反了! 她回头,笑睇着他,「东西是你吃的,不会帮忙收一下,顺便带回府邸吗?」 「什么?」端木夜风立即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爹答应让我回府了?」 「没错,你该感谢步大哥,是他在爹面前说尽你的好话,你才能这么快就回家。」夏琀步步生莲,袅袅婷婷的走到他的前面。 「你说什么?步青延!」他定住身子,「他为什么要替我说情?就算我和他交情不错,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呃……」她转动眼眸,仿佛瞒着他什么事。 端木夜风蓦然懂了,沉静的眼瞳慢慢眯起,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明显在逃避什么的夏琀,「你又跑去步府了?」 「对。」她没否认。 「你去找他,求他帮忙,是吗?」他逸出冷笑,「知道他喜欢你,就用美人计?呵,还真是跟某人如出一辙。」 「什么意思?我没有用任何计策,真的没有,只是请步大哥帮忙而已,而他很快就答应了。」她急着向他解释。 「是呀!因为你很明白,他根本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只要知道她和步青延走是近,就会有一股莫名的火气直往他的胸口窜。 不过他不只一次告诉自己,这绝不是对她有任何情分,而是看不惯她连他最好的朋友也不放过。 「为什么这么说?」她的心又受伤了。 「反正你以为没事别去找他,放他一马。」他阴恻恻的说,然后越过她,加快脚步朝万邑侯府迈进。 望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想起夜风哥哥今年及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但是,他为何对她仍然完全无心、无情? 是她长得丑,没有女人味?还是当初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深植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摇了摇头,她快步回府邸。 端木奎、步青延,以及端木夜风都聚在大厅。 她敛下双眸,转身离去。 屋里的两个年轻人都听见她的脚步声,唯有步青延有了动作。 「侯爷,晚辈有事先退下,你们继续聊。」 「好的,你去吧!」端木奎捻须一笑。 「晚辈告辞。」 当步青延走出大厅之后,端木夜风的表情难看至极,紧握拳头,强忍着也想跟过去的冲动。 夏琀来到射箭场,拿起弓箭,再度试着拉弓。 五年过去了,她虽然可以拉满弓,但是离射中靶心的程度还差得远呢! 夜风哥哥,什么时候我的爱才能射进你的心底,让你感受到? 「琀妹,你又在练习射箭了。」步青延也是一表人才,一副彬彬有礼的书生样,却少了端木夜风雄性阳刚的气势。 「你来了?」她回头望着他,随即叹口气,「对,不过我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一、两次之后就没什么劲了。」 「那我教你吧!」步青延拿来另外一副弓箭。 突然,夏琀想端木夜风刚才所说的话,连忙开口,「不必了,步大哥,反正我也学不来,不急,那……那我先回房了。」 「琀妹!」他喊住她,「你为什么躲我?」 夏琀顿住脚步。原来他看得出来?敢情是她的演技太差了? 「没有……我哪有?」她有些无措。 「好吧!我不勉强你。」他笑着放下弓箭,却难掩失望的表情。 她觉得愧对于他,有事时求他帮忙,如今难道要她做个过河拆桥的人? 「步大哥,」她走向他,「就让你教我,可以吗?」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步青延惊喜的笑了。 「我本来想回房练琴,但猛然想起琴正好送修,所以有劳你了。」她温柔一笑,有条不紊的解释,完全看不出她心底有多犹豫。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他再次拾起弓,笑容满面,「看好,弓要这么拿,力道要发自丹田,不能用蛮力。」 「步大哥,你会武功吗?」她觉得好奇,「我从没见你施展武功。」 「除了射箭之外,我只会一些防身术,差端木好远。」他自惭形秽的笑了笑,「亏我们还是一起习武的呢!」 夏琀点点头,如他所说的,试着用丹田的气力,虽然一时之间还不太懂得如何使力,但是拉弓已不再这么累、这么辛苦了。 「对了,步大哥,你与他的交情这么深,可知道……可知道……他是否有心上人?」她终于问出心中的想法。 「心上人?你不算吗?怎么会这么问?」他笑问。 「呃……我只是……」她的小脸蓦然一红。 「哈,我懂你的意思。他不重女色,也从没听说他提过喜欢哪家姑娘,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夏琀稍稍安了心。只是她不懂,既然他没有心上人,为何始终不喜欢她? 第五章 「怎么了?还有什么疑问?」他望着她半掩的双眸,真是美得令人心悸。 「没事了,我们继续。」她露出笑靥,「今天我要多学点。」 既然已经求救了,她就该用心学习,同时心想,夜风哥哥不至于真的在乎她和步大哥走得近,只是随便找理由对她出气罢了。 「好,我们继续。」步青延非常乐意教她,尤其享受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 明知道这么柔美婉约的佳人早已心有所属,更是他好友的未婚妻,而他也没有多余的奢求,只希望可以经常见到她,那就够了。 至于端木夜风对她的冷漠,他也不是没看出来,既然如此,那就由他来照顾她,尽管什么都得不到,他也无所谓。 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步府的的小厮大步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 「什么事?瞧你跑得气喘吁吁的。」 「是老爷有急事要请你回去,我又四处找不到你。」小厮拍了拍胸脯,「我已经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少爷,快请回吧!」 「不能再等一会儿吗?」他还不想走。 夏琀露出嫣然的笑容,「步大哥,你还是快回府吧,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 「也对,琀妹,你日后在练习上若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府中找我。」既然夏琀都这么说了,步青延也只好先行回去。 「谢谢你,步大哥。」 目送他走远后,她也准备回房。奶娘不知道她来到射箭场,也许找她找得心急。 走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她来到后院,绕过拱门时,被一道黑影拦住,吓了一跳。 「夜风哥哥……」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半眯起眸,望着她,「不是已经提醒你,别和我最好的朋友走得太近吗?」 「我只不过是请步大哥教我射箭。」夏琀直勾勾的看着他,「要我别和他走得太近也成,夜风哥哥教我如何?」 「我没有这种闲工夫。」他一口就拒绝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她并不意外,如果他答应了,太阳才会打西边出来呢! 「那就对了,既然你不肯,我只好求教于他人,幸好步大哥不像某人这以小气又爱使性子,我学得很愉快。」可爱的她对他皱了皱鼻子,便打算绕过他回房。 「夏琀!」他大声喊住她,坚实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发现这几年来他们头一次有这样的接触,不禁望着被他抓住的地方。 「夜风哥哥……请你放开我,有话好说。」 「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他眯起莫测高深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意思。 「我……」她的小脸染上绯红的颜色,垂着脑袋,久久才开口,「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我……我当然喜欢。」 「你倒是挺大胆的,」猛一用力,他将她拉到面前,两个人的鼻尖只差分毫,「竟然敢说得这么坦白。」 「我说的是实话,没什么好隐瞒的。」看着他眼底的幽光,她的嗓音微微颤抖。 「那么对步青延呢?」他的脸部线条紧绷。 「我尊敬他,他是个很好的人。」她有点傻了,不懂他为何要这么问,是吃味吗?不……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为她吃步大哥的醋? 「只是这样?」端木夜风追问。 「对,只是这样。」她紧张不已,不断的眨眼睛,突然想起方才的事,「是因为我向他求救箭术才这么问吗?若是这样,我不认为我错了。」 「你当然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夜风哥哥,那你说,我究竟哪里错了?」如果真是她的错,他可以指责她,但不要再无的放矢,久了她也会吃不消。 「你……」他指着她的鼻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老调重弹,「我不希望你再迷乱他的心,懂吗?」 「步大哥只当我是妹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自认从没招惹过任何男人。 「我是男人,比你清楚他的心。」他火爆的顶回去。 「是吗?」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五年了,夜风哥哥,你懂我的心吗?」 「我?」端木夜风的背脊变得僵硬,看见她的泪水,浑身窜过钻心蚀骨的痛,但他依然漠视,「我为何要懂你的心?」 「你并不喜欢我,对吧?」她望着他,颤声问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会离开,不过请你收留奶娘。」 一直以来,她始终不敢问出这句话,因为一旦问出口,彼此间拉扯的那根脆弱的弦或许就会应声断裂,但此刻她不能再假装不懂,或许爱他就是要放开他。 夏琀的双眸一瞬也不瞬,已做好他要她离开的心理准备,其实他已不只一次在闹别扭时要她离开了。 端木夜风却发觉自己的身子在发抖,脸上涌现强力隐忍的情绪,「不过问你几句,这是在干嘛?对我做无言的抗议吗?」 「我没有。」她摇晃着小脑袋。 他半眯起眸,瞧着她两片水亮的薄唇一开一合,体内竟激起一股欲望的燥热。 下一瞬间,他将她用力的拉向自己。 夏琀轻喊一声,猛地回神,却发现自己的双唇被他攫住,而他黑潭般的眼瞳反映出她愕然睁大的眼眸。 「夜……」 她开口的刹那,他的舌尖顺势探进她的小嘴,尝尽她口中甜美的滋味。 夏琀的身子一热,炽烫的血液在体内奔窜,直涌向四肢百骸。 她娇弱的身子禁不住这等热情,害怕得想退一步,然而纤腰已被牢牢扣住,怎么也挣脱不了。 端木夜风的舌头在她的嘴里搜寻、滑动,健壮粗犷的身子紧紧压缚住她。 她好紧张,猛吸一口气,却被他雄性的男人味密密实实的包围住,就连他的身躯也熨帖着她的,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夏琀的呼吸急促,有一瞬间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是因为他的挑逗而迷乱?或者已深深陶醉在这陌生的吻中? 蓦然,他的大掌隔着衣服覆在她的雪胸上,这种狂肆的对待让她更加深陷。 不,不能这样。 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仓皇之际,抵在他胸前的小手猛地一推。 她震惊的望着他,一手轻抚着红肿的唇瓣,一手摸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深邃的双眸与她脆弱的大眼对视,「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我是你的未婚夫?这么做合该是迟早的事。」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我们还没成亲……」她不安的说。 「成亲?」端木夜风眯起双眸。 「对……希望你可以等到成亲之后。」他犀利的眸光让她浑身发冷,逃也似的跑开。 他挺直背脊,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原就漆黑的眸子更加暗沉似墨,紧咬着牙,不愿承认方才已被她娇软的身子所迷惑,但身体的反应不是这么告诉他。 正午时分,艳阳高挂。 园子里的花朵大多垂头丧气,失去了往日的颜色,有些甚至枯黄凋零,活不过这个夏日。 夏琀戴了顶大斗笠,蹲在地上,一边挥汗,一边铲土,想将枯掉的花草埋了,这么一来,可以让它们永远留在此地,还可以成为养分供养下一代。 第六章 一个时辰过去,她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左右瞧瞧,发现没有人,便拿起手绢,伸进衣襟内,轻轻拭去汗水。 突然,一只蜜蜂从她眼前飞过,停在那唯一一朵美艳的玫瑰上,采撷花蜜。 她不禁想起上回夜风哥哥那个霸气的吻。不知道那一吻代表什么?是对她的惩罚?还是对她尚有一丝丝爱意? 「小姐……」奶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你在园子里,我找你好久了。」 「什么事?」夏琀回头一笑。 「听说老爷已在回程的路上。」奶娘开心的说。 「是吗?捎信来的?」她兴奋的站起身。 话说五天前,端木奎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便离开府邸,临行前并未说明去处,让府里所有的人好生担心。 「没错,是派人带来的。」 夏琀放下铲子,拍了拍双手,疑惑的问:「信上有提到他去了哪儿吗?」 「好像没说。」详细情形,奶娘也不是很了解。 「我知道了。」 「不过我倒是知道万邑侯府要办喜事了。」原来奶娘开心的是这件事,「老爷信里要咱们赶紧筹备你和端木少爷的亲事,他一赶回来,就让你们拜堂。」 「什么?亲事?!」夏琀心下一惊。这下可不好了,夜风哥哥一定认为是她在伯父的面前嘴碎,才会这么快开始筹备亲事。 虽然她爱他,也一心想成为他的妻子,但是愿意等到他真心接纳她的时候,而不是让他抱着更多的抱怨将她娶进门。 「小姐,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奶娘不解,「这是喜事呀!怎么你看起来像极了丧家?」 「奶娘,你知道少爷现在在哪儿吗?」夏琀心急的问。 「好像拿着信回书房了。」 「我过去看看。」夏琀随即快步走向书房。 然而就在半路上,她竟然与端木夜风巧遇。 「夜风哥哥。」她轻声喊道。 「你这是什么模样?弄得一身泥,衣裳还湿透了?!」他深幽的眼神从她的脸部移到她的身上。 「衣裳?!」她这才想起湿透的衣裳很容易透光,赶紧抱住身子,「我刚刚去除草种花,所说伯父来信了?」 「没错。」他漆黑的眼瞳没有任何波动。 「还有……伯父在信中提及要我们赶紧成亲的事,是吗?你要相信我,那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我从没对他提过,请你别误会,我……」 「你不想嫁给我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震住了她,说不出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什么都别再说了。」 事实上,对于娶她一事,他早有心理准备,虽然曾怨地,可是当接获命令,他却意外的有种平静的感觉,少了想象中的愤怒。 既然这是他逃不过的宿命,那就娶吧,总胜过让她一直去诱拐他的好友。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娶我?」她漾起柔美的微笑。 他半眯起眸,望着她,「你专心筹备婚事就对了。」 夏琀这才回复冷静,发觉他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因而又问:「难道伯父还提了其它?你怎么可能……这么处之泰然?」 「哈……你这丫头,难道要我光火或骂人?」他闭上眼,轻叹一口气,「你的毛病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能不能别问这么多?」 「呃……可是……」太容易得到的幸福让她很不安。 「你给我听好,我会娶你,你好好的过日子就成了。」这丫头还真是烦人。 「我知道了。」夏琀垂下脸。虽然他嘴里说得轻松,但是她仍然怀疑,他是真心爱她吗? 端木夜风走向她,轻轻拂过她汗湿的头发,「如果你有空,我们到后山走走。」 既然非娶不可,他决定静下心和她好好谈一谈。 「你……你要和我一块散步?」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他挑起眉头,「不愿意?」 「当然愿意。」她连忙点头答应,「可是我能不能先回房换件衣裳?」 「不必麻烦。」说着,他迈开脚步。 夏琀随即踩着碎步跟上他,直到后山。 「你恨过我吗?」端木夜风突然开口。 「我不恨你,从来没有过。」她柔声说道,「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接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痕,「只是不能接受我在成亲之前碰你?」 「啊!」听他这么说,她的一颗心猛然震了下。 端木夜风转身,望着她那张变得紧绷的小脸,幽冷的眼眸散发出笑意,「不过是逗你的,干嘛紧张成这样?」 她连忙抬头瞧了他一眼,怯怯的说:「其实……这也……这也没什么不可。」 「什么?」他黝黑的双瞳瞅着她,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他的目光让她感到紧张,却不后悔,「既然就要成亲了,而我一直深爱着夜风哥哥,可以……可以先把自己交给你。」 他难掩意外的走近她,「担心我出尔反尔,想用身子拴住我?」 「不是。」她的小脑袋摇得像博浪鼓,「我没想那么多,只因为……爱你……」 「这种话最好别再说了。」他半眯起眸,直勾勾的望着她。 要知道他已经是个有情有欲的成熟男人,老在他耳边说这些话,他就算想忍、想克制,也有个限度。 「对不起,夜风哥哥。」夏琀愕愣住,小脸布满了羞臊的嫣红。 老天,她方才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说那些话?是真的害怕失去他吗?无论如何,那些话不是一位闺女该说的。 他现在一定对她嫌恶极了。 捣着脸蛋,她羞愧得想要逃走,谁料才一转身,小手便被他拽住,弹指间已被他拉进怀中,紧紧扣住。 「别,我身上都是汗水……」她手足无措,「让我走。」 「我不在乎。」他深沉的语调中隐含着强悍的意味,眼中更深藏着幽然的情色,「跟我走。」 夏琀愣愣的望着他,心甘情愿的随他回府。 【第三章】 芙蓉帐暖,痴云腻雨。 夏琀闭上眼,任由端木夜风吻遍她的全身,小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承受他给予的一切…… 他眯起眸,望着她,她不似欢场女子懂得献媚承欢、欲迎还拒,而是娇羞的蜷缩着身子,抖得宛如园子里被风吹落的花瓣,纯真无垢。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夏琀弓起身,接纳他的豪取狂夺,柔艳的媚态尽现,随着狂喜的浪潮不断的翻涌而来,她跟随着他冲上了顶端…… 热浪未歇,但良人已离去。 窗外传来两只鹊儿的歌声,千啭低吟,甚是好听。 夏琀偷偷打开窗户,跟牠们打招呼,「鹊儿,今儿个没有准备麦粒,明儿个再来。」 刚欢爱过的她面露疲累,发丝披散在肩头,长睫无力的煽动,真是妩媚动人得紧。 悄悄关上窗户,夏琀赶紧起身,整好装束,梳好头发,可是凌乱的被褥上尚有方才交欢的证据,又怎么瞒得过奶娘? 她正打算尽快更换整理,奶娘正好推门进来,顺手将莲子汤搁在圆几上。 「小姐,就快用晚膳了,先喝碗莲子汤吧!」 「奶娘,我喝不下,能不能请你先端出去?」夏琀紧张的站在床前,深怕被奶娘发现。 第七章 「你不是最爱喝莲子汤?」奶娘心生疑惑。 「太热了,喝不下。」夏琀左看看,右看看,心想,地上应该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我知道热,所以等凉了才端来。」奶娘笑了笑,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你之前急着去见少爷,到底为了什么事?」 「有急事要问他罢了。」夏琀轻咳两声,「奶娘,我的喉咙有点不舒服,你可以帮我倒杯梨茶吗?」 「喉咙怎么会不舒服?我摸摸看。」奶娘紧张不已,「是不是正午时候在太阳底下待太久的关系?早知道就不让你……」 眼看奶娘反而朝自己走来,夏琀紧张的闭上眼。 奶娘的手心抚上夏琀的额头时,瞧见了床上的斑斑红痕,整个人顿住。 完了!夏琀在心底发出哀号声。 「天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奶娘赶紧将她拉开,床铺瞬间映入眼帘,整个人晕眩了下。 「奶娘,你没事吧?」夏琀赶紧上前扶住她。 「快……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是哪个恶贼闯入府中吗?」奶娘以为小姐被外头的宵小玷污了。 「不是,不是外头的人。」她慌张的摇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什么?那……那是少爷?端木少爷?」 夏琀羞赧的点点头。 奶娘面露惊愕,捣住唇,「他怎么会?」 她并不是不知道少爷始终与小姐保持距离,不亲不近,也以为这种情况要等到婚后才会改变,怎知……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是我不后悔,你不是说就要筹备婚事了吗?」夏琀羞臊的说,垂下小脸,「我是真心爱他。」 「你这傻丫头,我当然知道你有多么爱他,但是这事也该等到成亲后,之前的事,谁也算不准。」奶娘紧抱着小姐,许多话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才不会伤她的心。 「什么意思?」夏琀偏着头,不解的问。 「你也清楚,端木少爷向来我行我素,我是害怕……」当瞧见小姐湿润的眼眶是地,奶娘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我懂,我懂奶娘的担心,但是我不后悔。」夏琀柔柔一笑,「夜风哥哥不会这么做的。」 「你说得是,他不会这么做的。」奶娘安抚道:「是我多虑了,毕竟这是老爷的主张,少爷一定会遵守。」 「嗯,对不起,奶娘。」 「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奶娘心疼不已。 「我不该……不该忘了闺女的本分,我不该在……」 「别说了。」奶娘将她抱得更紧,拍了拍她的肩膀,「爱一个人并没有错,本来就想将一切奉献给对方,奶娘了解。」 「谢谢奶娘。」能得到奶娘的谅解,夏琀感动得心都揪疼了。 「来,我帮你换上干净的被褥。」说着,奶娘立刻打开一旁的桂木柜,拿出干净的床单。 这时,夏琀不经意的瞧见一旁还有红色的上好锦缎。 「奶娘,这是?」她伸手摸了摸。好细致啊! 「老天,被你发现了。」奶娘笑着将它拿出来,「这是我早在初春就为你准备好了,上头的百合花是我夜里偷偷绣上的,象征百年好合,还有鸳鸯枕帕……小姐,你怎么了?」 夏琀转过身子,低头拭泪。 奶娘立刻绕到她的身前,关心的看着她。 「我不该哭,但是太感动了,奶娘……谢谢你,这些年你就像亲娘一样照顾我。」 「快别这么说,能照顾小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满足。」奶娘赶忙端起莲子汤,递到她的面前,「小姐,快喝了莲子汤,要不然待会儿又吃不下晚膳了。」 「好的,我喝。」夏琀接过碗,浅尝一口,「嗯,好好喝。」 看着小姐柔婉的微笑,奶娘也欣慰的笑了。她相信像小姐这么好的姑娘,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深夜时分,月隐星稀,烛影微晃。 夏琀睁着双眼,没有丝毫睡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五年前夏府惨遭灭门时,她整整失眠了一个月,之后不曾再有这种情况,今晚为何又失眠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有什么未知的事即将发生? 不,应该是婚事将近,她才会出现待嫁女儿的不安情绪。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传来护卫的声响。 夏琀急忙坐起身,披上外衫,跑到屋外,看到一伙人往大门的方向奔去,不禁心生疑惑。 原来是端木奎回府了,不过是让人扛回来的。 端木夜风见了,立刻喊道:「爹……爹,你怎么了?什么时候病的?居然病得这么严重!快,快去请大夫。」 当端木奎被送回房间后,脸色虽然泛红,唇瓣却是苍白的。 「告诉我,我爹为何会病得这么严重?」端木夜风大声询问。 「侯爷先秘密去了都城一趟,接着又出访镇安,数天连夜的赶路,不曾休息,直到前天就病倒了。」随侍的护卫难过的说。 「他为何要去都城?又为何要去镇安?」端木夜风又问。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侯爷都是单独前往要去的地方。」 「算了,你先退下。」 这时,端木奎的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有话要说。 端木夜风看见了,立刻俯身,轻声问道:「爹,你说,把要说的话都对孩儿说。」 他的耳朵贴近父亲的唇,当父亲断断续续的说出一番话后,他的脸色变得便凝,随即看向父亲。 「真的吗?真是这样……到底是谁?你快告诉我。」 「答应爹……一定会完成这件事……」端木奎虚弱的说。 不一会儿,夏琀也冲了进来,乍见这一幕,惊愕得说不出话。 「伯父……伯父,你怎么了?」她跪在床边,紧握住端木奎的手,「你的身子好烫,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病了?」 端木奎对她笑了笑,「小琀,我可能没办法再照顾你了,现在将你交给夜风。」 「不要,你不能死……不能……」她惊愕的喊着。 端木夜风因为端木奎说的那番话,整个人呆愣住了。 「没办法看见你披上嫁衣,为你主持婚事,对……对不起……」端木奎在他们的面前断了气。 「伯父……伯父……」夏琀趴在他的身上,痛哭失声。 端木夜风紧握双拳,强忍住泪水,面露错愕和不解。 其它下人闻讯赶了过来,纷纷跪在屋外,低声啜泣。 奶娘不敢相信的捣住唇,「发生什么事了?老爷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夏琀抓着端木夜风的双臂,「伯父有说什么吗?他这孟子到底去了哪儿?怎么会累成这样?」 「他什么都没说。」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拉起被子盖住端木奎的脸,步出房间。 夏琀望着他寂寥的身影,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有多么伤痛,因此没有追问,想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下人们看见少爷走了,也站起身,颓丧着脸离开,准备好好的处理老爷的后事。 夏琀抬头,天际露出曙光,照亮了大地,却无法温暖她冷到打颤的身躯。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仓皇的喊道:「奶娘……奶娘……」 「怎么了?」奶娘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 第八章 「夜风哥哥会不会承受不了?他会不会想不开?」夏琀真的好担心他。 「不会的,少爷很成熟,不会这么做的。」奶娘安抚道。 「可是他刚刚的反应好冷淡,我真不该让他就这么离开。」 「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会承受不住,或许少爷正躲在某个地方哭泣,你别担心。」奶娘相信端木少爷会熬过去的。 拜托,老天爷,让苦难远离小姐吧!她已经这么可怜、悲哀了。 白雾笼罩了万邑侯府,仿佛千斤重担压在头上,也似乎象征着端木家此刻正被主人过世的哀伤气氛团团围绕。 端木夜风独自来到后花园,双手负在背后,望着位于府邸后方那座嶙峋的岩层峦,还记得小时候爹经常逞着他去那里,教他武艺,还说等退休后,如果可以在那里长住,应该是一件惬意的事。所以他做主将爹葬在那儿,相信爹会喜欢才是。 「夜风哥哥。」夏琀站在他的背后,轻喊一声。 「你来了?」他转身,望着她。 「你找我来这儿,有事吗?」端木伯父的后事已经处理好了,尽管再伤心,所有的人都应该回复原来的生活。 「我爹生前曾交代过我们得尽早成亲,本来我也是打算在成亲之后前往都城一趟,但是我爹的事让我不能再拖延,亲事就等我回来再完成,可以吗?」 夏琀面露疑惑。自从端木伯父去世后,他就不曾对她说出任何伤她心的话,像现在这么正经的与她谈论事情也是头一回。 「为何要去都城?」她都等了他这么多年,再多等些时日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她想知道原因。 「办一些私事。」他眯起双眸,「最迟三个月就会回来。」 「三个月吗?」看来他是不肯说出原因了。 「对,三个月,到时我一定回来。」端木夜风轻轻握住她的柔荑,眼底闪烁着迫切的光影。 夏琀痴痴的望着他,他有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炯炯有神的双眸、宽阔有形的额头、方正刚毅的下颚……这些年来,她早将他的轮廓刻印在心中,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不会撇下我?」伯父已不在,他随时可以抛开她。此时此刻,她想起奶娘说过的话,原有的自信也无端消失了。 「若要撇下你,就不会找你商量,不论你肯或不肯,我都得走。」爹爹临终时交代的事,他无法等到婚后再处理。 「非走不可?」夏琀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没错。」 隔了一会儿,她伸出小指头,露出任何人见了都会心动的微笑。「打勾勾。」 「什么?」他不解的看着她可爱的指头。 「我们打勾勾,最迟三个月,你一定会回来,这是我们的约定。」那抹动人的笑容没有稍微收敛,夏琀纵然有万千不舍,都得隐忍下来。 「勾就勾吧!」端木夜风伸出手,与她的小指头紧紧缠绕。 她直勾勾睇着他灼烁的朗目,心想,够了,这样就够了。 「什么时候动身?」她温柔的问。 「明日一早。」他得把握时间。 「这么快?!」勉强撑起的笑颜瞬间垮下,不过为了不带给他压力,她立即点头,「好,我知道了。」 「从今天到明天之前,我都是你的,你想干嘛都成。」仿佛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端木夜风逸出轻松的笑容。 夏琀看着他的笑,一颗心却持续抽疼。 他抬起她的下颚,直视她的眼眸,「瞧你,明明都快哭了,就这么怕我消失不见吗?」 「对,很怕。」她毫不保留的说出心中的想法,「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不单是我需要你,这座府邸也需要你。」 「没错,所以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颗心。」他揽住她的腰,让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我会请步青延代为照顾你。」 她心一抽,以往夜风哥哥不喜欢她接近步大哥,现在却要他照顾她?! 「为什么要他照顾我?」 「府中需要有男人。」他理所当然的说。 「我可以照顾自己。」她不喜欢他把照顾她的责任推给别人,好像她只是个可以随便丢弃的废物。 她愈想愈难过,水气逐渐弥温眼眶,心微微的颤抖。 「三个月不是短时间,我得为了你的的安危着想,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因为他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好托付了。 「你真的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他这么说,让她稍微安心。 「不信?」他箝住她的下颚,鼻尖轻触着她的。 「不,我相信。」只要是他说的,她都愿意相信。 「那说说看,你现在想做什么?」他深沉的双眼直瞅着她妩媚多情的小脸。 「我想……我想请你教我射箭。」她红唇微扬,绽放笑容。 对端木夜风而言,她的表情又是一种诱惑。 「呵,你还真是执着。好吧,去射箭场。」他终于首肯了。 夏琀满心欢喜,在他的带领下,来到射箭场。 他抽出木架上的弓与箭,「看好,拇指要放在这个位置,再运用四指掌着弓身,右手握弦,吸气回拉。」 「呃……我还是没办法完全使力。」气力不足是她最大的缺点。 「缩小腹,从这里使力。」他紧贴着她的背部,粗糙的大掌直接压在她的小腹上,「就这样。」 因为他的触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隐隐发烫,更加无法顺利拉弓了。 「我看你真不是个练武的料,还是算了吧!」 端木夜风拿走她手里的弓箭,往地上一扔,接着缚锁住她娇软的身子,拦腰抱起她,走进旁边的武器室,狂野的将她往满是剑器的架板上一推,火速褪下她的衣衫,不一会儿,室内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以及她的喃喃娇吟。 【第四章】 自从端木夜风起程前往都城,夏琀总是倚门而望,痴痴等候,往往忘了时间,忘了用膳,忘了就寝,忘了许多事…… 当时约定的三个月,就这么一晃眼成了一年,她也由原来的心焦、担忧,等到了心碎、心死。 断了对他的情,断了对他的思念吧! 然而每当这声音在心底回响时,她却没用的益发想念他。 曾经以为心已死,被等待的焚风吹干了期待,只是夜深人静时,她仍奢望会在枕边看见他。 「小姐,外头风凉,快进屋里吧!」奶娘一来,看见她又傻傻的站在园子里,不禁心疼的叹口气。 「不,我再站一会儿。」看着前头的花草,比待在屋里面对白墙好些。 「要不,就去大厅,步公子过来了。」奶娘心想,如果小姐和步公子配成对,那该有多好。 这一年来,步公子对小姐可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她见了都感动,偏偏小姐对端木少爷一往情深,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来理帐吗?」告诉他好几次,她可以自己做,可以照顾自己,但他总是不放心。 「是的,基于礼貌,你还是去看看吧!」奶娘好声劝说,「端木少爷离去前可是拜托过人家,你真以为人家爱来吗?」 「你说得没错,我是该过去瞧瞧。」 万邑侯府自从两个主子都离开后,曾乱了好一阵子,若不是步大哥经常过来指挥要事,甚至帮忙掌理端木的家业,她恐怕连下人们的薪俸都拿不出来。 第九章 夏琀拎起裙摆,莲步轻移,缓缓来到大厅。 「步大哥,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有事就去忙,没关系。」步青延正在翻阅这个月的帐目。 「怎么好什么事都让步大哥操心,倒不如你教教我,虽然我对帐务很陌生,但习过字,应该可以慢慢学。」夏琀温柔的笑说,更希望自己能有独当一面的机会。 「这不是习过字就会的,你会拨珠子吗?」 「拨珠子?」 「就是算盘。」他将算盘递到她的面前,「有了它,再庞大的数字都可以很快、很精准的算清楚。」 「学这个很难吗?」她不想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倘若夜风哥哥回来了,她与他的差距将会更大。 「好,我有空就教你。」步青延望着她略显憔悴的小脸,「不过现在我想带你出府走走,你一定痛快闷坏了,端木那家伙回来看见你这副模样,肯定会骂死我。」 「他不会为了我而责骂你。」夏琀心知肚明,倘若他心里有她的存在,就不会一去年余没有任何音讯,就算他回来,在他心中,她还是排在最后。 「别这样,出去走走,或许心情会好些。」步青延极力说服。 「好吧,我们出去散步。」 夏琀跟随他一块出府,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景致,似乎没办法去洗涤她纷扰的心情。 「步大哥,你说,夜风哥哥会不会遇到危险,所以音讯全无?」她除了怨,仍免不了替他找借口。 「不会的,端木武功高强,更何况他不是莽撞的人,做任何事一定会细心计算。」身为端木夜风的好友,步青延非常了解他。 「你说得没错,如果真的出了事,早有讯息传回来。」她苦笑的说。 「是该这么想,他不回来,肯定有更重要的原因。琀妹,稍等一下,我去这家店买枝笔。」步青延说着,走进一旁的笔墨店。 夏琀独自在附近逛逛。 这时,有位大婶从旁边的木屋走了出来,问着邻居大叔,「你有看见我家阿月吗?」 「她刚刚和田刚去望夫石祭拜了。」 「什么?他们已经去了?!怎么不等我一下?」大婶用围裙擦干手后,也跟着跑了过去。 夏琀好奇的上前,「大叔,什么是望夫石?」 「就是前头白石村着名的望夫石,因为石块巨大高耸,也有人称它为望夫崖。传说只要天天在那儿呼喊心爱的人,他一定会回来。」大叔指着已跑远的那位大婶。「她女儿就是天天到望夫石盼呀盼的,终于将夫婿盼回来了。」 「真的吗?」夏琀强忍住泪水,急忙问道:「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本来那位大婶的女婿在外地伤了脑子,忘记回家的路,可是有一天脑子突然变得灵光了,想起自己住哪儿,就自个儿跑回来了。」 这位大叔说得活灵活现,教她不相信都难。 「你说是在白石村?」她仰首看着那个方向。 「没错,就是那里。」 夏琀无法控制双腿,直往那儿走去。 步青延买好笔,走出笔墨店,看见她离去的身影,立刻跟了过去。 「琀妹,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白石村看看。」她对他点点头,「步大哥,你先回府好了。」 「虽然那里离这儿非不远,但走去也满累的。我陪你一块去,否则我回到府邸也不安心。」步青延十分坚持。 「好吧!如果步大哥不忙,我们就一块去。」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同意。 「那走吧!」 在步青延的带路下,约莫半个时辰后,夏琀终于来到白石村,问了人,很快就找到望夫石所在的位置。 「步大哥,听说只要爬到上头,盼着心爱的人,他一定会回来。」说着,她终于露出甜美的微笑。 步青延看着芳龄十六的她,除了更具气质之外,还拥有成熟妩媚的美丽,媚如桃李,娇若春花,尤其绽放笑靥时更加迷人。 「你说这个……有依据吗?」他不喜欢她日后像个傻瓜站在这儿。 「不论有没有依据,我都想试试。」夏琀随即步上前,一点一点的攀爬上去,直到顶端,她已是气喘吁吁。 「你没事吧?」步青延一直在旁边护着她,不禁捏了把冷汗。 「我没事。」她双眼微眯,看着夕阳下,巍峨崇山间云蒸霞蔚的美景,喟叹一声,「好美!」 「是呀!尽管近黄昏,还是留有一抹余韵。」 此时,暮气四起,顿起山风。 「起风了,你又没披上斗蓬,我们还是赶紧回府比较好。」 「好。」 嘴上这么说,但她一动也不动,双手抚摸着望夫石,上头的棱角粗烁早已被磨平。 就不知道是经年累月、风吹雨淋所致?还是天底下负心汉何其多,可悲的女人用千万斤泪水融蚀了它? 天亮了,太阳冉冉升起。 奶娘将早膳端进夏琀的房里,却已不见她的人影「小姐八成又去望夫石那里了。」 自从两年前她得知那个地方后,几乎天天往那里跑,难道她真以为抱着那些石头哭诉,那个无情无心的端木夜风就会回来?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那家伙没有半点消息,连一封信都没有,简直就是没了心、没了肝、没了肺! 但是这些话,奶娘只能骂给自己听,倘若让小姐听见了,只会更加伤心。 她急忙找到护卫,央求他前往白石村,将小姐带回来。 「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说她几句,傻了三年还不够吗?竟然天天抱着大石头,真的是傻到不行。」 这时,门房急忙奔了进来,大声嚷道:「小姐……小姐……」 「什么事?」奶娘拦住他。 「是从都城来的消息,前阵子步公子不是请了探子去打探吗?终于有消息回来了。」门房也跟着开心。 「太好了,我已经请护卫带小姐回来,应该就快到了。」奶娘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杳如黄鹤的人终于有了消息;忧的是,不知这消息是好是坏? 府邸里的人闻讯都聚集过来,也有人奔去步府通知步青延。 不久,因为护卫好说歹说,夏琀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府里时,步青延正好也来到。 「怎么回事?」她不懂,为何前院聚满了人? 奶娘上前,「探子送来了端木少爷的消息。」 「真的吗?」夏琀心一抽,「奶娘,快把信给我。」 「在这儿。」奶娘笑着把信递给她。 她赶紧拆开信封,打开信纸,前头几句话让她面露喜色,最后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呆住,连信纸落地都不知道。 步青延心生疑惑,弯身拾起信纸,边看边解说,「探子回报,端木夜风得到国王陛下极度的赏识,于日前荣升为安傅居大人。」 众人听了,开心不已。 「什么是安傅居大人?」有人发问。 步青延笑了笑,「安傅居大人的职责就是专门对皇上提出谏言。」 说完,他继续看下去,表情就跟夏琀一样愈来愈沉重、愈来愈难看。 「已经……已经和贺历侯的千金订下婚期了,暂时住进贺历侯府。」 「啥?」 众人异口同声,都露出震惊的脸色。 第十章 夏琀缓缓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奶娘心急的拉住她,「小姐,你要去哪儿?」 「只是出去走走,别拦我,谁都别拦我。」她捣着脸,奔出府邸。 「我去看看。」步青延不放心,赶紧跟了出去。 来到府邸外面,他不见夏琀的踪影,慌张的到处寻找。 「琀妹……琀妹,你在哪儿?可别乱跑,等等我……」 见他往另一头走去,夏琀从暗巷里走了出来,低声说道:「对不起,步大哥。」 她随即转身,朝后山走去。 走了好久的路,爬了好高的山,她来到端木奎的墓前,跪在地上。 「小琀来给你磕头了,伯父,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跪拜你,但是别伤心难过,因为我就要去看你了。」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神情显得脆弱。 「早就知道他的心底没有我,是我太执着了。」 只是,她枯槁的心再也无法复活。 「还有爹、娘……女儿就要去找你们了。」她转头,望着都城的方向,「夜风哥哥,希望来生你能爱我,咱们再续结发缘。」 徐徐的站起身,夏琀卸下系在腰间的白缎,踩在石块上,再将白缎绑在树干上。 眺望远方,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所剩无几的时光,既然都是灰白,又何需留恋? 于是她不再眷恋,白缎套住颈子,从石块上跃下,喉头倏地束紧,再也无法喘息,眼前的景物渐渐泛白,泪水也从眼角滑落。 这时,夏琀扬起嘴角,因为看见爹娘在前面向她抬手。 喀! 突然,白缎应声断裂,她整个人落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清醒。 「姑娘,你这是干嘛?」 夏琀抬起头,看见一位笑嘻嘻的白发老翁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 「好死不如赖活,死了就啥都没了。」 「可是活着比死还痛苦。」她坐在地上,暗自垂泪。 「也是,活着苦,为了生活,为了爱情,为了亲情,为了友情,无一不苦,但还是得活。」他从高高的石头上纵身一跳。 夏琀吓了一大跳,赶忙站起身,想要救他。 没想到他身手了得,竟然毫发未伤的站在地面。 「老爷爷,你……」 「瞧你一心想死,却还不忘关心我这个糟老头,真是让我感动。这样吧,我送你三样东西。」老翁咧开嘴,露出少了颗门牙的笑容。 「什么?」她听得一头雾水。 「我长话短说,我有九样好东西,你可以任选三样,不得反悔,反正日后我们也不太可能再见面了。文、武、工、艺、医、话、杂、颜、巧。文是文采,武是武学,工是工班,艺是艺能,医是医术,话是说话,杂是杂技,颜是美貌,巧是巧手,你喜欢哪三样?」他捻了捻翘胡子,等着她回答。 「我不懂……」死不掉,为何还遇上怪人?或者她已经死了? 「你不需要懂,只管回答。」 她依然一脸狐疑,什么话也不说。 老翁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还是把话说得更清楚些。文采、武学和医术,你应该了解,我就不赘言。工班是指本事,像是盖房子的本事、挖渠造桥的本事。艺能则是琴棋书画唱的才艺。说话呢,是赏你辩才无碍的本领。杂技便是指开锁、解谜的技巧。美貌嘛……」他瞧了瞧她,「我看你似乎没必要挑这项。至于巧手,诸如烹煮、刺绣都可靠着双手一把罩。」 「对不起,老爷爷,我什么都不要。」这些东西,哪是说想要就可以得到的。 「哎哟,别这样,随便说三样,让小老儿高兴一下,几百年来没一个人相信,也没一个人要,真是气炸我了。」 瞧他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夏琀心想,她若不回答,他可能不会离开,真会缠她几百年。 「好吧!那就……」 当她凭着直觉说出三样东西后,突然感觉晕眩,昏睡过去。 梦中,她还能听见老爷爷的声音—— 「好好的运用,你会得到幸福的。」 「夏琀……夏琀……」 再度张开眼,她已在步青延的臂弯里。 「你怎么了?为何要想不开?」当他看见树干上的白缎时,整个人都吓傻了。 「步大哥,我好像梦见一位怪神仙。」 「神仙?!」他笑了笑,「一定是那位神仙救了你。」 「或许吧!既然死不了,我也不想待在南阳镇了,决定去一趟都城。」这个念头刚刚才闪过她的脑海。 「你真的要去?端木那家伙太可恶了,我们一起去。」步青延也气不过的说。 「你要陪我一起去?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看着泪眼迷蒙、神情脆弱的她,他能不答应吗? 「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谢谢你,步大哥。」她垂下双眼,觉得好累,「我想回去了。」 大理明德二年,桂花八月香。 掌灯时分,正是都城最热闹的时刻,尤其是酒楼、妓院、赌场,更是灯火通明。 端木夜风此刻身在庆定酒楼,与几个同样在朝为官的大人畅饮作乐。 「安傅居大人,咱们这里喝完,要不要到对街的小红院?那儿的丽水姑娘生得真是美丽,而且非常懂得抓住男人的心和……那地方,哈……」说话的人已酒醉七分,但仍不满足。 「当真?」端木夜风露出诡笑,「但是你说,我能去吗?」 「什么意思?」对方还愣愣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笨哪,安傅居大人已是贺历侯的准女婿,怎么能跟你比?」另一人赶紧插嘴。 「对呀,我怎么忘了?」那人恍然大悟,「说得是,贺历侯可是国王陛下最信赖的大臣,能攀到这门亲事,作梦都会笑。」 端木夜风的眼眸瞬间黯然,「你的意思是……我靠裙带关系啰?」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人,这三年来他可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爬到现在的地位,至少贺历侯田赐森,也是在他升上安傅居之后,才请媒人来说这门亲事。 「呃……我不是……」 这时,贺历侯府的下人急急奔了过来。 「大人……大人,府邸有客人找您。」 「是谁?」端木夜风慵懒的问,又仰首喝了杯酒。 自从他与田赐森的千金订下婚约后,来访的人还真不少,光是应酬,就浪费他大半的好时光。 「呃……他说他姓步,来自南阳镇。」下了想了想,「他与他的未婚妻一块来,还说和你是多年好友。」 端木夜风的表情大变,随即站起身,「步青延!」 「没错,就叫步青延。」下人还真记不得这个名字。 「各位,抱歉,有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在府邸等我,我先告辞了。」端木夜风立刻离开酒楼。 一路上,他的表情略显严肃。 「那家伙居然要成亲了?又怎么会找上这里?」 看着端木夜风走进大厅,步青延面无表情的站起身。 「想见安傅居大人一面,还真不容易呀,这一等就是三年,还得亲自登门造访才成。」 端木夜风双眸微眯,因为看见站在步青延身旁的女人,难道……她就是他的未婚妻? 「对了,我忘了向你介绍,她是我的未婚妻夏琀,我们来到都城,就是为了筹备婚事,你也知道,南阳镇不过是个小镇,东西不如都城新颖丰富。」 第十一章 端木夜风不是没听出步青延话语中隐含着诸多挖苦,但是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夏琀那张妍丽多情的小脸上。 三年了……她更美了。 「你答应嫁给他?」 听到他的询问,夏琀柔柔一笑,「没错,到时还望大人莅临。对了!」她赶紧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我亲手绣的龙凤红帕,听说大人好事已近,就当贺礼吧!」 这原本是她在等待他归来的期间,绣好准备与他成亲时用的,如今已经用不着了。 端木夜风看了红帕一眼,随即逸出开怀的笑声,「这样也好,我还真怕负了你会让你想不开,有步青延照顾你,我也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小女子还真是受宠若惊,不知何时竟成为大人的心头重担,应该说是绊脚石吧!」她将红帕递到他的面前,「怎么?不收吗?」 「既然是你的心意,我自然得收下。」端木夜风回头,「来人,把这礼物妥当收好。」他又转向步青延,「你们还真厉害,是怎么找来这儿的?」 「现在安傅居大人可是声名远播,况且又和贺历侯的千金订了亲,我想整个大理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步青延瞅着他,「不过咱们来到都城,人生地不熟的,能否在侯府借住数日?」 「这个……」 「步大哥,这里可是贺历侯府,既然人家看似不便,我们何必勉强?都城里什么都不缺,客栈更是多到数不清。」夏琀优雅的对着步青延微笑,然后转身离开大厅。 「夏姑娘,请留步。」端木夜风喊住她。 夏姑娘?!好个陌生的称呼,让她的心疼得像无底漩涡,不断的回旋扩大,就快将她完全淹没。 对,你就是要这么狠、这么无情,我才能坚持我的来意。 「远来是客,我怎么好让你们住在外头?我想倩雅也不会有意见的。」 端木夜风口中的倩雅,正是贺历侯的掌上明珠。 「你们大老远的赶路来到这儿,肯定饿了,我命人送上餐点,咱们去后面的园子里边赏月边用膳。」 「多谢大人。」步青延转头,望了夏琀一眼,伸手扶着她,两人状似亲昵的随着管家的脚步走向后花园。 端木夜风半眯起眸,站在后头看着这一幕,毫无表情的脸庞看不出任何心情的起伏。 贺历侯果然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与地位,光是府邸就分为两翼六院。两翼为主屋,建筑华丽,金碧辉煌,檐牙高喙,雕梁绣柱,高贵的中原建筑形态,在工匠的巧手下,模仿得维妙维肖。六院自前至后,分为上等客房、中等客房,再来就是仆人的房舍。 客房与房舍之间隔着一座湖,这座湖是由自府外引进来的江水汇聚而成。 湖水清澈,花树掩映,千万姿态,美不胜收。 端木夜风就是在湖畔的雅园内摆宴,酒过三巡之后,他又举起酒杯,「青延、夏姑娘,我敬你们一杯。」 「不了,我实在喝不下,脑子直发沉,你也知道,我向来不胜酒力。」步青延摇摇手,站了起来,「我想先回房休息。」 「我送你回房。」夏琀跟着站起身。 「你又没醉,我先回去躺一会儿,这几天老在赶路,你也没好好的吃,多吃点。」步青延压她入座,然后让小厮带路,回到客房。 夏琀知道他并没有醉,这么做不过是想给她和端木夜风一个独处的机会。 「步青延那小子和以前没两样,喝两杯就不行了。」端木夜风肆笑的说,「夏姑娘,你要替代他继续吗?」 「大人这么做,岂不是有意灌醉我?那么意图是?」夏琀露出妍美的笑容,「或者我也该离席,避免令未婚妻心生怀疑?」 「且慢,既然夏姑娘对喝酒没兴趣,那么就由我领着你在湖畔走走,如何?」他绽放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不必了,我还是回……」 「就这么放心不下他?」端木夜风口气沉冷的打断她的话,「看在你我也算旧识的份上,把未婚夫先抛在一边,可以吗?」 「你似乎对我没有半点愧色……也是,无情无义的人又怎么会有愧疚之心!想聊什么?」她直接走向湖畔,望着在大灯笼的照耀下,杨柳丛丛、百合遍遍的美景,如果不是现在心情紊乱,真想驻足欣赏片刻。 「你好像很恨我?」他走在她的身后,手摇着纸扇,低声问道。 「早已恨过,总不能恨上三年吧?」她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你将我们留下来,这座府邸的主人愿意吗?」 「你放心,现在我已经是这座府邸的半个主人了。」 「那位千金和侯爷呢?怎么不见他们的踪影?」她好奇的又问。 「他们出访去了,要明天才回来。」 走到柳树层密的暗处时,他突然将她拉到身前,额头抵着她的。 「别老谈论他们,我问你,你真的要嫁给步青延?」 「你都要娶官家千金了,我为何不能嫁他?」夏琀无惧的望着他,「再说,你不是也很乐意卸下我这个[大石头]吗?」 「三年不见,你变了很多。」半眯起眼,端木夜风扬起暧昧的笑容,随即贴近她的耳朵,嘶声道:「更有女人味了。」 「你别这样,快放开我。」她用力挣扎。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知道来我府邸的女客人这么凶悍,步青延的面子可会挂不住,再怎么说,他爹也是南阳镇的小小芝麻官。」他咧开嘴。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她可以想象他此刻的笑容有多可恶。 「亏你还是他的好友!」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好友?!哈……」端木夜风放声大笑,「你记着,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亘古不变的。不过我劝你,既然不爱他,还是别嫁比较好。」 「你就这么确定我的心?」她嗤笑。 「因为我明白你心底唯一爱的男人是谁,又何苦为了报复而断送自己的幸福!你即早收回决定吧!」他眸光一闪,在夜里显得烁亮而坚定。 看着他的眼睛,夏琀忍不住发抖。曾几何时,他变成这么难以捉摸的男人,跟以前的他截然不同。 虽然以前他对她总是刻意的拉开距离,但总比现在他给她这股深沉的感觉要好多了。 她抿了抿唇,大声且用力的说:「我心底唯一的男人就是步大哥。」 突然,月儿隐没在云层后面,幽暗的空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下一刻,他将她推到柳树后,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吻住她的唇。 夏琀瞪大双眼,屏住呼吸,想要出声喝止,他却用舌头堵住她的嘴,把她的心搅和得一团乱。 「端木夜风……」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推开了他,气喘吁吁的瞪着他,「你的未婚妻已经换人了,请你看清楚。」 「也是,你的未婚夫也已经换人了,不过心底的人始终没变,那人不就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吗?」他露出诡笑,毫不客气的戳破她的谎言。 「原来你是这么自大又自傲的男人!」她退后一步,紧握住微微颤抖的双拳。 「就当我是这种男人,现在我最后一次提醒你,离开这里,取消和他的婚约。」他眯起眼眸郑重的警告她。 「你是什么意思?」 第十二章 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想主宰她的人生! 「一个对我不闻不问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决定?本来我只打算亲眼看看现在你过得有多惬意,采买了东西就要回去,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和步大哥就继续住下来,你可以叫这座府邸的千金来赶我们走。」 对他微微一笑后,夏琀走出柳树林,独自走向客房。 端木夜风的眼神异常危险,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在他的视线范围消失。 「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这么做只会破坏我处心积虑、精心筹备的计划。」 【第五章】 都城虽然繁华,却不是夏琀喜欢的环境,更何况她还要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不想也不愿离开,不过若要问她执着什么,只能说……她除了想看看他是不是过的很好,更想让他知道,尽管没有他,她一样可以安逸的过日子……甚至超越他。 「你决定要住下来吗?」步青延走了过来,看见她站在房间外的长廊上,望着漂亮的花谢楼台。 「对,我想继续住下来。」她转身,看着他,「步大哥,对不起,为了我,你还要跟着来到这里。」 「快别这么说,就算你不让我跟,我也非来不可。」步青延笑说。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不解的问。 「因为你是我的好妹妹。」他知道自己永远走不进她的心灵深处,如果能以大哥的身份保护她,心愿足矣。 「我会永远珍惜你这位大哥。」她非常认真的说。 「是,我相信。」步青延回头,看见一位姑娘正往这里走来,于是以眼神暗示夏琀,「有人来了。」 夏琀转身,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已明白这位美艳的姑娘是谁了。 「听说你们是端木夜风的旧识?」倩雅看向夏琀,「你还是他幼年的未婚妻?」 「幼年?」 「在自己完全无法掌握的情况下,被迫订下的亲事,不是幼年吗?」她娇笑的说,望着步青延,「但是你好像选择了他?」 「没错,这次前来都城是为了选购成亲时的物品,顺道来看看已荣升安傅居大人的幼年的未婚夫。」夏琀一点都没被她的气势压下,索性吮着她的话回应。 「你……」倩雅气得浑身发抖。 「倩雅姑娘,你不会不欢迎我们吧?」夏琀笑意盎然的问。 「我……我当然欢迎,既然是端木夜风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倩雅强忍着怒火,看着长的比自己还美得夏琀,快要气疯了。 「谢谢你。」夏琀主动勾住步青延的手臂,因为看见端木夜风朝这儿走了过来。 「不知道你们要买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可以命人帮你们备齐。」倩雅希望他们早点买齐物品,早点回去。 「倩雅姑娘如此慷慨,我们甚是感激。」夏琀笑说。 这时,端木夜风来到倩雅的身边,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 「夜风,你来了。」倩雅也不遑多让,倚在端木也分的身上,「你不是说要陪我骑马吗?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嗯……」端木夜风沉吟了一会儿,「现在吧!凑巧他们两个都在,咱们四人就来一场起骑马比赛,如何?」 「为什么要让他们跟?这是我们俩的时光。」骄纵的倩雅脱口而出。 「我看不必了。」夏琀随即说道:「我们想趁着空挡在府中散步,看看这儿的花草美景,享受属于我们的时光。」 「也是,你们去玩吧,我们先行离开。」步青延牵着夏琀的小手,从端木夜风和倩雅的面前经过。 「等等。」端木夜风喊住他们,然后看向倩雅,「难道你忘了不成?」 「忘了什么?」倩雅愣了下,猛地膛大双眸,「天啊,我真的忘了。」 「所以现在府邸全面戒备中,还是别让他们乱跑比较好,免得触犯了让府邸难堪的事,还是一起去吧!」 在端木夜风的提醒下,倩雅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她在场,谅那女人也不敢勾引端木夜风! 「你们一块来吧。」 步青延与夏琀相视一眼。 「谁要来府中,需要戒备?」 「我猜是国王陛下吧!」夏琀顺口笑说。 「你怎么知道?」倩雅惊愕不已。 「很好猜啊,我们虽然住在南阳镇,没有显赫的地位,却也不是傻子。」夏琀解释。 端木夜风听了,惊觉她的不一样。 她的胆子变大了,说话犀利了,连表情都自信许多。 「算你聪明,那就来吧!」倩雅迈步朝马厩走去,「我们府邸的马儿都是高级良驹,随便挑,你们都会满意的。」 「谢谢倩雅姑娘。」步青延客气的说。 赖到马厩,夏琀看着眼前的马屁,每一匹都毛色油亮、目光炯炯有神,当真是健康的好马。 这时,端木夜风拉着两匹马走过来。 「高大这匹给青延,另一匹给夏姑娘。」 「端木夜风,你太过分了,那是我最爱的马儿。」 以往倩雅从来不骑这匹马,这么闹,不过是想发泄心中的不满。 「换这匹给你,牠也非常棒。」她自作主张的找来另一匹马。 夏琀觉得她的笑容有点诡怪,不过还是接过缰绳。 「谢谢。」 「咱们就到凤仙坡比赛,哪儿坡地平坦,很适合姑娘家骑马。」端木夜风策马疾奔。 倩雅挥动鞭子,尾随在他身后。 步青延则陪着夏琀,边欣赏风景边悠闲地前进。 「他们是怎么搞的?骑得这么慢,会不会骑呀?」 凤仙坡上,倩雅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端木夜风跳下马背,板起脸孔,瞪着前方。 不一会儿,两匹马儿并行,马背上的步青延和夏琀表现得既暧昧又亲密。 「你瞧,他们真像一对恩爱夫妻,让我看了好生羡慕。」倩雅也跃下马背,来到他的身边。 「难道我对你不好?」他揽住她的腰,亲昵的贴近她的耳朵。 「讨厌,干嘛这样?被他们看见,多不好意思。」她的表情娇媚又羞涩,唇瓣却大胆的紧贴着他的脸。 这一幕,是端木夜风故意做给夏琀看得。 果不其然,她的表情一僵,垂下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端木夜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与倩雅保持些微距离,抬起头,冷冽的看着夏琀。 「看来两位的感情很好,就跟我和步大哥一样。」夏琀状似无所谓的说。 「夏姑娘,你没必要跟我们强调你们的爱情。」端木夜风眯起双眸,「这些我们全看在眼里。」 「算我多嘴,因为我真的很幸福。」夏琀这才注意到四周的景致,「真的好美,我要开始奔驰了。」 说完,她策马往前直奔,再也无法隐忍的泪水随风飘扬。 她讨厌自己总是把持不住情绪,哭泣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懦弱。 但是她无法控制……傻得连控制自己的泪水都办不到…… 步青延不放心,快马跟上。 「我怎么可能输给她?」倩雅跃上马背,双腿用力一夹,马儿立刻超前疾奔。 端木夜风摇摇头,只好跟着挥鞭,尾随而上。 不认输的倩雅不停地加快速度,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夏琀,看夏琀的骑术还不错,她心底的醋劲更深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因为脸端木夜风都不知道,夏琀的坐骑是府邸为娱乐所训练的马匹,只要听见命令的笛声,就会做出指示的动作。 第十三章 眼看前面的坡度转陡,她连忙掏出竹笛,清脆的声响传遍山野。 夏琀的坐骑瞬间起了反应,先是放缓速度,接着出其不意的高举前肢,拼命的扭动肢体。 她紧拉着缰绳,吓得小脸苍白。 端木夜风和步青延大吃一惊,同时施展轻功,朝她飘去。 无奈步青延的轻功不如端木夜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到失控的马背上。 「端木夜风,你别管她……快给我下来……」倩雅气得大喊。 他并没有理睬她,反而用尽全力想要控制住马匹。 没想到起了反效果,只见牠愈来愈疯狂。 不一会儿,端木夜风和夏琀都被甩落地上,他紧紧搂着她,朝坡底直滚而下,最后落进洞穴中。 这个洞穴不浅,他们在慌乱中,只知道过了好久才到底,幸好有端木夜风护着,夏琀才能毫发无伤。 「别碰我。」她推开他。 「干嘛?想过河拆桥吗?」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肆笑的说。 「你没必要救我,不怕你的未婚妻生气?」她仰起小脸,望着他,「还有,刚刚那是什么声音?马好像听见声音后,才开始疯狂。」 「那是倩雅吹得竹笛声,所以我要你离开这里,是为了你好。」他看了看上面,「救你是不希望让我爹在阴曹地府还怨我。」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么不屑我?」她冷冷一笑,神情空洞,「怎么这么久不见他们来找?」 「这个洞穴很隐秘,我来过几次,都没发现它,所以得等上一阵子,慢慢等吧!」他索性坐了下来,卷起衣袖,看着左手臂上刚刚落下时的刮伤。 「怎么了?我看看。」她赶紧上前,蹲下身。幸好现在是白天,虽然在洞内,还是有些许光线。 「这点小商,没什么好看的。」他皱起眉头。 「还是让我看看。」她抓起他的手,沿着骨骼往上一探,眉头蹙起,「脱臼了。」 端木夜风愕然的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随即抓紧他的手腕,轻轻揉按穴道,接着用力一拉又一合,他移位的手骨瞬间接合起来。 「天啊,你居然懂得这些?」他疑惑的盯着她的眼。 「三年又不是三天,可以学会很多事。」她柔媚的笑看着他,「这是我回报你刚刚的救命之恩。」她想要站起身。 他伸出手,将她拉进怀中。「不要用这种笑容迷惑我。」 「我有本事迷惑你吗?」 「现在你是成熟的女人,而我是成熟的男人,我们都是有欲望的。」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目光闪烁犀利,想要找寻到相同的东西。 「放开我。」她看了看上面,「他们很快就会招来的,你还得想好理由,等一下怎么对她解释。」说着,她的眼眶泛红。 「你来到这里,目的不是想挽留我吗?」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回答。 「不是。」夏琀露出令人心悸的微笑,「说不定我可以让你挽留我。」 「我承认你的身子或许可以让我一时迷恋,但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放声大笑,狂肆的眼眸紧盯着她。 他语气中夹带着冷酷,狠狠的折磨她的心,但是她抢人着,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漠视继续被刨刮的疼痛。 上头的人因为听见笑声,终于找到了洞穴的入口。 「夜风,你在里面吗?」倩雅大声问道。 「我在,不过手臂受了伤,马上上去。」端木夜风猛一提气,直接冲上地面。 「你……」夏琀错愕不已,原来他是可以上去的,那么干嘛陪她在下面耗着? 这时,她看见步青延下来救她了。 「琀妹,你没事吧?」他急切的问。 她笑了笑,「我们事,他一直护着我。」 「你说端木?」 「对。」她摇摇头,苦笑的说:「不过他的理由是不希望让端木伯父在九泉之下还恨他怪他。」 「不管怎么说,他没让你手上,我该感激他才是,我们上去吧」步青延紧紧扣住她的腰,拔身一跃,来到地面。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的一个娱乐节目却被你毁了。」倩雅脱口说出不具善意的话语。 「那你该怪的是始作俑者吧?」夏琀睨了她一眼后,随即看向步青延,「步大哥,那匹马有问题,我和你同乘一骑,咱们先回去。」 「好,快上来。」步青延先坐到马背上,在拉她坐在自己的身前,策马离开。 望着他们身躯相贴的样子,端木夜风紧咬着牙,太阳穴无法控制的弹动着。 「夜风,你说,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你该为我出气。」倩雅装模作样的哭喊,「你居然还救她?是不是对她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别忘了,今天陛下要来府中,如果府邸的客人发生意外,将闹出什么事,你预测得到吗?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用脑子好好的想一想,还有,她再怎么说也在万邑侯府生活多年,你最好别动她一根寒毛。」 他豁出去了,随即矫健的上马,迅速奔离。 「夜风……夜风……」倩雅恨恨的跺脚,阴测测的说:「不行,我不能冒险,一定要尽快将那女人赶出府邸。」 当步青延和夏琀回到贺历侯府时,发现銮驾在大门外,四周围聚满了层层护卫,真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的确是国王陛下莅临的气势。 「我们还是从偏门进入吧!」夏琀建议。 步青延同意,带领她沿着漆黑的小路往前行。 半路上,被宫中护卫拦了下来。 「你们是谁?为何要走下路?」 「我们是贺历侯府的客人,因为不想打扰到别人,所以走小路。」步青延恭敬的解释。 「你们知道府中的贵客是谁吗?」 「呃……知道。」 「大胆!」护卫手里的武器重重的往地上一击,「既然知道,怎么还不正式向陛下请安问好?居然打算视而不见?」 「这位官爷,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夏琀立即开口,「就因为我们只是小人物,怎敢有见皇上的奢望?」 「小人物?或许你们不明白,陛下最喜欢和你们这种小人物对话了。」护卫怀疑的看着她们,指着另一条路,「跟我来吧!」 夏琀和步青延没辙,只好尾随在护卫身后。 一路上,他们发现窗台边、长廊上,到处挤满了人,争相目睹陛下的风采。 陛下喜欢跟小人物对话?这么多小人物排在一旁,为何不传去谈话?分别是怕他们不安好心。 来到了后园湖畔,夏琀立刻被一片灯海的景观吸引了目光,而纤长除了贺历侯的家属外,还有从未见过的高官。 「陛下,这两位说是府中客人,本想擅自离开,但是被我发现,于是带来见陛下。」 国王陛下段思聪瞧了瞧眼前的一男一女,然后看向贺历侯田赐森,「他们是府中的客人吗?」 「是的,他们是安傅居大人在南阳镇的旧识。」田赐森说话时,硕利的眼神直盯着夏琀,似乎隐含着万千防备。 夏琀看着国王陛下,顿时涌上说不出的情绪。 第十四章 先王是娘亲的表哥,而这位在去年登基的国王则是先王的嫡长子,这么说来,他们算是表亲,只不过她不想表明身份,罪臣之女有何颜面与一国之首攀亲带故? 「没错,他们不单是我的旧识,还是从小到大的朋友。」端木夜风边走过来边说。 倩雅紧跟在他身旁。 「既然如此,那就一块坐下,别太拘谨。」段思聪笑说。 夏琀和步青延相视一眼,在一旁坐下。 段思聪开始谈论自己的施政与百姓的需求,并广纳众人的意见,是个不错的君王,直到舞妓入场表演,倩雅这才走向田赐森。 「爹,能不能赶那两个人离开?我非常不喜欢他们。」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不过他们是安傅居的旧识。」田赐森自然也不希望与端木夜风有过婚约的女人留在府中,「赶他们离开,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什么旧识?反正我就是不开心,爹,拜托啦!」 「行,等这场宴会散了之后,爹会替你说说。」田赐森点了点头,又向国王陛下敬酒。 几杯黄酒下肚后,段思聪突然捣住胸口,脸色泛青,「啊……啊……」 「陛下,怎么了?」田赐森震愕的问。 陪同的宫侍立刻上前,探了探,「糟,陛下的旧疾又犯了……快,快请太医。」 眼看国王陛下身子一痰,动也不动,当下吓坏了所有的人,连一旁的舞妓都被急忙遣退。 夏琀赶紧起身,走了过去,「等太医来了就太迟了,然我看看。」 护卫们退到一旁。 她执起国王陛下的手,为他把脉,然后从身上拿出一直布包,打开来,里头全是针器。 「这是?」没见过世面的倩雅大喊。「她想杀了国王陛下。」 「别吵。」端木夜风拉住她。 夏琀将几根细针扎进国王陛下的重要穴位,不过须臾,他已慢慢的喘气,也张开了双眼。 「姑……姑娘,是你救了寡人?」 「我这么做只能救急,还是要赶紧服用汤药。」夏琀笑了笑,「如果信得过我,陛下可愿意让我开贴药方?」 「当然没问题,既然寡人的命是你救得,就交给你了。」段思聪虚弱的笑说。 端木夜风走向步青延,「她是那时候学的医术?」 「我……我也不知道。」步青延也很惊讶。 这么说。连她也不知道她是何时习得医术的?端木夜风疑惑的瞅着她拿着毫笔开药方的神情,对她有了许许多多的疑问。 夏琀,这三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对了,姑娘,你可有其他去处?」段思聪问。 「民女形夏,陛下可以直接喊我夏琀,我目前暂住于贺历侯府。打算和我的未婚夫在都城采买一些东西。」夏琀诚实以告。 「既然如此,寡人有个小小的要求。」 「不敢当,陛下,轻直言。」她恭谨的说。 「寡人想请两位进宫小住一阵子,直到你手边的事情都做好为止,如何?你是第一位在寡人犯病时用最短的时间就醒寡人的人,寡人一定得好好的答谢你。」 「不敢当,民女只是尽本分罢了。」 「那么你愿意进宫里吗?」段思聪又问。 夏琀回头看着步青延,征求他的意见。 步青延知道王命难违,于是拱手道:「多谢陛下,这等荣幸,我们怎敢拒绝?」 段思聪笑了。「太好了,明天寡人毁在宫内等着两位。」 这时,太医赶到,场面又变得纷扰,夏琀和步青延这才退下。 「琀妹,你什么时候学会医术的?」步青延问了大家都想知道的事。 「这个嘛……」夏琀淡淡一笑,「说真的,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厘清了之后再告诉你。」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等你想说时,再告诉我,我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要住进宫里,感觉……很新鲜,不过也很怪异。」步青延笑说。 「怎么?不想去吗?」她露出娟丽的微笑、 「机会难得,我当然要去。」他撇了撇嘴,「不过这么一来,你就不能经常看见端木了。」 「看见又如何?现在这情况,倒不如不见。」她敛下双眸,「再说,我来这里不是要夺回他,而是想让自己更好。」 「好吧,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步青延真的希望她可以走出悲伤。 她转头望着步青延,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有机会让他得到幸福,她一定会帮他找到属于他的真命天女。 【第六章】 夏琀将包袱准备妥当后,正欲就寝,突然听见房门发出咿呀声。 她走近房门一瞧,才发现门板已被推开一道缝,不禁疑惑的想着,刚刚她明明上了闩,怎么会…… 「谁?」她紧绷着神经,开口询问。 不一会儿,端木夜风缓缓的走进房里,帅气的靠在门边,炯利的双眸紧瞅着她。 「你当真习了医?不过短短三年,又在旁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未免太神奇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聪明才智?或者你也想学?学会之后就可以帮国王陛下控制病情,要高升就更容易,也更快了。」她故意这么说,嘲弄他为了名利,什么都可以弃之不顾。 「也是,不过我没有闲暇工夫去学那玩意儿,只是对你太好奇了。」他双眼微眯,「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快点回南阳镇,宫中可不是这么容易待下去的。」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已经失去所有的人根本无所谓。」她指着房门,「请你快离开。」 「如果我不走呢?」 「你不怕倩雅姑娘找了来?」 「他们已随太医前往宫中,陛下在府邸发病,田赐森担心极了,今晚他们是不会回来的,而且下人们更是乱成一团,谁也无暇顾及我们。」他大胆的盯着她,「这段时间正好留给你我。」 「你别乱来,我可是有婚约的人。」她惊骇不已,往后退了几步。 「你真以为我相信你和步青延订了亲?」他紧蹙眉头,「来到都城后,我见过太多世面,你瞒不了我的。」 她深吸口一气,却压抑不住发自内心的颤抖,「信不信由你,现在的我也不是三年前的夏琀,你别想碰我一下。」 「你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他露出迷人笑容。 「安傅居大人,你想做什……」 不等她说完,他牢牢的箝住她的两条藕臂,让她的背部紧贴着墙壁。 她防备的盯着他,「难道你又要吻我?」 「何止是吻。」说着,端木夜风悍然撕毁她的衣衫。 夏琀紧绷着身子,瞠大双眼怒瞪着他,咬牙嚷道:「住手!」 「呵…这么小声,何不干脆季认你也要我?!」他拦腰抱起她,往大床上一掷。 她吓得缩到墙边,神情脆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难道你不怕贺历侯?」 「现在我啥都不管了。」他跨坐在她身上,望着她娇软柔绵、秾纤合度的身躯。 此刻她身上只剩下肚兜,在傲人的丰乳挤撑下,快要罩不住了。 「你这里胀大不少,更加迷人。」三年前她清涩幼嫩,就像一颗青苹果,如今的她宛如成熟多汁的蜜桃。 「不要这样。」因为一双皓腕被他紧紧箝住,她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第十五章 他低头,用牙齿咬开她肚兜上的细绳,那小布块顺势滑落下来。 「你不能为所欲为。」她拼命的扭动身子。 事隔多年,再次在他的面前袒胸露乳,她的心为何还会狂跳?身子为何依然颤抖?那股热流一样无法抵制的在她的体内蔓延…… 不,她不要再次沉沦,不要! 端木夜风紧盯着她那双水润多情的眼,「你很委屈?」 「当然,当年的约定你完全忘了吗?」说好三个月,却变成无限期的等待,任谁都觉得钻心蚀骨。 愈想愈气,夏琀卯足全力开始抵抗,她不要再像当初那么无知、那么傻笨,毫无保留的交出自己。 「我没忘。」他嗓音嘶哑的说。 「那你……」湿润的双眸倏地瞠大。 「因为我必须忘。」他紧抓着她的双峰,忽而低头含衔住其中一边,持着转向另一边,不一会儿,那两枚粉蕾已被他吮得红肿发胀。 他没有稍作停歇,继续往下探索,来到她敏感的肚脐,舌尖轻滑搔弄。 她闭上眼,难过的踢动双腿,「不要……啊……你走开……」 端木夜风拉住她的双脚,弯起她的膝盖,紧压在床上,热烫的舌头精准无误的来到她双腿之间的香蜜地带。 夏琀浑身打颤,香汗淋漓,体内热浪到翻腾,润泽止不住的泌出。 「停……」她低声嘶喊。 但他不退反进,解开裤腰后,猛地顶入她的柔蜜,深深充填着她,令她满足的喟叹出声。 再度张开眼,她对上他那精光迸射的双眼,脆弱的泪水扑籁籁的滑落。 他双眸微眯,「为什么哭?」 「我恨我自己。」她抽噎的说。 「恨自己仍然深爱着我?恨自己摆脱不了我的热清取悦?恨自己就算再气,也不想让我离开?」他吻去她脸颊上一道道的泪痕,低声命令道:「忘了一切,只想着我,双腿圈住我的腰。」 他说得没措,她恨自己再怎么样都爱他、永远无法走出他的阴影。 像是被下蛊毒,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脱缰的心,意乱情迷的抬高双腿,缠住他结实有力的腰部,弓起身子,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颤抖的双唇不时的逸出呼喊,「夜风……夜风哥哥……」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外头传来夜莺轻啼的声音,室内却回荡着夏琀的娇喘声,充斥着做爱的味道。 案上油灯闪烁,屋内的气氛安静无比,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凌乱的交错。 「你真的要住进宫里?」端木夜风缚锁住她的身子,嗓音沉冷的问。 「没错。」夏琀推开他,坐直身子。 「你这么做,实在很笨。」他眯起眼眸,「难道你想将你与陛下的亲戚关系告诉他,借以消除你叛国罪臣后代的污名?」 穿戴整齐,她转身,水灿的大眼对上他质疑的双眸,「我不会这么做,况且这么做也无济于事。」 「那你的目的是?」 「国王陛下的旨意,我能怎么办?」她露出苦涩的笑容,「说不定只要我多多奉承巴结,还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 「你不是这样的女人。」他冲口而出。 「你真以为你了解我的全部吗?三年的时光很容易改变一个人。」连她都无法确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女人。 明明受尽情伤,劝自己要恨着对方,却无法摆脱宿命的纠缠,心心念念着他的存在,哀哀怨怨的接受他喜欢的只是她的身子的事实。 他勾起她的下颚,「如果你真的要怨,那就怨吧,我无话可说。」 「知道吗?我恨……就是恨你从来不喜欢和我说话。」她闭上双眼,强忍住还在眼眶内打转的泪水,「走,如果你还想靠贺历侯飞黄腾达,就快离开。」 「你太了解我了,也谢谢你的提醒。」 实然,外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立刻吹熄油灯,靠向墙壁,迅速跃窗离开。 夏琀跑到窗边,往外一瞧,发现他早已不见踪影,想起他刚才慌张的神情,可见他真的很在意现在的地位。 对男人而言,身分地位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吗? 此时,敲门声响起。 她赶紧关上窗子,整理床铺,并整理一下稍微凌乱的头发,快步来到门边。 「谁?」 「是我,府邸的管事嬷嬷。」 夏琀蹙起眉头,想了想,然后打开门,笑意盎然的说:「嬷嬷,有事吗?」 「我看你房里刚刚还亮着,以为你怎么了。」嬷嬷不着痕迹的梭巡房间里头。 「喔,因为我明天要住进宫中,整理东西时看见一本书册,一时兴起,翻了翻,正想睡呢。」 她甜甜一笑。 「因为安傅居大人也不在房里,府邸没个主子在,我很心慌,正四处找他。」嬷嬷意有所指的说。 「难不成你以为他在我这儿?」夏琀摇头轻笑,「别忘了,我的未婚夫就在那一头,他的胆子再大,也有顾虑吧?再说,对无情无义的家伙,我还不屑呢!」 「你是说安傅居大人无情无义?」 「你知道吗?那请进来坐坐,我可以数落出一大堆他无情无义的理由。」她想,既然倩雅都知道她与端木夜风之间的关系,这位管事嬷嬷不可能不明了,如果她佯装不知情的话,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不了,我只是随口问问,身为下人,哪有权利知道这些,那就不打扰姑娘歇息了。」管事嬷嬷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夏琀这才松了口气,心底暗骂自己,傻夏琀,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进入宫里,夏琀因为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的宫殿而惊叹不已。 琉璃瓦、青瓷砖,围绕着桂殿兰宫,椽梁、房檐、鸱吻都悬上龙阎灯,直达国王陛下所住的至善殿。 好个美轮美奂的琼楼玉宇! 走着走着,她突然定住脚步,望着这些建筑物发呆。 步青延发现她没有跟上,于是回头问道:「琀妹,怎么不走了?」 「只觉得人生如梦,小时候我一直吵着我娘,要她带我到都城,进宫里看看,她一直没有答应,如今我却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被召进宫中。」她有感而发,「倘若当时我曾经入宫,认得先王,一定会请先王饶过我们全家。」 「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就别再恼了,现在才是你该过的日子。」他安抚的说。 夏琀悠然一笑,与步青延正要举步时,瞧见一位戴着乌帽、穿着红裙的俏丽女子从前方跑了过去,她手里拿着丝网,原来正在扑蝶。 「蝶儿,别乱跑……蝶儿……」女子直盯着眼前的蝴蝶,却忽略了脚边的池塘,一个不注意,竟滑落池塘里,「啊……救命……救命呀……」 步青延飞奔过去,跳进池塘,将女子救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他急忙问道。 夏琀也快步走了过去,帮她把脉,「她没事,只是喝了点水。」 女子慢慢的张开眼睛,看着步青延,露出虚弱的笑容,「谢谢,是你救了我?」 「没错,以后要多注意,可以站起来吗?」步青延关心的问。 这时,有一名宫女跑了过来。 第十六章 「七公主……七公主……你怎么了?天啊,你掉进池塘里了吗?」 「她是公主?」步青延惊喊。 「你又是谁?怎么可以触碰公主的玉体?」宫女怒声斥喝。 「小玉,你别乱说话,刚刚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七公主红着脸儿,柔声斥责道,「还不向这位公子道歉?」 步青延摇摇头,「别在意,还是赶紧送公主回房换件衣裳吧!」 「是呀,公主,再不换衣裳,你可是会着凉的,我们快回寝宫。」 在小玉的功说下,七公主只好返回寝宫,离去前压不忘回头望了步青延一眼。 直到公主的身影模糊了,夏琀转头看着他,「看样子,公主喜欢上你了。」 「琀妹,你胡说什么?」他眉头轻蹙。 「我是说真的,如果遇上良缘,你可要好好的把握。」她伸手指向前方,「至善殿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 「好,国王陛下正在等我们。」步青延点点头。 国王陛下段思聪坐在主位上,看见步青延和夏琀走进来,立刻笑逐颜开。 「草民步青延拜见陛下。」 「民女夏琀拜见陛下。」 他们一起跪地请安。 「别多礼,快起来。」段思恩聪说,然后看向内侍,「赐坐。」 内侍搬了两张椅子过来,步青延和夏琀分坐两侧。 「进宫的感觉如何?」段思聪问。 「非常的华丽气派,但不失亲切,不会给人冷硬的距离感。」这的确是夏琀初入王宫的感受。 「我也是这么认为。」步青延补充说明,「虽然有许多外来的颜色,但仍不失大理传统格调,两者相辅相成,堪称一绝。」 段思聪捻须大笑,「你们这么说,还真是投了寡人的意,让寡人非常开心。」 「陛下,我们私下商量过,能否在宫里帮忙做点事?否则就这么无所事事的过日子,还真不习惯。」步青延恭敬的开口。 「这……请你们来是当贵客,怎么能分派工作给你们呢?」段思聪摇头。 「可是……」步青延知道夏琀还可以弹琴给国王陛下听,他就只能在宫内枯坐了。 「父王……父王……」年纪最小的七公主跑了进来,「听说有客人来了。」她一转头,看见步青延坐在那儿,小脸瞬间转红,「请问他是?」 「他们是父王的贵客,这位是步公子,那位是夏姑娘。」段思聪做着介绍。 「你们好,我是七公主晓爱。」她已换了衣裳,罗绮珠翠,非常耀眼。 「七公主千福。」 他们立刻起身,曲膝,异口同声。 「父王,我要去魅牙山狩猎十日,到底要派谁陪我去?姜护卫有事,无法分身。」晓爱眼珠子一转,走向步青延,「请问你会武功吗?」 「呃……我……」 「他的功夫可强了。」夏琀替他回答。 七公主双眼发亮,「既然如此,父王,我要他保护我前往魅牙山。」 「你该知道,步公子和夏姑娘有婚约,别再胡闹。」段思聪非常明理。 七公主脸色大变。 「陛下,因为发现彼此理念不合,而他也不是那么喜欢我,昨晚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夏琀赶紧开口。 「什么?」段思聪蹙起眉头,难以置信,「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开寡人玩笑吧?」 步青延也是一头雾水,「琀妹,你这是……」 夏琀以眼神暗示他别多话,「陛下,我们不敢开您玩笑,更不敢欺瞒您,而是当真解除婚约,彼此承诺做一辈子的朋友。」 「父王,」七公主笑开怀,「那就没问题了,不是吗?」 眼看最宝贝的公主这么开心,段思聪就算觉得不妥,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刚才步公子不是说想帮忙做事吗?那就请你保护公主此趟狩猎之行好了。」 于是步青延打鸭子上架,接受这项任务。当然,他没忘记,这又是拜夏琀所赐。 夏琀进宫之后,深得国王陛下的喜爱,因为她拥有太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才艺,任何诗文、书画的来处都难不倒她,写诗对词也总能出现新意,听她奏曲更如新莺出谷般悦耳,吹竹弹丝无一不可,就连作画都有唐朝画圣吴道子的影子。 田赐森得知国王陛下这般倚重她,睑色瞬间变得灰败,担心自己的地位就要被取代了。 「夜风,我要你进宫见她一面,劝她离开。」他嘱咐道。 「侯爷,我只能尽力,至于她听不听,我就不敢说了,毕竟我负她是事实,她怨我也是真的。」端木夜风不会允诺做不到的事。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办到。」 「如果我办不到呢?」他试问。 田赐森握紧拳头,咬着牙说:「那就让她死。」 端木夜风深吸一口气,随即露出微笑,「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需要如此重吗?」 「难道你不忍?」田赐森阴恻恻的看着他。 「你说,聪明如我,会因为一个罪臣之女而毁了好不容易到手的前程吗?」端木夜风笑问。 「那就快去,想办法说服她。」 端木夜风拱手,「是,我一定会尽力,不过这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成功的事,请给我一段时间。」 「反正尽快就是。」田赐森甩袖离开。 端木夜风脸色黠然,站在原地。 半晌,他也跨过门坎,直接前往王宫。 听说现在陛下根本离不开那女人,她到底用什么方法让陛下如此依赖她? 只要想到她成天待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尽管那人是国王、是她的表亲,他还是觉得非常不舒坦。 进入宫中,询可过后,他来到夏琀居住的悦水苑。 经过宫女的通报,他走进里头,看见夏琀坐在池塘边喂鲤鱼。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淡淡的说:「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是安傅居大人,进出王宫是家常便饭。」 「所以趁工作之便来看看我?」她拍了拍手,站起来,娇媚的容颜让人心荡神驰,「里面坐。」 她走进屋里,亲自为他倒了杯茶。 「宫里什么都好,连茶都香,刚泡好,还是热的,快喝吧!」 「你在这里好像过得很惬意?」端木夜风跟着走进来,观察她的笑容,似乎多了几分春风得意。 「当然惬意了,饭来张口,茶来伸手,最重要的是,景色优美,王子和公主们也很好相处。」 夏琀瞅着他,「我想你不会只是单纯来看我,说朝来意吧!」 他的脸庞瞬间黠然,「离开都城,回南阳镇去。」 她拧起眉头,「这些话我都听烦了。」 「你留下来只是为了惩罚我,是吧?」他眯起眼眸,「那我告诉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样行了吗?」 「就这么简单?」她柔媚一笑,「我偏不走。」 「为何这么固执?到底要我沦落到什么样的地步,你才肯离开?」端木夜风沉着嗓音问。 「你真傻。」她垂下头,摇了摇,「我不想害你,你尽管过你的日子,我住在这儿并没招惹你,更不会破坏你和倩雅姑娘的感情。」 「但是你会有危险。」他双眼冷冽,此刻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第十七章 「危险?」夏琀挑起眉头,睇着他,「谁要我的命?」 「我不会骗你,你还是快走。」端木夜风走近她,热热的大掌贴着她冰冰凉凉的脸颊,轻轻揉抚,「这次我不会再骗你。」 「要我如何再信你?」一次的毁约,已让她遍体鳞伤,哪还有余力再伤一次? 「最后一次,你非信不可。」 她苦涩一笑,「如果真会死,可以死在有你的地方,我无怨无悔,没有奢求了。」 「何苦这么傻?」他眼中闪过一道利光,嗓音粗哑的说。 「爱一个人本来就傻,无所谓。」她强忍住心伤,笑问:「要不要来盘点心?宫里的小饼很不错,我让人端一盘来……」 「别让旁人打扰我们。」她牵强的笑容,让他的心没来由的揪痛。 她眨了眨眼,「那你还想谈些什么?只要别谈这件事,其它都可以。」 「看来要你对我死心,很不容易。」 「你错了,我的心早已经死了,你怎么不信?连我精心绣了好久的喜帕都送给你们做贺礼,哪有不死心的道理?!」夏琀笑得恣意。 「若是如此,你为何还要赖在有我的地方?」他撩起她鬓边的发丝,「不要否认你真正的想法。」 「你……」她蹙起眉头,看着他。 「承认了?无话好说了?」他的手指来到她的下颚,动作温柔细腻。 闭上眼,夏琀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辩,此刻她所有的情绪都被他仿佛有魔力的指尖挑了起来,直到他的手指来到她细嫩的耳朵,她的呼吸忍不住变得急促。 「别……」 他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完全对我死心?」 「等……等我在都城……玩够了……」她轻声嘤咛。 「不,应该说让我玩够了,对吧?」他将她推倒在贵妃躺椅上,双眸闪着烁亮的光芒。 「才不!」她晶莹的眼眸回睇他。 「你每次都不承认,但最后不都默认了?」他炽烫的唇瓣慢慢的贴近她的柔唇。 「你先告诉我,到底是谁要杀我?」夏琀不敢呼吸,深怕闻到他吐出的焚热气息,一颗心又会开始不定。 如果能多看他几眼,就算死也无所谓,她只怕这一切是他的惜口。 「知道太多,死得更早。」他微眯双眸,热唇缓缓的贴上她的。 「好吧,那就不问了,我还想多看你一些时候,只要满足了,我随时愿意死。」她的笑容柔媚似花,动人不已。 「谁准你死?不许再说!」他的话语急促,神情冷峻,好像她真的会因为一句话而死去。 泪水滑落夏琀的脸颊,仿佛无形的手,攫住他的心。 接下来,她身上的衣物不翼而飞,弹指间,房门已合上,滚烫的欲火再次于紧闻的室内燃烧,且愈烧愈旺。 在欲海中,她好几次想唤回自己的心,但每每张开眼,灵魂就掉进他撼人的凝眸中。 这男人让她寂寞一场,如今却以过度的热情来递补,恁是无心,也让她动容。 哎……普天下,也只有傻女人才会这么容易满足…… 【第七章】 是夜,月色特别暗淡,夜空漆黑如墨。 一名黑衣人窜进贺历侯府,迅速来到田赐森的房间。 今天田赐森出访,不在府中,是他可以利用的少数机会之一。 翻箱倒柜之后,什么都没发现,他忍不住泄气的叹口气。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进入田赐森的房间,始终一无所获。 突然,外头刮起强风,窗户喀喀作响,风从缝隙钻了进来,掀动书案上的书册,墙上那幅画却文风不动。 他眯起眸,缓缓走了过去,伸出手摸了摸画,才发现它连画轴都紧帖在墙上。 他使劲拉起画,书案突然移动,露出底下的暗门。 蹲下身子,用力掀开暗门,他正要跳下去,却听到脚步声,于是立刻盖上暗门,将桌椅回归原位,纵身一跃,躲在窗外。 他看见倩雅走进房间,点亮油灯,先环顾屋里一圈,然后吹熄油灯,躺在床上。 该死!想必田赐森不放心,房间要她睡在他的房里。 看来今晚的行动只好作罢,他立即离开,来到阴暗的角落,将面罩慢慢的拉下,在稀微月光的映照下,那张脸逐渐清晰。 原来正是端木夜风! 夏琀将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盘上,然后抬头,「陛下,该您了。」 「啊,寡人又输了。」不用再做任何动作,只是仿真路径,段思聪便知道结果。 「是陛下谦让了。」她笑了笑,「要不要再来一盘?」 「不了,上了年纪,眼睛容易疲累,还是歇一会儿吧!」 内侍上前,收走棋盘,换上水果点心。 「那么陛下想听曲儿吗?」 「也好,那……」段思聪正想指定曲子,却被门外侍卫的声音打断。 「陛下,安傅居大人在外头恭候着。」 「安傅居大人肯定有重要政务要与陛下商议,我先退下。」夏琀站起身,由后门离去。 来到外头,她蓄意不走远,等着端木夜风出来。 自从上回他到悦水苑后,他们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面。夏琀心想,只要能远远的看他一眼,那就够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端木夜风走了出来。 夏琀尾随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来到有些偏远的桃花林,却意外的瞧见倩雅。 「夜风,我在这里。」她朝他招手,嘴角微弯。 「让你久等了。」端木夜风大胆的揽住她的腰。 「难得陪你入宫,知道你和陛下有话要说,我等一会儿没关系。」倩雅别有意图的挨近他,「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好吗?我爹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对你客气三分。」 他眯起眼眸,露出冷冷的笑容,下一刻竟用力将她拥入怀里。 倩雅顺势偎在他身上,柔声说道:「这里是王宫,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大胆?」 「就因为是王宫,几乎没有人会来这种偏远的地方。怎么?不喜欢吗?」他的神情邪魅,低声笑问,大手抚上她的胸脯,轻揉慢捻。 「当然喜欢。」倩雅微微一笑。她色诱他好几个月,他始终以不想在成亲前玷辱她为由拒绝她,让她既难过又生气,怎么也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会如此按捺不住。 他尽情玩弄早就想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的女人,「你真热情。」 「是你让我热。」她娇喘一声,不满足的扯开衣襟,抓住他的大手,往里面放。 「我警告你,继续这么挑逗我的话,你绝对会承受不起。」 端木夜风猛地将她推倒在大石头上,撩起她的裙摆,大手摸上她的大腿内侧,漫不经心的爱抚着。 「啊……夜风……」大白天,又是在户外,这份刺激,让倩雅娇喘连连。 「咱们月底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我会夜夜让你做荡妇,没得休息。」他嘴里说着露骨的话,眼眸却不露痕迹的瞟向不远处那个垂泪的小女人。 夏琀倒吸一口气,双手捂住嘴巴,双眼盈满泪水。 瞧倩雅半裸的躺在大石头上,花瓣点点落在她的身上,而端木夜风正粗鲁的拧弄着她…… 夏琀全身颤抖,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转身,奔出桃花林,但终究忍不住痛哭失声。 第十八章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又凭什么落泪? 他们有婚约,她不是不知道,可是为何亲眼目睹他身下是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她会把持不住,心痛逾恒? 夜风哥哥,既然你爱着倩雅,又为何要来招惹我?莫非……我在你心中当真连一丝一毫的分量都没有? 胡思乱想了好久,天色已经暗下了,夏琀才拖着无力的脚步回到悦水苑,竟意外的瞧见端木夜风站在门外。 他笑意盎然的走近她,「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一会儿。」 「你找我做什么?」她双眼红肿的看着他。 「咦?你好像哭了?是不是怨我这阵子没来见你?」他想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别碰我!」她退后几步,冷冷的瞪着他。 「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笑问。 望着他无情的笑容,夏琀忍不住颤抖,「你说有人想杀我,这只是要赶我回南阳镇的借口,对不对?」 还说不会再骗她,看来他已经非常习惯欺骗她了,早就没有一句话足以采信。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会找这种烂理由。」端木夜风双手环抱胸前,笑望着她那充满憎恨的表情,「你前些日子的热情呢?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冰冷?」 「你何苦玩弄我?这么做很有趣吗?」夏琀的眸光变得犀冷。 「你千里迢迢的跑来都城,不就是冀望被我玩弄?」他的笑容隐含着危险的慵懒,折磨着她。 她的心能不冰冷吗?此刻它已冻成了块,或许再一个重击,立刻就会粉碎。 「端木夜风,你走。」夏琀手指着前方,两簇火苗在眼中跳动。 「既然我来找你,就不想走。咱们进到屋里好好的说,在这儿叫嚣,丢不丢脸?」他像个狂徒,嘻皮笑脸的说。 「你的精力还真充沛,刚刚不是才和倩雅姑娘温存吗?」她索性说穿,看他怎么解释。 「天啊!你看到了?」他故作惊讶。 「我知道你们有婚约,我又能说什么?」她挤出苦涩的笑容,「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怒视他良久,她转身走进悦水苑。 他的动作更快,迅速挡在她的面前。 「你这是干嘛?」夏琀悲伤的望着他,「能不能给我一个安静的空间?」 或许请宫女们端来几壶酒,好好的浮一大白,便可消愁解忧,将所有恼人心碎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 然后狠狠地与他划清界线,将心中所有关于他的一切用泪水洗涤干净,如此一来,她和他都可以解脱了。 「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想不开吧?」瞧她那双晦暗的眼眸,还真是绝望得让人不忍卒睹。 她的容颜惨白,勉强扬起嘴角,「怕我死在宫里,会让陛下起疑,连累了你?」 「随便你怎么说,如果真的恨我,你就早点离开。」他一双利目紧紧瞅着她,索性发狠的说:「你留在都城,对我而言,真是一大妨碍。」 「该不会是贺历侯给你压力?我想离开时,自然会离开,绝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你继续纠缠不清,我就永远不走。」夏琀双手紧握,全身发抖,眸底弥漫着水雾。 他到底要伤她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肯罢休? 「唉!你还真是的,跟小时候一样固执,何必跟我争那口气呢?」 「因为现在我唯一的价值就是可以带给你压力,所以只要我留下来,你就会记得我。」她面无表情的说。 「这么说,我无法说动你了?」 这丫头是怎么搞的?难道伤透了心还不愿死心? 「对,凡事由我的心操纵,你多说无益。」她的脸色更显苍白。 端木夜风既难受又无法揣测她的想法。 老实说,他现在真的很想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但是他不能,死都不能。 「好吧,好像不管我怎么说都没用,那我走就是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定住,「但愿你能早日想通,更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夏琀闭上眼,听闻他的脚步声慢慢消失,然后缓缓张开盈满泪水的眸子。 进入屋里,她对着宫女说:「小香,拿两壶酒来好吗?」 「这么晚了,还要喝酒?」宫女小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我这阵子失眠,想喝点酒,让自己好好的睡一觉。」夏琀温柔的笑说:「别担心,我会自己衡量的。」 「好,我这就去拿酒来。」小香这才放心的离开。 「谢谢。」 夏琀静默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小香端着摆了两壶酒的托盘进来,放在桌上,随即退下。 夏琀径自倒酒,一杯接着一杯,想要麻痹自己,让泪水也跟着酒精一块蒸发。 哭了两夜,醉了三日,夏琀终于作出决定,等步大哥回来,跟他道别后,她要独自离开都城。 她相信步大哥已经找到真爱,即使要回南阳镇,也不是和她了。 走往至善殿,途经成惠楼时,她瞧见国王陛下在后面的草坪上散步,于是面带微笑的上前。 没想到田赐森早她一步,来到国王陛下的面前,拱手道:「陛下万福,微臣跟您请安。」 「平身。是不是要禀告已经解开海天雀的六棱盒了?」段思聪问。 「还没,那样东西目前交由安傅居大人处理,至今他仍没有任何头绪。」 「寡人承诺他,只要办好这件事,就撤掉当年先王处以‘三代不得以侯’的旨意,相信他一定会积极想出办法。」段思聪对端木夜风非常有信心。 「请问陛下,那位夏姑娘在宫中的情况如何?」田赐森突然问道。 「她呀,非常不错,是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段思聪满意的笑说,倘若不是他对晓爱的母后一往情深,还有意纳她为妃。 「难道她没说……说明自己是……」田赐森旁敲侧击。就不知那丫头是否有坦言自己是陛下表亲的身分? 「她是什么?」 「没……微臣只是好奇,她都和陛下聊些什么?」观察国王陛下的表情,田赐森认为那丫头并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 站在角落的夏琀却对贺历侯的话语产生怀疑,还有,先王为何要对端木家做出这样的惩处? 她小心翼翼的离开,却始终心神不宁。 心中有许多疑问,她应该问谁才好? 端木夜风吗? 不,他一定不会诚实回答。 「如果直接问陛下呢?」她自言自语,慢慢走进御花园。 这座花园像极了夏府的百花林,只不过她最后看见时,它早已失了颜色,只剩下枯枝还坚强的伫立在风中。 对了,该不会是因为她?因为他们有婚约,夏府的灾难蔓延到他的身上? 没错,否则她初入万邑侯府时,他不会对她语出不屑,淡漠以对。 老天,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不久,她来到贺历侯府门外,跟门房说出自己的名字与要见的人。 门房进入屋里通报,没想到出来见她的却是倩雅。 看着她,夏琀不禁想起桃花林的那一幕,心脏倏地紧抽一下。 「跟我来。」倩雅瞪了她一眼,随即走到前院的亭子里,双手叉腰,猛地回头,怒声喝道:「你不是住进宫里了?干嘛还跑来这里纠缠不清?」 「我只是有件事想向安傅居大人求证罢了。」夏琀刻意漠视心痛的事实,急切的说:「请让我见他一面。」 第十九章 「他不在,你要问什么?由我替你转达。」倩雅高傲的抬起下颚,眼眸冷冽,「快说呀!还是你要说的话根本就不可告人?」 见她只会咄咄逼人、无理取闹,哪能说正事? 夏琀叹口气,「等他回来,我再来。」 「什么?你仍不肯放弃他吗?太过分了。」倩雅逼近她,「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你、离开你?还不是因为你让他落拓对此!好好的一个爵位却不能继承,得靠自己火里闯、水里奔,才能得到国王陛下的赏识。现在他好不容易升为安傅居,你可不可以别再纠缠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分,罪臣之女,有脸这么做吗?」 她这些话像针尖刺进夏琀的心底,一直以来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爹,从没想过自己也有错。 罪臣之女……是的,这个名称不是已经冠在她身上八年了吗?为何她还要活在自欺欺人中? 的确是她害了他,是她让他从高峰跌入谷底,他能不恨她吗?可是他从来没当面对她抱怨或指责这件事,是为了顾及她的颜面吧! 对不起,夜风哥哥,真的对不起你。 虽然你让我心伤八年,我却让你愤慨了八年。 「怎么?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肯走?真是厚颜无耻。」倩雅冷冷的睥睨着夏琀。 「我明白了,我会走的。」她苦涩的闭上眼,徐徐的转身离开。 走出贺历侯府,绕过街角,夏琀并没有回宫,而是无意识的直往前行。 她经过一条暗巷时,突然出现两名手拿大刀的蒙面人,露在黑面外面的双眼特别邪恶。 「姑娘,是主子要我们杀了你,做了鬼之后,可别怨咱们兄弟。」 「主子?!」她心想,应该就是倩雅了,没想到真的有人想要她的命。 眼看他们一步步的逼近,夏琀没有喊叫,也没有奔逃,只是闭上眼,淌下一滴泪珠,静默的承受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夜风哥哥,如果我死了,你心底的枷锁是不是就会自动解开了? 「啊……」 她听见惨叫声,但那不是她发出来的,而是出自蒙面人的嘴巴。 慢慢的张开眼睛,她看见那两人受了伤,惊慌的逃走。 「你这是干嘛?居然乖乖的送死?」端木夜风眼神犀冷,瞪着她因为受惊而惨白的小脸。 幸好门房告诉他有人找他,而他立刻追了出来,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让他后悔莫及的事。 「要不然我能怎么办?」打不过对方,逃也没用。 「你可以大叫喊。」她傻了吗? 「反正都得死,何必死得这么狼狈?」她露出哀戚的笑容,再抬眼看着他,许多话竟然说不出口。 既然他瞒了她八年,她就别戳破,成全他的善意。 「我以为不会再看见你了。」端木夜风拧起双眉。 「让你失望了。」夏琀多情的双眼胶着在他俊魅的脸上。 「你怎么了?」她应该像上回那样恨他、怨他,为何表情不太一样?似乎三年前那个经常躲在一旁偷偷看着他的小丫头又出现了。 「没事。」她绽放微笑,「这附近可有风景不错的地方?」 「想散心?」他抬起下颚,往右一指,「这边来。」 她静默的跟在他的身后,边走边观察他颀长的背影、笔直的走路姿态,从小她就喜欢这么偷偷的跟着他,观察他。 端木夜风自然也知道身后的小跟屁虫又像以前一样喜欢偷偷的踩着他走过的脚印,远远跟着他,又怕他发现,闪闪躲躲。殊不知她这种坏习惯,他早就了然于胸。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停下脚步。 「这里怎么样?」 夏琀看着眼前一整片翠绿的竹林,不禁微微一笑,「好美喔,在南阳镇都看不到这么美的竹林。」突然,她转头,「我猜你很喜欢这里,对吧?」 「什么?」他不解的皱起眉头。她为何要这么问他? 「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这片竹林?」她仰首看着由竹叶缝隙洒落的点点银光,然后又看着他。 「别净问些废话,你都还没依我的意思去做,又凭什么要我回答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烦郁的说,实在是因为时间不够,无法再蹉跎了。 「你真的巴不得我立刻消失,连陪我说几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夏琀端详他的表情,「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我讨厌你,是你应该恨我,然后诅咒我几句,拍拍屁股走人吧?」亏他演了那场戏,对她而言,似乎没什么效果。 她疑惑的望着他,「我懂了,你那天说那些话是故意的,希望我一气之下离开都城。」 端木夜风蹙起眉头,还没回应,又听见她开口。 「因为看见我,只会让你愤怒吧?」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说的话,他愈听愈奇怪。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步大哥后天就回来了,我打算跟他道别之后就离开,这样可以吗?所以今天你陪我闲聊几句,怎么样?」 「呵!」他轻嗤一声,「我从不知道你这么烦人,说吧,想聊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喜欢这片竹林吗?」 他睨着她,吐了口气,「喜欢,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被宁静的气氛吸引,所以我经常来这儿,有时闭上眼,还可以听见蝉鸣。」 「会在这儿吹箫吗?」以前他时常在万邑侯府的后院吹箫,当时她不懂,为何他吹出来的音律总是激昂中带着凄凉?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因为那高潮起伏的旋律宛如他纷乱的心情。 「偶尔。」端木夜风厌倦了一直受她盘问,微眯双眸,反问道:「刚刚你提到步青延,我这才想问你,听说你和他解除婚约了?」 「对。」她回答得很干脆。 「是不想一直困住他的心吧?」 「因为七公主喜欢他,所以我让贤了,总不能得罪王室的人。」她轻松的笑说。 「那你对他的感情也太浅薄了吧?」他撇了撇嘴。 「你是在取笑我吗?」她轻蹙眉头,「你尽管笑吧,没关系。」 「我不是笑你,只因为太清楚你的想法……你不愿负他的情,所以想帮他找个好女人替代你,卸下你对他的愧疚。」端木夜风瞅着她因为诧异而睁大的双眼,「我这么说,对吧?」 夏琀的心一震,从没想过自己的心思会让别人摸得这么透彻,而这个人正是该怨她一辈子的端木夜风。 「被我说对了?」 「算了,从小到大,我从没说赢你的时候。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青梅竹马,可不可以告诉我什么是海天雀?」 他的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海天雀?」 「与陛下下棋时,他不小心说了出来,好像他将这样东西交付于你,它到底是什么?看来陛下有点急了,所以我想帮帮你。」他因她失去的侯爵身分,就由她替他拿回来。 「陛下没再说其它的?」他担心陛下提及端木家被惩处一事。 「陛下还要说什么?」夏琀眨了眨眼,故作不解。 看着她那懵懂的表情,端木夜风不禁松了口气,「没……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不需要你操心。」 「干嘛这么见外?看来你是不信任我了。」夏琀走近他,「别忘了,我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可以帮你说几句话。」 第二十章 「不需要,既然是我的职责,就不想假手他人。」他勾起嘴角,「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有一定的自信。」 「既然这样,那我也无话好说,你好自为之吧!」她伸了个懒腰,「我累了,想回去了。」 「我送你到宫门外。」 「不必,我想一个人走走。」她婉拒他的好意。 端木夜风双手交抱胸前,「那我后天应该不会再见到你了吧?」 「在这之前,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她微微一笑。 他的脸色瞬间有变化。 「唉,不要马上变脸,那会让我伤心。」 「你到底有什么要求?能不能一次说清楚?」他不耐烦的揉了揉太阳穴。 「明天带我去你的房里喝两标,算是给我饯别,怎么样?」她笑说,露出一排贝齿,「你不要拒绝我。」 「我房里?为什么?」 「怕被倩雅发现?」她耸耸肩,「这么为难?那就算了。」 「好,我答应你,明天她正好要和贺历侯出门,由我守在府中。」他挑起眉头,望着她,「什么时候?」 「为了掩人耳目,当然是晚上。」夏琀仔细看着他的表情,想知道这些年来他到底受了多少挫折。 「好,我晚上去宫里接你。」 「我去找你就行了,那我走了。」她那双灿亮的大眼在他脸上梭巡一遍,随即转身离开。 方才她差点遭到毒手,端木夜风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回王宫,因而一路上紧紧跟着。 眼看她步入宫里,他才放心的离开。 琀,你的决定是对的,还是放弃我,离开这里吧!这么一来,你才能拥有安全的生活,否则继续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还要为你提心吊胆多少回? 【第八章】 铜镜前巧梳妆,炭笔勾眉,胭脂抿唇。 锦丝带系上腰,娉婷袅娜,凌波微步。 夏琀看了看自己,满意的笑了。 今晚她要以最美的模样去见端木夜风,因为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她会试着忘了他,也会强迫自己不再想他。 穿戴好后,她走出王宫,意外的看见他站在宫门外。 端木夜风看见精心打扮的她,双眸倏地微眯,隐隐闪现光芒,毫不吝啬的赞美道:「好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谢谢。」她羞赧的笑说,「我没想到你会来。」 「既然你要来贺历侯府作客,我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当然是派轿子来接你了。」他的目光仍然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她这才发现旁边停了一顶轿子,「我说过不必麻烦的。」 「接送美丽的姑娘,自然需要。」他露出魅惑的笑容,「请上轿,我已命人准备了点心和膳食。」 她先朝他曲膝行礼,然后坐进轿子里。 端木夜风紧跟着上轿,然后命令轿夫起轿。 不久,轿子在贺历侯府门口落地。 夏琀在端木夜风的搀扶下走出轿子,与他一块进入府邸,来到他的房间。 她先观察了下房间里的摆设,然后看向圆桌,上头摆满了佳肴。 「你准备得太多了吧?」 「既然是饯别,当然得有诚意一点。既然来了,就别客气,尽管用。」端木夜风为她拉开椅子。 「我说要在你的房里举行饯别宴,是不是为难你了?如果传进倩雅姑娘的耳里,可能不太好。」夏琀边说边坐下。 「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又为何要做这种要求?」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人都被你赶走了,总得给你一点苦头尝尝。」她掩嘴笑说。 「你比较狠。」他撇了撇嘴,「其实并不为难,这些都是命令下人准备的,你都要回去了,我请你吃一顿,倩雅不会说什么才是。」他倒满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干杯。」 「最好不要把我灌醉了。」她拿起另一杯酒,浅啜一口,「嗯,好烈的酒。」 「这是都城着名的瓦卡酒,专门用来招待达官贵人,所以你能喝就多喝点。」 夏琀看看他,真的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酒清呛得她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对……对不起。」 他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没关系,你没事吧?」 「我对烈酒真的不行。」她摇摇头。 「那就别喝了。」他瞅着她粉白的娇颜,问出一直想问的话,「端木家还好吧?」 「很好,大家都以为没了主子,更加拼命的做事,期望能自力更生。」 端木夜风站起身,来到书案后,打开抽屉,拿出一只布袋,然后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给你,至少可以让府邸里所有的人过几年好日子。」 「不需要,我可以照顾他们。」她毫不考虑便拒绝。 「你要怎么照顾他们?过去我不在的时候,是步青延在一旁辅助家业,如今他已无法再帮你了。」虽然他三年没回去,但是一直注意着南阳镇上的任何消息。 「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既然端木伯父视我为女儿般照顾着我,那我也算是端木家的人,所有的责任我会扛下,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端木家垮掉的。来,我敬你一杯。」她非常坚强的说。 端木夜风皱起眉头,「如果你决定离开都城,为何要让我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还是收下吧,这是我对端木家略尽的心意。」 「这……」她抿了抿唇,笑说:「看来你真的很怕我会毁了端木家,那好吧,我替府里所有的人收下你的心意,谢谢。」 「是你替我照顾他们,应该由我谢你。」 「如果真要谢我的话,可不可以满足一下我好奇的欲望?」她单手托着腮帮子,绽放如花的微笑。 「你又有什么要求了?」他摊开双手,「好,说吧!」 「我想看看海天雀。」她偏着脑袋,「陛下好像很重视它,所以我一直想知道它是什么样的东西。」 「你看不到它的。」他又倒了杯酒,仰头喝下,「它被锁在一个六棱盒内,已经找了大理国内所有着名的锁匠试过,都无法打开。」 「我能不能看看那是什么样的盒子?你别这么小气嘛!」她伸出小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上,「拜托你。」 「没想到你也会撒娇。」被她冷沁的手一触及,他的心猛然一震。 「撒娇也没用?」 「罢了,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端木夜风随即从暗柜里拿出一只盒子,交到她的手中,「它是由六片棱状物组成,只能转动,却完全无法开启。」 「不能拿重物敲开吗?」她边说边转动。 「它是以非常坚韧的冷岩石所制成,如果伤了它,里头的海天雀也会被破坏。」他接过六棱盒,放回原位。 「海天雀到底是什么?」夏琀怀疑的问。 他回头,看着她,「我不清楚,只知道是陛下的传家宝。」 「这样呀!」她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至于那个六棱盒,我先带走。」 「什么?」他轻蹙眉头,「你说你要带走什么?」 「就是你刚刚藏起来的盒子。」她柔媚的笑说,缓缓走向他。 「你别说笑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带得走吗?」他当她在开玩笑,浅浅一笑。 「那么……要不要试试?」夏琀来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尖,慢慢靠近他的唇。 「美人计对我是没用的。」他廷直背脊,努力抵抗她的诱惑。 第二十一章 「是吗?但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除了是女人,还是大夫,大夫最擅长的就是用药。」说着,她嘴里吐出烟雾,侵入他的鼻腔。 端木夜风脸色一僵,察觉她的意思时已太迟了,还来不及动作,双眼黯然,身躯徐徐的倒向床铺。 在知觉尚未完全丧失之际,他瞠大双眸,看着她走向暗柜,拿出六棱盒,又回到他的身边,望着他的眼里充斥着满满的爱恋与歉意。 「是我让你失去的,就由我来替你找回来。」 阳光从窗缝钻入,照在端木夜风的脸上,他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惊醒过来。 他连忙打开窗子,看见外头刺目的太阳,知道已经接近正午了。 该死!那丫头到底对他用了什么药,可以让他睡这么久? 他立刻下床,打算进宫拦人,不过才步出房间,又想到了什么,迅速折返,从五斗柜中拿出一只卷轴,藏进袖子里。 很快的端木夜风赶到宫中,在悦水苑没看到夏琀的身影,来到苑外,却意外的看见步青延一脸春风得意的走了过来,可以想见这阵子他和七公主狩猎出游的结果应该很不错。 「你回来了?」 「晌午才刚到。」 「好小子,听说公主喜欢上你了?」端木夜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还真是让琀妹搞得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这十天对他而言,有酸也有甜。 「但她这么做是对的,你该找到自己的幸福。」 「你好像很庆幸琀妹喜欢的人永远不会是我?」明明是他背叛了琀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难道你要她一辈子独守空闺,而你却在都城享尽荣华富贵?」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端木夜风很坚定的说。 「呵,再过几天就要成亲的人少说风凉话。」步青延已不再相信他。 「日久见人心,你怎么批判我,我都无所谓。告诉我,夏琀在哪儿?我去悦水苑看过,却空无一人。」 「你不是恨不得她立即消失吗?」步青延叹口气,「我刚回来,她就来向我告别。我要陪她回去,她始终不肯,七公主又因为长途跋涉而受了风寒,我也不放心离开。」 「她这么早就离开,分明是故意的,我去找她。」端木夜风薄唇紧抿,从袖子里拿出卷轴,交给步青延,「这东西非常重要,如果我明天没进宫见你,就将它交给陛下,告诉陛下,这只卷轴是用三层棉纸制成,请他剥开后,看中间那层。」 步青延看着它,「这是?」 「你只要知道它关系到夏琀,那就够了。」端木夜风沉吟了一会儿,「如果有人怀疑东西在你这里,就将它藏到七公主的寝宫,这样应该万无一失,懂吗?」 「好吧,既然是你的交代,我会尽力做到。」步青延就算气他,也没办法不接受他的请求。 「那么一切拜托了。」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端木夜风立刻步出王宫,沿路找寻夏琀的踪影。 你这个傻女人,拿六棱盒能做什么?我花了一个月,找遍各地锁匠,都解不开的东西,你以为随便转两下就能开启?或者你真想拿榔头敲开它? 驭马出城,他往南奔驰,心想,她若用步行,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没想到经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他发现自己太过乐观,别说是她们踪影,在前往南阳镇唯一的一条路上也渺无人烟。 她现在到底在哪儿?还是又遇到倩雅派来的杀手? 这时,他看见交叉路口旁有一间茶肆,立刻下马,走进店家。 「请问,你天一亮就在这里做生意吗?」 「是的。」 「你可有注意到一位姑娘单独从这儿经过?」 「这位公子,今儿个起黄沙,这条路上根本没有半个人影,连我都准备收摊,提前休息了。」老板说。 「当真没人经过?」端木夜风表情凝重,汗水从鬓边缓缓滴落,「谢谢你。」 天啊,她会去哪儿? 不得已,他只好折返都城。 夏琀,为什么我愈来愈摸不透你的心,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一切被你主导了? 当他立在街角,不知该往哪里走时,突然有个小男孩跑来拉扯他的衣袖。 「这是一位大姐姐要我交给你的。」 端木夜风俯身,接过小男孩手里的字条,「你说的大姐姐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将这字条拿给你的?」他换个方式问。 「一刻之前,在杏花巷。」小男孩诚实回答。 「我知道了,谢谢。」端木夜风掏出碎银子,递给小男孩,然后打开字条。 不要找我,等我解开它后,会去找你。 他紧捏着字条,四处梭巡她的身影,随即转念一想,立刻跃上马背,直奔杏花巷,因为他已大概猜出那女人躲在哪儿了。 田赐森和倩雅赶回府邸后,听说端木夜风昨晚在他房里宴请夏琀,为她饯别。 倩雅不管理由,光是想像他们两人窝在房里用膳的亲热模样,就完全无法承受,立即奔进大厅,站在正品味着上好新茶的田赐森面前,大声咆哮。 「爹,我不管,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那女的不是要离开了吗?你就别计较了。」 「但我发觉夜风的心已经慢慢疏远我了。」这几个月她天天与他腻在一起,却始终无法诱拐他的心,更别说是身体了。 上回在宫中桃花林内,她以为就要得逞,哪知道才要开始,他便以有事为由迅速离开,把半裸的她丢在那儿,还真是气人。 「他的心从没放在你身上,难道你不知道?」田赐森说出心底话。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倩雅瞠大眸子。 「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我当初也劝过你,是你怎么样都不肯听,硬是对他一见钟情。这下好了,咱们回来这么久,他在哪儿?」田赐森认为让倩雅死心也好,省得还要天天提防这么一个人。 「我去找他。」 倩雅急着出府,却被田赐森抓住手腕。 「别去,如果他想回来,就会回来,急什么?!」 「可是我担心嘛!」她紧握双拳,不甘心就这么放他不管,「从以前到现在,爹都教我想要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争取,为什么现在要我被动的等?」 「因为他不值得。」田赐森僵着一张脸,「他还不够格做我的女婿,因为我没办法拿捏他的心意。」 「等我们成亲了,他自然会表现出来。」倩雅极力说服。 「你这丫头,怎么说不听?」田赐森摇摇头,「随便你,等吃了亏,别找我哭诉。」 「爹……」她捂着脸。 「我的宝贝,听爹的准没错,嗯?」眼看用膳的时间到了,他们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一夜,还真的饿了。「我让下人将晚膳端到房里,你和爹一块用餐,咱们爷儿俩好久没说说话了。」 「是的,爹。」倩雅只好应允。 田赐森立刻将管家叫来,传达他的意思,然后带着倩雅前往他的房间。 坐下来不久,厨房嬷嬷将膳食送上,他发现女儿心不在焉,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当然,除非爹可以说出咱们大理有哪个男人比他还有前途、还俊帅的。」她噘起小嘴。 第二十二章 他扯开嘴角,「这倒是真的没有。」 「所以我不想离开他。」倩雅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却意外的发现对面墙上那幅画竟因为风的吹送开始晃动,忍不住轻喊出声,「爹……爹……」 「什么事?」田赐森看她直盯着他的身后,「我后面怎么了?」 「画……画会动……」她颤抖的指着前方。 他猛地回头,这才发现有异,连忙站起身,来到书案下,将隐藏在下头的小门一拉,跃下去查探。 「爹,怎么产?藏宝图还在吗?」倩雅紧张的问。 「他徐徐的爬了起来,脸似黑炭,大声咒骂,「端木夜风……果真是引狼入室!」 「不见了吗?」看爹的脸色变得很差,她更急了。 「我要去杀了那小子。」田赐森立即从剑架上抽出长剑。 「爹,你又不知道他在哪儿。」倩雅赶紧拉住他,恳求道:「爹,饶他一命,求你饶他一命。」 「那可是我处心积虑得到的东西,如果我饶他一命,怎么对得起因它而死的那些人?」田赐森推开倩雅,疾步走出房间,猜测端木夜风此刻应该是在王宫内。 田赐森进宫后,询问过宫女,得知夏琀一早便离开了,因而找上步青延。 「步公子,听说你和七公主回宫了,所以我特别来看看。」老奸巨猾的他露同不怀好意思的笑容。 所幸端木夜风之前已提醒过,否则步青延还真会被他那张虚伪的笑脸欺骗。 「这么晚了,贺历侯还亲自前来慰问,晚辈怎么敢当呢?托您的福,我和七公主才能平安回来。」步青延拱手道。 田赐森随即步进他的房里,四处张望,「端木夜风可有来找过你?」 「午后时分来过。」步青延扬起不屑的笑容,「那家伙倒还有几分情义,真是难得。」 「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恨着他。」 「当然了,像他这种有了婚约还与其它女人订亲,却对旧情人不理不睬的男人,我真后悔与他有过莫逆的交情。」步青延冷谑的笑说,看着田赐森的眼神充满挑衅,「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贺历侯对这个女婿,可得多加注意。」 「我现在就是来注意他的。」田赐森将整个房里都看透了,「时候已晚,我先告辞了。」 「贺历侯好走。」步青延送他到门外,直到他走远后,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懈。 幸好他早就将东西放在七公主那儿,否则不知后果会如何。 快马经过杏花巷,转至竹林,端木夜风在原地逗留了好一会儿。 如果他猜得没错,夏琀就在这里。 下了马背,他将黑驹系在木桩上,徐徐的往里头走去。 因为天色已暗,他只能靠稀微的月光寻找她的倩影。 走了一段路后,他听见前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赶紧上前,果真看见那女人。 她手上拿着六棱盒,缓缓的移动,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原来你在这里。」 夏琀被他冷冽的声音震住,倏地回头,对上他犀冷的双目,微微怔愣。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真以为我是个笨蛋吗?」他犀利的眼眸仿佛可以穿透她的眼瞳,「为什么要拿走它?」 「我……只是……只是想帮你。」她没料到这么快又跟他见面,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魅惑的气息永远都像磁石般吸引着她。 「你要怎么帮我?」他眉头紧拧。 「我会想办法解开它。」无论如何,她非做到不可。 「真可笑,你以为我相信这三年除了医术外,你还学了开锁技术?就算真的学了,我也不相信你打得开。」朝她伸出手,他微眯双眸,「给我。」 「我不。」她退后一步。 「不要逼我用强硬的手段。」 「你就算拿刀杀过来,我也不会给。」它可是关系到他继承侯爵之位的重要关键,她真的很想还他为她失去的一切。 是这个意念一直支撑她留在都城,否则早在看见他与倩雅恩爱的场面后,就该死心的离去。 他凝睇着她那双隐含着哀怨的水汪汪眼眸,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扯弄着他的心,要他如何再坚持? 「老实说,这东西打不打得开都无所谓,我只要将它原封不动的还给陛下即可,你别弄坏它。」事隔多年,能不能继承万邑侯的爵位,他早已不在乎了。 「我不会弄坏它,你放心。再给我几个时辰,倘若天亮后仍打不开,我就还你。」夏琀一定要试一试,才肯放弃。 端木夜风无奈的看着她,「好吧,我就看看你要怎么做。」 「我研究过了,这应该是古老的月光锁,只要随着月影转动,就可能开启它。」 说真的,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懂得这些,但心里有个声音是这么告诉她,像是突然开了窍。 这感觉就跟她原本不会医术,却突然满脑子充斥着医学经验是一样的道理。 或许那位奇怪的老爷爷真是位神仙。 「瞧你说的跟真的一样,那就试试看吧!」他走近她,凝入她眼底,「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她走回刚刚的位置,有耐性的顺着月影慢慢的转动。 「你这是做什么?」对于她的做法,他看不懂。 「日为阳,月为阴,他们各个包含六个时辰,十八的时节,只要随着时节转动,便可解开这个月光锁。」她一边解释,一边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端木夜风先是感到怀疑,但是亲眼目睹六棱盒在她的转动下竟会发出卡卡的解锁声,他渐渐相信了她。 慢慢的,物换星移,原本暗沉的东方露出曙光。 此时,卡卡卡……六棱盒正好全部开启,里头果真有只纯金打造的雀。 「天啊,你真的打开了。」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你已经给我太多惊疑了。」 「我也对自己感到讶异。」她耸了耸肩,笑说。 「你真的去学了开锁吗?喔,不只吧,听陛下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年不见,你脱胎换骨了?」看着眼前的夏琀,他竟然觉得好陌生,却又不能不承认,这就是她此刻独特的魅力。 「没错,我脱胎换骨了。」她甜甜一笑,露出一排贝齿,又看着手上的东西,「这就是海天雀?」 「我也没见过,应该是。」 「喏,给你。」夏琀将东西交到他的手上,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夜风哥哥,拿去给陛下吧,同时要回属于你的万邑侯爵位,我能还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夏琀!」他意外的倒抽一口气,「你知道?」 「对,我知道……知道得太迟了,否则我不会住进你家,不会纠缠你,更不会等着你。」她带笑的眼眸盈满泪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这傻瓜,谁要你说对不起?」他赶紧抹去她的泪水。 「那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从没恨过我吗?」她大胆的对上他深邃黝黑的双眼,「说呀!」 他震住,半晌说不出话。 「所以不要自欺欺人,这就是你会离开万邑侯府的原因。」 「不是这样,不是的。」他急着想解释。 夏琀伸出手,低住他的唇,「别说了,走,我们快进宫里,把海天雀交给陛下。」 第二十三章 说完,她拉着他,急忙走出竹林,前往王宫。 「别去。」端木夜风拉住她,「现在去太危险了。」 或许此刻田赐森已经发现藏宝图不见了,正在四处寻找他们。 「危险?!还会有人要杀我吗?」她望着他,随即笑了,「没关系,能让你回复身分,我死都没关系。」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他紧蹙眉头。 「这是我的真心话。」夏琀紧握住他的手,继续往前行,「无论日后如何,至少你我现在在一块,这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 是呀,她这些年来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他牵着手散步,瞧她的小手被他紧紧的抓着,那感觉真的好甜蜜。 【第九章】 都城内气氛紧绷,武装部队在各处巡逻,百姓们纷纷关在屋里不敢出来,顶多从窗口露出脸,探查外头的消息。 端木夜风一夜未归,步青延因而将那只卷轴呈交陛下。 当段思聪看过夹层中的内容后,极为震惊。 原来夏琀的父亲夏魁星并未叛变,却因为他与好友张洋无意间得到一份来自西域的藏宝图而招来祸端。 当时田赐森有意叛变,却缺乏财力上的援助,因此找上了他们,张洋因为害怕丧命,立即无条件答应,但是夏魁星怎么都不肯认出,田赐森因此用计,让他与这次的叛乱牵扯在一起,逼得他不得不同意。 但是在交出藏宝图的同时,夏魁星偷偷将整件事的经过与参与造反的名单藏在夹层内,并将此事告诉张洋,希望他日后为他平反。 为此,段思聪立刻派出护城军保护王室,但是田赐森掌控部分兵权,也有兵马在手,两相对峙,情势非常紧张。 端木夜风带着夏琀一进城,便感受到这样的氛围。 他凛着一张脸,四处张望,「太安静了,我们还是离开吧!」 「只要进宫,就安全了。」她一心想将海天雀交给国王陛下。 「可是……」她说得没错,进入宫里就是国王陛下的势力范围,那是再安全不过了,可是在这之前,得先通过层层关卡。 夏琀当然明白他在为难什么,「由我入宫,你找地方先躲起来。」 「什么?这怎么可以?」 「当然可以,只要我稍作打扮,他们绝对看不出来。」唯有这么做,才能了却她一桩心事。 「好吧,我们一起走。」这丫头的拗脾气不容小觑,除了打昏她之外,只有陪着她、保护她,别无他法了。 他们随即换下一般锦服绣袍,身着布衣,慢慢的走在前往王宫的路上。 「你们两个站住,要去哪儿?」 「官爷,我们要去牛纺镇。」它就在王宫后面五十里远的地方。 「喔,你们要去牛纺镇?」那人怀疑的在他们身边绕了圈,只因布衣怎么也掩不住他们出身世家的贵气,接着他在另一名士兵的耳畔说了几句话,士兵匆匆离去。 端木夜风心生戒备,有预感待会儿将会更难脱身,因而不耐烦的开口,「我们可以走了吗?」 「别急、别急,有人过来确认后,就可以放你们离开。」 端木夜风抓着夏琀手腕的力道蓦地加重,暗示性的一瞥后,提气往上冲。 「天啊,他们会武功,竟然逃走了……」士兵大喊。 田赐森刚好赶了过来,立刻喊道:「你们让开,我一定要他的命。」 说着,他将一把非常精致的大弓架上,对准目标,迅速射出一箭。 「啊!」端木夜风的肩胛中箭,身子一度下沉,随即扣紧夏琀的腰,拼命往王宫飞驰而去。 「爹,你……你用什么射他?射中了吗?」倩雅也奔了出来,远远的看见田赐森拿着的竟是十日弓。 「爹过去可是神射手,当然正中目标。」田赐森隐隐一笑。 「什么?你怎么可以……你好残忍,为什么要用十日弓对付我爱的男人?」 「至少他还有十日可活,我太宽待他了。」想起现在进退两难的处境,田赐森才发现真正悲哀的人是自己。 端木夜风顺利的将夏琀带进宫内。 她想要诊治他的伤势,却被他拒绝了,因为他曾在田赐森的房里看到十日弓,很显然,他中的就是那种喂了十日毒的箭。 为了不让夏琀担心,他始终没说出口,更不让太医靠近,而是自行拔箭疗伤。 运气半天之后,他负伤前往至善殿,亲自面对国王陛下。 段思聪看着端木夜风,「你中了箭伤,为何不让太医治疗?」 他抚着伤处,「这伤连太医都治不好,所以不必麻烦了。」 「什么意思?」 端木夜风因而将十日弓的毒性向陛下言明,「我来这里见陛下,是想请您答应我,别将藏宝图一事告诉夏琀。」 「你冒着生命危险得到这东西,为她做了这么多,为何不告诉她?」段思聪的眼眶泛红。 「微臣来日无多,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人,我牵绊她多年,这次就算不想、不愿意,也只好彻底放手了。」他非常了解十日弓的毒性,至今无人能解。 段思聪微蹙眉头,「连伤势也不告诉她?至少得给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不了,一直以来我没有给过她快乐,想利用剩下的时间给她想要的。」端木夜风拱手,又问:「关于夏府的冤屈,就请陛下为其平反。」 「你放心,一逮到田赐森,寡人会立刻定罪,证明夏府的清白。」这件事是段思聪可以承诺的,「只不过那藏宝图到底是真或假?若是真的,田赐森为何一直没去寻找?」 「张洋隐居在镇安,就是他匿名捎信给我爹,我爹临终时告诉我,藏宝图是真的,只不过用了‘图形谜’做掩护,田赐森至今仍未解开谜题,才一直保留着它。 「天啊!这谜该怎么解?」知道真有宝藏,连段思聪都心动了。 「田赐森还是不肯投降吗?」端木夜风恭谨的问。 「应该快了,就这一、两天吧,各地的援兵都已经到了,并将他团团包围,即使他不就范,寡人也可以命人将他拖进宫里。」段思聪感叹的摇摇头,「给了他这么多,他居然还不满足,既要财宝又要地位,哼!」 「这就是天性吧!见陛下信心十足,微臣也放心了。」 「对了,既然夏府无罪,端木家自然也不该有罪,何况已收到海天雀,寡人立刻下旨收回成命,恢复你万邑侯的身分。」 端木夜风跪在地上,「谢主隆恩。」 「起身,回去好好的静养。」 「是,微臣就此告退。」端木夜风缓缓的退下。 回到寝居时,端木夜风看见夏琀正等着他。 「听说你去见陛下,陛下怎么说?可有恢复你的身分?」 他笑着点点头,「如你所愿,我现在已经是万邑侯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紧紧抱住他。 因为她这个动作,他忍不住轻咳两声。 夏琀的心一惊,「你的伤真的没事吗?让我瞧瞧好吗?为何不给太医看一下?」 「傻瓜,因为伤得不重,才不想麻烦别人,我已自行疗伤了,但伤口仍在,痛是必然的。」他露出笑容,伸手轻抚她的脸,「我们回南阳镇,好不好?」 「你要带我回万邑侯府?」她满脸欣喜。 第二十四章 「对,等田赐森被缉拿到手后,我们就动身,怎么样?」 「当然好了,只是……贺历侯为何这么想不开?也不看看我们夏府,可是很好的例子。」她颓丧的低下头。 「他怎么能跟夏府比?差远了。」 他没说明白,夏琀也不懂他的意思,只当他是说安慰的话语。 「好了,不提了。」她为他倒了杯水,「喝口水,瞧你的唇瓣都干裂了,这不是好现象。」 「是的,大夫,你说什么,我都照做,这样行了吧?」他笑说,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光。 「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没见你这么乖过。」她露齿一笑。 「那我以后都这么乖,好吗?」看着她多情的笑靥,端木夜风忍不住将她拉进怀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 老天爷,如果有灵,是否可以多借我几天?否则短短数日,我实在无法还清她给予的爱、给予的情、给予的等待。 「怎……怎么了?」她被他这动作吓到了。 「真希望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慢慢偿还我欠你的情。」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咬着牙,充满悔恨的说出这段话。 「夜风哥哥!」她怔忡一会儿,羞赧的问:「你曾经……爱过我吗?」 「当然爱你,不是曾经,是一直。」他笑看着她惊愕的表情,「有这么惊讶吗?」 「你不是一直恨我?为何还爱我?」又为什么从没让她知道? 「就因为如此,才又爱又恨,这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很想表白我爱你的心情,却又因为内心的恨而说不出口。」他扬起深情的双眸,「但爱终究是温暖的,恨是冰冷的,自然而然,温暖会战胜冰冷。」 「真的?你爱我?」 突然,夏琀觉得心口被一股热填满,多年来孤寂的冰寒瞬间融解。 这是她痴等多年的东西,是她一直以为上天不可能给的…… 如今,她终于相信,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只是……既然爱我,为何要独自来到都城这么久?还跟倩雅……」她想知道,可是看见他的表情大变,赶紧改口,「没关系,我想那时你还是恨我的,所以才会这么做,你什么都不必说。」 瞧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干嘛?好像被虐待的小媳妇。」 「你才知道,从进入你家后,我一直以你的小媳妇自居。」她的小脸瞬间泛红。 「其实离开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既是苦衷,你就别再问了。」毒性开始在体内蔓延,他疲累的闭上双眼,「琀,我想睡一下。」 「也好,你受了伤呢!」她扶他在床上躺下,「晚点我再来看你。」 离去前,她仍不放心的看着他的脸色。 「你先出去,我再睡。」端木夜风担心她会趁他睡着之际,偷偷为他把脉。 「好,我先出去了。」夏琀尽管心生怀疑,还是听话的离开,并关上房门。 听闻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那声响宛如催眠曲,他沉沉入睡。 在士兵们严密的搜寻下,终于将躲在深山的田赐森缉拿归案。 端木夜风知道,该是带着夏琀返回南阳镇的时候了。 「有你陪着琀妹,我就放心了。」步青延前来送行。 七公主晓爱陪在他身边,心直口快的说:「过一阵子我也要步青延带我去南阳镇,他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还有一个地方叫望夫石,是不是?他说曾经有个女人天天在那儿等着出门未归的丈夫。」 「七公主!」步青延不好意思的望了夏琀一眼。 夏琀心知肚明,笑说:「我会准备好一切,等着你们来。那我们起程了。」 端木夜风以男人的方式抱了抱步青延,然后与夏琀一起踏上归途。 「刚刚七公主所说的女人是你吧?」他开口询问。 「呃……干嘛问?我不知道。」她不想骗他,又不愿意承认,深怕他会笑她傻。 他紧蹙眉头,将她转向自己,专注的看着她,「我到底让你哭了几回?你说。」 「我……」她撇开头,「我……」 「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哭,因为那会让我的心揪得好疼,懂吗?」毕竟能陪她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不想到时候又让她哭泣。更不希望他能为她做的事,就只有让她掉泪而已。 「有你在身边,我不会再哭了。」她甜甜一笑。 「我的意思是,就算我不在,你也不许哭。」 「你又要去哪儿了?」她皱起双眉,探究着他的眼神。 「没……我只是说可能。」端木夜风的语气非常执着,「你要认真的回答我。」 「好,我答应你就是,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勾住他的手臂,她露出笑容,「走吧!我想府邸的人看见你一定会很兴奋,而我也好想奶娘。」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看你比任何人都开心。」 「这是当然了。」 他们一来到宫门外,守卫便走了过来。 「这是陛下为你们准备的马车,希望你们可以早日回到南阳镇。」 她非常不自在,双颊泛红。「我一路上会乖乖的,还会帮忙喂马,那么驾驭马儿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放心,看我的。」 端木夜风坐在马车前,用力挥动缰绳,马儿立刻往前奔驰。 他一手抚着胸口,忍受刺骨的疼痛。 虽然走路比较不痛,不过这是陛下的好意,又能早点送夏琀回去,他还挺得住。 夜以继日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在数日后平安回到南阳镇。 当他们走进万邑侯府时,众人喜出望外,奶娘更是又哭又笑,紧紧抱住夏琀。 「小姐,你怎么可以一去这么久?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奶娘边说边拭泪。 「我这不就回来了吗?而且还把夜风哥哥带回来了。」夏琀柔媚的笑说。 奶娘走向端木夜风,表情严肃的说:「端木少爷,你为何回来,我不知道,但是能不能别再让我家小姐伤心了?」 他挤出笑容,没什么气力说话。 「夜风哥哥,你的脸色怎么么难看?是不是赶路太急,旧伤复发了?」夏琀好担心,想上前查看。 他后退一步,勉强扬起微笑,「我没事,的确是有一点累,但绝对不是因为伤口。瞧你,还真的要当着大伙的面解开我的衣襟。」 一旁的下人们掩嘴偷笑。 夏琀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现在可以让我回房歇息了吧?」他偷觑着她的表情。 「你去啦,讨厌。」她羞赧的发现其它人还强忍着笑意,拎起裙摆,奔回房间。 「小姐,等等我……」奶娘连忙追了上去。 「少爷,我都有定期清理你的房间,你也早点歇息吧!」官家热络的说。 「好,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感谢你照顾万邑侯府。」端木夜风由衷的说。 「少爷,你快别这么说,这段时日多亏有夏姑娘和步少爷的帮忙,万邑侯府才能运作如常,我只是尽本分罢了。」管家因为他终于回府而眼眶湿润。 「日后还是需要你多多辅助夏姑娘。」他双眼炯炯有神,用力握住管家的手。 「少爷!」管家惊疑不定,却不敢多问,「是,我一辈子都是端木家的下人,也会继续打理端木家的一切。」 第二十五章 「那就好,谢了。」端木夜风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进入离开多年的房间,看着房里的摆设,他想起过去府邸发生的许多事,还有爹在世的光景,忍不住眼眶泛热。 「爹,我依照你的遗言,平反了夏府的冤屈,也让田赐森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爹……我终于办到了,呃……」 伤处猛地一阵热麻,他难受的躺了下来。 这几天为了赶路,伤处的毒性扩散得更快。 只剩下六天了,琀,我能陪你的日子就只有这些了。 你可以恨我,但不要伤心难过。 子夜时分。 累了好几天,夏琀躺在熟悉的床上,应该很好眠,却怎样都无法入睡。 此刻,她心里想的都是端木夜风苍白的脸色,刚开始她认为是伤势初愈的关系,可是经过这么多天,他为何还是这样?偏偏他又不肯让她把脉。 她突然觉得不对,立刻下床,走出房间,来到端木夜风的房外,悄悄推门而入。 夜风哥哥,对不起,虽然你再三叮嘱不用替你把脉诊治,但我还是放心不下。 她来到床畔,抓住他的手,按在脉穴上。 不一会儿,她的指尖颤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狠吸一口气。 接着,她缓缓解开他的衣襟,当拉开内袗时,看见他的胸口因为伤势严重而转黑,泪水忍不住滑落脸颊。 她捂住唇,偷偷的哭泣,哭得伤心欲绝。 端木夜风的眼睫轻轻颤抖一下,张开眼时,泪水也随之溢出眼角。 夏琀看见了,惊诧不已。 他伸出手,将她紧紧的搂入怀里。 她贴着他的胸膛,泪水熨烫着他的肌肤,但他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能做的只是用双臂牢牢的拥着她。 「你到底中了什么毒?为什么脉像如此错乱,仿佛快要断气?」她哽咽的问。 「田赐森的那副弓箭是涂上剧毒后,曝晒一天,再涂上一层,反反复复经过十次,所以称为十日弓,而中箭的人只有十天可以活命。」他红着眼眶,热唇贴在她的头发上。 「没有解药?」她泪流满面的问。 他苦笑,「除了制作弓箭的人,没人知道解药是什么,就连田赐森也不清楚。」 「那个人在哪儿?」 「那副弓箭完成时,他因为中毒太深,当场死亡。」端木夜风摸了摸她脸,「不要想了,那跟没解药是一样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别哭,你答应过我不哭的。」望着她的泪水,他的心都碎了,比死还难受。 「如果早知道这样,我怎会答应?」她坐直身子,急着出去,「不,我不能放弃,没有解药,我就找出解药。」 「你要去哪儿?」端木夜风拉住她的手。 「我去找药材,剩下六天,一天服用一种,我不相信配不出解药。」夏琀非常激动。 「就因为只剩下几天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做无谓的浪费好吗?你心底很清楚,那是没有用的。」 被他的话震醒,夏琀浑身发抖的定在原地。 瞧她一语不发,他的心头更是慌乱,徐徐的站起身,从她背后揽住她的腰。 「这几天别想我的伤,我们快快乐乐的生活,嗯?」 她垂下脑袋,泪水不断的滴落,然后深吸一口气,抬手抹拭眼睛,摆脱失落的情绪,换上充满信心的表情,转身面对他。 「那你得答应我,不绝望,也别放弃,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拜托你。」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就这么离开,绝不能! 「你这丫头!」他摇摇头,笑说,眼角闪现感动的光影,「随你了。不过剩下的这些日子,该怎么过呢?」 「剩下的日子……我们一人一半,三天我听你的安排,另三天你听我的决定。」 他看着她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头,顿时心疼不已。 「好,都听你的。」他紧抿唇瓣,轻抚她的头发。 多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可以让他继续保护她、爱她…… 「已经很晚了,睡吧!」他拧了拧她的鼻尖,「瞧你哭得满脸通红,真丑,可不要半夜吓到我。」 「你也不准半夜突然断气,小心我会……」她的笑容瞬间消失。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替他死。 他好不容易才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什么事都还没做,怎么可以就这么撒手不管呢?所以她恼、她恨,她…… 「好,就让你虐尸好了。」他开玩笑的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夏琀又哭了。 「三天是我的,至少我要你三天都面带微笑,好吗?」他的眼底流露出执着的光芒,「一定要好好的、开心的过日子。」 「夜……夜风哥……」她紧抱着他,「夜风哥……」 这一夜,除了外头的虫鸣声,屋内还响起她的低泣声,好像鞭笞着他的心,但他愿意承受,因为那是他欠她的。 【第十章】 关于端木夜风的病情,夏琀并没有瞒骗府邸所有的人,因为她知道被欺瞒的滋味不好受,所以她让他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在这六天说出来,说给端木夜风知道。 但是大伙的表现全是哭泣,为了化解愁绪,她宣布一件喜事,她要和端木夜风成亲了,只因为他们相约给彼此各三天。 第一天,端木夜风与夏琀在府邸所有人伤痛的眼神下拜了堂,她正式成为他的妻子。 他曾问:「你不后悔?」 她回答:「我很坏,就算你真的要离开,我也要牵绊你的心,所以永不后悔。」 「你果真是个坏丫头,坏得害到了自己。」他牢牢的将她锁在怀中,度过泪水交织的洞房花烛夜。 第二天,端木夜风去了趟望夫石,看着千仞如刀的景观,可以感受到夏琀以往站在这里的心碎与失望。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他微眯双眸,抚着石块。 「数不清了。」她悠悠的说。 「也好,至少以后你不必再站在这里了。」死了就断了她的念,对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三天,夏琀请他教她射箭。 「我很笨吧?」学了好些年,却连点长进都没有。 「女子本来就不该耍弄这些武器。」端木夜风没想到她还没放弃,看着这些箭都生锈钝化,哪还能射呀! 「你知道我为何想学射箭吗?」她瞅着他,淡淡的问。 「好奇、固执、好玩?」他撇了撇嘴,戏谑的看着她。 「不……」她扬起微笑,「因为我把靶心当成你的心。」 「这么恨我?」 她摇摇头,「把它当成你的心,希望可以射中,让你爱上我。如果……如果可以交换,我宁愿一辈子得不到你的爱,也希望你长命百岁……」 她再次泪水盈眶,凝成伤心之海。 他忧郁的眼眸对上她的泪眼,伸手轻拂她脸上的泪痕,「碍眼,说好不哭的。」 「好,不哭了。来,教我射箭,否则今晚的药会更苦。」她笑了,但眼角闪着一抹泪影,形成极大的对比。 第四天,端木夜风让她陪他来到端木奎的墓前,亲手整理墓地,并将圣旨放在前面,让爹可以看个清楚。 「爹,陛下恢复我们万邑候的身分了,你开心吗?」他重重磕了个头。 第二十六章 「爹,请你保佑夜风哥哥,保佑他可以渡过这次的难关,拜托你。」夏琀也跪在端木奎的墓前,久久无法起身。 「傻瓜,我爹没辙的。」他扶她站起来。 「会的,身为父亲,他一定会想办法。」她的态度非常坚决。 「天啊,平时威胁我不够,居然连我爹也不放过,难怪人家说女人心真可怕。」他故意逗她。 「对,是我害你的,倘若不是我坚持进宫,你也不会……」她早就把自己视为坏女人,「我真的很可怕。」 瞧她垂下脑袋又要哭了,他赶紧将她拉进怀里,「我是逗你玩的,那件事怎么能怪你?!只能说是天意,上天给我的惩罚。」 抬起她的下巴,他重重的吻上她的唇,汲取那冰凉的触感、香滑的滋味,想永远记住这份记忆。 第五天,夏琀要求他陪她上山采药。 「剩下两天,就去玩玩,何必还伤神?」他不希望她一直沉沦在可以救他的幻想中,到时他真的走了,怕她会承受不起。 「是你说三天依我的,怎么可以反悔?」她鼓起腮帮子,睨着他。 「好,上山就上山,要采药都由我来。」这也不是难事,端木夜风当然顺了她的意,谁孝他爱她、他欠了她。 上山后,在她的要求下,他不但当场采药,还得尝尽百草。 「你当我是神家氏?」一嘴的青草苦涩味,让他的眉头都打结了。 「没错,我打算写一本百草纲纪,你不帮我,谁帮我?反正你吃错药也没关系。」她边说边觑着他吃过药后的脸色。 「你这叫物尽其用,是吧?」真想不透,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明天他就要一命呜呼了,她还利用他来写什么纲纪。 「是你说欠我的,就这么还我吧!」夏琀非常认真的看着他,「一定要还我。」 「是是是,还就还。」 于是接下来,端木夜风服下这辈子最多的苦药。因为爱,就算来生变成一株药草陪伴在她身边,他都无悔。 第六天,端木夜风要求她陪着他,待在房里,哪里都不去,因为他也没什么气力了。 夏琀倚在他的怀中,幽幽的开口,「不要忘了我。」 「绝不会。」他轻拍她的背。 「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也不能忘了我,更不能嫌我老。」她的泪水落在他的衣襟上,瞬间湿了一片。 「放心,你老了,我也不再年轻。」他虚弱的挤出笑容。 「可是鬼魂不会老。」夏琀哽咽的说。 「那我就做个会老的鬼魂,嗯?」端木夜风缓缓的闭上眼睛。 她发现他的心跳变弱了,连忙抬起头望着他,急促的喊道:「夜风哥哥……夜风哥哥……」 「琀,好好的过日子,遇到好男人就……」 「不准说,不许你说下去。」她阻止他,脸上布满了泪水。 「不说就是……」他气若游丝,「吻我……」 夏琀浑身发抖,紧抿嘴唇,望着他十分苍白的脸,然后捧着他的脸,贴上他毫无血色的唇瓣。 他轻抚她的背,嘴角微弯,好像在告诉她,他现在非常幸福。 突然,他的手顿住,嘴角也垮下。 她抖得更剧烈,紧紧抱住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件事终于发生了。 他还是走了,残忍的留下她一人…… 「夜风哥哥,不要走,你这一走,要我怎么办?夜风哥哥……」 细哑的哭泣声从门缝钻了出来,门外的下人们听了,心痛不已。 这时候又该怨谁呢? 晚秋时节。 越过绘水湖,穿过翠竹坡,沿着蜿蜒的小路往上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药草园,园后有块方地,地上有间竹屋。 竹屋前搭了个棚子,放了张小桌子,一位素颜的美丽女子坐在桌旁,一一为病人把脉。 「奶娘,这是张家口阿庆伯的药方,誊写清楚后,再拿给他去抓药。」 「是的,小姐。」奶娘接过药方,上头多是简单的暗记,为的是节省每位患者的时间。 两年过去了,万邑候府除了定期接获陛下命人送来的恤养金外,其它都靠夏琀为人看病所得来支撑。有时候见到贫困人家,她还不收分文,甚至解囊相助,虽然生活清苦,但她从不喊累。 「女大夫,你的相公还没醒啊?」一位老婆婆关心的问。 夏琀先是怔了下,随即轻轻一笑,「还没。」 「他得的是什么病?」一旁的人上前关切。 「他不是生病,是中了非常难解的剧毒。」她聊天一般回答大家的问题。 唯有奶娘才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是看见小姐望着端木少爷落泪。 尽管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大伙都要她放弃,但她坚持不肯。 「天啊,难道医不好?」 「我正在努力。」夏琀点了点头,「谢谢大家的慰问。下一位。」 忙碌了一个下午,终于到了休息的时刻,人潮也渐渐离去。 为最后一位患者开好药方后,夏琀开口,「小夜呢?」 「管家抱着小少爷回府邸去玩了,我说天色暗下前要送回来,应该就快到了。」奶娘帮忙收拾桌面,然后跟着小姐进入屋里。 夏琀来到躺在药床上的端木夜风身边,为他加药,底下的炕可以让药性蒸发,沁入他的体内,维持他的生命,在找到解药之前,她绝不让他死。 两年前,在他昏迷后,她立刻命人将他置于药床上,经过一天一夜,终于挽回他奄奄一息的生气,从那里起,他就一直躺在上头,而这些药材是经由他尝过,她再特地挑选,精心配制的。 隔不久,她又发现他留给她一样宝贵的礼物,那就是可爱又聪颖的小夜,他们俩爱的结晶。 她为他擦拭身上的汗水,握着他的手与他说话,谈着今天发生的事,还有小夜顽皮的趣事。 奶娘看着这一幕,不禁鼻酸。 「夜风哥哥,既然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下去也无所谓,如果这是我的宿命,我会认命,但这不该是你的命……醒来吧!快张开眼睛看看我、看看小夜。」她漾着微笑,在他耳边低喃。 「娘……娘回来……」外头传来小夜的声音。 才刚学会走路的他,小嘴总是说个不停。 夏琀赶紧迎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不是‘娘回来’,要说‘娘,我回来了’。」 「小姐,小少爷还小,能这么表达,已经很厉害了。」奶娘忍不住插话。 小夜一转眸,看见躺在床上的爹,立刻挣扎着离开娘的怀抱,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握住他的大手。「爹……爹……」 看着这一幕,夏琀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低声哭泣。 一会儿,她抹去泪水,在小夜的身旁蹲下。 「爹睡了,睡得好香,对吧?有一天爹一定会醒来,小夜要经常喊他,知道吗?」 「嗯。」小夜用力的点点头。 奶娘抱起小夜,哑着嗓音说:「云嫂已在后头做好饭菜,可以去用了。」 一行人正要走向后面,意外的看见一位贵客到来。 「琀妹。」他轻声呼唤。 夏琀立即咧开嘴,「步大哥,不,应该喊你驸马爷,怎么有空过来?」 「我先去了趟万邑候府,他们说你为了端木的身体着想,搬到这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步青延笑意盎然的说,可是一看见床上的人,脸色瞬间黯然。 第二十七章 「没错,这儿空气好,风景佳,所以我建议搬来这里。我们正要用晚膳,如果驸马爷不嫌弃粗茶淡饭,就一块用吧!」夏琀邀请道。 「我好怀念粗茶淡饭,那就叨扰一顿了。」步青延毫不客气的说。 他与他们一块走向后头,从下来用膳。 吃到一半,他才说明来意,「我这次来,是要帮陛下转达几句话。」 「什么意思?」 「当陛下得知你并未因为端木身受剧毒而放弃他时,告诉我一件事。」步青延叹口气,「那一年端木之所以离开南阳镇,进到都城,全是为了你,因为端木伯父临终时留给他一些讯息,告诉他夏府叛乱之罪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天啊!为什么他不说?」夏琀非常错愕。 「一开始是怕连累你,后来是因为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不想因为这件事牵绊你一生。」 她仓皇的站起身,冲到药床旁,紧紧抱住端木夜风。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白白恨你这么久,你却一句话也不说?我要的就是你一生的牵绊,你不知道吗?」 所有的人走了出来,揪心看着多情的夏琀。或许这就是她的人生,她这辈子当真是为了端木夜风而活。 「啊!哇……」突然,小夜大声哭喊。 所有的人转头一看,原来他走路还不稳,一个不注意,手指被凹凸不平的桌角划伤,渗出血丝。 「怎么了?娘看看。」夏琀奔到他身边,将受伤的小指头放进嘴里吮了吮,温柔的说:「娘呼呼,不疼了,没事了。」 小夜伸手抹去泪水,似哭似笑的说:「娘呼呼,不疼了。」 看着他们母子情深的画面,步青延不禁动容的红了眼眶,再望向躺在床上的端木夜风,心底直喊着:端木呀端木,如果你看得见,应该要快点醒来,一定要醒来。 眼看天色已晚,要说的事也都说了,他是该回去了。 「琀妹,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步府看一看,那先告辞了,明天我会再来看你。」 「谢谢你,步大哥,我送你。」夏琀说。 于是大杰送步青延到门外。 独自留在屋里的小夜发现手指又流血了,扁着嘴,忍住泪水,看看外头正忙着送客的娘,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爹,于是选择了爹。 他困难的爬到床上,趴在端木夜风的身上,将手指放进他的嘴里。 「爹呼呼,嗲……呼呼,小夜就不疼了。」 小夜说个不停,同时催眠了自己,最后竟然睡着了。 鲜血慢慢滑进端木夜风的嘴里,他的眼睫和指尖都轻轻动了一下,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却没有人知道。 当晚,夏琀帮小夜洗过澡,等他睡着后,便端了碗汤,来到药床边。 她先关上窗子,添加药材,控制炕的温度,然后坐在一旁,在他的颈部围上布巾,舀起营养的汤汁,一口接一口的喂他。 「夜风哥哥,一定要吃完喔,瞧你瘦了好多,我可不要你醒来后抱不动我。」 无论他是否听得见,她都会一边喂一边说话,这是她每天最快乐的时光。 「小夜刚刚居然躺在你的身上睡着了,这小家伙愈来愈皮,才刚学会走路,就到处乱跑闯祸,还割伤了手。」 这时,她发现似乎有点不一样,过去喂他,汤汁一定会从嘴角流出来,可是今天他竟然全部吞咽下去。 她放下碗,仔细看着他,轻声唤道:「夜风哥哥……夜风哥哥……」 隔了好久,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夏琀只好收起兴奋的心思,继续喂他。 「今天进步好多,有奖赏喔!」 当他喝下一整碗的汤汁之后,她轻轻擦拭他的嘴唇,接着俯身,在他的嘴角印下一吻。 突然,她瞠大双眼。 他居然会回应她! 这次的感觉绝对没有错,更不是她的错觉。 夏琀立刻帮他把脉,原本无力的脉象竟然起了变化,浮脉开始有了动作,连沉脉都渐渐平稳了下来。 「奶娘……奶娘……」她兴奋的喊道。 奶娘快步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快把针器拿过来。」她急促的说。 「怎么了吗?」 「快点。」夏琀眼中流露出喜乐的光芒,还有深深的不确定。 「是。」奶娘赶紧照她的吩咐,将针器拿给她。 夏琀神情专注,在端木夜风身上的几处穴位扎针。 「是不是有反应了?」奶娘后知后觉的问。 「应该……但愿是。」她看见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求求你,快点醒来,赶紧醒过来,我求你……」 夏琀一直等着,直到睡着。 鸡鸣声响起,她猛地惊醒。 一张开眼,却发现端木夜风已经不在床上,而她身上多了件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薄毯。 「天啊,他……他可以走路了?可是去哪儿了?」 奔到屋外,她四处张望,什么都没看见,转身回到屋里,却听见小夜的笑声。 她的心悬在半空中,立刻冲进小夜的房里,看见端木夜风坐在床畔,逗得小夜开心不已。 「夜风哥哥。」她的嗓音沙哑。 她徐徐的转头,看着她,绽放两年不见的笑容,「我的琀儿,谢谢你……」 「你……」她难以置信的捂着唇,迅速奔向他,紧抱着他的身躯,「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竟然已经可以走动了……」 「因为你平日把我照顾得太好……解了毒,我恢复得很快。」端木夜风抚摸她的脸,「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夏琀看着他略微消瘦,却依然俊挺的脸庞,「就算要我拿自己的命去换,我都愿意,更何况……」她看向自顾自玩得很开心的小夜,「何况你送了这个宝贝给我,我不能让他做个没爹的孩子。」 「天刚亮的时候,我听见他的哭声,所以来这里看看。」他看着小夜可爱的笑容,「是这个孩子救了我。」 「什么?你的意思是小夜救了你?」 「是他的血。」端木夜风仍旧虚弱,却使出全力抱起小夜,疼腻的摸了摸他的脸颊,「现在我终于明了为何叫十日弓了。」 「为什么?」 「听说制作这副弓箭的人与他的儿子只相处十日,他的儿子就因意外去世,或许这十天对他而言,代表短暂的血脉亲情。」 「如果是这样,干嘛制作这种东西害人?应该做更有意义的事。」夏琀恨得咬牙切齿。 「不管怎么说,我醒来了,也好了。」他露出虚弱的笑容。 看见他的嘴唇仍然苍白,她赶紧将小夜抱过来,「小夜,让爹休息。」 「不要……」 「爹累了,等爹醒来再跟小夜玩。」夏琀摇摇头,然后将小夜放下,扶着端木夜风回到药床上。 「我还得睡在这儿吗?已经一身药味了。」他撇嘴笑说。 「还得再睡,我会换另一种药,三天后才能离开它。」她柔魅一笑,「都睡了这么久,只需要再睡三天就行了。」 「好,那我就再忍忍。」一时之间说太多话,他还真有点累了,于是在药气的熏染下,又沉沉入睡。 夏琀轻轻抚弄他的头发,露出幸福的微笑。 奶娘在一旁见了,也欣喜的流下眼泪。 苦尽甘来,小姐和少爷终于苦尽甘来了。 尾声 【尾声】 竹屋前,依旧大排长龙。 旁边,端木夜风正在教已经五岁的小夜武功。 「女大夫,你们夫妻俩鹣鲽情深,真让人羡慕。」有位老伯看着他们恩爱幸福的景象,也感染了喜悦。 夏琀微微一笑,看向端木夜风的眼眸写满了爱意。 不久,患者一一离去,她收拾好桌面,走进屋里。 端木夜风正在教小夜写字读书。 「辛苦吗?要处理公事,还得抽空教他习武、识字。」夏琀为他们各倒了一杯茶,「这是苦茶,喝了退火,在炎夏可百病不生。」 父子俩听话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是娘的心意,我们一定要喝完。」端木夜风笑说。 「可是好苦喔,我去找婆婆,要糖果吃。」小夜立刻跳下椅子,跑去找奶娘。 「这孩子跟你一样,爱逞强,明明最怕喝苦茶,还是眉头不皱一下的喝完它。」端木夜风满足的看着爱妻。 「什么跟我一样?你还不是,心里藏着秘密这么久就是不肯说,你说,他像谁?」她噘起小嘴。 「说到秘密,我突然想起,陛下还没解开藏宝图的谜题呢!」 「那又如何?」 「你不是告诉过我,那位神仙爷爷赐给你三样宝贝,既然会开锁,那么解谜也不成问题吧?」他笑问。 「别说出去,除非大理国得靠那些宝藏才能生存,否则我永远不解。」那是会让所有的人失了心的魔障。 「就依你,只是偶尔入宫时,看见陛下还拿着那份藏宝图研究,我就很想笑。」 「那就让陛下多动动脑,对脑子有帮助。」夏琀柔婉的笑说,勾着他的手臂,走到屋外,「万邑候此刻可是重责在身,干嘛没事跑来竹屋?」 「我今天想接你们回去。」端木夜风一本正经,「这里虽然幽静,但是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住在府邸?」 「这里的百姓需要我。」 「到了镇上,你一样可以为人看诊。」他勾起嘴角,望着她因为惊愕而睁大的双眼,「愿不愿意?」 「什么意思?」 「我已在府邸的偏院盖了间药铺,你可以在那儿继续为大家看诊。」他执起她的手,「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成全。」 「你是堂堂候爷,妻子抛头露面为人看诊,不是不好吗?」事实上,也是因为这原因,她才一直待在这儿。 「南阳镇由我管辖,你在那儿看诊,可以救更多的人,我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揽着她的腰,「怎么样?同不同意我的做法?」 「瞧,连晚霞都出现了,我当然同意。」夏琀倚着他的肩膀,看着远山出现的五彩光影,应该象征好事。 「太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真正的长相厮守了。」端木夜风终于松了口气。 她露出笑容,「我真的好快乐。」 「光是快乐还不够,你应该没忘记,今儿个可是咱们成亲六周年,我答应你送你一样东西,想要什么?」他非常宠爱他。 「你已经送我太多东西了。」她噘起小嘴,摇摇头,「不需要了。」 「不一定是实质的,想想看。」在这特别的日子,他非送不可。 「那……」她转头看向火红的夕阳,喃喃说道:「你听过一首诗吗?芦花远映钓舟行,渔笛时闻两三声。一阵西风吹雨散,夕阳还在水边明。」 「喔,我懂你的意思,想游湖?」 「以前在书册上看过这首诗,就好想看看夕阳倒映在水面的美景。」她望着端木夜风,「可以吗?」 「当然可以,趁夕阳还没下山,咱们快走。」他紧握着夏琀的手,直奔向前,笑声也沿路扬起。 此刻他们像是返回十年前,心中充满了赤子之情,直到他们的身影隐没在那橘色的光晕中,这故意亦未尽。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岁岁有今朝之一《良夜有期》; 02、岁岁有今朝之二《辰参相待》; 03、岁岁有今朝之三《美人如花》; 04、岁岁有今朝之四《景物年年》; 05、岁岁有今朝之五《花信未晚》; 06、岁岁有今朝之六《月上柳梢》; 07、岁岁有今朝之七《正逢佳期》; 08、岁岁有今朝之八《春心永驻》; 09、岁岁有今朝之九《风情千种》。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