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 第1页 [无限流派] 《鬼使神差》作者:落漠【完结+番外】 文案 为了还钱,快死了的唐恬不得不把自己卖给了鬼媒,跟死人结了阴亲。 一只无意中得到的奇怪手机,一段只在深夜寂静时分出现的午夜电台,「冥道殊途」「轻颜美鬼」各种神奇莫测的app,一个个诡谲恐怖无比真实的鬼故事……正不断刷新着她坚守唯物主义的三观。 唐恬:我姓唐名恬,你莫不是真以为我人如其名傻白甜了?关门,死鬼给我上! 死鬼众:……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乖乖听老闆(婆)的话了。 这鬼使的,可是神差? ----------------- 内容标籤: 女强 都市异闻 异想天开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恬 ┃ 配角:溺死鬼、吊死鬼、各种鬼 ┃ 其它:午夜诡话 一句话简介:一段午夜电台引发的都市鬼话 立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第1章 冥婚1 「4车厢,12排,c座。」 唐恬一手拎包一手拿着车票,核对了下座位。 「我来放行李。」旁边的女人利落地拿过唐恬身旁的行李箱,抱起来就往行李架上搁。 她生的壮硕,虽比唐恬矮了大半个头,却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行李箱放了上去,压根没让唐恬搭把手。 「谢谢」唐恬坐到靠窗的位置,取下双肩背包抱在胸前。 绿皮车厢喧杂的很,七月的天,开了空调也由于人多而憋闷,时不时飘来一股厕所的臭味。这节车厢里还上了几个小孩子,哭着闹着吵的不行。 唐恬皱了皱眉,捏紧拳头抵住隐隐作痛的胃部。这一路又是飞机,又是高铁,又要转火车,舟车劳顿。她此刻身体已经非常的不舒服,只是别人面前强忍着,不愿意表现出分毫。 「又痛了?吃点药吧。」放好了行李,王丽落座后从自己的包里递了瓶水给唐恬,她的长相带着农村妇女的朴实,看着唐恬神情关切而怜悯。 唐恬道谢后,接过水放在桌板上没有喝。这冷水下去胃更要闹腾起来。临行前她才吃过止疼药,算了算时间,药效不到两小时,越来越短了。 到了她现在的阶段,吃不吃药其实意义不大。 她也就任性一下懒得吃,反正痛着痛着都习惯了。她俩这个座位恰好是列车车厢的尾部,两人一排,对面是车厢壁,没有邻座,唐恬干脆把半个身体趴在小桌板上,一只手垫着脑袋,一只手抵着胃,脸侧着朝向车窗,闭上眼休息。 「呜--」长长的鸣笛声后,伴随着轻微的晃动列车缓缓启动。王丽自己喝了口水,一抹嘴随手把瓶子放在桌板上,瞟了一眼唐恬。 少女趴着的身体从侧面看像是一张纸般单薄,窗户影影绰绰倒映出少女苍白没有血色的病容,黑髮如缎柔顺地贴着脸颊,小巧的眉头微微皱着,墨黑的翦羽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青影,鼻樑高挺鼻头圆润,再往下是抿着的嘴,唇色极淡,整张面容像是一笔用色浅淡的水墨丹青。 这样的少女,即使是病怏怏的倦容,也难掩她的昳丽。 女人的目光向下,少女似乎胃不怎么痛了,那手便放开,轻轻搭在了她自己的大腿上。手腕纤细孱弱得仿佛一捏就会脆,手背上清晰可见一根根淡青色的血管,手指无意识地蜷曲着,皮肤白如瓷色。 投落在窗户玻璃上的侧影,映照出病痛折磨下少女格外憔悴的面容。王丽从事这个行业也有二十来几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颗心早就麻木了,此刻因为这道柔弱的剪影,想起一路上女孩忍着病痛的模样,心中久违的软了几分,唇边溢出一声嘆息。 「哎……」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要去跟人结阴亲了。 结阴亲,又叫做冥婚,指给死了的人找配偶。 过去在北方是一种风俗,未婚的人死了之后,家里的人担心他(她)在阴间孤苦无依,还有一种说法是未婚而死的人不能下祖坟,会坏了风水,便找风水先生给寻找合适的妻子或者丈夫,将两人尸骨放一块儿,这叫做结冥婚。 这是一种延续了千年的陋习,然而到了现在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而形成了巨大的市场。 以山西为主这一片的地域,非常流行这种风俗。由此催生了一种古老的职业,叫做鬼媒。他们专门从事为死者配对的工作,鬼媒多和盗墓者、丧葬鼓乐、棺材店老闆、医院管理人员相熟,这是他们获得消息的重要来源。 一旦做好一桩「媒」,鬼媒便能从中获取价格不菲的抽成。 王丽的老公是个半路出道的风水先生,两人一个做法事一个做鬼媒,也算搭配。两人还做的不是一般小打小闹的生意。 他们服务的,都是有钱人家。 一般人家尚且要为未婚而死的孩子打算,更何况有钱人。 山西自古晋商出名,很多富商都发迹于晋地。 王丽做这行二十来年,在这个圈子里也挺有名气。前些时候一户大户人家托人找了来,要给他家意外横死的儿子结个冥婚,对女方的要求还不低。 王丽在自己的尸源上问了一圈,现成的女尸倒是有几具,富商看过资料后却不满意,接着大手一挥悬赏高价,扬言要一个配得上他儿子的,绝不能委屈了。 整个圈子都震动了。大家纷纷发动周围的资源,积极寻找起来。王丽眼瞅着到手的甜头要被别人夺去,急得不行。
第2页 也是巧,这次老母亲病了,她回老家蜀地探望,就在肿瘤医院同一个病房里看到了唐恬。 当然她本来也抱了几分寻人的心思。鬼媒原本做的死人的生意,无奈市场上男多女少,这将死未死之人索性也纳入了他们的资源库。 在哪里找快要死的人?自然是医院了。据说在晋地的某家县级医院太平间,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年轻女性的尸体。 因为一旦听说有年轻女性病危,便会引来十几个丧子家庭的争抢,女方家从中挑选出价最高的,待该女性死亡后,便由男方直接抬走。 王丽一看到唐恬,就觉得和主家的要求再合适不过了。 才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人美声甜,有文化有气质,家里还没人了,人又病重没几个月可活。 真真是天降馅饼。 她是惯会和人拉近乎的,见唐恬孤零零一个人生病了也没人照顾,主动过去照料,平日里嘘寒问暖。 过了几天,找了合适的时机,跟她说了结阴亲这回事。 王丽也做好了被骂出去的准备,毕竟人还活着,说这事太晦气了,又是年轻人,肯定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唐恬当然气的不行,连声骂着让她滚。王丽呢,是个见过世面的,根本不把这点痛骂放在心上,照样殷勤地帮她打饭倒水、跑前跑后陪着检查,面对唐恬的冷脸,只见缝插针地劝慰几句,字字直戳人心。 「你之前说是找朋友借钱看病,这钱还清了吗。」 「隔壁床有个大爷昨儿走了,啧啧,现在丧葬费可不得了。墓地都好几万一个,还有火化费这些杂七杂八的,也是好大一笔钱。」 「刚碰到护士小李,她让我催催你,你这又欠费了,再不缴费就只能出院了。」 如是几天下来,唐恬沉默了,对于她的照顾也不再强硬抗拒。 见她态度略有松动,王丽打蛇缠辊上,围着她时不时就吹嘘一下那家人的条件,家里是真有矿,男生刚刚留学回来不久,就因为酒后驾车掉入河中,溺水而死。 「真是长的俊的。家里又有钱,若是没出事,绝对要白富美才配得上。」王丽参加过男生葬礼,正好是她男人做的法事。 这言下之意还是她高攀了,唐恬闻言冷笑了下,没搭理喋喋不休的鬼媒。 可不知怎的,第二天她忽然提出,「那人的照片有吗。」 王丽以为她回心转意,顿时暗喜。照片倒是好办,赶紧让人传了过来,又偷偷把私下拍的唐恬的照片发过去,跟主家言明她的情况--对方满意的不得了,让她无论如何要拿下这桩婚事。 坐在病床上的唐恬看着男生的黑白遗照,沉思了会儿,居然答应了这场冥婚。 条件是去男生家里看一看。 王丽问及原因,少女只是笑笑,「鬼神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遇到庙子也会去拜一拜,但未必多虔诚。」 「要说我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这二十二年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我都快死了,死后到底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我就想着,既然要结冥婚了,这男生看上去也不错,想多了解他一点?」 「人来这世上一趟不容易,多一个人能记得,也不枉这一生了。」 惨白的医院病房内,所有人都是灰濛濛的,唯独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边的的少女,人如其名,有着超脱年龄的淡泊安然。 王丽回禀了主家,那边犹豫了下,也同意了。 反正她癌症晚期,时日无多是事实。人过去到时候死了直接办丧事,更省事。 尔后两人签了合同,王丽让主家转了十万定金给她,收到钱后,唐恬第一件事是付清了欠医院的费用,以及还了之前看病找朋友借的钱。 之后孑然一身地跟着王丽,坐上了前往山西的飞机。 男方老家在汾城,他也葬在祖地。飞机没有直达,在省会下了飞机,两人便马不停蹄坐绿皮火车赶往汾城。 王丽把视线从少女身上收回,低头看了眼手机,微信上她家男人在询问他们走到哪儿了,迫不及待盘算着这笔钱拿到后怎么花销。 要是平日做成了一桩「媒」,她早就欢天喜地了。可独独这回没了心情,也许是因为这回是个还健在的活人,人自己画押签字给自己结下阴亲,那一幕太让人触动了;也许是终于明了对方愿意答应,不过是为了有钱能还给朋友罢了。 她靠着硬座椅背,扭头盯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旷野,想着再有钱、再年轻又怎么样呢,生死有命。 这就是各人的命。 唐恬忽然在睡梦中醒来。 脸上还带着初醒的惺忪,过了几秒才逐渐清醒。她想爬起来,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样死死压住,沉的厉害,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好冷…… 她一下觉得不对。酷暑时节,车厢内有空调,也不至于冷到这种森寒刺骨的地步。 此刻列车正在过隧道,窗外一片漆黑,车厢顶部的灯光昏暗阴沉,车内原本小孩哭闹的声音不见了,交谈声、广播声……什么也没有,像是正节车厢只有唐恬一个人似的,安静的吓人。 但不对,她明明借着车窗玻璃,看到乘客都还坐在座位上。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模煳看到人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第3页 王丽……唐恬侧脸对着窗户没法动,睁大眼瞪着车窗想喊人,一声含混的音在喉咙里滚了下,瞬间因惊惧变得支离破碎。 车窗玻璃影影绰绰映着她身边坐着的人,即使脸部模煳也看得出绝对不是王丽! 作者有话要说:  恬:tián 。安然美好的意思。 女主愿意答应冥婚是有别的原因。下一章揭晓。 ----- 开新文啦,都市灵异言情文,轻松风,偏古早鬼话风,一点点升级流。 每晚八点更新,日更到完结,坑品有保障。预计30万字。 这一本也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 完结文:人人都爱老祖宗、大仙帮帮忙、恐怖游戏实录、综恐系列等 第2章 冥婚2 唐恬几乎窒息,那人不是王丽,看身形应该是一个年轻男人,他侧着脸,也在静静望着车窗--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在窗户上交汇。 唐恬心口勐地一跳,本能地闭上眼,在对方注目下,沿着嵴背窜起一股寒意,汗毛直起。 对方目光太阴沉了,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唐恬放缓唿吸,急促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她想起了对方是谁,事实上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愿意答应结阴亲这么胡扯的事情,除了最现实的考量,当然不会是在病房里故意说什么从没谈过恋爱、想多了解对方。 而是在那个据说是男生头七的晚上,她做了一个噩梦。 她在水下仰着头,看着一个人四肢伸展漂浮在水面上,黑色西服藤蔓般缠绕着修长的身躯,幽绿的湖水呈的人面色惨白,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珠盯着她。 男子随着水波有轻微浮动,僵硬的身体像是一个死人,或者说就是一个死人。 她最初觉得可怕,而这幕噩梦般的场景维持了好一会,四周一片静谧的安详,只有他们在水中彼此凝望。 她也渐渐冷静下来,端详着对方。 惨绿的湖水映衬下,若不是白纸般的脸色,对方无疑是个俊朗正气的男子。 第二天醒来后,她就找王丽要来了那家人英年早逝的儿子。 黑白遗照上的男人,赫然跟她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自己从未见过对方,却能梦见那人,是对方託梦,还是真的巧合? 生平所见从未遇到这般迷信的事,唐恬心中怀揣疑问,又想自己时日无多,倒不如就此应下,前去看看。 而现在,自己在列车上,对方忽然出现,也是在她的梦境里?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忽然出现,难道是来相看她? 生性乐观的她给自己开了个玩笑,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就听到一片死寂中,车厢走廊深处传来窸窸窣窣声,像是什么东西在车顶上拖曳而过。 唐恬打开一点眼皮缝儿,悄悄偷瞟着动静。 列车还在隧道里轰隆疾行,漆黑的窗面在车厢白炽灯的照耀下,影影绰绰反光出车内的场景。 一个东西--唐恬不知道该怎么称唿那人,或许应该是人。 四肢的关节全部反过来折转,像是蜘蛛一般整个黑乎乎的攀附在车顶内壁,头是仰脸九十度向下垂着,一根淌着口水的软舌垂落,随着走动间掠过下方座位上人们的头顶,仿佛捲起什么东西灵敏地塞回嘴里。 而乘客们好像陷入寂静的噩梦,一动不动僵坐着,浑然未觉。 唐恬不知那是什么玩意儿,惊骇至极,随着那东西逐渐靠近她所在位置的车顶,她心口不由自主地发颤。 浑身上下都动不了,除了眼睛。她屏住唿吸,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头顶上方。 忽然,身旁那人--或者压根不是人的东西终于动了动,朝她靠近,唐恬的大腿外侧贴上了什么冰冷的物体,坚硬的像是一块寒冰,没有一点温度,寒意刺骨。 唐恬汗毛直起。 那人贴着她,却仰起头,跟头顶的怪物凝望。唐恬感觉到怪物的目光有如实质,带着满满的恶意和贪婪,来来回回审视般打量在她和他之间。 这是一场噩梦…… 唐恬一遍遍在心里说,竭力把唿吸放得又平又缓。 被对方紧紧贴着的腿部,热度不断被汲取着,从它身上传来的阴寒冷意沿着五脏六腑游走,紧紧攥住心脏,仿佛连带着生命也要给她攫取走。 终于,短暂又漫长的无声对峙,引得那怪物终于不耐,舌风一卷,一缕腥臭气掠过唐恬耳畔,落到后面的人身上去了。 它爬行的窸窣动静也逐渐远去。 就在这时,漫长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隧道,突然轰的一声,光线笼罩大地,豁然一片开朗。 「不准再吃了!」 「呜哇!」 伴随着女人尖利的嗓门、小孩悽厉的哭嚎,唐恬从噩梦中一下惊醒,她用力捶着胸口,仿佛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喘气,满脸惊惧,把申报王丽吓了一跳,连忙拍抚着她后背,「怎么了,做噩梦了?」 唐恬环顾四周,窗外直挺挺的电线桿一根根飞快掠过视野,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斜斜投入车厢内,照的一片昏黄暖意。 后座的小孩子吵着要吃糖,过道那边的座位上,一个穿着西装商务人士模样的男子打着电话喋喋不休,空气中时不时飘散来一股厕所的臭味。 而她身边没有那个可怕的怪物,也没有……那人。
第4页 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復下来,唐恬朝女人笑了笑,「嗯……没事了。」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慢慢把额上的冷汗擦掉。其实不止额头,她后背都是一身冷汗。无怪乎那噩梦太真实了,即使醒来,腿上都还残留着阴冷的触感,身体发冷僵硬。 不过,也许是睡的太久,保持一个姿势给压麻了。 唐恬安慰自己。 但紧接着她就发觉不对。 出了隧道,外面还是大白天,周围的人脸色比起刚上火车时看上去都有些疲倦。她揉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普通人还看不太出来,特别是隔着过道旁边带着小孩老人一家,体质孱弱的老下脸上都蒙着一层薄淡的灰雾。 「你脸色不太好看。」王丽半开玩笑,「梦到什么吓成这样?」 唐恬斟酌了下用词,「王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怪物?」她不是一时冲动答应结阴亲,之前也都找了些资料好好了解过一番。 像王丽从事的这种叫做鬼媒的职业,跟死人打交道多了,据说人也有几分邪性,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懂得比较多。 简单描述了下那怪物的模样,王丽脸色又青又白,神情似有惧意,小声说,「 我听我们那的老人说过,卧轨自杀被碾死的人,死状都极惨。血液流干,残肢断臂、五脏六腑都碾在车轮上,魂儿也被火车束缚住。」 「它的魂就在列车上,一节一节的搜寻着自己的残骸。一点儿一点儿捡起来,拼凑好,然后在列车经过它死亡的地点时,再一次被碾碎。接着继续去找,周而復始,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它有个名字,叫车裂鬼。」 唐恬回想了下,那车裂鬼不像是在捡自己的碎片,倒像是从别人那里掠夺什么东西一样。 王丽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你真的,看到了那东西?」 若是寻常人说看到这些,王丽只会半信半疑。但想想唐恬的身体,一个濒死之人看到点什么,也而是极有可能的。 她在这行几十年,灵异的事情遇到过不少。 唐恬瞧她面色有惧,就没再详说,打了岔说起了其他的。 王丽被转移了注意力,热情说起晋地的吃食美景。唐恬捧场的听着,余光瞥见蒙着灰雾的老人和小孩打着哈欠陷入沉睡,邻座身形瘦弱的商务男士揉了下眉心,脸色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一些念头在唐恬心里打了个转。 那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被勾起思绪的唐恬不禁想起照片上看到过的男生,一身简单的白衬衣映衬得身姿挺拔颀长,眉目清俊,像极了每个少女学生时代都会喜欢的学长。 再想想悄然坐在她身边鬼魅般的人影,寒气森森的注视。 唐恬摸着臂膀上的鸡皮疙瘩,有些好奇,这人死了和活着,到底还有哪些不同。 接下来的旅程,唐恬是不敢继续睡了。吃了点王丽带着的饼干,又吃了片止疼药,总算捱到了到站。 王丽打了几个电话,喜不自禁朝唐恬道,「这下好了,陈家派了司机来接我们。陈老闆过两天也要回祖宅这边,说是要亲自见一见你。仪式也要往隆重的办。」有人接自然免除舟车劳顿,自然心情不错。 见唐恬神情淡淡,她不由感慨,「我还是头一回见夫家这么看重未婚妻的。」 唐恬:「……」奇怪地产生了点丑媳妇要见公婆的诡异心情。 王丽说完了这话,蓦地觉得不妥,这又不是活着结亲,有什么好欣喜的。讪讪看向唐恬,「我不是那意思……」 后者朝她笑笑,「那就真是谢谢陈老闆了。」 明明少女很有礼貌,说话也十分客气。王丽就像被蛰了一下似的,立刻闭嘴了。 这一路而来,也不知是女生本身气场还是冷清性格原因,不是那么好亲近,莫名让人忌惮几分。 广播响起,列车缓缓进站,两人收拾着行李下车。随着拥挤的人流出站。 那里果然有人接站。一辆黑色的奥迪,一路稳稳噹噹,离开了喧闹的市中心,接着一直朝北走,慢慢的入目似乎是郊外,接着一路都是古色古香的宅院,而且路人非常少,一点不像是旅游景点。 三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位于汾城的陈家老宅。 「就是这了。你下车慢点。」王丽把唐恬扶下来,司机去后备箱取行李。 天已经完全暗了,唐恬面前是一座明清建筑的老宅院,斗拱高檐,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随风轻轻摇动。 简直就像是电视上看过的乔家大院。 一瞬间,唐恬都有种穿越的感觉,仿佛一下回到了古代。 王丽是来过几回的人了,见唐恬盯着高墙打量,小声道,「这附近的宅院都是私家住宅,从来不对外开放。」 「旁边都是有钱人在这置的产业,一年也来不了几回。陈家可不一样,这是他们的祖宅,宋代的时候发了家,这宅子就这么一代代传了下来。」 「厉害了。」唐恬本来对这陈家知道的不多,有钱是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能拿这样一个院子当祖宅,这底蕴也不是普通富商能有的。 想一想,她也算是满足了。能嫁给有钱人,是她毕生的梦想。现在实现了一半--是有钱,可惜人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可惜什么呢,自己也快死了。正好登对。
第5页 唐恬嘴角上扬。 王丽上前叩响了大门上的铜锁,「陈叔,在不在。」 她叩了好几下,门内才由远及近传来拖曳着的、慢吞吞的脚步,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大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露出苍老的面容,「谁啊。」 嗓音沙哑粗粝,老人手里提着盏纸煳的白灯笼,灯笼上有个大大的黑色「奠」字,昏黄的光晕照着张满是褶子的脸,灰白无神的眼睛盯着唐恬。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涉及到的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有乡村野话、地方志事、久远记忆里不知哪儿看过的鬼故事,还有自己瞎编的xd 感谢cp帮我给各路鬼怪取的名。 第3章 冥婚3 王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了,但显然还没适应这张大半夜可吓鬼的老脸,愣了下才道,「陈叔好,」指着唐恬,「我把小唐接过来了。这几天就麻烦您照顾了了,陈老闆说过两天他就回来。」 又对唐恬解释老人身份,「这是陈叔,陈家祖宅是他一直看护着,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下,有什么事再找我。我这就回了。」 不待唐恬多问,她几步走下台阶迫不及待回到车上。 之前给大公子办丧事,她跟这古怪的老头打过交道,实在不想再有第二次。 唐恬目送黑色汽车绝尘而去,王丽这种见人说鬼话的人精,对这老人避之不及,也能说明这人不好应付。 唐恬隔着半开的门和老人对望了眼,老人拎起灯笼,眯着眼从上到下把唐恬仔细看了遍,挑剔的目光活像是审视第一次上门的丑媳妇。 「陈叔好。」唐恬保持温文尔雅的微笑。 老人一张橘皮似的老脸板着,一点笑意都没有。 气氛冷凝,唐恬都在怀疑对方下一秒就要甩上门的时候,老人终于打开半扇门,动作都跟放慢了十倍速一样缓慢,「进来吧。」 唐恬把行李箱拎进门,跟在老人后面进了院子。 这是一座典型的晋式宅院,採用了东西窄,南北长的长方形布局形式。三进三出的院落,而除了厢房以外,正房与过厅全部都是二层的楼房。 屋门、窗户到处张贴着黑色的「奠」字,挂着白色灯笼。不熟悉的人到了这里,绝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晕头转向。 「这是前厅、那是大少爷的书房、最后面是祠堂,你平日里不要随意走动。」 老人喑哑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唐恬路上遇到了几个人,年龄都四五十岁了,看样子也是守宅的人。 「这是灶房的张婶,这是打扫院落的老王……」 「陈叔。」 见了陈叔,几人纷纷朝他他打招唿,陈叔没介绍唐恬身份,但他们好像都知道,好奇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唐恬,窃窃私语。 「听说……」 「就是这个姑娘?」 「挺好看的……」 「可惜了」 夏夜的风中,时不时吹来破碎的絮语。唐恬仿佛没听到,把被风吹乱的鬓髮挽到耳后,拖着行李箱紧跟在老人身后。 王丽说的不错,这祖宅对陈家来说供奉着才是意义,平日里都很少回来居住。这么大的老宅,亮着灯的房间没几个,人少的安静到树上虫鸣清晰可闻。 「你的房间在这儿。你平日就在这院落里,不要四处走动,吃食都会给你送过来。」 老人领着唐恬进了一个院落,推开二楼厢房的木门,「这儿人少,其他你就自便吧。」 说完拎着晃晃悠悠的白纸灯笼,佝偻着背慢慢走了。 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投落在地上的影子仿佛有勐兽蛰伏其中,蠢蠢欲动。 三进的院落,最里面空落落只住了唐恬一个人,深宅大院静的吓人。 唐恬收回目光,摸索着按开了墙壁上的开关,顿时室内一片明亮,驱散了黑暗。 她微微弯起嘴角,没有人在身边反而更自在些。 她也不需要照顾,对方既然说了自便,她就不客气地进了屋,先把行李放下,摸了下桌椅床铺,干干净净。 看样子虽然老管家不喜她,也吩咐下人把她住的地方收拾过了。 床铺被褥看着都是崭新的,就是……「大红色。」唐恬嘴角抽了抽,这房间是中式的布局,被子则是大红色的缎面,上面还绣着鸳鸯。 要不是陈老说过正屋左边第二间才是这家大少爷生前住过的,她这间从没人住过,她都要以为这就是婚房了。 唐恬转了一圈,这院落改造过,有电灯,角屋的卫生间也有热水器。 用太阳能热水器烧了水,唐恬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擦着湿漉漉的头髮回到房间。 桌子上摆了几样饭菜,热气腾腾,看样子刚才有人进来过。 「这人明明不待见我,做事还是挺周到的。」唐恬吃着饭菜,两荤一素一汤,回锅肉麻婆豆腐炒青菜,每一样都是川菜,还有白米饭。 味道不怎么地道,也不算难吃。最重要的是人家有考虑到她初来乍到,吃不惯当地的饭菜,特意准备了川菜。 吃了几口,吃了饭,她闲着无事,想找本书看,便去了一个院落里的书房。 门没锁,开灯唐恬就被整整三面墙的书架给震撼了,「好多书。」 她平日里也爱看书,不过加起来都没别人一面墙多。书架高的抵住天花板,书籍分门别类放的整整齐齐,就算书本大小厚度不一,也按照书籍线对成了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水平面。
第6页 唐恬点评,「这人一定是处女座。」强迫症逼死人。 她随手翻了翻,书籍涉猎内容也广,天文地理散文小说什么都有,抽了一本泰戈尔的诗集,回了椅子上看起来。 她看的认真,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蓦然回神的时候,打了个哆嗦,有点冷。 夜深了,她穿着单薄的睡裙,胳膊都凉了。 刚起身,外面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下,踌躇了半天,接着虚掩的门被敲了敲,一直等着的唐恬扬声道,「请进。」 「……姑娘,」一个之前打过照面的老婆子探出头来,先是不由自主望了眼书架,瑟缩了下,赶紧扭过头沖她笑,一张脸褶皱得像是菊花一样,「天晚了,早点休息吧。」 她手中端着唐恬吃过的餐盘,言明以后会负责给她送一日三餐。 唐恬道过谢,打算再看一会儿书,这里没有电视没网,信号又不好,太早了她睡不着。 老婆子说完了话就杵在门口,一步也不愿跨过门槛,也没离开。 唐恬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还有什么事吗?还是,」她望了眼书房,歉意笑笑,「这里不能进?」 她把书合上,站起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抱歉,我这就出去。」 拿着书朝书架走去,才到半路,老婆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陈老没说过不行的,就没什么。」看着唐恬像看稀奇,「我就是过来看看,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了,冥婚见过不少,还是头一次见到活人会同意跟死人结亲的。听说陈老闆这价可开的高,十里八乡都晓得……」 语气满是怀疑,年轻貌美的姑娘,要不是为了骗钱怎么可能会答应。多半钱一到手眨眼就跑了。 「张婶。要不是快死了,我也不愿做这生意。」少女一头长髮及腰,白色睡裙贴着瘦弱身体,一双眼清清凌凌的望过来,除了眉眼是黑的,脸惨白,皮肤也白,面无表情站在那儿像个飘忽的鬼影。 老婆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接着想起了陈老说过对方时日无多,之前光线昏暗打一照面还不觉得,现下仔细一看,这人是真病了,还病的不轻。 这幅瘦骨嶙峋的样子,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 张婶懊恼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对不住了,老婆子没什么文化,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别生气。」 见气氛冷淡,她还绞尽脑汁想着安慰人,「没事,这死了还能有笔钱给家人,也算是人没白活。」 殊不知一张嘴又踩唐恬雷点上了,她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从小在那里长大。靠着社会捐助和助学贷款,一边打工一边上完大学。毕业后钱还没还完,就因为一直营养不良、劳累过度得了病。 没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没有过恋爱,也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样无忧无虑过。 纵观这短暂的一生,好像真的没什么意思。 「我家人也死完了,」唐恬笑了,张婶才发现她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看上去清纯可爱,「不过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张婶您说对不对。」 她说话带笑,语气也平和,声音甜美,张婶没想到这女孩伶牙俐齿,一时忘了怎么回,张了张嘴,讪讪道歉。 得饶人处且饶人,唐恬缓和了语气,「不早了,张婶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张婶还杵着没走,得知她家里人也没了后,更是同情,「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一下你……」 她左右张望了下,压低了嗓音唯恐其他人听到,脸色是浓的快要溢出来的恐惧,「这宅子里是有鬼!」 唐恬微怔,王丽可没说这事儿。 想想自己的遭遇,她心中也是颇多疑惑,笑了笑道,「张婶。要是真的闹鬼,你们怎么还敢来这儿做工。」 张婶解释,「其他人都是这里的老人了,跟陈管家一起干了几十年。我是本地人,眼见着传闻是传闻,这些年这不也没出事吗。正好前段时间这里招临时工,钱还给的特别高。我想着儿子要娶媳妇,能攒点是点。也就过来了。」 瞧唐恬虽笑着,却是满脸写着不信,老婆子忍不住道,「是,冥婚是我们山西这边的风俗。越是有钱人家,还要讲究门当户对。不然万一随便娶了个,孩子不满意怎么办。一定要精挑细选,反正不差钱。这事也不急,要找合适的三年两载也正常。有的死了十多年了,还在找着呢。可大少爷才去世不到一个月,家里就急着给结阴亲,你知道为啥不?」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在问怎么不写恐怖游戏实录2了。其实迟迟未动笔的原因是,一来跟第一部 一样的创意写第二次,我自己觉得意思不大,同样的题材不想写第二遍;第二如今无限流佳作太多了,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能够脱颖而出。 现在这篇,用的几个地图是当初恐一没写进去的。有新的创意,我觉得可看性还是可以的。 最重要的是,小可爱们来都来了,不如就往下看看试试吧xd 第4章 见鬼1 唐恬笑笑,「我听鬼媒说过,未婚死了的人,下不了祖坟?」 张婶眼睛一瞪,「我说的是急!急是因为宅子里出了几件怪事!」 什么明明大少爷的院落灯都是熄的,却有人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头七那天,外面的一家人都回来住在宅子里,夜里有人叩老爷的门,叩了很多声,把人吓的一晚上没敢睡。
第7页 「……哪晓得第二天出门看到门口撒的白米上,有从停棺那一路延伸过来的脚印!你说是不是有鬼!」 张婶说的绘声绘色,惊惧中夹杂着兴奋。 唐恬明白了,「所以出了这些怪事,把老爷吓到了,才催着赶着给他儿子结阴亲。」 张婶一拍巴掌,「对,就是这样。」 老婆子一张嘴十分利索,唐恬听的津津有味,「可我听人家说,鬼魂若是不能往生,一定有某些执念未了。除了没娶亲,会不会是大少爷还有别的原因。」 唐恬见过陈煦的照片,还有噩梦里那个浮尸。整个人都透着股性.冷淡风,她直觉对方特意找上她,才不是为了结冥婚这种鬼扯的事。 试探着套话,似乎正中张婶下怀,老婆子眼中精光一闪,悄悄凑近,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都说大少爷酒驾,我听陈管家提过,大少爷很少喝酒,便是喝了酒,也绝不会自己开车。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醉驾,还好巧不巧把车开进了江里?其实也有传言,说大少爷是被人害死的。不过,」双手一摊,撇了撇嘴,「当爹的都不追根究底,外人还有什么可说。」 唐恬想了想,「为什么传言说大少爷是被害死的,他有得罪什么人吗。」 张婶一口否认,连连摆手,「怎么可能。那陈家大少爷自小在我们这儿长大,脾气顶好的一个人,一点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陈家有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儿子,你想想,便是没钱的人家为了一亩三分地都能闹起来。更何况陈家还是大户人家。」 这一席话说的极秒。明里暗里都是说大少爷事出有鬼。 张婶端起盛着碗筷的托盘,临走了不放心似地回头叮嘱,「姑娘,你可别跟外人提这些。陈老不让人在私下说。」 「你放心。」唐恬目送对方离开,张婶刚才说的这些要是放在忠心陈家的一干老人身上,是绝对说不出来的。而一个临时招来的老婆子,嘴又碎憋的难受,唠嗑一样跟她絮絮叨叨,便显得合情合理了。 陈管家要真是规矩森严不让人说,就不会特意安派她来送餐了。 「真是勾心斗角。」初入大院,老人家就显示了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用闹鬼来试探她是否心怀叵测、用大少爷死亡疑云警告她大户人家水深得很,想淌进来也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对付她这个将死之人,可谓戒心满满。 「可惜你们都是在浪费时间。」 唐恬摇着头起身,余光不经意扫过门口,地上有几团水渍,从门槛处断断续续一路延伸到桌边。 第一反应是张婶鞋底带了水,随即察觉不对-- 这两天没下雨,院子里地都是干的,就算鞋底湿了从外院走过来,也不至于只在这一块留下水印! 而且那水泽足有巴掌大,就像刚才谈话间有人闯入进来,有进无出,现在还停留在房间里,就站在她旁边! 夏夜的凉风穿堂而过,偌大的院落空空荡荡,只有唐恬一个人,静的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再不敢一个人待在这儿,赶紧走出书房,看到一团团水渍是从书房外的大水缸里延伸过来的。 足够容纳成年人大小的水缸盛满水,水面荷叶碧绿,唐恬匆匆一瞥,水下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直到回到房间坐在榻上,心里还砰砰直跳。 张婶说的没错,这宅院真的闹鬼。 她把房间里所有灯都打开,抱着被子缩在床上。梦里见鬼是一回事,现实中真的撞见这诡异场景,霎时间三观都碎了,既惊且惧,惶惶不安。 「没事的,别怕,肯定是陈煦……我也快死了,怕什么。」 安慰自己多时,她努力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到底没熬住一路上带病之躯舟车劳顿,疲惫一股脑儿涌上,不知不觉深陷梦境。 床榻上铺着厚厚的垫褥,盖的被子是薄的棉被,唐恬原本还以为大夏天的盖被子会热,也不知老宅子是不是特别通风凉爽,就算没有风扇空调,到了夜晚也十分凉快。 身体孱弱的她比一般人更怕冷,此刻盖在身上软软的被子厚度正好合适,少女窝在榻上,大红的锦锻头衬托一张小脸雪白怡丽。 头顶的白炽灯断电似的忽然闪了闪,变得暗了下来。 睡梦中的唐恬一个激灵。 她大睁着眼睛还躺在床上,还在这个房间内,室内冷的像冰库,一阵阵的阴寒之气袭来,灰濛濛的看不清屋内的摆设。 她想动,又发现跟在火车上遇到的情况一样,控制不了。不仅如此,身体仿佛是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坐起来,下床,唐恬心如擂鼓,艰难地转动眼珠子,看到自己双脚脚尖点着地,一路朝外间移去。 脚尖摩擦着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路过高高的门槛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抬脚,像是一具空壳子般直接就这样「飘」了过去。 这情形怎么都比火车上更可怕,她胸口翻滚着尖叫,救命……救命! 然而叫不出声,喉咙仿佛被人紧紧扼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就这样被提留着一直进入到早些时候去过的书房,进去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瞟到曾坐着看书的椅子上,有个黑影正斜坐在红木椅上,手搭着扶手,似乎望着她这边的方向。 周围的空气灰濛濛的悄然涌动着,她没看清对方模样,身体不受控制地转向书架,慢慢停在了其中一排书架前,唐恬咬紧瑟瑟发抖的牙关,全幅注意力都在身后那人-或者不是人的东西上。
第8页 对方阴冷的目光如芒在刺,有几分该死的熟悉。 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被牵引着,僵硬的缓缓抬起,逐渐举平,中指指尖停留在第五排右二的一本书处。 那书不知被谁抽出来了点,和其他书籍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唐恬记得自己很尊重原主的习惯,把诗集放回去的时候特意摆整齐了的。 而这书也不是诗集,本该有书名作者出版社的书籍处,却是什么都没有写,简直像是被包了层黑色书皮。 之前唐恬选书的时候,书架那么多书太过庞杂,她一眼扫过去完全没注意到还有这本书。 「这是什么书?」 唐恬分神,就在这时控制着她的力量忽然消失,脚尖落地,身体重新变得自由,她还保持着手抬起来的姿势,下意识朝前,两根手指便落在了那本黑皮书上,正要往外抽-- 嵴背蓦地贴上坚硬寒冰,冻的人打了个寒颤,一只手臂擦着她垂落的髮丝从肩头掠出,覆在了她伸出去的那只手背上。 唐恬一颗心都卡到了嗓子眼,那手手掌宽大,五指修长有力,贴着她的手背冷的跟块冰雕似的,惨白的肌肤上血管根根分明,泛着不正常的冻青色,隐隐发黑。 这是一双死人的手! 唐恬立刻意识到,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她不小心见过去世的病人,那手也是这般颜色。 要死!她脸色瞬间变白,如烫手山芋一般想挣脱,那手却覆得牢牢的不容她甩开,大掌盖着她的小手,手指对着指缝几乎是十指相扣的姿势,从背后又堵住她的去路,抓着她的手却不动,实在让唐恬不知道对方是想让她拿那本书,还是不准拿。 僵持了几秒钟,想着这一路的遭遇,唐恬怒从心起,「大哥,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能给句准话不?」 作者有话要说:  唐恬:我可不是人如其名。 第5章 见鬼2 清泠的话语蓦然间打破一室死寂,隐匿在空气中蠢蠢欲动的灰雾一下散开,银色月光斜斜从窗棱照入,洒下一地清辉。 唐恬就站在月光之中,手还搭着黑皮书,那傢伙突然消失了,只有阴冷如水的气息残留在身旁。 意识到那鬼东西不见了,唐恬紧绷的背嵴一下放松,整个人靠着书墙软软滑落,五指揪着胸口的衣服长吐了口气。 一回生二回熟,她不得不承认,快要死了的她在临终前见鬼了。 而且根据这两次的接触,对方八成是她即将结冥婚的死鬼丈夫。 「原来人死后还真有鬼魂一说,」冲击多了,这一次适应力显着增强,她很快缓过劲儿,扶着 书墙站起来,若有所思,「不知道我死了后会不会也变成鬼?」 想了想自己青面獠牙的样子,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算了,我也没什么遗憾和执念,还是不要徘徊在人间了。」 话音未落,她咦了一声,忽然意识到,「既然有鬼,那冥婚就不是儿戏。对方这两次出面,难不成是特意前来相看我的?」 这是相亲嘛。唐恬搓了下冰凉的胳膊,简直哭笑不得,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偏偏这样一想又莫名诡异地好笑。 「不过,我没从他身上感到恶意。」对方并没有伤害她,唐恬自己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慢慢也就平復了心情。 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这鬼丈夫性格看上去还不错,两人应该能和谐相处。 她目光扫过书架,落到那本黑皮书上,好奇地思量,「若是他引我来的,为什么我拿书的时候又要阻止?要阻止的话,也无需特意让我发现。」 浩瀚书海中她压根没发现还有这样一本书,根本用不着特意提醒,估计她到死也不会注意。 唐恬细细回想他的动作,倒像是……他自己也在犹豫不决似的。 盯着黑皮书籍看了几秒,唐恬果断伸手抽出,「好奇心害死猫。不管了,反正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拿了书她匆匆走到书桌边,一目十行地浏览。 书没有名字,就是一本普通的硬壳笔记本,内页纸张採用牛皮纸样的泛黄纸张,纸上有着不规则的细密纹路,扉页写了主人的名字。 陈煦。 这一笔钢笔字笔锋凌厉,遒劲大气,唐恬不懂书法,也觉得这字写的极好,俗话说字如其人,这年头能沉得下心练一手好字的,也很少了。 翻开内页,原来是一个日记本。 说日记也不准确,倒像是随笔。日期不定,从最开始98年到最后09年,跨度很长。内容也很简略,小学时候记录的较多,写写心情、学业计划,什么时候完成什么作业,完成的都打勾。没完成的提醒自己回头补上。 初中高中只有重要的事情才提一下,因此日期间隔也越来越长。 唐恬本想一览而过,毕竟跟个死鬼同处一室还是过于恐怖。可不知不觉竟然看进去了,还看的很认真。 一个本子,简单地记录着一个人的平生,普通又鲜活,陈煦就像每一个年轻人一样。会因为课业多而苦恼,会为了想买的东西而攒钱…… 他又是个十分自律的人,列出的计划绝大多数都按时完成了,唐恬倒是蛮佩服这一点。 视线落到纸张上某页,一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2005年5月3日 终于弄到了小鹏想要的球星的签名篮球,等他暑假回来给他,一定很高兴!
第9页 唐恬看了下日期,通篇下来她发现陈煦自小就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在文字里不常透露情绪,这个时候陈煦才14岁,跟他弟弟的关系还不错。这次极少见地用了感嘆号,他一定真的很高兴。 除了偶尔提到他弟弟小鹏,随笔里还经常会出现一个叫做「陈宝」的小孩子。 「我看见陈宝了」 「陈宝在跟大黄一起玩,逗的大黄嗷嗷直叫。我笑出了眼泪。」 「陈宝今天调皮了,惹得前院鸡飞狗跳,不乖。」 话语显出兄长般的宠爱,比写到自家亲弟弟陈鹏时还要亲近很多。 「这陈宝又是谁。」唐恬脑子里简直是加粗大写的「十万个为什么」。 这一行字迹较为潦草,像是匆匆记起,随手写下的。 2007年9月15日 下午打球的时候不知道谁的手机放错进我书包里,问了一圈人都说不是他们的。奇怪。 本来这个记录也没引起她的注意,直到后来的几张纸上,都频繁地写着这个黑色手机。 2007年9月16日 白天交给了学校政教处的老师的手机,晚上又回到了我的书包里。 2007年9月17日 谁在恶作剧?老师说没收到过我交上去的手机。可是我明明给了! 9月20日 这手机有问题。我丢进河里了。 9月21日 手机又回来了。为什么,我丢不掉它?!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唐恬越看越觉悚然,本子后面的记录大部分都跟这个黑色手机有关,这从天而降的手机,陈煦尝试了各种办法都丢不掉,手机总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 10月1日 我打开了它。 原来如此。但是我并不愿意。 那样的能力,我本来就受够了。 别再回来了。 「它应该指的是手机吧。不愿意,说明手机可能向他提出什么要求,而他拒绝了。」唐恬沉吟,「最重要的是,陈煦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她看过的怪谈之类的书都说有执念的人死后才会留下来,那要是怎样强烈的执念,才能让陈煦变成鬼还能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很快她翻到了最后一条记录。 2007年7月12日 今天我生日。一碗汤,带走了陪伴我数十年的大黄。还有我曾经以为的亲人。 算了,我要离开这儿了。 最后一条随笔记录的时间,正好是他捡到手机的半年后,那时候陈煦才16岁。 简略的两行字,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寂然。 那之后,这个写了大半的随笔,再没有新添的内容。而且看本子混在书架上众多藏书之中,书籍染着层薄灰,也应该很久没人动过了。 「16岁、要走。是留学?」唐恬记得王丽介绍陈家大少的时候有说过,他大学就在国外读书,之后读研,因为陈父叫他回来帮忙他才回来,本来打算就留在那边的。 她撑着下巴陷入沉思,「汤里有毒,害死了他的宠物狗和一个亲人?是陈宝吗。」 后半部分的随笔很少提到陈鹏和陈宝了。 而这些旧事问王丽一个鬼媒肯定是不知道的,只有这深宅大院的旧人才会知道一二。 「看来明天要去跟这院子里人打交道了。」死鬼死不瞑目找上她来,看了这本随笔,她心中也是颇多好奇。 虽然好奇心害死猫、反正她命不久矣,也就用这最后一段时间了却他的遗愿吧。 随笔里没有写手机最后的归宿,唐恬估计他可能还是没丢掉,也许跟着他到了国外。这手机委实古怪,她也不想去接触,因此没有在书房再搜寻手机的踪迹。 把日记本放回书架上,她眼前忽然一黑。 「唔……」 第二天清早,唐恬一睁眼想起身,一动立刻捂着脖子□□,也不知昨晚睡的什么奇怪姿势,落枕了。 揉着颈子缓缓坐起来,被褥从胸前滑下,唐恬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昨晚上书房发生的恐怖场景涌入昏昏沉沉的脑袋,宛如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激得她霎时清醒了,「又是梦?」 一低头想下地,发现不对,她脚上还圾着双凉拖鞋。 「……」她该感谢对方大半夜把她提熘出去,还能记得把她送回来盖上被子吗。 可是这鞋就不能一併给脱了? 怪不得她脚上凉飕飕的。 算了,不应该对一只不知道还有没有自己神志的鬼魂要求那么多。 唐恬看下手机的时间,今天是7月17日,忽然想到几天前,就是7月12日原本陈煦生日的那个晚上,她在噩梦里见到了对方。 一股灼热的腥气往上涌,她熟门熟路趴在床边,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咳完了,她拿枕头边早准备着的纸巾擦拭,瞟了眼手中被暗红色血块浸染的纸张,脑海中浮现白大褂的医生的话,「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向全身转移,即使化疗也没有什么用了。」 「最多一个月。」 一句话宣判了她的死期。 「还有二十三天。」唐恬边起床,边算了算日子。除开住院那几天和到这里来的路途上耽误的日子,不禁道,「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我觉得快,只是这宅子里的人巴不得再快一点吧。」 她早点死,早点结了阴亲,这家人估计才彻底安心。
第10页 想把纸团扔进垃圾桶,她走了两步勐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盯向枕头旁。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手机。 从丝丝缕缕的银灰过渡到墨一般的深黑,渐变色的手机在日光灯下显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唐恬只觉背上寒气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您订购的五彩斑斓的黑手机,已送货到户,感谢签收。」 唐恬:??? 第6章 见鬼3 唐恬自己的手机她右手正握着,也绝对不会认错。突然出现的黑色手机,陈煦日记本里的记载…… 她毫不怀疑这就是他的那个手机,「这玩意怎么跟上我了?」 陈煦后来没有再记录,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使用这个神秘的手机。现在看来,昨夜死鬼提熘她去书房,看随笔是假,藉机丢手机给她是真。 可唐恬根本不敢去碰手机,「有着所谓能力的陈煦都死了,我什么都不会,碰它是还嫌死的不够快。」 小心拎起手机塞进空荡荡的衣柜里,再把柜子落锁。她的衣服还在箱子里,想着在这也住不到几天,东西都没拿出来,到时候人家也方便整理她后事,不给人添麻烦。 天蒙蒙亮,起的太早唐恬没事在院子里晃悠了下,肚子饿了,于是走出去找厨房。 路上遇到打扫的大叔,她准备询问厨房在哪儿。谁料对方抬起头,一看她反倒吓得差点没跳起来,「鬼啊!」手里的扫帚都吓得哐一声落在地上。 唐恬:「……」她有这么可怕吗。 回过神的王叔连连道歉,「是你啊,」不好意思笑笑,满脸憨厚,「这老院子除了逢年过年才有人,平时就我们几个。这会儿突然来了人,还没习惯。「 唐恬想起昨晚上送饭的张婶见到自己的反应,才不信他的说辞,「李叔,我昨天听张婶说,这宅院闹鬼?」 王叔笑容僵了下,连忙摆手,「哪里的事,你别听那婆子瞎说。」 见唐恬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盯着他,王叔粗糙的大掌攥紧了扫把柄,「那婆子才来一个月,什么都不知道……这宅子好的很,陈家祖宅传了十几代了,家里都有钱的不行,哪里不好了。」 他声音低哑,「我在这几十年了,看着大少爷长大,那也是极好的一个人。你、你不用怕。」 说这话的时候中年男人沧桑的面容浮现一丝悲意。 落入唐恬眼中,她意识到这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坐在了廊下摆出可以长谈的姿势,「您可以多说点关于陈煦的事吗。他是怎样的人?我想多了解他一些……这么年轻,真的可惜了。」 少女温柔的嘆息,听得王叔心里更加酸涩,杵着扫把看着面前白裙少女,苍白的病容,恬静清丽的容颜,意识到她也是个病人,不由生起怜悯,嘆气道,「大少爷啊,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 作为在陈家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他说的自然要比王丽和张婶告诉唐恬的要详细的多。 陈家从祖上就是赫赫有名的晋商,到了陈父这一代,还做起了房地产生意,与妻子恩爱,结婚没几年生了孩子。 本来家庭美满幸福,几年后陈太太因病去世,陈老闆另娶新人,又生了一个儿子。 陈老太爷唯恐大孙子被继母欺负,把陈煦要回来亲自带着。陈煦就在这空寂的宅院里跟着祖父长大,那边一大家人热热闹闹住在一起,平素少有对他过问。 后来祖父去世,陈煦在国外读完研,陈父就让他回国到自家公司帮忙。 没料到陈煦十分能干,陈父就起了培养接班人的心思,把一个分公司丢给他练手。 原本濒临破产的公司到了他手中,重新焕发生机。陈父越发欣赏大儿子了,想要把他调回自己身边。 陈煦正待大展身手,就在这节骨眼上,不幸出了事故。 她一直沉默保持聆听,等张叔说完了,才问道,「真的是普通车祸吗?」 这话她也问过张婶。 王叔沉默,慢慢道,「大少爷,从来都是个谨慎的人。小时候下河游泳,同伴被淹死了,那之后他就再没下过河。喝酒也是,有次给老太爷过生日,他席间喝了点酒,到晚上了有急事想开车回城里,被老太爷狠狠训斥过一回。之后都没再犯。」 看来这老宅里的人,私底下对这件事倒是看法一致。 陈煦似乎是溺死的。唐恬想起覆着他的那只白到泛青的手,难怪渗着湿冷气息,「说起老太爷,我还没有拜见过?」 王叔摇摇头,「老太爷早去了,就在大少爷十一二岁的时候。」 唐恬捋了下时间线,诧异道,「老太爷走了后,他没有回父亲那里?」 「没有,」王叔说,「一方面大少爷不愿,以前有些风言风语,陈老闆后娶的是他当时身边的秘书,据说陈太太没死前两人就有些头尾。大少爷心里有芥蒂,不愿搬过去,宁愿一个人守在这宅子里;另一方面,陈老闆对他也有些忌惮。」 这说法倒是奇了,做老子的对儿子有忌惮。 唐恬还想追问,王叔忽然嘶了口气,看向她身后面色侷促,「陈管家,我、我这不小心……」 她勐然回头,一个佝偻的身形不知什么时候伫在门边,蒙着层灰白眼翳的眼珠冷冷扫过王叔,王叔顿时噤若寒蝉,也不顾这个院落还没扫完,捡起扫帚匆匆就走。
第11页 「姑娘,」偌大的庭院眨眼只有两人,老人开口,「别乱走、别乱问,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院落。陈家不会亏待你。」 唐恬目光直视,毫不退缩,「我只是对陈煦是怎样的人好奇。这个世界上能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这话最是扎心,老人垂下满是褶子的眼皮,半晌无言。唐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陈管家一直看着陈煦长大,老太爷去世后,可以说是在这深宅大院互相护持着,从佣人的话语中也能看出陈管家对他的爱护之心。 不过陈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哼一声,「你记得又怎样,你也很快入土了。」 这话十分不客气,唐恬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也许对你们活人来说冥婚只是风俗,对我们这些死人来说,那真是在阴曹地府是一对儿夫妻了。您说我是不是该多了解他一点儿?」 老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背着手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胆子倒是大。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打开了突破口,唐恬直截了当问道,「为什么陈老闆会忌惮大少爷?」 老人的视线跟钉子似地锁定在她脸上,像是观察着她的神情丝毫的变化,「陈太太去世后,陈老闆公司陷入危机,差点破产。听人家介绍找了个风水先生,那人算了卦,说大少爷是天煞孤星的命,若常在身边,亲人朋友无一能倖免于难。」 唐恬感觉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个?」 「呵,」老人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讥讽,「陈老闆信了,还按照风水大师说的去做。娶了新妇,重新生了孩子。也是巧,公司果然重新走上了正轨,生意还越做越大。而大少爷被赶回老宅,没几年,老太爷也去世了。」 「这只是巧合。」唐恬还是不信,想了想又问,「对了陈老,您知道陈宝是什么人吗。」 老人佝偻着背,一双无神浑浊的眼盯着她,嗓音哑的厉害,「你怎么知道他的。」 唐恬说,「昨晚我在书房看书,无意发现了陈煦的日记本。我当时不知道是日记,就看了。里面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老人转过脸去,无神的眼望着幽深的长廊,「是我孙子。」 「您孙子?」唐恬惊讶,想了想,「您孙子现在在哪里啊。」 老人嘴唇翕动,唐恬没听清楚,「什么?」 「……死了。」这一次她听清楚了老人齿缝中挤出来的嘶哑语音,一下愣住了。 脑海中有什么线索一闪即逝,她正在思索,老人走了,低沉的嗓音如同拉风箱般沙哑,「回去吧,别瞎转悠。」 正巧张婶端了早饭过来,有粥有馒头小菜,还有煮鸡蛋、烙饼,唐恬跟她一道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她吃的时候,张婶就在旁边等着收碗筷,免得待会再过来一次。 她朝人打听事儿,「张婶,你知道陈管家孙子的事吗。」 张婶惊讶,「陈管家有个孙子?等会,我怎么没见过,」想了会终于想起来了,「是了,好像是有一个孙子。我听厨房的老王无意间说过一嘴。你怎么想到问他孙子的事了?他孙子早死了。」 「今天遇到陈管家跟他随便聊了几句。说起来陈管家的孙儿是因为什么,什么时候去世的啊?」唐恬显出好奇样子。 张婶也没多想,直接告诉她,「好像是溺水吧,十多年前了,七八岁的时候。据说跟这家人的大少爷差不多大,要是活着现在也娶妻生子了。」 张婶絮絮叨叨,一个劲儿地表达她的惋惜,没有看到唐恬微变的脸色。 她清清楚楚记得,随笔上明明写着在他高一时候,还看到陈宝跟大黄玩到一处,逗的大黄直叫。 陈煦是幻觉,还是……他真的看到了早就死了的陈宝?! 「是啊,真可惜。」附和了几句,唐恬赶紧吃了几口,让张婶收拾了。等人刚走,她也顾不得对书房的畏惧,急忙进入书房,找出那本黑皮笔记本。 翻出陈煦记录的有关陈宝的段落,反覆看了几遍,唐恬喃喃,「原来是这样……」 当时看记录时候一点违和感,终于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陈宝逗狗,狗却汪汪直叫;陈宝弄的前厅人仰马翻,当晚还请了风水先生;随笔中的陈宝活泼好动,好像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难怪十多年前,老宅就有闹鬼的传闻。 原来,陈宝就是王叔口中跟陈煦一起下河游泳的同伴、他早就死了! --而陈煦拥有的,能被奇怪手机看中的能力,就是他能看到死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唐恬:大佬您好,大佬再见! 第7章 聘礼1 活了二十多年,唐恬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此之前从未遇过灵异事件。没想就在医院被鬼媒介绍作媒后,三观从此颠覆了。 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能见鬼,结果陈煦这个陈家大少爷,活着的时候就是天煞孤星,还有双能见鬼的阴阳眼。 「怪不得那奇奇怪怪的手机会找上他。」 她不知道陈煦出国后有没有带上手机,可他现在死了。这说明,阴阳眼也救不了他的命。 合上笔记本,唐恬一边思索着陈煦把她找来这里的目的,一回房间,入目就是被弄洒了的水杯掉在地上,水洒的一桌子都是。
第12页 地上一行湿漉漉的水渍,从桌边一路延伸到门边的水缸,这次水迹更清楚了,是小孩子的脚印。 「上次也应该是它。」 这爱吓人的小鬼,应该就是陈宝了。一次两次,她觉得自己胆子也被吓大了。 万一她死了变鬼,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吓谁了。 她去拿纸擦桌子,突然想到,「不对。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鬼媒说,死者生前的执念、怨念让他们徘徊在故地。 忍不住让人深思,到底是多深重的执念才会让陈宝在这里十多年了,还没有解脱。 重新烧水,目光无意扫过床榻,一股凉气霎时蹿上背嵴。 --明明锁在柜子里的黑色手机,就在枕头边! 她倏地扭头,柜门紧缩着,锁头保持完好,钥匙明明还在她衣兜里。 她一□□会到了陈煦被这手机缠着时候的惊惧又无奈。 手机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陈煦是不是被它害死的、它出现在她身边又想做什么! 如果说陈煦的笔记本她还敢翻一翻,这个诡异的手机她绝对不想沾惹半分。 秉持着不看不用不玩的念头,唐恬小心拎起手机,准备重新锁回柜子里。虽然知道也许这样做也是徒劳,至少今晚上眼不见心不烦。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唐恬手一抖,差点把它摔在地上。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屏幕亮了,一行红的发黑的加粗字迹猝不及防映入她眼帘。 【您已申请身份认证及绑定,如需退订服务请在一分钟内回復td退订。】 没有显示发送的人的号码,唐恬僵着,不敢动。 手机又是嗡嗡一震。 【您已申请身份认证及绑定系统,如需退订服务请在50秒内回復td退订。】 这还是倒计时的! 「退不退。」唐恬内心激烈挣扎,不知道这什么鬼服务,但直觉千万不要跟她扯上关系,上一个前车之鑑还在这里呢。 但若是回復,势必要接触手机。 【您已申请身份认证及绑定系统,如需退订服务请在40秒内回復td退订。】 要来不及了! 唐恬一咬牙,飞快点开手机。出乎预料的是这个手机没有设置密码锁指纹锁,随便一划就开屏了。 来到简讯一栏,发信人还是一排4444444444444,这号码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她冰冷的手指在屏幕上狂点如飞。 唐恬:td 几乎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手机就收到了回復【无效指令。】 唐恬: 不断出现的倒计时提示,唐恬汗毛都竖起来了,迅速又看了遍第一次收到的消息。 脑海中灵光一闪。 「如需退订服务请在40秒内回復td退订……」 唐恬:td退订! 【无效指令。】 唐恬:復td退订! 【您已超时,退订无效。】 唐恬差点没摔了手机,「我信了你的鬼!」 她勐然意识到,手机根本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力。所谓的退订都是坑,就跟三大通信商一样。 此时,她又收到不知道是谁发来的简讯。 【首先恭喜你,成为这一次的幸运儿。接下来你将度过一段永生难忘的奇妙时光,这段时光的长短,取决于你还有多少生命点。】 这一次?难道还有很多次? 唐恬眼皮一跳,下一条简讯无缝衔接一般弹出。 【姓名:唐恬 性别:女 年龄:22岁 出生地:锦城。 出生日期:1997年2月22日。 卒于:2019年7月18日4点零3分】 唐恬心中像是被扎了一下,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的出生日期。 还有卒于……这个时间,离现在只有不到48小时。 「这手机为什么会知道。」没等唐恬细想,消息又来了。 【想活下去吗?只要完成任务,你就可以继续留在人间了。】 留在人间这个说辞十分奇怪,唐恬握着手机喃喃低语,「我当然想活下去。」 可她需要完成什么任务?陈煦的死因,是不是跟任务有关? 她一肚子的疑惑,手机没给她时间思考,血染般的殷红字迹出现在简讯里。 【朋友,你听说过冥婚吗?】 唐恬:「……我还听说过安利。」 这破手机还能不能好了。这段时间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冥婚、阴亲,都有心理阴影了。 仿佛听到了她的腹诽,下一条消息飞快涌入。 【48小时内,找个怨鬼结冥婚、完成仪式。任务成功,奖励生命时数480小时,失败……你懂得。】 「我不懂,」唐恬看到生命时数那里心口一跳,紧接着盯着手机,很想问问它是不是进水了,「先不说找个鬼、好吧现成的是有一个。问题是人死了才能结阴亲,我都死了,你还能让我生生復活?吓不吓人啊。至于失败,我都死了,还能死的不能再死?」 手机这下没消息了,一动不动,装死。 「你给我说话!声控不是很牛逼吗。」唐恬拎起手机用力晃了晃,手心忽然一震,【任务时长还剩:47时秒59秒。之后每一小时报数一次,请抓紧时间。珍惜最后的机会。】 血红的数字刺眼的很。
第13页 这之后,手机就彻底没了动静。 唐恬把手机仔细研究了一遍。外观看上去跟普通手机毫无差别,内置的安卓系统,没有什么自带的软体app,通讯录一片空白,简讯那里还保存着之前无名氏发来的消息。 她点进设置,也只能更改字体大小、颜色等,连默认的写着「ssb」的黑红色背景都更改不了。 没有普通手机都会有的相机、图库、浏览器,除此之外还有个写着实用工具的小桌面,有些手电筒之类、计算器常用的小工具。 一把丢开没用的手机,唐恬坐在床沿思索,「按照计划,我本来死了就是要结冥婚的。王丽那边丧葬的全套装备都准备好了。手机完全不用在这个时候发布任务,没有意义。」 「但它发布了,这说明我在主观上是有选择权的。我的选择会改变命定的结局……」 「陈煦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没有使用过这东西。那天半夜让我去书房拿笔记本,陈煦出现我一直不懂他是想阻止还是让我拿。现在看来,他对手机没有控制权。我拿不拿这东西,引起的后果却跟他大有关系。」 伴随着沉吟无意识敲击着床沿的手指,蓦然停住。 她想到一个办法。 只有尝试一下了。 做好心理准备,她拿起手机给王丽打电话,「王姐你快来吧,我要死了。」 「哎?这么快?小唐你……」 电话那头王丽声音诧异,还有些不知所措。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语气平淡自己说自己要死了的。她一时也不知道是要节哀,还是劝慰。 「那、那我马上过来。」 如果唐恬垂死,结阴亲的东西要赶紧准备起来。她要先过来查看一下。 挂了电话,唐恬端端正正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小腹,闭目休息。 她就赌一把,如果还活着跟那死鬼结了阴亲,后果会怎样。 她原本想等王丽过来,逼着她先把仪式办了。她之前看过流程,抬着她的花轿要在深山里停一晚,这幅病怏怏的身体,山里冷风吹一晚,第二天都要病危,如果死了,正好接着埋了。他们也能早点拿到钱,宅子里的人早点解脱,大家都省事。她向来不喜给别人添麻烦。 又如果,她侥倖没死,仪式完成了,那按照手机的说法,她还有二十天可续命。 是续命,不是让她安然无恙活下去。 「只有48小时了,我也想争取一下。」看到了自己的生年卒月,死亡的镰刀近在咫尺,她想要搏一搏,就像手机说的,要想活下去,这是最后的机会! 第8章 聘礼2 两个小时后,王丽来了。 不料过来看她还活着,先松了口气,听了她的打算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连连摆手,「这不行。我做的是死人的媒,你没死,我不可能专门害死你,没这胆也没这黑心,又不是下山岭那块儿的。做不出为了死人害死活人这种事。」 唐恬听到个新名词,「下山岭那块就能做?」 王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几分嫌恶,「穷山恶水出刁民,下山岭那地方穷,人又彪悍。这些年冥婚市场大,死人就那么多,女性还特别少,价格也越来越高。干尸、死了十几二十年的,都有被盗挖出去配去做冥婚的。至于湿尸,也叫做鲜尸,几万到几十万都有愿意出的。」 「他们那村的人就做起了这种勾当。去别的省拐来女人,杀了给配冥婚,做的是无本买卖。」 唐恬心里发凉,「就没人报警?这是故意杀人了。」 王丽笑了下,「哎,我这也是听说的。我不做那种事,但我现在做的也不能摆在檯面上,要遭大家都遭。一个圈子,谁都不会多管。」 唐恬没说话,一双墨黑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她,瞳仁惨白,无端让人心里渗出几分寒意。 王丽别捏地往后坐了坐,「嗳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放宽心,我不会害你。你也别急,好好在这住下。对了,刚才我接到陈老闆电话,说明天是大少爷的尾七,一家人都会回来给他烧纸。他也想见一见你。」 说完了话,王丽多留一会儿都觉得不自在,赶紧走了。 唐恬躺在床上,脑子里反覆回想她说的话,「为了配冥婚,挖坟掘尸、拐杀活人,为了钱这些人真做得出来。」 又想起任务,活着结冥婚看样子是失败了。 她苦恼地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迷迷煳煳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尖叫「哎呀,晚上说话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 唐恬发现身体又变得冰冷僵硬,她动不了,这次连眼睛都睁不开。 旁边有人哭泣有人说话,七嘴八舌的,「真没气了,身体都冷了。」 「陈老闆刚下飞机,也是赶巧了……」 唐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明明还有意识,清醒得不得了! 她用尽了力气想动一动,可身体完全不是自己的一样,闭着眼她也看不到,只感觉到自己被人弄过来弄过去穿上了喜服,盖上头帘又让她继续躺着。 丧葬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唢吶嘹亮,吹着喜庆的音乐,听上去却尖利悽惨,悲悲戚戚。 唐恬呆呆的,脑子里浑浑噩噩,一时想自己真就死了?可意识还存在,难不成也变成了鬼。 「吉时已到!」
第14页 有人高亢嘹亮地叫道,她被人扶起来,一步步朝外边走。 「姑娘这边请,小心门槛。」耳边有人说,声音又尖又细,像是钻子钻入脑子里,唐恬疼的一个激灵,霎时清醒,仿佛一桶冷水从头至踵浇下,遍体生寒。 不对劲,要是死了她怎么还会走动? 她一小步一小步在往外走。 这个时候,她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费力地动了动,总算睁开一点缝隙,只能看到自己穿着双绣花鞋,脚尖掂起,整个人漂浮般被人簇拥着走向门口。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搭起了丧棚,大大的黑色丧字印在翻飞的白布上,一个棺材放在正中,祭台前放着瓜果,燃烧着的纸钱菸灰弥散,模煳了摆在祭桌上的黑白遗照。 穿着喜服的少女,被人搀这迈过门槛--只不过她周围那一个个的,都是雪白的纸人! 有的脸颊涂着大红的蔻丹,嘴上还抹了口红,有童男童女边走边撒白花……纸人个个咧着血红的大嘴,喜气洋洋。 盖头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唐恬只看得到脚边一小块地方,看到那些轻飘飘的纸扎的人,心里像吞了块冰,五脏六腑都冒着寒气。这不是她以为的现世的冥婚。 --这是真正的冥婚! 在一个纸人的搀扶下,她缓缓上了顶大红的花轿。 轿帘放下,媒婆一声令下,「起!」 白衣黑裤的纸人轿夫稳稳抬起花轿,最前方是吹拉弹唱的艺人,最后是挑着「嫁妆」的一列纸人,仔细看嫁妆,「奔驰轿车」、「花园别墅」,黄湛湛的金元宝、几百亿冥币……甚至还有叠到一捆的纸扎的手机。 坐在轿中的她穿着一双绣花鞋,鞋尖缀着颗硕大的珍珠,正随着轿子巍颤颤晃动。 冲击太多,唐恬有点麻木了,甚至还在想,这个哪个朝代的结亲方式,土气。 她就坐在轿子里晃悠悠地一路往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落地。 吹拉弹唱的声音静了静,接着轿帘被掀开。唐恬狭窄的视野范围内,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才见过一次,唐恬发现她对这只手印象深刻。 掌心朝上,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白到泛青,一看就是双遒劲有力的手。 他做出搀扶的姿势,唐恬掀了掀眼皮,坐着一动不动,内心十分冷漠。 一声招唿不打,突然把她弄到这来,吓死个人了。她动不了,他自己想办法去吧。 那人也没生气,朝下握住了她交叠放在小腹的双手,稍微一用力一搀,唐恬的身体就自己动作,缓缓钻出了轿子。 唐恬:「……」身体的锅,她不是主动的。 一个大红绸缎塞到手上,她被人牵引着似乎走进了一个房间,有人拖着宛如太监的尖细嗓音宣布,「一拜天地--」 腰不受控制地下弯,僵硬的起身时她能感觉到骨头生锈似的咔嚓作响。 「二拜高堂--」 又鞠了一躬。唐恬忽然涌起冲动,想掀开盖头看一看,坐在主位上的是不是她这一世无缘得见的父母。 她久违地有点想哭,可惜这身体连眼泪都出不来。 「夫妻对拜--」 身体转了个方向,唐恬眼皮底下出现一双黑色布鞋,长衫褂子,只看得到膝盖以下,再往上就看不到了。 对拜之后,那声音又高叫着宣布,「礼毕--送入洞房--」 噫噫噫?唐恬一颗心绷紧了,以为拜完天地就完了,不会吧,真的要那么写实?! 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跟着对方挪动,唐恬此时恨不得昏过去,跟死人洞房,她十万个拒绝! 走了两步,手上的牵引忽然停了下来。对方仿佛察觉到她的抗拒,走到她面前,那只十分好看的手轻轻钳住她的脖颈。 触感冰凉带着湿意,唐恬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江水的腥气。 铁青泛白的手指指骨倏地用力,瞬间周围的一切模煳起来,宛如溺水般窒息的感觉袭来,她拼命挣扎,勐地一下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正在给她穿红色寿衣的几个女人愣住,紧接着「妈呀鬼啊!」 「啊啊啊啊!」 一群人尖叫着溃逃,王丽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看着刚才摸着都没气息了的少女慢吞吞坐起来,低头看了下自己现在的装束,白肤红唇宛如厉鬼,扬起嘴角沖她一笑,「原来我还没死啊。」 第9章 聘礼3 一屋子的人顷刻间跑的精光,就剩下个软的跟面条一样坐在地上,要昏不昏的王丽。外面唢吶悽厉的哀乐戛然而止,接着传来更加嘈杂的七嘴八舌喧闹声。 「那女人坐起来了!」 「明明死了的,怎么又活了?「 唐恬脑袋还有点晕,趁着屋里没几个人,飞快地把枕头下的手机掏出来瞟了眼,果然又收到了新的简讯。 【当前任务:结阴亲。 任务难度:一星半 完成度:完成100%。 奖励:生命点数480小时。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恭喜恭喜。】 唐恬:「……」心塞。 「唐、小唐,」王丽扶着墙站起来,声音打着哆嗦,「你刚刚、明明没气了。」 上午唐恬把她叫过来,虽然没答应对方提前做仪式的要求。想着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估计也快了。于是打电话叫人送了衣物过来,准备随时给她收敛。
第15页 也就在几分钟前,她打不通唐恬电话,过来查看,发现人已经没气了。 这才赶紧收拾,趁着身体还温软,不然僵硬了就不好换了。 谁知喜服刚穿上,人就忽然醒过来,把一群人吓的不轻。 「……刚刚噎了下,缓过来就好了。」唐恬摸到枕头边有个红包,「这是什么?」 王丽惴惴不安地解释道,「这边的风俗。结阴亲的人家会包一个红包,里面放的不是钱,而是写着男方忌日的喜帖,和一点头髮,当做聘礼。女方拿了这个红包,就代表答允。之后剪下一截女方的头髮和男生的束在一起,再补上女方的忌日。就是一张完整的庚帖了。也有结髮之意。这个也是要随着女方一起下葬的。」 「还有这么多习俗。」唐恬说。 王丽有些奇怪地打量她,「你……不怕?」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当时人还没死,坐在床沿心平气和地跟她讨论阴婚。 「可怕的事遇多了,就习惯了。」唐恬明白了,真的结阴亲并不是用死人的身体就好,而是需要灵魂来完成仪式。她自己活着或死了,再举行仪式都不能算作成功。 必须要陈旭的鬼魂愿意帮忙才行……陈旭才是这个任务的关键! 她忽然发现手机之阴险,陈旭之前犹豫是否阻止她拿到笔记本的态度,其实表明他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那说明,在陈煦生前,他并没有答应和手机绑定。 于是手机千方百计用她的命来诱惑她,设置了这场任务,陈旭若看着不出手,她必死无疑;若他出手的话,结了阴亲的两人就彻底算是绑做一块儿了。 手机就能趁机控制陈煦! 这鬼东西,简直成精了。 唐恬握着手机,心下感慨万分。她以为自己大发善心,用生命最后一点时间完成陈煦的遗愿。结果是陈煦牺牲了自己连生前都不曾捨弃的自由,来救她。 手机嗡嗡震动,简讯来了。 【当前任务:查清陈旭死亡真相。 任务难度:一星半 奖励:也许有特别的惊喜?】 唐恬一目十行快速扫完,把手机塞进衣兜里。她扶着床站起来,身体的沉重感一扫而空,久违的轻盈。 手机发布的续命奖励,竟然真的能让她活下去。 刚走到门口,一行人急匆匆地进来,为首那人差点和她撞个正着。四目相对,中年男人大惊失色,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旁边有人及时扶住了他。 「鬼啊!」 后面男男女女更是尖叫的尖叫,还有人噗通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唐恬腹诽,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用手机照了下自己的脸色,她脸本来就苍白,他们还给涂了厚厚的□□,嘴巴抹的红艷艷的,再加上红艷艷的嫁衣,这么一副死人的盛装打扮,走出去更是要吓死个人。 被秘书扶住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到底见惯大风大浪,惊吓以后回过神来,「你是小唐吧,这是什么情况?王丽说你已经去了。」 眼神掠到她身后,冷刀似的剐向还坐在地上的王丽,后者反应过来金主要生气了,赶紧麻熘儿爬起来想解释,可瞅着好端端站这儿的唐恬,也不知该怎么说,「陈老闆,我们都几个人都摸过脉了,的确没了唿吸……」一边偷偷瞄着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唐恬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中年老男人,露出亲切微笑,「陈老闆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小唐。」 「小唐啊,这是怎么回事?」陈老闆点了下头,现下的场景十分尴尬,他又瞥了眼王丽,对她办事不利十分不悦。 唐恬还没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陈老闆,」后面跟着的风水先生可不想得罪这颗摇钱树,连忙挤上前道,「过去我也听老人说过这种事。这一口气卡了,都以为人死了送去棺材里了,没想抬棺的时候抖动的剧烈,那口气顺过来人又醒了。」 他嘴里这样说,其实也不过是先稳住陈老闆。那情况极为罕见,而且别人也只是中毒,不像唐恬身患重病。 但不管怎么说,听到这话陈老闆怒气缓和了点,依旧板着脸,现下该请的丧仪队来了,该安排的事都在进行了,这人又活回来了,简直让人为难。 场面一时僵滞,彼此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唐恬善解人意地先开口,「陈老闆,可以单独聊一下吗。」 陈云志正要开口,身后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时髦的女人抢着插话,「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大家都在这儿。」 另外一个年轻男人愤懑地叫嚷,「就是,你现在活过来了,这算什么,我们钱也付给你了,葬礼也正在举行,七里八乡都知道,我们陈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够了!」 陈云志不耐低喝了一声,不怒自威。几个人这才面色不虞的闭嘴。 他示意了下秘书,秘书会意,连忙去院子里招唿丧葬的人离开,那些人也不怕老闆赖帐,收拾起傢伙事儿眨眼就散了个干净。 陈管家也让人把所有人请出来,在正厅泡了茶,唐恬趁着这会儿回自己屋里,匆匆把满脸□□擦干净,重新换了身衣服出来,围着圆桌或坐或站的几人看见她不约而同怔了下。 北方人个子都高,唐恬1.65的个头在南方算纤长,在他们眼里是娇小可人。再加上现在洗净了脸,和刚才白的跟刷了层粉的诡异模样一比,真是清水出芙蓉,虽孱弱病态,也有几分惹人怜爱。
第16页 陈老闆眼风一扫,「你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这是我妻子和小儿子,都是家里人,没关系。」 唐恬淡淡一笑,「既然陈老闆说没关系,那我就直说了。」 「我刚才是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就去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人将死未死的时候,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场景。我看到自己穿着大红喜袍,被一顶花轿抬着去了很像你们家正厅的地方,然后跟个男人拜堂结亲……」 几人都一副听你鬼扯的模样。 唐恬面不改色往下瞎编,「那人掀了我的盖头,我看到他正是陈煦!」 美貌时髦的女子脸色发白,一下握住了身旁儿子的胳膊。 陈鹏被捏的皱眉,不耐拂开了女人的手,叫道,「胡说八道!」转而对陈云志抱怨,「爸你别信她的,根本就是个骗子,上我们家骗钱来了。」 陈云志绷紧了面皮,神情冷凝,一挥手止住儿子,「接着说。」 唐恬道,「二少爷,我的病例报告陈老闆是亲眼见过的,什么情况他比你有数。我都要死了,骗钱有什么用,」低沉了声音,「骗命的话还说得通。」 话语中的幽冷听的陈鹏顿时鸡皮疙瘩都起了。 唐恬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一字一字道,「总之,我就是帮陈煦带句话,他就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陈鹏脸色一下涨红变得猪肝色,紧接着一白,冲着唐恬冷笑,「胡说八道!他就是醉驾把车开进了江里,自己找死!」 「小鹏!」林落雁抓住陈鹏胳膊制止他发火,她咬着唇极力掩饰着惊惧,手指攥的死紧。 在商海沉浮多年,遇事轻易不露神情的中年男人,此刻面色黑如锅底,把门关上,陈云志示意唐恬,「小唐,坐下说。」 她落座后,陈云志捧着茶杯慢慢道,「小唐,你既然还活着,我们也不会催你,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着病。就当自己家,好吃好喝着,我也不会亏待你。」言下之意左右钱都给了,人肯定必须留在这儿。 话带着四两拨千斤的云淡风轻,陈鹏激烈反对,「爸!她在这儿装神弄鬼的造谣,流言蜚语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陈家!「 陈云志摆摆手,一双闪着沉静睿智的眼盯着唐恬,「你人年轻,没经歷过什么事,很容易被人矇骗了走上歪路。我自问给的价格不低了,也允诺你过身之后好好安葬,逢年过节跟我大儿子一样享受香火……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跟我当面提,可跟着王媒婆来这么一出,实在不应该。」 还是怀疑唐恬和王丽夫妻串通着想再讹他一笔大的。这人一旦起了疑心,甚至开始怀疑她的病例都是造假。 心里已经有了冷酷决断,陈云志神情越发和蔼,语气隐隐带着告诫,「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汽车从山崖上落进江里。现在又是夏季汛期,水量大流速快,我找专业的打捞队耗了一个星期,花了十多万才把车子打捞上来的时候,但陈煦没在车里头。后来也没能找到。」 坐在旁边的女人低头绞着手,一言不发。 陈鹏一拍桌子,冷笑连连,「听懂了吗,所以你说的话,我们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如果真的有鬼魂,他尸体都不在这儿,你跟谁结的哪门子的阴亲?你就是瞎编也稍微有点可信度行不行。」 唐恬托腮想了想,问陈云志,「那你们之前下葬的,是空棺?」 「餵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陈鹏叫嚷,唐恬没搭理他。 陈云志仔细瞧着她神情,微微点头,「就装了些他日常用的东西。人死了尸体都找不到,不能入土为安,我心里也愧疚。再加上下葬那几天发生了点怪事,我就想着沿袭这里的风俗,帮他结个阴亲,也好安抚一二。」 他沉下声,显出几分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小唐,你装病能装一天,能装一辈子?迷途知返啊。你要是现在承认是乱编的,我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你出去澄清一下就算了。至于之前给你打的钱,你写个借条,慢慢还就是了。」 本想结冥婚安抚儿子,没想引狼入室弄的流言四起,久居商场的商人果断止损,面上和善宽慰着,心里要报復对方的方法多的去了。 唐恬的目光从男人肩头掠过,径直看向他身后,笑了笑,「陈老闆是生意人,我说不过您。要不这样,如果我能说得出陈煦的尸体在哪儿,你就一定追查他死亡的真相。行吗。」 她朝着众人身后微笑,像是在跟别的人说话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少女,你的名字叫瞎扯xd 恭喜点亮「神婆」技能。 第10章 捞尸人1 众人顿了顿,禁不住顺着她的视线,接二连三地纷纷回头,陈鹏诧异,「你在看什么--!」 戛然而止。 陈鹏脸色刷地变白,未尽话语卡在喉咙里,睁大眼不可置信。他们的身后是两把太师椅并一个茶桌,茶桌上有个盛茶杯的白瓷碟子,孤零零落在那儿,十分古怪。那里本来空无一人,此刻其中一把椅子上仿佛有人刚坐过,椅背椅面一大片水迹,湿淋淋地正往下滴水。 「滴答」 「滴答」 水滴声重重砸在每个人心里。 陈云志脸色微变又迅速压住,冷静道,「早上是谁打扫的,帕子都没拧干就在擦。碟子也不收拾。」 听到这解释,几人不约而同想松口气。唐恬不置可否。
第17页 那死鬼挺早就坐那儿看热闹了。灰濛濛的一个影子,斜斜倚着靠背,手上把玩着碟子。一直在暗示她。 「我就说这些老傢伙!」陈鹏吐了口气,觉得刚才被她看了笑话,拳头握紧,恶狠狠道,「好啊,你知道尸体在哪儿,你现在就说!要说不出来,这次我绝不放过你。」 唐恬眼眸闪了闪,「现在还不行,要等到晚上。」 「你就是个骗子!」陈鹏拍案而起。 「嘘,别急,」众目睽睽之下,少女纤细食指抵住自己的唇,手指苍白嘴唇带着一点没擦干净的嫣红,笑的又诡异又开心,「知道碟仙吗?等入了夜,陈煦会来亲自告诉你们,他的尸体到底在哪儿。」 「哐当」陈鹏失手打翻了茶盖,不可置信瞪圆了眼。 女人绞紧的手僵住。 唐恬笑问陈云志,「陈老闆,所以你敢不敢答应我刚才的条件呢。」 这是在逼陈云志,如果他不答应,就侧面证实了心中有鬼,陈煦的死的确不是意外,今天的对话传出去流言更盛;若是答应,晚上要真问出了尸体所在的地方,势必会找人去捞,要真捞上来了,不巧尸体上又发现点什么…… 陈鹏脸色忽青忽白,要是平时他是不信这些的,但之前住在老宅里亲眼目睹过怪事,唐恬又这般诡异。 「老陈,」林落雁忽然抓着陈云志的胳膊,指甲用力地都在他皮肤上留下印记,「公司那边还一堆事等着你,哪里有功夫听这女人瞎编!她就是跟风水先生联合起来想讹我们!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待着不舒服,我们还是早点启程回去吧?」 面对女人的央求,「落雁,既然话都到这儿了,也不妨试一试。到底我是个做父亲,儿子的心愿我肯定要为他实现。」陈云志脸上看不出表情,轻拍了下对方的手示意松开,一双黑眼珠冷冷盯着唐恬,吐字低沉有力,「好。」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看你是小姑娘机会给你了,你偏要坚持着,那晚上要是没个结果,到时也别觉得我陈云志不好说话。」 放下狠话,约好晚上碰头的时间,陈云志就带着妻子儿子离开了唐恬住的这间屋子,外面搭的丧仪棚子还没拆,陈老按照主人吩咐把丧葬队一干人都赶走了,只留下了风水先生和鬼媒王丽他 们夫妻二人。 王丽偷偷摸进来想询问情况,唐恬敷衍打发了她,趁着下午没人打扰,用中午吃饭的餐盘倒扣着,在挂历纸大小的白纸上,按碟子的大小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围绕圆圈在里面写上「是」「否」、0-9数字、以及26个拼音字母。 时间有限,她也不是专业的,简单做了个占卜板,基本上能涵盖可能的答案。 做好之后她放在一边,有点奇怪,「既然可以控制我的身体,陈煦为什么不直接附身在陈老闆身上说出他尸体的所在?」 后来想想,陈煦的力量应该是有限制的。陈云志是男人,年富力强,生命力旺盛,不好操控。 而她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又是女人,阴气重。 她说的话让人将信将疑,就算再操控她,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打了折扣,不如通过请碟仙的方式,让陈家人亲自「聆听」感受一番,增加可信度。 在碟子上画线当做箭头,还需要参与仪式的人的鲜血。唐恬把指尖上刚出炉还散着热气的血抹到瓷碟上,盯着清晰的红线喃喃,「随便抹了血,这东西不会成精吧。」 见鬼之后,原有的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完全颠覆,她都有点草木皆兵了,还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夜色已至,等到快12点的时候,陈老闆三人绷着脸来了。 老宅的厅堂里,唐恬锁门关灯,点燃蜡烛,给他们介绍了下规则,「……总之,注意事项就这几条,请务必遵守。」 陈老闆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女人站着没动,「碟仙的话你们两个人不行吗。」 唐恬指了指他们,「一、二、三、四,我们四个人,两男两女,这个配置是最低要求。刚刚好。」 陈鹏皱着眉,忍耐着拔腿就走的冲动,在陈老闆的要求下,不情不愿坐下。 三人坐好了都望着女人,她没办法,也只能落座。 「人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唐恬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差半分钟到午夜12点。此时四人围着圆桌而坐,桌子上一张摊开的占卜板,正中间是白日里莫名出现的白色瓷碟,桌子边立着根蜡烛,烛火轻轻摇曳,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的每个人脸上像蒙了层黄纱,影影绰绰看不清表情。 室内鸦雀无声,静的诡异。 每人将一根食指放在倒扣的碟子边缘,闭上眼齐齐低声念道:「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在场四人都感觉到一阵冷风掠过,开始前他们特意把所有窗户都关严实了,这屋里又没空调风扇,哪里来的风?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水腥气。 陈家三人背嵴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唐恬嘴角弧度上扬了一点。 烛影剧烈晃动,四人紧紧闭着眼,屏住唿吸,因此也没有看到,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 模煳的黑影坐在唐恬和陈云志中间,一身西服水淋淋的,他伸出去按在碟子上的手白的泛青,像是在水里泡久了。
第18页 所有人都感觉到室内的温度蓦然下降,宛如冰窟。 除了唐恬,其余三人心里极力压抑住想要撒手逃跑的本能,开始之前她告诫过他们,在送碟仙走之前都不能有任何一个人把手拿开,否则它会永远跟在活人身边。 就在这时,被他们按着的碟子,在桌子上轻轻的移动起来。 它以打着圈的方式在走,碟子缓慢划过纸张发出细碎声响,陈老闆面沉如水,陈鹏十分惊恐似地喘着粗气,女人更是低低叫出来。 一圈、两圈…… 陈家人没一个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的,死一般寂静的屋内,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碟仙碟仙,你是陈煦吗。」 比平时说话腔调更低沉喑哑一些,声音幽幽在空气中透着凉薄,语速也慢,急的人心慌,恨不得让她赶紧闭嘴。 话音刚落,碟子转动的幅度更大了点,一圈又一圈,尔后缓缓停了下来。 众人被牵扯提着的心这才放缓,几秒之后见碟子再无动静,四人或抢先、或慢慢睁开眼,四双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碟子上刻的红线对应的字上。 「是」--碟仙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写崩了么,感觉都没什么人看qaq 第11章 捞尸人2 女人倒吸了口凉气,唇边溢出似啜似泣的呜咽。 陈鹏拳头握的死紧,勐地扭头沖唐恬吼,「是你!」 「都给我闭嘴」陈云志低斥,视若无睹其他人的异状,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又干又涩,「煦儿,你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的」 女人和陈鹏刷地抬头,不可置信望着他。 这个时候,碟子悠悠动起来,还是以打圈的方式,绕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的线条游走。 所有人的眼珠子一错不错,仿佛黏在碟子上。这一次,它的回答格外漫长,一圈圈走着,一会儿在写着「是」上,一会儿再「否」上,有时又移到拼音上去,最后落到是和否字的中间,偏向是的方向,停在空白处。 陈鹏问,「什么意思?」 唐恬替陈煦回答,「他不清楚事故原因,但怀疑是人为。」 昏暗光线下,女人惊惶的脸看上去比病恹恹的唐恬还白。 陈云志面色凝重,「煦儿你告诉我,你的身体现在在哪里?我一定让你安心下葬,为你讨个公道!」 话语铿锵有力,字字坚定,说到尾音更是隐含哽咽。 晃动的烛火下,中年男人眼眶都红了,虎目含泪。按着碟子的手背青筋绷起,用力到颤抖。 听到他的话,陈鹏豁地睁大眼睛。 女人不堪重负似的闭了闭眼。 众人注目下,那小小的碟子再次开始移动。这一次直直冲着写有26个拼音字母的圆圈而去,在选定的拼音上顿了顿,接着快速移向下一个。 「da 、wan 、cun,」几圈绕完,唐恬记性很好,在碟子最后停下后脱口而出,「大湾村?大概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这个陌生的名字昭示着唐恬没有撒谎,打碎了陈鹏最后一丝无神论的幻想。他说着迫不及待就想去拿手机,唐恬勐地喝道,「别动!仪式还没结束!」 众人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齐刷刷看向陈鹏,他一下僵住,还好指尖还堪堪触及着碟面,连忙用力摁住了。 「唿」有人小声松了口气。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唐恬扫了眼三人。 一室静默。 陈云志嘴唇翕动,他虽年过不惑,而久居高位在下属和家人面前素有威严,此时朦胧光影下,像是一下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镌刻着岁月沧桑。 犹豫了一下,满腔言语最终化成一声长长嘆息,「唉……」一手捂住了脸,闭上眼是愧,亦是悔。 「没有。」陈鹏和女人更是和陈云志无话可说,一脸迫切恨不得早点结束。 唐恬想说结束语,不料陈云志忽然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煦儿说的了?你既说跟我儿子结了阴亲,好不容易见到他都没个话讲?」 「爸!」陈鹏觉得自己父亲是发癫了。 而在身边一直沉默坐着的黑影转头看向她,一双隐在黑暗中的眼黑沉沉的,像是一汪死水深不见底。 唐恬眨了眨眼,慢吞吞道,「哦,倒是有句私密话,本来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讲,陈老闆--爸爸你想听的话,那我就直说了。」 陈云志淡淡颔首,陈鹏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唐恬便道,「陈煦我同你打个商量,洞房的事先缓一缓。我们才认识没几天,这进度也太快了。先了解了解,培养一下感情再说。行么。」 话音未落,陈鹏侧目一副「你他妈是疯了」的惊悚眼神,女人精緻的面容扭曲了,陈云志到底是姜老的辣,稳重的面色未变,只嘴角隐隐抽搐。 四人手底下碟子缓缓移动,这一次毫不迟疑,红线指到了「是」字上。 唐恬挺满意,看来这死鬼还是能听得懂人话的,脾气不错,应该跟她合得来。 陈鹏这下是彻底服气了,小声嘀咕,「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跟个死人、咳,都不怕么。」 唐恬沖他甜甜一笑,「我都快是死人了。」 再说结阴亲都亲自体验过了……对比之下碟仙真是弱爆了。唐恬自信觉得短时间内不会有更恐怖的东西能吓到她了。
第19页 而很快她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打脸啪啪响。 陈鹏被噎,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没其他想说的了,那就结束吧,」眼神徵询问过三人意见,唐恬低低唤道,「碟仙、碟仙、请你离开。」 其他人紧跟着念道,「碟仙、碟仙、请你离开。」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幽幽絮语,在深夜寂静的晚上令人瘆得慌。 烛火摇曳了一瞬,无人注意到,投落在墙角的多出来的那个鬼魅影子,忽然消失了。 问出了陈煦的所在,陈云志说到做到,立刻定下了第二天就出发。 唐恬在网上查了查,全国叫做大湾村的地方有几十个,她沿着地图考虑,陈煦跌落的江叫做南江,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往下流淌200多公里,在山西境内的北边,有一个地方也叫做大湾村。 「就是这里了。」网上对这个地方的解释,她眉头皱了下,锁定了地方。 这地方很有名,又被叫做「死人湾」。在上游落水的人,黄河裹挟着泥沙和尸体流经这一片的峡谷地,遇到约莫九十度的大转弯,河道变窄,由于离心作用和放缓的水速,水面漂浮的尸体就被甩在弯道边缘处,这一块以前是滩涂地,水不深,因此漂浮到这里的尸体越积越多,被当地人称为「死人湾」。 水边有一座叫做青山的大山,大湾村的村民世代居住在这里,那里由于地形气候原因,也是一所全国有名的贫困村。能打工的青壮年都出来了,留在村里的都是老弱病残。 第二天,陈云志的秘书找了辆商务车,一行人开车前往大湾村。先是走高速,开了两个小时就下去走省道,接着路况越来越差,300公里的距离,足足走了近6个小时才抵达大湾村。 一行人是早上9点出发,中途在服务区简单吃了午饭,下午3点过抵达村口,见再开不进去就停了下来。 众人下车,唐恬入目所见都是老旧的泥瓦房,野狗到处跑,村里零星几个老人弓腰驼背坐在自家门口,满脸沟壑。 「这村子怎么没个年轻人。」陈鹏嘀咕。 「你去问问尸体在哪儿,问有没有愿意打捞的。」陈云志遣了秘书陈珣去询问,过了会儿,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回来,带着他们往村里边走边道解释,「因为尸体太多,这里自古就有一种职业,专门帮人去捞尸体的捞尸人。现在年轻人嫌这活儿晦气,不愿意做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一户人家两父子在干这行,他们住在村西头。」 大湾村不大,他们一路沿着颠簸不平的黄土路走了约20分钟,就来到了村子的西边,路边有户人家的土胚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捞」字,还画了个箭头,众人顺着走了几步,就见一个抽着旱菸的黑瘦老头坐在门槛上,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 老头穿着身洗的掉色的黑布衫,年约五六十,精神矍铄,瞥见他们几人,轻车熟路回道,「捞尸?」村里少见外乡人,一见陌生人用脚指头都不用想,那都是找他捞尸体的。 「是……」秘书还没说完,王老五把烟枪在地上磕了磕,「话说在前头,我们这的规矩,下水,1万!甭管捞不捞得起来。如果捞上来了,另加1万!」 斜眼瞅着陈云志,「老闆你还捞不。」 经年累月在这从事捞尸业,练就了一双看人的本事。上下一打量就知道这群人为首的是谁,穿着打扮如何,出什么价钱对方承受得起。 陈云志他们自然知道是被人宰了,但这价格,说实话也不算漫天要价,但也不算不能接受。更何况这点钱本来在他眼中也只是毛毛雨。 陈云志给秘书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和王老五讨价还价。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可以再讹他们。 两人说了几句,王老五比划着名收拾,坚持一分不少,「我这活儿你看着容易,整天都跟死人打交道,晦不晦气?那尸体不知道泡了多久,又滑又腻,我还得用手去摸去拉上来。要不是我有病,儿子要照顾我没法去外地打工,鬼大爷想做这活路。」 众人听的想想那画面……顿时一阵恶寒。 王老五指指天色,「他刚才说你们要找的人,大概是一个月从南江那边落河的,一个月了,现在是夏天,按照汛期的水速,这两天是差不多飘到这儿来了。不过我们这有个规矩,天黑了就不会去后山那片儿。现在不到4点,还有两三个小时天黑,时间也算够了。你们今天捞不捞?不然就得明天。」 秘书徵询看向陈云志,他还没开口,陈鹏先闹起来,「我才不想今晚住这里!」 要入村,得开一个小时的盘山公路,人都能绕晕。现在下山陈鹏嫌麻烦,住这里他更不愿。 王老五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烟燻的黄牙,「我等的,你们等的,就不知那具你们想捞的尸体等不等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鼓励,每次很丧的时候看到你们就元气满满了! 第一个故事偏古早鬼话、民俗风,节奏比较慢。第二个故事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第12章 捞尸人3 唐恬插话,「怎么说?」 众人这才惊觉她存在似的,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 这一路上,她安静的很,苍白若瓷的脸颊透着病态的虚弱,存在感单薄的像一抹游魂。
第20页 王老五道,「死人湾,一年要从上游漂下来两三百具尸体,你算一算,是不是隔两三天就有一两具?飘下来那么多聚集在死人湾,我们看到新的了,就先去捞上来看一看,身上有没有信息,有手机,或者有身份证,我们直接跟他家里面的人联繫。接到电话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过来,把尸体给接回去。还有那么一两成,身上能证明身份的都给沖走了,人也浮肿的没法看,这种无名尸体不用管,会给它放了回水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的来了慢慢就会把旧的给挤出这个河湾,往下游水库流去。所以我催你们赶紧的,不然再晚上几天漂到水库去了,那就没法捞了。」 几人心思各异,唐恬立刻点头,「也是,那就现在去捞吧。」说了才转向陈云志,笑着道,「陈老闆,我相信您一定也是和我一样,听到这情况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把人给入土为安的。」 话递到面前,陈云志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然搞得像是他想拖延似的,当下一口道,「现在就捞。」 「好咧。」王老五一边说一边焊烟也不抽了,站起来扭头沖屋里吼,「石头,有活了,赶快起来!「 \"来了爹。\"屋里立刻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 王老五沖秘书,冷哼了一声,「看你们穿得人模人样的,我也不怕你们赖帐,不过还是那规矩,反正下水你就要给我1万块。」 老头把烟杆一放,很快穿着蓝色t恤、宽大黑色短裤的男子,圾着双塑料拖鞋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长相是北方人典型的粗矿,看上去年过30,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肌肉十分精壮。男人一只手拎着一桶机油,胳膊上绕了几圈足有拇指粗的绳子,手里还拿着一桿钩子。 王老五双手背在背后,在前头带路,「走吧,再晚天就黑了。」 陈云志道,「我们也要去?「 陈鹏追问,「不是你把尸体捞出来,带回来就行了吗?」 那叫做石头的汉子粗声粗气说,「这尸体早就泡涨发了,衣料也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早就软了烂了。你们不当场确认,万一捞上来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那我们不是白费劲了。」 「可是」陈鹏还想说什么,陈云志一言不发跟着走了。唐恬立刻赶上。陈鹏和林落雁对视一眼,这一趟他们特意陪陈云志来,就是要做一个孝顺儿子、贴心妻子,都做了99步了,最后一步肯定也要做好。 两人不情不愿跟在最后。 要到死人湾,要沿着小道先上山再下山。望山上走的时候,说来也奇怪,前山还是烈日酷暑,阳光普照,一翻过山顶,天就阴了下来,阳光都匿在了乌云里,阴沉沉的看上去像要下雨。 秘书忍不住问,「这天不会下雨吧?」 王老五嘴里哼着小曲,十分不满他的打断,「下什么雨!这坟山背阴,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 众人正穿行在一片树林里,遮天蔽日的绿荫下,他们闻言感觉背上凉飕飕的。 秘书又问,「怎么叫坟、坟山这个名字?有点……」 王老五道,「不吉利?原本是叫文山。可你瞧瞧,」他一手随便指向林中,众人看见其中不少凸起的坟包。 而刚才前山几乎没有见到几座,到了后山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边到处都是立着墓碑的坟墓。 「大湾村的人祖祖辈辈都葬在这后山,几百座,或许更多。久而久之,可不就成了坟山了?当地人就改了称唿。坟山,死人湾,搭的很。」 老头一笑,露出被烟燻过的黄的发黑的牙。 炎炎夏天,穿行在林中的众人一身鸡皮疙瘩都起了。 王老五话锋一转,「平日里当地人也都不愿意到这边来,嫌晦气。所以你说我这要价,哪里高了?整天跟死人打交道。「还在耿耿于怀这么一群有钱人,居然还跟他讨价还价。 陈鹏问,「你儿子手里拿的那根铁桿子,是做什么用的?」 老头瞥了眼前面大步流星带路的石头,他一直闷声不吭走在前头。 「那铁棍,我们叫做捞尸棍。这一个根是从我祖父那里传下来的。人死了会漂浮在水面上,不管是趴着还是仰着的姿势。拿有弧形的弯钩去勾着尸体的脖子,会比较容易勾到船边,然后再把绳索套在他的四肢上,这样就能够把人拉上岸。就这个东西,是老祖宗智慧的结晶。这弯勾的部分必须要钝,不能太锋利了,否则,」老头嘿嘿一笑,喑哑着嗓音,「这皮肉在水里泡了那么多天,夏天的江水温度高,简直像在滚水里煮过,钩子一下去,要稍微用点力,咔的一声,头都能拉掉了!」 「妈呀!」陈鹏分心在听,正好踩到一块青苔上,一不留神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 「儿子,你有没有怎么样。」旁边女人赶忙把他扶起来,陈鹏拍着屁股站起来,骂骂咧咧,「老头,你别说这些噁心的事儿。」 老头斜眼,「这就受不了了?我说这些是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别待会儿到了那个河湾边,看着浮尸又哭又吐煳了满脸,那才噁心。」 众人:「……」这老头嘴怎么这么毒呢。 通往河滩的小路从来没有修整过,都是沿着前人从杂草里踩出来的,路况倒是不难走。身手矫健的石头,走在最前面把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王老五背着手,熘熘达达走在他们这一行人的前面,给他们讲着当地的一些事,话里话外都是这个钱是辛苦钱力气活,一点都不容易。
第21页 总之,这一路叨叨说下来。众人对他的态度稍改了一点。 半个多小时后,被绿荫挡住的视野渐渐开朗,众人老远便看到有一片河湾。又走了几百米走出森林下山,刮过来的风也时不时的带上了一阵说不出的味道。 跟着老头走入鹅卵石堆集的河滩上,老头下巴朝着水面方向一点,「看到了吧,水面上漂浮的都是尸体。」 众人举目一望,第一眼只看到河面上漂浮着花花绿绿的颜色,红的,白的,黑的,还夹杂着其他颜色,淹没在发绿的江水里。 陈鹏张口,「哪呢,没看到……」 话没说完,脸白了。 「那是死人的衣服。你们要找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老头问。 秘书忍着噁心,「黑色西服白衬衣,领带是蓝色条纹的。」 「知道了。」老头示意,「那里有个凉棚,你们可以在那等着。」 陈云志带头走入,凉棚是用蓬草和竹子搭的,地上搁一保温水瓶,两把椅子,一把芭蕉扇,再没有别的东西。 王老五也说了这地方阴气重,他们从不在这过夜,就白天过来守一守,看看有没有新鲜漂过来的尸体。 两把椅子,陈云志自然当仁不让的做坐了,还有一把女人迫不及待坐下了,走了一路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实在是有点受不住。 陈鹏就站在她旁边,扭着头不往湖面望上一眼,满脸嫌恶。 「呜--」 伴随着刺耳轰鸣声,石头把快艇发动起来,扶着老头上了船,他在前拿绳拿钩,老头负责开船掌握方向。 快艇破开尸体漂浮的水面,石头肩膀上套着绳子,右手拿着铁钩,不时把旁边的尸体捞到船边查看。 凉棚那没坐的,唐恬也不委屈自己,索性在凉棚不远处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河湾这儿不仅停留尸体,各种垃圾也漂浮聚集在此处。随风翻滚的白色塑料、一群群嗡嗡盘飞的蚊虫、腐烂沉浮的动物尸体……随风一阵阵飘来难闻的腥臭气。 唐恬莫名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特意嗅了嗅,确定和在书房拿笔记本的时候,陈煦身上的味道有几分像,只是他的要更淡一些。 如此她心里有了几分底,陈煦的尸体是在这儿,今天一定捞的到。 「有水不」等了一会儿之后,陈鹏又要喝水,秘书歉意道,「刚才下车的匆忙,没有带上。「 陈鹏这两天是心烦意乱,火气大的很,指着秘书恶狠狠骂道,「你做事一点准备都没有,想渴死我啊。」 秘书连连道歉,还是陈云志看不过眼,「行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陈昨天晚上都没合眼,又是租车又是找路线的。稍有疏忽也是能理解的。车上有一箱水,你就忍这一会儿。」 说到车上,女人忽然道,「刚才我看到小唐手里拿了一瓶水。」除了她,几人都嫌麻烦也没预料到要等这么久,都没拿。 话没说完,几人齐齐朝她望去,正见她仰着头,喉咙滚动了下咕嘟咕嘟,一口气把半瓶水咽下去,尔后晃了晃空瓶子,朝众人遗憾道,「喝完了。」 众人:「……」噎不死你! 见二少爷脸都气歪了,秘书环顾屋里看见了红色的保温水瓶,「二少爷,你要喝水的话,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 第13章 溺死鬼1 他起身去看,陈鹏抄着手,皱眉嫌弃,「鬼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水。」 秘书打开晃了晃,又见瓶口还冒着热气,「刚才王老头有说,他们每天上午都会过来,守一上午,这水看样子应该是他们早上打的。还有小半壶,二少要喝吗。这还有个搪瓷缸。」 高贵挑剔的陈二少实在不想喝,可是湖中的打捞并不顺利,那两人开着快艇,离他们的视线越来越远。最后整个消失在湖面,往下游的地方驶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陈鹏实在忍不住了。先把水倒出来试试水温,觉得不烫,干脆把水瓶提起来对着张大的嘴隔空直接倒。 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忍耐了。 然而嘴巴没接触到瓶沿,开水瓶的口子又比较大,他倒的勐了,呛了不说还打湿了整个衣领,狼狈的不行。 「我艹!」陈鹏抹了嘴,气的差点把水瓶给扔了。 就在这时,突突的发动机轰鸣由远及近,众人精神一振,情不自禁站起来。 快艇直直朝着他们这一方,破开尸体拥堵的湖面,几分钟后就到了河边。石头健壮的身躯站在快艇前,手里的绳子垂落在湖中,似乎将什么东西一直拉着,老头坐在船尾,朝他们招手,满是褶子的脸笑的像绽开的菊花,「捞着了!「 「旭儿!」陈云志几个大步走出凉棚奔向湖边,秘书紧跟其后。女人一下抓紧陈鹏的手,陈鹏站着,她坐着,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陈鹏仿佛安抚似的,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两个人一坐一站望着湖边,神情冷漠,没有动一步。 唐恬本来等的昏昏欲睡,一手撑着脑袋,手肘抵着膝盖,忽然被老头这一嗓子惊醒,站了起来,往前刚刚才跨出一步,忽然觉得有阻碍。 --似乎有人,正从背后拉着她的衣摆。 脚步一顿,她轻声说,「是你吗?你不想让我过去?」试探着往前动。 拉着她衣服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唐恬想了想,收回了伸出去的那只脚,静静站着,「好了,我不看。」
第22页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拉着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唐恬嘴角浮起些笑意。也不知道对方这是体贴她,还是自尊作祟不想让她看到他难看的样子。 「老闆,你看看是这一具不?」船停在岸边,离上岸还有一段距离。石头穿着雨靴,利索地跳下快艇,手里拉着一具浮在水面的尸体朝岸边走,上岸后,陈云志看了尸体一眼,当即哭了出来,「儿啊,我的煦儿!」 要不怎么说父子连心呢,就算面目全非只这一眼,他还是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儿子。 老头在旁边感慨,把系快艇的绳子在木桩上捆紧。走过来跟儿子一起对陈老闆说了句节哀,等到他缓过来,王老五看了眼已经西斜的日头,「这天要黑了,山里天黑的早,我们要赶紧出去了。尸体已经打捞上来了,2万块。」 他话没说完,旁边秘书道,「该给的2万块,等到了村子里一定一分不少的付给你们。」 王老五和儿子满意的笑了,「那我们就赶紧走吧,不过,」王老五指了指尸体,「我们刚才说的,只是捞尸的钱,这要抬回去,还有半个多小时的山路呢。你们是打算自己抬呢,还是另外花钱,让我们父子俩个给你们抬出去呢?」 一听这话,早就不耐烦的陈鹏差点没跳起来,指着王老五鼻子骂,「你想钱想疯了?就这么捞会尸体,你2万还不够!你捞了本来就该负责运出去!」 陈云志脸色一肃,钱不是问题,但他不能接受讹诈,「你们别太过分了!」 王老五冷笑了下,「我们刚才说的是下河捞尸,河,我们下了,」他扯扯湿漉漉还在往下淌水的裤子,虽然穿着雨靴,还是有河水灌了进去,「这尸体泡着的水,普通人挨了一下都容易长皮肤病,那么多浮尸,你们下去一趟?」 众人视线落到五颜六色的湖面,刚才离得远还算没看清,现下一具具漂在水面,尸体早成了「巨人观」,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呈现青绿色、颜面肿大、四肢膨胀、眼球舌尖凸出……当下脸色精彩纷呈,女人更是捂着嘴扭头呕起来。 王老五又道,「尸体也给你们捞上来了。还记得我们怎么说的不?只说了下水和捞上尸体,没有说这钱里包含了运出去!」 这就是他们想当然了,以为村子后面就是河湾,他负责捞也就顺带给搬运了,没想人家分是分,厘是厘早就盘算清楚了。 秘书连忙上去跟王老五掰扯,「如果有这样一笔费用,早在出发前你就该告诉我们。现在这情况,不是讹人是什么!我们要报警!」 王老五背着手摇头,咧嘴露出满口大黄牙,\"你报警啊,随便报,看警察管不管。这一行没有个标价,两方合意就行。话我是早放在前头了。再说要是遇到穷人,人家愿意自己背出去,我们自然不收这笔钱。你们要自己背的话,也可以啊,我还能把担架借给你们,这不收钱。\" 他拿话激人,而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可能为了省点钱自己去背滑腻腻的、腐烂大半的尸体。 秘书在得到陈云志示意后,忍着怒气,「那你们要多少。」 王老五比了个二的手势,「三万。你们都是大老闆,小意思啦。」 秘书跟他讨价还价。 唐恬一直站在远处看着,遵守诺言没有过去。忽然背上一凉,她汗毛直立,一丝腥气掠过鼻翼,一只冰冷的、可以冻住活人温度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她背上写什么东西。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字已经快写完了,仿佛知道她没懂,对方又连着快速地写了两遍。 「走?是让我们快走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见她理解了,背后那只手就消失了。 「陈煦在催促我们快点走,这坟山这死人湾,看样子有几分古怪。」唐恬打定主意,看到秘书还在和王老五谈价,幽幽道,「就三万,但中途你不能再以任何形式加价。」 炎炎夏日,凉风送来的一缕少女轻音,清泠空灵的像是幽魂迎面扑来,扭头一看,黑髮白肤的少女站在凉棚边上的石头上,一眼望去只有黑白两色,背后是寂静的山林,这幅画面大夏天的让人一个激灵,浮躁的心都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鹏气笑了,「你算哪根葱!」他平时对女人还算绅士,但对上她就想怼,总觉得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看着就烦。 唐恬无视他,指了指天色,「再不走,天要黑了。」她瞥了眼老头,「你们从不在这过夜,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吧。再耽搁下去,有命拿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王老五抬眼看了下天色,神色一沉,敛了无赖相,毫不犹豫一口答应,「行,这一趟一共五万块。出去就要给钱。」 招唿儿子拿来搭塑料大棚的塑料布,老头回凉棚去拿担架,看见动过的开水瓶,神情古怪,「你们谁喝了里面的水?」 陈鹏一紧张,「这水有问题?」 老头笑的不怀好意,「我们这儿没有通自来水,都是打井解决喝水问题。这死人湾流经村子,也有无数支流浸入地下水污染了井水,当地人戏称是『人身肉汤』,你刚才喝的就是我早上打出来的水。新鲜,味道还不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味道的一章。 男主是陈煦xd 看了小可爱们的评论,我在考虑要不要改到白天更新,中午12点阳气足的时候看大概没那么害怕?
第23页 当然我个人是觉得,夜晚和鬼故事更配233 夏天马上要到了,就当做清凉一下? 第14章 溺死鬼2 陈鹏勐地扭头抱着肚子一阵狂吐,呕的撕心裂肺,女人捂着嘴一副欲吐不吐的样子,面色苍白。 王老五给了看不顺眼的公子哥一个教训,嘿嘿笑着拿了担架到河边。 两人手套也不戴,把尸体裹进一层层塑料布里,「一、二」两人吆喝着一齐用力,把人抬上担架。 尸体头在前、脚在后,老头在最后面,石头在前面抬,两人配合默契。 老头对众人叮嘱道,「听着,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要想出去不被这的怨魂缠上,就记住了。回去的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回头看。」 老头说的严肃,其他人听了心里瘆得慌。 陈云志凝重道,「会发生什么?」 老头意味深长,「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唐恬想着既然陈煦不想她看见他的尸体,便扭头往回走,反而走在最前面。这山就一条路,无论如何不会迷路。紧接着是迫不及待想离开的陈鹏和女人,两人彼此搀扶着,陈鹏脸色苍白,脚下虚浮,这一趟可被折腾的不轻。 再后面是陈云志、小陈秘书,队伍最末则是抬尸体的王家父子。 一行人一个跟着一个走进林中,沿着小道行走,彼此相距五六步的距离。 天阴沉沉的,绿荫浓厚的林中更是光线昏暗。走了一会儿没人说话,嘴巴闲不住的王老五道,「给你们讲个关于这儿的传说。」 陈鹏很想叫他闭嘴,然而刚才吐了一地,现在满嘴味道难受的很,不想开口。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喝止,幽静的林中老头喑哑含煳的声音从后头飘来,「我们这儿自古就有祭河神的说法。这死人湾当然也有河神。这儿浮尸多,肉身白骨融化在水里,就成了河神的养料。还说这死人湾特殊的地形,也是河神在作祟。」 「我的长辈告诉过我,捞尸人是在河神的嘴里抢食吃,要被记恨上,所以入夜后前往别到后山来。否则就回不去了。」 吃了几个哑巴亏的陈鹏呛道,「你又在卖可怜了。这价不是谈好了,你还想怎样。故意讲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人。」 那声音没理会他,继续道,「还有流到这儿的尸体。80、90年代各种恶性杀人案多的很,一会儿又能漂下来一部分碎尸块。后来好多了,大部分是自杀或者意外落水的,新的来了把旧的挤到下游,就这样死人湾聚集的浮尸一直保持着两百来具。」 寂静的林中,老头低哑粗粝的声音像是砂纸在地上磨,听的人背心发凉,「久而久之,死人的怨魂也在这儿凝聚。他们也想入土为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等待着有亲人来接他们回去。」 「这里头,以前交通信息不便,有人打探着上门来请我们去捞,每年也只不到一成能有人认领。剩下的自然生了怨恨,拉着拽着,千方百计阻扰着,不让其他尸体被捞上来。」 「你们刚才是没看到,我们驶了快艇往下游追出去快一里路,发现你们要找的人和其他三具浮尸缠在一起。那三人的衣服被水泡烂成条状,不知怎么死死纠缠在男人手上、腿上,简直像是五花大绑不让人超生。」 「我跟我儿子费了老大功夫才把这群傢伙分开,单独把你们要找的人拉回来。老祖宗的吩咐,一定要趁着天黑前走出山去,不然的话……」 天越来越黑了,只依稀见到弯弯曲曲的小路。唐恬拿出手机,打开电筒照面。光芒划破黑暗照亮前方的道路。 她忽然停步,握紧了手机,瞳孔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骤然紧缩。 「怎么不走了」陈鹏和女人差点没撞到唐恬身上,嘴里抱怨着探头往前面望,一下愣住了。 「这路,怎么变成了两条?!」 他们惊惧的声音和身后幽幽飘来的难听烟嗓混合在了一起。 「--若是天黑前没出去,就会遇到鬼打墙。」 天彻底黑了下来。林中传来不知名的鸟尖利的啼叫,阵阵蝉鸣声越发显得清寂幽静。 「老头你--」陈鹏喝斥着想回头,女人一把拉住他,唐恬头也不回低喝,「别回头!」 这些地方怪谈,要放在一个月前她是绝对不信的。而现在,有过见鬼的经歷仿佛被打开了新的世界,再见到什么诡谲的玩意儿都能接受了。 怪不得陈煦会催促她快走。 陈鹏僵住,梗着脖子不敢回头,又惊又恐急得直骂,「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陈云志斥道,「老头,这路怎么回事。」 「嘻嘻」队伍最末未的老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梦游似的呓语,「你选啊,选对了你就带人走;错了,就都留下来吧。」 众人顿时嵴背上蹿起凉意,毛骨悚然。 说话的腔调,明显不是王老五。 那这一路上,跟他们说话的人,如果不是王老五,对方是什么东西?如果是王老五,那他……是什么时候被附身的? 抬着担架头部、在王老五前面的石头急喊了几声,「爹、爹?!你怎么了!」 他想回头去看,但这些年从事捞尸这个行当,蹊跷古怪的事情见过不少,老祖宗交代下来的规矩也是记得清清楚楚,心里挣扎的厉害,不敢冒这个险。
第24页 王老五没理他,此后一声不吭仿佛哑了一样。 石头只能感觉到手上还抬着担架,说明自己爹还跟在他后头。 前面几人抱着胳膊,心里发憷。 「报、报警!」陈鹏手忙脚乱掏出电话,一看,一格信号都没有,他不可思议,「明明刚才在凉棚里还有的!」 「怎么办啊。」女人带着哭腔,抓着儿子的胳膊,六神无主。 唐恬拿手机电筒照了下左边,又照了下右边,两边的路看上去都一模一样。因为来时只有一条路又有人带路,她也没有做标记。 地上是被踩的乱七八糟的杂草,脚印杂乱也根本分辨不出来。 「走左边吧?」陈鹏说,强装着镇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不是说男左女右吗。」 抓着他胳膊的女人一下用力,精心打理的指甲不下心掐到陈鹏,他一声痛唿,「妈你干啥啊。」 回神想到自己母亲是女的,他沉默了下,喃喃,「不行啊……」眼中精光一闪,「陈秘书,劳烦你去前方探探路了。」 他也晓得自己喊不动唐恬,也不信她。因此想找人去当个替死鬼。对这个陈秘书他一向不大看得惯,年纪轻轻就跟在陈云志身边,忠心耿耿,格外得到器重。他早就打算自己一旦坐上父亲的位置,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陈秘书。 陈秘书还没有开口,一声夹杂着怒意的呵斥如白日惊雷,在寂静幽暗的林中炸开,「不许去!」 唐恬微怔,陈鹏和林落雁也都愣了下,没想到陈老闆会这么大反应。 「老闆。」陈秘书毕恭毕敬。 陈云志吐了口气,缓缓道,「前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没得让人孤身犯险。」 他平日里积威甚重,这一开口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林落雁抓着儿子胳膊的手指悄然扣紧,陈鹏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背,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王老五一直保持沉默,任凭焦急的儿子怎么喊都不应。 在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陈云志沉吟了片刻,朝唐恬喊道,「小唐,这一路是你带过来的,现在也由你决定吧。」 「你走哪条路,我们都跟着,」男人缓和下来的语气,带着和蔼和慈爱,「煦儿是个好孩子,他选了你来帮他完成遗愿,我知道你也是好孩子。出去之后,我们陈家不会亏待你的。」 言语之间的暗示,是个人都听得懂。 要是像王老五这样的人,或就趁机漫天要价了。然而唐恬一直捏着把汗,随着夜色深重,山林里不详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不为这群人,为自己她也要想办法逃出去。 「我想想,」唐恬盯着两条路,在心里拼命唿唤,「陈煦!你快出来!」 默念了几遍,不知是她现在身后紧跟着陈鹏母子,他不方便出来;还是受到这儿山神河神的压制出不来,总之几分钟后唐恬也没觉得背上有人写字提醒。 「你快点啊。」 陈鹏和女人催促。 没办法了。唐恬吐了口气,凭直觉选了右边那条, 不知道是不是地府走了一遭,她现在对阴气有一点敏感。左边的路感觉雾蒙蒙的,有熟悉的阴冷感,总觉得是不详的黄泉路。 「走右边。」她提步前行,步履坚定快速。 其他人紧紧跟随其后,黑暗的森林中,几人手里的手机充当着电筒,是唯一的光影。 一群人沉默着又走了一会儿,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走出了坟山,来到了村西口边。 「出来了!」一群人如释重负喘着气,背上冷汗都打湿了衣服,脚软手软。 这个时候最后面的石头和王老头抬着担架走到他们身旁,把担架放下,王老头如梦初醒一般睁大眼,奇道,「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唐恬一看时间,她记得他们来的时候要先上山再下山,单程半个多小时。而现在回来,一路上没有感觉到有翻过山顶,简直像是从山腹直接穿过来,才走了不到二十分钟。 石头担心地握住自己老爹的肩膀,「爹你不记得了?你刚才在林中吓人得很!」 他三言两语说了刚才王老五的怪异表现,后者一脸茫然,「没有啊,我走在最后抬着死人累得很,天又黑还要注意脚下,哪里有功夫说话吓唬你们。」 王老五扭头望向夜幕笼罩下黑黝黝的山林,跟尸体打交道那么久胆子比寻常人大多了,此时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喑哑的嗓音带着一丝惧意,「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河有河神,山有山神。坟山自然也是有山神的。林子里那么多坟墓,到现在村里死了人都是直接抬进棺材里埋了。经年累月的,尸体腐烂尸水从棺材里渗出去滋养了树木。所以越是高大茂密的林木下,埋藏的尸体越多。」 「要是天黑了还没从里面出来,就会遇到鬼打墙。以前有小孩子晚上跑进后山的林子里玩,后来就失踪了,村里人怎么找也没找到。」王老五表情有点古怪,「石头刚才说的是真的话,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唐恬,她慢吞吞道,「哦,我快要死了,能看见点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众人:「……」不要再吓人了大姐! 第15章 溺死鬼3 陈云志吐了口气,拿出手帕擦掉掌心的汗,朝唐恬点点头,「你辛苦了。」
第25页 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陈鹏闻言激烈反驳,「爸你是被她骗了!这一切,」他激动地指着森林、担架上的尸体,大吼大叫,「根本都是她安排的!这些捞尸人也跟她认识,合伙搞了这一出就是想骗钱。我才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简直是无稽之谈!」 「陈鹏!」陈云志厉喝,态度肃穆,「是真是假我自己有眼睛会分辨,你急什么。」 女人扯了下陈鹏的袖子,陈鹏不情不愿闭嘴。 唐恬抄着手在旁边凉凉道,「是啊,你到底是真的唯物主义者,还是不敢承认世上有鬼呢。其实承认也没什么,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这么怕,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 「你胡说八道!」陈鹏指着她的手都气的发抖,瞪圆了眼,「要不是你是个女人,我早打死你了!」 女人也神色不善瞪着唐恬。 唐恬一脸无所谓,「哎哎,说话就说话,别激动。」 陈云志沉沉看了陈鹏一眼,「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王老五和石头这一次没再加价,直接帮他们把人运上了一道跟着来的殡仪馆的车。 狭小的环境内尸臭浓郁,开车的师傅连忙摇下车窗,脸都绿了。 王老五找秘书要钱,陈秘书从公务包里掏出几沓厚厚的现金,王老五接过,用手指沾了下口水,吧嗒吧嗒飞快数着钱,来回数了两次,往兜里一放,摆摆手赶人,「钱货两讫。老闆们一路顺风。」 王老五忽然道,「好心提醒一句,回去记得拿菖蒲叶洗洗澡,去去晦气。」 陈云志径直上了车,陈家人也没搭理他。唐恬沖老头点点头。 王老五站在原地目送车子启动,车子的后视镜里映照出老头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咧着嘴露出燻黑的牙,森森道,「今天是你们运气好。」 秘书脚下一哆嗦,用力踩下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后面跟着殡仪馆的车,绝尘而去。 一群人下山,到了山脚下小镇上找了个宾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再返回汾城。而殡仪馆的车则是连夜赶路,要早点回去收敛遗容,准备第二天的出殡。 于是第二天中午,返回汾城的陈家和唐恬再一次参加了陈旭的葬礼。因急着让他入土为安,丧葬一切从简。吹吹拉拉的丧葬队抬着唐恬梦里看过的纸扎的别墅、元宝等一应丧仪,去往陈家大院后面的山上,之前埋着陈旭的坟那,先开坟把棺材里的的东西拿出来。 唐恬获得了陈云志的首肯,让她穿上了亲属才会穿的白色丧服,臂膀上套着黑纱,跟随前往。 陈鹏和女人无精打采地跟着,仿佛一晚上都没睡。 陈云志倒是郑重的很。 起坟后,唐恬看到棺材里一台笔记本电脑,以及一套男士的衣物。这些东西原本代替陈旭的尸体,作为陪葬。现下有了尸体,自然不用这些。 她捡起笔记本,朝陈云志讨要。 陈云志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点了下头算作同意。 唐恬瞥见陈鹏和女人,两人看上去神情镇定,对她拿到电脑没有任何阻拦,陈鹏甚至对她挑衅一笑。 唐恬就知道这笔记本电脑下葬前即使有东西,也肯定被他们处理过了。不过普通的方法查不出来,她还有陈煦本鬼这个外挂。 葬礼结束,唐恬返回陈家大院自己的屋里,这笔记本电脑即使没有电源,还有一点电量能打开。 界面是windows8,没有开机密码--证明的确被人动过。 虽然没和陈煦活人接触过,唐恬不认为出国留过学、回来把要破产的分公司能搞的风生水起的男人会不把自己私人电脑设置密码。 打开看了下,唐恬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想了想,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打开,简讯显示着任务进度: 【查找陈煦死亡真相(进度50%) 友情提示:您的生命时长还剩下384时59分24秒。余额不足,请及时续费。】 唐恬:「……」她倒是想啊。 「尸体已经找到,现在的关键是证据。如果还在的话……陈煦,」唐恬敲敲桌沿,朗声道,「在不在。你的电脑里还留有证据吗。」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唐恬就去洗澡了。擦着头髮回来的时候,笔记本的屏幕闪着幽光,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txt文件。 这傢伙果然留了一手。唐恬打开了记事本。 里面只有一个陌生网址,和一窜英文大小写、中文拼音数字组合而成的复杂密码。 「国外的网址,只能翻墙了。」唐恬折腾了一会儿,终于进入网站,发现是某个外国网站的云盘。输入密码之后,映入眼帘的庞大的视频资料。每个视频下面都是一串表明时间的数字,唐恬扫了眼,找到陈煦出事当天的。 点开后,一个视频弹了出来,画面有些暗不是很清晰,视角正对着车内--这是一个朝内的行车记录仪! 「常用的都是朝外的行车记录仪,一般不会特意买了双摄的来记录车内。可能是事发前陈煦有察觉到点什么,特意换了这个。」 唐恬认真注视视频,最近的是6月1日23点56分,车似乎停在一个地下停车场,周围有其他车辆,环境昏暗。过了不久,后排座的车门被人打开,一个不知是醉了还是晕了的西服男子,被人扶进车。 扶着他的男人戴了口罩和鸭舌帽,车内光线暗,摄像头本来照出来的就不太清楚,这人完全看不清样貌。
第26页 对方特意把他放平在座位上,陈煦闭着眼完全任人摆布,一点反应也没有。 接着男人关上门,径直走向驾驶座,开门坐了上去。 唐恬注意到他还戴着一双黑色手套,整个人又捂得那么严实,明显是有备而来。 男人发动车子,驶离了停车场。 接着是下一段视频,车子行驶到了盘山公路上,男人忽然停车却没有熄火,把昏迷的陈煦拖到驾驶座上,把他右脚放在油门上,埋着头摆弄了一阵。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向摄像头,然后骂了一句,伸手朝着行车记录仪抓来。 画面一暗,唐恬在这个网盘里找了一遍,后面再也没有任何视频了。 「那人肯定拆掉了sd卡,但他不知道的是,陈煦买的这款行车记录仪可以同步把视频传到网络上他自己的帐号里!」唐恬精神一振,把视频下载拷贝到自己的手机上,为以防万一,也上传到自己的云盘里备份。 她拿着手机直接去找陈云志,给他看自己找到的证据。 「陈老闆应该记得,你之前承诺过,要是我找到陈煦的尸体,你就一定把真相彻查到底。现在我拿出了证据,作为一个父亲,您也一定想为儿子讨个公道吧。」 唐恬微笑。 看了视频后,陈家三人神情各异,陈云志拍案而起,「这个傢伙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人究竟是什么仇,这样谋杀我儿子!」 说到动情处,陈云志虎目含泪。 唐恬悠悠道,「这人明显有备而来,我觉得以陈煦为人不会和人轻易结仇,应该不是仇杀。还有可以查一查,这之前他和什么人在一起,才会毫无防备喝醉,或者不小心吃了下药的东西。」 「说不定是非常亲近的人呢。」她冲着陈鹏莞尔,正儿八经地建议,「还是报警吧,交给警察来查,你们也正好避嫌。」 陈鹏咬着牙面皮绷紧,女人惊怒目光仿佛淬毒的匕首恶狠狠扎在她身上。 陈云志目光沉沉,缓缓从妻子小儿子脸上扫过,不堪重负一般闭了闭眼,挥手让陈鹏和女人出去,单独留下唐恬,「小唐啊,我谢谢你找到煦儿的尸体,还有他是被人谋害的证据。」 「我是个商人,名誉非常重要。这事也不好报警,传出去了对我公司影响不好。这件事我会私下找人查的,到时一定给你个交代。」 陈云志语重心长。 唐恬摇摇头,似笑非笑道,「我是什么人啊,哪里有资格需要你的交代。真正想要真相的是陈煦。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给出的交代,是不是他想要的呢。」 陈云志面不改色,声音硬挺,「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今天也累了,你回去休息吧。」 唐恬转身,一路慢悠悠逛着院子,途中遇到陈老,老人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一盏纸煳的灯笼,浑浊的老眼看着她,忽然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那腰弯的极低,他一手扶着廊柱才能撑着身体。 唐恬连忙侧身避开,「陈老您这是做什么。」 老人缓缓直起身体,沙哑垂老的声音道,「刚才我在门外。」 唐恬瞭然,「您听到了。」 老人说,「你来的时候,我怀疑过你是骗子。现在……不管结果如何,我谢谢你,愿意为大少爷伸冤。」 「您客气了,」唐恬淡淡一笑,「这事也不全为你家大少爷。」 她也要续命。 老人又道,「你之前说在大少爷的日记本里,看到他提到小宝……」 「是,」唐恬点头,「您要不自己看看?在他的本子里,我发现一些很奇怪的事,和陈宝有关。」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老人静默了下,手中白惨惨的灯笼光线幽暗,越发照的他的神情晦涩不明,「好。」 第16章 天煞孤星1 老人拎着灯笼在前方走着,唐恬在后面跟着,月光洒下一地银辉,她无意间看到投落到白墙上的影子。 佝偻着背的老人、长发的她自己身后,还有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紧随其后。 高个的像是牵着矮个的,小孩子蹦跳着一手被他牵着,一手调皮地去抓她垂在腰际一晃一晃的发尾。 唐恬连忙快走几步跟上前面的老人。 「您看吧。」到了书房,唐恬找出陈煦的日记递给老人。 陈管家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老人家眼睛不好,把笔记本捧到面前,脸都要凑上去了,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看着。 他看的很慢,并没有只挑选有陈宝的地方看,而是从头到尾,一页不落地看完。 不算多的文字,他却看了很久,像是透过这篇简单的随笔,重新看到一个人的平生。 「唉」之后放下笔记本,长长地嘆了口气,这一声实在太长仿佛压抑许久,从内心深处发出喟嘆。 唐恬问,「我想,您现在一定明白我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老人揉了下昏花的老眼,「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 「大少爷,从小就有些奇怪。」老人语速很慢,苍老的眼神像是陷入回忆,「小时候常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后来太太去世,陈老闆找了个风水先生……之前也说过了,那人说他是天煞孤星,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尔后就被丢回大院,老太爷不信,执意护着他。」 「在这里的那些年,他渐渐长大,也没再说些胡话。大少爷跟我孙子年岁差不多,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比起逢年过节才回来的他弟弟,他们两才是亲如兄弟。」
第27页 「有一天,他们两个下河游泳。我孙子溺死了。」 老人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干涸的嘴唇翕动,「之后老宅里发生了些怪事,流传出去就说这儿闹鬼。这之后,他身边更是没什么人敢靠近,在学校也是一个人……」 想想那时候陈煦的处境,被人断定是带来灾祸的煞星,于是身边所有人的离世都愧疚地扛在了自己肩上,看见鬼害怕也只能自己忍着,独来独往,唯恐连累了他人半分。 唐恬觉得陈煦才是实惨,没有之一,「那你信他写的吗。他真的能见鬼。」 陈管家垂下视线,「我现在信了,」脑袋仿若压着千斤鼎一样沉重地摇了摇,「可惜已经太晚了。」 那语气别有深意,唐恬无暇细想,老人颤颤抬起眼皮,浑浊的眼满含着希冀,「你之前说,能看到大少爷。那你、你能不能」 唐恬正想歉意地说不能,到现在为止她也只看到点大宝模煳的轮廓,并不像陈煦是有阴阳眼,话没说出口,一股冰冷的水汽覆在眼睑上。 她如坠冰窟,浑身都僵了。 下一秒,挡住眼前的阴冷移开,她眨了下眼,神情蓦然变得惊惧。 她变幻的神情落到老人眼中,一下察觉什么,激动地迈前几步,「你也看得到,是不是?」 「在这儿」唐恬稳了稳心神,一手指向老人身边,他脚边的地上,有一滩盪着涟漪的水渍,「小宝拉着你的手,仰着头沖你笑呢。他是不是在换牙,门牙缺了两颗。」 老人猝然低头凝视着空气,手指沿着臆想中的轮廓颤抖地摩挲着,「小宝、小宝!」 唐恬默默移开视线,她描述的很美好,实际那小鬼,浑身青绿又浮肿,瘆人的很。 陈管家对着空气老泪纵横,唐恬不忍打扰,眼睛四处打量,想看看陈煦又是什么模样。 找了一圈,发现那人在门外。 为了防火,堂屋外都有口半人高的大水缸,绿色的浮萍上盛开着莲花,月色皎洁,他立在水缸后,面容如水般影影绰绰,模煳不清,遥遥望着屋内。 「姑娘,」喑哑的话语唤回唐恬的注意力,老人重新拎起自己那盏白灯笼,欣慰满足地笑了,「谢谢你了。」 唐恬说,「我听说,鬼魂存在是因为执念。小宝是不是有什么愿望,也许我可以帮忙?」 话这样说,她心底没底--陈煦跟小宝待一起那么多年,也没能完成对方心愿。 「不用了,」老人笑了笑,严肃刻板的面容缓和下来,很罕见的露出点和蔼,语重心长地告诉唐恬,「执念不仅是死人的,还有活人的。」 「早点休息。」 偌大的庭院空空荡荡,草丛里蟋蟀起鸣,唐恬才住了几天,已经适应了这份清静。她把陈煦的日记放回原处,回到自己的屋子。 推开门,屋里一如既往静悄悄的。电灯的开关在门后墙壁上,她摸索着想去打开,冷不防感觉到脑后一阵劲风袭来,顿时心中一凛,有人悄悄躲在她屋里! 千钧一髮之际,她勐然向前扑去,与此同时,有东西重重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唐恬四肢着地后顺着惯性又往前一滚,连连退开,直到后背抵住墙根,重重喘息了两口气,惊魂未定抬眼,「陈鹏?」 刚才躲在门后袭击她的人,正是陈鹏。他此刻的动作却极怪,整个人因用力而面部狰狞,眉上青筋暴起,两手高高举着什么的姿势,停滞在半空一动不动,眼睛瞪的极大,死死盯着自己抬起来的胳膊-- 银色月光下,一只青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正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那手极冷,像是一块千年寒冰,连唿吸都能给人冻住。 陈鹏僵立着,仿佛那只突如其来的手掐住的是自己的脖子,眼里的恐惧满的都要溢出来。 之前遇到的几件怪事,包括在大湾村遇到的鬼打墙,到底是有惊无险,而且他又没有亲眼见到过鬼魂。 现在才算是真的直面,那内心深处令他最为恐惧的东西。 「大、大哥?!」 陈鹏的声音抖的支离破碎,唐恬顺手从桌台上取了烛台,把蜡烛丢掉,烛台芯的尖端对准他的方向,冷笑道,「怎么,你来杀人灭口了?」 月光映照下,陈鹏的影子投落在地上,紧紧挨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就在唐恬说完之后,陈鹏手腕上那只凭空出现的手忽然消失了,洒落在地上如水的月光微盪,多出来的影子也不见了。 陈鹏长长松了口气,身体掌控力突然回来,他手脚一软,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喘息连连,疯癫一样呓语,「是真的、这世界真的有鬼!」 唐恬懒得听他胡话,抓了个茶杯砸在他身旁,「陈煦是你杀的?说话,不然我立刻报警,你这是谋杀未遂!」 报警两个字刺激到了陈鹏,他逐渐从惊恐中回神,看着唐恬手持烛台,面无表情的样子,指着自己手腕上一圈青紫,不可思议低吼,「你看到了吧?他、他真的出现了!你为什么不怕鬼,还有思考能力想人是不是我杀的,你到底是不是人!」 唐恬丢了个白眼,「因为你这个活人比鬼还可怕,鬼不要我的命,你却想害我。别废话了,快点回答我,」她一只手悄悄伸进兜里,摸出手机,趁机按下录音键,「陈煦是你杀的?」
第28页 陈鹏情绪激动,挥着手叫道,「不--不是!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想杀我灭口?」 陈鹏紧紧闭着嘴,满眼怨毒。宅子里就这几个人,她住的院子是陈煦以前的地方,宅里下人怕的很,入夜就不敢到这附近来。神不知鬼不觉下手杀了她,反正她得了癌症随时可能没命,再往棺材里一装、下葬,再没人知道真相。 至于陈云志那边,他相信父亲到了那时也别无选择,不可能把他交代出去。 他谋划的很好,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又一次被陈煦毁了--又是他! 唐恬歪了歪头,「其实你该感到庆幸,刚才没有真的杀了我。你不知道吧,我在拿着视频出来找陈老闆前,早就把拷贝的视频和事件原委写成了一封电子邮件,存到了我的邮箱里。」 「我设置了定时发送,时间是晚上12点。如果我每天没有去修改发送时间,那么这封邮件过了12点就会传送给我的几个朋友和老师,他们会帮我报警。当然顺带也发送给了微博知名大v、这边当地警察局的官微官博投稿信箱。」 陈鹏咬牙切齿愤恨瞪着她,「你!」 唐恬摊摊手,「我反正活不了多久了,你杀了我,这件事也会爆出去。到时候就不是陈老闆能考虑怎么给出真相的时候了。」 陈鹏吐了口气,扶着墙站了起来,扯了扯衣服,一派镇定,「多少钱,买你闭嘴,和所有视频撤回。」 在他看来,这个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而在唐恬看来,「我只对真相感兴趣。」 「那你就是自己找死。」陈鹏往前迈了一步,神色沉沉,已是杀心再起。先弄死她,再从手机上找到登录邮箱的密码。 唐恬莞尔,「你杀得了我吗?」 不知是不是跟那破手机缔结了契约的关系,陈煦作为怨鬼厉害了很多,都能凝出实体了。 陈鹏僵住,熟悉的冷气沿着背嵴蹿起,脖子上不知何时掐上了一只青白的手,冻的人瑟瑟发抖。五指遒劲有力,稳如坚铁,还在一点点收紧。 陈鹏唿吸艰难,快要哭了,「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一家!」 唐恬嘆气,「那你们一家,怎么就不放过我们呢。要个真相真难啊。」 冰冷的手指扼着他的脖子不断用力,陈鹏脚尖逐渐离地,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着拼命挣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眼见着发青,「不、不是我--是我妈!」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他一下落地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嚎哭鬼叫,「我也不想的!我妈都是为了我才找人弄死你、都是为了我!也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回来!我们两个本来就只能活一个!」 他咒骂着,话语满含怨恨,神情扭曲到狰狞。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启动ing~ 第17章 天煞孤星2 唐恬一顿,奇怪道,「什么叫做两个只能活一个?」 陈鹏曲起胳膊抹了下脸,坐在地上背靠着半开的门扉,破罐破摔一副全然无所谓的姿势,木然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命吗?」 「命,是一个人出生就定好了的人生。你以为我老头子是做生意那么顺,我们家这么有钱,那都是应该的?并不是。我妈本来只是我爸跟前的一个小秘书,被包养做小三,都已经算不错了。」 他眼里有着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讥笑的神色,「那是因为我爸找了个高人算命,我大哥是天煞孤星,会给周围人带来灾祸!而我妈旺夫,如果娶了我妈的话,那么我爸的事业会飞黄腾达。」 这事唐恬已经知道,没显出什么惊讶,「陈老闆就信了。」 陈鹏说,「当然,做生意的人,很信这些。我爸的办公室还有家里都按着高人的指点,摆着风水局。而自从他上一个老婆死了,娶了我妈之后,又把陈煦丢回老家。公司也越做越大,几乎没遇到过挫折。」 唐恬说,「既然陈煦没碍着你们,又何必对他下杀手。」 陈鹏说,「算命的大师摆谱的很,说一生只给人算三卦。老头子算了婚姻、事业,最后一卦让算子息。毕竟这偌大的家产,他可是想要一代代传承下去的。这最后一卦也是巧,被我妈偷听到了。那高人说我爸的事业如日中天,但代价就是,他的儿子当中只有一个能够在他50岁后还活着,并且这个人会继承家业。老头子下个月就到这个年纪了。」 他望着唐恬,神情是如刀锋般犀利,「这一年,老头子把在国外读书的陈煦叫了回来,把一个子公司丢给他管。他一路做的风生水起,老头子也越发赏识他了。现在离他五十岁不到半年,我妈整天活在惶恐中,生怕什么时候我就出事了……家业固然重要,我的命更重要!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先下手为强。总比被他剋死好。」 唐恬一脸「你在逗我吗」的不可置信表情,「你们疯了,这种胡话都信?!「 陈鹏神情几分奇妙,「你说高人的话是胡说,可陈煦周围一直死人不断!他妈、他爷爷,他青梅竹马的小伙伴,要不是他出国去了,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到最后他自己也死了。现在我亲眼见到了鬼魂的存在,这恰恰证明世上就是就有这般诡谲之事。」 唐恬:「……」哪里不对,但好像又的确是这回事。 她想起笔记本、陈煦的鬼魂、坟山鬼打墙……既然鬼神之说都有,那有堪舆风水的大师箴言应验,也没什么离奇的了。
第29页 「但这不是你们害人的理由,」唐恬道,「你的命是命,陈煦就不是了?你们谋害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陈鹏瞥见地上投下一抹身影,那手臂渐渐抬起似乎又要掐他脖子,吓得蹭地往前蹿,「我妈都是为了我、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 他连滚带爬到唐恬面前想抱她大腿,唐恬连忙绕开,离他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烛台尖对着他,「你妈护着你、你却出卖了你妈,真是孝顺儿子。」 陈鹏崩溃大叫,「人已经死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唐恬说:「你有没有想过,陈老闆可能不止你们两个儿子?」 陈鹏身形默地一僵,「不可能!」 唐恬嘴角微扬,那笑容既飘忽,又有几分诡异,「你真的确定,陈老闆除了你和陈煦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孩子吗?如果我是他的话,而我也相信了这个预言,那么,也许我会尽量多的在外面包养小三,小四生几个孩子,反正不用我出手,既然命运是这样决定的,那么只要最后活着的那个人,那就是我的继承人,在一群人中的精英,总比唯一唯二的选择,要来的好。」 她想起陈老闆对小陈秘书的态度,嘴上也是信口胡诌。 陈鹏的笑凝固了。 唐恬瞭然,「陈老闆说私下调查,这话也不是敷衍,如果被你爸拿到证据,他只要把证据拿在手里,你或者其他人,要是他想扶植别人上位,那么这个证据就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这东西拿在他的手里,是保护也是威胁。」 少女的声音甜美软糯,但字字宛如刀剑直戳人心,扎得人鲜血淋漓。 陈鹏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渐渐扭曲到狰狞,凶相毕露,渐渐变得狰狞扭曲,咬着牙,「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他是我爸!」 唐恬歪了歪头,不无讥讽,「也是陈煦的爸。我这人一向不吝于把人性往最黑暗的地方去想。更何况你爸从商多年,身为一个老狐狸,难道不比我们想的多?我现在看来都觉得他其实有察觉到,你们对陈煦的心思,不过静观其变,要是你们成功了,反正他也只会有一个儿子活下来,要是失败了,你们暴露,反正还有其他儿子。一切都不用他出手,他只用说这是命运的安排,毕竟,风水大师都已经给他算过命了。说起来,你觉得陈老闆最看重什么呢?儿子,还是家业?别忘了,陈煦是他叫回来。「 陈鹏想都不用想,当然是祖宗创传下来的偌大家业。 「我爸他!?」他只手抓着门框,用力到把老朽的木门扣裂了一条缝,木渣扎进了他的手里,他浑然未觉,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喘着粗气,眼睛赤红。 人心中要有了怀疑,一些蛛丝马迹都浮现在眼前。 丢在老宅不闻不问多年,人都到国外去了,陈云志却莫名其妙把人叫回来; 当年风水大师的箴言,是不是故意让他妈听到的? 老头子每年总会在国外待上几个月,说是洽谈生意开拓疆土,会不会就是在外面养人? 还有年纪轻轻就跟在老头子身边,深受器重的陈秘书……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老头子的段数显然高得多,他徒劳了一阵并没有找到什么直接证据。 唐恬抱臂,「总之当年的真相,现在已经不可查了。但现在,我可以把视频和地址全部给你,保守这个秘密。只要你帮我一点小忙。「拇指和食指搓出一点点的距离,「很小。」 陈鹏目光阴冷,「就算你不说,我哥能放过我们?」 「你等等。」唐恬让他等一下,自己回书房,从柜子最下面拿出一个小足球,带到他面前,「这球是你哥哥想给你的。」 球上面用黑色马克笔龙飞凤舞签了个国内球星的名字,下方还有陈煦一行笔锋隽永的小字:赠给小鹏10岁生日。 陈鹏目光颤了颤,犹豫地伸出手接过球,缓缓摩挲着球面,不知想起什么,「小时候过年会回来,他会带着我一起踢球。那时候这个球星很火,我好像提过想要他的签名。然后很快我又喜欢上了国外的球星,我爸托人弄了不少签名回来。」 小孩子随口一提,也没放在心上。可当大哥的一直记载心里,想方设法给他弄到了签名的足球。 只不过那时候他也明白了,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的弟弟什么不能得到呢。 于是这颗球再没有机会送出去。 「你们也算是箴言的受害者,陈煦只想知道真相,现在真相已了,他也放下了。毕竟是一家人。」 唐恬面不改色说胡话,反正她现在先逃出去再说,陈煦要不要报復这家人,这是他们自己家的事。 陈鹏略有动容,「你想怎样。」 「我想离开这儿。」 陈鹏摇头,「我爸不会放过你。」 「所以请你帮忙了。」唐恬说,「备份的邮件和密码我都可以给你。你们家的事我不想掺和,我也没多少日子可活,就想到处走走,不想剩下那点日子就被囚在这四方阁里。」 说着话的少女身形伶仃,苍白如纸的脸色,病恹恹的似乎一阵风吹就要倒。 陈鹏犹豫了下,答允了,「明天晚上,我安排车子来接你。」 「好。」唐恬把备份的邮箱和帐号给了他,想必他拿到后第一时间就是去删视频。 达成协议之后,唐恬友情建议,「老实说,我觉得与其你去挨个除掉你兄弟,不如把权利抓在自己手里。到时候就算你爸真要做什么,也得掂量下你的势力。」
第30页 陈鹏笑了笑,这是这几天来忧心忡忡的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你说的对。」 他匆匆走了。 唐恬立刻从内锁上门。 不管陈老闆到底是怎么想的,外面有没有人,她都给陈鹏心中种下了怀疑,这样父子两个面和心不和,陈老闆还年轻,年富力强,绝对不愿意早早的把大权放任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陈鹏呢,听了这一番话,以后一直都会想尽办法的政权夺位,不管怎么说,陈家以后是别想安宁了。 至于真相…… 陈鹏口口声声说是他母亲做的,母亲为了保护他才对陈煦下的毒手。但其实……唐恬想起陈鹏最后狠厉毒辣的眼神。 还有陈老闆,到底是谁最后动的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都想陈煦死。 「天煞孤星」唐恬觉得一丝悲悯,只因为算命的一句话,他的命运沦落至此,竟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及可怜对方了。匆匆收拾衣物,行李箱太醒目不好带走,她尽量把重要的东西放背包里。 什么协议都是瞎扯。她不觉得陈老闆和陈鹏会放过她,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她故意这样说,是为了稳住对方。 陈老闆会把她囚在此处,陈鹏会在明天送她离开的车上动手。她只有今晚上可以有搏命一逃的机会。 这几天抽空把宅院逛了个遍,她脑海中已经有了地图。 外门是仿古形制的,从里面抽出锁梢就好。 忽然,房门被敲响,唐恬一个激灵,「谁啊。」 以为是去而復返的陈鹏,嵴背都紧绷了。 「是我。」嘶哑含煳的声音。 唐恬没想到,「陈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的鼻子一定很长。 唐恬:?? 第18章 天煞孤星3 把背包放进柜子里藏着,她理了下裙子,打开了门,「这么晚了,陈管家有什么事吗。」 门外,弯腰驼背的老人杵着拐杖,鹤髮鸡皮,语声低哑着说,」小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唐恬做了请进的手势,老人摇头,「几句话。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有两个男孩,年长的不会游泳,年幼的是水鸭子。」这是当地形容人水性好的说辞,「两人一到去河边玩,大的哭着回来了,说小的被淹了。等到大人去河边的时候,小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唐恬原本以为是听个闲话,越听表情变得凝重,「然后呢?」 这事他之前提过,现在重复一遍必然是有目的。 「然后,」老人嗤笑了下,嗓子像是拉风箱一样沙哑,呵呵笑了,「没有然后。我就想问问你,那小的救了大的,大的怕被大人责罚,所以说小的自己被淹死了?为什么不会游泳的他没事,会水的反而死了?而且他明明年纪大,是可以救得了小的。」 唐恬斟酌了下说词,「有句话叫做会水的反而是被淹死的。越是水性好的人,越会仗着自己有本事而大意。河里边本来就情况莫辨。再说大的,就像我,不会游泳都很少去河边,即使去都不会下水,就在河边玩玩而已。如果小的溺着了,大的不会游泳也没有办法去救,有心无力。去叫大人是对的。」 老人没说话,浑浊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她,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唐恬心中一跳,直觉这是道送命题,「若是还心存疑虑,不妨想想,他跑回来的时候头顶有没有打湿?就知道他有没有下河游泳,既然他没下河,也不存在小的去救他而溺水的情况。这大的平日里会撒谎吗,是什么品行?」 「品行……」老人幽幽道,「日久见人心。我看着他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唐恬捏着的手心渗出的了汗,此刻在老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压力比面对陈家父子还大,「其实,您心里也知道吧。只是不甘心,时间久了,就变成了怨念。」 为什么自己的亲人死了,别家孩子还活的好好的。好像找到一个可以埋怨的人,心里就会好过一点。 老人的面容松动了些许。 唐恬小心问,「你说的大的,是陈煦?」 陈老沉默。 唐恬心里一突,想到陈宝留下来的原因。 活人的执念…… 要有多深的执念,才会十多年过去了,陈宝的鬼魂还待在这深宅大院? 冷意沿着背嵴蹿上,唐恬嗓子发涩,「陈煦出事,您老有没有掺和?」 出乎意料的,老人回答的很快,「没有。」 陈老淡淡说,「他很少回老宅,我没来得及下手。」 「……」真想把陈煦叫出来,揪着他衣领问问他家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亲人加害不说,连照顾自己长大的老僕也是包藏祸心! 唐恬莫名生气的很,「你有疑惑的话,当面问清楚不就行了。二十多年了,你也是忍得住。你就不怕冤枉了好人?!」 陈老摇摇头,满目悲凉,「我孙子死啦,媳妇儿也跑了。独生儿子受不了这个打击,整天喝烂酒,摔了个半身瘫痪,屎尿拉一□□,床都下不了。我和我老婆子照顾了他二十年,前些年老婆子累病了,也去了。就剩我们父子两个。」 他嘆气,「我也活不长了。前些日,才送走我儿子。人老了,一个念头琢磨了二十年,想着想着都当了真。天煞孤星,果然给周围人带来灾祸。」
第31页 唐恬纵然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在面前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孩子,比不过你心 中一点点怀疑。」 她嗓子发堵,声音渐渐放低,轻不可闻,「要是他知道了……」那就太让人心寒了。 老人浑浊的眼风掠过她的肩头,寂然地说,「他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唐恬蓦然变色,她想起日记本里,陈煦十六岁时的那碗汤。 送走了大黄,也送走了他以为的亲人。 原来,原来如此! 所以他小小年纪去了国外,尔后再没回过老宅。不是他不想,是不敢! 老人说,「大少爷十六岁的时候,我在给他的长寿面汤里下了老鼠药。他可能觉得味道不对,倒了。院里养的黄狗偷嘴吃了,死了。大少爷是好人,没有责问我,自己离开了。我那时还觉得,他是做贼心虚,怕了。」 「看了他的日记才晓得,是我错了。」 所以才会说那句,太迟了。 唐恬心里不知哪来的火苗一下蹿了起来,「太可笑了。什么天煞孤星,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算命的一句话,所有的事故都好像找到了债主,就能毫无愧疚地推到他头上。 她讥诮道,「他也死了,也是被淹死的。现在你痛快了!」 老人又深深嘆了口气,「我刚知道的时候,第一反应在想这算不算报应,我孙子死在水里,他也是。」身形单薄的老人低咳了一阵,那副苍老的模样看的人又是怜悯,又是愤怒。 他低低道,满目悲戚,「可马上又感到了和当年我孙子溺死时候一样的难过。小煦是个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日记里,对死去的小宝也是诸多照拂……很多时候,我是真把他当自己孙儿的。」 陈老让开门,「你走吧。我给你叫了车,正在后门等着。」 唐恬当机立断,跟着陈老绕无人的小径,没几分钟就到了后门。 路边一辆黑色汽车正等着,她坐上车,从窗户望着静默伫立在门口的老人,「为什么要帮我?」 老人满是沟壑的面容露出很淡的笑来,挥了挥手,「走吧。」 汽车载着没有得到回答的唐恬驶离陈宅,她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背嵴才彻底放松。她望着窗外,一栋栋房屋疾驰而过,很快行驶上车流繁多的省道。 她买了机票和好几个方向的火车票,之后拔掉手机卡,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陈家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找她,想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干脆回到来时的地方,只是不回去家乡那个小城,而是到省会去。 那里一千多万人口,找个人也是大海捞针。 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疯狂振动起来。她低头打开一看。 原本的任务显示已经完成100%,还有评价和奖励。 【小试身手,值得鼓励!基础奖励:480小时生命时长。 附加奖励:一次抽宝箱的机会。也许会抽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手机屏幕上出现三个宝箱,黑色的充满不详。 唐恬犹豫了下,点击了最右边的一个,「男左女右……看运气吧。」 【恭喜获得「血嫁衣」。 「那一天,我穿上它嫁给了我的丈夫。 血色在棺材里流淌。 你看见了吗?」】 唐恬,「啥玩意儿?!」 下意识看向自己放在一边的背包,好像鼓胀了不少。她瞥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打开包探手摸进去。 触感滑凉,是一片红色的布料。边角的绣纹几分眼熟。 --是冥婚的喜服! 唐恬:…… 这事能过去了不。 「陈煦的愿望我已经帮它完成了,那它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夙愿已了,就没她事了。 唐恬这样想着,不过包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她抽出来一看,满心满口的凉意。 一个红封,倒出来是写着陈家大少爷忌日的庚帖,还有一束綑扎在一起的长长短短的发。 长发是她的,而短髮。 唐恬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瑟缩了下。 所谓的「喜封」。 她清清楚楚记得这玩意儿被她丢弃在柜子里,根本没有带走。 笔直的电线桿在眼前飞快掠过,她从车窗玻璃的反光上,看到自己身后影影绰绰坐着个人。 一扭头,座位上空空如也,只是黑色的皮面泅开一块儿,摸上去有点湿润。 喜庆的红包衬的握着的手指纤白如玉雕。唐恬懊恼地意识到一件事。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结阴亲,怕不是她以为的,死了葬一块儿这么简单了。 陈管家立在门口,望着搭载少女的汽车驶入茫茫夜色。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他眯起眼,恍惚好像看到坐在后座的少女旁边,多了一个人。 白色衬衣,黑色短髮,肩背挺直端坐。 即使只是个后脑勺,熟悉的轮廓映入眼里,老人眼眶一阵发热。而对方一直没有回头。 「……到底是怨的。」老人喃喃,有些欣慰地笑了。 还是好孩子。 做人的时候是,做鬼的时候也是。 「你下不去手,就让我来吧。」老人自言自语,声音低哑不清。 他悠悠锁了大门,往回走了一段。拐角处遇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皮鞋铮亮,一派精英气度。
第32页 「陈管家,」秘书神色不愉,「你私自放跑了人,这要我怎么跟陈老闆交代。」 「在堂厅的时候,大家都听到老闆答应小唐了。我不过是遵照老闆的话做事而已,怎么算是私放。再说了,」弯腰驼背的老人抬起头,目光清矍如鹰隼,「您是陈家三少爷,何须有什么交代。」 古宅惊魂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故事的结局会在晚些时候交代。 下一个故事 《别野有鬼》。 ---- 关于算命这个,我其实不太迷信,也没有信仰。身边有人研究这个的,我就听一听当个素材。 总觉得,到底是人本来命运如此呢,还是你知道了之后,潜意识往那边去想,最后造成了算命的结果? 我有朋友,小时候家人找人给她算了,说她大富大贵一辈子不愁。结果真的幸福的成长、结婚,目前为止没遇过任何挫折; 有朋友结婚前算命,说她婚姻不幸,33岁前结婚的话一定会离婚。她还是坚持结婚了,结果没几年果然离了。 我自己目前也遇到些事,现在还不知道应不应验,等过几年再来告诉大家吧。 你们有过类似的经歷吗? 第19章 午夜诡话1 唐恬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到了清和县。这是蓉城下面一个三线小城市,十年前修了条可以直接通到蓉城的道路,后来这里的中心就渐渐转移,沿着大道那块儿被叫做新城,都是高楼。而更远点的以前的城区,就被叫做老城。 唐恬在老街上逛了逛,小小的县城也很清静,一路行去,发现有一条巷子全都是中介的铺子,租赁房屋招聘工作,应有尽有。 工作日的清早,路上也没有多少人。唐恬驻足在一家中介外正看着贴满了玻璃窗的出租信息,「找房子?」一个年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个头髮花白的老婆子,穿着件宽大的花衫子,手上拿着蒲扇一摇一摇,佝偻着背,干瘦的很,「想找什么样的屋子,我这里一定有你喜欢的。」 唐恬一直在赶路又背着沉甸甸的背包,也是疲惫懒得再多去看几家,便点头直言要求,「一室一厅,费用不超过1000一月,环境要好,最好有小区安保。」 老城房价较低,每平方米不到5000块,租赁价格也不贵。唐恬刚才看了一圈,心里大抵有了数。 「进来吧。」老人招唿她进小小的铺子,戴上老花镜,从抽屉里拿出本记载房屋信息的本子,慢悠悠地一页页翻着。 比起大城市的中介都把信息录入到电脑上,小城里这些中老年人还保留着传统的工作方式,本子上记载的详细。待翻到一页,她忽然停下,「有一个合适的,我带你去看看。就在这附近,很符合你的要求。」 她从一大串钥匙里解下一把,起身就要走出铺子,唐恬迟疑了下,她没看到图片,担心白跑一趟,她还拎着行李。 想多问几句,还没开口,老人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绝对保你满意,」她缓缓转过头,眼珠子斜到眼角望过来,眼尾有着层层褶子,说话莫名有种笃定的味道,「保你满意。」 话说到这份上,唐恬也干脆跟上。 这里小道纵横,跟着老人在巷子里东转西转,据她的话说是走捷径,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安静一隅。 是个不大的小区,楼房老旧,看着像是某个家属院落。门口有个端着搪瓷杯的看门大爷,仰头靠着椅子睡的扯扑打鼾。 行人入口的小门关着,唐恬以为看不成了,没想老太婆手一推就把门推开了,看也没看守门人一眼,径直往里走。 守门的大爷也没醒,唿噜声震天。 唐恬看看这个安保情况,心里已经对这里不大看得上了。她一个女生独住在外面,最要紧的就是安全问题。 不过想着来都来了,上去看看也无妨。 院落打扫的还算干净,有几颗粗大的梧桐树,清幽安静,一进到这里仿佛与外界隔绝。车棚里零星停着几辆摩托车和自行车,地面的停车位上放着几辆汽车,唐恬注意到那几辆车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很久没有动过了。 唐恬仰头望着面前的楼房,六层楼,一梯两户。快到晚上六点半了,按理说应该是准备晚饭的时候,厨房正是热闹,可这里一点菸火气息都没有,一丁点锅碗瓢盆的声音都听不见。 「在四楼。」老太婆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唐恬停步,她站在楼道口阴恻恻地道,「屋主是个孤寡老头,前些年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屋子里。」 唐恬:「……告辞。」 「他死了,又没有任何亲人,社区花钱给办了后世,这屋子就暂时归社区管着。我平时帮着打扫,两室一厅,足够你住了,也还算干净。你可以放心。」 唐恬奇道,「不是放不放心的事,这屋子出过事,一般中介也不会给人推荐这种屋子吧。」 老太婆没回头,仿佛没听到唐恬的质问,自顾自地继续念叨,「这屋子很适合你,你会喜欢的。」 又是这句话。 唐恬皱了皱眉,这一栋楼房坐西朝东,院内树木高大葱郁,四楼以下都在树荫之下,平时几乎晒不到太阳。 「不了,我还是」唐恬后退一步,话还没说完,心里咯噔一下,一只干瘦如鸡爪的手一把抓住她背包,老太婆在她面前翻着眼白,阴森森道,「来了来了,进去看看吧。」
第33页 神他妈来都来了。要是面前是鬼门关,难不成她还一只脚迈进去。 唐恬挣着,「不去了,我不喜欢这里。」 那老太婆看着干瘦,力气奇大无比,枯瘦如柴的手钳着唐恬,一手拽着背包袋子,带着唐恬在楼梯间健步如飞。 「你放开!」唐恬被扯的踉踉跄跄,又怕挣扎力道太大不小心伤了老人,就这么勉勉强强被拉了一路,越看她越是心惊。 从一层到四层,每一层都至少有一户人家,门口贴着白色的輓联,地面上洒落着一些黄色纸钱。 这一栋屋就死这么多人,显然不对劲。 到了四楼,停在402门口,这户倒是没有贴輓联。 老太婆喘也不喘,单手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机簧生涩机械的扭动,带着唐恬一把推门而入,「到了。」 一股清泠无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见她不再挣脱,老太婆放开手。 屋子两室一厅,约莫□□十平,很是宽敞。空空荡荡的,家具家电简陋些,也算整齐干净。 唐恬摸了下桌沿,老太婆倒是没撒谎,这里一直有人打扫,没有灰尘。 进来之后,老太婆就不说话了,木桩子似的杵在玄关,任唐恬在里面转着。 唐恬原本以为这屋子又有什么鬼物,转了一圈,暂时没发现异样,客厅和我是都有宽敞的大阳台,实木的床板和家具都还能用,买点床单被褥就能入住,其实挺符合她的心意。 唐恬打定主意,回到客厅望向老太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上来看,但是我还是不会租这间。」还是保命要紧。 这小区太诡异了,刚才她站在阳台观望了一会儿,没有一个人经过,而且不仅是厨房的响动,这里静的连蝉鸣和鸟啼都充耳不闻。 让她下意识想到在捞尸的那个村落,斜阳将落未落之际,茂密林中无中生有的那条路。 老太婆无神的眼一格格僵滞地转动,佝偻着肩走向阳台,「你也看到了,这个小区住的活人很少。你看。」 她鸡爪似的手抬起,指着对面楼的阳台。 唐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两栋楼相隔不到五米,她极好的眼力清楚看到对面阳台连接客厅的地方的墙壁上,似乎挂着一幅黑白的图像。 几秒钟后,待意识到那是什么,唐恬头皮轰地发麻。 是遗像! 「住的死人倒是很多。」老太婆幽幽吐出下半截话。 此时华灯初上,其他小区的灯光鳞次栉比地亮了起来。唯独唐恬所在的这个小区,把院落合围起来的四栋楼只寥寥亮起屈指可数的几盏灯光,绝大部分的屋子都被黑暗笼罩着。 那些无人居住的屋子,里面难道全部放的是牌位?! 唐恬摸了下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 手机蓦然嗡嗡震动,她低头看了一眼,【恭喜触发随机奖励--来自脾气古怪的屋主的馈赠】 【「这个屋子陪伴我这个老头六十年,如今与你有缘,馈赠于你。不需多谢,每月上香烧纸即可,多多益善。」】 唐恬:…… 强买强卖,她压根不想住这好吗! 仿佛有读心术,手机跟着疯狂振动起来,【脾气古怪的老头可不好惹,拒绝的话也许会发生可怕的事情?要学会接受他人的好意哦。】 面无表情按黑屏,唐恬深吸口气,「好,我住了!」 不就是死人比活人多的小区吗,鬼她都见过了,谁怕谁。 话音刚落,干瘦的小老太婆点点头,退出了房间,唐恬愣了下赶紧追出去,「等等,租金和合同那些……」 楼道里空空荡荡,夏夜的风捲起地上的纸钱打着转儿,哪里见到半个人影? 「这老太婆,是人是鬼。」唐恬握着钥匙,心里有点发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也很好看的,来都来了不如就继续看下去吧~(拽衣袖) 第20章 午夜诡话2 既然选择住下,唐恬把背包一放,打算出去买点生活用品。 走到楼下,那个打瞌睡的保安正好醒了过来,看见唐恬很是惊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里住的活人就几个,进进出出他都认识。 唐恬道,「早些时候,一个中介带我过来看房子。」 那保安砸吧下嘴,「这里什么个情况,你也清楚了?别花了冤枉钱,没住几天就死活闹着要搬走,就亏大了。」 这人也是好心。 唐恬便问道,「我看到这个小区住的人很少,家中有逝者的倒挺多。这是怎么回事。」 保安摇头,「我就说吧,那些中介压根不会跟你说!」 唐恬显出好奇的样子。 「你晓得吧,现在一个墓地都几万,好的甚至几十万。我们这个小县城房价便宜,离省城也不算远,很多年轻人出去大城市了,小县城空的房子越来越多。就有人看准这个商机,过来买房子放骨灰盒。」 他指点着黑夜中沉睡的楼栋,「那一栋、还有那一栋,看到没,几乎整栋都被那些人买了下来,每个屋子都搁着骨灰盒,把房子当做墓地使。偶尔逢年过节亲人来祭拜,也在屋子里或者院子里。」 唐恬想到楼道里经年不散的香灰味,和散落的纸钱。 「但我看到还是有人住的。」 「那是,」保安嗤之以鼻,「租金便宜呗。有个屋子住了五六个农民工,反正他们年富力强,不怕这些。一起租一户,分摊下来太便宜了。你,」上下打量着唐恬,这人也算好心,「也是看中这便宜?」
第34页 唐恬笑笑,「是。」 保安啧道,「钱重要,命更重要!」 唐恬谢过人家,出了大门。 一条满是中介铺子的巷子里,某间房屋中介门口的板凳上,坐着个摇着蒲扇的老太太,她干瘦的很,头髮花白眼睛浑浊,盯着虚空嘴里念念叨叨唱着儿歌,声音含煳不清。 小巷子里传来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我让你看着妈,你又干啥去了!现在人走丢了,找不回来我跟你没完!」 「我一个大男人,我没事做整天守着她啊!她不是老年痴呆了吗,怎么还会开门出去乱转。尽给我找事!」 「老年痴呆又不是傻子!」 从巷口钻出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一看见老太太,顿时疾步奔过来,脸上又是气又是急,「妈!你怎么又在这儿,可让我们好找!」 男人符合着道,「就是,刚才我过来这边都没看到你。去哪儿了这是。」 老太太嘴边淌着涎水,痴痴呆呆摇着扇子,没有回应一句。女人心急火燎嗔怪了一顿,拿手帕给她插嘴,吩咐男人去做饭,「还杵那干啥,还不去做饭。」 「菜钱给我。」男人笑嘻嘻摊手讨要。 女人气急败坏唾了口,「滚,昨天才给了你这周的生活费!你是不是打牌又输了?!」 两人争吵不休,老太太浑浊的眼不知望着哪里,含煳地哼唱,「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 老人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可还是会迷迷煳煳摸到店铺门口来,像是以前帮女儿看铺子的时候。 女人打发了男人,走到狭小的铺面里,发现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摊开在桌面,「谁拿出来的。」 这一本里的都是老旧小区,很难住处去,平时她都丢在抽屉最深处。 她看到摊开那一页上,有个屋子的信息被黑色的墨水笔划掉,这种一般表示已经出租。 「水务局家属院,4栋402,」女人奇怪,「这不是那栋鬼屋吗,什么时候租出去的。」正想问问社区的人,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面前响起,「是我租的。」 女人抬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个女生,素面朝天,一头黑髮衬的那张小脸雪白,病恹恹的,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她张了张嘴,「你看过了?谁带你去的。」 那间屋子现在属于社区的财产,这一排铺面同样也属于社区,社区就把402挂在他们这些中介这,反正能租出去就租,他们即使租出去也没有中介费,所以平时也不大上心。 唐恬点头,手上摊开,一把钥匙赫然在掌心。 女人翻了下抽屉,果然没找到402的钥匙,一想肯定是社区过来拿的钥匙,低估抱怨了句,「林姐也不说一声。」 「刚才你没在。」唐恬顺着往下说。 女人也没有怀疑,「那行,房价林姐也给你说了吧。800一月,不包水电气,半年起租,押一付三,每季度付一次。交到我这或者社区那都行。」 唐恬掏出钱包,女人利落地写合同,很快一手交钱一手交合同,两清。 「谢谢」唐恬收好钥匙和合同,走出铺面,目光扫过坐在外面板凳上的痴傻老太太,她嘴里哼着儿歌,慢吞吞摇晃着蒲扇,神情呆滞,跟之前所见完全不同。 收回视线,唐恬大步朝附近的超市走去,打算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对付着把今天晚上过了,剩下的明天再去採购。 虽然这所屋子是老头愿意给她住,但人间有人间规矩,为了避免后续麻烦,还是按照正常程序签订合同来的让人放心。 唐恬走后不久,社区的书记林大姐来收租金,中介铺女老闆跟她闲聊几句,说起那间被租出去的屋子,「水务局的那套402,没想还终于有人租了。之前闹鬼那么多次。那女孩也是胆子大。」 顺手把刚才收的租金和合同给她,林大姐很感兴趣,「是女孩?一个人住吗?」 女老闆莫名其妙,「等等,林姐不是你带人去看房的吗。」 「我没有啊,」林书记更茫然,「我开了一下午的会呢。哪里有时间带人看房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她们晓得这间鬼屋出过些事,一时间都觉得合同烫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女孩是人还是鬼?」 门外含煳唱童谣的老太太不知听到了什么,望进来对着女儿痴笑。 女人赶紧出去,「口水又下来了!」忙拿了手帕去擦,嘴里嗔怪着,手上的动作细緻又轻柔。 不经意瞥到老太太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咦?」 掏出来一看,是张摺叠起来的黄澄澄的纸钱。 女人一抖,「呸呸!怎么捡了这不吉利的东西!」 ------------- 唐恬紧赶着置办了一些家居用品,大包小包拎上楼。 刚刚打开了房门,一室橘光争先恐地涌出照亮过道,她一愣。 房间的灯她走的时候明明关了。还以为屋里进了贼,推开门探头张望,出名时候在门口的鞋摆放的都好好的,不像有人来过。 屋内只开了一盏,笼罩着橘色的柔和灯光,让在外忙碌一天的人心情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唐恬把东西拿进客厅,大门像是被风吹似的自动关上,她拿了抹布打算先擦床,结果发现床沿干净的一尘不染,再去看桌椅板凳,就她出去这段时间,像是被仔仔细细重新擦了一遍,连角落都一点灰尘也没有。
第35页 这种「礼遇」,让她颇有点受宠若惊。 像是感受到她这种心情似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一个人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脾气古怪的糟老头子,还是有那么点孤单的。也许有人住进这间屋子,有了陪伴会好一点吧。徘徊在人间的它这样想。】 提前亮起的灯、精心打扫过的房间…… 「打扰了。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唐恬朝着主卧的方向鞠了一躬,想着明儿去社区询问下原来住户的信息,好给人烧点纸,聊以慰藉。 既然房间干净,她省了不少事,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又在陈家宅院里始终提着心,现下终于可以放松了。匆匆收拾了下她就倒在床上,临睡前终于有空想起跟着她的死鬼,以后该怎么办…… 念头刚一转,疲倦涌来,她陷入沉沉睡意。 天才蒙蒙黑,屋内一片昏暗。少女轻缓均匀的唿吸声,在静谧的夏夜听的人心都安宁下来。 陷在软被中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眉目舒展,睡的正香。 蜀地蚊子多,她打扫了卫生开窗通风,尔后忘记了关上纱帘。几只蚊子闻着少女清甜的血气循来,入了卧室徘徊在床边,嗡嗡直烦。 睡梦中的少女微微拧起眉心,翻了个身。一直坐在床沿的黑影抬起手,朝着蚊虫乱飞的方向虚虚一握。 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到唐恬的心声,总之这一晚上她一夜无梦,早上起来久违的神清气爽。 惬意地伸了伸懒腰,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的人暖洋洋。 唐恬一边穿拖鞋,一边嘀咕, 「要尽快找个工作才行。」之前陈老闆给她的10万块钱,除了还给朋友帮自己垫付的治病的费用以外,现在总共身上还剩下两万。 不经意看到拖鞋边有好几只死蚊子,「有蚊子?」昨晚睡得早,她都忘记点蚊香了。摸摸脸和脖子,没有被咬的红包。 她没往心里去,洗漱完吃着昨天买的面包,拿上手机钱包钥匙,在门口穿鞋。 临关门的时候,无意回头,望着寂静的房间,她动了动嘴唇,「……我出门了。」 大门合上,邻居两个女孩子说笑着从走廊走过,阳光从窗台洒落,鲜活的人间。唐恬抿起嘴角,旋开淡淡笑容。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 唐恬脸上的笑顿时垮了:「……一天都不让人清静。」 「来了来了。」生无可恋地打开手机,【截止2019年7月28日9时50分,您的生命点数还有386时。请及时充值。】 紧跟着,又弹出一条消息。 【成为午夜电台实习主播。明天晚上12点,准时收听午夜诡话栏目。完成任务奖励720小时生命点数。失败,你懂得。】 明明没有网,唐恬眼睁睁看着本来空荡荡的手机桌面,显示在下载一个应用。 眨眼间,app就下载好了。 唐恬利索地点击图标,卸载。 【应用无法卸载,感谢使用。】 唐恬:「……」 垃圾app,毁我青春! 封面是一个黑红色血气十足的「诡」字,点开后,显示44.4的频道,唯一併且固定,她试了下没有办法调频。 app说明那里,黑红色如同血液的字体渐渐泅开,组合成一段触目惊心的解释。 【这一档深夜诡话栏目,如果你能够听到,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 【节目主打讲述真实鬼故事。童叟无欺,绝对真实。若有假。】 【也会让它变成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人人都爱老祖宗》的就知道这是什么应用啦。 那里面只是提了一嘴,这里是主线。 还有更多既神奇又诡谲的app,即将上线。 第21章 午夜诡话3 估计还没到任务时间,这个app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唐恬收起手机,在外面忙活了一天,直到天黑了才回家。 「我回来了。」出门时随意脱在玄关的拖鞋,此刻放的整整齐齐,鞋尾对着门,正好方便她穿着。 唐恬把东西连拖带抱弄回客厅,从沉甸甸的背包里摸出两个牌位,一个放进了主卧。一个放在了客厅。 今天她去打听了下老头的情况,又找到专门做丧葬用品的店里,找师傅加钱赶工刻了牌位,放到主卧的床头柜上,插香点烛,并在白瓷盆里烧上厚厚的几沓纸钱。 收拾完这边,唐恬回到客厅,「走的急,你那边的东西都没带出来。我今天找的师父给你刻了个新的。」 在案几上摆上陈煦的牌位,搁一个香炉并两只白烛,唐恬点燃三支香,拜了拜,「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我一命。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祭品。」 插上香,唐恬拿了个馒头放在供品盘里,「知道您是大少爷,平时都山珍海味的。不过咱家穷,只有委屈您,先将就着了。」 死鬼跟来了,手机也不消停。冥冥之中他们三就绑在了一起,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她也别无选择。 不如就客气地对待对方,平时烧点香,祭拜一下,好好供奉起来。 唐恬向来是个别人对她三分好,就会努力回报十分的人。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手机也在装死,没有别的动静。 唐恬出去买了鸡血、符纸之类的东西备着。还去当地知名的庙宇求开了光的佛牌戴在身边。
第36页 她还摸不准死鬼的脾气,跟是跟过来了,也不知它会不会出手。 比起依赖不知还有没有理智的对方,还是自己来的牢靠。 星期天的晚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降临,唐恬一个人待在屋里,心情一点点紧张起来。 「沙沙」 手机里传来电流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显得清楚。 唐恬调小了音量,又等了会儿,正准备关掉,发现手机右上部显示的时间正好跳到了午夜24点。 电流声忽然中断。 她意识到什么,捏紧了手机。 忽然,一段的音乐自动从听筒中流露出来,只有短短的二十秒不到,开着昏暗的床头灯独自坐在床上的唐恬,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开场音乐的开场就像是幽魂在悽厉嚎叫,听的人不寒而慄,跟暗黑招魂曲似的。她从未听过如此奇怪的开场音乐,紧接着音乐播放完了,死寂中缓缓响起了一个腔调十分奇怪的声音。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午夜诡话~」 雌雄莫辨的孩童嗓音,音调忽高忽低,短短一句话有的高亢有的嘶哑,尾音上翘带着莫名的满满恶意。 唐恬忍着退出界面的冲动,听到电台主持人继续说,「这一档栏目,如果你能够听到,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久违了,我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嘻嘻。「 「我们这一档节目主打讲述真实鬼故事。童叟无欺,绝对真实。若有假,」那孩童声音徒然一转寒意森森,尽显血腥之气,「也会让它变成真的!」 唐恬轰的一下头皮发麻,一种强烈的不安袭来,她飞快点击屏幕想要退出这个收音机的界面,然而屏幕上只有一道微微起伏的频道声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音量自动变大了点、就像说话的人离她更近了点。 「什么--」鬼这个字在舌尖一转,被反应迅速的她生生吞了回去,口头禅真是害死人! 手机也没有办法关机,唐恬把手机丢到床角,抱着膝盖缩在另一头,那诡谲电台的主持人也不知有没有看到这一幕,桀桀怪笑了几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十分愉悦,「今天也会陪你度过一段短暂而惊悚的时光。我要讲述的是一个少女独自在家撞鬼了的故事。」 唐恬:「……」不祥的预感再次浮上心头。 那鬼声幽幽道,「你独自一人在家。」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两分,好奇或者别的原因,驱使你无意间打开了这个电台。听完了节目介绍,你赶到恐惧,抱着被子瑟缩在床头。」 唐恬越发觉得好像四面八方有着无处遁形的眼睛窥视着她,深吸口气,她冲出房间到厨房拿了把刀返回来,明明心中发颤,还是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指着手机呵斥,「别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之前跟死鬼交锋,她隐约发现绝不能怕,若是心虚了怕了,活人的气势变也弱了,鬼怪更能趁势而入--所以面上绝对不能怂! 电台的主持人仿佛充耳未闻,继续幽幽讲述,「你听见楼上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话音未落,唐恬惊悚抬头,楼上传来仿佛小孩子跑过的一连串脚步声,紧接着-- 「弹珠滚落,咚、咚、咚。」 寂静深夜的一点点响动都格外清晰渗人,伴随着鬼话的解说,唐恬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咬着发颤的牙关,攥紧了手中的刀柄。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楼板的响动是因为钢筋膨胀压缩,这是科学解释过的现象。 「你心里想着这是正常的科学现象,」那声音讥笑了下,「然后你听到了风铃声,叮叮噹噹,很清脆。」 叮叮噹噹…… 唐恬脸色微白,进来看房子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阳台挂着个老旧的风铃,里面铃片已经掉了,不可能发的出声音,原想着回头借了梯子再去取,就暂时放着没管。 「很清脆的铃声是不是,」小孩子不辨男女的天真嗓音,却充满着着恶意,「可是却是催命符哟~」 「伴随着风铃声,你听见有脚步离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吱呀,脚步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喑哑的声响,一声声,唐恬屏住唿吸,全神贯注在听觉上。 那声音走入主卧,然后一步步迈向客厅,似乎在客厅滞留了几秒确定她的方位,接着毫不迟疑,加快脚步蹬蹬走向她所在的次卧。 唐恬小心翼翼缩在门后,一手攥紧刀,大气都不敢出。 一室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唯有角落的手机传来鬼魅的声音,「你躲在门后,你很害怕,你的心脏跳的很快,噗通、噗通,嘻嘻。」 「你的头就在门边,而我的头也靠在门边,好朋友,头靠头。」 唐恬一个后仰,悚然连退数步,心脏几乎跳到喉咙,死死瞪着薄薄的门板。 她从里面锁了门的,卧室门也没有猫眼,但不妨碍她因为电台的声音而联想一些可怕的画面。 --有鬼,正隔着门阴森森地盯着她。 唐恬浑身发冷,紧接着,手机里传来带着滋滋电流的声音,和隔着门传来的清晰童声重叠在一起,伴随着两声敲门声,是小孩天真无邪的笑语,「大姐姐,我来找你玩了,快开门呀~」 「你走开!」唐恬压着尖叫吼出,双手握紧刀柄,正对着门的方向,这个鬼很可怕,带给她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比那死鬼差多少。
第37页 而死鬼到底暂时不会弄死她,但这外面来的鬼就不一定了。 「大姐姐,」那鬼童还在不疾不徐敲着门,噹噹当,噹噹当,「能听见我的电台,是我们的缘分。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来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好孤单啊。「 「大姐姐、大姐姐!」 它每喊一次,语速更快,敲门声也更加急切,仿佛催命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它的音调也越发悽厉,「开开门啊,你来陪我玩~」 手机里的声音、隔着门板的声音交叠重合着,如同尖利指甲撕刮着耳膜,唐恬的思维高速运转,忍着难受问道,「陪你玩,然后呢?你想对我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拖延时间也好,掌握更多对方讯息也好,总之要暂缓对方的攻势,把握主动权!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我独自一人在家…… 楼上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第22章 恐怖童谣1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话,对方也似乎被问住了,停下了敲击,托腮沉吟,「陪我玩啊……玩什么呢。让我想想。」 「上一个小哥哥,我让他陪我玩,他说陪我踢球。于是我们一起踢球,可是没有合适的球怎么办呢。于是我拧下了他的头。」 稚气的童音听的唐恬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上上次的小姐姐,我让她陪我玩,她一直哭和尖叫,吵得我头都痛了。于是我只好提出来让她陪我玩弹珠,可是没有弹珠怎么办呢,所以我挖出了她的眼睛。很美的眼睛呢,像玻璃珠子,一弹,咕噜噜滚好远,就这样盯着我。嘻嘻。」 「所以,我是个言出必行的好孩子呢,我讲的每个鬼故事都是真的。那大姐姐,你想怎么样陪我玩呢。」 最后二字语气陡转直下又要变得阴森可怖,唐恬一个激灵,飞扑到床上捡起手机,对着手机语速飞快,「我们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故事,输的人要听赢家的话!一二三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再加一个不能笑!」 话音未落,唐恬脑袋一趴,手一垂,整个人俯卧在床上,不动了。 而外面也在一瞬间陷入沉寂。 唯有手机里传来的电台滋滋电流声。 唐恬闭着眼,心如擂鼓。 她猜对了! 刚才在小鬼说话间,她不断地思考它介绍这个电台时说的那些话。 首先,它说什么,最后一定会弄成真的,但它给了人选择的权利,可以选择跟它玩什么样的游戏;第二,打招唿时说「好久不见」,说明这个电台一直是它主持,它说的那些主持词无疑于证明,它也受到规则约束。必须按照流程有板有眼的来。有开头语,也必定有结束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段短暂又惊悚的时光」,说明这个电台存在有时效性! 而说完之后,电台和门外立刻陷入寂静,表明规则立刻启用了,只要木马人游戏她能坚持到电台时效结束,就能获胜! 在证明自己猜想正确后,唐恬稳住唿吸,一点点放缓自己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闭着眼,其他感官放到了最大,她感觉到身躯发冷,趴在床上的姿势,要比其他任何姿势都好一些。但维持时间久了,四肢也开始渐渐发麻。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简直像是之前的可怕声音都是她的错觉。但唐恬知道,一旦她坐起来想开门查看,那她立马就会被反杀。 不能动……别怕。 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她一动不动,宛如石雕,数着心跳次数估摸时间。 约莫十来分钟以后,手机里再次传来声音,是孩童不甘怨忿的恶语,「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又到了不得不跟大家分别的时候。午夜诡话,我们下期再见。」 和开场音乐一样的暗黑曲风流淌出来,唐恬却宛如听到天籁。 当结束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直亮着的手机黑屏,她倏地一下摊开在床上,僵硬的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重新流动起来,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长长吐了口气。 「赢了!」 「叮」这个时候突然进来一条简讯,唐恬拿过手机,简讯来源还是那个ssb的号码。 【出师大捷身未死,运气不错。恭喜获得奖励--】 【午夜诡话app,这是一款神奇的广播应用。有了它,你的声音会被更多人听到。也能收集到更多有趣的鬼故事哦。】 【连续成功完成三个试炼任务,额外获得「鬼场新秀」称号,有了它亲切度提升5%,鬼怪会更愿意接近你哦。】 「谁想和鬼怪接近了!」抹掉之前额上残留的冷汗,唐恬退出简讯,果然发现页面多了个名为「午夜诡话」的app。 点开收音机图标,弹出註册界面。唐恬输入自己的身份信息,页面跳转,显出一行红字「恭喜你,成为午夜诡话电台第十三位主播。」 「主播什么鬼?我没选啊。」页面上又没标示註册何种身份,唐恬觉得暗中被这破手机又摆了一道,进入个人中心,级别那里有个括号(实习主播)。 点进去有更详细的升级方法,直播次数、收听人数越多,身份等级越高,控制这个app的权限也就越大。 在后台那里,她还看到目前这个app的员工人数,可怜兮兮的1只。 【姓名:爱玩游戏的小鬼 厉鬼等级:一星半
第38页 自我介绍:陪我玩个游戏吧,不玩就去死的那种,嘻嘻。 性格:爱玩 状态:绑定中】 「哪里是爱玩,根本是施虐狂!」摇着头,唐恬返回应用主界面,是跟她的手机背景一模一样的印着红黑色血墙,上书午夜诡话四个血淋淋的大字,下方是操作界面,还有一行倒计时:距离第一次主播还有167时48分。 唐恬:「???」 这破app还跟这手机一样,能不能好了! 点进去,目前还一片空白。折腾了一晚上,唐恬现在也没什么精力应付这个即将到来的新任务,把手机一丢,蒙头睡觉! 即使天塌下来,明天再说。 一夜安然无恙。 这一周唐恬开始找工作,跑了不少地方。她学的汉语言文学,在县城这个小地方也只能做些文职工作。 在投简歷、等面试的这一周过去,很快就到了周日的晚上。 唐恬早早准备好,把手机放在桌上。说来也奇怪,这手机没有充电线,她无意中往月光下一放,发现它就能自动充电,还真有点吸收日月精华的意思。 还差一分钟到12点,手机忽然疯狂震动,一行血红色的字迹浮现,【准备好了吗?实习主播的第一次主持,一切就看你的了!】 接下来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快到12点,唐恬赶紧把桌椅擦了擦,打开设备带上耳机,打开了话筒,忽然,一段的音乐自动从听筒中流露出来,是设备原本自带的录音,只有短短的十秒不到,在黑夜里独自坐在房间的唐恬,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开场音乐的开场就像是,幽魂在悽厉嚎叫,跟暗黑招魂曲似的。紧接着音乐播放完了,电流的沙沙声中,唐恬嗓子有些发紧,吐字清晰地把手机提供的台词读了出来。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勐鬼夜话栏目。我是实习主播--糖糖。」读到这里的时候,唐恬心里疯狂吐槽手机给她取的艺名,「这一档栏目,如果你能够听到,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久违了,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今天再一次响起这个电台的声音,也希望大家陪伴我们开始新一段的旅程。我们栏目的宗旨是,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绝无虚假。您的痛苦,悲伤,遗憾,都请告诉我,我们倾听你的痛苦,解决你的执念,消除你的怨忿。」 「这就是我们节目的宗旨。欢迎广大听众朋友们投稿。我们每一次会由主播来讲述一个真实的鬼故事,之后会有互动环节。欢迎大家打来热线参与我们的节目,参与者会获得我们的小礼品,希望能够让你获得圆满。那么接下来,我将为大家讲述一个关于--」 话语一顿,唐恬的眼睛被加粗加红的两个大字刺了一下,「冥婚,的故事。」 她等着下一条台本到来,没想几秒后,手机装死一样不动了。 唐恬瞳孔骤然紧缩,电流沙沙声中,戴着耳机的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急促而清晰。 这就是最惨烈的直播事故了--手机这狗日的,给她开天窗还不打声招唿! 作者有话要说:  唐恬:今天也有想弄死这破手机呢(微笑) 第23章 恐怖童谣2 一边唾骂着不靠谱的手机,她脑子转得飞快,对方就是要她自己发挥吗?如果说这个电台的宗旨是只能讲述真实的鬼故事,那么她现在唯一能讲的,也就只有自己刚刚经歷的了。 她定了定神,缓缓开口,「朋友,你听说过冥婚吗?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从半个月前说起……」 特意压低的嗓音,幽冷凉薄的声线在寂静无人的黑夜里流淌。 她讲述着自己的亲身经歷,只是把主人公改了一个化名。毕竟是自己的经歷,说起来也比较真实有代入感。 为了配合勐鬼夜话这个栏目,她还特意把自己的声音放低沉一些,而随着她的讲述,这半个月发生的一幕一幕,又相当于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陆瑶和其他人都呆住了,他们相当于从整个山腹中穿山而过。再问抬尸的老头,人说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刚讲到从大湾村回来,手机嗡嗡直响,简讯弹出新的文字,她瞥了眼,「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这破电台都没几个听众,还故作玄虚。「那么下面我们就开始,今天的热线时间。」 照着台本上说的,她先是等了等,还是没有人打进热线,「看来大家有点不好意思呢,不过机会难得,听众朋友们务必珍惜。」 实时监控流量那栏显示听众只有1个人。 唐恬正在好奇这个唯一的听众,就在这个时候,红色指示灯突然亮了,唐恬点开接通,「这位听众朋友你好,欢迎--」 「大姐姐,」熟悉的可怕声音再一次在手机里传出,带着稚气和委屈,「我不想再玩捉迷藏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唐恬:「……」这死孩子。原来那个可怜兮兮的一,就是这个电台唯一的员工,兼听众。 唐恬抿出个微笑,尽量显得自己和蔼可亲,「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玩捉迷藏了,告诉大姐姐好不好。」 「我叫小明,」小明脆生生地说,可能是已经被唐恬收服的原因,不再故作鬼里鬼气,显得自然了许多,「我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一家人每天晚上都要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
第39页 「我到处躲啊,藏啊,爸爸就拿着斧头到处找我们。找到一个家人,就把他头砍下来。然后接着找下一个。找到第二个人,砍下四肢;第三个人,挖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第四个最惨,内脏被挖出来,身体被切成碎块。」 最天真无邪的话语,讲着阴气森森的游戏。想到这副血腥的画面,唐恬顿觉反胃,这是小孩胡说八道的,还是……这家人已经都是鬼了? 「小明啊,你全名叫什么呢?你家住哪儿。这个游戏不能继续玩了,我跟你家人谈一谈可以吗。」 小男孩嬉笑,「大姐姐,小明的爸爸妈妈家里住着三个孩子,一个叫做大宝贝,一个叫做小宝贝,还有一个叫什么?」 这种脑筋急转弯唐恬想也不想,「叫小明啊,就是你。」 「错了哟。」童声阴恻恻地笑起来,「我的爸爸妈妈只有两个孩子。」 唐恬意识到什么,正要追问,小明自顾自哼起歌谣,「妈妈杀了我,爸爸吃了我…… 兄弟姐妹坐在餐桌底下,拣起我的骨头,埋在冰冷的石墓里。」 诡谲恐怖的童谣在空气中蔓延,「咔」通话突兀地中断。 唐恬照着台本念出结束语,「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感谢各位的收听,我们下期--再见!」 下期两个字差点打个顿,还好她反应及时掩盖了过去。 播放结束曲,之后电台跳动的频率恢復成一条死寂的直线,唐恬松了口气,第一次实习主播,总算结束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界面上,新的倒计时开始:距下一次直播还有168小时。请主播提前做好准备。 「坑爹啊,」唐恬痛苦地捂着头,「7天一播,每次都要讲述真实的鬼故事,我到哪里去找素材!」 这次讲了她自己冥婚的故事,这小男孩的来电可以算作是提示,不过她必须要去调查详情和真相才能考虑能否用在下期节目上。 不然随便编个鬼故事讲出来,相信这电台也会教她重新做人。 手机忽然震动,唐恬收到系简讯。 【为了收集鬼故事的真实素材,勇敢地出发吧实习主播!丰厚的奖励在等着你,转正指日可待。】 【前往北郊鹭湖别墅,帮你忠实的唯一听众解除捉迷藏游戏。】 「鹭湖别墅?」唐恬作为一个外省人,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习惯性地上网搜寻,看完之后鸡皮疙瘩都起了。 鹭湖别墅是c市北郊位于山顶的一片别墅群,是十多二十年的建筑,那时候还是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后来有一栋别墅出了事,据说那家男主人突然发狂,于深夜砍死了家里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之后放火自焚而死。 当时别墅安保完善,发现起火立刻召集人马灭火,因此别墅外观几乎没怎么烧毁。急匆匆进去救人的保安们却看到了此生最为可怕的场景。 这家人出事后,家里剩下的亲戚迅速瓜分遗产,这房子却没人敢要。后来公司破产作为抵押,被法院扣下,之后拍卖被一家公司给买下。 这事过去这么多年,本来都快销声匿迹了,最近的新闻是法院拿出来一些法拍房拍卖,其中有栋死过人,记者採访了一位市民,想询问她对这房子的观感,没想那大妈听到后还显得高兴,「3百万买栋别墅?太划算了!」 「可是那别墅死过人……」 「哪里的房子没死过人?」那大妈毫不在意,「就这么大的面积,按现在的市价起码六七百万,现在3百万就可以买,多划算!我要不是没那么多钱,我肯定买了!你瞧我们这最有名的鹭湖别墅那套死了一家人的屋子,还不是被人买了!」 那段採访,记者被噎的无语凝噎,屏幕这边吃瓜群众看的嘻嘻哈哈,弹幕如流星雨一般。于是这栋别墅又在网上火了一阵,据说还有人深夜探险,发生不少怪事。 唐恬把所有能找到的资料看了一遍,越发觉得奇怪,「这家人一共四口,父母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只有两个孩子。这小明若是他们家的,怎么完全没有他的任何资料。」 又想起小明说的意有所指的话,「爸爸妈妈只有大宝贝和小宝贝两个孩子。」 是小明本来就不存在,还是他存在的痕迹都被人抹杀掉了? 第二天清早,怀揣着满腹疑惑的唐恬前往青山别墅群。 坐了两个多小时公交抵达青山山脚,再往上却是连公交都没有了。好不容易才打了辆车,的士司机一听立马说上去可以,不打表,一口价。 唐恬讲了下价,还是没讲下来,只好上车。 「美女我跟你说,我也不是讹你。」这价格比计程贵了一半,那司机见她是个女孩,说话也实诚,「这山上是别墅群,住的都是大老闆,人家有司机有车。你看这路上除了私家车,哪里有出租公交经过。你想上去要么走断腿,要么包车。包车更贵!」 蜿蜒而上的山路还算平坦,一路上唐恬盯着窗外,也没见一辆车经过,整座山大白天都清静的很。 「再说了,返程我空车回来,载不了人,这价格收你不贵。」 「这边太冷清了。」 「那是。有栋别墅十年前出了事,住在周围的能搬的也就搬了。听说当年这片是整个c市最高档的别墅区,现在白菜价就可以买。当然也不是真白菜,但起码比市价便宜了三分之一。」
第40页 司机絮絮叨叨,唐恬有一搭没一搭回着问着,倒是探听到不少消息。 「就是这了。」半小时后,司机一脚剎车,的士稳稳停在一个大理石喷泉景观前面,朝着大门方向努努嘴。 「谢谢师傅。」唐恬给钱下车,司机还在追问,「你好久回去?时间短的话要不还搭我车,我在这等你。价钱给你少一点。」 唐恬自己也不知道会在里面待多久,摆了摆手。 那司机见回程的钱赚不到,扭头档位一挂立马留下一排尾气。 唐恬回头,「鹭湖别墅」四个掉漆的大字。 花园式的大铁门半掩着,岗亭内有个喝茶看报纸的中年保安。唐恬朝着大门走了几步,他一双眼睛就望了过来,「干啥的。」 「我是来应聘保姆的。」唐恬掏出一张小广告,「跟03号别墅的陈管家联繫过,让我今天来面试。」 昨晚查了资料,她就想着要找个藉口过来查探,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有人发布招募保姆的消息,今天便过来应聘是假,查探14号别墅消息是真。 那保安上下打量唐恬,看她小姑娘一个,大手一挥,倒是没再多问。 唐恬朝对方笑笑,背着双肩包从大门进入。 进去后发现这片别墅区比她想像的要庞大,独栋的三层小楼都带着各自的院落,每一栋之间相距甚远,属于发生点什么别人也不知道的那种。 别墅区分为南北两区,南区还零星有私家车停靠在院子里,看得出有人居住。越往北走,越冷清,有些别墅还属于没卖出去的毛坯房,路灯也坏了不少。 出事的那间屋子是在最北面,和其他别墅离了一段距离,一个小花园相隔开,自成一栋。 「就是这了。」唐恬停住脚步,望着眼前的14号别墅。 第24章 恐怖童谣3 陈旧破败的三层洋楼,墙侧爬满碧绿的藤蔓,外围拉着警戒线,屋子大门被贴着白色封条,看得出楼上有一间屋子有被熏烧过的痕迹,其他都还算保存完好。 不知是不是在山顶的关系,大夏天也是阴风阵阵,比其他地方都要凉快。 左右张望了下,这里早就荒废,也没有安装摄像头。唐恬钻进警戒线内,这屋子似乎时常有人来探险,大门虽然还被摇摇欲坠的封条贴着,一楼的几扇破损的窗户大开,花园里除了枯枝落叶,还遗留一些后来人扔掉的吃完的食品包装袋之类的垃圾。 唐恬撑着半人高的墙壁,小心着玻璃渣翻进屋内。 大白天这屋子在阴面,不怎么见得到光,里面一股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唐恬所在的这个屋子应该是保姆房,房间不大,柜子早已腐朽满是坑洞,一张积着厚厚灰尘的木板床。 「还好我有准备。」 被背包里摸出手电筒和口罩,戴上手套,挨着把所有柜子检查一遍,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她也并不泄气。这里荒废了十来年了,不知多少胆子大的人跑来探险,真要有什么肯定都不会留下。 出了房间,映入眼帘的是欧式装修风格的大厅,三层旋转扶梯直上,巨大的水晶吊灯蒙着灰,即使家具几乎被人搬空,留下的都是些不能移动的器具,凭装饰也能想见别墅昔日的辉煌。 「好脏。」 入目所及皆是陈旧破败的家居,厚重的窗帘遍布灰尘无精打采拖拉在窗台,桌椅板凳缺胳膊少腿,各个姿势倒在地上。 大厅同样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唐恬不再浪费时间,直奔当初发生命案的地方。 「报纸上说,男主人先是在自己的卧室砍死妻子。」 顺着地上残留的黑红色血迹,唐恬来到主卧。 那里拦的警戒线早被人扯断,松松垮垮垂落在地上。屋子像是被人翻来覆去抄过很多遍,不太能还原当时案发时的场景。凌乱带血的发黑被褥,白色石灰粉圈出的人形痕迹,展示着案发时血淋淋的一幕。 唐恬拿着手机,对照着网络上流传的案件描述思索,「女主人在睡觉,头朝着西边。男的拎着斧头进屋,揪住女人的长髮扯过,女人头在床沿垂落,他就着这个姿势一斧头砍下。」 女主人极力挣扎,男的砍了数次对方才终于不动了。脖子上的颈动脉、心脏都被砍破,血沖的天花板都是,所以现场极其血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隔着口罩唐恬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腥臭味。 这里实在太脏了,能找的证物估计警察也都带走了,唐恬即使戴着手套也不想进去翻找,退出了房间,「因为动静太大,吵醒了旁边房间的哥哥,他过来查看时从门缝看见父亲正在杀自己的母亲,于是赶紧跑回妹妹的房间,把妹妹藏在了储物间,还让妹妹把门反锁了。」 这个时候,发现了哥哥的男主人拎着滴血的斧头追出来,小男孩哭叫着求饶,最终在一楼的厕所被父亲堵住,被残忍杀害。 唐恬来到厕所,房屋失修,里面水管有破裂,经年累月浸出的水把地上的血迹和石灰粉都模煳了,完全看不出小男孩尸体倒下的位置。 唐恬查看了下门锁,跟警方侦探的一样,小男孩根本来不及锁上门,父亲进来直接就把他杀害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成人面前的反抗根本不值一提。 「紧接着,他走到位于走廊尽头的储物间,噼开了锁,砍下了妹妹的头,藏在天台上养的一盆兰花里。」
第41页 来到天台,一排早就枯死的花草中自然没有那一盆。当时办案人员把整个屋子找遍了都没找到小女孩的头,后来是派了警犬来,才终于循着味道找到。 那盆花自然作为重要的证物,也被一併带走了。 旁边的花花草草也无辜遭殃,被后来搜寻的人摸了个底朝天。 唐恬探头在花盆中一一看过,依旧一无所获。 「事发时是春节,家里的保姆回家过年去了。男主人杀完了家人,把尸体全部拖到一个空房间,泼了汽油点燃,自焚而死。」 幸好当时隔壁邻居看见深夜的火光,赶紧报警,别墅当时的安保训练有素,立刻出动才把火势控制住。 火熄灭后,人们进去查看,才发现这血腥的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案发地点都看过,结合新闻报导能大体还原出事发时的场景。 唐恬回到小男孩的卧室,这里不是案发现场,保存还算完好。 大概忌讳死人的衣物,柜子里塞满的衣服也没有被人拉走。唐恬看了下,发现全是阿迪耐克之类的名牌,「这家人条件真不错。」 十年前对个小孩子能有这样的待遇,平日里也是捧在手心宠着。 靠近阳台的地方是书桌,书橱被人弄乱,书散到处都是。男孩似乎喜欢画画,水平却不怎么样,地上、书桌上散落着一些他的画作。 唐恬捡起一张,纸张发黄破损,勉强看得出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长头髮的妈妈和妹妹,短头髮的自己和爸爸。 背后应该是画的他们家的大房子。 唐恬又看过另外几张,要么是画小男孩,要么是跟妹妹牵着手。 「一无所获。」目光正要从最后一张画上收回,她突然眼神一凝,「这画不对。」 这小男孩画画不怎么样,但是对人物有自己的认识,每个人都有标志性的东西。 比如他自己就是黑头髮,妹妹的衣服或者头髮都会扎个红色蝴蝶结,妈妈是一袭红裙,爸爸是西服。 但这张图上出现了两个男孩。 他们中间画着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从身高上看,和男孩一起踢球的另一个陌生男孩,个子要更高大一点,穿着白色球袜黑色球鞋。 这些散乱的画作没有被人拿走,估计也是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再说死过人的屋子里的东西总是不太吉利。而普通人看到这些画也不会联想到什么。 但唐恬会到这里都是电台小鬼的拜託,因此格外上心这点细节。 「两个人一起踢球,肯定关系不错。是这个别墅的其他小孩子,还是……那男孩就是小明?」 把每幅画都用手机拍了下来,唐恬把画放回原处。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她也没发现其他异样。线索就此中断。 看着离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唐恬从客厅的窗户翻到外面,走过院子,忽然觉得一股阴冷的视线锁定在身后。 一个激灵,她立刻转身,看到二楼遭过火宅的房间,窗户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黑影。 「听说这屋子闹鬼。」 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有人发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跟朋友在这里探险时,遇到了很多吓人的怪事。 摩挲了下手机壳,她转身离开。 来都来了,是否真的闹鬼也必须查个清楚。 「您好,我是前来应聘护工的唐恬,之前和陈阿姨联繫过。」 敲开9号别墅大门,唐恬对着开门的女人微笑。 女人虽人到中年,身姿婉约,气度款款,打量了下唐恬,和善地让她进屋,「我就是陈阿姨。也是这屋的主人。」 「你主要工作是陪护老人,我婆婆嫌城里吵闹,非要一个人住这儿,觉得清静,她生活完全能自理,我们家里的人每个周末会过来看望她。」 「你要做的就是给她煮饭洗衣服,平时看护着,陪她聊聊天打扫卫生这些另外有家政,每个星期过来一次。」 陈慧带唐恬见了张婆婆,她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身子骨硬朗,脾气也好,见了唐恬就亲切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夸她乖巧,看到她就想到自家孙女。 唐恬笑问,「您孙女多大了啊?」 「在东城大学读书,比你就小几岁。」说到自家孙女,老人笑眯了眼,「婷儿最好了,不忙的时候每周都要回来陪我。」 「您孙女真孝顺,您是有福气的。」少女说话真诚,让听着话的人心情都愉悦。 唐恬温柔又能干,又会做饭又能开车出去买菜,陈慧和老人都看的顺眼,很快敲定了试用。 中午唐恬便简单做了几个菜,知道老人口味淡,做的菜也斟酌过味道,老人用的十分可口,一个劲地夸她。 陈慧陪着吃完午饭就要回城里去了,捎带了唐恬一程,让她回去取衣物用具,以后就住在别墅这边,每周休息一天。 唐恬回去看了手机,任务进度没有提示。第二天带着一周的换洗衣物,唐恬再次回到青山别墅,就此在陈家住下。 平日里做饭洗衣服,活儿不算多,闲暇时候挺多,陪着老人聊天,老人看她有眼缘,喜欢跟她聊天,说了很多家长里短的事,大部分都围绕自家孙女。 「婷儿小时候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以前我儿子儿媳妇一家人都住这里的时候,热闹的很。」 「那他们怎么搬到城里,您怎么不过去」
第42页 老人摆着手,「人老了,就不太愿意挪动。在这里生活十来年,清静。婷儿也大了,也不需要我一直看顾着,我就清闲下来,在这儿弄弄花草也好。」 「他们搬进城里,是为了您孙女读书方便?毕竟我看这儿环境还是真的挺好,我要是您家人,肯定也不是很愿意搬。」 唐恬故意套话,老人听着露出点复杂神色,「倒也不是为了读书方便,我们有司机有车,去哪儿都方便。是婷儿和他爸妈……不想住这儿了,就搬出去了。」 唐恬留意到那短暂的停顿,心中疑窦更生。 第25章 入v三合一 下午的时候, 趁着老人午休,唐恬悄悄来到婷儿的房间。 在这几天足够她把房子布局了解清楚。 婷儿的房间在三楼右手第二个房间,坐南朝北, 窗户正对着外面的池塘,据说这间屋子是婷儿自己选的, 她练小提琴,正好能对着窗外练习,心旷神怡。 屋子定期有人打扫,收拾的很干净。 书柜里还留着女孩幼年时期的书本课业, 柜子里有些没有带走的小裙子。 看年岁,女孩一家搬走的时候,她差不多十一二岁, 还在读六年级。 唐恬站在窗户前举目远眺, 外面是一池长久没有人搭理荷花枯萎的干涸池塘,与这栋别墅遥遥相对的,正好是出事的那栋14号别墅。 隔得远,如果屋子里发生什么其实对面人是看不清楚的,但站在这三楼却能把14号别墅杂草丛生的前院一览无余。 唐恬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婷儿无意间看到了什么,被惊吓到了, 因此要求搬家。」 但有一点说不过去。 那就是,如果婷儿看到有人在花园埋尸,肯定会哭着告诉父母,他爸妈为什么没有报警?如果不相信女孩的言辞, 又为什么要搬家。 14号别墅,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没有了解更多情况,唐恬没有选择贸然在深夜进入鬼宅。回去之后, 与老人相处的不错,也在对方不经意的言谈间收集到更多讯息。 陈家搬走是在14年前,也就是2006年;同一年的年底,14号别墅发生惨绝人寰的杀人案。 很快,唐恬就见到了被她暗中认定是突破口的王婷婷。 「奶奶,我回来了。」 王婷婷进门跟奶奶打过招唿,好奇地看向唐恬。老人给她们做了介绍,大约两人年岁差不多,也都是文静的性格,观察着她照顾老人细緻周到,王婷婷对她观感也不错。 吃过晚饭,唐恬主动起身说要帮婷婷收拾她睡觉的屋子,婷婷拦下她,「不用了,我不在这儿过夜。」 「哎?」唐恬看向老人,对方也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没有半点惊讶。 「奶奶我走了,下周再来看你。」王婷婷抱了下老人,唐恬送她到院子里。 她自己开了车过来,唐恬还在挽留,「天都黑了,下山又是山路,要不住一晚吧。」 「真的不用了,」王婷婷上车,按下车窗,笑着道,「你回去吧,我奶奶就麻烦你照顾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眼看着引擎发动,王婷婷要走,离下一场午夜诡话直播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她这一离开唐恬可等不到她下周过来。 心一横,手伸进车窗拦住对方,「耽误你几分钟。」 「什么?」她忽然露出的强势,令王婷婷愣了下,紧接着就看到手机伸到自己面前,上面是一张照片。 发黄脏污的画纸上,有两个踢球的小男孩。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的足球袜。 王婷婷有些疑惑,「这是什么啊。」 唐恬收回手机,「这是我在池塘后面那栋别墅里拍到的。你认识画上的这两个男孩吗。」 王婷婷瞳孔紧缩,几乎失声惊叫,「那栋鬼屋!你怎么敢进去!」 她仓惶又惊惧地仰头看着唐恬,不可置信。 月色下,她眼中白天还安静温柔的少女,在路灯冷色调的灯光下,皮肤苍白如纸,长髮及腰随风轻拂,一双眼幽深的仿佛古井深潭,「因为有人拜託我一件事。」 话语幽幽,如鬼魅。 王婷婷脱口而出,「谁?」 话音未落,自己仿佛意识到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直观察着她的微表情的唐恬看在眼里,「你想到了一个人。」 「我没有!」王婷婷瞪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到我家别有用心!不行。」 立刻推门而出,就要冲回房间去让老人解僱她。 一只手斜斜伸出,快而精准地握上她的手腕,力气并不大,却稳如金石牢牢钳制着她,皮肤接触的地方如井水刺骨,大夏天的,王婷婷生生打了个冷颤。 唐恬说,「我对你家没有恶意,只是想来调查下14号别墅的真相。」 手下的人一抖,唐恬发现对方对14号别墅这几个字很敏感,「看来你真的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王婷婷忍无可忍挥手挣开,顾及着里面的老人,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质问,「警察?还是没事找事的冒险家?那栋屋子的人早就死光了,还有什么真相!」 唐恬观察着她的神色,「比如,其实那屋子里原本还有个男孩。年岁应该比被父亲杀死的男孩稍大一些……」 话没说完,王婷婷往后一个趔趄,整个人靠着汽车引擎盖,抖的几乎站不住,睁大的眼睛泪水夺眶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第43页 「我是来帮他的,」唐恬伸出手,「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他的人了。」 也许是这句话深深触动到了她,王婷婷绞紧双手,咬着唇挣扎了半天,颓然地低下头,「好,我说。」 她深深吐了口气,似怅然也仿佛如释重负,「这个秘密我藏在心中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说出来了。」 怕说话声打扰到屋子里的老人,王婷婷示意唐恬上车,两人分坐驾驶座和副驾驶。 双手扶着方向盘,王婷婷眼神迷惘如陷入久远回忆。 「他叫小明,是14号那家人收养的孩子。我们这边有个风俗,如果夫妻两个好几年怀不上孕,就去收养个小孩,很快就能怀上孕了。小明就是被收养的……我也不知道那家人从哪里收养的。总之我五六岁吧,有记忆的时候,小明就在这家生活了。」 「他年龄和我相似,性格比较内向,在这个别墅区,小孩子都知道他不是那家亲生的,一起玩的时候总会嫌弃他。嘲笑他不是亲生的。我跟他其实也只见过几面,一起玩过踢球的游戏,都是我们在踢,他到处跑着给我们捡球。」 「过了几年,那家人果然怀孕,生了一对龙凤胎。小明的处境逐渐变得不好起来。我那时候小,也不懂,就是觉得偶尔见到他,他脸上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有股不好闻的味道。有一次有个调皮的男孩骂他是野种,家里人都不要他了……平时说他,他都低着头不说话的。那次不知道为什么跳起来跟人打成一团,过后他养父狠狠教训了他。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到他。」 「我看到过他手臂上的伤,被他父母打的很厉害。那时候我小,不懂事,没有什么虐待的观念,就觉得他父母很严厉,把孩子打的这样。对他很是同情。但我也不敢太跟他接触,怕他父母。」 「又过了几年,我忙着学琴画画,也很少出去跟小朋友玩,自然也很少见到他。六年级有一天深夜,我赶作业到很晚,我窗户正对着14号别墅的院落,听到那边传来响动,隐约看到是男主人在挖土的样子。」 说到这里,王婷婷打了个颤,抱紧自己胳膊,唐恬想起自己站在王婷婷房间时候的猜测,「那家人在埋东西,是小明?」 王婷婷眼中的惧怕浓的要溢出来,可是她却摇头否认,「我不知道。」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时候我也没多想,关灯睡觉了。又过几天,听家里人说,小明离家出走了。那家人四处寻找,都没找到人。」 「离家出走?」 「那个女人,就是小明的养母,到处对邻居哭诉,说小明性格乖戾不听话,他们只好打他,结果小明闹脾气,干脆离家出走。」 唐恬道,「都信了?」 王婷婷苦笑,「小明性格不太讨喜,这院子里的小孩大都不喜欢他。至于大人,住在这儿的非富即贵,生意场上拐几个弯总能牵到线,就算有疑问何必为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孩追问下去都觉得又不管他们的事。」 唐恬追问,「那你是察觉不对,所以哭闹着要搬家?」 王婷婷吸了口气,「没有那么简单。我那时候真是太小了,完全没有把对方深夜动土跟失踪的小明联繫到一起。」 「过了一个多月,我突然开始做梦,梦到小明,」她牙关格格发颤,显然回忆让她十分惊惧,「他的手从腐烂的泥土中伸出,死死拉着我的腿,求我救他。」 唐恬算了下,「一个多月,大概正是小明尾七的时候。」 王婷婷啜泣,「我半夜吓的嚎啕大哭,去我爸爸妈妈,然后哭着告诉他们我做的梦。在爸爸的询问下,我还说了自己无意间看到小明养父半夜挖土的事。」 「我当时只顾着自己害怕,没有去关注爸妈的反应。但没过几天,我爸妈就说在外面买了房子,我们要搬家。」 唐恬问道,「然后你们就走了?你父母都没有报警?」 王婷婷望着她,「没有,我爸告诫我这些都是梦,什么也别告诉旁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们家当时跟他家有合作,如果爆出这件事,家里损失极大。」 瞧见唐恬嘴角一丝讥色,王婷婷辩解,「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如果真的报警,警察在他家花园里什么都没发现,对方很可能倒打一耙告我家诬陷。」 一双墨色的眼睛静静看着她,「说的再多,一条人命比不上一笔生意,一个合作伙伴。」 王婷婷这些年心中不是没有愧疚,「我也只是个孩子,大人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而且这些关联,都是我后来大了才明白的。「 「明白了,也没想过报警?」 王婷婷摇头,「也差不多那时候,14号别墅出了事故,就是外面流传的那样。发疯的男主人砍死了妻子和儿女,然后放火自焚而死。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是报应。小明……来找他家人復仇了。」 「我对不起他,」王婷婷低下头,「如果我跟他关系很好,像是我的闺蜜或者从小长大的伙伴,我是愿意为他讨回公道的。可仅仅一起玩过几次,他家人都死完了,人证物证都没了,所以报警也没有任何用处……」 「不用说了,」唐恬打断她,「你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王婷婷哽咽了声,咬住嘴唇。 唐恬也没想讽刺她,「事情我了解了,谢谢你。」她下了车,「天晚了,你路上回去小心。」
第44页 「唐恬,」王婷婷急忙叫住她,十分困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小明的。他没有被上户口,这些年周围的老邻居基本都搬走了,没走的也少有记得小明这个人的。当时的新闻报导,我确定没有人提过小明的存在。」 唐恬手指抵住嘴唇,「嘘,别问了,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你平静的日子就好。我想你也不愿意再做噩梦。」 提到噩梦,王婷婷瞬间嵴背发凉,立刻闭紧了嘴。 唐恬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挣扎,有好奇和冲动,几乎让她想要和跟着去一查究竟;但作为一个理智正常的成年人,她最后还是压抑了下来,闭了闭眼,「说来,我好受了许多。以后再也不用保守着这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你……」她真诚地看向唐恬,「不管你是做什么的,还有人能够记得小明的存在,谢谢你。」 唐恬笑笑,跟她挥手道别。 回到别墅,在看电视的老太太笑着望过来,「跟婷婷聊什么呢,这么久。」 昏暗的电视灯光映在老人花白的发,和满是褶子的脸上,原本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瞬间也变得面目模煳起来。 这个老人,知不知道小明失踪的真相呢? 还有周围的人,14号别墅出事后,那么多记者採访、挖掘背后的故事,可大家默契的缄口不语小明的存在。是真的忘记,还是跟王婷婷父母一样的原因,所以保持沉默? 可真相就算被埋藏,也总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的。 唐恬微笑起来,「聊了些我们都感兴趣的事。」 第二天白日如常。到了晚上唐恬服侍老人歇下,自己回到房间收拾背包。 今天晚上12点就是第二次实习主播,她估计到了那个时间点小明的力量能发挥到最大,才敢深入鬼物。 11点30分,她偷偷熘出别墅,前往鬼宅。 「好阴森。」之前大白天去的时候,因为别墅背阴,就显得凉气十足。深夜独自前往,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 为了活下去,唐恬在心里给自己不断鼓劲,就着之前发现的路线,熟门熟路进入到别墅里。 嘴里叼着手电筒,她拿起小铲子,确定了王婷婷告诉她的位置,开始动手挖土。 养父挖土的地方在院子里的雪松下面,唐恬费力挖了好一会儿,腐臭的泥土中忽然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骸骨。 找到了! 确定这下面真的埋了尸体,她心情有些沉重。 棕色的泥土被染成黑红色,凝成一块块的,隔着口罩,她也能闻到难闻作呕的气味。 怕破坏骨骼,唐恬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拂开面上的泥土,逐渐露出完整的尸骨。 没有腐坏的衣物,只有一具明显不是人的白森森的骨头架子。 「这个形状,猫还是狗?」约30公分长,皮肉已经全部腐化融入了下面的泥地里。 她稍微松了口气,心里抱着一丝侥倖,「是动物的话,也许小明真的走丢了。那天晚上王婷婷看到的,就是这家人在埋狗。」 她从内心希望小明是离家出走,而不是被人害死在这。 --虽然这样的希望,在小明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是不现实的。 唐恬把土坑还原,爬窗进入别墅,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老是觉得晚上的别墅和白天有些不同。 别墅窗户破破烂烂,时不时从四面八方吹进一股冷风,凉彻心扉。黑暗中仿佛蛰伏着勐兽,让人走在其中胆战心惊。 唐恬眼皮忽然一跳,二楼有动静! 唐恬原本在一楼楼梯拐角的地方,听到响动立刻后退,悄悄躲到楼梯间阴暗处,熄灭了手机和手电筒的灯光,屏住唿吸。 「嘶嘶--」 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地上拖动,随着一个沉重的步伐不断发出窸窣声响。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有普通人会来这鬼宅-这里果然有鬼!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沿着二楼走廊走过,接着下楼。 咚、咚,一声声仿佛落在唐恬心上,她的心脏几乎都快停止跳动。 就这惨澹的月光,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影子,对方下楼,所以影子先投落下来,短头髮,身高足有一米八,体格壮硕,手里拖着的,赫然是一把斧头! 男人走下楼梯,躲在楼梯间阴影处的唐恬握紧了手机和电筒,全身肌肉紧绷,看着男人耸拉着脑袋,晃晃悠悠拖着斧头,在客厅绕了一圈,慢慢朝着一楼尽头的卫生间去了。 为免对方再绕回来,唐恬猫着腰,放轻脚步,又快又轻巧宛如猫儿一般熘到二楼,躲进了一个房间,才敢喘口气。 二星难度,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人拎着的斧头,唐恬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被他发现,那斧头立马就能砍到她头上。 而她还要在这样的威胁之下,去找到小明失踪的真相。 她一个激灵,想起小明的提示--捉迷藏,现在可不是在跟个鬼捉迷藏么。 晚上的别墅更加幽静冷清,唐恬拧开电筒,扫视了下她仓促之间躲进来的屋子。是一个约20个平方大小的杂物间,堆放着各种各样塞满杂物的纸箱子,积着厚厚的灰尘,天花板上垂下连密的蛛网,比其他屋子更显得杂乱骯脏。 这儿的别墅户型基本都一样,这个储物间和唐恬在陈家见到的差不多。之前白天来翻过,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第45页 时间有限,她不打算在这里再浪费一道时间。 听着脚步始终在一楼徘徊,唐恬屏住唿吸,猫着腰快步走出这个房间,来到走廊尽头的主卧。 发黑染血的床单和铺盖乱散在床上,长长的床单垂落,凌乱地半遮住床下。 电筒扫过下方黑洞洞的空间,唐恬喉咙滚动了下,暂时不想去查看,总觉得会惊扰到什么似的。 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蹑手蹑脚正在开梳妆檯的抽屉,「噗通」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唐恬一惊,循着声过去,小心打开了主卧附带的衣帽间。 里面一股很久没有透气的灰尘感,原本应该挂满衣物的柜子里只剩下些孤零零的衣架,值钱的物件早被人扫荡一空。 落到衣帽间地上的,是一个小手包,皮面残破不堪。 唐恬虚掩好柜门,走进去附身仔细看了下手包上的噬痕,「是老鼠。」想必这包也是被老鼠给弄下来的。 地下散落了些揉踩的跟抹布似的衣服,和十年前款式的鞋子。有男有女,男的尺寸一致,女的亦是。说明这个衣帽间的确是供这对夫妻使用,并没有外人的物品。 「嗤」 万籁俱静中,唐恬忽然在这狭窄密闭的空间里听到类似气泡爆开的声响,黑暗中只有她手上的电筒发出微弱的一束光芒,她一手握电筒寻找声音发出的方向,一手握紧匕首。 很快,她放轻了唿吸,一眨不眨盯着衣帽间的落地镜。 这面镜子可以照全身,不知被谁恶意打碎,镜面布满裂纹,现下反射出唐恬在镜前影影绰绰的身影,更多的细微的噗嗤声传来,从镜面碎片间涌出黑红色的血丝,蜿蜒流动爬满整个镜子,如同一张虎视眈眈等待猎物上钩的蜘蛛网。 那些碎成无数块的镜片照出唐恬无数或是扭曲变形的脸、或是身体某个部位,像是把人打碎了再拼接上去,怪异而恐怖。 从裂缝中渗出的血丝越来越粗,像是水龙头关不住一样,逐渐变成一线、一束,「咕噜噜」流量越来越大,地上都汇聚了一小滩。 黑红色粘稠的液体开始张牙舞爪向周围蔓延,唐恬不敢在这里待下去,连躲带逃出了衣帽间,反身把门关上,用脚勾过地上散落的被子,把门缝给堵的严严实实。 刚弄好,她后背一阵寒意蹿起,倏地扭头,她此刻的位置遥遥对着女主人床边的梳妆檯。 梳妆檯前的矮皮凳上空无一人,镜子前明明没有人,而唐恬却看到镜子里,有个女人在对镜梳妆! 唐恬僵立着,女人背对着她仿佛根本没看见,镜子照出她的上半身,她一头及腰长发,穿着身红色丝绒面的吊带睡裙,风情又美颜。 她微偏着头似乎在为什么事而烦恼,眉头紧皱,手里的梳子一下一下从发梢梳到发尾,再往復循环。 一遍又一遍,每一次梳子到了末尾都会带下一把头髮,很快地上就落了一层。 看着女人秃头的过程,唐恬抱心里大骂无耻!精神攻击太可怕了!想想自己以后这个样子疯狂掉头髮-- 打了个寒颤,唐恬打住不好的联想,再看那女主人。 女人的头髮越梳越少,一块块头皮开始裸露出来,她浑然未觉,头髮梳完了就梳光秃秃的脑袋,越来越用力,头上出现一道道的血痕。 光头女人对着镜子,那目光分明锁定她身后的唐恬,咧开嘴笑起来,梳齿黑黝黝的,泛着血光,唐恬看到那并不是普通木头的梳子,而是一把铁梳! 女人疯狂大笑,手上的铁梳把脑袋刮的血肉模煳,肉尽骨露,活脱脱的「梳洗之刑」! 血腥之气扑鼻,唐恬忍着作呕,想跑,周围的空气仿佛粘稠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她,从四面包推攘着,把她扯向梳妆镜前。 滚开! 唐恬全身心地抗拒这股力量,匕首在空气中乱划,也丝毫没有减缓那种拉扯敢。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弄到镜子前,镜中的女人优雅地站起身,红唇咧出笑容,转身绕到了她身后。 唐恬骤然感觉右肩一沉,头皮登时发麻。看到镜中反射出的映像,女人一只涂着蔻丹的手压在她肩膀上,逐渐使力,想要把她按到矮凳上。 这凳子不能坐! 脑海中警铃大作,唐恬紧紧咬着牙槽,全身力气集中在腰腿上绷的笔直,跟女人压下的沉甸甸的力量在做殊死抗争! 女人嘴角的弧度越发扩大,感觉要快拉到耳朵边上了,嘴角开裂滴答往下淌着血,唐恬用力到脸颊肌肉颤抖,女人抬起了左手,两只手一道使力! 唐恬脑子里霎时闪过一个念头:跟鬼要能跑能跳还能抗,她这是在参加铁人三项吗! 回去得把体能练上来了! 两只手压下来,配合整个身体的重量,沉甸甸的仿佛一座山当头压下来,唐恬顿时感觉到压力更大,双手撑在梳妆檯上,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心中拼命叫喊着,不能坐--绝对不能坐! 骨骼喀嚓作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女人的,还是她的。唐恬手背青筋暴起,汗水顺着额头滑落,膝盖已经控制不住地弯曲。 快要支撑不住了--! 心中发出绝望的哀嚎,勐然间,她从镜子里瞥到什么东西从虚掩的房门蹿了进来,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闪过,肩膀上骤然一松,她一下翻到梳妆檯旁,背靠着墙壁喘气。
第46页 女人抱着脸在地上打滚,大张着嘴无声哀嚎。 唐恬才看到,是一只黑色的小狗,死死撕咬着她的脸不放。 这里怎么会有狗。 念头一闪而过,唐恬来不及多想,连忙趁着这机会逃出这间恐怖的屋子。 唯恐一狗一鬼的打斗引来下方的男鬼,唐恬匆匆上了三楼,来到主人家男孩的房间。 还是白天的布局,唐恬的电筒光芒扫过桌上凌乱的画作,忽然顿住。 「不一样了。」 有一张两个男孩踢球的画,现在年长一点的男孩的脸已经被画着无数血红色的x给涂掉了;另外一张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他们背后的房子里,有一个房间的窗户那,有张人脸浮现。 血红色的眼睛,涂白了的脸,阴森森地盯着这一家四口。 忽然,窗户人脸上的眼珠子,在一点点转动! 唐恬毛骨悚然,那人视线本来是看在下方的这一家人,一格格僵硬转动慢慢瞳孔朝上,在隔空跟她对视。 唐恬立刻放下画,还拿桌上的书籍把画完全挡住。那眼珠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咕噜噜」 一个东西忽然滚落到唐恬脚边,她浑身的毛一下都炸开了,弓起背警惕地瞪着球滚来的方向。 是阳台,破旧的窗帘无风自拂,影影幢幢见一个半人高的身影,就着外面惨澹的月色,唐恬看到对方没有血色的脸、死气沉沉的瞳仁黑的吓人。 之前跟小明的交流都是隔着门边和手机,她也没有见过小明长什么样。 而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屋子里的小鬼,「小明?」她试探轻唤,刚刚迈了一步出去,小男孩忽然扭头冲着楼下悽厉尖叫,「啊---」 尖锐如魔音灌耳,刺的唐恬脑子猝不及防炸开了,眼睁睁看着刚才滚在她脚边不远处的球,忽然变成了一个满是血污的女孩头颅。 女孩两只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瞪着唐恬,血红的嘴巴张开,一团猩红的舌头就要弹射出来! 祸不单行,唐恬还听到万籁俱寂中从楼下传来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想也不想开门就跑。 认错人了,这小崽子不是小明、是这家人后来生的孩子。 这两小鬼还敢通风报信! 唐恬出了这房间想下楼,在楼梯口跟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撞上,低头一看,全身黑漆漆的,是只小狗。 她想起撕咬女主人的那只,弯腰把小狗捞起来,想一起带出去,刚抱在怀中,小狗哈吃哈赤吐着舌头仰起脑袋,跟唐恬面对面,她一个激灵差点失手把狗给摔了。 这狗--是狗,又不是。 半边脑袋被噼没了,骨骼和脑部组织悬在外边,只有一半的鼻子嘴巴。 动物也能成鬼吗…… 唐恬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个月的遭遇很多都是第一次。 小狗摇着尾巴,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一股湿润的凉意传来,小狗从她怀中跳下,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朝着一个方向跑了两步。 见唐恬没有跟上,它爪子挠了下地面,喉咙里低低吠着,仿佛在催促她。 唐恬想起雪松下的那具骸骨,这小狗能攻击女主人,怕是也是被这家人弄死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唐恬果断跟了上去。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恬咬牙一路跟着小狗狂奔,幸好这屋子是十多年前装修的,地上都是铺设的瓷砖,注意一点声音也很轻。 下了楼,来到之前进过的杂物间。 她回身想锁住门,一看坏菜,这屋子年久失修,门锁都坏了。 她只好迅速虚掩着,搬来箱子、凳子都东西抵门。 回头看到小黑狗进来后,灵活地在杂物中东奔西跑,很快到了一面墙前,爪子不住地撕挠着墙皮。 唐恬打着电筒走近,墙皮剥落了一块,露出里面黄棕色的内里。 黄棕色……?唐恬心生疑惑,摸了下内里,不是墙胚,倒像是木料的东西。 眼前浮现陈家杂物间的布局,她一下明白了:这个屋子比起陈家的,要小一些! 之前堆着杂物,又是晚上光线昏暗,不那么好比较。现下有这线索,她发现这里应该是个壁柜。 主人家为了避免别人发现,把壁柜给刷了层墙漆,前面又用沉重的床板之类的物品挡住,要不是这只狗,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然而现下脚步声已经上了二楼,唐恬朝小狗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也不知小狗聪明伶俐还是它也怕这只拎着斧头到处砍人的鬼,夹着尾巴匍匐在地上,乖乖地吭都不吭一声。 唐恬熄灭了灯光,屏住唿吸,暂时不敢妄动。 对方在走廊徘徊了一下,每次路过这间屋子,唐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对方没发现什么,晃晃悠悠往三楼走去了。 唐恬微松口气,拧开手电筒叼在嘴里,开始跟小狗一起把墙皮撕落。 里面果然是一口壁柜。四扇门,把手被取了,唐恬摸索到下方发缝隙,伸进手指,艰难地开了一扇柜子。 乱七八糟的衣物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唐恬呛的不行,生生捂着嘴逼迫忍住,为免柜子里也躲着个鬼,连忙打开手机灯光虚晃了圈,还好这里面没鬼。 余光不经意扫到壁柜上方,一愣。 这个柜子有两层,在往上就是天花板了,然而壁柜顶上破了个大洞,好像老鼠啃噬出来的,露出黑黝黝的内里。
第47页 上面似乎还有个小空间…… 没等唐恬细想,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斧头划过地板带来刺耳的声响,这一次对方目标明确就是朝这里来的! 来不及跳窗了。唐恬被迫躲进衣柜。小黑狗倒退着躲进旁边的杂物丛里,小爪子搭在缺了一半的脑袋上,瑟瑟发抖。 下一秒,「哐当」虚掩的房门被重重推开, 被堵个正着,唐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死死从里面扣住柜门,门板间有一丝缝隙,唐恬凑到近前,看到男人在屋里转了一圈,第二圈的时候,对方锁定了柜子,一边走一边扬起了斧头。 被发现了! 瞳孔骤然紧缩,背后毛骨悚然,下意识扣紧壁柜门。 在心里划过懊悔,刚才慌不择路还是该跳窗出去的,就算摔下去是个骨折,总比这会儿上天无能下地不能好,真是要逼死人了! 万籁俱静中,唐恬眼睁睁看着男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头顶上方的黑洞阴影里,一双手也缓慢地朝着她伸出-- 「砰!」 斧头重重砸在壁柜上,穿透单薄腐朽的木板,染血的斧尖几乎噼在唐恬鼻子上,浑身一震往后避开,对方就势往下一划,伴随着摧拉枯朽一般的破裂声,门板顷刻被划开个大洞! 拼了! 唐恬咬牙要冲出去,冲到外面厮杀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眼见着对方抽出斧头,正要噼砍第二下,就在这时,唐恬陷入一片阴凉如井水的事物里,一双手严丝合缝般捂住她的嘴,她的惊叫被生生堵在喉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刺激吗。 我有一回做梦梦见自己疯狂掉头髮成了光头,生生哭醒过来。。。。 第26章 捉迷藏1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 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提熘进了上方的破洞里。 这么眨眼功夫,男人已经噼烂了柜门。 唐恬缩在上方的洞口处, 勉强能看到下方动静。惊魂未定的她一动不敢动,感觉到裹挟着自己的阴冷气息如潮水般在身后缓缓退开。 是陈煦。 意识到这点, 她定了定心神。这死鬼神出鬼没的,之前唿唤他也不出来,这会儿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注意力集中在下方, 视线有碍,唐恬看到男人的腿伫立在壁柜外,似乎瞧见里面没有人, 宛如石雕般伫立了会儿, 拿着斧头走远了。 唐恬侧耳倾听,确定这一次对方下了楼,「唿」一口气吐出,脚都软了。半跪在地上,打开手机的灯光, 骤然的光亮驱散了黑暗,面前看清这方空间。 「夹层。「这上面竟然有个小小的阁间, 不足五平米大小,密不透风。 从外面完全看不到这儿竟然会有个阁间,应是主人专门修建的无疑。应该是用来藏家中贵重物品的所在。 而现在里面并没有她以为的保险箱,而是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躺在地上,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行李箱大约28寸大,这阁楼长时间密封, 有股散不去的怪味。 唐恬吞了下口水,已经猜测到了里面会是什么。 「我在壁橱上面发现一个洞,顺着洞爬进来,看见黑色的行李箱。」 「我想,里面也许是小明。」 对着午夜诡话app说出这番话,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唐恬深吸口气,朝着行李箱爬去。 戴好口罩和手套,她轻轻拉开拉链,没有预料中扑面而来的腐臭味,虽不好闻,比预想的好一些。 完全打开之后,借着手机的灯光,才看到为什么没那么臭。 因为层层塑料和编织袋里面是一堆破碎的白骨。 衣衫腐朽的一碰就碎,根据白骨化的时间,唐恬沉吟,「看样子,当初陈家有提醒这家人。因此在尸体完全白骨后,这家男主人把尸骨挖出来,重新换了个地方藏着。」 没腐烂完的话会有臭味,烂完了往几层袋子里密封后往这儿一放,就算屋子卖个别人,重修装修也发现不了这个阁间。 「我在阁楼发现了一具尸骨,应该是小明的。」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app推送台本:「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 「接下来是我们的互动时间。」 「看看今天是哪一位幸运听众,能够接通我们的热线……」 提示音只响了一声不到,立刻就被人接通,快的仿佛就在身边一样。 然后半趴在狭窄阁间的唐恬就听到了两道重叠在一起的声音。 「大姐姐,我不想玩捉迷藏了。」 「帮帮我。」 声音带着混响,一道从手机里传来,一道近在咫尺,仿佛在耳畔响起。 唐恬勐地扭头,手机灯光照的身侧一圈明亮,并没有什么东西。 唐恬凑近手机,「是小明吗。你想要和我们聊一聊你的故事吗。」 小男孩的啜泣在安静的阁间盪开,「我叫小明。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住着。我有爸爸妈妈。」 「刚开始他们对我很好,就算周围的孩子骂我是野孩子,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也对我很好。」 「可是我六岁的时候,妈妈怀孕了。这一次生下一对龙凤胎,就是我弟弟妹妹。」 「自从有了弟弟妹妹,我觉得爸爸妈妈对我都变了。他们让我带弟弟妹妹,弟弟妹妹稍有哭闹,他们就说我没带好,动辄打骂。」
第48页 「随着弟弟妹妹长大,我也十一二岁了。爸爸妈妈的打骂越来越重,我浑身都是伤,有好几次我躺在床上,几个星期都没下床。」 「后来有一天,因为弟弟妹妹欺负我,我很生气,忍不住打了他们一下。他们告状给爸妈,妈妈很生气,拿着晾衣服的铁桿子打我。」 「我痛的晕了过去,迷迷煳煳间听到妈妈仓惶地问爸爸怎么办。」 「爸爸说,没事,反正我是野种,也没有上户口,就说离家出走了。」 「那个时候我没有死,还剩下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裹进塑料薄膜中,埋到花园雪松树下。」 「我不是被打死的,是活活憋死的呢。大姐姐,你知道吗,憋死很难受的。像是有人卡着你的喉咙,喘不上气,我拼命想挣扎,只能动一点手指,十个手指头扣的血肉模煳。」 男孩似哭似笑,愤恨幽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直很听话,乖乖的……「 唐恬道,「小明,不是你的错。是你爸妈、你养父母,真的禽兽不如。」 男孩讥笑一声,「我只是很不甘心,为什么我那么乖,父母却这样对我。明明没有弟弟妹妹之前,他们对我都很好的。」 「要是没有弟弟妹妹就好了,我的这个想法逐渐变成了要是爸爸妈妈也下来陪我就好了,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分离了。」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可以动了。我还听到一个电台的声音,说可以帮我实现愿望,条件是要我做电台鬼。我不太明白,不过只要可以帮我实现愿望。怎样都可以。」 唐恬明白了,「所以后来,这里发生了那件事。不过你既然实现了愿望,现在的执念又是怎么回事?」 小明苦恼道,「爸爸妈妈弟弟妹妹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继续在这里生活。可是大家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爸爸总是拿着斧头,四处找我,要砍掉我的头。」 「妈妈和弟弟妹妹帮着他到处抓我。」 「他们还是一家人,我还是个外人。」 「就这样,每一天我们都在玩捉迷藏。可是我不想玩了,一个人呆在这阁楼里,好无聊啊。电台说让我讲故事,只要吸引更多听众,就可以放我离开这儿了。」 「于是你就找到了我。」唐恬看着行李箱中的白骨,「我也真的在电台的指引下到这儿来了。」 一切的谜底都揭开。唯一的问题是,唐恬直觉要带走这堆白骨,可行李箱太大了,拖动间肯定要发出声音。 app弹出红色提示框,示意互动时间即将结束。 通话戛然而止,唐恬想了想,动手小心地把小明的尸骨装好,一块块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委屈下你了。姐姐这就带你离开。」 四周归于一片寂静,唐恬听着蓝牙耳机里传来的电台沙沙电流声,嗓子发干,「接下来,主播要给我们亲爱的听众朋友们直播大逃亡了。愿你们保佑主播平安。」 蹲伏在狭窄逼突的阁楼内,她轻拿轻放把一块块已经酥松的骨头收进背包,连散乱的一点点碎骨也尽力收集全,唐恬背上沉甸甸的背包,一瞬间错觉像是背了个孩子。 侧耳倾听外间的动静,朝壁柜外丢了个小泥土快,没听到异响,她迅速沿着洞口攀下,推开被砍的破破烂烂的柜门,正要走出房间,余光瞟到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 快步走过去,闹钟早就没电了,确认是五号电池,唐恬从手电筒中卸下电池,按进闹钟里。 滴答、滴答。 秒针重新走动起来。 还好还能用。 唐恬试着设置闹钟时间,现在是12点11分,她把分针转到15分那里,按下闹铃键。 秒针滴滴答答走着,唐恬捏着闹钟,悄悄熘到走廊。 她在的楼层是三楼,直接从窗户往下跳危险系数太高。走楼梯的话,男人拎着斧头在楼下晃悠,很有可能打个照面。 唐恬不觉得自己力气干得过一个男人,还是个充满怨念的鬼魂,只能智取。 把闹钟放到三楼右侧尽头的房间里,她快步退出,躲到最靠近楼梯的左边的房间。 短暂的四分钟,让人如坐针毡。 忽然,宛如撕裂黑夜的铃声突兀响起来,楼下传来匆忙沉重的脚步声,听着男人上楼,走向最右侧的房间,推门进屋-- 就是现在! 唐恬一下从门后跳出来,猝不及防踩了个圆滚滚的东西,脚下一滑,幸好反应及时抓着门槛才没有被绊倒。 明明进来前门口什么也没有! 低头一看,女孩的头颅滚在脚边,一双眼满是怨恨。 我去!还真是一家人,狼狈为奸! 唐恬怒从胆边生,飞起一脚踹飞这脑袋。 飞在半空的脑袋发出悽厉的尖啸,那边因闹钟吸引刚进屋子查看的男人立即退了出来,和冲出来的唐恬打了个照面,男人一声怒吼,扬起斧头气势汹汹追过来。 唐恬心中直骂,飞奔似地下楼,手机的电筒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她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正要跑到二楼拐角,余光瞟到什么黑色的东西在拐角处蔓延,定晴一看是丝丝缕缕的黑色长髮铺散开来,一个满脸血污的苍白女人慢慢爬出来,露出大半个身体。 拖血待泥的黑髮如同海带扭动着,在地上结成细密的网,只待她踏入便会被瞬间捕获!
第49页 「1对3,不公平!」唐恬咬牙握紧斧头,冲刺的速度不减,压低身体准备在过弯时斩断头髮。 白刃战就在面前! 唐恬弯腰扬起斧头,就在这是,一个瘦小如猴的黑影迅捷地从她背后一跃而起,扑到女人脑壳上跟她扭打在一起。 大半的黑髮迅速回卷,两个人影在地上翻滚着,小孩子的咯咯冷笑和女人尖利的嚎叫刮的人耳膜生疼,唐恬忍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硬是飞快垫着脚从黑髮没有覆盖的小块地板上踩过,向下一层飞奔。 但就这么眨眼功夫,原本跟她还离了一层数十个台阶的男人,已经大步流星追赶上来,几乎离她不到5步远,伴随着怒吼挥舞的斧头,噼砍带起的劲风好几次差点刮到唐恬的头皮,她背后都激出了一身冷汗。 继续跑、绝对不能停! 到了一楼大厅,地形更加复杂。凭藉着出色的记忆力她只来过两次就对这栋别墅的布局瞭然于心,奈何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桌椅和杂物,稍不注意就要被绊倒。 一脚踩到一块椅子腿,唐恬脚下趔趄,往前扑了几下,堪堪扶住门槛稳住身形,这么一耽误身后紧追不捨的男人已经近在身后,满含浓烈怨气袭来,她一瞬间浑身冰冷僵硬,完全没有办法动弹,眼睁睁感觉到锋利的斧头从天灵盖上砍来! 惨澹的月光下,仓皇的唐恬没有注意到她暗淡的影子中一股宛如深黑的潮水扭动钻出,挡住了男人的斧头。 她只觉得身后熟悉的阴冷感包裹住她,已经挨到头顶的斧尖不知为何一滞,她被一只阴冷刺骨的手用力推了把,一瞬间仿佛解除了僵硬,身不由己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是陈煦! 脑子一激灵,唐恬顺着这股力道继续往前跑,头也不敢回。 在她身后,修长阴冷的身影如气泡般啪地消散,失去阻碍的斧头顺着惯性狠狠噼下,牢牢嵌进门槛上。 发狂的男人发出一声痛苦懊悔的怒吼,震的人气血翻涌,唐恬眼前发黑,脚下丝毫不敢停顿,直到跑出别墅大门跑到安全范围,她才敢回头张望。 「唿唿」 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少有这般激烈运动的唐恬此刻胸腹宛如针刺,喉咙里充血一般难受。 伫立在屋子门口的男人阴森森看着唐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他,尽管眼里盯着她怨忿又憎恨,徘徊在门口,没有踏出来一步。 唐恬缓了口气,直起身望着黑夜中的别墅,跟之前在屋主儿子房间看到的全家福几乎一模一样,二楼有个窗户忽然露出小明惨白的脸,他双手死死扒住窗口,哭泣着嘴里无声的叫喊,一束束游动的黑髮从他背后缠绕上来,把他整个身体从头到尾的裹住,然后缓缓拉进房屋的更深处黑暗之中,窗框上全部都是抓的血手印。 「小明!」唐恬心里咯噔一下。明明已经把它的骸骨全带出来了,为什么它现在还是被困在别墅里?! 第27章 捉迷藏2 到底是哪里不对。 唐恬不明白, 而那男人见她迟迟不再进来,带着怨忿和不甘拖着斧头,转身走入了漆黑的屋内。 唐恬拧着眉, 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所有的线索。 大厅、卧室、阳台,还是…… 「呜」低声的呜咽伴随着一道闪电般的黑影从门口跃出, 朝她扑来,只有半边血淋淋脑袋的小黑狗在她脚底下打着转。 唐恬回神,目光在小狗和别墅的大门间游移,「对了, 为什么你可以出来?」 如果说是因为死在这里的缘故,成为了地缚灵无法踏出屋子一步,可小黑狗分明又可以自由出入。 小黑狗听不懂话, 嗅着她裤脚, 还跳起来想去抓挠她的背包。 唐恬抱起小黑狗放进屋门口,刚落地它又摇着尾巴颠颠跟了出来,果然丝毫不受阻碍。 「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小明和这家人出屋,但动物不受影响。」唐恬蹲下来摸摸小黑狗,努力忽略掉那只剩一半的看着瘆人的脑袋, 思索着。 小黑狗在屋内外畅行无阻,可以勇敢地冲上前跟女鬼撕咬, 却十分怕砍死它的男主人,遇到他夹着尾巴呜呜直躲。 小明想出来却始终被困在别墅内没有办法,它也算是厉鬼,还是拿阻碍它出来的东西没法。这一家子鬼也没法, 那一定是比男主人还要厉害的东西。 「乖,在这个屋子里,你有没有遇到让你很害怕、很奇怪的东西?」 唐恬试着跟小黑狗狗头, 说了几遍,连比带划。 小黑狗歪着头,憨厚无辜地吐着舌头,它被砍的那一半伤到了大脑的中枢神经,变鬼也不能叫唤出声,只能在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忽然它像是明白什么一样,尾巴夹的紧紧的,几乎是趴在地上,十分害怕,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朝着院子里跑去。 一边跑,一边犹犹豫豫回头望她。 唐恬估摸了下距离,只要不进屋厉鬼就没法来砍她。便跟上了小黑狗。 小黑狗带着她来到了雪松树后,距离埋着它的尸坑只有两步远。小黑狗伏地身体,朝着前方一块泥土呜呜低吠。 「这里有东西?」唐恬拿出小铁锹,开始挖土。 随着一锹一锹的土被挖出来倒在一旁,坑越来越深,小黑狗也夹着尾巴匍匐着着退后,像是对这儿极为禁忌。 挖了几十锹,唐恬胳膊都酸的快抬不起来了,铁锹尖端碰到什么硬物,发出沉闷的钝响。
第50页 丢开铁锹,唐恬戴着手套刨了会,挖出一个铁盒子。 唐恬目光盯着盒子,那上面画着繁复的花纹,一时没看出是什么。 小黑狗已经退的老远,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呜都不敢呜一声。 唐恬小心打开,盒子冰冷,隔着厚厚的手套还沁人的很。打开盒盖的瞬间,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她耳边恍惚听到男男女女悽厉的惨叫,一枚长长的钉子钉在人形的木头上,扎的牢牢的,人偶上裹着一层层黄色的符纸,像是给人偶穿上了衣服。 「好奇怪。」她平生未见这等东西,把钉子拔了出来,明明很轻薄的木偶,就像扎进血肉里一样深,她拔河似的费了老大力气,才给撬出来。 把黑漆漆的长钉丢到盒子里,唐恬把裹着木偶的符纸小心地揭开,一层层黄纸像是被血液淋过,干涸的血迹变成了一块块的黯黑色,一张纸煳的勉强只能看清几个字,「陈」、「3月」等,像是人的生年卒月。 她在老宅经歷过一些事,晓得人的生辰八字很重要。 她用手电筒照了半天,越看越是心惊。 五个残缺的名字,以及五个模煳的生年卒月,应该正对应困在这别墅里的五个鬼。 「谁把这东西埋在这里的。」 唐恬直觉这连小黑狗都不敢靠近的东西,跟小明被困的原因有关。 幸好她出门的时候,以备万一带了打火机,「哧」的一声,点起的火苗在这个夜晚却是幽幽的绿色,恍若鬼火。 「试试吧。」唐恬心里也没底,将符文慢慢凑近,火焰砰的高涨,符文燃烧起来,唐恬立马松开手,血染的符纸熊熊燃烧着悠悠飘落,在坠入地面前彻底化为灰烬。 这时候,四周被浓重的夜色包裹着,仲夏的气温好像比之前回暖了一点。 「小明?」唐恬对着窗户低唤,屋内死气沉沉,没点回应。 想了想,她把钉子和盒子收起,裹了几层塑胶袋,小心装入背包。打算回头找人去问问这玩意儿。 恐怖的东西不见了,小黑狗尾巴摇了摇,欢快地扑到她脚边,咬着她的鞋带玩。 唐恬盯着它,「你不是这家人养的狗吧。」 这家人生活考究,屋里的家具装饰和衣服鞋子都是名牌,以这家人的性格养狗都会养名贵的犬类,绝对不会养这只小土狗。 而狗是最忠心的,如果是这家人养的,它也不会撕咬女主人、帮助她解救小明和脱困了。 手机忽然传来震动,提醒它距离直播结束还有半分钟。 她深吸口气,对着手机说,「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相信听众朋友们也和主播一起经歷了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期待下一次与你相遇。主播也会继续为你带来最真实、最恐怖的鬼故事。午夜诡话,我们下期再见。」 话音落下,频道系统自动播放结尾曲,唐恬发现结束曲第一次有了名字:安魂曲。 比起开头曲子的暗黑诡谲,结尾曲有着莫名的安详,柔和的旋律听起来就让人心情平静安宁。 曲子约三十秒,唐恬抬头,发现三楼出过事故的那个被焚烧过的房间窗户边,并排立着这一家人。 最左边是男人,旁边是他的妻子、儿子,女儿,他们脸色惨白如纸,沉默地注视着唐恬,黑洞洞的眼珠死气沉沉。 唐恬警惕地后退一步,生怕他们还有什么么蛾子。 另外一扇窗户滚出旋风般的黑影,背包骤然一沉,就像多了什么东西一样。 「小明?」 安魂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唐恬骤然睁大眼睛,火--哪里来的火,像是风吹起火,在房间里一下笼罩了四人。 站在窗前的四人一动不动,如纸片一样被大火吞噬,散成灰烬。 「谢谢你」 男男女女、大人和幼童的声音重叠在一块儿,在唐恬耳畔响起。 唐恬眨了下眼睛,面前出过事故的别墅静静在黑夜中沉睡,那间屋子也没有燃火,刚才命悬一线的追逐战恍惚都像是做梦。 「一场噩梦。」唐恬低喃,幸好噩梦终有醒来的时候。看了下午夜诡话app的后台,有了新的更新。 【恭喜糖糖通过实习期,正式成为一名主播! 主播等级:1星。 权限等级:1星。 广播覆盖范围:方圆100公里。 正式员工:1人。 小明:12岁。喜欢玩游戏。千万不要和他玩游戏,因为……】 「大姐姐,」熟悉的带着满满恶意的稚气嗓音,宛如从背后探出在她耳畔呵气,「陪我玩踢球的游戏吧。可是我没有球怎么办呢。」 唐恬:「……」 熊孩子果然需要□□! 利索地退出app,还不忘清理后台运行程序。 「哼」小小的不忿后,世界终于清静了。 「陈煦,你没事吧。」 唐恬犹豫了下,还是对着影子问道。 寂静的夜,没有人应答。 就当没事吧。唐恬宽慰自己,手机发来结算简讯。 【恭喜完成任务 《别野有鬼》】 别野有鬼:困难级 (简单、正常、困难、噩梦、地狱),奖励720时生存时数】 唐恬:??? 不可置信,「第一个任务还是简单,现在直接晋升困难,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第51页 估计系统默认她有鬼夫这个帮手,难度直接越级。 「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差点就game over 了,居然只是困难。」抬头望向黑夜中的别墅,之前那股子怨气淡了很多。 唐恬回想了下任务,「这一家子人活着残忍,死了变鬼也兇残的很。现在看来只是追逐战,没有让我跟他们火拼厮杀,也算手机照顾我了。」 不过想想困难级都这么可怕,还有噩梦、地狱难度…… 摇了摇头,唐恬背起背包,原路返回陈家。 一路上都在想着盒子里撞的奇怪人偶和钉子。 「都说鬼可怕。人更可怕。到底是谁明知道这里有冤魂,还把人困在这儿,让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心里想着,唐恬轻手轻脚上了楼,冷不防,「小唐啊。」苍老的声音乍然在黑暗中响起,一束光跟着在楼梯口照了过来。拐角处的唐恬心口一跳,装作被光刺了眼,往后退了半步隐在角落阴影里,「陈阿婆,你起夜啊。」 照顾了对方一周多的时间,唐恬知道陈阿婆晚上会起夜,但多是在快天亮的时候。 今天还不到三点…… 脑子里一个念头刚转了下,那边陈阿婆收回电筒,「起了。正要回去。」她慢吞吞地扶着墙壁进到卧室门,「你也别熬夜,早点休息吧。」 房门轻轻关上,外面恢復黑暗。 唐恬走上台阶来到三楼走廊,目光在陈阿婆的卧室和她过来的方向打量。 她的卧室在楼梯左边,厕所也在左边尽头。但是刚才她却是从右边走过楼梯口过来的。 大晚上老人去右边房间做什么。右边房间都是空的,有杂物间,还有-- 灵光一闪,唐恬想起来了,右边第三间屋子,是陈婷婷的。 她的房间正对着14号别墅。 唐恬立在老人房间门口,里面窸窸窣窣,老人脱衣、上床,过了会儿响起悠长又低沉的唿噜声。 她重新返回一楼客厅,来到老人平时一顿不忘烧香供奉的神龛前。 「这一天三炷香,到底是为谁而点的呢。」 当年察觉小明失踪另有真相,碍于跟对方有合作家里人没有报警,而是选择离开这儿,一走了之。 在听闻14号别墅出了杀人焚尸的事故后,老人执意独自回到这栋别墅,开始了吃斋念佛的日子。 那个可怜的孩子,如果还要杀人平息怨念的话,就找她这个风浊残年的老傢伙吧。 唐恬轻嘆,「也是一片拳拳护亲之心了。」 第二天大清早,给老人做了早饭、收拾完之后,唐恬提出了辞职。 老人看上去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一直说不捨得。唐恬上去收拾行李,没一会儿听到陈婷婷来了。 一进屋先把老太太紧着打量,看人气色好好的,悄悄松口气,上去质问唐恬,「你真要走了?」 「我昨天告诉你的,没骗你。」唐恬掂了下背包,沉甸甸地背在肩头,走下了楼。 陈婷婷皱着眉跟着,还想问什么,碍于老人在客厅不好多说,「好吧。」想了想,还是摸出一千块递过来,「不管怎样,这一周你做的还行,老太太也夸你照顾得好。这是你应该的。」 唐恬原没想讨工钱,毕竟自己动机不纯。但既然别人大方,她一个穷鬼也不会客气,「谢了。」 在客厅跟依依不捨的老人道别后,跟陈婷婷一道出门。 「你真是把我坑惨了。」陈婷婷虽不爽她别有目的,现在人走了,有她这个模板在前想找个照顾的好奶奶的也不容易,苦恼地翻起手机给中介打电话。 关门前,唐恬最后望了眼客厅,老人正在神龛前上香,闭着眼,苍老的面容安详虔诚。 走到院子里,唐恬问陈婷婷,「你还记得,那家人养过什么宠物吗。比如小狗小猫一类的。」 「宠物,」陈婷婷想了想,「没有,那家女主人不喜欢养宠物,嫌脏,在院子里有小狗靠近,她都一脚把它们踢开……对了,小明当年捡了只小黑狗,可他妈妈不允许他养,给丢出去了。小狗就成了流浪狗,他偷偷的喂,每天把自己的吃的省着下来,等天黑了熘出来餵给那只小狗。就这样养了好几年。说起来,小明失踪以后不久,我也没见过那只狗了。」 唐恬心下瞭然。 想必是陈婷婷的父亲在跟14号别墅男主人生意往来时,无意间说漏了什么,引起对方怀疑,赶紧把每天过来探头探脑寻找自己小主人的小黑狗当做了替代,杀死后埋入雪松树下,把小明的尸骨迁出,封入隐蔽的阁楼。 这样即使某天陈家人真的报警,警察来查,也只会在雪松树下发现一只狗的尸体。 事到如今,谁也没有想到,一只毫不起眼的小黑狗,竟然串起了一切。 唐恬对陈婷婷说,「把你奶奶接回去照顾吧。」 陈婷婷诧异,「可我奶奶不想跟我们……」 唐恬低声道,「谁家老人不想和自己家人住一起,就喜欢冷冷清清一个人?你就这样跟她说,以后,不用再烧香念佛了。尘归尘,土归土,都了结了。」 陈婷婷眼里闪过惊愕、恍然,「你是说,我奶奶她……」 陈婷婷想起奶奶闹着要回来的时间、一天三次虔诚地吃斋念佛,平时也不让他们一家人回来过夜。 泪水影绰盛着深深动容,倏地扭头朝老人的方向走去,少女从背后紧紧抱住瘦小的老人,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她肩头,声音带着哽咽,「奶奶……」
第52页 她做的这些,都是在为当年选择沉默的陈家人赎罪。 「对不起,我们真的错了……」 ------ 「我回来了。」 到家一如既往的,人未到,灯先亮。 算一算她在老头的屋子也没住多久,这离开的一个多星期再次回来,心情没来由的一松。 不用担心在外面遇到神神鬼鬼的东西,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一次,又亏得你了。」唐恬举香对着牌位深深弯腰,「谢谢。」 她不喜欢主动向别人寻求帮助,时间长了会养成依赖的习惯,她不想自己变的软弱。 所以万事尽量都靠自己。 但不代表,她对别人的帮助不会心存感激。 这短短的一晚上,对方救了她两次。次次皆在命悬一线之际。 今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两个雪白大馒头--跟她不一样,陈煦是北方人,面食才是主食。还有一半油光铮亮的大卤猪蹄子。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早日让你解脱。」唐恬郑重承诺。 陈煦多么骄傲的人啊,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跟手机绑定,死了却被迫跟在她身边,跟着出生入死。 它一定很想早日解脱。 话音刚落,不知哪儿吹来一阵阴风,她手里亮着火光的三炷香,一声不吭地熄灭了。 唐恬莫名其妙:「???」 她是哪里说错话了吗。 一头雾水的把香重新点燃,给死鬼插上。 唐恬回到桌子旁吃晚饭,喝着稀饭,有滋有味地啃起另外半只卤猪蹄。啃到一半,忽然想明白了,恍然大悟冲着牌位撇嘴,「不是,你是生气我给自己留了一半卤猪蹄?大哥你不是吧,现在猪蹄很贵的,你也晓得我穷啊,都祭给你多浪费,是吧。」 「啪」 燃的好好的三支高香,闻言齐齐折断,留下一桌香灰。 唐恬:「……小气鬼!」不就吃了你半只猪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是猪蹄的事儿?! 第28章 捉迷藏3 一周一晃而过, 唐恬之前投出去的简歷还没有通知她面试的,这让坐吃山空的她感到有点忧心。 而到了周日晚上,又是例行的广播时间。 娴熟地戴上耳机, 深唿吸一口气,掐着时间打开了午夜诡话app。 诡谲森森的恐怖开场曲后, 她说出了开场白。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勐鬼夜话栏目。我是你们的主播糖糖。这一档午夜栏目,如果你能够听到, 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我们栏目的宗旨是,每一个故事, 都是真实的, 绝无虚假。您的痛苦,悲伤,遗憾,都请告诉我,我们倾听你的痛苦, 解决你的执念,消除你的怨忿。」 「今天的节目, 首先我要为大家接着讲述上次没讲完的,关于冥婚的故事……」 第三次做直播,早有准备的她讲述自己经歷的部分,说到了一行人与捞尸人的遭遇、自己在陈宅老管家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我所知道的故事就到这里。感谢大家的聆听。」 其他的东西跟手机牵涉太多, 她不能再说下去。 「接下来,开始我们今天的热线。」广播覆盖范围变大,听众人数也有了显着上升, 现在实时监控流量那里已经显示有上千听众。 --都是一个个含冤不散的鬼魂。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热线迫不及待响起,唐恬拿出主播亲切态度,「这位听众朋友你好,你想为我们讲述怎样一个故事呢。」 电话那端是粗重的唿吸声,像是拉风箱似的在喉咙里拉出喑哑的音,对方停顿了一会儿,慢慢笑道,「咳咳,那我就说一个,四十年前的故事吧。」 沙哑的嗓音一出来,唐恬脑子里就像是霹过一道白光---这是陈宅的老管家! 她一下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这个声音她不会听错的,是陈老! 唐恬心口怦怦直跳,手指攥紧说不出是畏惧还是别的情绪。 陈老活着的时候她是接触过的。 而现在对方能打进这个电话,是已经死了? 唐恬下意识低头,她的影子落在地上斜长,髮型则是飒爽的短髮。是陈煦,静默地站在她的影子里,脸朝着手机的方向。 唐恬记得一个月前,老人虽然风浊残年,也没那么快说走就走。 陈煦知不知道?或者说,跟他有没有关系。 她的心提了起来,「您说。」 耳机里,老人平静地叙述着,「有个男的,就称他为老陈吧。家里人说老陈小时候从炕上摔下来过,脑子有些摔坏了,那之后就跟正常孩子不一样了,只要自己认为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脾气又沖又犟。书也没读几年,认识的字不超过一百个。」 「就这么混着到了十几岁,有一年家里和邻居因宅基地的事打起来,看到老母亲受欺负,他冲上去拿着铁锹一下把人拍倒,对方当场就死了。他也吓的赶紧跑出了村。后来就在外面流浪。有次路过河塘救了个男人,那男的是做生意的,路上遇到打劫的,抢了他的财物把他丢河里。对方为 了报答救命之恩,就把老陈带在了身边,给他开开车,噹噹保镖。」 对方述说着老陈结婚生子后平淡又幸福的生活,不时咳上一两声,嘶哑嗓音带着低低笑意。
第53页 知道结局的唐恬有些难过。 「又过了很多年,那陈家老爷有了大孙子,老陈的儿子长大娶了媳妇后也有了个孙子。两个小的年岁相差不大,整日一起玩。有一天,两个小的去河边玩水……」 事情陡转之下。孙子溺水而亡,紧接着老陈一家人走的走,瘫的瘫,彻底散了。 「老陈几十年没有犯过犟了,受这些事刺激,又犯起浑来。」 老人唿吸重了些,苦笑,「人啊,怨恨别人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要好过一点。」 「就这么着一天天想着,成了心里的一个结。」 唐恬心中嘆息。 陈老是个很执念的人,看陈宝死了十多年还被他的思念囚困在老宅,就可见一斑。 「后来啊,」老人长长的嘆息,「那孩子也死了,被同父异母的弟弟和继母害死的。这个时候,老陈终于清醒了点,原来比起恨,他还是希望那孩子好好活着。可是这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老陈呢,这时候已经彻底了无牵挂了,老婆儿子孙子,还有那家的大孙子,他看重的人都不在了,他也快病死了,倒不如替枉死的那家大孙子报酬。那个大少爷是个心善的,活着的时候人好,死了变鬼也没害人。他不忍动手,但老陈不在乎。」 唐恬:??? 老人呵呵笑起来,「老陈还知道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原来那个老闆天天带在身边很是看重的秘书,就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也是他属意留下继承家业的孩子。这又牵扯到陈家秘辛了,故事的悲剧来源于一个风水大师给陈家算的命。」 老人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来龙去脉,唐恬还在惊愕,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去找陈煦尸体那段时间和秘书的相处,蛛丝马迹串联成了一起。 陈老闆颇为看重秘书,家里人吃饭时也招唿对方坐一起; 处处询问对方意见,重要的事都经过秘书之手; 她在陈煦书房里找到的全家福的合影,看到了年轻时候没发福的陈老闆,之后为什么总觉得秘书有点眼熟; 陈鹏喝骂秘书还让对方去探路,是陈老闆回护秘书,还斥责儿子; …… 唐恬喉咙滚动了下,当初她是故意说那些话惹陈鹏怀疑,让他们父子失和。可真没想到陈老闆深谋远虑到这个地步! 这样一个人,二十多年前听到箴言就能布局,他会不知道二儿子和他枕边人想要对陈煦做什么? 电话里,喑哑粗粝的声音已经讲到了之后发生的事,唐恬收回心思,专注去听。 「……放走了那个女孩之后,老陈回去看到了秘书。陈家人有吃夜宵的习惯。之前老陈亲自在煮给他们的汤糰里下了药,本来所有人都应该昏睡着。可秘书没吃。秘书质问老陈,还扬言要去老闆那里告状。老陈问这个秘书,也就是老闆家的三儿子,问他知不知道箴言。三儿子那模样分明是知道的。于是老陈明白了,恐怕很早之前,陈老闆就选定了自己的继承人。」 「大少爷也好,看似宠爱的无法无天的二儿子也好,都是弃子。三少爷养在国外,毕业后就弄进公司,老闆亲自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他知道箴言却不想着规劝……也是帮凶。」 「大少爷的死,是他们所有人,也包括我,害的。」 话语带着苍凉,唐恬也听的不忍。 「老陈很生气,到了他这个年龄,喜怒都不显出来了。他平静地跟三少爷道歉,然后跟在对方身后,趁三少爷还暗自欢喜这偌大的家业即将到他手上的时候,掏出了刀捅向了三少爷。「 唐恬:…… 姜,还是老的辣。 默默地看了眼地上的影子,她在心里对陈煦说。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做就做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这也是唯一能为大少爷做的事了。这大宅子是老太爷的心血,本来老陈没捨得,想着反正陈家也断子绝孙了,倒不如烧了给他们好。」 「接着泼油、点燃,整个老宅都烧起来了,老陈就在自己屋子里看着,烧的跟烟火一样,真好看。」 没有想到,陈老竟然这么决绝。 也是,当年能对自己看着长大的陈家大少下毒,今天对着没有感情的陈家其他人,自然也下得去手。 她对这位老人有些敬畏交织的复杂心情,「谢谢您讲述的故事……「 话没说完,对方打断他,「我死了之后,才听说有个电台,可以打过去讲述自己的故事,徘徊在世间的鬼魂都听得到。我就想着说一说,能让那家老太爷的大孙子听得到。」 「我老陈对不起他。」 老人重重咳嗽,唿吸艰难,带着浓浓的悔意。 唐恬迅速抬眸,一道颀长身影倚着窗台,侧身望着外面,眼睑低垂,身处月色阴影下,模煳看不清表情。 「他听到了,」唐恬顿了顿,「谢谢你。」 从没想过陈煦的仇,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 「听到了?」老人激动了下,连说了几个好字,最后如释重负般深深嘆息,「这就好,我就能安心上路了。」 唐恬心中梗得慌。 「小姑娘,」老人嘶哑含混如抽风箱的声音喃喃,「我们这些人,都是罪人,那个风水先生亦是。」 「改命换命皆是逆天而行,施术者和受惠者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能说的这么准、泄露了天机的风水大师,应是五弊三缺才对。可这大师,我听老太爷提过,是个世所罕见的齐整完备之人。不简单啊,不简单。」
第54页 「一切都是从他开始,我已经没有办法了……」老人一下变得恶狠狠地,「你千万不要放过他!」 看来老人也早就听出了她的声音。 唐恬还没反应过来,热线突兀地挂断。 唐恬定了定神,「感谢这位热心听众的来电。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咱们下期再见。」 安魂曲静静地在黑夜里流淌,节目结束后。app忽然响了一声,来了最新推送。 【午夜诡话app:听众人数和你的职称是相对应的哦。想要早日成为大主播,解锁电台更多权限,就让更多的听众朋友听到你的声音吧! 听逝者遗言,为亡者伸冤,就让你的声音,响彻人间界!】 「风水先生,我去哪里去找。」唐恬无奈,她也没有办法,陈家人都死完了,关于这个风水先生更是没留下一丁点线索,连名字都不知道。 她思索片刻,依然没个头绪。无意瞟见阳台伫立的孤零零的影子,脑中灵光一闪,「陈煦,能聊个五分钟的天吗。」 不知它为什么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唐恬觉得要是可以沟通的话也许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颀长的影子没有回头,一动不动。 唐恬:「……」 是真没听到,还是不想搭理她。 话说回来,面前的这个「陈煦」,到底还保持了几分活人的理智? 「你知不知道给你家算命的风水先生--」 试探着开口,万一能戳到它的某些回忆呢。 话没说完,唐恬只觉一股冷风弹射而来,冰冷粘稠的空气裹挟着身体,她眼前一花,已被拉到离客厅足有五米远的阳台边,跟死鬼面对面望着。 唐恬鼻子都快贴到对方胸口前襟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陈煦,散发着黑雾般的阴气的年轻男子,长相无疑是十分俊朗的。只是脸色冻青惨白,死气沉沉的黑眼珠子盯着她,周身有种让人畏惧的邪气。 它看着唐恬,缓缓抬起了垂在身侧的右手,指骨遒劲,惨白的手上青筋凸起。 唐恬不知它想做什么,眼见着那修长五指停留在了自己的颊边,近在咫尺,指尖的凉意都沾染在温热的肌肤上,它停下动作,静静地望着她。 这样的姿势…… 唐恬没有谈过恋爱,某些时候是不太懂,然而也许是这一刻深夜静谧的气氛,也或许是那个还停留在颊边的,略显暧昧的抚脸动作。 ……她徒然一瞬间懂了。 鬼,也会有感情吗。 她恍惚了一瞬,醒悟过来头皮发麻。 就算结了阴亲,在她看来是保命之举,不代表真的就在一起。她只是把对方当做纯洁的革命同事啊! 后退一步,她小心瞅着死鬼,斟酌着用词怕激怒对方,「陈煦啊,我觉得那个结亲的契约只是权宜之计。我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也帮了你……以后也会想办法让你早日解脱的。但是人鬼殊途,是没有好结果的。」 随着她的步步后退,男人伸出去的掌心重新变得空落落的,失去了若即若离的活人的温度。 它收回手,那张好看的冰冷的面孔还是更平时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身影唰地在月下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生气了? 唐恬张望了下,死鬼总是神出鬼没的,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紧绷的背嵴放松下来,心中莫名生起点奇怪的怅惘。还没等她理清楚这点不合时宜的情绪,手机嗡嗡震动。 【你还在为囊中羞涩而苦恼?别担心,报名灵王争霸赛吧。成为最后的赢家,就能获得百万大奖!】 【奖励:每晋级下一阶段,获得2400点生命时数。】 【有钱又有命赚的任务,怎么样我贴心吧xd】 「100天!」唐恬还在吐槽手机说的那劳什子的王八赛,看到格外丰厚的奖励点,也顾不得嫌弃手机卖萌了,眼睛顿时一亮。管它什么王八赛王七赛,能续命她就上。 简讯除了发送任务,还附带了一条网址连结。 唐恬顺着点进去,画面带着一阵扑面冷意袭来,宛如幽绿潭底的屏幕,背景音如黑暗奏鸣曲。雨帘似的血珠唰唰滴落,黑红色的字体浮出盪着涟漪的水面,「你拥有世所罕见的特殊能力吗?」 「你认为自己能看到另一个世界吗?」 「如果你相信你有,你能。那就加入我们吧。」 字迹缓缓泅开,幻化成触目惊心的血书: 第十三届灵王争霸赛,即将开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的缘故,虽然在很后面,还是看到很多新面孔,欢迎小可爱们~ 第29章 王霸赛 画面定格在淋漓血字上, 下方则是註册须知等事项。 这个古怪的手机跟普通手机不同,能上网但是卡的要命。唐恬把网址复制到电脑上打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比赛, 点开介绍细看,原来是一个小众的探灵真人综艺秀。 自2007年创办, 每年一次,迄今为止已经举办了12届。这一次採取网络直播的方式,通过海选进入比赛的选手,每晋级一次都可获得十万元奖励, 最后的冠军还能格外获得500万奖金。 她在网上搜索相关,翻了一页又一页,好不容易在贴吧看到一个提问:「你们听说过灵王争霸赛这个综艺吗」 点进去一看, 这条消息也被删除了, 提示是「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规范,已删除。」
第55页 「手机可不是省油的灯,它发布的任务绝对不能小瞧。」 这个网站就是这档节目的官网。註册的话,要么需要邀请码,要么要通过测试才能成为会员进入。 因此并不为大众所熟知。越看唐恬越觉得这个论坛, 保密性极强。 唐恬把註册须知一字不漏地看完,她没有邀请码, 只能走常规流程註册。 点进註册,跟普通的网址会员没有什么区别。身份证号码、联繫方式、真实姓名等,填写完成后,下方弹出一个小框, 「是否接受入会测试?」 「是。」唐恬点击,网页屏幕画面像是水一样暗沉下去。很快一张照片浮现出来,下方有五分钟的计时和提示。 「观察这张照片, 你发现了什么?」 照片像是在重庆老街拍的,夹在居民楼间狭窄陡峭的楼梯,一面是深褐色的墙壁,一面是民居,有的阳台养着花卉长长的藤蔓垂落,昏黄的路灯下空无一人,更显得楼梯静谧深邃。 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照片。 唐恬起初还以为是故作玄虚,眼珠子都快黏在屏幕上了,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不禁嘀咕,「没有什么啊。」 她并不觉得这档真人秀综艺,真的有吹嘘的那么灵异。无非跟别的综艺一样,事先都是有剧本的。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也有些着急,「管它这个节目是真是假,手机的奖励最重要。」那就是她的寿命啊。 「还是根本没有什么,是测试故意这样问的?来考验人是否诚实。」唐恬心中思量,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眼瞅着开始最后十秒倒计时,她有些泄气,然而变化突然出现-- 照片上,右边有一户人家阳台的蓝色玻璃仿佛水面一般盪开,漩涡中浮现一个长发女人,面无血色的脸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直勾勾盯着唐恬,眨眼间几乎要钻出屏幕近在咫尺! ! 一丝浓郁的阴气扫过鼻翼,唐恬想也不想连着座椅靠背往后一仰,啪地倒在地上,险险避开从电脑屏幕里钻出的丝丝缕缕黑髮,它游动着宛如活物,她用手肘撑着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着墙壁退到那东西活动范围之外,警惕地瞪着蠢蠢欲动的鬼东西,手指悄悄探入放在墙角的背包,摸索着里面的打火机。 「时间到」 画面白光一闪,倒计时结束,回到了答题的页面。 与此同时,那些游蛇般的长髮缓缓缩回了屏幕里。 一切都像是做了场噩梦。 「要不要这么惊悚。」唐恬揉了下脸,面前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子阴魂不散的气息。 等了会儿,看电脑没再出么蛾子,她起身把答案写在答题框内,图标迅速转动,很快进入下一个页面。 「恭喜你,註册成功!」 下面是一排会员等级,她现在只有初级,要升级的话要么做任务,要么充值,和其他论坛一样。 进入论坛之后,唐恬浏览着界面,如果必须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才可以进入,那毫无疑问这个论坛的人,除了邀请码进入的那些外,都是凭自己的实力註册的。 这里面的货币和外面等值。唐恬越看越惊讶,「这也太有钱了。」 不少任务金额都是十万起,绝大部分的任务都类似于驱魔驱鬼、占卜算卦。 扫了一圈最低金额不少于一千,看来这里的人都很有钱。 註册的人的图标也分两种,一种是唐恬这样的「灵媒」,一种是「客户」。颜色分明瞭然。 不过很多任务至今为止都空悬着,并没有所有的都有灵媒接单。 也有些客户的感谢信中频频提到「安吉拉」、「混沌亡灵」、「北祁帝君」等几个高等级的id,解决了不少问题,排名遥遥领先。看样子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 唐恬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一直都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没有想到阴差阳错能看到另一面的神秘世界。 她现在就像是个小萌新,仰望着这些深不可测的大佬。 兴致勃勃浏览了一圈,加粗加亮的置顶帖是这一次灵王争霸赛的报名表和日程安排。 下面已经有了一千多条讨论。 14l 炮哥:期待了好久的灵王赛终于要开赛了!这一次我要押个宝! 26l 孤山烟雨:得了炮哥,次次押次次输,上次输给我的凯迪拉克忘了?这回想输个什么给我? 48l:期待这次有新人。我手上有个事拖了好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 87l 炮哥: 这回走着瞧。赌盘还是原来时候开?我一定要瞄准好苗子。 476l:不知道安吉拉大神会不会参加,她好久没出来了。 876l:是啊,之前她接的我的单。都超过时限了,系统自动撤回了。最近也没看到她在论坛出现。 1083l: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高人神秘莫测的,行踪成谜。莫问那么多。ps:日常想念安吉拉。 …… 唐恬看了下,之前参赛过的人还是可以再次参赛,因此每届比赛也有不少「回锅肉」。安吉拉和其他几位名人都是之前几届的灵王,因此备受瞩目。 不过这个安吉拉不知道什么原因,很久没上来了。 对这个比赛大致了解了点,唐恬提交了报名表。 看了眼时间,已快凌晨两点了。睡意涌来她打着哈欠,收拾了很快上床睡了。
第56页 也不知是不是这小区阴气太重,即使正值酷暑,夜晚也很凉快,她连电风扇都不用开,温度适宜凉爽,很快入眠。 浓重夜色包裹着这座小城。四周静谧,唐恬所住的这个死人比活人多的小区,更是安静的连夏夜虫鸣之声都不可闻。 一道淡薄如雾气的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落座在她床边。 其实刚才它哪儿也没去,就待在自己的灵位里。 因执念而留在人间的地缚灵,活动范围只能在宿主身边方圆十公里。 少女的深深脸陷在松软被窝中,苍白孱弱,浓黑纤长的羽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要不是胸口有微不可察的起伏,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尸体。 这具身体死气极重,偏又诡异地蕴含勃勃生机,是一具令鬼魅垂涎的可以附身的□□,是以在黑夜里简直像是电灯泡,非常吸引魑魅魍魉。 黑影就这样看着她,静静地坐了大半夜。 她总说是它救了她。但其实一开始,鬼媒还给它找了一些快要去世的女子,只不过对于它的託梦都吓的不轻,更不用说之后答应结阴亲了。 只有她,愿意在临死之前,怀揣着怜悯和善意,前来一探究竟。 忽然间,阴风阵阵吹入窗户半敞的阳台。挂在天花板上没有铃片的风铃打着旋儿,发出叮--叮-- 预警般的声响,原本就莫名其妙比室外还凉爽的室内温度,此刻更是显着下降,四周的白色墙壁开始渗出水来,从天花板顺着墙皮往下淌,滴答滴答。 床上睡梦中的少女仿佛感觉冷了,侧身蜷进被子里团成小小的一只,露出点头顶凌乱的黑髮。 一动不动坐在床边的黑影终于动了。它看向阳台,长长的尖利五指攀附在栏杆上,一张老妪的脸冒出来,满布皱纹像是干枯的橘子皮一样,黄牙流着涎水,浑浊猩红的眼里布满贪婪。 人死之后,没有执念的鬼魂很快会入地府。少部分留下来的,经年累月徘徊在人间,执念越发深重,混沌着渐渐失了心智,变成凭藉本能行事的怨鬼。 这些怨鬼夺取活人生机,吞噬生命,害人不浅,再也无法被渡化。 在这个充满死人灵位的小区,对此一无所知的少女散发的香气就像西游记里的唐僧。比如测试里隐藏在画面之中的发鬼,其他测试者顶多能感觉到一丝阴气就不错了,而对象是她时,是个鬼都会不管不顾地扑出来,吃不了唐僧肉,喝口汤都好。 老妪四肢着地,垂落的长舌淌着粘稠恶臭的口水,游蛇般在地上扫来扫去。 --缢死鬼,自缢而死的人,因为死前极其痛苦,化为厉鬼的机率也大得多。 猩红的舌勐然蜷缩,接着弹射而出,与此同时老妪喉咙里发着嘶哑的尖啸,脚下如青蛙般弹跳跃到半空,五指成爪就要对着床上睡梦正酣的少女来个狠狠掏心! 坐在床沿的男人站了起来,模煳缥缈的黑影瞬间变得清晰,是个脸色青白的男人,黑色西服皮鞋,浑身湿淋淋地淌着水,滴答滴答。 它的眼瞳如黑洞般泯灭所有光线,没有一丝可以称为活人的神情。它扬起手,空气中悄然无声地凝出细细密密的水线,如天罗地网,在阳台与床前密不透风地布下。 「噗」 像是无数气泡被戳破的声响,老妪破空袭来的兇狠身姿停顿在半空,它佝偻着腰,长舌像是被利器生生切断,整根落地,在接触地面剎那碎成无数豆腐块大小的碎肉。 接着是它的脑袋、身体、四肢。 待到全部落地时,皆是看不出本来面貌的,颤颤抖动的模煳血肉,煳了满地。 战斗在一瞬间结束。 男人眉目像结了层霜,黑色的羽睫凝着细密的冰花,浑身煞气沖天。 也许刚开始的几个晚上,战斗对它来说还不是那么容易。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每一个入夜待到少女安睡之后,在房间内外展开的无人知晓的恐怖战斗;或是每一次手机任务完成后,不仅她能得到丰厚的奖励,连同它的实力也在稳步提升。 现今这样的孤魂野鬼,对它来说对付起来也没有太困难。 它蹲下,那只曾在少女颊边停留的好看的手,优雅地抓起地上一滩滩血泥,遒劲的五指插入其中,一缕缕黑气伴随着厉鬼悽厉哀嚎,被吞噬殆尽。 厉鬼之所以称为厉鬼,他们不仅吃人,也吃鬼。 彼此残杀,杀的人还有鬼越多、自己就能更加强大。 这个血腥恐怖的画面,在它做来也是斯斯文文不疾不徐的,不看掌心中的东西还以为它是在鑑赏什么奇珍古玩。 吸收完怨鬼的力量,客厅的窗户那边传来撕刮玻璃的声响,楼上叮咚不休的弹珠声、楼下无人居住的房子传来喑哑的咳嗽…… 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从搬来这个小区,它已经这样渡过很多个像这样的夜晚了。 站在床边一动不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它始终寸步不离。 要是那些不懂事扰人清梦的鬼怪闹到了卧室内,它才会出手。 一场场残酷的厮杀在深夜悄然进行。 待到天蒙蒙亮,终于消停点了。 立在床边的男人,黑红色的血水顺着没有一丝褶皱的西服和笔直的裤腿往下淌着,在地上泅开了一小片。它的身影比之前更凝实、更阴气森森了。
第57页 黎明将起,它冷如寒冰发青的脸低头看向床榻之上,沾满血污的手指垂落在少女脸畔,像是分裂成两个人一样,一个叫嚣着攻城略地,一个极力忍耐,两股力量拉扯着它,让它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隔着咫尺的空气,沿着那秀丽的轮廓,指尖微动。 令厉鬼奋不顾身失去理智的吸引力,对它来说更是。 只不过由于手机的契约,再加上原本淡漠的心性,能比普通厉鬼多保留几分理智。 若是有一天,再也控制不了、忍耐不了,那每分每秒都在勃然生长的占有欲、畸形扭曲的爱意--如果说鬼也能有这样的情感的话。 --它也会将她吞吃入腹。 那一天……也许等不了太久。 阳光普照大地,唐恬就在这样的暖洋洋的日光中醒了过来。 舒展了下身体,她起身,路过客厅一如既往地对着龛里的牌位招唿,「早上好。」 吃早饭也不忘给人供品里盛半碗现做的粥。 至于昨天晚上和死鬼发生的事,她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正吃着饭,她收到了灵王争霸赛摄制组的回覆,通知她顺利通过了报名,本次比赛海选定在下周三。地点则是…… 「蓝色多瑙河酒吧?」 谁家录恐怖节目不是在墓地啊殡仪馆之类的地方。这个节目的画风好像有点清奇。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一些小可爱说看过我的综恐文,好开心你们还记得我哈哈哈。 这么多年过去,说明你们的口味没变,我的喜好也没变…… 第30章 王霸赛2 第二天早上, 她准备提前到a市。 那边也没说待几天,她收拾行李箱的过程中忽然接到个让她面试的电话,时间正好是这两天。她只好遗憾地推掉了。 唐恬喃喃, 「看来这个灵王争霸赛,不成功, 便成仁了。」 回来继续收拾行李箱,她诧异地发现,「这东西怎么在这里?」 血红的嫁衣,完成陈煦的心愿后抽宝箱获得的奖励, 因为觉得不祥,她都和喜封一併放在柜子的最下面,再也没动过。 她立刻把东西拿出来--谁会大白天穿这套死人嫁衣啊, 吓死个人了。 收拾好东西, 唐恬匆匆赶往机场,于下午抵达a市,入住节目组提供的宾馆。 「不知道多少人参加海选,全都包了住宿费,这节目组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心里嘀咕着, 她拖着行李箱进入自己的房间,刚打开箱子便被殷红如血的嫁衣刺了下眼。 唐恬:「……」这是什么执念啊。 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正中央放置着装着两人头髮的喜封。 「陈煦,」唐恬站起身,对着空气微笑,「你出来, 我保证不打你。」 之前还好好的,这次犟着非要她带上这两样东西,也不知道它想干嘛。 室内橘光融融, 她投落在羊驼毛地毯上的影子默默地把脸扭了个方向。 装死,某些人也是一绝。 等不来回话,唐恬想了想,还是把这两样东西装进了背包,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吃过晚饭,晚上7点她去了位于东郊的蓝色多瑙河酒吧。 推门而入,台上个高盘靓的女人抱着吉他,慵懒的声线低吟浅唱。因为是工作日,酒吧里人很少。 「您好,请问几位呢?」服务员彬彬有礼引她入座,唐恬说了节目组给的口令,对方笑容不改,领她到了吧檯后面的一个房间,「请选择您的服饰。」 这是一个化妆间,房间里挂了数排服装,什么风格的、男男女女的都有。一面墙上则是挂满了面具。 唐恬自己穿的是t恤牛仔,也不喜欢穿别人衣服,正好自己带了嫁衣便直接套在衣服外头,选了个日系全白的艺能面具戴上,遮住了全脸。 在镜子里一照,呵好傢伙,她自己都觉得瘆人,「鬼嫁娘啊这是。」 出来后,面不改色的服务员引着她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门前,「就在这里面。祝您好运。」 门应声而开,唐恬道了谢,进到里面。 这是一个大概可容纳一百来人的空旷地下室,最前方是一个黑色幕布挡着的舞台。 便捷的收纳椅布满整个空间,有一部分来的早的人已经落座。但还空了不少。数十台摄影机架在四周,捕捉着每一个选手的动静。 房间里光线昏暗,少有人说话,有种诡谲的沉默。很多人打扮的奇奇怪怪,仿佛不装扮一番就不显得神秘似的。 唐恬一眼望去,有裹着黑色长袍活脱脱一个女巫的、有浑身挂满大蒜手拿十字架的圣父、身穿黄色道袍嘴里念念有词的道士……各种奇装异服。 唐恬一进去,几十双眼睛顿时都落到她身上。 惊讶的、打量的、轻蔑的、傲慢的…… 神色各异。 唐恬恍若未见,径直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入座。 很多人多看她两眼,主要还是因为在一群「捉妖除魔师」面前,她穿的像个被捉的厉鬼。 博人眼球。 有人觉得她是故意譁众取宠,是个没什么实力不值得关注的竞争对手,很快移开眼去,对她没了兴趣。 也有极少部分人,视线对她如影随形。 唐恬现在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自然注意到了。她懒得搭理,玩着手机准备这个比赛一轮游。
第58页 过了十分钟,陆续来了些人。大约一百余个。 人多了就嘈杂起来,有人小声议论着今次比赛的内容,有人神神叨叨跪在地上画谁也看不懂的符文。 七点,一个人踏着最后一秒进来,是个西装革履、脸上涂满油彩的小丑,场内顿时尖叫口哨响成一片,「小丑!」 「我爱你!」 有人高亢地尖叫,众人譁然嬉笑,气氛一下热烈起来,小丑手掌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媚眼横飞,「我也爱你们,我亲爱的参赛选手们。」 他说话的腔调仿佛喜剧里的歌咏似的,表演性十足,几步跨到台上,他一手拢在腹间微微弯腰,热烈的掌声迴荡,他直起身朝着下方热切望着他的选手们展开双手,用着领夹上的耳麦致辞,「欢迎我们的各位灵媒。我是本届灵王争霸赛的主持人,你们的朋友,小丑。是的,依然是我,好久不见。」 面对下方的尖叫、鼓掌,他泰然自若地抖出一张纸来,「本次比赛,我们很高兴地看到有了不少的新人,欢迎你们的到来。」 「当然,也有不少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选手,比如迪安、天河道人、云安真人。」他每念一个名字,下方就发出一声爆笑,看样子大家也都熟悉这几个人,一声腱子肉的壮汉笑着朝他竖起中指。 小丑收起单子,嬉皮笑脸,「同样欢迎你们。要知道我们的观众可是很喜欢你们贡献的笑点。说到观众,也要向我们第一次参赛的朋友说明一下。」 他敛了笑容,五颜六色的油彩之下那双眼如暮霭般深不见底,「从你们踏进这里,直播就开始了。你们每一个的表现都会忠实地被我们的摄影机记录,同步直播给我们的观众。观众可以给你们打赏,如果得到他们特别的喜爱,还会奖励你各种物资。所以抓住机会,展示你独一无二的魅力吧。」 「今天是海选赛,之后会根据在座各位灵媒的表现,由观众投票出晋级下一阶段的人选。现在,开始我们的比赛。」小丑朝着舞台一边走去,手指着被幕布遮的严严实实的后台,「半个小时的观察时间,不可接触幕布,观测出幕后的东西。然后根据座位上的标号,进入小黑屋,对着镜头说出你的结果。」 唐恬:??? 话音刚落,一群人迫不及待走到离舞台最近的地方,伸长脖子开始观察。 有人手中握着蜡烛,有人比划蹦跳着宛如跳大神,有人原地转圈嘴里念念有词……宛如群魔乱舞。 有两个人甚至因为争抢着占个观察的好位置而大打出手。 唐恬还没回过神,完全无法理解。 --说好的灵王争霸赛,你却考验这种透视的异能,有没有搞错! 她大受打击,原本还以为是看有没有冤魂之类的。 怎么办,这道题超纲了,她不会啊! 殊不知,她这是因缘际会才能接触另一个世界,而对于号称能捉妖驱鬼的这些所谓的大师来说,有的终其一生都没能用那双招子见过厉鬼显形。 所以陈煦拥有的那个世所罕见的能力,才会吸引手机一个劲儿要跟它捆绑。 她看了眼自己的座位号,12。 靠前挺好的,可以早点结束。 甭管内心掀起怎样的波澜,丧的哭天喊地,面上别人看来,那是少女淡定自若地坐在位置上,屁股都不带挪一下。 大有稳操胜券之风。 殊不知她现在就想退赛走人了。 「你为什么不凑上前去看。」傲然的声线传来,一个大胸长腿火辣性感的美女撩着自己的大波浪卷,不知何时来到唐恬身边,火红的十二厘米高跟鞋朝着椅子一勾,勾近一屁股坐下,翘着美腿,斜睨着她。 唐恬一眼认出这是之前特别关注她的人,没办法,对方目光如火太有穿透力,「你呢,不也没去看。」 美女勾唇一笑,视线示意她往后看,唐恬注意到在自己位置上没动的,还有好几个,「看到没,那些稳坐不动的,大部分是之前参赛过的,有几分真本事,已经知道答案了。」 唐恬微笑,「看来你也是知道答案了。厉害。」 这个灵王争霸赛,看来是有真本事的人参加,不是纯粹的真人综艺秀。 身高一米七以上还脚踩十二厘米高跟的美女,即使跟唐恬一样坐着也比她高一头,气势十足,「你也厉害。」 言下之意唐恬也知道答案。 唐恬注意到摄像头此刻集中在前排人面前,她这方正巧没人注意,很轻的摇了下头,「真遗憾,这不是我擅长的方面。」 「哦,」女人似乎来了兴趣,忽然探身靠近,头歪着盯着她,两人离的很近,唐恬看见对方鼻樑高挺,眉骨轮廓深邃,好像有点少数民族血统。 「那你擅长哪方面?」 唐恬但笑不语。 女人眼神渐深,「有意思。」伸出手,「我叫艾丽,交个朋友吧。」 唐恬道,「我是唐恬。」 两人的手几乎堪堪要挨到,艾丽忽地一僵,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似的嘶的抽回手,唐恬的手握了个空,「怎么了。」 艾丽瞧她一脸无辜,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的样子,眸色沉了沉,「没事,有点静电,点了下。」 她若无其事坐回位置,背靠着椅背,欣赏着前面群魔乱舞,就差握一杯香槟悠哉品抿着。
第59页 唐恬眼睛波澜无波地注视着舞台,嘴唇翕动,「从我进门开始,你一直关注着我。为什么。」 艾丽红唇一掀,「挺敏锐的嘛。其实我关注你的点,兴许和别人关注你的点差不多。」 「什么?」唐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但确实还有好几束似有若无的视线不时扫过来。 「你身上的能量,」艾丽说,「我们这些自称灵媒的人,多多少少感觉的出,一个人的能量。通过这些可以隔着幕布探测后面的东西,也可以观察一个人。很显然,你的能量非常的,阴暗。」 她的眼睛转动过来,注视着唐恬,目光有着仿佛穿过皮肉看到灵魂的力量,「你简直让我怀疑,你还活着吗。」 唐恬的心脏猝然跃动了一下,她神色平静,「你可以握下我的手,虽然有点冷,但还算有温度。」 她主动摊开手,艾丽并没有顺势握上来,反而往后靠回椅背,懒散摆手,「幽默,幽默懂不懂。你真是个无趣的女人。」 唐恬嘴角弯了下,对方在特意避开跟她身体接触,「你很有趣。所以我不觉得你这么有趣的人,会愿意跟无趣的我搭话。」 艾丽看了眼自己腕上的表,唐恬之前在专柜当过柜姐,晓得这款名表五位数以上,「还有十分钟,你答不出来没关系?」 唐恬耸肩,「重在参与。」 她在等,等陈煦会不会帮她作弊,也在等这个女人。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些人精力耗尽,开始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人马上就要多起来了。 艾丽终于道,「墓碑,黑色大理石,没有刻碑文。」 声音轻的像一阵风拂过耳畔,转瞬即逝。 唐恬抬眸,「为什么。」 比赛是个人战,不存在结盟。而且按照小丑的说法,接下来的关卡他们一举一动都在观众眼皮子底下,有没有实力一目了然,根本没法作弊。 这女人为什么要帮她。 艾丽侧目,一袭血红嫁衣的少女黑漆漆的眼珠漠然无波,她并腿坐在简陋的椅子上,背嵴挺的笔直,长髮及腰,露在深白面具外的皮肤也是苍白如纸。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简直会让人以为是个游魂。 她是真的不在乎比赛结果。跟她对视的艾丽内心生起几分挫败,并指在唇上一点一扬,抛了个撩人的媚眼,「我想看看你的真本事。」 唐恬垂眸,视线凝在自己的垂在膝上的右手。艾丽主动要握手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传来阴冷的凉意,也是这股凉意刺的艾丽一下缩回了手。 是陈煦……它一般很少在外人面前出来,这种状况明显是不想让艾丽接触她,在给她预警。 尚不知对方来意,是敌是友。不过看在答案的份上,唐恬接受了对方的示好。 「时间到。」小丑跳着夸张的舞步,迈上舞台,掐断了计时,「那么,有请我们一号选手,进入小黑屋~」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灵王争霸赛参考了俄罗斯综艺节目《通灵之战》的模式。 比赛并非主线,只是一条引出主线的线索。 第31章 王霸赛3 选手们按照座位号, 一个个进去了。每个人有五分钟的时间。之后他们从另外一边离开,没有再返回地下室。 很快轮到了唐恬。 她走进所谓的小黑屋。 屋子里光线昏暗,墙上挂着一些牛头兽皮之类的挂件, 营造出几分神秘诡谲的气氛。 屋内只有主持人和摄影师,小丑示意唐恬坐在摄像机前面的椅子上, 「这一位,糖糖?欢迎你。先向我们的观众做个自我介绍吧。你的年龄、职业,特长。」 做午夜诡话的主播好几次了她都习惯了,第一次直接面对镜头, 好像把自己暴露在无数人的目光下,尽管戴着面具也有些不适感。 她依言落座,眼睛透过艺能面具望着镜头, 面无表情, 「我是糖糖,今年23岁,职业……无业,特长的话,能够看到一点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少女穿一身诡异的红衣, 全白的面具剜出眼睛鼻子嘴几个孔,端坐着一动不动双手搭在膝头, 露在红艷喜服外面的脖颈和手上的皮肤苍白如纸,活脱脱是个死气沉沉的人偶。 --不就是装神弄鬼么,唐恬深知综艺节目的尿性。有话题度才有关注度,就算进不了决赛, 打赏也是蚊子肉。 小丑瞥了眼手中的手机,弹幕如枪林弹雨般划过。 「介绍真无趣啊」 「见她进来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不说话真的像女鬼」 「女鬼哈哈哈」 「我也觉得, 长得挺美的,咋感觉那么阴森森的呢。说话也冷冷清清的。」 「人设吧,反正我觉得倒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啊哈,」小丑笑起来,血红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了,「我们的观众对你关注度很高啊。那么糖糖,你为什么会选择参与我们节目呢?是不是因为终于发现在我们这个平台,你有了一展才华之地……」 「不是,」唐恬诚恳道,「我缺钱。」 小丑:「……」 直播划过一片五颜六色的弹幕。 【好直接哈哈哈哈我喜欢!】 【见多了故作高深扬言驱魔卫道的所谓大师们,这个女孩还挺真实。】 【深水鱼雷x10】
第60页 一个深水鱼雷100块,眨眼一千块投下去了,这些人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唐恬目不斜视,装鬼到底。 小丑扫了眼他面前的直播界面,耸耸肩,夸张地大笑起来,「好吧,的确,我们的节目组可是非常,非常的有钱。」朝着她眨眨眼,「加油,越到后来的关卡任务奖励越丰厚,希望你能走到最后。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套服装,咦。」 他敏锐地发现了,面具下的眼睛一眯,「这衣服,不是我们节目组提供的。」 唐恬说,「这是我的嫁衣。」 小丑原本是坐在唐恬对面的宽大皮椅上,闻言颇有几分兴味地站起来,踱步上前,附身端详着她的衣服,比寻常喜服颜色略深,在昏暗光线下殷红如血,金丝线勾勒的图案隐有冷白的光闪烁。 「这是……」小丑探手摸了裙摆,咧开笑容露出森白的牙,别有深意道,「这是结冥婚的丧服吧。」 华夏自古就是个非常重视礼俗的国度,活人结亲有活人的定例,死人结阴亲也有阴间的规矩,绝对不能乱、不能错。 就比如这喜服,看上去样式、颜色差不多,但花纹、图案迥异。 没想到这小丑也是个识货的。 唐恬微微颔首。 小丑歪着头打量她,「小姑娘,死人的衣服可不能随便乱穿。为了参加我们这个节目,打扰了别人的安宁,惹出祸事来就不好了。」 唐恬幽幽道,「不是别人的。」 不是别人的--话说有胆子穿死人嫁衣的,也绝对不是善茬; 嫁衣是自己的--结冥婚的人,那这人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一时间,手机背后的观众心里都有些发凉。 五彩斑斓的油彩面具下,小丑眼神渐深,轻抚掌心大笑,「不错不错,过了这么些年,总算又有堪比当年安吉拉的灵媒出现了。相信我们一届的灵王争霸赛,一定相当有趣。」 唐恬再一次听到安吉拉这个名字,也引起了她的好奇。论坛里至今排名top1的安吉拉,传说中的大师级人物,看来小丑跟对方也有过不少接触。 小丑施施然回到座位上,优雅地抬手,「那么现在,说出你的答案吧。我有注意到,你都没怎么靠近舞台。你真的看到了幕布后面的东西吗?」 唐恬直接说出艾丽给她的答案,「是墓碑,大理石材质。」言简意赅。 小丑问,「嗯哼,还有呢。」 唐恬:…… 死鱼眼盯着小丑,不是说出答案就完了吗。 小丑摆摆手,笑的更开怀了,「只是这么简单地说出来可不够哦。」他指了下摄像头,大发善心地提醒这个新手,「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要充分展示自己的特色,这样才会得到观众的喜 爱。别忘记,能否进入下一关,他们也有投票选择的权力。」 弹幕飞快划过,「这新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样才有意思啊。」 「她答对了!说起来虽然是老观众追了这么多届,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隔着幕布为什么能看得到,这些人真的有透视眼吗。」 「正因为特别,才会有这个节目,不是吗。」 …… 唐恬信口瞎掰,「我看见死亡的阴云笼罩在墓碑之上,苍翠与群山环绕的公墓里,风吹动树叶飒飒地响,有人撑着伞在低声哭泣。」 少女露在面具下的脸色苍白,皮肤也是薄的几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一动不动坐着,黑漆漆的眼仿佛凝视着遥远的地方,空茫茫的,语声幽幽宛如梦呓,还真有几分「灵媒」的样子。 小丑来了兴趣:「亡者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恬:「……女的。」从概率上来说,猜女的应该机会大些。 小丑笑的更玩味了,「还有呢。」 没完了这是。要知道从艾丽几个字的答案中,她能瞎编这么多已经不错了,唐恬垂下眼,「没了。我看的太累了。」 小丑收回视线,愉快地宣布,「感谢你的参与。本次海选结果将在一天后公布,你可以回家了。注意查收简讯。」 「谢谢。」唐恬起身,微微鞠躬致意,离开了小黑屋。 跟着甬道里的路标弯弯绕绕走出来,已经回到了地面上,在酒吧的后门离开。 唐恬摸出手机,进入灵王争霸赛论坛,置顶播放着节目直播。 「这么多钱!」一看打赏那里她诧异了,她现在的人气位居前三,打赏有三万多,而且平台不抽成,所有的打赏都会进入她的论坛帐户,可立即提现,也可就丢在帐户里,论坛币和rmb保持一比一汇率,货真价实不打折。 这确实也解决了唐恬的燃眉之急,她开始觉得参加这个节目,似乎也不错? 回到直播界面,接下来进来的参赛者恰好是艾丽。 「艾丽我女神啊啊啊」 「又来了,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老是这些人就没意思了。」 「滚!不准这么说她!」 「激动什么,人家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年年参加,三四次了吧,回回止步四强,她本来就没什么实力。还不准人说了?!」 …… 弹幕上吵了起来,唐恬看出些门道。喜欢艾丽的推崇至极,不喜欢的贬的跟什么似的,评价极其两极分化。 直播里,小丑自然认识这个出名的选手,简单让她做了自我介绍,直奔主题。
第61页 艾丽说的答案更加丰富,「我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气度不凡,他红着眼睛,应该是去世女孩的家人。他的肩膀上趴着女人,女人在哭,她很美很温婉。」 「一个墓地,很多很多的墓碑,依靠着山势呈半圆形分布,远处有丧仪,有人在下葬……」 「女孩家很有钱,生活富足,住着豪华洋楼,在寸土寸金的地段。」 不管弹幕还在说什么,唐恬已经目瞪口呆了,「太厉害了吧!」 透视看到幕布后有什么东西就算了,还看到那么多东西,比较起来她顿时觉得自己见鬼不算什么了,人家才是真的有异能! 接下来,有插科打诨的江湖骗子登场,唠唠都要超时了一句没说到点子上;也有几位高人大师,风度不凡,也说出了幕布后的墓碑,还有些逝者的个人及家庭情况。 有的甚至连对方死亡方式都说到了。 唐恬就这样一路津津有味看着回到酒店。所有参赛者海选结束,小丑请出了一男一女两个戴着面具的人,看样子是逝者的父母,请他们说出了正确答案。 艾丽告诉唐恬的答案没错。 两人谨慎地关于身份、地点信息全都用的化名,通过他们的叙述,唐恬还是发现艾丽自己参赛时说的话,印证了七八分。 看完了直播,小丑预告了下一期,就在周五进行。 这一百多人里唐恬算了下答对的不到十个,觉得自己肯定能晋级。 「艾丽这样都被说没什么实力。看来这些大师真不能小觑。」想起那个神秘美艷的艾丽,唐恬觉得她就像罂粟花,诱惑着人去一探究竟,又有着致命的毒性。 第二天,果然收到了节目组的简讯。通知她已经过了海选,正式的比赛初赛将周五进行。节目组依旧包吃包住和交通费,过关的十万块依旧打到了帐户上。 唐恬:「……金主爸爸真有钱!」 手机忽然嗡嗡震动。 【恭喜顺利通过「灵王争霸赛」海选,基础奖励生存点2400点。】 【附加奖励:抽宝箱~期待吗。】 唐恬:「……不了,谢谢。」 第一次抽就抽到不知道什么用但瘆得慌的血嫁衣,她对自己的手气相当了解了。 三个黄澄澄的宝箱,在十秒钟内抽取,要不超时就会随机抽。 唐恬还是男左女右,选了右手边的。 【恭喜你抽到「鬼度鬼科」app,你身边的好帮手!】 唐恬退出简讯,就看到手机桌面上一个app自动在下载。 界面标註着一个红黑色滴血的字「鬼」,图标类似摊开的书本。 唐恬破罐子破摔,打开一看,应用介绍写着「这是一款收录十万+条鬼怪知识的百科。你想要的,都在这里找得到。你提问的,都在这里有回答。」 「鬼度鬼科,你身边的工具书,五星推荐,值得拥有!」 这些诡异的app越发不正经了。 她随意翻了翻,鬼的等级从一星到五星,名称、图片、能力、禁忌等诸多知识,非常详细,堪称鬼怪大宝典。 其上还有搜索栏,唐恬想了想,输入「溺死鬼」,下方很快出现介绍。 「……二星鬼怪,因为死的时候挣扎的极其痛苦,且死状悽惨,怨念深重。如以怨念餵食,易升级易反噬,战力强,请小心。」 唐恬还第一次听到升级这种说法,还有反噬。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希望陈煦保持这个模样好,还是提升战斗力好。 她在手机威逼利诱下走上这条作死路,今后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危险。如果身边有可以信任的鬼怪,自然是好的。 而对方本性温和,死了变成鬼都不喜杀戮。 要是勉强对方升级…… 算了,摇摇头,唐恬决定随缘了。 app还有扫一扫功能,说是对着鬼怪拍照,就能迅速显示出对方的情况。 「这倒是实用。就是太拉仇恨了。」大家都在夺命狂奔的时候,还得抽空给鬼拍个照。 忽然想起之前在别墅发现的奇怪人偶,唐恬没把实物带在身边,只好在搜索栏上试着输入,「木偶」、「铁钉」…… 出来一排排带图的东西,「附身偶、厌胜、替身偶--续命,人偶?」 视线落到最下面一个图标上,那图跟她在别墅找到的十分相像。 「在符纸上用宿主的血写上逝者的生年卒月,为百年以上树龄的金丝楠木制作的人偶穿衣,于心脏处钉三寸长锁魂钉,穿透入心并加以施术七七四十九天。」 「可锢怨魂,将怨力转化为命力,可为宿主……续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总共七个故事,已经快要过半啦。一个多月就能完结了。 所以……揪住袖子,不要走啊tat 顺说我也觉得是我的手速阻碍了我的成神之路……(泥垢!) 第32章 女生宿舍1 下方更加详细的解释看的人毛骨悚然耸然。 里面夹杂各种专业术语, 简单来说被强制留在人间的鬼魂,被锁魂钉锁在了木偶人身上,永世无法超生。它们的怨念生生不息, 怨念也是一种执念,通过特殊的秘法转化成生命力, 汇注到木偶人代表的宿主那里,对方可以延长生命。 「这不就能长生不死了。」虽然此等秘术禁忌和代价颇多,但显然唐恬遇到的那个人,有本事用的出来。
第62页 所谓两仪生四象, 四象生八卦,这个法术要成也需四象,即四个位于东南西北方位的木偶为完整的一套, 每次可续生命5-20年, 具体视怨魂怨力的强度。 只要其中一个遭到破坏,效果大打折扣,必须及时补上此方位缺失的木偶,才能继续给人续命。 唐恬越想越觉悚然,「我在别墅拿到的是只是一套的其中之一。在此之前, 还有没有被做成一套的续命人偶,又有多少无辜的鬼魂被禁锢在人间。」 顺着往下看, 最末端加粗红字触目惊心,「此等绝密禁忌之术,逆天而行,施术者永世不入轮迴。被禁锢之怨魂所苦, 将在其身死后百倍施加于己身。」 但这是死后的惩罚。换句话说,只要这人能够囚禁足够多的怨魂,就能永生不死。 「绝密。」绝密意味着少有人知。那这人又是如何知晓并施法的。 要知道, 在这个手机给的鬼度鬼科里,她都没能看到完整的施法教程,像是被人刻意隐去了,只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此人也一定是精通风水之人。」唐恬脑子里闪过个模煳念头,什么东西隐约地串了起来。 与海选不同,周三一早,节目组把他们领进专门的化妆室,精心换装,他们从此不用再戴着面具,而是大大方方地把正脸露了出来。 化妆师询问了唐恬的意见,她看过海选的节目,看到不少观众对自己的印象,干脆敲定,「就贞子吧。」 化妆师:「好、好的。」 别人化妆至少一小时,唐恬十分钟搞定。这一次是在室外拍摄,为了避免给路人留下心理阴影,她没有穿那件嫁衣了。少女皮肤苍白,及腰的黑髮用夹板夹的又顺又直,一袭长到脚裸的宽松白裙,衬的人越发瘦骨伶仃。 冷不丁看上去,「鬼啊!」摄影师敲门准备跟拍,唐恬离得近去开门,站在阴影里,对方扛着的摄影机差点没给吓掉。 唐恬往两边捞开挡脸的长髮别在耳后,幽幽道,「是我。」 摄影师:「……」心里苦。 一般为了取信观众,灵媒师会往神秘了打扮,越神秘越好。 就没见把自己往鬼魂上装的。 不过想想上一次的血嫁衣,摄影师决定明智地闭嘴。 摄影师跟在她身旁出了门。短短的一路,越跟拍越是心惊。 明明对方自顾自走着,也不管他在哪儿。就好像察觉得到他跟拍的镜头似的,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调整到可以拍脸,还拍的好看(吓人)的位置。 「您对镜头真敏锐。」摄影师忍不住道。 唐恬也是无意识,听到对方的赞嘆之后,想了想好像自从这一系列遇鬼事件后,身体锻鍊出来了,她对别人的视线是越发敏感了。 不仅如此,唐恬悄然捏了捏手。她的身体外表看上去病恹恹要死不活的样子,实际自己能感觉到流动的勃勃生机,之前跑个别墅来回冲刺好几轮,喘口气也就恢復了。 体力、耐力、感知力,都在与日俱增。 晚上就算熬夜,睡不了几个小时起来也是精神抖擞。 现在的她……唐恬暗暗地想,她现在还是个人吗? 如果不是人,她又是什么? 能把绝症之人给救活,手机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 等到所有人换完妆,节目组分几辆专车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墓地。 室外录制节目怕影响普通人,主持人这次没有再画夸张的妆容,而是戴了一个小丑面具,「各位灵媒们,上午好。」 工作日的早上,墓地除了他们这行人没别人了。 唐恬看了下,连她在内一共八个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恰好4男4女。 「恭喜你们八位进入我们的初赛,初赛有两关。两关之后根据各位的表现,由我们专业的评委和大众评审团打分淘汰4位,剩下的4位进入复赛。」 小丑看向唐恬,声音愉悦,「我非常高兴这一次比赛,我们有了四位新人。分别是「通灵少女」糖糖,」镜头齐齐对准白裙少女,唐恬微微颔首。 「洛丽塔少女--安然。」站在唐恬身旁个子小巧、一身復古欧式宫廷风华丽蓬裙的女孩拎起裙摆,脚步一前一后,做了个致意的姿势。 「女巫艾丽。」艾丽今天一袭黑色女巫袍,从头笼到脚,黑色花纹的面具紧贴皮肤,像是刺青,她身高腿长,往那一站格外有气势。 她在唐恬左边,唐恬觉得她们三的身高正好成等差数列这样排下来。 「还有萨满师,蒙尔。」衣衫半敞的蒙古壮汉点头。他块头十分威武,站在较小的安琪儿身边,就像头棕熊一样。 小丑一指他的右手边,依次介绍,「接下来是我们的老选手了。欢迎来自苗疆的巫蛊师--白钥。」一声苗族服饰、环佩铃铛的女子摇晃了下腕上的银铃,小丑立刻堵住耳朵,一本正经地道,「不不不,我已经结婚了。千万别对我下蛊。」 众人闹笑,白钥配合地摇动铃铛,清脆十分好听。 「青见,一位化学老师,」小丑眨眨眼,「可别觉得他跟我们这个节目格格不入,当你知道他的鼻子有多么灵敏,能嗅到你灵魂深处的味道。」 个子不高,皮肤白皙的青年腼腆笑笑。 「剑霜寒,也不是一位一剑霜寒武功高强的剑客,」小丑捂住心,「但他是位侠者,话语直戳人心如剑芒般犀利。你要小心哦。」
第63页 剑霜寒的衣着打扮十分精英范儿,闻言立刻怼了回去,「小丑你今天特别话痨。能开始比赛了吗。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一分一秒都是金钱。」 小丑嗨呀嗨呀喟嘆,「看见新朋友来了太高兴,马上就好。接下来是最后一位,道士。」 黄衣手持拂尘的中年道士掐了个指诀,对着镜头一礼。 「他是道士,也叫道士。至于哪门哪派,大家都知道我们节目的规则,不会打探选手的身份。」 小丑摸出一个钥匙扣,「第一关,这是一个逝者的遗物,大家可以触碰,然后在半个小时内,找到这位逝者的安息之地。」 剑霜寒道,「难度又升级了。」 「没错哦,」小丑嬉笑着晃了晃钥匙扣,「以往第一关一般是分析一样东西就好。这一次,不仅要从钥匙分析主人的情况,还要在这茫茫墓碑里找到正确的一座。难度很大。没办法,我们这期的委託人希望找到厉害的灵媒,以解决困扰他们许久的难题。」 「接下来,按照抽籤顺序开始测试。其他选手回到车上休息。」 唐恬看了眼纸条,她抽到了4号,抬眼看到黄衣的道士已经一手拿着钥匙扣,挥舞着拂尘,准备在墓地做法了。 「……」这真的不是一档跳大神的骗子节目? 其余人返回公墓外的停车场,唐恬坐回自己的保姆车,跟拍的 vj尽职尽责问了些问题,好剪素材,「你对这一关有什么想法呢?」 「……挺好的,」唐恬其实很想说,这一关应该找猎犬来。上千座墓碑,仅凭一个钥匙扣就要找到,完全是天方夜谭。就算她已经接触了这个世界的异端,也还是觉得,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那你准备了什么道具呢?」 「……没有道具。」唐恬不是很想大白天跳大神。 vj:「……」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摄影师看问不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放下了器材,也准备休息一会儿。 房车的门忽然被人一下拉开了,女巫艾丽挑了下眉,对摄影师道,「可以麻烦你们到我那车休息下吗,我有事想找贞子小姐聊聊。」 vj一下眼睛亮了,正愁这边素材少,可惜艾丽很强势,不给他们跟拍的机会,待两人一下车,立刻紧锁车门。 瞧见工作人员满脸惋惜一步三回头往远处走,艾丽掏出支烟要点上,「介意吗。」 「介意,」唐恬视线从手机游戏抬起,「你敢抽的话,就给我下去。」 艾丽美目一横,「哟呵,这么凶,别忘记了你能到这一关是谁帮的忙。」 「你又不能帮我走到最后。」唐恬说。显然已经看过她之前参赛的情况,之前艾丽就参加过几次,都止步四强。 这话太扎人心了,把艾丽噎的,烟也不抽了塞回烟盒里,「这一关,你有把握吗。」 「你呢。「唐恬反问。 艾丽撩了下自己的捲髮,勾唇一笑,「当然,小意思。」见唐恬望着她,笑容中带着傲然,「但这次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她燃烧着勃勃野心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唐恬如果这一关不能靠自己过去,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你走吧,」唐恬闭目,「我要做法了。」 被赶的艾丽也不生气,施施然拉开车门,朝远在自己车内的摄影师招手,示意他们回来,小声说,「拭目以待。」 两人的摄影师回来,艾丽笑道,「谢了。」掏出烟递到摄影师手里,对方去接,涂着蔻丹的手指搭上那人手腕摩挲了下,若无其事收回。 「这一次有把握进决赛吗。」摄影师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点了烟抽上,跟她闲聊几句。 有个导演助手之类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妹子,路过看到两人谈的甚欢,扭头回到另一辆车上,嘴角下拉,厌烦之情溢于言表。 身着黑色女巫袍的艾丽在美艷之上更添神秘,惑人的很。唐恬收回视线,托腮认认真真地思考解题方法。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个时候她真是希望自己有点特别的本事了。 过了两个小时到了中午,节目组发了盒饭,吃完后补补妆,就轮到了唐恬。 「贞子小姐,」小丑看见她格外开心的样子,远远挥舞着手,「上一次你虽然答对了,信息量很少哦。大家都很期待你这一次的表现。」眼中闪着热切。 唐恬心说不用期待,接过钥匙扣查看。 钥匙扣上挂着一个男性的动漫人物,链扣有一些脱漆,应是用了挺久,是主人惯用之物。单从挂件上来说,主人分不清男女,只能说是一个喜欢动漫的人。 唐恬斟酌了下用词,正要开口,忽然背后一凉,整个都绷紧了。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她背后一笔一划。 唐恬第一反应看向小丑,对方还噙着笑,饶有兴致地等着她。身旁的摄影师们也尽职尽责地拍摄着,没有显出异常。 又瞥向地上的影子,大白天的,她的影子是自己的模样。 唐恬有丝惊奇,死鬼现在大白天都敢出来作妖了。想到鬼科里说的升级,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它也升级了? 手指还在背上不紧不慢地写着,唐恬回神,认认真真地分辨他在写什么。 「女」 「18」 「坠楼」 「女生寝室」
第64页 唐恬:「……」 感觉自己是个挂逼怎么办。 随着它写的字数越来越多,唐恬脸色渐渐严肃,待它写完,整理了下死路,开口后,「钥匙的主人是一个18岁的女生,因坠楼而死。死亡原因据说是自杀,但是存有疑点。死亡地点在女生宿舍。」 「家庭比较富有,只有她这一个孩子。之前海选时候幕布后的墓碑也是她的,但墓碑不明原因地裂开,刚换了新的。」 低沉幽幽的声音迴荡在寂静的墓园,少女白裙轻摇,如幽魂一般在一排排肃穆的墓碑前飘过,「她喜欢海,家里人特意给她选了山顶的墓地,正对着海岸。」 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唐恬来到这座墓园的最高处。这一排的墓碑只有五座。她抬起手想指,视线落在某一座墓碑上,瞳孔一缩。 第二个墓碑,恰在他们一行人到来的时候,咔的裂开了一条缝。 摄影师一抖,吞了吞唾沫,非常有敬业精神的没有说话,而是把摄影机调试镜头,拉近了墓碑。 上面一道从上至下、几乎噼裂般的裂隙贯穿整座墓碑,墓碑上方有女孩的黑白遗照,不知那碑怎么裂的,连带着照片也被缝隙噼成两半。 黑白的照片上,女孩的脸整个裂开,显得狰狞可怖,一双眼阴沉沉注视着来访者。 镜头一颤,屏幕后的观众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唐恬立在碑前,感受着背后的一笔一划,手悬在大理石的墓碑上方,隔空感受,「这是第三座开裂的墓碑了。逝者有怨,很强的怨念。」 不用陈旭提醒,她靠近这块就感受到强烈的怨气,明明是室外,吹拂鼻翼的空气中却夹杂着丝丝缕缕化不开的腥气。 这要是鬼,一定是厉鬼。 小丑嗅嗅鼻子,「这一块的泥土气息很重呢。」 这一层靠近山壁,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泥土都带着湿润,正常人闻着只会觉得是土腥味。 唐恬道,「不是土腥,是血腥。」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要出去玩,拼命存稿中…… 以及,虽然我短小,但是我石更! 不加水,很纯。 第33章 女生宿舍2 好像应和着她的话语一般, 话音未落,林中树木簌簌而动,明明四周悄然无风。 大白天的, 跟拍的摄影师背后生生起了层凉意。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了,以往跟拍这些大师们, 也遇到过一些事,自诩轻易不会有所谓害怕胆怯之类的情绪,但莫名的这一次总是有种好像真的在与鬼魂接触的感觉。 摄影师飞快地瞥了眼白裙少女,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古怪的女生的原因。 「哦?」小丑摸着下巴兴味道, 「你刚说这个墓碑有怨气,那么你能说出她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自杀,」唐恬斩钉截铁, 「是他杀。」 这个怨气很厉害, 连普通人都能嗅到一丝味道,不容小觑。 小丑鼓掌,「你说了很多内容,也成功找到了逝者的墓碑。辛苦了,那么今天你的任务到此结束。请回去等待结果通知。」 唐恬还以为他要再追问是谁杀的之类的信息, 没想就这样仓促结束。看了眼小丑,对方愉悦地挥手, 「好好回去休息吧。」 她点点头,没有多说,径直回到了车上。工作人员把她送回了酒店。 因为第二场的优秀(zuobi)发挥,她的人气蹿到了第二位, 紧随艾丽其后。 这一场的打赏奖励足足有十多万,那些观众手脚之大方,简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论坛里, 她甚至收到不少私信,想委託任务给她,开出的酬劳也是十分丰厚。 唐恬还摸不准这个论坛和这些人,暂时没有去接。 当晚她接到通知,她顺利通过第二关。周五他们将前往一所学校,进行初赛的第二关。 现在正值暑假,学校都放假了。这是当地的一所公立的中学。工作人员把一行参赛选手带到一个无人的空教室,众人各自找地方落座,有认识的正在闲聊两句。 艾丽拖了把椅子坐到唐恬旁边,「你昨天怎么答的。」 唐恬说了下自己的答案,艾丽意味不明地笑笑,「你还有几分本事。看来之前是我多事了。」 唐恬又问了下她的回答,艾丽的答案更含煳笼统一些,找墓碑也颇耗费了一些时间,还好找到了正确的。 「有几个人没答对?」唐恬问,艾丽也不知哪儿来的消息渠道,扬着下巴点了几个人,有五个人都答错了。 「答错了,最后就会淘汰?」 「也不能这样说,这道题难度很大,每个人有自己擅长的点,有的大师偏就不擅长这类。所以要两关之后根据表现,综合评价再来淘汰。决定进入四强的人选。」 唐恬道,「我一直以为这个节目,就是跟鬼魂打交道。」 艾丽噗嗤一笑,涂着蔻丹的芊芊手指虚空点着她,仿佛听见好笑的事情一样,「你以为,这样真的有本事的人,这世界上有多少?都是些故作玄虚的骗子。再说了,就算有,这个世上又有几人真的相信,」她俯身在唐恬耳畔,殷红的嘴唇一开一合,轻若无声,「这世间有鬼呢。」 她参加过几回灵王争霸赛了,知道这些个大师都不敢妄称自己能见鬼,顶多凭藉些特殊能力闯关,让人觉得自个儿稀罕罢了。
第65页 唐恬抬眸,女人笑着张扬,眼底是深深的阴翳。 「但你信……你见过?」唐恬问,艾丽遇上了些难缠的事儿,估计这就是她找上自己的原因。 艾丽抛了个媚眼,眼波流转,「别急,过了这关都告诉你。」 明明是自己有事相求唐恬,搞得像是她求她一样。 唐恬笑了,「我这人,啥都不缺,就是缺好奇心。」爱说不说,总有一天她会来求她的。 少女与女人微笑,四目相对间隐有火光闪烁。 「各位大师晚上好~」一道油腔滑调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三三两两闲话的选手们顿时安静下来,看着小丑一蹦一跳到了讲台上。 小丑今天穿的是这所学校的黑白校服,宽大的运动服服装套在他身上,配合着那张戴着小丑面具的脸,格外古怪。 他清了清嗓子,「我们马上开始第三关的测试。本关卡没有任何说明,我们会把您蒙着眼带到一个地方,你需要尽可能多地说出跟前两期关卡有关的情况。」 8人中,有人脸色立刻不怎么好了。 这种互相关联的关卡,只要上一关答错,很容易影响接下来的判断。 但这也是最考验大师们本事的。 众人依次抽籤,唐恬这次抽到了最后一号。以之前比赛的流程判断,她估计得等到半夜去了。 还好节目组给他们提供了休息的地方。 前面的人一个个去参赛,之后直接离开,没有再回到这里。 轮到唐恬时,已经是夜里两点了。包括摄影师在内,都显出一丝疲惫。 唐恬决定速战速决,默默地在心里跟陈煦说-- 哥,这次一定要给力啊! 她想早点回去睡觉了。 被一条黑色绸缎蒙住眼,唐恬被人搀扶着行走。眼睛看不到,听觉格外敏锐。她默记着自己的行动路线,朝着东北方直走了一段时间,然后跨了三阶进到狭窄通道里,上了六楼--应该是女生宿舍。 她来的时候路过校门口,看到了学校的方位图,有一些印象。 这边是高中部,联繫着上一关死者的年龄和性别,唐恬猜测,自己要去的,应该是那个女孩的宿舍。 「到了。」小丑放开手,笑容可掬,「那么接下来请就这样闭眼感受。这里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实际上前面的参赛选手,大部分都用不到这么多时间。瞎编也编不出那么多话,能说的尽量说了,也就完了。 说完之后就往门口推开,宿舍内只有唐恬和一个跟拍的摄影师。 四周很安静,可以说整栋女生宿舍现在只有他们三人。 唐恬摸了下自己的胳膊,一片冰凉,「这里开了冷气?有点凉。」 摄影师适时地把镜头移向天花板,那里只有一个小风扇,而且根本没有开。屋内也没有任何空调设备。 但是他也切身感受到了,八月的炎炎夏日,就算是晚上也是闷热的很,不可能不开任何降温设施,房间的温度到有点冷的感觉。 「不是冷气,是阴气。」唐恬说。 闻言,摄影师后背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出来了。 隔着蒙眼布,即使睁开眼也是一片漆黑。唐恬感觉到身周都是蠢蠢欲动的怨气,和当初在墓碑那闻到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里室温才这么低。 这样看来,这个宿舍说不定就是事发的地点。 蓦地一个激灵,她僵直不动了,一股熟悉的阴冷感像是水流般从身后拥来,不由分说挤进她的身体,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被别人占据整个身体,五脏六腑冻的她打了个颤,四肢都不像自己的了,心中升腾起一股别扭的羞恼,陈煦是要干什么! 她还以为是陈煦,感觉到挂在胸口上、被衣服遮挡的黑手机震动了下,意识到是它搞的鬼。现下也不能取下眼罩等等,明明眼前的布并没有揭开,朦朦胧胧中她渐渐看见了。 周遭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她身在一个房间,约莫十来平,有四个床位,每个床位上铺是床,下方是桌子,旁边是衣柜。 「寝室号614,深夜两点,」立在屋中的少女头偏向左边桌位,那里摆着一个积灰的日历,梦呓般喃语,「4月24日。」 抬手指向日历上的床铺,「有一个女孩,长头髮,在睡觉。除她之外,宿舍内没有别的人。」 她「看见」女生侧躺着,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对方不停的翻身,似乎睡的不□□稳。 忽然,对方高唿一声,惊坐而起,喘着气逃一般匆匆下床。 「踩到第二个台阶,好像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下来,后脑勺着地。」 随着她的述说,摄影师屏住唿吸,大气都不敢出,镜头死死追踪着她的脸庞。 门外的小丑抱臂倚墙,默然无声注视着。 唐恬嘶了口气,听那声钝响就晓得女孩摔的很重,声音带着一丝颤,「血,很多血从地上涌出。打湿了她的头髮。」 女孩很快醒来,后脑勺受伤之后,她身体好像失去了掌控,眼泪从充血的眼里涌出,她呜咽着,发不出求救的声音。 「她想叫,叫不出声。她拼命地翻过身体,朝着门口爬去。」 唐恬抱着胳膊,转向门口的方向走去,「她用力地爬啊爬,一步、两步,拖着沉甸甸的身体,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终于到了门口。她费力地撑起身体,去拧动门锁。」
第66页 摄影师惊异地记录下这一幕,带着眼罩无法视物的贞子小姐,却好像开了天眼,在屋内自如走动,一点不会被里面的杂物绊倒,而且指的每一个方位都是对的。 外人已足够惊异,而唐恬置身于身临其境的梦魇中,感触更加深刻,她看到,门把艰难地转动了下,门却没有开,门被锁上了! 「她以为是自己睡觉前锁上的,又去扣动锁芯。咔哒一声锁解开了,她眼中充满生的希望,转动门锁--可是门还是没有开。」 唐恬意识到了,「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女孩满是血污的脸惊惶而绝望,呜咽着敲门,一拳又一拳,拼命地敲击着门板,希望外面有人听见。 隔着薄薄的门板,并不细微的响动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她孱弱的身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无力,靠着门板满脸是泪,几乎绝望。 「而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唐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人来了!女孩眼里迸发出生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指甲抓在门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喉咙里翻滚着喑哑的哭嚎--」 镜头下的白裙少女原本立在门边,忽然转过身体,几乎连奔带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台边,单薄的肩膀在发抖,「有人、不,是有东西,在她以为自己能够得救的时候,拖住她的双腿,把她倒着拉到窗台边。」 唐恬背靠着窗台,苍白的脸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双手抬起扼住自己的脖子,「被人扼着,往后仰、一直仰,然后--」 她看到那女孩被噎的透不过气,拼命抓挠着扼住脖子的一双青白的手,她的腿渐渐离地,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出窗户,从六楼重重摔在地面上! 唐恬的视觉就在六楼这个窗口,仿佛始作俑者般冷冷注视下方被摔死的女孩,她面朝上方大睁着眼,四肢骨骼尽碎,身下泅开一地黑红的血。 「小心!」有人一把拽住她胳膊,唐恬脚下踉跄,勐地扯开蒙眼布,身旁的小丑和摄影师正一左一右架着她,小丑戴着面具看不出脸色,摄影师惊魂未定,「你刚才想往下跳!」 下一秒,唐恬感觉如水的阴冷瞬间撤出体内,灰濛的世界正迅速离她远去。 阳台的窗户半人多高,没有防护栏。有两扇旁开的窗户,一般不容易掉出去。 但要是铁了心自杀,也能跨翻出去。 刚才唐恬梦游一般到了阳台,腿都抬了一半了,吓的摄影师把摄影机丢掉,赶紧过来拉人。 「我没事。」定了定神,揉着冻僵的手,四肢百骸正在逐渐回温,通灵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刚才差点就被鬼东西给拉下去了。 摄影师见她无事,连忙跑去捡起自己的宝贝摄影机,仔细检查没坏,才送了口气。 小丑对摄影师道,「阿松,素材拍的差不多了吧?」 被唤阿松的那人点点头,小丑做了个手势,「ok,你去外面等我。我跟这位贞子小姐有话要说。」 唐恬察觉到小丑似乎不仅是主持人这样简单的身份,因为阿松没有多问一句,乖乖地扛起摄影机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门。 「糖糖,」小丑看着她,语气不再是吊儿郎当,低沉显得有几分严肃,「这个案件当初虽然被定为自杀,但是逝者的父母不这样觉得。你之前也说过不是自杀,是他杀。那么你刚才,看见了是谁杀的她吗。」 唐恬想起那双青白的胳膊、没有一丝血色的细长的指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太用力,她脖子上都有掐痕,嘴唇微微翕动了下。 「想说什么,你可以直接说。」小丑看出她的迟疑。 唐恬直视他,反问,「我说了,你能信吗。杀她的兇手,不是人--」 「是鬼。」 第34章 女生宿舍3 小丑抱臂, 面具下黑洞洞的眼审视着她,「是谁,或者你看没看见它的长相。」 不说信不信, 开门见山问身份,也是抓的住重点。 唐恬摇头, 「没有。这鬼很厉害,差点把我弄死。」 视线落到地面,脑海中闪过女孩被向后拖着到窗边,一地都是血的场景, 暗暗咬住后槽牙。 她目前接触到的鬼怪,要么是陈煦这种人畜无害(?)的,要么是大宝那种惑乱神志, 让人自己动手的。 还是第一次遇到, 能够直接上手把人弄死的鬼魂--这得多兇残? 而刚才意外通灵到最后差点被对方给害了,似乎是那只鬼的警告,让她不要插手此事。 两人各自沉默,唐恬思考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糖糖,」小丑在手机上按动了一会儿, 抬头对她道,「有一个跟本次比赛无关的任务, 你要不要接?」 「什么?」 小丑扬了下手机,「逝者的父母,委託你查找到杀害他们女儿的真兇。预付定金五十万。查出真相后,再给50万。」 唐恬真心实意地佩服, 「你们这个节目,真厉害。」 什么劳什子的综艺,根本就是选拔, 选出真正能通灵的人,给有钱人解决问题。 小丑笑笑,仿佛没听出唐恬明褒暗贬,「你也很厉害。」 「我考虑一下。」唐恬没有贸然答应,这女孩跟那害死她的鬼魂不晓得有什么关系,万一查探过程中牵扯出什么让她脱不了身,就得不偿失了。 她倒是不是怕鬼多厉害,主要是人。这女孩家庭背景肯定挺好,不是普通人家。
第67页 小丑眯了眯眼,面具下深邃的眼中透着瞭然,「贞子小姐不必多虑,既然你参加我们的节目,人身安全我们节目组自然有保障的。」 唐恬也没有当下答应,「为什么找我,我只是个新人,那些大师们肯定有比我更厉害的。」 面具紧扣着下颔皮肤,勾勒出小丑本人稜角分明的轮廓,语气轻佻,「在你之前,有的大师说的东西跟我们掌握到的东西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的,勉强能说出一点儿。有个女人也挺厉害,都说了逝者是怎么从床上摔下来,怎么敲门求救,然后站在阳台跳下去的。」 唐恬猜想那人多半是艾丽。 小丑又道,「本来在你之前,我们都打算推荐这一位了。」 唐恬道,「她说的跟我说的差不多。」 小丑举起手指摇了摇,「nonono,她说的,是我们掌握的、别人不知道的事实。」 五彩斑斓诡谲又古怪的小丑面具下,男人声音带着闷闷的笑意,「你说的,是没有人知道的东西。」 唐恬追问,「既然没有人知道,你又怎么判断我不是瞎编的?」论坛上那么多大神,对方却这么肯定的直接找上她,是实在没办法求助无门了,她还以为在这个论坛里,有很多像她这类的人。 小丑指着地板,「为什么警方跟死者家属都觉得不是自杀,是他杀,最后以自杀结论。就是因为事故后地上残留的拖痕。」 唐恬下意识低头,地面是水泥地板,事故后自然也清理过,如今废弃已久蒙着一层灰,但她眼前闪过的是在通灵时候看到的,两道长长的从门口延伸到阳台的血痕,还有女生悽惶哭喊的脸、翻飞的血淋漓的指甲盖。 「警方判定,是有人把受伤的她拖到阳台,然后丢下去。可是问题是,那一晚宿舍门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这个房间除了她没有其他人。要是兇手杀了人,不可能从这间密室跑的出去。这是六楼。」 「除非这人能飞檐走壁,要么……就真的是那东西做的。」 夏天的夜晚,室外温度也是闷热,两人站在室内对话,周遭都凉飕飕的。 「我再想想。」唐恬道。 小丑没有再勉强她,「那你回去好好考虑。要是愿意的话,联繫我们节目组的对接人。」 他们每一个参赛选手都有一个pd负责所有事宜。 唐恬点点头,两人走出房间,等在外面的摄影师立刻迎了上来,舒了口气,「你们总算出来了。」 空旷昏暗的走廊,寂静无声。他刚才等在614门外,听不到里面两人的说话,又担心他们出什么事,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三人离开大楼,小丑锁上宿舍底楼的门锁,收起钥匙。走出校园,外面的专车把唐恬送回酒店。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她才敢拿出黑手机。 【发放灵王争霸赛初赛第三关奖励】 【死亡之瞳app--眼前的黑不是黑 ,你说的白是什么白。你是我的眼,带我看见这人世间。】 手机桌面上多了个流血的眼瞳图标,写着个「瞳」字,图标是灰色的,介绍那里友情提醒:该应用属被动、强制触发。窥探别人的隐私,小心被戳瞎眼睛哦。 唐恬:「我一点也不想看好吗!」 她还要告那女鬼不经她允许就和她通灵了呢。 这玩意儿不可控,说不定随时随地都要被迫和厉鬼来一发,危险程度比之前的应用可怕多了。 放下手机已经是半夜了,她还觉得身上沾染着阴冷的气息,赶紧洗了个澡。擦着头髮走出浴室,就听到丢到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又来!」拿起手机,果不其然。 【接受「突如其来的邀约」考验,查找事故的真相。完成奖励生命点2400点。】 100天,十分丰厚的奖励了。 再说还有那一百万。 既然如此,那小丑给的任务自然是要接的。 不过,摩挲着手机,她心中产生了点疑问: 自从发现诡异的续命人偶之后,它一股脑儿给她添加装备。简直像是着急似的。 还千方百计想让她跟灵王争霸赛这个节目扯上关系,又是为什么? 确定要接这个任务,唐恬跟节目组的对接人联繫,确定了和委託人见面的时间。 对方应是很急,周三下午就请唐恬去到他们家。 pd把人带到地方,给双方做了介绍,言明有事可以找他,就自行离开了。唐恬猜测他们有严格的保密制度,节目组只作为中介,不参与其中,也是为客户保密。 「大师,您请进。」客户是一对中年夫妻,出事的是他们的女儿任霜,女主人卢倩玉是个温柔的家庭主妇,男主人任华气质儒雅,给人一种大学老师的感觉。 两人对她很客气,带着一点敬畏,也不过分谦卑。 「就叫我名字吧。」当面交流自然不好带面具,唐恬落座,女僕立刻送上茶点,任霜递来相册,开门见山,「这是我女儿的照片。我原本是不信鬼神的,可自她去世后,我经常梦见她,在梦里她向我哭着求救。」 说到这女人眼眶泛红,唐恬接过照片细看,平心而论,女孩长相只能说是清秀,完全没有遗传到母亲的貌美,但女生很自信,每一张笑容都很开朗。 卢倩玉摩挲着照片,「我们家条件是不错,霜儿也没有被娇惯出大小姐的脾气,跟同学相处都很好,是他们班的班长,成绩也好,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在学校里也没有得罪过人……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要对她下毒手!」
第68页 这跟唐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任霜是校园霸凌中被人欺凌的女生,「那校外呢,有没有跟人结怨?」 「也没有,」任父揽过妻子的肩膀安慰,温文尔雅道,「她除了上下学,就是在家里上钢琴课、私教课,几乎不认识外面什么人。」 任母哽咽着,递来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在怀疑霜儿是被人杀害后,我们请了私家侦探,查询过她身边所有人。霜儿没跟任何人结怨,相反所有人对她评价都很好。普通人没有杀人动机、现场根本不像人能完成的、霜儿接连入我梦中,这一切让我不得不相信,她可能是被那个、东西害的。」 说到那个词仿佛禁忌一样,牙关咬了咬声音放的很轻带颤,任母眼中涌动着丝丝憎恨和惧怕。 唐恬翻看着私家侦探找到的资料,的确如任母所说,任霜人际关系非常好,很多人评价她情商智商双高。 放回资料,唐恬想了想,「那她周边有没有人在她去世前一段时间,逝世的?应是个女人。」 那双扼住她脖子青白的死人的手,骨节不大,她确定是个女人。 闻言,任父镜片下的眼睛直直望着她,任母一下抓住她的手,又因为格外的冰冷而一抖,迅速收了回去,「你看见了兇手?她是什么人?!」 唐恬道,「当时匆匆一瞥,我没看见长相。」 任母眼中难掩失望,「这个思路我们也让人找了。在那大半年时间,她认识的人里没有去世的。」 那就是这女鬼不是从任霜身边而来的。 女生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清凌凌地看过来,有着勘透人心的深邃,「她身边没有去世的,那你们呢?」 话语也是冷清的,她怀疑是这对父母在外面的恩怨牵扯到了无辜的女儿身上。 任母脸色有点难看,「我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她爸是从政的,就算我俩不小心得罪人,对手也没有这么下作、会做这种事情!再说要报復,报復我们就好,怎么会牵扯到我女儿身上?」 任父拍拍她的肩膀,语带责怪,「倩玉,不要这样跟唐大师说话。」又对唐恬歉意道,「我妻子性子急,大师别责怪。她也是关心则乱。因为女儿的事,我们大半年没安生过了。」 唐恬表示理解,「我这么一问,也是不希望两位有什么隐瞒的。要知道这种事前期掌握的越全面,我应对的也越从容。」 她摸了下脖子,「你们看,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自然要有充足的准备。免得到时候,白白又搭进一条命。」 两人都看到了白皙脖颈上清晰可见的掐痕,更生几分敬畏,任父不愧是官场之人,话说的漂亮,「一定、一定的,唐大师肯冒着危险帮我们这个忙,我们实在是感激。哪里敢有一丝隐瞒。」 从西服内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定金,不管最后成没成,都是我们一番心意。大师您辛苦了!」 唐恬也没有推拒,她的确是冒着生命危险接这个委託的,「我会尽力。我打算在那栋女生宿舍住几天,麻烦你们看着安排下了。」 她毫不做扭的收下支票时,任母还有点怀疑,毕竟他们之前接触的「大师」都会推五推六,实在推不了了再勉为其难收下,还要言明「此番是替天行道杀鬼捉妖」。 听到她立刻就要行动了,两人露出点诧异和「您这是?「 「你们请的私家侦探该调查的也都调查了,我不可能比他们更细緻。所以没有必要我再去问一遍了。不如直接在614住下,也许能撞见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不说其他,敢住死过人的屋子,这胆量就不是寻常人等。任父任母交换了一个眼色,怀疑放下了一大半,满口保证,「您放心。我马上就安排。」 于是当天离开任家大院时,唐恬兜里就揣上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和女生宿舍的大门及614的钥匙。 任家派车把她送到酒店,唐恬回到酒店,正埋头收拾东西。忽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里是艾丽熟悉的声音,单刀直入,「你接了614死者家的委託?」 唐恬吹了声口哨,「你消息挺灵通。」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没有平时的轻佻,而是格外冷凝,「你想清楚了?有多大本事揽多大活,把命搭上就不划算了。」 「呸,」唐恬慢条斯理,「你咒我呢,还是要抢活?你厉害你上,我不跟你争。」 对方要有这个本事任家也不会找上她这个新人了。 艾丽被这番拐弯抹角的讥诮气笑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忿忿就要挂电话,唐恬拦住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外面的万家灯火,霓虹闪烁,「既然这么关心我,不如来给我当个帮手?」 第35章 好朋友1 隔着听筒, 对方冷笑,「我给你当帮手?你知道外面请我是什么身价吗?那我轻问这位大师,你打算给我分多少?」 唐恬就呵呵了, 「我没找你要钱你就烧高香吧。」 「艹!」对方破口而出。 唐恬轻笑,「你不是正想找机会看看我有几分本事么。给你这个机会, 当面看看。我符不符合你的心意。」 艾丽深吸一口气,确定这个寡言安静的少女有着气死人的本事。 而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她有求于人。 「……在哪里见。」
第69页 「今天晚上7点,岚山高中校门口。」唐恬微笑着挂断电话。看了眼黑色手机, 上面没有出现任何消息。 这说明,手机不能,或者说没有干涉她找帮手的权力。 而明知这事危险, 艾丽也敢只身赴会踏入这一淌浑水, 说明她想要让她帮忙的事情,也一定不简单。 岚山高中。 「女生宿舍在下周一前都不会有人过来。我们最多有四天时间,查明任霜死亡真相。」跟等在门口的艾丽汇合后,两人并肩朝着女生宿舍走去,艾丽很是不解她把行李箱都拖过来了, 「搞什么,你还打算在这住了?」 唐恬心平气和, 「不是我,是我们--你也要跟我一起。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了。」 「艹!」艾丽当下爆出一句国骂。可骂归骂,算了明白了, 自己上了这贼船不是那么好下的。 眼看着要到了宿舍,艾丽不甘不愿,「我没带东西。」 唐恬道, 「没事,我也没带齐。我们待会出去买。」 美艷的女人很不美貌地翻了个白眼。 整栋宿舍内一片安静,两人开门进来,穿过走廊拐弯上楼梯,直接来到六楼最角落的614房。 里面还是前两天他们做测试时候的样子。 「好多灰。」艾丽皱眉,捂着鼻子。 「我去拿扫把。」唐恬方下行李箱,去一楼宿管房里拿了撮箕和扫把、拖把上来,进屋一看,艾丽已经很自觉地拿毛巾在擦床和桌子了。 唐恬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 毕竟艾丽给人的感觉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蹲在床板上,利索地拧帕子擦灰,一点不可惜她新做的漂亮指甲。 艾丽头也不抬,语气几分自嘲,「穷人家出身,哪样都会。」 「是吗,真看不出来。」 「你呢。干活也挺不错啊。」 「跟你一样。」 两人一边麻利干活,一边各怀鬼胎地聊几句。一两个小时过去,总算把这间出过命案的屋子打扫的勉强能住人了。 「搞定。」唐恬拎着盛着污水的桶走到长廊另一侧的卫生间。 这栋楼是以前修建的,每一层有个公共盥洗室。洗漱上厕所都在那里。 唐恬低着头,在水槽前清洗抹布。 她面前是一面宽大的镜子,正对着她身后的一格格的卫生间。 夜深人静,只余流水潺潺。 头顶的白炽灯电压不稳似的闪了闪,发出滋滋电流声。 唐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拧干抹布,「吱呀」喑哑的闷响在身后传来,面前的镜子把厕所照的一览无余,一个隔间的门缓缓、缓缓地打开。 那一块正是背光阴影处,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唐恬停下动作,水槽里水流窸窣,灯泡时不时闪一下,盥洗室中明明灭灭,突然彻底熄灭。 整个室内一片黑暗。 喉头滚动了下,唐恬适应了下短暂的全黑之后,借着窗口投入的月光,从镜面看到隔间的门徐徐打开,阴影中一个影子猝不及防扑出,「救我!」 她满身血污,长发凌乱,趴在地上四肢像是折断一般断骨嶙峋,白骨森森,扭曲着在地上蠕动,指甲盖翻起的血淋淋的手指扣着地面,拖行着身体朝唐恬爬来,地面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救……命!」断断续续的含煳呜咽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地方响起,让人瘆得慌,唐恬盯着镜面后的女孩,嗓子发紧,「你是任霜吧,你为什么徘徊在人间、又是谁杀了你?!」 「是--」女孩脸上留下一行血泪,嘴巴张大正要说出名字,她躲在厕所里的下半身像是被人拖住, 哗的一下飞快被拖进了隔间,伴随着她悽厉尖叫,「砰!」厕所门重重甩上。 头顶的灯光不再闪烁,盥洗室内一下变得明亮,唐恬豁然回头,所有的隔间只有刚才那一扇还紧闭着。 「任霜!」唐恬手心都是冷汗,咬牙疾走几步来到厕所前,一下拉开大门! 里面空荡荡的,空着的纸篓,脏兮兮的蹲位,没有人。 刚才一直屏着唿吸,她用力喘了口气,只觉背后发凉,勐然扭头,刚才还光滑干净的镜面上,一个血色的字出现在上面,湿淋淋地往下淌着。 --「书」。 唐恬盯着那字,额上青筋直跳,「别乱写乱画啊混蛋!」 任家跟这所学校的校长关系很好,还捐了一栋教学楼,这才有机会借到女生宿舍的钥匙。她只是过来住两天,到时候留下这面镜子的血书,要把九月入学的孩子给吓到。 接了桶水,几下把血书泼掉。唐恬拎起空桶和抹布,回到614寝室。 「怎么那么慢。」艾丽倚在阳台抽菸,回头看到唐恬脸色冷白,头髮和衣服都有点水汽,「怎么了,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说对了。」拿纸巾擦着头髮上溅到的水珠,唐恬朝任霜原来睡的床位努努嘴,「人给提示来了,你找找她位置上的书本。」 艾丽上上下下打量她,指间夹着的香菸都忘记了抽,「你真的见到那东西?你怎么没显得多害怕,」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指着唐恬低叫,「还能不忘把水桶和抹布拿回来!」这什么人啊这是! 「见多了,就淡定了,」唐恬回头催促,「快干活,找你是来帮忙的。」 「你!」艾丽竖起中指,把没抽完的烟找了个盒子杵灭,懒懒散散过来开始翻书,抱怨,「好多灰!」
第70页 唐恬非常有先见之明地从背包里摸出两个口罩,递过一个给她。 后者不客气地接过,跟抄家一样翻起任霜的旧物。 唐恬瞟了眼自己地上的影子,心说艾丽要知道她俩中间还有个死鬼,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这间屋子自任霜出事后,一来学校里人心惶惶没人敢再住进来,任家又托关系把这屋子原样保留下来,因此任霜的东西基本都在。 艾丽大刀阔斧坐在通往上铺床铺的阶梯上,百无聊赖翻着书,「这寝室就她一人住?」 「没有,」唐恬想起在任家给的资料里看到的,「原本两个人,任霜对铺的女生当时准备出国,又是本地的,经常没住宿舍。」 「那女生跟她关系如何。」 「很好。任霜出事后,那个女生哭的很惨。头七的时候还去任家祭拜过。」 「能找她当面问话吗。」艾丽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居高临下看着唐恬,「我也许能问出点有用的。」 唐恬笑笑,「那女生考上了美国的大学,现在已经在大洋彼岸了。」 艾丽耸肩,「真可惜。」低头继续翻书。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夏夜外面的蝉鸣阵阵。唐恬轻声问,「你的能力,必须要接触本人才行吗。」 女人的视线寸寸从书本上抬起,落到少女平静苍白的脸庞上,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你之前参赛的片段。」唐恬说。 在节目里,艾丽故作玄虚,每次都点着白蜡烛,把蜡烛油滴在不同物体表面,说是根据蜡油形状推测出信息。 然而唐恬先入为主本就揣了怀疑,更加注意她的举动。每一次她都会藉机跟节目组请来的嘉宾有身体的接触,握手、拍肩膀、摩挲手腕,她的答案也是取决于她能接触的人所知晓的范围。 就算逝者的亲朋好友很多时候也只是晓得片面的东西,这也是为何她屡屡止步四强的原因。 艾丽摇头,「如果这么容易被看出来,我也没办法混到现在了。」 两个心怀鬼胎的女人,对视一眼,均没打算坦诚相对,于是继续扯东扯西。 「你找机会让我跟任家人见上一面。」 「不用了,」唐恬道,「我试探过,不是她父母的原因。」 若是做了亏心事在外面惹了祸害,这时候肯定是要费尽心思掩盖过去,而不是想千方百计找寻真相。 正说着,薄薄的一张小纸片从艾丽翻的书里滑落。唐恬俯身捡起,是借书的信息。 书是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是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自动借还书机器列印出来的扉页,记载着借书人的姓名、学号、书籍信息、还书时间。 「19年4月23月,13:01分,」唐恬念出时间,默了默,跟艾丽异口同声道,「任霜出事那天!」 艾丽从阶梯上一跃而下,跟唐恬并肩看着书卡信息。 唐恬思索,「她中午借了书,晚上就出了事。」任霜给的提示也是书--这本书里藏了什么秘密? 「精神分裂症谘询」念着书籍的名字,艾丽夺过书哗啦啦翻的飞快,又是一张扉页飞了出来。 唐恬接过,扉页记载的是之前借这本书的学生的信息。 艾丽探过头看看,很是嫌弃,「什么啊。」 唐恬低声念道,「张月,借书时间是13:00。是在任霜之前借书的人,等一下,」她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她一点借,借了马上还?而且一分钟后任霜紧跟着就借走了。」 艾丽把书丢回桌面,「这有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人不想要了,任霜看书好奇就顺手借了,很正常。」 这样一说好像也没毛病,除了任霜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老师同学都喜欢的好学生,为什么忽然对精神分裂症有了兴趣。 没找到有用的东西,艾丽发发气气地继续翻东西,唐恬手里拿着纸片,鬼使神差地对着光线举起来。 纸面上的字迹是列印的,黑色楷体,而对着灯光在空白的地方隐约有笔画浮现出来。 她立刻翻转纸面,再对着灯光,艰难地分辨几个模煳歪斜的铅笔字,「女、不对,是好,好朋友、一起走?」 艾丽嗤笑,「什么玩意儿,搞得跟--」 话没说完,两人四目相对,心里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卧槽。 两人凑过来,把这页字迹翻来覆去地看,还对比过任霜自己的字,显然不是任霜写上去的。 而这句索命一样的话,出现的时间太巧了! 「这个张月是什么人。」唐恬看过私家侦探给的资料,被调查过的任霜的同学、好友,没有这个名字。 对比了下任霜的学生证号,她发现令人惊讶的事实,「前面几位都一样,这个1902是他们学年班级号码,最后两位是班级内的学号。张月跟任霜是同班同学。」 「那句话很可能就是张月写的,她在哪里?」艾丽问。 唐恬想了想,给任家人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然而接电话的任父表示,从来没有听女儿说过这个名字。 「霜儿玩的好的朋友我们都见过,她喜欢邀他们到家里来玩。你说的这个什么张月,我是一点印象没有。」 任父答应去问问他们班的班主任。 过了会儿给唐恬回復,「陈老师说是有这个人,不过高二下期就退学了。平时虽然跟霜儿在一个班,两人几乎没说过话,更谈不上好朋友。」
第71页 「退学了?」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唐恬不想放弃,「那张月是为什么退学的?」 任父道,「老师说是学习成绩不好,跟不上进度,压力大,自己主动退学的。那张月家里是农村的,条件不好,估计早早辍学打工了。」 「有她的联繫方式吗?」 「陈老师那里没有。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找人去查。这人之前是我们拜託找谋杀霜儿兇手的私家侦探,有几分本事,也晓得前因后果。大师您可以放心的用。」 「我需要。你直接让他跟我联繫吧。」 任父一口答应,没一会儿一个陌生电话打进了唐恬的手机,接起来是个声音爽朗的男声,「唐小姐你好,我是私家侦探陆远。任先生让我协助你调查。费用任先生已经支付过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唐恬的手机用了许久,有些漏音,男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楚。 她把张月的信息发给对方,让陆远查这个人。 陆远是个利索人,「可能需要点时间,你等我消息。」 「好的。」 挂断了电话,唐恬无意瞥到艾丽站着不动,手里捧着本摊开的书,而书页半天没翻动一页,「发现什么了?」 艾丽像是如梦初醒,顺手把书丢到一边,「没有。」 两人继续翻找任霜的东西。过了会儿艾丽忽然说,「刚才我听到你们在电话里说,之前任父委託人查找任霜情况,也是这个侦探接的活儿。」 唐恬专注在任霜的笔记本上,没有抬头,「嗯,有几分本事吧。」任父才一而再再而三用他。 她没有看到,旁边长相艷丽的女人眉头皱的紧紧的。 第36章 好朋友2 挂了电话, 唐恬和艾丽继续找东西。不多时,艾丽翻到一张合影。 是任霜他们班的高中毕业照。照片下方对应着每个学生的名字。唐恬扫了一遍,果然没有高二就退学的张月。 之后再一无所获。 两人打扫和收拾, 弄了大半天,出去吃了个饭, 晚上回来结伴去盥洗室洗漱,回到寝室都快十一点了。 唐恬提议两人轮着值班,以防不测。 艾丽没有异议。两人爬上床,唐恬的床铺跟任霜的相对, 艾丽和她头对着头。 宿舍顶灯没有关,唐恬拿衣服挡着眼,率先入睡。 艾丽躺在床上玩手机, 守上半夜。 不知过了多久, 熟睡中的唐恬觉得什么东西摩挲着脸颊,有点冰,带着湿润的水汽。 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昏暗--灯熄了? 「艾丽?」唐恬爬起来唿唤,旁边床铺上艾丽睡的正香,发出均匀的唿吸。 唐恬心里咯噔一下, 伸手过去拍醒她,「醒醒, 别睡了。」 艾丽迷迷瞪瞪地撑起身,揉着眼,「怎么了。」 「你没叫我就睡了?」 艾丽抱怨,「我喊了啊, 到了三点我就叫你,你回答我了,说了个好。我就以为你醒了, 我就睡了。」 黑灯瞎火,唐恬脸色不好看,「我没有醒过,也没有回答过。」 艾丽哼道,「那我叫的是鬼啊--啊?!」 她脸色也变了,手机电筒照她脸,「你是唐恬吧?那个私家侦探叫什么?」 灯光刺眼,唐恬伸手挡眼,「陆远。」 核对身份无误,艾丽大长腿一个跨步越过来,抓着唐恬胳膊蹲下,声音压的极低,「这屋里?」 「嗯。你小心,我去开灯。」黑漆漆的不方便走动,唐恬正想下床去开灯,门外传来动静。 像是脚步声,很轻,板鞋的鞋底敲击着地面,来人正在上楼梯。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 那脚步声不重,在深夜寂静的楼道内很清楚。 唐恬正觉得这脚步有点熟悉,来人已经来到了614门口,「咔哒」门把被拧了下,里面锁了没能打开。 随后响起敲门声,笃笃,两声,停了停,又敲。 艾丽徵询的目光看向唐恬,唐恬盯着被门缝投进来的影子,神色凝肃地摇头。 整栋宿舍楼只有一个大门通道,唐恬进来的时候就把下面锁了,钥匙在她手上,这人--如果是人的话是怎么进来的。 艾丽似也想起这件事,抓着唐恬胳膊的手紧了紧。 对方敲过门,见始终无人应答。那脚步声渐渐远去。 艾丽徒然松开手,饱满的胸口一起一伏,脸色不太好看。她是参加过好几次灵王争霸赛、做过任务,但从没真的亲眼见到鬼。 她张了张嘴,一个音节都还没发出来,看到少女勐然一巴掌拍上她的脸,一手按着她肩膀,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艾丽想挣扎,但下一秒意识到什么,睁着眼跟唐恬一起僵硬宛如石雕。 楼道的感应灯是声控的,因为脚步声所以一直亮着。昏黄的路灯从门缝透过来铺洒在门后,是一室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外面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折返回来,这一次对方没有敲门,而是像是影子一样,先是脑袋从扁扁的缝隙里钻进来、接着是扭动着的细长的手脚…… 床上的两个人目睹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它完全地进到了室内,在投过来的那一块光线中缓缓站起来。窗户的月光影影绰绰,唐恬她们躲藏在阴影里的上铺,看不见对方的长相,穿着岚山高中的黑白校服,齐肩短髮,满身血污。
第72页 「咯咯」像是牙关碰撞发出的令人齿寒的声响,女鬼一步一步幽幽在屋内迴荡,每走一步骨骼都发出喑哑的闷响,仿佛一副摇摇欲坠的骨架子。 她歪着头,宛如稚气的孩童般吟唱歌谣,「好朋友」 「背靠背」 「你在哪儿啊」 唐恬和艾丽两个靠在一起手脚冰凉,眼见着女鬼晃到她俩的床铺下方,伫立了一会儿,又晃悠着来到对床。 艾丽心理素质还算可以,给唐恬使了个眼色:现在怎么办。 黑灯瞎火的,唐恬完全没看到,她现在注意力都集中在女鬼身上。这傢伙超乎预料的兇残,本以为住进614能把任霜吸引过来,结果这傢伙也跟来了。 她是要做什么? 唐恬很快得到了答案。 来到了唐恬她们的对床,就是任霜的床位,女鬼慢慢钻进下方的书桌与床的空间,扭曲着四肢反关节,仿佛蜘蛛一样爬升到床位背后,头朝左,整个人背靠着贴着床板! 艾丽喉咙里倒抽一口气,没发出声就被唐恬死死压下,差点把她噎着。 两个人终于知道,好朋友背靠背是什么意思! 隔着一层薄薄的床板,可不正是和上面睡的人背靠背了! 但此刻任霜的床铺上没有人--不对! 唐恬勐然想起那个代替她回答的人,艾丽正是因为听到这声假的回覆,以为她醒了就放心地入睡。 导致两个人都熟睡了,要不是陈煦叫醒她,她俩现在也不会醒来。 那个人还在屋内! 「好朋友,背靠背。」女鬼还在说着,声音越发悽厉刺耳,任霜原本空空的床铺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白影,仿佛惊醒一般白影勐地坐起,尖叫着想下床。 上铺离地面近一米八高,她穿着睡裙,双手攀住床边的围栏,没穿鞋的脚踩着扶梯,一只脚向下。 那个把自己钉在床背的女鬼从梯缝中去抓她的脚腕,白影慌忙躲闪,不料脚下落了空,双手一滑,短促的惊叫过后,白影重重砸在地上,后脑勺着地。 唐恬立即意识到了白影是任霜,这一幕就是她临死前的场景。 原来通灵中看到的她下楼梯时摔下来,是因为女鬼的阻扰! 任霜呻吟着,匍匐在地,十指着地,缓慢挪动身躯朝着门口。女鬼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弓着背摇摇晃晃,长发垂下挡住脸,踩着她爬行的节奏反反覆覆念着,「好朋友,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 唐恬捂嘴的手被推开,艾丽别过脸尽量放轻唿吸,胸脯起伏着悄悄喘了几口气,又扭过头,跟唐恬咬耳朵,声音压成了极细的一线,十分嫌弃,「复读机啊。」 唐恬:「……」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能笑出来。 任霜还在地上爬着,女鬼在后面跟着。看了几分钟,最初见鬼的恐惧过后,艾丽心情平復的很快,跟唐恬耳语,「我怎么能看到了。」 唐恬估计是对方显形,故意让她们看到的。而能显形让普通人见到的鬼,必定是厉鬼。 艾丽还在打量人家,「你说那女鬼是张月吗。我觉得是。跟扉页里写的话对的上了。」 唐恬嗔则地轻拍了她一下,示意噤声。 艾丽无知者无畏,瞧见那两个鬼演戏一样没功夫注意她俩。唐恬跟厉鬼打过几次交道,对这女鬼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很快,任霜爬到了门边,费力地拧动门锁。门没有开,从外面锁住了--一切都和唐恬通灵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门外忽然响起脚步,一时间,刚才她们听到的、现在的、通灵中她听到的,三重声音重叠在了一起--都是这女鬼的! 她步步紧逼,欣赏着临死之人的恐惧、绝望,以此为食壮大着自身的怨念! 「救、救我」喉咙里发出含煳的呜咽,白影迸发出最后的生机,抓挠着门板发出让人耳膜刺痛的撕裂声。 那尾随在后的女鬼终于动了,她弯下腰,抓起任霜的双腿,毫不费力地倒着拖动她整个身躯,走向阳台。 一道长长的血痕在白影所过之处浮现,没有看到过这兇残一幕的艾丽惊愕之极,指甲掐进唐恬胳膊。 就是现在! 唐恬顾不得喊疼,在艾丽背后一推一攘,率先下床。艾丽勐地回神,反应飞快,长腿跨出围栏只踩了一阶扶梯,飞身下楼,紧随唐恬身后。 唐恬在前拧开门锁,回身抓住艾丽胳膊把人推出去,艾丽还没反应过来,门板砰地关上,差点撞歪了她高挺的鼻子。 「艹,」艾丽捶门,「你给老子开门!」 唐恬背抵着不住震颤的门板,压着声低吼,「走!别留在这儿!」 艾丽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有几分异能,那也是对付一般人。继续留在这儿面对两个厉鬼,唐恬怕自己护不住她。 就在这几秒钟内,女鬼已经掐着白影的脖子,把她推下了六楼。 黑夜里一声闷响。 女鬼转过身,面向唐恬。 它站在窗口,月光洒了一身,黑白的校服宛如奠服,凌乱的发黏在脸上,一双猩红的眼盯着她,身周瀰漫着黑红色的腥气。 「你是张月吧?」唐恬喉咙发紧,「为什么要这么对任霜?她对你做了什么?」 女鬼没有回答,耸拉着脑袋,脚尖踮起,漂浮一般缓缓靠近,她身周阴气大盛。
第73页 唐恬咬了咬牙,原本只是想来查探下线索,等到周日再开广播招魂。结果计划不如变化快,任霜鬼魂的主动现身求救怕是惹恼了对方,这就迫不及待来示威来了。 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摸出黑色手机打开鬼度鬼科app,对着女鬼拍照,自动闪光刺的女鬼抬手遮脸,趁此机会唐恬飞快看向手机。 鬼度鬼科app拍照识图功能给出介绍。 【自杀鬼:二星厉鬼,因身为人时饱经苦难,不得善终而选择自杀以解脱。成鬼后执念极深,若想对付,一是解决其执念,二是灭杀之……】 一扫之下还没看完,女鬼被激怒,尖啸一声,十指大张,纵身扑向唐恬! 「让开!」隔着门板传来包含怒意的呵斥,唐恬背后直觉危险,立刻贴墙让开。 剎那间,门板传来接二连三的踹响,紧接着轰地一声倒塌,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烟尘四起,逆着光的女人收起大长腿,满脸恼怒,「老子是这种人?!莫小瞧了我!」 差点被殃及的唐恬:「……」 行,你是姐你牛逼。 艾丽一把拉出她,斥责问,「那鬼呢。」 唐恬指了指门板,「被压住了。」 艾丽:「??」 唐恬看的清楚,就在她闪身躲避的时候,女鬼也勐然扑了上来,端端正正被倒下的门压个正着。 现在地上只留下一滩血水。 「走!」怕女鬼捲土重来,唐恬沖回室内拿背包,艾丽也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穿鞋,两人风捲残云一般进去拿了随身东西又撤出来。 从六楼到一楼,两人一路飞奔,不知道什么时候互相拉住了对方的手。到一楼唐恬掏出钥匙开了宿舍大门,回身锁好,以防有别人不小心闯入这栋大楼。 弄好之后,两人退到路灯下,望着铁门栅栏里黑黝黝的长廊,心有余悸。 唐恬道,「你腿还好吧。」 艾丽竖起大拇指,不屑嗤笑,「跆拳道黑带,一扇小小的木门而已,我噼砖的时候你是没见到。「 唐恬不动声色靠近点架住她,女人胳膊搭在她肩上,一手在lv包里摸出打火机,叼了支烟在嘴里,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点燃。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操,」吸了口烟,艾丽骂道,「什么仇什么怨,人死了都不放过。」 唐恬正要开口,目光勐的一凝。 一个白影晃晃荡盪地从宿舍楼后面出现,缓缓地仿佛拖着无比沉重的身躯,纸片人一样钻过铁栅栏,进到了宿舍楼。 离开了614,艾丽什么也没看到,但作为灵媒的敏锐触觉,也不约而同跟唐恬一样,脸朝向那方,「怎么了。」 唐恬飞快瞟了眼手机鬼科app显示的下半截内容,「自杀者若执念深重,无法入轮迴,则会徘徊在死亡之地,一次次重复死亡。」 艾丽咂舌,「这么惨。」 唐恬拉着艾丽走了几步,站在现在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宿舍后面,这栋楼后是一片工地,矮矮的围墙隔开。 几分钟后,仿佛应和着唐恬的话语,一个白影从六楼坠地。 然后,全身骨骼尽碎的白影缓慢从地上爬起来,垂着脑袋再走回宿舍大楼,重复这一过程。 目送它离开,唐恬忽然觉得头顶一凉,抬起头,六楼窗口边伫立的少女,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冷冷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存稿箱君~作者浪去了 也祝大家五一开心 第37章 好朋友3 「走了。」唐恬拉着艾丽离开这儿, 心中知道。那女鬼是在给她下最后的通牒,要是再敢过来,任霜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 路上给艾丽说了她见到的这一幕, 艾丽哼笑,「搞的你跟拆散鸳鸯的一样。」 「任霜可不想跟它一对。」要是愿意, 就不会无数次託梦家人求救了。 唐恬基本锁定对方就是张月,正因为循着任霜给的线索,找到了与她相关的重要证据。 为了避免夜晚出现突发状况,临睡前唐恬特意嘱咐过艾丽穿日常的衣服入睡, 现下两人还算齐整,打了个车去往最近的酒店。 到了房间,两人折腾大半夜也累了, 各自倒床就睡。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晨, 唐恬是在潺潺水流声中醒来。看了眼卫生间,是艾丽起来了在洗澡。 她摸过手机,昨天艾丽在旁边不好细看,现下仔仔细细把关于自杀鬼的百科看了遍。 「……逝者一般徘徊在死亡之地,成为地缚灵。但极少数怨气深重的厉鬼, 可以凭藉信物来到其他地方。」 这一点倒是解答了唐恬昨天的疑惑,张月显然不是在这里死的, 怎么会能留在这儿。 不过,「信物,她们两个的信物又是什么东西。」 信物,乃一人与他人相关的重要物件。可以寄託着思念、爱意、友情等情感。信物并非单方面赠送即可, 要达到能让自杀鬼死后随便移动的地步,必须是两个人都在上面倾注了热烈的情感。 「是那些小玩意儿?」唐恬想起昨天在任霜那找书时候看到的一些小饰品,女生都有这些东西, 她翻看过,髮钗、项鍊、小香包等,都没有刻名字。 思索间,水声停了。雾气氤氲中,一双光果的大长腿迈了出来,浑身上下只松松垮垮围了个浴巾,胸口深深的事业线,简直男默女泪。
第74页 唐恬抓起毛巾用力扔过去,「穿衣服!」 艾丽在脑袋上拿下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髮,「有什么关系,都是女人。」瞧着唐恬背过身去,揶揄,「怎么,羡慕嫉妒恨了?没关系,姐姐教你如何丰胸。」 「谁要丰了,」唐恬没好气,「我是让你注意点。这里还有人--」 话没说完,两人均是一愣。 艾丽被空调冷风吹的一激灵,「那两女鬼跟来了?」 连忙拿了衣物进卫生间换。 经过昨天一役,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唐恬用了背包就收拾好放在床边、为什么不让她换睡衣睡觉。鬼知道那些傢伙什么时候来战。 「不是。」唐恬回过神也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居然真的把那死鬼当做男的了,还下意识提醒艾丽注意。 她没再解释,「趁着白天,我想再去一趟614。」 说了信物的事,艾丽执意要跟去,唐恬说不用,艾丽对着镜子涂口红,头也不回,「得了,你那小胳膊小细腿的,没我在你可怎么办。」 非常自动地把自己架到了保镖的位置。 唐恬:「……真的不用。」 艾丽抛了个飞吻,「不用担心我。」 唐恬面无表情:「我是想说,你在反而会碍事。我还要分神照顾你。」 艾丽嘎巴一下掐断口红,「你再给老娘说一次?」 「……」唐恬忍了忍,没忍住,「你快点行不行,出个门画了半小时妆了。」 「出门不化妆,你是女人吗。」艾丽反唇相讥,一把揽住她拉进卫生间,「来,姐姐把你画的美美的。让你今天回头率爆表~」 唐恬面无表情,镜中的少女黑髮遮住大半张脸,艾丽一手捞起她清汤寡水的长髮,一手粉扑,「瞧你这脸,我靠,用的什么护肤品?皮肤这么好。」 「大宝。」因为便宜量大碗。 艾丽噎住,看之前唐恬穿着就晓得她不富裕,没想到穷的连好一点的护肤品都用不起。 再看女生的脸,冷瓷似的白,肌肤吹弹可破般莹润光泽,凑近距离看都看不见毛孔。 「我想想你用什么色号,」在自己的化妆包搜寻一圈,艾丽眉头皱紧,「算了,我这的颜色给你涂了才是变黄。遮瑕、你不用,高光、也不用。」 放下没用的粉扑,拿起睫毛笔,艾丽迟迟没动,泄气地丢回去,「你睫毛真不是种的?这么长这么浓,还天然卷翘。」 眼睛也跟戴了美瞳似的,瞳仁黑漆漆的,就是太黑了点,冷不丁看到有些吓人。 「我放弃了,」艾丽拍拍她肩膀,深感自己无用武之地,「你的确不用化妆。就这样吧。」 天生丽质,人长得好看,连头髮丝都好看。 「你也很好看。」唐恬略有歆羡地看着她,女人艷丽如朝霞,有着浓烈如火的情绪,蕴含勃勃生气,不像她,病恹恹的,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姐姐我当然是美的。」照了照粉扑自带的镜子,艾丽满意地合上,拎上她的包一手挽着唐恬,「走了。」 唐恬:「……」 一起经歷了危险,对方的为人也算有几分了解。两人彼此都亲近了不少。唐恬一向不喜欢跟人太近,也不排斥艾丽的接触。 两人先去吃了饭,吃饭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两人商量后决定步行过去,在朝学校走的路上,唐恬问,「对我看出什么了吗。」 艾丽把垂落在肩上的长髮撩到身后,懒懒道,「算了,我可不想再被刺一次。」 那时候指尖传来的刺骨冷意几乎要把人冻伤,她回去缓了好一会儿。 唐恬笑笑,其实这一晚的相处,也让她看出艾丽是真的不知道她的情况。 陈煦这傢伙吧,虽然跟自闭症患者一样不爱出现不爱说话,但每每关键时刻总是不掉链子,让人有种潜意识的安心感。 大白天,无人的宿舍也显得冷静幽寂。两人快速上楼,进屋拿了觉得有价值的东西就走。 今天已经是周四,离最后期限也只有三天了。 两人回了酒店,艾丽上网查询这些零碎的小饰品有没有别的含义,唐恬和陆侦探联繫,及时获得了最新消息。 「张月是f村的人。这边是山区,很穷,她是第一个考到市里读高中的。这破地方交通不便,火车转了大巴还要搭老乡的驴车才进的来,折腾死我了!」 「岚山中学免除了她的学杂费,还给奖学金,才把人留着。不过她上了高中后成绩一落千丈,高二时虽然依旧免除了学杂费,没再继续给奖学金了。」 张月父母有残疾,靠给人修自行车为生。张月也没什么朋友,跟她同龄的村里的女孩,都去沿海打工了。 唐恬握着手机,在阳台上跟陆远通话,「她在岚山中学,有没有被霸凌?」 「我问过他家里人了,这孩子性格文静,不爱说话,也不怎么跟他们说学校的事。不过身上没发现过伤,应该没有。当初退学也是自己主动提出的。」 「她退学之后做什么,外出打工?」 「没有。她天天在家里看书、睡觉,除了吃饭的时候,不会踏出屋子一步。我在想她会不会是得了抑郁症,自己和家里人也不清楚这个病,煳里煳涂得觉得活不下去了,就跳楼自杀了。」 唐恬眸色一沉,「等等,你说张月跳楼自杀了?什么时候的事。」
第75页 听到她的话,艾丽停下上网,探究的目光望过来,唐恬点开了免提,让她也听得到。 男人的声音迴荡在室内,「7个月前吧,过完新年没多久。她说去县城赶集,结果找了一座商场,从人家楼顶跳了下来。」 所以张月才会以同样的方式,弄死任霜。 「她跟任霜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令我困惑的,」陆远压低了声音,「在张月这边,我没有查到两人除了同窗过两年外还有任何关系。张家人也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今天太晚了,我借住在张家,他们要睡了,我不好再说。我明天跟任先生再联繫下,请他问问任霜的朋友,是否知道任霜跟张月的关系。「 「好。」 一个陌生人能够混到在人家家里住,这个陆远本事也不小。 挂断电话,唐恬和艾丽四目相对,「越来越奇怪了。」 所有人都说她俩不熟,可真的不熟的话,张月自杀死了,还要带走任霜?这是什么操作。 等到第二天周五下午,陆远总算又打来电话。 「问了一圈,任霜的朋友都说两人没有任何交集,话都没说过几句。我又问他们张月的事,有人直接说不熟,有的语焉不详言辞闪烁,我觉得其中有问题,想办法打听到了一件事。」 如何想办法,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唐恬晓得这是人家侦探手里的绝活,也没多问,「什么事。」 「张月是没有受到过肉体的霸凌,不过精神上的,算不算霸凌?」 一句话,让唐恬和艾丽都坐直了背。 贫穷山村考来大城市的女学生,长相秀丽,文静寡言,总是把头埋进高高的书堆里。刚开始还以拿奖学金的优等生成绩令老师期待,但很快随着第一次月考,农村孩子所受到的教育质量和城里的差距便一下显现出来。 随着一次次考试,她的排名也一直在退。 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总是穿着散发味道的宽大校服,独来独往。在班里更是没人搭理,渐渐的成了一个隐形人。 「也不知道是谁发起的,全班同学开始无视她。就好像玩一个游戏,完完全全地当做没有她这个人。」 「课代表收作业,不会收她的。她没听懂老师的题,想问别人,别人完全当做没听到。班级活动,没有人通知她。体育课上,明明她还落单,但别人宁愿三个一组都不会跟她组队。」 时间久了,连老师都下意识地会忘掉有这个学生,点名从来不会抽到她,同学们刚开始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后来时间久了也习惯了无视她。 「在这样的环境忍耐了两年,她的成绩落到班级末尾,老师这才想起来找她,是劝她去别的平行班,不要拉全班测评第一的后腿。成绩这个样子,她也没有办法拿到奖学金。高二开学后就被分到了平行班,高二学业重,高一没懂的地方高二学起来更难,成绩更加一落千丈,很快成了年纪末尾。老师和同学也没有管她。」 这所公立中学在当地很知名,年年升学率优秀,同学和老师都奔着自己的前途努力,没那个功夫去管自甘堕落的学生。 「到了高二下学期,她主动申请了退学。后来学校就没人有她的消息了。」 唐恬算了算时间,她18年3月退学回老家,差不多一年后自杀。 难道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任霜和张月的手机呢?」 「任霜的手机,任家交给过我,我还原了她原本删除的数据,没有和张月有过任何联繫。」 「而张月,家里穷,根本买不起手机。」 案子陷入了僵局。唐恬道,「张月的遗物里,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 「我想想办法。」陆远是找藉口住宿在张家,没有直接表明目的怕打草惊蛇。 要挂电话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说到任霜,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唐恬仔细一想,「你说的是哪方面?我目前看到的她还是一个挺优秀的女生,亲朋好友都对她很是夸赞。」 「有问题的就在这里,」陆远意有所指,「我看过她删除的微信,她和别人的聊天,不得不说情商相当高,能让所有人喜欢,所有人都夸她。我问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夸她,背地里连句坏话都不曾被说过。但其实,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她也不是真的那么优秀。」 论成绩是不错,但也没有遥遥领先;论长相,只能算清秀。家境不错,班里家境比她好的也有很多。 「你相信吗,老师、同学、邻居、甚至路人,在所有人眼中,她似乎都是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的人。」 唐恬一下打起了精神。 完美的人,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第38章 一起走1(一更) 眨眼到了周末。 这两天唐恬和艾丽基本就在酒店等那边的消息。 艾丽无所事事, 看唐恬每天怡然自得的按时早起锻鍊,一日三餐,看书喝茶, 无语,「你就这样等, 都不准备着?」 阳台上,唐恬视线都没离开离开手里的书,抿了口茶,「需要准备什么?」 「黑狗血、鸡血、糯米之类的,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趴在床上晃悠着两条大白腿的艾丽说,「你不是驱鬼师么, 就这样空着手去?」 唐恬说, 「你都说了是演的。」
第76页 艾丽单手托腮盯着她,女生嘴巴紧的跟蚌壳似的,怎么也撬不开。 唐恬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陆侦探的名字,两人都敛起了笑意, 唐恬接通,立刻传来男人迫不及待的声音, 「她们两个果然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我在张月家,找到了她家人给她收起来的遗物。」听筒里传来沙沙纸张翻动的声响,「是张月的一个笔友,在18-19年间跟她写的信。笔友落款是『雨霖霖』, 我见过任霜笔记本的字迹,肯定对方是任霜。」 陆远也不废话,拍照把重要的片段发给唐恬。 越看唐恬越觉得奇怪。 单看前面大半年, 也就是张月高一上学期,两人明明一个班级,但是在张月成绩下滑,开始遭受全班排斥的时候,任霜没有给对方有任何联繫。 张月被全班默契地视为隐形人之后,张月性格越发孤僻,在一次图书馆借书的时候,那书拿回来,里面夹杂着半张纸,一个落款为雨霖霖的人,说想交笔友。 这种随机交友的方式在通讯不发达的过去很是流行,而随着网际网路的发展,到如今交笔友的人越来越少了。 张月可能是太孤独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跟这个人联繫了起来。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从信里看,女生和她同校。她们通信不用邮寄,而是每周一她写好之后放在三楼拐角处的消防箱,雨霖霖去取,然后周四再给她回信,放到消防箱中。 一周一封信,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雨霖霖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张月的痛苦、难过、悲伤,所有的情绪她都能感知的到。看着纸上的字,唐恬都能想像张月的心情,她越来越依赖这个笔友,开始渴望在现实中也能跟对方继续这段友情。 她忍不住开始在投放信之后,经常去消防箱附近,寻觅可能是雨霖霖的那人。 费了一番功夫之后,她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谁。 信里面,雨霖霖这样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再来取信。我想你一定很生气,很愤怒,觉得我在故意欺骗你。你觉得我在班级里从来不和你说话,跟他们一样把你当做隐形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愚弄你!」 「……你觉得我跟所有人相处的都很好。可是你不知道,我初中有着跟你一模一样的经歷。甚至更惨。」 「我以前性格跟你一样……转了学,我好不容易摆脱以前那些人,到了新的班级,我开始学着假装开朗,跟大家玩成一片。其实我每天心里都很痛苦,看见你,我想我找到了同伴。我很想跟你亲近,成为最好的朋友,手拉手一起去食堂、去上厕所。可是我不敢。」 「我怕再回到噩梦里去。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我想走近你,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懂你,你也懂我。」 …… 「从文字里看,任霜虽然不敢当面表露善意,害怕自己也被排斥,也算是人之常情,不会过多苛责她。而且想通之后,还会心怀感激。」艾丽说,「人设也不算崩塌吧。」 事实上,在知道对方身份后,虽然刚开始张月有点生气,很快被安抚了,而且想着任霜在班里人见人爱的地位,却只对自己袒露心声,原来背地里是个跟自己一样自备内向的人,张月自然有种隐秘的快感。 两人继续通信,逐渐无话不谈。信里的任霜跟外人所见完全不同,字里行间透着灰败阴郁,更加让张月同病相怜。 两个人还时不时谈论到解脱、死亡之类的字眼。 唐恬又发现一件事,「张月退学,是任霜提议的?」 不知道前文是怎样,从雨霖霖的信来看,她表示理解张月的痛苦,也说这一年多帮她想了很多办法,张月那么努力,真的很辛苦。 「……实在不行的话,我想你可以选择休息一下,现在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重新看看自己的路,也许你会找到新的、适合自己的方向。」 艾丽吹出口烟圈,不以为然,「看着好友挣扎痛苦,无能为力,其实这个建议也算好心。」 电话里,陆远说,「我这边得到的线索就这么多。两个人的确是笔友,好朋友。通信截止到张月退学就没有了。」顿了顿,「你旁边有人?」 「一个朋友。」唐恬瞥了眼艾丽,后者垂着眼,自顾自玩着才做的闪瞎眼的指甲。 陆远不知为何沉默了会。 「两人联繫就中断了?」唐恬还在想着这事,看着雨霖霖的信,她试想如果是自己,也捨不得这样一个知心好友。 「没有证据表明两人还联繫着,除非你那边找到任霜手里的,张月的信。不过……」 「什么?」 「张月不是退学后天天宅在屋子里不出门么。有几回任母气到,冲到她屋子里骂她,有听见她哭着跟人打电话。」 「以为是她早恋交的男朋友,但她的手机便宜,漏音,能听出是女声,任母也就没有多问。」 张月离开学校,两人通信不便,换做手机联繫很正常。 唐恬精神一振,「手机呢?」 陆远的声音充满遗憾,「她跳楼的时候带着手机,所以手机摔的稀烂,被环卫工人打扫了,大半年前的事,没有办法再找到。」 「那她的号码能找回来吗,肯定有通话记录。」 陆远语带赞赏,「我也想到这个。去问了下,她的号码已经被移动公司收回,给别人用了。以前的记录都清空了。」
第77页 「任霜的呢?」 「我恢復过她的手机,微信里没有张月这个人。通讯记录我没查,需要的话我想点办法。她的号家里人一直在给充钱没有停机,应该可以查得到。不过需要几天时间,我现在还在这边。」 唐恬想了想,「算了,不用了。」 陆远决定留在张月家,看看能不能再挖出点线索。 艾丽问唐恬,「不用查任霜通讯记录?」 「没有意义,就算确认两人真的有联繫,也没有语音通话的内容,」唐恬说,「我刚才一直在想,任霜想要和张月做朋友的话,直接加手机好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通信的形式。」 「这样比较特别,有意义吧。」 「若是追求意义,张月退学后,两人应该继续维持写信才对。但任霜没有这样做,而是用起了手机,又没有用微信qq这类更方便的通讯软体,而是选择打电话。」 艾丽来了兴趣,随手把没抽完的烟在菸灰缸里杵灭,「为什么?」 唐恬思索着道,「文字之类容易留下证据。不在一个地方必须要邮寄信件,会容易泄露真实地址。打电话的话,不录音就不会被其他人知晓。」 艾丽挑眉,「你怀疑张月的死,跟任霜有关。」 「只是猜测,」唐恬站起身,「我去任家一趟。」 「要我一起吗?」 「不用。」她没告诉任家这件事还有其他人涉入。 跟任家打了个电话,任父同意了她的要求,还派了司机过来接她。 唐恬在任霜屋里搜了一圈,任家人不肯接受她离去的结果,她的屋都原样保存着。 找了一圈,果然没有书信之类的东西,但唐恬发现任霜的书柜摆了很多心理学相关书籍,甚至还有英文原版的。 「她这么喜欢研究心理学。」 唐恬每一本都翻过,发现任霜在上面密密麻麻注了笔记,重要的地方还用不同颜色的水彩笔勾画,简直像是在对待日常的教科书。 若是普通人看了也就看了,放在堪称「完美」的任霜身上,想必她在其中收穫颇丰。 唐恬退出书房,找了在任家待了十多年的保姆,对方正在厨房准备任家一家人的晚饭,想了一会儿,确定地告诉她,「小姐有一段时间是有跟人写信,厚厚的一沓放在一个盒子里,我打扫卫生的时候见到过。有印象是觉得奇怪,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小姐居然会跟人通信。我们这些普通人都用手机了。她也不是没手机,一年换好几个。」 「装信的盒子呢?」 「没有了,」保姆摇头,「今年年前在院子里,我看小姐把信全部烧了。当时还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她可宝贝这些东西了,打扫卫生的时候都不让我碰这个盒子的,放在柜子最里面。怎么忽然就全烧了。」 「年前?具体是什么时间你还记得吗。」 保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掏出手机翻看日历,「我记得是个周五,因为周六就要过年了。对,一月29日,大年29。」 唐恬眼皮一跳,这个时间……任霜烧掉跟张月来往的信件之后,没几天,大年初五,张月就自杀了。 「谢谢你,」唐恬道谢,看见保姆欲言又止,立刻问,「她那个时候,有什么跟寻常不太一样的行为吗。」 保姆迟疑道,「那天下雪,是今年第一场雪,下的很大。我在前院熏腊肉,她抱着盒子来烧信。一边把信纸丢到火堆里,一边笑的很开心。」 「她在笑?」 「是的,」保姆肯定的点头,「小姐平时不那么外向,像任先生,不太表露心情的,那天却笑的格外开心。」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围着毛茸茸狐狸毛围脖的少女毫不留恋地把厚厚的一沓信纸全部丢入火焰里,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红光满面,透着心满意足。 「是那种,怎么说呢,我嘴笨,在这里呆了十多年吧,看着小姐长大的,所以稍微有点了解她。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时候的笑容。我觉得对她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吧,后来也就没多想……」她觎着唐恬的脸色,小心翼翼问,「这事,是不是跟小姐的死有关?」 「没有,你别多想。」唐恬笑笑,心里已经有了思量,谢过保姆,她准备去找任父再问点事。 门吱呀一声打开,任父扯着领带走出来,看到面朝这方的唐恬,微微诧异,「唐大师,有什么事找我吗。」 「是的,」唐恬说,「我刚刚在您女儿房间找了下,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所以想来问问您一些事。」 「这边说。」任父衣冠楚楚,带她去客厅。 唐恬佯问了几个任霜日常的事,然后切入重点,「她一直人缘都这么好?小学,或者初中的时候,有没有遭受过校园霸凌呢。」 任父摆摆手,一口笃定,「不可能。霜儿小时候性格就好,跟谁都能玩成一块儿。再加上我们家家境还算不错,我每次都会跟她班上的班主任打招唿,让人格外关注着。要是她被欺负,老师早告诉我了。」 他也是谦虚了,这样的家庭环境岂止是不错。 唐恬想想任家给岚山中学捐的教学楼,怕是老师都会把任霜当眼珠子似的盯着,绝对不会出现被霸凌的事。她也不是信里那种自卑委屈的性子。 --任霜在信里撒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勐鬼大战~晚上9点二更。因为今天被推文了哈哈哈。看到有小可爱留言说微博有这篇文的推文,连忙过去看了,好开心~
第78页 作为一个非全职作者,写故事初衷就是希望能有更多人看。06年註册的笔名开始断断续续写文,到现在也14年了,近五百万字。虽然没赚什么钱,还因为小说更改了人生规划,比如放弃外企去了图书馆,姻缘也拖到现在……但是,写故事出来有人看的感觉真好啊。 第39章 一起走2(二更) 唐恬向任父告辞。 对方亲自送她到门口, 「唐大师,让您费心了。」中年男人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楚,「我们家都把霜儿当宝似的捧在手心, 这么多年没让她受一点委屈。她死不瞑目託梦给我们,我们也定是要为她讨回公道, 让她安息的。」 唐恬很想问,您的女儿是宝贝,别人家的难道就不是了吗。 「我一定帮您找到真相。」至于这个真相会不会颠覆他们的认知,并不是他们所希望, 这唐恬就管不到了。 任家照例派车把她送回酒店,唐恬回房间,艾丽不知跑哪儿去了。 她给陆远打了个电话, 「你復原任霜的手机和电脑, 有没有关于心理学的内容?」 电话里,陆远道,「当然有,她家里人都知道她喜欢看心理学相关的书。」 「我说的是,她频繁浏览的、会特意删除歷史记录的那种内容。」 陆远意味深长, 「这个涉及到个人隐私……」 老狐狸的嘴也是死严。 唐恬直接道,「你要是觉得不好说就算了, 你那边的调查可以收手了。我了解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真相我会直接告诉任先生。」 「哎?」那边连忙追问,「什么情况现在是?」 「有一个猜想,需要了解任霜的情况我才能确定。但你那边不方便透露, 我明白,也就不为难你了。」 「别这样啊,」陆远苦哈哈地笑起来, 「两次参与调查,把我这个侦探的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我也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这东西吧,我跟任老闆也提过一嘴,当时还不知道有张月这个人。现在看来,估计就是那回事了。」 紧接着陆远就丢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pua,你知道吧。任霜在关注这方面的东西。」 任霜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家里的心理学书籍都是正规出版社的出版物,营造出一种她喜欢这方面的人设。跟着书里的东西,学着提高情商、让大家都喜欢她,说来也不算什么事儿。 而她手机、电脑删除的网页歷史记录,则大量都是关于pua的东西。 pua是一种通过受过系统化学习、实践、和不断自我完善情商包装自己,通过对异性诱骗洗脑,欺骗异性感情,达到与异性发生性关系的目的。 有的还谋财害命,对受害人造成极大的身心伤害。 「我看过,她没跟人聊天学习或者交流,只是单纯的浏览这方面的东西。我跟任老闆说过,他没觉得什么,小孩子嘛,好奇看一看也是可以理解的。」 直到张月这个名字捲入任霜的死亡疑云中,他才察觉不对。 「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也是我瞎猜,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张月的死,跟任霜有直接关系。」陆远砸吧下嘴,问,「说也说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了解的情况了吧。」 唐恬点头,「多谢你,印证了我的想法。我明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餵?!你还没告诉我呢,喂喂?」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决绝的嘟嘟声,蹲在马路牙子上的陆远不可置信,用完就丢还有没有人性? 把菸蒂踩灭,鬍子拉碴的男人站起身,沖回张家的屋子里,给坐在角落给人修自行车的张父甩了几百块钱,「这几天打扰了,我有事这就走。」 拎了包,伪装成借宿的驴友跟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离开的男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看看,这「大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以及,在听筒里传来的大师旁边那人的声音,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唐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刚挂断侦探的电话,紧接着就接到艾丽的,问她吃晚饭没。 没多一会儿,夜幕初始,艾丽拎着两个精緻的盒子上来了,「查出什么了?」 五星级酒店的高档日料,打包了两大盒,两个人吃都没吃完。 听完唐恬的分析,艾丽看着她,目光探究,「如果真的如你所想,你还会告诉任家真相吗。说出来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不会相信,还会恼羞成怒,剩下的钱都不会给你。搞不好还把脏水泼到你身上,污衊你造谣,毁他们女儿名声。」 唐恬夹起一块肥厚的三文鱼腩放进嘴里,被芥末沖的眼泪都出来了,「好爽!」 不疾不徐咽下食物,她抬起筷子,「你倒是了解这些有钱人的心理。我会说啊,我本来又不是为了钱接这个委託。」 艾丽大笑起来,「不为钱,那你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公平,正义,公道?」 每说一个词,她红艷的嘴角弧度便上升一点儿,十足十的嘲讽。 唐恬咽下生鱼片,一脸诚恳道,「为了我自己的命。」 艾丽:…… 唐恬说的真心话,要不是手机发布的任务,她也不会搅进这淌浑水。 她只是想活着,手机的任务虽然危险,还好没有让她去做些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恶行,也就这样稀里煳涂地继续做下去了。 艾丽食不知味般,悻悻丢了筷子,「你这个人,真是。」
第79页 有时候像一滩清水,一眼望得见底;有时候又仿佛一口古井,让人看不透水下有多深。 唐恬满足地搁下筷子,摸着肚子,「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出你的目的呢。」 艾丽撇嘴,「等你能活着从614出来吧,不然告诉你也是白搭。」她翘起腿,点燃香菸,「话说,你真的打算这周日一个人再去614?」 片刻前唐恬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打算。 唐恬一笑,「嗯。」 周日晚上,也是答应的任务时间的最后一天。 当天晚上11点半,唐恬跟艾丽去了岚山中学。 「你自己小心,」目送唐恬一个人进到黑漆漆的宿舍楼,艾丽在门口嘱咐,」12点半,你还没出来,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别忘了救护车也给一起叫来,兴许还能再抢救一阵呢。」唐恬回头笑道。 「呸」艾丽竖起中指,殷红尖细的指甲泛着光,衬入她眼底,「你给老娘好好的竖着出来。」 「借你吉言。」唐恬挥挥手,独自走入寂静无人的宿舍楼。 走入614,里面还是维持着那天她们离开前的模样。 唐恬关了灯,用手机电筒打光,爬上任霜对面的床铺,看着空无一人的对床,自言自语般开口,「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后悔呢。做出这样的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发现自己有这样高的情商,这样玩弄人心的天赋。该说是遗传,还是耳濡目染的家教。」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也许在不知事的时候,看到父亲这样对待母亲,就开始暗暗的模仿学习,并积极地投入到社会实践中来。 「你可以轻易让身边所有人喜欢你,从小学到初中,高中。渐渐的,你发现这事越来越没有挑战性。忽然有一天,你想要做个难度更大的试验。能不能彻底控制一个人。你让她生,她就不能死。而你要她死,」幽幽话语弥散在空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冷然,「她便甘之如饴地赴死。」 随着她的话,对床一个白色模煳的身影逐渐显现,蜷成一团啜泣不断。 「于是从贫困山村来的同学,成为你的实验品。你暗中带领全班排斥她,看她陷入孤立无援、无人搭理的境地,主动伸出友爱之手。让她相信你,进而信赖你,把你当做知心好友,对情商智商都很高、还喜欢钻研心理学的你而言,轻而易举。」 「接着,你教唆她退学,小心毁掉跟自己相关的证据,然后就像教唆她退学一样,教唆她一步步走向自杀。」 对面的白影仿佛被说中一样,发出一声悽厉的哀嚎,把自己抱的更紧,肩膀簌簌颤抖。 唐恬不为所动,「可你没想到。她是真的把你当做唯一的、最好的朋友,便是死了也惦念着你。鬼魂没有思维没有理智,只有执念。它只想带走你,跟你做永远的好朋友。」 而始作俑者完成了一次试验,证明了自己真的如此优秀。心情大好,这种随意掌控他人、为所欲为的能力,满足着她不为人知的内心邪恶。 说不定还在寻找着下一个实验者。直到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借书后,翻到中间不经意掉落一张借书后的扉页信息,看着上面上一个人的名字和背后铅笔写上的熟悉字迹,才开始感觉到恐惧。 白影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唐恬看着时间跳到了12点整,打开了黑色手机的午夜诡话app,说起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各位听众晚上好,又到了午夜诡话的时间。今天我要为你讲述一个,是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主播想问问,听着这段广播的你,身边有没有一个好朋友呢?」 「很好很好的关系,你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懂你的人,是另一个你。你什么都愿意对她说,信赖她、依赖她,直到有一天……」 温凉的声线弥散在空气中,娓娓道来一个始于欺骗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作话) 写完这篇我就要准备结婚生孩子了(喂喂),下一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如先收藏一发?有缘茫茫晋江再见。我会一直写下去的。 《我在人间那些年》专栏可搜索。 我在人间那些年,只愿与君再相见。 小妖苏棠梨平生有三愿。一愿能从这镇妖塔下逃出生天;二愿仇人千刀万剐死的早;三愿灵隐观倒猢狲散。 没想一觉醒来已是百年后。 重获自由的苏棠梨发现,愿望居然全部都已实现:仇人早死,道观破落,只有一老一小两牛鼻子,眼见着千年古剎就要断了传承。 还没来得及欣喜,她惊恐发现,自己原本硬邦邦的身体怎么变得像人类一样软叽叽? 妖生多艰,写做乐观读作chun meng 的小妖选择笑着活下去。 蠢萌小妖在人类社会的爆笑日常,甜甜轻松幻想文。 依旧是不跟风自己写的开心,也希望你们看的开心的小冷文~ 第40章 一起走3 「……主播在想, 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是听到了好友怎样刻骨铭心的话,才会对这世间毫无眷恋纵身一跳?又是多么深的执念、死了都没有办法人手的孤独, 让它留在人间,要把活着的人也拖下地狱、纠缠在自己身边?」 「……但不管怎么说, 对与错,是活着的人的计较。死了之后,都是平等的。」 讲完了故事,一如既往开始热线时间, 「我今天很希望能连线两位当事人,听一听事情的真相。那么接下来,开始连通热线……」
第80页 午夜诡话app上提示热线已接通, 「这位听众朋友你好, 你--」 「好朋友,一起走。」之前听到过的梦游般的呓语再一次响起,唐恬勐地抬头,黑白校服的少女背对着她,僵立在任霜的窗前, 仰头望着上铺蜷缩成一团的白影。 唐恬握紧手机,「张月, 你来了。」 「张月」充耳不闻,她伸出手脚,慢慢攀爬,像之前一样把自己贴到床板下。 床上蜷缩的白影在啜泣。 唐恬知道, 接下来会发生跟她之前看到一模一样的场景。 她们每一晚都这样纠缠着,杀人和被杀,永不得解脱。 但今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联通了电台,唐恬的手机里传来充满颤音的哭泣。 「求你、救救我!」那声音尖细高亢,几乎在破音的边缘,不住的哽咽,「救救我!」 唐恬眼睛盯着对面床瑟瑟发抖的白影,对着手机轻声道,「你是任霜。」 听筒里爆出一声短促的惊泣。 「任霜,」唐恬声音放的平静温和像是一泓清泉徐徐,实则浑身紧绷,一眨不眨注视着对床两个女鬼的动静,「张月自杀前,你对她说了什么?「 那个声音哆嗦着,呜咽着,「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求求你。」 蜷伏在床铺的白影弓着嵴背,额头一下一下用力磕着床板,不住发出砰砰的声响,唐恬又问了一遍,「张月」来来回回、颠三倒四重复这几句,状若疯癫。 鬼科上说了,因执念而徘徊在人间的鬼魂,能否维持理智一部分是本人的意志,但绝大部分都会在逐渐丧失,最后成为凭本能作恶的怨鬼。 张月这状态,想想她死前遭受的折磨,估计那会儿已经半疯了。 「你没有回答我,不过你一直在道歉,其实也印证了我在故事里揣测。」 张月的死,的确是任霜一手造成的。 「张月,」唐恬唿唤,「你愿意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吗。」 回应她的,是复读机一样桀桀怪笑,「好朋友,一起走。」 「……」行,这两个,活着的时候心事难对人言,死了都不肯对人说一句。 唐恬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也许它们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就在这时,两个鬼都动了。 白影仓惶地下床,跟她背靠背的女鬼伸手去抓它,白影踉跄落地,后脑勺遭地。 白影匍匐着向门口爬去,鬼影一步一晃尾随着。 又来了! 唐恬眼皮一跳,语速骤然加快,「那么,感谢你们的来电。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让我们下期再见。」 挂了热线,她并没有立即播放节目结束的安魂曲,「出来小明!」 一个矮小黑影迅捷如猴从她背后阴影中一跃而出,女鬼扭脸冲着唐恬尖啸,小明格格怪叫,两个鬼顿时厮打成一团。 唐恬两步蹿下床,双手揪住白影的肩膀,半蹲下来逼问,「张月的信物在哪里?」 布满血泪的脸庞抬起,张月摇着头,死死拽着她的手啊啊哭嚎。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在哪里,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她的信物?」唐恬勐然意识到,任霜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跟张月的往来,和她的信件全部烧掉,那就算张月给了她任何东西,她肯定也不会留下。 除非…… 唐恬攥紧白影肩头,「你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是谁给你,但你还留在身边的?而且就在这个宿舍。」 任霜呆呆看着她,好像理解她的话是是非常困难的事。 「砰」唐恬勐地脖子一缩,躲过被张月掀飞的小明,后者重重撞到门板上,矫健如猴双腿一蹬,反弹扑向张月。 尖啸和嘶吼刮的人耳膜生疼,两个厉鬼厮打起来,女人跟小孩都不是好惹的,血沫横飞,咕噜噜直接滚到了走廊,翻涌的阴气吹的簌簌作响,一动不动的「任霜」忽然扭头,力道大的颈骨传来清脆的咔嚓声,空洞洞的眼睛盯着她书桌,喉咙里发出「荷荷」激烈的喘息。 唐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书桌角落,有一个积着厚厚灰尘的陶瓷杯子。 是这个! 手机电筒的灯光下,那陶瓷杯不知是上的什么釉色,非常特别,血红的外壳,在光照下隐有流动的血丝一般的光华。 唐恬一下站起抓过杯子,触手冰冷恍若一潭幽暗漆黑的水,把猝不及防的她拉了进去。 ---------- 整个世界豁然光明。 「我没有钱送你昂贵的礼物,只有亲手做一个杯子,希望你能够每天都用着。」 少女低低喃语萦绕,唐恬模煳的视线变得清晰,面前是一双沾满黄色泥巴的手,小心地护着手中正在旋转的陶土。 一块湿润的陶土,在她手中逐渐成型,一点点变得精緻起来。 她却还是不满意,好几次推倒重新做。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做好了雏形,欣喜地请陶泥店的老闆放进炉子里去烧,约定好过几天来取。 视线一黑,刚才还欣喜的少女哭的撕心裂肺。 一页页的信纸被她撕的粉碎,她哭叫着,状若疯癫,「为什么要骗我!」 「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唯一信任的人。」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实验品,呵呵,实验品,任霜,你好,你好的很!」
第81页 「我恨你……你为什么不一直欺骗下去!要在这个时候戳穿我的美梦,说我这样低贱的平民,怎么配跟你做朋友!」 唐恬听着哭声都觉得揪心。 尔后她看到女生去到陶泥店,痴痴望着自己烧好的陶瓷杯,准备上色的时候,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液滴落到釉色中。 「我要如你所愿去死了,可是怎么办呢,你有那么多的朋友……却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捨不得你。」 以泪和泥,以血为色。她轻轻搅动着釉色碟,一笔一划,在白色的杯子上添上一层特别的色彩,在光亮下隐有血丝流动,「用这个杯子喝水的话,每一次你都能喝到我的血呢。」 她的声音带笑,又仿佛在哭,怨忿有恨。 「说好了一辈子做好朋友的,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下一幕,视角转到了任霜身上。 「霜儿,生日快乐!」 「谢谢大家!」 她的生日,人缘很好的她收到了很多很多礼物,有同班同学的,也有其他班级的。其中有一个快递送来的盒子,寄信人是化名,她并不认识还以为是追求者,打开是一个颜色特别的陶瓷杯。 杯子上还有她的星座图,很是漂亮。 她本来随手搁在桌上,没想当天自己惯用的杯子莫名其妙地裂了,看着现成有一个新的,她就顺手拿来用了。 于是死去的她,以血做的陶瓷杯为信物,悄然来到她身边。 每天晚上,就这样站在床头幽幽望着她。 毫不知情的任霜每用这杯子喝一次水,就会壮大着她的怨念,直到有一天,她凝出身形,准备带给好朋友一个惊喜。 「啊--!」 悽厉的尖啸充满愤怒,撕刮着脆弱的耳膜。唐恬从被动通灵状态中蓦地惊醒,张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和小明的打斗一下变得更加激烈。 唐恬二话不说,抓起陶瓷杯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没砸烂! 高度不够,只摔掉了把手,就这样也引得张月发狂,窗户砰砰闷响,震的地板都在颤,阴风阵阵。 唐恬扑到地上去抓杯子,手指被摔破的地方划了道口子也丝毫未察觉,捡起来又用力朝地上砸! 还是没碎! 「什么玩意儿啊!」只裂了个口子,质量这么好,唐恬真快气笑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被甩进了寝室内,小明的头颅滴熘熘滚在地上,朝着她哭泣嘶喊,「陪我玩游戏、玩游戏!」 「回来小明!」感觉小明受伤不轻,心里咯噔一下,张月的战斗力太强悍了。 唐恬弯腰抓起杯子往阳台跑,才迈开步子,骤然感觉身后阴风袭来,她头也没回扬起手,釉色诡异的陶瓷杯在半空划了个弧线,堪堪落向窗外。 喉咙一窒被什么东西缠住,唐恬下意识去抓扯,手碰到那玩意儿灼烧出阵阵黑气,如黑蛇般的头髮一缩,被扼颈的痛苦瞬间解除,唐恬一手捂着脖子踉跄后退,瞥到自己手指上的血迹,勐然醒悟。 她的血能对付厉鬼! 从背包里摸出随身的水果刀,正要对着手指割下,就看到满头黑髮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张月猩红着眼冲进来,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咯咯响声。 长长的黑髮漫天铺散,忽地绞成手臂粗细的一股股,前段锋锐如箭芒,齐刷刷朝着她飞射而来! 来不及了!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楼下传来清脆的四分五裂的响声,而那可以把人扎成刺猬的无数黑箭也近在一步之遥! 千钧一髮之际,半趴在地上要死不活的白影纵身一跃,扑到了张月身上死死抱住她;月光洒落进窗户,唐恬照在地上的影子像是流动的黑水一样拔地而起,挡在了她的面前。 「陈煦!」唐恬叫道。 被任霜一阻,来势汹汹的黑髮有剎那稍缓,唐恬面前的黑影背对着她,伸出冷冰冰的发青的手,在空中看似举重若轻地一捞,抓住第一股刺来的黑髮,肉眼可见的冰霜沿着长发迅速蔓延,所过之处头髮湿淋淋淌着水,像是被掠夺了生机一样颜色发白,颓然散落一地。 张月痛苦嘶嚎,狂性大发,把身上的任霜给撕下来甩到一边,自己硬生生把被侵染的那一缕黑髮扯落,其余头髮则是攀附在天花板上,蛰伏在阴影中蠢蠢欲动,跟一动不动的陈煦形成对峙之势。 这短暂的空隙唐恬连忙摸出黑色手机,按下了《安魂曲》的播放键。 舒缓安详的音律在寂静的夜中徐徐流淌,伴随着金属铿锵碰撞,一根根黑色的锁链凭空从地上升起,冰冷而威严。 唐恬感觉到极其浓烈的慑人阴气,比她迄今为止遇到的任何一个鬼魂都要可怕。 空气也变得寒冷宛如洞窟,唿吸都带着白气,冷的她骨头都在发抖。 她一手手机,一手握紧匕小刀,随时准备看情况不对,先捅自己一刀再去捅对方。 黑色锁链把任霜捆缚住,带着它缓缓陷入地下。 任霜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安静地没有挣扎,朝着唐恬的方向额头贴地,匍匐不动。 这一幕刺激到了张月,原本对着唐恬的黑髮全部朝着锁链攻击,幻化出一只只手去撕扯,然而还没靠近就被冰冷的锁链给融化,黑气蒸腾,它惨叫,却拼命想把任霜给拉出来。 任霜张了张嘴,嘴里没有发出声音,模煳的音节扩散在空气中。
第82页 它满脸是泪,看着面目狰狞疯狂撕扯锁链的张月,「对不起,这样的我,不配做你朋友……对不起。」 这一声,饱含着悔恨、歉疚,还有如释重负。 锁链喑哑地响,很快白影就陷入地板,彻底不见了。 而张月的脚下也开始升起锁链。 它不甘心被缚,四肢着地迅速跳跃挪移,那粗重的铁链迅速延展尾随而至,落地时重重砸在地板上,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听得唐恬心惊胆战,生害怕楼都给砸塌了。 锁链速度不慢,但毕竟沉重,不够灵巧,鬼影则是飞檐走壁,穿墙破洞如履平地,锁链总是慢了那么一点。 陈煦还挡在唐恬面前一动不动,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唐恬探头从对方肩膀望出去,锁链和女鬼已经打到了外面,她问,「你不去帮忙?」安魂曲还剩十来秒,这锁链不不晓得能不能搞定。 闻言,陈煦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格格僵硬转动,向下斜看着在它肩膀冒头的她,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泡的发白的死气沉沉的脸。 唐恬莫名读出几分谴责的味道,仿佛在说是她搞成这个样子的,还让它去收拾烂摊子。 唐恬讪讪,「我以为把信物毁了就完了。」哪晓得张月执念这么深,自己也不愿意被带走。 对方如古井般死寂的黑瞳转动,目视前方。 它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地上所过之处,都是一滩滩鞋印大小的水迹,它走的其实不快,身形间有种高山流水的清雅,不疾不徐,颇有名士风范-- 一点都看不出是去打架的,倒像是去品茗会友。 唐恬:「……哥,能赶快点不。」 打架的时候就别注意形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哈哈哈好开心~~爱你们。 作话那样说,也是我自己的恶趣味。写故事也一样,总是想着能写出让人评价「卧槽、这样也行!」「脑洞好大」的剧情。 --所以下一章,非常高能哦。有关男主的。 -- 谢谢破墨、羡羡今年三岁了的地雷,让小可爱破费啦。 第41章 陈煦的秘密1 听到她的催促, 对方没有回头,但移动间确实加快了步伐,残影还留在视网膜上, 人已经不见了。唐恬保持着一手手机,一手水果刀的姿势, 快步追上。 追到楼梯拐角,两只厉鬼正激烈地战斗在一起。 张月的黑髮漫天飞舞如茫茫箭雨;陈煦青白遒劲的指骨在虚空弹动,空气中凝结出的水汽形成密不透风的网,把兇勐袭来的黑髮一一绞断。 空气冷的呵气成霜, 四周的地面、墙壁被砸的稀烂,唐恬不敢靠的太近怕殃及自己,躲在墙角拿着手机趁机对着张月勐拍。 【自杀鬼(生前名张月):发狂状态下, 现在的它已是三星厉鬼。可不好对付哦。如果继续晋级变成四星厉鬼, 将再也无法渡化,只能灭魂之。】 「不行,」唐恬断然拒绝,「她已经够可怜了。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再往下看,鬼度鬼科上写着, 【化解怨念,感化之, 使其自愿放下执念,为上上策。】 执念……唐恬想到被动触发「死亡之瞳」通灵时看到的,张月希望一直待在任霜身边,做她的好朋友。 「可任霜已经被送走了啊!张月不想跟着过去, 我得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她这边绞尽脑汁,无意瞥到刚才拍张月时把陈煦也拍了进去,干脆看看陈煦的情况, 好想战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溺死鬼(生前名陈煦):三星厉鬼,成长空间极大。战力强,执念深,小心招惹哦。鬼水凶灵,有水的地方,就有它的存在。】 「三星!」唐恬记得第一次用这个app看陈煦时,它明明才是一星半的厉鬼。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它到底发生了什么? 细思极恐,手机里的安魂曲播放结束,布满古怪花纹的黑色锁链伴随着铮铮声响缓缓沉入地下。 「也太快了吧!」唐恬瞳孔骤然紧缩,失去了铁锁的压制张月凶性大发,四肢着墙如壁虎般迅疾地跳跃,速度快的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残影,居然突破了陈煦的水网封锁! 她还没看到对方的落脚点,忽然觉得头顶一凉,紧接着水膜样的东西在身周破裂开来,堪堪挡住了天花板上张月张牙舞爪的攻击,她从陈煦怀中一缩脖子,连滚带爬地奔向楼梯。 那层水膜是陈煦千钧一髮之际在她身上缔结的,这一击带着张月对她强烈的怨恨,一挡之后陈煦凝实的身体虚化了下,紧接着它的西服、西裤腿往下淌着黑红色的血水,它青白冷凝的脸上,一双眼黑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张月声嘶力竭地嘶吼迴荡在狭小的鬼域,属于陈煦的鬼影还是没有出声,但是空气骤然沉凝,像是某种看不见的压力重重压下。 地上的血水蜿蜒流淌,倏地如活物一跃而起一股股黑红色水柱恣意肆虐着,所过之处把地面腐蚀成一个个小坑,腥臭的味道弥散,张月的黑髮只要挨着一点,立马被融掉一大片。 张月不甘示弱,一双猩红的眼滴出血来,面容完全扭曲的看不出人样,两只鬼更加兇勐地缠斗在一起。 此间战斗的声音无比巨大,然而整栋楼像是笼罩在某个普通人看不见的结界里,一点动静都没传出去。
第83页 同样是三星厉鬼,也许因为本性的缘故,陈煦生前是淡然不争的性子,而张月执拗较真,打起来越发疯狂。眼看着陈煦一张脸越发惨白,身上的血水流的都快干涸了,而张月却是越打越勇,唐恬心中焦急,一咬牙把背包里的血嫁衣取了出来。 【血嫁衣:「那一天,我穿上它嫁给了我的丈夫。 血色在棺材里流淌。 你看见了吗?」】 【穿上它,你就是最美的鬼嫁娘。可提升亲近感,有30%概率鬼会视你为同类。提升鬼夫战斗力50%,但极其容易遭受反噬,三思而后行!】 由于这个副作用,她一直没有用过这玩意儿,鬼知道反噬会是什么结果--现在这个战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煦要应付不了张月,送走了任霜的她第一个就会被张月neng死! 迅速把血红色的嫁衣穿到身上,唐恬感觉身周一凉,就像是裹了层寒冰一样,打着哆嗦,她拿起小刀,用力划破了左手食指,随即矮身躲在楼梯上,盯死张月,打算找准时机扑过去,把血煳她一脸。 滴答、滴答…… 唯恐血不够,她划的时候是下了狠手的,伤口深,血液顺着手指很快流了满手,浓郁的血腥气弥散开来。 她全部注意了都集中在厮打的两鬼身上,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嫁衣,殷红的丝线悄然流动血色光华。 张月骤然扭头沖她咆哮,不管不顾陈煦的阻拦就要扑过来。 糟糕! 偷袭被发现,唐恬连连后退,在漫天黑髮攻击下抱头鼠窜,「陈煦救命啊啊啊」 说好的视她为同类呢,30%的概率她都碰不到,非酋真是伤不起! 明明相隔十多米远,黑影一下闪到了她面前,楼梯旁的洗漱间水管噗的爆裂,白花花的水流了一地,形成一道水幕包裹着她,把所有攻击挡在了外面。 关键时刻还是死鬼靠得住,唐恬很不要脸的躲在水墙后,背靠气势大涨的陈煦,瞅准两人缠斗空隙一把揪住张月激射而来的黑髮! 她带血的手掌甫一抓着束坚硬如铁的黑髮,顿时青烟冒起,黑髮眨眼间被灼烧成灰烬,张月悽厉哀嚎,陈煦掌心一翻,无数细小的水流漫天激射,霎时间把张月穿成了筛子! 她的衣服、身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孔洞,往下淌着黑血,痛苦地嘶吼着,看样子伤的很是不轻。 唐恬精神一振,往前迈了一步想趁着对方虚弱,好好跟她说说话,开导两句。 刚一动,面前的水墙哗的散落,把她淋成了只落汤鸡。 一身全湿的唐恬:大哥你干嘛!? 懵逼地看向对方,黑影丝毫不顾她,阴沉沉地扬起手,掌中喷射出黑色粘稠的液体,把张月粘在墙壁上钉死。 那东西如网状把张月粘的死紧,而且如同吸管,开始发出咕噜噜吮吸般的声响,一股股浓郁的怨气顺着丝网被陈煦吸收,它的黑影越发凝实起来,周身黑气如乌云压顶。 张月悽厉哀嚎,叫的撕心裂肺,唐恬耳膜刮的生疼,看着它很快变得灰败起来,皮肤寸寸皲裂包裹着嶙峋骨架,狰狞的面貌恢復生前的模样,是个清秀文弱的少女。 「张月」唐恬不忍,唤着它的名字上前,同时企图阻止陈煦,想也不想伸手去抓那股连接两鬼的黑泥,「够了!」 去阻止是本能的反应,也是心底下意识的习惯--习惯了遇到危险它会第一时间出来,习惯了它不会伤害她。 所以没有多想,亦没有防备。 触手仿佛抓到千年寒冰,她一下就感觉手仿佛被冻伤似的生疼,「嘶!」 收回手一看,被狠狠撕掉了一大块皮,渗着血丝。 唐恬瞪向对方,嗔怪道,「你干嘛呀。」 绵软的抱怨,带着蜀地女子的一点嗲音,语气却是自己也未察觉的亲近。 岂料罪魁祸首也盯着她,一双眼黑的发红,全身湿淋淋地淌着水,不同于平时的死气沉沉,唐恬心口一跳,直觉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黑影朝着她走了一步,夺命般的压迫感袭来,唐恬下意识后退,「陈煦,你--」 话没说完,眼前一花,男人闪身到了她面前,「唔」喉咙骤然一痛,被人卡着脖子摁在墙上,双脚渐渐离地,窒息感传来,唐恬费力地抓扯着对方遒劲有力的手指,双腿乱蹬,呜咽着话语凌乱,「陈煦、是我、放、放开我!」 早知道提升它战斗力的反噬这么可怕,她就不该穿那该死的嫁衣! 现在的陈煦是能够一招击伤三星厉鬼的傢伙,冰冷的瞳仁泛着无机质的光,面对唐恬的挣扎它无动于衷,单手摁着她,缓缓弯腰凑近。 唐恬眼前视野逐渐模煳,蒙着泪水的眼看到一张泛青的脸近在咫尺。 嘴唇被什么东西钳制住,像是吞了块寒冰进了五脏六腑,冻的直哆嗦。 「陈、煦……」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她眼前一黑。 ------- 晨曦的光刺透眼帘,唐恬眼皮颤动着,缓缓睁开。 「快、把球传给我!」 「快跑啊」 唿喊声、加油声,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她的眼前逐渐清晰,是很多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在操场上尽情地奔跑嬉笑。 「这是?」怔愣了下,看到校服上印的晋城一中的名字,她一下反应过来。
第84页 这是属于陈煦的过去。 「触发了死亡之瞳吗。」这玩意儿每次被动触发,唐恬也摸不准触发机制。她站在足球场正中,少年们唿啸着带球跑过她身边,对她视若无睹。 她心里觉得哪里不对,视野好像无端矮了很多。 低下头,她不可置信看到自己穿着裙子的短短的腿,和小小的手,手背上有个天生的红色胎记。 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不对,若是通灵的话应该藉助陈煦的视野才对。但现在这个身体,是她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揭秘~今天实在写不完了,忙了一天好累。 -------- 谢谢莫爱的地雷和手榴弹~让小天使破费啦 第42章 陈煦的秘密2 她条件反射摸了下后脑勺, 她小时候出过一场车祸,脑袋上留了个疤。 一摸上去,浓密的黑髮下光滑的很。 「我出车祸是十岁的时候, 那现在是车祸前。」唐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不明白为什么会用自己的身体看到这一切。 「传给我!」 少年高声唿喊着跑过她身边, 唐恬目光在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身上逡巡半晌,一无所获。尔后却是在场外找到熟悉的面孔,「陈煦?」 他没有在场上,也没有在加油吶喊人声鼎沸的观众席, 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操场边上,手里拎着个足球袋子,远远望着场上的比赛。 唐恬不由自主朝他走近, 这个时候的陈煦还是个少年, 穿着晋城一中的校服,寸头干净清爽,轮廓比成年稍显稚气,五官已是俊朗分明。 他望着比赛,没有显出激动或者羡慕的情绪, 眼神清淡空远,平静地看了一会儿, 收回视线,在边上一个人踢着自己带的足球。 没有球门,没有球员,没有观众。 「进了!」 场上有一队忽然进了球, 观众席欢唿震天,球员兴奋地拥抱在一起。 赛场上的热闹好像跟边上的他无关一样,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看到这副画面, 唐恬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他自顾自玩了一会儿,便收起球离开。 唐恬连忙跟在他身后。路过观众席旁时,听到有几个声音窃窃私语,「那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嘘,小声点。没事别招惹人家,你不晓得吧,他克人的很。」 「哪有那么玄的。」 「据说他母亲、祖父、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都是他剋死的!厉害不。」 「对对,我还听说,之前有个转校生不信邪,主动跟他一起踢球。结果回家就被车撞了,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呢。」 「太邪门了吧!」 从阶梯状的观众席望过来的无数目光,带着好奇、打量,和惧怕、厌恶,俊秀的少年挺直背嵴从旁边径直经过,神色淡淡,看样子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唐恬皱眉瞪了眼兴奋八卦的那些人,他们也只敢在背后议论纷纷,并不会当面招惹,唯恐跟他说几句自己就要倒霉。 她加快脚步跟上陈煦,接下来一路所见,跟陈煦路过的同学都会朝他投来异样的视线,退避三尺。 想起在日记里看到的,他从未提过在学校是这样的处境。 在家里也是。 唐恬越发为他不忿。 走出校门,陈煦一个人沿着草木繁茂的河堤,走在回家路上。 「喂喂,你看得见我吗。」见四周无人,唐恬故意跑到少年面前,挥着手大喊大叫。 若是真的有阴阳眼的陈煦,他应该可以看见她。 然而对方视线都没有一刻在她脸上停留,完全没看见她似的。 「我不是鬼魂状态吗。」唐恬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小手,她试过了,碰不到任何实物,还能穿墙而过,不是鬼又是什么? 跟了陈煦一路,半道上他找了个草坡躺下来,一手垫在脑后玩手机。 「嗡嗡」振动声从他口袋传来,少年皱了下眉--这是唐恬今天看见他漠然之外的第一个表情,略带着些无奈,掏出唐恬熟悉的五彩斑斓黑手机,屏幕上一行血淋淋的字迹跳出来。 【真的不考虑一下?你可是天选之人哦。跟我结契之后,你再也不用为这些事烦恼了。新世界的大门为你打开……】 「没兴趣。」少年把手机塞进裤兜,双手垫在脑后,闭上眼,「你别烦我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唐恬抱膝坐在他身旁,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若有所思。 现在的时间点应是他捡到黑手机,被对方缠上后。即是他十六岁那一年,同年唐恬十岁。 没过一会儿,斜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洒在少年的侧面,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在昏黄的光晕中隐约柔和起来,阖目下长而黑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扇形的阴影,明明是个少年人,偏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暮气。 「真的看不见我吗。」唐恬手指在对方眼前虚晃了下,有些苦恼。 莫名其妙被拉入这个世界,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熟悉的也只有陈煦一人,也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对方。 接下来一个月,唐恬都跟着他,围观了他的读书生活日常。 陈煦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什么人敢跟他交往;家里的僕人也因为老管家孙子的事儿,心有隔阂,一般没事都不会进他的院子。
第85页 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待的最久的就是书房,唐恬是看着那些架子如何摆满书籍的。 就算唐恬本人是个喜欢安静独处的人,也不太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对一个年轻的、朝气蓬勃的少年来说,这日子也太寂寞了。 「好无聊啊」趴在窗户边,百无聊赖等着陈煦洗澡的唐恬想。她没有注意到,卫生间的门打开,洗完澡后衣着整齐的男生擦着头髮出来,视线似无意朝这边掠了一眼。 又过了一个月……唐恬感觉自己都快发毛了,没有人能看见她、听见她说话,这样的日子简直像是体验了陈煦跟张月两个人的双重苦逼人生。 而转折很快到来。 那一天,照常在放学后熘到河堤边上的草坡枕着自己胳膊睡觉的陈煦,收到了黑手机的提醒。 唐恬坐在他身边,本来没有特别在意--从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了,她亲眼见着手机是如何撒泼打滚、软磨硬泡想要陈煦答应跟它缔结契约的。 与给她发布任务时带着点高高在上不同,手机在陈煦面前,简直就像个苦口婆心给孙儿餵饭的老奶奶,劝着哄着,态度好的不的了。 她还嘀咕过,不亏是自带阴阳眼的正主,比起来,她这种简直像是被手机领养的。 离得近,反正陈煦看不见她,她探过头来,没注意自己歪斜的身体几乎在男生怀中,瞥了眼他手里拿着的手机,一行血字触目惊心。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回到家会迎接一个supries!】 【祝你忌日快乐!】 太恶毒了吧! 唐恬骤然抬眼,少年垂着眸,眼神冷淡。他五指用力,攥紧手机,勐地扬手把它丢向河里。 噗通。 清脆的水花过后,水流潺潺归于宁静。 有时候手机闹的陈煦烦了,就会被他丢掉。但是唐恬知道,过不了多久手机还会回到他身边。 --手机就是个抖m吧! 不过唐恬现在顾不得吐槽手机,脑海中闪过「生日」、「忌日」两个词。 对了,陈煦16岁生日那天,陈管家会下毒手! 她一下站了起来,绞着手指想着要怎样提醒陈煦。她碰不到实物,没有办法写字,说话他也听不见……真是急死个人了! 被手机搅了心情的少年翻了个身,正好他自己的手机响了。 是管家的简讯,提醒他早点回家,给他准备了长寿面。 少年平素漠然的神情一下褪去,唇角微弯,露出一丝微笑,目光熠熠发亮。 他的生日只有祖父和陈老记得。自祖父去世后,这世上唯一会给他过生的就只剩陈老一个人了。 每一年对方都会亲手给他下一碗长寿面,窝着个漂亮的荷包蛋。 「这就回家。」他手指飞快地点击着屏幕回信, 起来拍了下沾着草屑的裤子,挎上书包回家,步履比平时加快了不少。 唐恬看着他透着迫不及待的背影,一下没稳住情绪冲着他大喊,「你别回去了!」 少年没有停步。 唐恬想到回家后少年面临的残酷现实,日记本上力透纸背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在泣血……眼眶顿时酸楚,语带恳求,「别回去了!」 「你离开这吧,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别回来!」 不回国,就不会死。 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他多么骄傲的人啊,秉持着祖父从小教导的信念,清正平和,一身正气。对于外人异样排斥的眼光淡然处之,也不管手机给出任何许诺,从来不为所动。 --哪怕手机明确地告诉他,只要缔结契约,他就拥有「神」一般的能力。 婆娑泪眼中,她看到少年忽然停步。 身形颀长的男生没有回头,声音清渺空远,「你跟了我两个月了,到底想做什么。」 唐恬一怔,随即热血涌上脑袋,跑到他面前狠狠踹了一脚,「你看得见我!」 装聋作哑两个月,这傢伙演技也太好了! 踢自然是踢不到的,一脚穿透了男生的腿骨,唐恬气不过,又抓着他胳膊一口咬下去-- 咔! 灌了满嘴空气,唐恬自己的上牙撞下牙,痛的泪眼汪汪,「嘤、你为什么要装看不见我!」 玉雪可爱的女孩气鼓鼓的小圆脸像个包子,少年好笑,低声道,「抱歉了。被鬼缠上是件很麻烦的事。」 唐恬捂着嘴,勐然意识到,陈煦虽然有阴阳眼,但不会任何法术,遇鬼也是极其危险的事。 --在过往,他应该撞过很多次鬼,因此不得不伪装起来,这也是他唯一保护自己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明天继续。 晋江没有吞评论,只是反应比较慢。小可爱们的留评我都看到啦。有人猜对了哟。 第43章 陈煦的秘密3(第一更) 唐恬一下泄气, 耸拉下肩膀,「你这人……」 少年高她半个身子,视线落在她毛茸茸的头顶, 挎着书包肩带的手指微动,最后还是没伸手, 放缓了语气,「你是有什么执念吗,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唐恬狐疑地抬起头,「你不是装看不见我吗, 有这么好心。」 陈煦揉了下鼻子,嘀咕了句,「你整天在我面前晃, 都两个月了……「 过往遇到的鬼魂, 要么缠了一阵就放弃了,要么在怨念的影响下逐渐丧失理智,他根本不能也不敢回应。
第86页 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玉雪可爱的女孩,还一直保持着完整的理智。懂得在他洗澡换衣服的时候避嫌,也不捣乱, 安安静静跟在身边。偶尔试探一下他能否看见她,冷不防杵在他面前看他 反应……这样斗智斗勇、朝夕相处两个月, 陈煦越发觉得对方不像个鬼魂,就是一个大活人。 「说罢,能帮的我尽量帮。」时隔多年,陈煦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 再一次向缠上他的鬼魂伸出了援手。 可唐恬不领情,「我的事回头再说,」她也搞不懂这是梦境还是陈煦的回忆, 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来,「先说你吧。你真的不要回家了。」 陈煦敛起笑容,「为什么。」 唐恬一时语塞,显出犹豫的神色。 真相太残忍,她有点说不出口,而且即使说了,陈煦也不会信。 陈煦摇摇头,「你没事的话,就别再跟着我了。去你该去你的地方吧。」越过她,少年背对着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你别走啊!」唐恬连忙跟上,一路上软磨硬泡,陈煦都没肯回头。 「我没骗你,你回去会发生不好的事!」 「你信我,要害你我早下手了!」 一路唐僧似的喋喋不休,念叨到两人回到古色古香的大院里,一进陈煦的小院,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桌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上。 神情冷淡的陈煦目光一下柔和起来,放下书包,迫不及待就要去品尝。 「别吃!」唐恬伸手就想把碗掀了,手掠过窝着荷包蛋的面,捞了一手空气。 「别碰!」她根本也没碰到,看在陈煦眼里紧张的不行,就要去把碗拿开不准她靠近,「你别捣乱了。」 唐恬一下站到他和面之间,双手张开挡的死死的,目光执拗,「不要吃,这碗面有问题!」 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就算知道在现实里陈煦也并没有吃,这一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尝试。 「不要胡说,」陈煦带着无奈和哄劝的口吻,「别闹啊,乖。等我吃了饭陪你玩。」 「我没骗你,」唐恬不肯让开,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字很清楚地说,「陈管家在碗里下了毒,他想毒死你!」 男生伸出去的手凝滞在半空,脸上霎时颓去了血色,像是被雷噼了一样浑身僵硬,不可置信盯着她。 唐恬还在想着要怎么说服对方相信,就见面前俊秀挺拔的少年缓缓垂下头,手指蜷紧到微微颤抖,呓语一般道,「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了。」 唐恬先是一愣,倒抽了口凉气,「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啊,怎么能不知道呢,小宝死了以后,陈老看着我的眼神,有时都让我害怕,」男生脸色灰败,喉头滚动了下,「小宝的鬼魂回到我身边,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陈老的执念,非常、非常的强大。这么多年了,小宝都没有消失……」 睿智淡然的少年,有着一双阴阳眼,也有一颗纤尘不染的心,看的通透。 「我总是想,以真心换真心,总有一天他能想通的,现在只是人老了,有些煳涂。我把他当祖父一样,还想着大学不要离的太远,好时常能回来看望他。」 男生蹲下来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把自己裹成一团,声音闷闷地带着哽咽,「他还是下手了。」 虽有猜测,但他一直不肯相信对方会真的动手。而今天,在他十六岁生日这一天,他对陈家唯一的牵绊也被彻底斩断了。 此后他再没说话,只是传来很小的、隐忍又压抑的哭声,连哭也不敢太过肆意唯恐被别人察觉。 到底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唐恬想,伸出去的手掌悬空落在他的发顶,隔着阴阳的距离,连安慰也无法做到。 她只能陪在一旁,心中难受。 「唿噜唿噜」 身后传来异样的声响,唐恬回头,一只高大的黑狗不知什么时候熘进屋,前爪搭在桌沿,正狼吞虎咽着本属于陈煦的长寿面。 「小黑别吃!」唐恬急的跺脚喊了出来。 少年一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到这一幕目龇欲裂,「小黑--!」 他扑过去,一把把足有五六十斤重的大黑狗抱离桌边,大黑狗睁着黑熘熘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哈吃哈赤吐着舌头还不忘把嘴边的一根面条吸熘进去。 唐恬顺着看过去,碗里只剩下一点汤汁。 「你给我吐出来!」陈煦心急火燎地去掰狗嘴,那狗在院里养了七八年也不怕他,又沉又重,腿使劲蹬了几下就从他怀里跳出来,满屋子乱窜。 陈煦跟唐恬急的满屋子撵狗,「小黑你给我停下!」 「它在这边!」 黑狗以为是主人在跟它玩闹,兴奋地吐着舌头上蹿下跳,灵活的不行。 「小黑!」等陈煦红着眼把它扑倒,黑狗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陈煦不顾危险,一手掰着狗嘴一手伸进去扣喉,想逼它吐出来,黑狗呜咽着,嘴里喷出一股股殷红的血沫,肚子剧烈的起伏着,很快没了声息。 「小黑……小黑!」陈煦一手的血,有黑狗的,也有被它的尖牙划破的自己的,他愣愣看着怀中一动不动的黑狗,面部肌肉绷紧,脸色铁青。 变故发生的太快,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他抱着狗很久,尔后缓缓合上黑狗睁的大大的眼睛。
第87页 唐恬小心翼翼靠近,「你……」 话音未落,她看见少年布满血丝满含泪水的眼,他仓惶扭头一手捂住眼,泪水从细密的指缝中渗出,自暴自弃了一样颓然道,「箴言说的对。我就是个天煞孤星,到头来,陪在我身边的都没有好下场。」 身边的亲人朋友接踵离去,连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都离心离德,甚至连一只狗他都护不住。 「别这样,真的不是你的错。」唐恬蹲在他面前,看着泪水沿着他凌厉的下颔轮廓滴落,忽然很想把这个遭受命运太多不公的少年拥在怀中。 他没有哭太久,素来的坚韧心性也不容许他恣意悲伤。他抹了把脸,把黑狗抱到院子里,埋在了榕树下。 过了会儿,陈老来取碗,陈煦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藉口洗澡躲在了卫生间。 唐恬在外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陈老。 十多年前的陈管家,老的还没有唐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厉害。头髮花白,背也没有佝偻,他看着桌上空空的碗,听着里间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唐恬以为他会失望,或者遗憾。 陈老露出非常奇怪的神情,陈煦对空空如也的碗没有解释一句,他也没有问。 他长长唿了口气,紧绷的面皮松开,如释重负一般。 他端起空碗离开后,陈煦擦着头髮出来,眼睛还是肿的。 「你打算怎么办。」唐恬问。 男生沉默了下,告诉她,「祖父给我留了一笔钱,要我满16岁以后才可以取出。遗嘱在保险箱内,一些后续事宜还需要陈老处理。」 不能,也不忍撕破脸。 「我想出国。走的越远越好。」他说,这一刻他的决心无比坚定。 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 他想。 到了晚间,唐恬看着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明明困的打哈欠还努力不让自己合眼的少年,「别硬撑了。你睡吧,我守着你,如果陈管家再来,我就叫醒你。」 刚刚遭遇了生死一线,少年的神经一直紧绷着,闻言心中一暖,「没事,我还撑得住。」 「一晚上不睡能行,你能一直不睡?」办理出国事宜还需要时间,又不能直接提出搬出去,唯恐刺激到陈老再下狠手。 女孩拍拍床沿,圆乎乎的包子脸格外认真,「睡吧。」 「别怕。」 我会陪着你,渡过人生的至暗时刻。 就算这是虚假的梦境…… 也会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不差钱,但我看着像是差钱的人么。 …… …… 我是tat -- 第一更,这两天真的是太忙了所以字数少了些。今天好一点,晚一点会有二更。 第44章 陈煦的秘密3(二更) 「说起来, 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少年依言窝进被子里,露出透着疲倦的眼。 唐恬道,「你叫我糖糖吧。」 少年眉目清浅, 唇边浮出笑意,「糖糖?很可爱的名字。你喜欢吃糖?」 唐恬点点头, 「喜欢。」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小时候吃颗糖只有过年的时候,那种甜蜜的滋味永远都忘不了。 「回头你告诉我你的生年卒月,我烧给你, 各种口味的都有……」倦意上涌,少年喃喃着安然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信任这个跟了他两个月的女孩。 「谢谢了。」唐恬笑笑, 托腮坐在床沿看着少年的睡颜, 渡过这漫漫长夜。 接下来半年,陈煦一边偷偷办理着出国事宜,一边把祖父遗嘱中给予他的财产在律师帮助下转移到自己名下。 唐恬随时监视着陈老,以防他再次下手。 每到晚上就寸步不离守在少年床头。 有几次深更半夜,陈老头悄然来到房门前, 也不出声,隔着门静静望着里面。 唐恬背上汗毛竖起, 警惕地瞪着窗户上的人影,只要他一有动静立刻把陈煦叫醒。 还好,陈老头只是看了几次,没有动手。 陈老对陈煦的杀意, 两人心知肚明,又不约而同选择绝口不提。平静的宅院生活里,暗流汹涌。 在此期间, 唐恬跟陈煦也越来越熟。 「翻个页。」 书桌后两张凳子并排着,桌上两本大部头。陈煦一手翻着自己的书,好脾气地给唐恬当翻书工。 自己看完一页,给她翻一页。 两人看书速度都很快,一个下午就能看完厚厚的一本外国文学名着。然后交流下读书感悟。 每回陈煦都对她的深入见解感到震惊,「你真的只有十岁?」 有时候他都觉得在娇小可爱的女孩身躯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才对。 唐恬耍着无赖表示,「早熟不行啊。快拿下一本,我想看《拿破崙传》。」 「那本我还没看完……」 …… 或者是晨曦洒满大地,微风清亮的早晨。 「起床啦!」女孩趴在床头,冲着熟睡的少年唿唤。 「再睡会儿……」少年嘟嚷着,眼睛都没睁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女孩不依不饶,又是对着他耳朵吹气,他整个闹到都缩进被褥里,「糖糖乖啊,再让哥哥睡一会儿。」 「呸!」干脆一屁股坐到他身上,「起来!快点早晨读了,过去语言跟不上怎么办!」
第88页 压在身上的躯体没有任何重量,少年被吵的无法,挠着头探出来,「起了起了,姑奶奶你别叫了。」 揉着惺忪睡眼,洗漱完出来早读,女孩就在旁边逗小宝玩,或者躺沙发上翘着腿看电视,还要让他调频。 -- 亦或者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读着书的少年蓦然回首,看到女孩晃悠着细白的小短腿,懒洋洋坐在窗户底下晒太阳,不禁微笑起来,「不怕光的鬼,真是我平生所见。」 「天赋异禀。」大拇指指着自己,唐恬笑出一口白牙。她并不是性格外露的人,只是跟陈煦相处久了,状态自然又舒服,偶尔便露出点少女心性。 「说起来,」陈煦合上书,「你想吃糖吗,我给你烧点吧。我那有国外的巧克力哦。」 唐恬立刻戳破他的小九九,「不用了,我现在减肥。」 烧糖必然要暴露真实姓名和生年卒月,她编也没有办法,明明她还活着。 陈煦也没恶意,只是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情况,帮她完成执念,「好吧。」过了一会儿,他说,「通知书我收到了。下周一出发。」 出国手续都是他自己悄悄办理的,私下通知过陈老闆,对方日理万机也顾不上他,接电话时敷衍答了声好签了寄过去的资料,自然也没有跟陈管家说一声。 是以对方到现在都毫不知情。 唐恬鼓掌,真心实意地道,「恭喜你!」 陈煦手肘搭在书桌上,一双眼清清粼粼的如湖水般映着女孩的脸,「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唐恬心中动容,看得出来对方是真心在为她担忧。 她摆摆手,「没关系,你走了,我也应该要走了。」 陈煦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糖糖,你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 唐恬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眨眨眼,「秘密~不过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以后就告诉你原因。」 「什么?」陈煦淡淡一笑,温柔注视她的眼神分明在说,只要她说出来,无论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你出国以后,不要回来。无论国内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可以吗。」唐恬说。 女孩郑重其事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本来出去也不打算回来,只是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稍微有了点动摇。 他担心自己离开以后,女孩无依无靠,孤魂野鬼一只徘徊在人间。 「可以,」他伸出小指,微笑道,「我答应你,不会回来。」 唐恬撇嘴,「当我小孩啊。」嫌弃着,还是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 少年和女孩相视一笑。 「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说了是以后、以后!会有机会告诉你的。」 少年嘆气,「糖糖,耍赖是不好的行为。」 「谁耍赖了!明明是你自己没听清楚……」 ------ 很快到了出发那一天。 踏着清早的雾气,陈煦最后回望了眼这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宅院。 他只孤身背着个背包,除了必备的东西,连行李箱都没有拿。 「记得答应我的啊,别回来。」唐恬站在门口,朝他挥手。 陈煦嘆气,「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啊。」目光落在女孩脸上,虽然年龄尚小,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凝视了一会儿,他张开手笑道,「抱一个吧,糖糖。哥哥就要走了。」 「你是谁哥哥呢。也没比我大多少。」唐恬觉得自己身体变小了,灵魂也变得有点幼稚了,吐着舌头做鬼脸。 「还是虚长你几岁的,」少年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她虚虚笼在怀中,隔空摩挲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你也早点去往该去的地方,别让我担心。」 「你放心,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解脱了。」 鼻翼间瀰漫着少年身上沐浴露的清爽气息,唐恬惊讶自己泪点也低了,眼眶一阵酸楚,忍着不肯落下泪来。 「这样就好。」少年放开她,露出一抹安心释然的笑容,晨曦从他身后带起万丈光芒,金色河川在万籁俱静中流淌。 他踏出门,决绝地一往无前,再也没有回头。 唐恬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怅然若失。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头,蓦然注意到墙角那居然伫着个人。 陈管家! 他什么时候躲那的! 心口一跳,她急忙飘过去,戒备地打量着站在拐角后的对方,老人扶着墙皮斑驳的墙壁,浑浊的眼望着陈煦远去的、已经无人的小路,仅仅这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似乎又老了许多。 「走吧,」他自言自语,声音沙哑不清,「这样也好。」 不再互相折磨,就这样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了。 从此天高任鸟飞。 老人望着湛蓝天空飞过的一排鸿雁,发出一声仿佛从心底压抑许久的长长嘆息,闭上的眼角橘子皮般的皱纹间隐有泪痕。 陈老……唐恬是知道他的结局的。 用一场疯狂的杀戮,替陈煦报了仇。自己也受到了惩罚。 人性的复杂实在难以言说,唐恬很难去评价什么。 「要消失了么」唐恬看着自己颜色变淡的手,过往一幕幕飞快在脑海中闪现。 她终于明白。
第89页 「这不是梦,是我的回忆。」 十岁那年的车祸,她昏迷了好几天,醒来的时候模煳记得一些梦境,时间久了也就忘记了。 直到今天,无意触发了「死亡之瞳」,重新看到了久违的自己的记忆。 四周的色彩快速褪去,唐恬眼前一黑。 紧接着再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昏暗,哪里有水声滴答滴答,幽静透着诡异,有人在低低啜泣。 适应了一会儿,她看到自己半倚着墙坐在地上,还在女生宿舍6楼的楼道里。 面前黑衣男人半跪在地,一手握着刚才她挣扎间从血嫁衣里掉落的两人的庚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满掌的鲜血不知何时被舔舐的干干净净,对方正认认真真,一点点地舔着她割破手指时的那道伤口。 血肉模煳的伤口上凝结着层水膜,没有丝毫的疼痛感,随着他的舔舐有点冰冷的、湿润的触感。 从小清新画风里一秒掉到成人频道?的唐恬:「……」 哥,你的形象呢!? 「我没事。」唐恬费力地把手抽回来,极力忽略掉心里残留的酥痒。面前死气沉沉的厉鬼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恍惚觉得在面无表情的对方黑沉沉的瞳孔里看到一丝歉疚。 她脑海里唰地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如果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回忆,那代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明明当初答应他不会回来的陈煦,为什么会愿意回国?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呢~别急,慢慢揭晓xd ---- 你们猜对了吗。 虽然我家男主戏份不多咳咳,但是相当重要呢。 ---- 感谢梦与飞鸟小可爱的地雷~~ 第45章 双生1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张月的事。 唐恬扶墙站起来, 陈煦化了成她脚下的影子,跟着她亦步亦趋走到张月面前。 瘦弱单薄的少女恢復了生前的面貌,满脸血污, 耸拉着肩膀低低抽泣着。 唐恬道,「你去吧。继续留在人间痛苦也是你自己。」 之前陈煦致命一击威力巨大, 它半个身体陷入墙面,手指徒劳地在墙壁上扣着,用力到留下道道抓痕,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唐恬, 光影婆娑蓄着泪。 那个样子,让唐恬想到幼时抱着破烂的玩具熊,艷羡地看着篱笆外一起玩闹的自己。 以鬼魂的姿态体验过张月类似的经歷, 她明白了她的执念, 其实并不是任霜。 只是个渴望朋友的孩子啊。 「做个约定怎么样。」唐恬走到女鬼面前伸出小指,立即感觉有道阴沉视线落在她手上,如影随形。 这纯粹是刚才回忆里带出来的习惯动作,她硬着头皮保持着,「下辈子, 我跟你做好朋友。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考同一个大学, 你结婚我给你当伴娘的那种。」 女鬼怔怔,满是血和泪交加的脸深白可怖,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神情郑重而认真, 悬在半空的一截手指,固执地停着,等待着。 「我也是个没什么朋友的人, 很长时间也一直是一个人。所以你的感受我全都明白。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下辈子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吗。」 女鬼怔愣着,混合着血液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汹涌着,她用力地摇晃着脑袋就跟拨浪鼓似的,态度之坚决。 唐恬大受打击:「……」 不是,她没那么差劲吧。鬼都不想跟她做朋友! 昏暗寂静的楼道里,气氛突然陷入尴尬。 唐恬瞟了眼地上静默的影子,张月喉咙里发出「荷荷」声响,张着嘴竭力想说什么。 每个鬼魂都带着生前留下的强烈印记,比如张月,生前心事难对人言,死了也无法说出口。 她说不出,唐恬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面面相觑。 忽然背后一凉,一根熟悉的冰冷手指,在她后背上不紧不慢一笔一划着。 唐恬…… 行,这个他心通来的及时。 唐恬分辨着他在写什么。 不要……来世。 只要今生。 「今生。」唐恬是不嫌弃对方是厉鬼,可阴阳相隔,两个人怎么做朋友? 而且她还是希望遭受了这么多不幸的张月可以往生,而不是孤魂野鬼徘徊在人间。 --就像当年陈煦希望她的一样。 「嗡嗡」 这个时候,自诩「贴心小棉袄」的黑手机震动着发来了消息。 是午夜诡话app的推送。 「即日起,为了午夜诡话栏目的可持续发展,特招聘工作鬼员,名额限,包食宿,每月十支香烛供奉,十万冥币可现付。应聘需经过考核,一月试用期后可转为正式工作人员,享受五险一金。有兴趣的人或鬼可以拨打热线电话4444-904。我们真诚期待您的加入。ps:戴罪立功者,可缩短刑期哦。非常适合想减刑的朋友们。」 目光迅速扫过推送内容,唐恬吐槽这破电台还有点做大做强的意思,张月的视线死死钉在手机上,脸上带着强烈的恐惧,眼中却透着极度的渴望,「荷荷」叫着沖手机拼命点头。 「你想?」唐恬目光在她和手机上来回打量,如果张月能签约的话,电台多了人手,两人也可以履行做好朋友的约定。 想也知道手机肯定没安好心,不过这也是能解决眼前问题的唯一办法了。
第90页 唐恬点击「报名」,弹出一页长长的招聘须知,拿在无法动弹的张月面前给她看,「看完了吗,同意的话就在这里按一下手指。」 地上斜长的影子做了个手势,扎在张月全身的几百枚水箭唰地消失,她一下软倒在地,唐恬蹲下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张月毫不犹豫地用沾血的拇指,按住手机上圆圆的触屏键。 「录入中」 手机响起机械冰冷的女声,「录入成功。」 「午夜诡话栏目实习员工,张月。生于……卒于……」 「死后冤魂不散,害死活人,怨念缠身。现戴罪立功,无薪供栏目主播驭使百年,如有任何不臣之心,天打雷噼,永无转世之日。」 少女惨白的脸上带着泪痕,弯起了小指,满眼期待望向唐恬。 后者心中触动。 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她低声吟道,「好朋友,一辈子,拉钩上吊不反悔。」 唐恬晃了晃手指,女鬼的手冷的刺骨。 张月僵硬的嘴角竭力向上,露出一个勉强称为笑的表情。怨气浓重的黑色身躯渐渐变淡,散落在空气中。 唐恬挥手,就像是放学后跟朋友道别的样子,云淡风轻般安宁,「再见。」 只是短暂的分别,很快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恢復原样。 昏暗的走廊,之前鬼魂厮打造成的痕迹瞭然无存。 结束了。 唐恬想,也是新的开始。 「叮」 唐恬低头,午夜诡话app后台显示了张月的情况。 实习员工 姓名:张月 工作年限:100年 等级:三星厉鬼 特点:越打越勐。非四星以上厉鬼无法打败之。 跟小明绿色的名字不同,张月此刻名字是红色的,提示它在重伤期,需修养一段时间才可以驭使。 「唐恬!」 急促的唿唤伴随着脚步声在楼下响起,越来越近,「唐恬!」 是艾丽。 唐恬看了眼时间,明明还没有到约定的十二点半。现在才12点十五分,原来时间可以这么漫长。 她下到五楼,正好和赶上来的艾丽碰面。 艾丽停下脚步,胸口起伏了几下缓了口气,「解决了?你还是有几分本事嘛。」 漫不经心的口吻显出浑不在意的样子,然而唐恬可以察觉到落在身上把她打量了个遍的视线,和对方悄然松口气的样子。 心中涌起陌生又让人觉得温暖的热度,唐恬忍着好笑,拇指竖起指了下自己,「那是。还没到半,你怎么上来了。」 艾丽没好气,「天上砸来一个杯子,大半夜的真是吓死个人。怕被人家听到投诉,我只好上来看看了。哎你手怎么了。」 皱着眉,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唐恬甩了甩,「没事,划了下。」 抓杯子的时候被破了的边割了手,又被陈煦冷冻半天,现在已经没有渗血了,只是伤口看着挺深一道。 「你真的是女人吗。」艾丽发出夸张的惊嘆,从包里摸出创口贴,迎着唐恬讶异的目光,熟练地给她贴上,「24小时不能沾水,其实该先涂一遍酒精的。我这没有。」 唐恬说,「你不觉得,从你昂贵的lv包里掏出廉价的创口贴,非常不符合你的人设吗。」 「人设是个什么鬼,」艾丽不屑,松开抓着她的手,「老娘想放什么放什么。」 唐恬收回手,默默摸了下受伤的指腹,艾丽贴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其实她背包里也放着有创口贴,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被对方抢先了。 但现在她也不打算说了。 「吃夜宵吗,」唐恬说,「我请你。」 艾丽扬了下眉梢,露齿一笑,「好啊。」 片刻后,两人打车来到了一家酒吧。 「这家是这边最出名的地方了。」艾丽揽着她进入,酒吧光线昏暗,有人抱着吉他在浅唱,是以间清吧,比较安静。 唐恬是佩服对方,自己在这一周两点一线,酒店和女寝614。她是把这片酒吧给逛熟了。 两人坐上吧檯,艾丽熟门熟路招唿调酒师,给自己要了一杯血腥玛丽,又帮唐恬点了杯酒精含量极低的鸡尾酒。 「你什么时候去见僱主。」摇晃着酒杯,艾丽一手撑颊,吧檯的灯光落在脸上,半明半暗。 「明早。」早点了结这边的事,唐恬想回去了。 「准备怎么说?」 「如实说。」唐恬抿了口酒,皱了下眉,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个味,至少她觉得没奶茶好喝。 艾丽侧头看她,「哪怕惹恼了僱主,不给你付尾款?」 唐恬把杯子推开,「都说了,不是为了钱。」她好像特别执着这个问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傢伙,」艾丽嗤笑,「不为钱,还进入这个圈子参加比赛。」 唐恬心平气和,「你这样说,那些灵媒可不高兴了。」 艾丽显出显而易见的厌恶,「只要晋级下一关就能赚十万块,海景房住着购物卡随便刷,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着钱来的。」 唐恬笑笑,「可你不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吧檯前,少女的目光有着冰雪般的冷彻,映着艾丽迷濛的脸,「你不是为了钱。」 仰头饮下大半杯酒,艾丽修长的脖颈喉头滚动,咽下酒水,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握住了唐恬的手,直直盯着她,「帮我。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第91页 唐恬早揣测着对方是有备而来,一次次明里暗里的对她试探证明了艾丽的慎重,那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事,没想-- 「不惜一切代价,」唐恬齿间细细碾碎这句话,目露审视,「你想要我做什么。先说,我只是问问,不一定答应你。」 事关重大,她必然不能轻易答允。 攥着她的手蓦然一紧,艾丽喉咙发涩,「帮我找到我的妹妹。」 「你妹妹?」 「--安吉拉,论坛里排名第一的灵媒,是我亲妹妹。你一定知道她。」艾丽说。 即使唐恬事先有些准备,也没想这个请求太过冲击,「安吉拉?三次灵王争霸赛冠军,积分遥遥领先无人能匹敌,已经消失三年的那个安吉拉?」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找我帮忙……你是已经确定,她可能不在人世?」 否则应该去报警或者找私家侦探,而不是找一个灵媒。 艾丽痛苦地闭眼,「我找了她好几年,想尽了办法。她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唐恬神情变得严肃,「你应该报警。」 「没用的,」艾丽摇头,眼底浮现深深的悲戚和嘲讽,「你已经见识过了僱主都是些什么人。我现在连我妹妹在哪里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证据。过去这么些年了,我对她还活着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到底不甘,想为她讨个公道。」 唐恬不笨,甚至还有些敏锐的直觉,联繫这一切明白了,她妹妹多半是接了某个任务,很有可能因为戳破了僱主的阴谋而被灭口。 唐恬想了想,「你妹妹,像我一样,是真的能见鬼的灵媒?」 艾丽说,「不是,所以我说你很少见,找你这样的人耗费了我很大的功夫--我妹妹跟我差不多,但更厉害。」她凑近唐恬耳边,红唇翕动,「读心术。」 幽香浮动在鼻翼,唐恬恍惚了一瞬,尔后勐地抬眼,正撞上艾丽低垂的视线,「这可就太厉害了。」 这样也能解释为何安吉拉总是能说出其他灵媒没法知道的信息,三次夺得冠军头衔。 可也太危险了。 看出唐恬眼里的意思,艾丽吐了口气,坐回高脚凳上,翘着脚,慢慢摇晃着杯子,都到了这地步了,索性和盘托出,「我妹妹跟我同母异父,我大她五六岁。我母亲家祖上有些俄罗斯那边的血统,隔几代会出点有异能的孩子。」 「我跟我妹妹就是。她从小觉醒了读心术,我那时候还只是个普通孩子。她小,也不会克制,我在她面前就是一张白纸,我心里想的什么她都能轻而易举的知道」 「所以你知道吗,我看着她,我觉得害怕……任何人知道她的技能,都会害怕。包括我们的母亲。」 「我母亲是带着我二婚嫁给继父,然后生下她的。家里条件不怎么样,继父想用妹妹的能力赚钱,母亲三翻四次阻止,最后两个人离婚了。继父抢走了妹妹,从此我就没了她的音讯。」 「过了一些年,我母亲病逝,我意外觉醒了能力。」艾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只要触碰到别人的皮肤,就能够知道她那一刻的想法。」 「这不是什么好事,」艾丽勾唇,轻嘲一笑,「我读了高中就出来打工养家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那些看上去一表人才的人,一接触,满脑子龌龊骯脏的想法,太噁心了。」 「我不想动用这个能力,又过了几年,在街边无意间发现一个浑身臭气的酒鬼,就是我当年的继父。」 「我问他妹妹去哪儿了,他嘴里说着胡话,我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原来一个什么组织,把妹妹招徕了。妹妹靠着异能赚了很多钱,继父有钱了,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妹妹给他的钱都拿去赌了。」 「有一天,妹妹忽然失踪。他还觉得妹妹是拿着钱跟人跑了,不管他了,一直在唾骂。」 「可我知道,妹妹重感情,我那时候稍微有点疏离她,她都难受的直哭。我跟我妈离开那天,她哭着在大雨里追了很久……她不会不管她唯一的亲人的。」 「我想了些办法,才得以进入到了这个论坛。我在里面摸索了好几年了,也参加过几次比赛。发现只有灵王这一级别的人,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个组织真正的幕后之人。我能力不够。」杯底摁在吧檯上放出沉闷的声响,美颜的女人神情是几乎疯狂的孤注一掷,深深望进唐恬眼底,「不惜一切代价,我会帮你夺得冠军。然后请你帮我找到我妹妹。」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红唇翕动一字字的,吐露这令人锥心之语。 作者有话要说:  灵王争霸赛参考了俄罗斯综艺节目《通灵之战》,在这里只是一个引线,所以没有对比赛进行过多讲述。非原创,特此说明。 《通灵之战》是我很喜欢的节目,不管有没有剧本,通过灵媒,那些逝者的家属都得到了心灵的慰藉。我每每看的热泪盈眶。强烈安利给你们。 以及看了那个节目,才发现那边的人过的全是小说里都写不出来的悽惨,治安啊社会环境太糟糕了。 第46章 双生2 「所以说, 我为什么要提议吃夜宵。」 下了的士,把醉的人事不知的艾丽一路扶到酒店房间、丢到她自己的床上,唐恬松了口气。 在酒吧里艾丽吐露了压抑已久的心事, 得到唐恬尽力而为的回应后,痛痛快快地喝起酒来。
第92页 「来一杯!」 「再来一杯、不, 给我十杯!」 唐恬就在旁边目瞪口呆看她喝一杯接着一杯,活像几百年没喝过的酒鬼一样。 喝爽了她倒好,放放心心地往她身上一靠,双手一撒, 直接醉过去了。 唐恬:「……」 感情还要她请客是吧。 付了酒钱,还有几个男的过来搭讪说要送她回去,都被她冷冰冰的眼神杀给逼退了。好不容易把人弄回来, 已经是凌晨四点过。 今晚上又是跟鬼打群架、又是通灵到过去, 还在酒吧闹了半宿,她竟然也不觉得疲惫,精神亢奋的很,很想把陈煦叫出来两人好好聊聊。 瞟了眼浑身酒气躺的四仰八叉的醉鬼,算了, 隔床有耳,两人一个房间, 要是艾丽真见到陈煦,后续也挺麻烦。 忍着自己满心的困惑,唐恬匆匆洗漱完,躺到自己的床铺里。 凌晨四点, 天还未亮,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 四下一片寂静,唐恬脑子里东想西想迟迟无法入睡, 忽然觉得被子有点不对。 没开空调啊,怎么被窝里冰凉凉的。 她掀起被单,疑惑地朝里面看-- 正对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珠,和一张泛青的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 妈呀! 就算见鬼次数多了,这么近在咫尺突如其来的鬼脸,吓的她脑袋都空白了一瞬,差点惊叫出来。 一只带着湿润水汽的大掌准确无误地堵上她的嘴,把尖叫闷回喉咙。 唐恬:「……」 她瞪着眼,胸口用力起伏了下,后槽牙磨了磨。好吧她是想和陈煦私下聊一聊,但不用这么悄悄的! 「……哥,你又想搞什么。」唐恬索性钻进被子里,两人窝在狭小封闭的空间,她用气音说话,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对方能听见。 两人侧着身,离的很近。唐恬能闻到它身上的氤氲水汽,被窝里由于它的存在温度冷的像冰窖,唐恬却捨不得出去,蜷缩着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抱歉,居然忘了你。」唐恬心下也是歉疚不已,「我那时候因为车祸,醒来这些记忆都有些模煳,我还以为是梦。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你……」她抬起眼,带着点小心和自己也未察觉的期待,眼睛亮晶晶的,「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吗?」 她以为对方是想救她的命,才愿意被手机绑定。 但其实如果是她认识的那个陈煦的话,活着的时候手机百般利诱都没能让他屈服,更何况是陌生人。 只可能是他认出她了,才愿意受制于她。 侧着身跟她面对面,男人的面孔显得越发英挺,黑沉沉的眼深不见底,他抬起手,僵硬而缓慢地落到她的头顶。 隔着生死的距离,他终于能够真实地触碰到她。 头上传来的触感让唐恬一怔,其实不沉,好像生怕压到她,只是很轻的虚虚的搁着,他手掌很冷散发着幽幽寒气,像是一块坚硬的冰,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 唐恬望着他,四目相对,忽然觉得眼睛酸涩,心中的情绪一股脑儿汹涌而出,「你明明答应过我无论如何不会回国的,为什么还是回来了?」 陈煦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会让他回国。 陈煦没有说话,唐恬一下醒悟,「是手机对不对?是它搞的鬼!」 正在听壁角的手机:…… 装死,它是小能手。 黑手机被她习惯性地搁在枕头边,唐恬气急败坏想钻出被窝去拿,陈煦轻轻按住她肩膀阻止,并探身向前。 那个姿势让唐恬一下僵硬,眼睁睁看着他苍白俊朗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的眼宛如一泓寂静的古井,黑漆漆的透不进一丝幽光,有着吸引人情不自禁陷进去的力量。 唐恬快石化了,下意识地屏住唿吸,脸上的热度在悄然攀升,然后就看到男人低头,两人额头抵 着额头,十分亲昵又温馨的姿势。 唐恬:…… 额上传来的冰冷让她脸上滚烫的温度一下降温,顺便让脑子也冷静了下来。 这是要做什么? 眼前忽然一黑。 紧接着,她的视野一片明亮,入目所及都是高鼻深目、金髮碧眼的外国人。耳朵里都是叽叽咕咕听不懂的鸟语。 通灵……又来了! 这一次,毫无疑问是陈煦的回忆。 唐恬仿佛在他的身体里当一个无法出声的看客,亲眼见证了他的人生。 他去了大洋彼岸,在那边读书、工作,在这里没有人知道那个箴言,因为信仰的不同,他也极少见到鬼魂。 像是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日子过的平顺又安稳。 那种同龄人少见的沉稳淡泊的气度和良好的教养,使得他在国外很受欢迎,朋友很多,追他的人也不少。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在学校的时候忙于学业,毕业之后跟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忙起来也没有心思。 还被朋友笑话,「清心寡欲的跟个和尚似的。」 对此他只是笑笑,只说没有时间,也没有遇到心动的女生。 他很少想到过去的事,十年一晃而过,唐恬都觉得对方肯定都忘记她了。
第93页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陈老闆打来的电话,说是要他回国回公司帮忙。 他直接拒绝了。 在这里他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再加上曾经的诺言,是真的不打算回去。 而那天晚上,沉寂已久的手机忽然来了消息。 【真的不回去吗?你不想再见见她吗。】 【你已经忘记她了吗。】 「糖糖?」国内唯一他能惦念的人,就只有她。然而手机的话令他眉心深深蹙起,「糖糖还没有投胎?」 当年对方信誓旦旦只要他出国不回来,她就一定会往生。他屡次追问,对方嘴巴紧的跟老蚌似的,问不出有用的信息。 这话又勾起了他压在心底的回忆。那一段日子,是他曾经十六年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无数个清晨在晨曦中醒来,看到彻夜守在他床边百无聊赖晃着腿的女孩,他心中都格外安心。 下跳棋都要闹着悔棋、让他给翻书、监督他早起学习…… 不到半年的朝夕相处,她是朋友,是知己,是妹妹。 置身于陈煦体内,他每时每刻的情绪她都完全感受的到,因此深深动容。 于她而言是一个早就遗忘的梦境,而于对方来说,竟然是最弥足珍贵的一段时光。 那个晚上,陈煦辗转难眠。 手机虽然是个坑货,但从来不会撒谎。它说能见到糖糖,在陈煦看来就是对方还徘徊在人间,没有解脱。 十年了,一想到冰雪可爱的女孩现在孤零零的游荡着,也许丧失理智变成怨鬼,永世不得超生。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睡的他给父亲打了电话,同意回去帮忙。 「不厚道啊兄弟,你就这样把这么大个摊子丢给我们,太不人道了!」公司的二股东听他说要回国几年,差点没抱着他腿哭出来。 「我相信你,公司的事我也不是完全不管,」他拍拍好友的肩,「我会回来的。回国是有些急事。 「好好,等你快点回来啊,」一听他会回来,好友一抹脸,翻脸跟翻书一样,顿时喜笑颜开,「什么急事啊,你之前不是说没打算回去吗。这些年你都没回去过一次。」 好友只知道他跟家里人关系淡漠,常年在外家里也没个人关心一句,很是为他打抱不平。 「我要找个人,我妹妹。」 西装革履、眉目安然的男人,自言自语一样道,「我既希望见到她,又希望见不到她。」 时隔十年,他再一次踏上故土。 进入了父亲的公司,帮着打理家族产业,他回国几次老宅,但没有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两年后,他28岁那一年,他终于放下心,觉得手机是在骗他,糖糖早就应该转世投胎去了。他向父亲提出回去大洋彼岸的想法,并言明对家里这一切都没有一点想法。 他是当着继母和弟弟的面这样说的,甚至提出可以签放弃财产的协议。 他放下对故土最后一丝留念,准备回到该去的地方,继续属于他的自由安稳的人生。 --可是命运不肯放过他。 在去赴昔日同学,就是学生时代那个不信邪、非要跟他一起踢球,后来出了交通事故的新来的转校生的约当天,他再一次收到黑色手机的简讯。 【最后一次问你,要不要跟我签订契约。没有下次了哦。】 以为手机终于放弃缠着他了,他如释重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却未曾想到,这真的是手机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那个晚上,他没有喝很多酒,却莫名其妙醉倒了。恢復意识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置身在一片幽暗的湖底,上方的光亮透进来,湖中影影绰绰,水草摇曳。 他看到自己随着幽绿的水波漂浮,手被泡的发白,满是褶皱。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唐恬,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用力咬着嘴唇到发颤,心口像是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从天堂到地狱只要一个晚上,就能天翻地覆。 成为鬼魂之后,他的思维和情绪混沌而茫然。 他是个淡漠的人,死了也没什么执念。漂在水里很久,都快忘记自己是谁的时候。 隐约听到神神叨叨的女人声音说着什么结阴亲之类的事,声如鬼魅。 然后那个晚上,他见到了久违的故人。 容颜依稀看得出幼年时期的模样,已经变成清秀美丽的女子。那双眼睛还是那样清澈如水,惊骇地倒映着他自己泛青的死人脸。 --原来,手机说的他们的再见,是以这样的方式。 人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 不甘、懊悔、不舍、渴望、怨恨、执拗…… 浩瀚如黑海的情绪一瞬间把唐恬从头至踵的湮没,她挣扎着醒来,看着面前与她额头抵着额头的男人,他的脸色白的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带着水渍的黑色髮丝贴着鬓角,高挺的鼻樑和薄唇和下颚勾勒出刀削斧凿似的线条。 想到回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唐恬心中酸楚。 「抱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造化弄人呵。 男人向后退开,唐恬额上的冰冷随之离开,狭窄逼突的被窝内恢復了暖意,心中没来由的徒留一抹怅然。 他张开手,将怔愣的少女整个拥抱在怀中。 他没有办法说话,她脑袋靠着硬邦邦的胸口,明明没有心跳死寂的吓人,却奇异地懂得了他的情绪。
第94页 他在安慰她,说不是她的错,跟她没关系。是他违背了约定,请她原谅。 他还说,很高兴再见到她。 「我也是……」她把脸深深埋入并不温暖的胸膛,感受着这一个迟到十二年的拥抱。 这天晚上,唐恬是含着泪,死死攥着人西服袖子睡着的。 第二天,宿醉的艾丽和熬夜大半宿才睡的唐恬,两人都是到了下午才醒过来。 两人各自卧床在自己床头,扭脸一对视。 一个没有卸妆、眼妆口红晕染大半张脸,一个眼肿带着泛青黑眼圈脸色苍白。 艾丽:「鬼啊!」 唐恬:「彼此彼此。」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唐恬看了眼名字,「正好,我也要去找他们。」 -------- 「不可能!你这是污衊!」 在任宅里唐恬刚说出事实,任母一下站了起来,怒气沖沖地斥骂,「我们家霜儿是什么样的人,亲人朋友都知道!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信不信由你们,」这种情况唐恬预料到了,心平气和坐在沙发上道,「总之,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逝者已安息,以后不会再出现墓碑开裂的事了。你们委託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 任母噼头盖脸一顿怒骂,「你就是个骗子!敢把脏水泼到我霜儿身上,你好大的胆子。什么鬼魂,都是你瞎编的,你就是来骗钱的!」 唐恬道,「ok,你要是不信也行。你就继续认为任霜是自杀就好了。」懒得多说,她起身想走, 任母怒极,想也不想伸手来抓她,「你给我说清楚!霜儿绝对干不出那种事!」 「不是自己以为的结果,便接受不了了?」唐恬闪身躲过,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清清凌凌扫过来,眸中的冷意刺的任母僵着站那儿后背起了汗毛,「你真的认为你了解自己的女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去健身房运动了,所以以后更新稍微晚点,抱歉啦。 马上开始新的故事~ ----- 关于到底是现在的糖糖改变了过去;还是过去的改变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了。 手机:于亿万be结局中找到唯一两全其美的一条路,我容易么我。还让我背锅哼。 第47章 双生3 任家的情况她一开始就从陆远那里打听了。 任母经商, 任父从政,强强联合,家庭条件相当不错。自小生长在优渥环境的任霜, 往来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加之父母态度的影响,耳濡目染之下, 便觉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 一直一言不发的任父拉了拉任母,「别说了。这种事,大师骗我们没有意义。」 任母悲从中来,掩面痛哭, 「霜儿、霜儿怎么会这样……」 「大师,」任父沉着脸,「你说的, 我相信。但我觉得, 就算霜儿有错,那个女生也是自己太脆弱了。别人随便几句话就去自杀,死了还要祸害人,这样的鬼魂就不该放过它。」 眼中闪着戾色。 自己的女儿是捧在掌心如珠似宝的女儿,别人家的就是脆弱的一根草。 唐恬好笑, 「任先生,请别忘了, 你女儿才是始作俑者。它现在解脱了,你们该为它高兴才是。不然每个晚上从楼上坠落,永世不得超生的,还是它自己。」 任父愠怒, 「大师,我们请你来是帮我们的,你怎么为外人说话。我看你是尾款不想要了。」 唐恬讥诮之色渐浓, 「你们委託我找寻你女儿死亡的真相,我找到了也说了出来,接不接受事实是你们的事。至于这尾款,你们想要赖帐,完全无所谓,我不差钱。只不过给你们一句忠告,人在做天在看,你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做父母的也得好好想一想。」 「滚!」任母气的抓起抱枕砸向她,唐恬后退,抱枕落在地上,她彬彬有礼,「告辞。」 转身离开,任父拦着还想冲上来骂她的任母,「算了,不给她剩下的钱就是了,看她嚣张。」 不仅如此,他打电话给陆远,语气充满阴沉,「跟你接触的那个唐大师,你给我好好查查她。」 唐恬离开任宅,这一次没有司机来送她,小区的大门口停着辆火红色跑车,墨镜红唇的女郎一手架在车门上,吹了声口哨,「怎么样。」 唐恬坐进副驾驶,「你说对了。」 艾丽嗤笑,「这些人,只能接受自己以为的结果。尾款付你了吗。」 唐恬耸肩。 艾丽一脚勐踩油门,「那可不行。给节目组说这件事。」 红色跑车如离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唐恬被后坐力甩的嵴背紧紧靠着座位,「有用?」 她不缺这钱,她该得的也不想便宜这家人。 「当然,」艾丽语气充满讥讽,「他们可是中介。负责牵线搭桥,真正的灵媒多少人花钱都见不到一面,任家算什么。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得遵守他们的规则。」 唐恬也想试探下这个节目到底有多大能量,发消息跟对接的mc说了下,对方二话不说让她放心。 半小时后,唐恬刚回到酒店,转款一分不少就来了。 还附上节目组真诚的致歉,并表示已经把任家的客户等级降低作为处罚。 「了不起,」唐恬唏嘘,放下手机真心感嘆,「他们也不怕我真是个骗子。」
第95页 艾丽一头长髮被唿啸而过的风吹的向后扬起如天女散花,「要没有点真本事,这个节目组也不会屹立华国政商两界多年了。」 而她们想要一探究竟的,竟然是这么庞大的、根系茂密的大树。 在昨晚酒后吐真言的交谈之后,唐恬答应了艾丽的请求,淡淡说自己会尽力。 她没有拍着胸口信誓旦旦承诺一定会找到安吉拉的消息,唐恬实事求是的态度,反而让见惯形形色色的人的艾丽更觉安心,两人相交不深不可能说为了她妹妹赌上自己一条命,能让她把这事放在心上就行了。 刚到酒店,陆侦探发来消息说已经回来了,想约她吃个饭,唐恬答应了,正好也有事找对方。 等到了吃饭的地方,在停车的地方见到人,驾驶座上的艾丽低骂,「该死--你怎么不说还有他?」 「你刚一直跟人打电话,我没时间说,」唐恬无辜,「你俩认识?」 她真不知道两人认识,之前跟陆远通电话,艾丽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刚才跟陆远说一起的人有她的朋友艾丽,对方也满口说不介意。 艾丽冷着脸把车泊进停车位,她的车窗被人曲指敲了敲,艾丽目视前方按下车窗,徐徐下降的车窗后露出男人的脸,大概三十多岁,有着歷经风尘的落拓不羁,弯着腰朝她俩笑着招手,「艾 丽,好久不见。这位便是唐大师吧。」 「你还没死呢。」艾丽冷笑。 陆远看样子是被怼惯了,不以为意,手插着衣兜笑笑,「托福,还活着。」 「叫我唐恬就好。」唐恬下了车,对方迎上来,握了握手。 三人上了餐厅包厢,唐恬和陆远在前面交流案子,艾丽默不作声跟在后面。唐恬余光瞟到身后,发现艾丽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最后你是怎么处理的。」陆远说起案子很是认真。 唐恬三言两语带过,对方似也知道这些是灵媒的秘密,不再追问。 三人点了菜,聊起来,艾丽反常的话很少--之所以说反常,因为之前跟唐恬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她喋喋不休,唐恬只偶尔附和就行。 现在她话少,陆远是个话痨,一个劲问唐恬案子的事,搞得一顿饭吃下来,全是他们两个在说了。 唐恬端起盛着果汁的杯子,「这件事还要谢谢陆侦探了。」 陆远拿起杯子跟她碰了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再说本来任家也委託了我,让我听你吩咐。」 唐恬就是在等这句话,「所以,你会把张月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任家吗。」 她不想任家人气急败坏之下,连累张月年迈的父母,因此一直用的化名。关于她的家庭情况也没有说出实情。 少女的目光清澈如泉水,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陆远接触到她的视线,微一迟疑,立刻明白了, 「你用告诉我真相来跟我交换条件,让我不要急着给任家报告……你不想我跟他们说实话。」 唐恬道,「我没说是你找到的线索。」根本没提到陆远,「若是任家问了,你就说你没找到什么。钱的话,我会付你。」 陆远作为高级私家侦探,经常和这些有钱有权的人打交道,也晓得他们的德行,嘆道,「你是想保护张月的家人。」 「你答应吗。」唐恬说,「他们给你多少钱,你说个帐号,我转给你。」 陆远笑起来,眼角有丝眼纹昭示着岁月的沧桑,「我答应,但是不用给我钱。知道真相就够了。这案子让我抓心挠肺好长一段时间。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唐恬的腿在桌子底下碰了下艾丽,她回给唐恬轻微的颔首。 得到艾丽的肯定,唐恬放下心,「那好吧。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唐恬说,「我有五十万,请帮我给张月的父母。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这点钱,就当做任家对他们家的补偿吧。不过不要说是我给的,另外找个藉口给他们。」 陆远这回真的诧异了,艾丽也意味不明的瞟了她一眼。 陆远苦笑了下,「这么大一笔钱,你也是对我放心。」 唐恬直言,「没办法,我们都跟她父母没有接触,出面给钱没有理由。」 陆远挠了下头,「行吧。这事我给你办妥。」顿了顿道,「你要小心,任家让我查你。」 唐恬笑道,「你要查我吗。」 陆远意味深长跟她碰了下杯,「任政委是个固执的,我不查,他也会找别人查。至少我说什么,他不会再疑心。」至于他说什么,那就是唐恬想让他怎么说都行。 两人相视一笑。 唐恬不信任对方,但她相信艾丽。 这人跟艾丽关系匪浅,艾丽怼他没给他好脸色,但却对他的人品表示认可。 中途唐恬去厕所,回来的时候还没推门,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 是压抑着怒意的女声,「陆远你闹够没有!我说了我妹妹的事我自己有办法,用不着你插手!」 「三年了,你找到了吗?!」 「你?!」 「还有,我现在做侦探是我自己愿意,我喜欢还能赚钱,你别自作多情往脸上贴金。」 女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勐地,桌椅挪动发出突兀刺耳的声响,仿佛要震碎地板的高跟鞋声传来。唐恬赶忙后退几步,包厢的门一下被从里面拉开,怒气沖沖的艾丽拎着包出来,看见唐恬,丢下一句,「我车里等你。」整个人仿佛一团燃烧的熊熊烈火。
第96页 唐恬进到包厢,陆远垂着眼,正一个人正给自己倒酒,「怎么了?」 陆远摆摆手,几分无奈的笑,「你们先走吧,我还没吃饱,我来结帐。」 唐恬点点头,拿了自己的包下到停车场,看到艾丽正坐在驾驶座上生气。 唐恬坐上副驾驶,开门见山,「你跟他?」 「前前前前前男友,」艾丽咬牙切齿,「分了多少年了,要他多管闲事!好好当他的兵不好吗。」 唐恬讶异,「陆远以前是军人?」 完全看不出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懒散又落拓,穿着灰棕色的背心、脚踩登山靴,戴着宽檐帽,背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搞得跟个穷游族似的。 艾丽点头,眉宇紧拧着,倏尔恶狠狠吐口气,「算了,管他去死。」 唐恬心说你不管他就不会这么焦心了,然而坐在风驰电掣穿行在密集车流里的跑车上,她默默攥紧了把手,明智地选择闭嘴。 收拾了东西,艾丽送她去机场,这次分别后下次再见就是在复赛里了,而她俩约好不会在人前显露关系。 临别之际,艾丽忽然说,「不管结果怎么样,我谢谢你愿意帮我。」 「不客气。」唐恬回头,等待着她继续真正想说的话。 直爽的艾丽难得出现一丝犹豫,「你需要人的话,我可以另外去找。陆远一个肌肉比脑子发达的兵蛋子,不合适。」 唐恬眨巴下眼,安慰地抱了她一下,「你放心。」 ------- 打开灯,明亮的光线驱散了一室黑暗。 「我回来了。」习惯性地招唿,是从搬到这里来后养成的。 虽然这里不是她的家乡,有个屋子,漂泊之后可以有地方停歇,也有着家的感觉。 把背包丢到沙发上,她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饭菜,不忘开饭前专门舀出一碗饭菜,想了想,只盛了一半,替换了供奉牌位的壁龛前的供品,「听好了啊哥,我对家暴零容忍。这一次念在你是失控状态,饶你一次。再有下次,」从衣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庚帖」,在摇摇燃烧的蜡烛前威胁地一晃,「我就烧了它,然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 她半开玩笑,也有些迷茫两人现在这棘手的关系该怎么处理。从心底里她还是希望能送对方去往生的。 蜡烛忽然哔啵--勐烈地爆燃了下,唐恬换好供品,插上新的香,洗了手回到餐桌前,开始独自吃晚餐。 橘色的光线洒了她一身,映着身形单薄的少女蒙上一层暖融融的光。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斜斜拉的老长,上半身落在了墙角,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人立在角落,正垂着头面壁思过。 唐恬没注意这一幕,正吃着饭,搁在桌边的黑色手机响了。 【恭喜完成任务!基础奖励2400生命点,附加奖励,冥道殊途app,下载中】 「不要乱给我塞东西啊!」手机就像是中了病毒,老是自动下载那些奇怪诡谲的应用。 片刻后,app安装好了。 图标像是迷雾中的一条通往黑暗的小路,写着「道」字,打开后,阴森的女声说,「欢迎使用冥道殊途app。」 「人间有人路,阴间有鬼路。当你找不到路时,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找到活下去的路。」 「--或者是,通往地府之路。」 大夏天,这声音跟自带环绕音响似的,鬼气森森,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了,「谁想去地府啊。」 唐恬试着使用,感觉跟普通的地图没什么两样。 有导航,有定位,有查询附近厉鬼坐标…… 嗯? 她点开附近,方圆十公里内,她的绿色的坐标紧挨着就是一个夺目的红点。 唐恬:「……厉害了。」 决定收回吐槽这个app的话,还是蛮实用的。 心满意足吃完饭,唐恬简单洗漱,早早上床睡了。 这一周也是没怎么休息好。 夜渐渐深了。 被褥中的少女露出张巴掌大的脸,朝着虚空道,「晚安了。」 不久后,月华如水洒落在木质地板上,波光盪起涟漪,一个虚影从地面升起。 模煳的人影坐在床边,低头凝视她的睡颜。 她皮肤很白,便显得那一道掐痕格外触目惊心。 睡梦中的唐恬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冰天雪地。 雪花落到了颈子里,她不适地偏头。雪花仿佛融化成水,润进了衣领内,湿乎乎的有着潮气。 这抹湿润的水气,流连在她的脖颈和脸颊,来来回回,扰人的很。 「冷」无意识地嘟囔着,少女抱紧被子翻了个身,唿吸重新回归绵长。 人影收回手,在她床边空着的那一半位置躺平,静静蛰伏在阴影之中。 第二天一早,唐恬是被香气给弄醒的。 「好香」 揉着惺忪的睡眼,循着香气来到厨房,看到一个身影正伫立在灶台前。 黑色西服衬的宽肩长腿,眉目冷清的男人手持锅铲,身穿花布围裙,正认真地在翻着一个煎蛋,旁边的盘子上搁着两块烤的香气四溢的面包片。 唐恬:「你--」田螺姑娘啊这是。 话音未落,男人倏地扭头,两人四目相对,下一秒厨房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你跑什么啊。」唐恬一头雾水,赶紧接手剩下的活路。
第97页 等坐在左边,舒舒服服吃着香喷喷的煎蛋三明治,喝着热牛奶,她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它不会是害羞了吧。 ……噗。 唐恬越想越觉得好笑,趴在桌上肩膀抖的跟筛糠一样。 田螺姑娘太可爱了怎么办。 过了两天,陆远给了唐恬银行卡号,唐恬转了六十万,言明另外十万是他的辛苦费。 有钱能解决的事,她不想欠人情。更何况艾丽跟他还有段过去,不好牵扯别人。 转了钱,对方收到后,给她打了电话,没有过多推辞这钱,只是问她跟艾丽怎么认识的。 唐恬说,「在一档综艺节目里。」 「我就知道。」陆远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用脚指头都猜得到艾丽结交灵媒是想做什么。 唐恬意有所指,「她不会放弃的。」 陆远听了出来,沉默了下,「她告诉你了……她相信你,呵。」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下。 唐恬道,「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一下,」陆远叫住她,「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繫我,不要你钱。但是不要告诉艾丽。」 唐恬觉得被这两个别扭的傢伙塞了一嘴狗粮,「行。你那边有消息的话,随时联络我。」 一个豁出一切想帮忙,一个害怕对方涉险故意疏远,也是真爱了。 唐恬无意插手两人的事,但她确实需要人手。 跟张月的恶战九死一生,她感觉己方缺人缺鬼的很,现在尽可能地网罗有用的人才才好。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勐鬼夜话栏目。我是实习主播糖糖。这一档午夜栏目,如果你能够听到,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我们栏目的宗旨是,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绝无虚假。您的痛苦,悲伤,遗憾,都请告诉我,我们倾听你的痛苦,解决你的执念,消除你的怨忿。」 「今天我要讲述的,是一段关于友情的故事。发生在很多年以前,一个少年和女孩……」 素材不够亲身经歷来凑。讲完了她和他的回忆,唐恬看到代表听众人数的红色数字在不断上涨,100、3200,最后竟然定格在4800人。 想想这些数字所代表的怨魂…… 任重而道远啊。 唐恬插播了一段午夜诡话的招聘广告,之后开始跟热心观众连线,「这位听众朋友你好。想分享给我们怎样的鬼故事呢。」 急促的唿吸声在听筒内静静响起,唐恬安静等待,并不催促。 过了几秒钟对方嘶哑的仿佛沙粒磨过玻璃的声音道,「我想说一个,我自己亲身经歷的故事。」 「90年,国营317纺织厂发生了一场事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肥~ 说起来这几章我自己觉得是高潮部分,可是评论每日锐减……大家都在养肥么qaq -- 我也想有个田螺姑娘。 第48章 活的听众 d城。 唐恬还是第一次到东北来。这个位于地图非常北端的小城, 曾经是全国闻名的工业重地。后来经歷了国企改革等一系列风波,许多工厂或改制或关闭,大量工人下岗失业, 这个小镇也渐渐沉寂下来。 二十年过去,小镇仿佛失去生机, 还是保持着以前老旧的模样,连高楼大厦都见不到几栋,郊区重工业高耸入云的烟囱冒着浓滚滚的黑烟,整个城市都瀰漫着一股灰濛濛的味道。 「大婶, 请问下国营317纺织厂宿舍怎么走。」唐恬拿着地址找路人问路,连导航都没有找到她要去的地方。 被问到的胖胖显得和蔼可亲的大婶脸色一下变了,「你去那做什么!那地方吓死个人了!」 「我是去找人, 那里怎么了吗。」唐恬好奇。 大婶摇了摇头, 又是畏惧又是怜悯,一言难尽指了个方向,「往左边拐再走几百米就是。纺织厂早就倒闭了,宿舍、原来那厂工人卖的卖,出租的出租, 很少有原来厂里还在那住的人了。」 生怕唐恬拉着她再多问,忙不迭走了。 唐恬拉着行李走了一段, 穿过条小巷,终于找到了偏僻的入口。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匾竖着挂在一道铁门旁,一看就是原来的小门后门之类的。 门口没人守,推门进去, 沿着路走了一段,两旁就是并排着的几栋宿舍楼,每一栋都有六层高,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只住了不到一半的人的样子,有几户门外搭绳子晾晒这衣物。 唐恬看到一楼有户人家窗户玻璃上贴了张大大的写着出租、住宿的字,敲了敲门。 「来了」隔着门都能听到女人的大嗓门,哗地一声来开门,对方看到唐恬目露诧异,大概没想到一个年轻女生会到这种地方来,「租房子还是住宿。」 「住宿,多少天一晚上?」 「50一天,其他不包。」女人拿了串钥匙,带着唐恬上楼,「你想住哪间。108、205、3-8……」 她说了一串房间号,唐恬挑了间二楼靠近楼道的,「这些房子都是您的啊。」 「押金一百。那哪能,」女人给她开了门,把钥匙取下递给她,「我是中介,这原来的房东不想住这儿了,就托我租出去。这边价格便宜,但位置比较偏,也不是太好租。平常能有住宿,住个一两晚也行。你住几晚?」 「先两晚上吧。」
第98页 对方点点头,给她说了下屋里东西使用,「热水电视都有。比不了酒店宾馆,甚在便宜不是。」 屋子一室一厅那种,大约有个五六十平,家具都很陈旧了,唐恬摸了下,还算干净。墙面看得出近几年刷新过,角落有的地方剥落了露出点斑驳的内里。 唐恬在阳台,探头张望,可见不远处一大片废弃的工厂,「这么大个工厂,就一直这么荒着?太可惜了。」 大婶看了眼,语气是说不出的麻木,「90年代国企改革,工人都下岗了。本来工厂说是要转型国企改私企,结果那当头出了事,再加上纺织工业转型调整,要投资不少钱。拖着拖着,后来就没人愿意接收这烂摊子了。」 唐恬心里一动,「出什么事了。」 大神摆摆手,「以前的事了。」明显不愿多说,朝门口走去,要关门的时候叮嘱,「这边治安不太好,天黑了就不要出门了。」 顿了顿又补充,「听到什么都别出门,把门锁锁了。」 唐恬被勾起好奇心,有点期待晚上可能会听到什么了。 她把自己带的旅行床单给铺上,之前看情况估计自己以后常年在外出差,特意准备了旅行必备品。收拾好了看天色还早,她下楼想去工厂那边转转,刚出门,这一楼走廊尽头一户人家正出门。 两人一扭头对了个正脸,对方年约四五十岁,尖嘴猴腮,拧着眉神情不耐,厌烦地看了眼唐恬,鼻子里哼了声,锁了门朝这边走过来。 唐恬原本想向楼里的住户打听工厂出的事,看他这样也懒得问了,下楼朝厂区走去。 这个纺织厂占地有千亩,光是宿舍楼都有十来栋,两两并排着,但看上去住的并不满。走到最后、最靠近厂区位置,一栋楼单单矗立在那儿,旁边一大片空地,看规划似乎原本是打算修两栋的,后来不知怎的就只有这唯一落单的一栋。 这楼很安静,外面晾晒的衣服极少,又和前面的家属楼隔了断距离,孤零零的,显得更加冷清寂静。 这楼后面就是工厂了,可惜两扇大铁门牢牢锁死通往厂区的道路,唐恬站在门外往里看,隐约可见破旧的工厂,窗户都烂了,里面空空荡荡的,想必能偷走拿去卖钱的都被偷的差不多了。 曾经热火朝天的机器声从早到晚不停歇的工厂,现在杂草丛生,荒芜死寂。 这是一个时代刻骨铭心的印记。 唐恬正在唏嘘,忽地察觉到背心一股凉意,迅速扭头,正看见那栋单独的楼六楼有处阳台闪过一抹黑影。 是人,还是鬼。 对方消失的太快,唐恬没能判断出来。只是觉得这栋楼大白天的都清静的很是古怪。 扭过头,唐恬用手扒开锁住厂区铁门的锁链。那锁链有拇指粗细,在两个门把手上来来回回缠了好多圈,把两扇铁门推到极致,铁链紧紧绷直,能够有个80公分的空隙。 唐恬探头试了试,她身材还算瘦长,侧着身子应该能够过去。 「啪嗒」什么东西突然砸在她脚边,吓了她一跳,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楼上一个仓皇的身影从阳台一闪而逝,跟刚才在楼上窥视她的应是同一人。 唐恬看了下地上空的压扁了的塑料瓶,通过刚才惊鸿一瞥之下能够确定,对方应该是人,还是个女人。 既然如此,她干脆决定上去找一找对方,也许能够从她口中了解更详细的内情。 这一栋楼跟前面几栋隔着一段距离,更加靠近厂房,这栋楼跟着前面的楼中间似乎原来是想修一个小花园,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修成,如今杂草荒芜,到处都是垃圾,在夏日散发着一阵阵的臭味,蚊虫肆虐。 唐恬几乎是捏着鼻子通过,来到了小楼前。 与前面几栋不同,这一处很久没有人住过一样,地上到处是垃圾,门把手、窗台也积着厚厚的灰。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那种一排的筒子楼,总共有6层。每一层的面前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公共的洗手间。 单数是男子的厕所,双数则是女性专用。 她抬头望去,只有5楼有户人家的走廊外面晾晒着几件衣物,看样子是一个独居的女性。 这个人为什么要独自居住在脏乱不堪的这一栋楼,为什么没有别的人居住? 唐恬怀着满腹的疑问,沿着楼梯向上,不知道是因为很久没有人打扫卫生还是什么原因,从走廊尽头厕所的那儿,传来阵阵的臭味。 越接近4楼,那味道越发的浓烈,什么人能够能够着这样的环境居住,唐恬不解。 来到了401号房间,她轻敲了敲门,「有人吗?」 声音迴荡在空旷的走廊并没有人回应,她又敲了几下门,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清楚的听到屋内,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唐恬道,「我没有恶意,刚才是你在楼上朝我扔东西吧,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其实我是一个小说家,想过来取材。」 她摸出一张百元纸币,从木门下方的缝隙塞进去一半,「我是想打听一些素材,刚才想去看一看。你是这工厂以前的职工吗?」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唐恬一只手按在那半张钱上,果不其然,很快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在里面,对方拿着这个钱是要往里头抽。 唐恬眼疾手快摁住,「你还没告诉我呢。」 对方扯着钱,忽然不动了。
第99页 粗粝沙哑的像是被烟燻过的嗓音含煳不清,带着惊惶,「你是不是、那个电台的女主持人。糖糖?」 一听到这声音,大白天的唐恬也起了鸡皮疙瘩,「你是那个热心观众?」 这声音辨识度太高了。 而唐恬以为午夜电台只有鬼魂才能听见和拨打热线,没想对方居然还是个大活人。 「是我,」唐恬定了定神,放软了声音,「我是来调查你说的鬼故事的真相的。方便开门说吗。你叫什么?」 对方在门后迟疑了下,嘎达的轻响解开了门上的防盗链,老朽的木门发出喑哑的暗响,慢慢开了一道缝。 链子后,一个人影藏在一指来宽的缝后,犹犹豫豫的露出了模样,洗的发黄的口罩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一顶老式的遮阳帽罩在头上只露出一只眼睛,把自己藏的严实,大夏天也穿着长衣长裤,整个人像是躲在黑暗里的鬼影。 「我叫张宁萱。我不是故意砸你的,「对方语气中带着惶恐,」那里面闹鬼,你不要进去。」 唐恬说,「我就是过来查证这件事的。」 两天前的节目中,唐恬接到这个观众的热线。 说是多年前国企改制的时候,这家纺织厂发生了爆炸事故,当场死了100多个人,被烧伤的女工无数。当时工厂正好在修这一栋居民楼,就把伤者全部集中安置在了这里。那些被烧伤的女工面目全毁,被痛苦折磨着,每天晚上这栋楼都传来她们的呻吟。 据说有个小孩子不懂事,大晚上跑到这边玩,被一个毁容的女工给吓疯了。从此以后就算大家知道她们遭受的不幸,也渐渐传出了谣言,这边根本就没有人敢走近。 因为纺织厂出了事,改制一直没成功,后来原厂长因为受贿等罪进了监狱。这地儿被一个公司老闆买了,被开发之前,那老闆不知道什么原因,跳楼自杀了。这块地从此再也无人问津。 「感谢你的热线,详细情况可以再跟我说说么。」唐恬把手上拿着的钱递给对方,女人犹豫了下,抬手接过。她的目光瞟到对方的手腕,女人洗的泛白的衬衣袖子往下面滑了一截,露出了被纱布包裹着的一截手腕。 意识到她的目光所在,女人仿佛刺了一般,一下把袖子拉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解开了门褡裢,让唐恬进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对方也不再隐瞒,「是我打的电话。我忍耐了这么多年,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屋子的陈设简简单单,老式的深褐色的柜子,桌椅板凳都透着陈腐的气味,地板上还有些灰,对方侷促的拿了张抹布,擦了一下凳子,放到唐恬面前低着头,「你坐吧。」还要去倒水,唐恬连忙拦住她,追问内情。 女人靠着墙,神情隐在帽檐的阴影里,嘶哑的嗓音隔着口罩闷闷的,「我们这些被烧伤毁容的女工没有得到系统的治疗,因为烧伤后的感染和併发症,活下来的三十四号人就变成这副鬼样子,白天晚上都不敢出门,怕吓到别人,被别人嘲笑。就算是家里人偶尔也会被吓到。」 「后来厂子倒闭,大家都发了一笔安置费,当时的房价还便宜,有些人受不了这儿,另外出去买了房子。大家死的死,走的走,渐渐的就只有我留在了这儿,我没有工作,靠的都是父母的积蓄。他们病逝以后,留下的不多的存款,我即使省吃俭用着也快花光了。我去找工作也没有人要我。绝望之下,我就想着自杀。」 她紧紧握着左手腕的纱布,衣袖短了截露出了右手背,一大片粉色的增生疤痕赫然清晰,「迷迷煳煳中,我随手放着的收音机里突然跳到了你的频道,听见你在讲故事,还有你的招聘信息,和热线电话……那时候我迷迷煳煳听到死在那场爆炸事故中的女工们喊我,说求我帮帮她们。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想着那些年的噩梦,就给你拨了电话。」 唐恬问,「应该是你昏迷的时候,也是最接近她们的时候。她就给你託梦。」 若只是她前面提到的工厂事故,她还不会过来。按照之前的经验,只有充满执念和怨气的灵魂才会留下来,徘徊在人间。事故发生的时候是突如其来的,很多女工都没有反应过来便丧生了,这种灵魂按理不会有怨气,早早就该轮迴转世猜对。 引起唐恬注意的,是女人提到的,从事故后没多久,她就经常做噩梦。 有一个跟她玩的好的女工也在那次事故中丧生,她梦到对方哭喊着求救。 刚开始也以为是她内心的愧疚、创伤后遗症,但越到后来,其他那些她并不熟悉、去世了的女工也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女人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敢睡觉,一入梦就是她们血淋淋的脸,和悽厉唿唤。 直到那个厂子的地皮被卖给一家房地产公司,开发之前老闆跳楼身亡,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 女人打了个寒颤,觎着唐恬,「你、你不怕吗?」 唐恬说,「实话实说,我见过鬼,不然你以为我们电台是什么东西?」 女人顿时大惊失色,连退了几步,后背撞在柜子上,红色的水瓶摇晃了几下重重砸在了地上,内胆都摔破了,水流了一地,幸好是冷水。 不过两人也吓了一跳,张宁萱双手绞得紧紧的,「这世上真的有鬼吗?那我做的梦、她们……」 唐恬打定了主意,「这样,你熟悉工厂的地形,今天晚上你与我一道进去查探可以吗。」
第100页 对方一下揪紧了裤子,惶惶不安,「别去,那里真的有鬼,那里死了那么多人。我在这儿经常也能够旧工厂传来类似鬼哭的声音。之前还有传说,有人不小心到里面玩,结果失踪了的,警察过来都没找到人。」 唐恬肯定是要进去的,电台每周都要播出,她必须要去考证对方提供的素材,总不能让节目空窗。 「不会有事的。」唐恬想着自己身上有个随时抽风的手机和一个阴晴不定的死鬼老公,再加两个有劳务劳动合同的鬼下属,应该没问题。 见对方瑟缩着挤在墙角,唐恬也不勉强,「那算了。我自己去查证就好。」 不想勉强对方,唐恬告辞准备离开。张宁萱忽然说,「我不要奖励、你,」她期期艾艾地望着唐恬,「你能给我一份工作吗。我只想要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 出乎预料的要求,唐恬「我这里倒是有岗位,就是电台的工作人员。不过你确定你能做下来?」 不仅跟人打交道,还要跟鬼。而张宁萱看着是那样胆小怯弱。 张宁萱也知道电台的不寻常之处,她沉默了一会儿,「你也是活人吧……那我也可以。」 这些年人情冷暖她都见过,什么苦都吃过了,想要找工作只有面前这一个机会。 「我这个样子,跟鬼也差不多了。」女人摸了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下定决心似的站直身体,「我陪你去。就当做实习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绞尽脑汁地想着在哪里断章能吸引你们想继续看下去~ 这个技能也是不容易get啊。 我也很苦恼的。 第49章 活的听众2 唐恬看得出她其实还是怕, 却努力地让自己去面对,心中也多了几分好感。 眼看着夕阳西下,张宁萱看了眼天色, 「该做晚饭了,吃了饭我们再走吧。」结果拉开冰箱, 里面只有几个发了芽的土豆,和已经开始烂的番茄,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她顿时显得有点难堪。 唐恬说, 「我们出去吃,我请客。」 张宁萱摇头,「天黑之前, 我都不敢出门的。」 唐恬想想她这些年的生活, 体贴道,「那我去买了带回来。」 唐恬走出门,一股臭味传来,她望了眼走廊尽头的厕所,皱了下眉。 她在小区的门口的小炒店买了两盒饭和两荤一素, 又去小卖部给张宁萱买了个手电筒。 回去后,张宁萱帮着唐恬把吃食摆在桌子上。唐恬掰开筷子递给她, 女人接过,似想起什么,低声说,「我把自己这份拿回屋里吃。」 匆匆夹了几筷子菜放在自己那盒饭里, 起身就要走。 唐恬诧异,「怎么了。」 「我怕吓到你。」女人垂着头,眼神躲闪, 形容畏惧。她一直戴着口罩,吃饭的时候当然必须要取下。 唐恬说,「不会的。」她用着一种稀松平淡的语气道,「你放心,我不会被吓到的。大热天的,戴着口罩也不舒服,取了吧。」 一时间,积年的委屈顺着少女熨帖的话语汹涌而来,女人眼睛发酸,迟疑了下,缓缓的拉下了口罩。 那张脸像是一团融化了的橡皮泥,乱七八糟黏在了一起。增生的疤痕在脸上凹凸不平,鬼脸似的狰狞可怖。女人低着头,不敢看少女的眼睛,慌张把头髮扒拉到身前,挡住大半张脸,平静中带着麻木说,「这也是假髮,我的头皮在那场事故中,也被灼伤过,再也长不出头髮了。」 隔着发帘她偷偷觎着唐恬神色,只见对方目光没有丝毫惊吓,也没有怜悯同情地望着她,就是很平静的神色,像是看着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她心中的紧张不安渐渐平静下来。 唐恬招唿她,「吃饭吧。」 唐恬本来胃口就不好,女人也没有吃多少。对视了一眼,唐恬看出对方的疑惑,解释了一句,「我有病。」 手机让她活着,但本身体内的肿瘤还存在着。像是一颗□□,是生是死全由手机定夺。 「收起来吧,回头还可以吃。」张宁萱十分节俭地把剩下的饭菜放入冰箱。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夜幕的降临。期间,唐恬让对方画了一副工厂的地图,带在了身上。 「走吧。」 唐恬拿过一支电筒递给对方,两个人放轻脚步,走出筒子楼,很快来到了工厂后门那里。 此刻四下一片寂静,白天厂房看着还好,到了晚上没来由的散发着一股凉气,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虎视眈眈者入侵者。 「我先进去。」唐恬扭头对对方说,不经意瞥见地上自己的影子。这外面的路灯年久失修,只有这一盏路灯亮一会儿,暗一会儿,忽明忽暗。 而唐恬转头的时候,正好是路灯突然亮了起来,照亮着这方区域。她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拉得老长,细长的手,还有被拉扯得变了形的,有着短头髮的脑袋。 以及…… 唐恬背上生生起了一层白毛汗。 「怎么了?」张宁萱扭头。 「没什么。」唐恬回神,把手心的冷汗在衣摆上蹭掉。为免对方看出什么,抢先要从门缝钻过去。 张宁萱推着两扇门,唐恬先把背包丢进去,弯腰从门缝中钻过,她骨架小,侧面看薄薄的一片,勉强能通过。 进去后换她拉着沉重的铁门,张宁萱从空隙中钻进来。
第101页 她常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也是瘦骨伶仃,把自己藏在一身宽大的黑衣里。 张宁萱个子比唐恬要高,费力地弯腰钻过铁链,唐恬怕她摔倒,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小心。」 她握着对方的手臂,触手冰凉湿滑,像是一块冷冰似的。 大夏天的唐恬打了个寒颤,张宁萱并未察觉。 过来之后她迅速抽回手,明显不愿跟别人有多的肢体接触。 唐恬问,「当年出事故的厂房,应该往哪边走?」 「这边。」张宁萱辨别了下方向,「这边是生产区。是全厂的中心地带,包括主厂房以及附属生产用房,比如配电站和化验室、机修配件储存用房、车间办公和生活用房、棉印染厂的硷回收站和粘胶厂的酸站等等。」 「到了。」在1栋黑黢黢的厂房门口两人停住脚步,从外面还看的出工厂有被焚烧过的痕迹,黑乎乎的一片,警戒线松松垮垮耷拉在地上。 两人打着手电筒走进,一股浓烈的灰尘味迎面而来。 这里荒废了十多年,厂房破烂不堪,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一点铁丝铁块都被下岗工人拉去卖钱了。因此主生产车间内空荡荡的。 一楼什么也没有,唐恬和张宁萱上了楼。忽然楼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唐恬一下把手电筒给关了,张宁萱反应也快,几乎在唐恬熄灯后她也跟着关了手电筒,两人此刻刚刚踏上通往2楼平台的台阶,两人屏住唿吸,小心翼翼不敢动。 就见楼上突然光亮一闪,两人下意识的扭头向上望去。刺眼的手电筒光照得唐恬眯了一下眼,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听到两声混合着的悽厉惨叫,「鬼啊!」 电筒光倏的从面前闪过,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尖叫,咚咚咚的跑远了。 唐恬跟张宁萱也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是人。」唐恬小声说,两人重新按开了手电筒,白惨惨的光照在对方脸上,彼此心跳都漏了一拍。 幽暗的环境中,手电筒发出的白光,更是衬得满脸伤痕的张宁萱,面目可怕,名副其实的鬼面女;而在张宁萱看来,唐恬一身白裙,黑髮及腰,巴掌大的瓜子脸惨白如纸,瞳仁又黑又大,几乎占据整个眼眶,乍一看上去,就跟那电影中的贞子一模一样。 难怪。两人都在心中暗嘆,刚才那两个男的猝不及防看见她俩,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叫声。 两人继续上楼,从对方特意放轻的脚步和带着的手电筒,看上去也不是正大光明的进来。既然对方走远了,那她们也好继续前行。 没想拐过台阶才刚刚走3楼的走廊,刚才尖叫由远及近,两人唿啸着居然沖了回来,看到唐恬和张宁萱一个急剎车,重重撞在一块儿,一人慾哭无泪,「妈呀救命,怎么到处都是鬼呀!」 「别、别过来!」一人朝她们比划挥舞着手电筒,声音都在发抖。 死寂的工厂内迴荡着两人的鬼哭狼嚎,盪起回声。 「闭嘴,」唐恬听的脑仁疼,忍无可忍,「别鬼喊鬼叫的,我们是人,你看清楚!」她转过手电筒照着自己,白惨惨的脸,仿佛洋娃娃一般。 两个男生看到这一幕,齐齐打了个颤,不过总算回过几分神。 「差点吓死我。」说话的是个高个子的男生,还比较健壮,另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那高个的男生拿着自拍杆架着手机,「我叫王强,他是陈朋,我们两个是主播。话说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做什么?」 唐恬不答反问,「外面的香和蜡烛是你们点的?」 「嗯,我们专门去传闻有鬼出没的地方探险的,为了表示敬意特地点了蜡烛纸钱,」高个男生点头,瞟了眼手机屏幕显出几分兴奋,「哇塞,居然有这么多人在看!」 陈朋扯了下他的胳膊,紧张地瞟着黑洞洞的走廊尽头,声音紧绷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边真的有鬼,那里面全部都是人的残肢,胳膊和腿,遍地都是,还有头髮脑袋,好多像烧化了一样!「 他说得极其恐怖,唐恬几乎能想像到一地尸体的情况。 「不是,」正在惊惶不安的气氛中,一个粗粝沙哑的仿佛在玻璃上摩擦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两个男生看到是那个仿佛鬼一样的脸被火烧过的女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吓的叫出声来。 张宁萱连忙把口罩深拉好,慌张地扒拉着长发挡在脸前,「你、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假人。以前那一块是摆放样衣的地方,有很多的塑料模特在里头。」 两人顿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我就说你大惊小怪嘛,」王强夸张地拍拍胸口,举起自拍杆凑近唐恬,「来,这位美女,跟大家打个招唿?」 刚才两次的乌龙事件,居然吸引了近万人观看,超过他们之前几次直播观看人数的总和了,王强一个激动上前跨了大步,又被唐恬阴郁冷清的注视吓到,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幽幽的黑瞳,遮挡住大半张脸的长髮…… 一个激灵,满头热血霎时冷却许多,迟疑了下不敢往前冒犯,默默收回了自拍杆。 至于旁边的张宁萱,早就连退了好几步躲在一个柜子后面,拉上了口罩,整个人完全避开镜头。 刚才惊鸿一瞥见到对方的脸,对这工厂做过背景了解的王强也没有再戳人伤疤。 「他们都说你们是我们找来的托,还夸你们演技好,说刚才真的把他们也吓到了。「
第102页 看着弹幕划过的越来越多的打赏,王强只觉一这趟没白来。 唐恬微微皱眉,余光扫过张宁萱,没有过多解释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张宁萱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被撇下的两人一愣,连忙跟上,「一起走吧。也好有个照应。说起来,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你们才是真的胆子大。「 唐恬还是没理他,王强讪讪,对着镜头跟观众笑说,「这位美女真是高冷,哈哈。」 陈朋胆子比王强小,一边走不时回头看看,「我总觉得黑暗中阴森森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我们……」 王强打趣,「你这是被吓出后遗症来了。没事,你看这儿荒了多久,连老鼠都不会在这儿坐窝。」 唐恬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们两个一直低声交谈,让寂静的工厂显得不那么死寂。她没赶他们,两个男生只以为刚才是乌龙,说着探鬼就是为了好玩。压根不清楚,她第六感察觉这里面是真的有问题。 张宁萱有些不安,她走在唐恬前面,肩背瑟缩着一团,大步流星走的飞快,很害怕自己的模样被那男生的镜头给扫到。 两人几乎走遍了每一个房间。里面大部分都是空荡荡的,东西凌乱的放着,有着陈腐的味道,灰尘满地。 两个男生不近不远地跟在她俩身后。陈朋话不多,但句句犀利,王强则是像是话痨一样的,嘻嘻哈哈。可能人多胆子大,他们俩也不怕了,还饶有兴趣的实时解说,「你们看这走廊多幽深,那镜头简直什么都看不到,一团漆黑……」 「这地上有一件衣服!」王强有些兴奋地捡起来,衣服灰尘扑扑,是件黑色棒球服外套,衣服完好无损,他跟陈朋换了下手,让对方拿自拍杆做直播,自己拎起衣服对着举起的手机镜头晃了晃,「看到了吗。我看到有观众说,这件衣服大小跟我身形差不多。是吗。」 王强把衣服比划了下,「180的,正好。」 一个火箭炮忽然划过黑漆漆的镜头,王强惊喜不已,「谢谢这位老铁的打赏!让我套着试试?没问题!」 一个火箭炮值1000块,就算和平台对半分他也能赚500。 两个人兴奋地对视一眼,就这么会儿就赚了好几百,今晚这一趟真没白来! 王强也不嫌磕碜,抖了抖外套的灰,随手披在肩膀上,对着镜头抖肩嘚瑟,「像不像黑帮老大?」 直播画面里,一群观众直夸主播酷炫狂霸拽,跟着送了不少礼物。 王强喜不自禁。这会儿别说穿这不知是什么留下的衣服,就是让他在满是灰尘的厂房里打滚,只要给钱他都愿意。 忽然,在各种花式夸赞主播中,一条加亮加粗的评论引起他的注意,「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工厂十多年前就垮了。我查过,是个专门生产女士服装的纺织工厂。这里怎么会出现男士的外套。」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强明明披着这件长袖的外套,反而更冷了。他几步追上前面查探的唐恬和张宁萱,「你是这个工厂以前的女工吧。这件外套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停下脚步,张宁萱看到他披着的外套,摇摇头,嘶哑难听的声音很低,「不是我们工厂生产的。」 见王强不信的样子,又耐心解释道,「这外套这样式,是最近几年才流行的韩版的棒球服。十多年前国内很少见。」 王强和陈朋面面相觑,「这衣服不是工厂生产的,那是谁的。」 唐恬无语,不知道什么人的衣服捡起来都敢穿,这人也是傻大胆,「快脱了吧。」 王强看了眼直播界面,已经有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砸了很多礼物让他一直穿着到直播结束。 给钱的是大爷,他心里捨不得这大笔大笔的礼物磨磨蹭蹭不想脱下,兑换成钱都是人民币呢。 张宁萱盯着那件衣服,唿吸急促了几分,声音有些发颤,「我想起来件事。」 「工厂里那次事故后,就荒了下来。因为荒僻无人,厂房又空荡,有人莫名其妙失踪在这里。电视台还报导过,外面的路边监控看到有几个年轻的男生喝醉了酒进这里乱逛,结果再也没有找到。」 她指着衣服的手指发抖,「我记得,其中有个失踪男生穿着的就是这件黑色的棒球服!因为衣袖绣着条龙,我印象特别深!」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一个比厉鬼还吓人的活人。 -- 修错字。 第50章 活的听众3 话音未落, 王强跟被狠狠烫了似的浑身一哆嗦,莹绿色的光点忽然从外套口袋里窜出迅速蔓延至领口,唐恬急叫, 「快脱了!」 王强是体育生,反应也是迅速, 也幸好衣服没套袖子只是虚虚披着,下意识抖落外套,跟兔子似的蹦开老远,瞪着眼睛不可置信, 「这什么鬼玩意儿!」 变故只在眨眼之间,那衣服刚落地,已经变成绿色的火球, 很快烧了个精光。 幽幽如同鬼火, 照的每个人脸色难看。 唐恬把惊魂未定的张宁萱护在身后,「应该是磷粉。」 磷粉,也就是磷化氢(ph3),燃点很低,燃烧时火焰为绿色, 也就是常说的「鬼火」。 有时在处于深山的坟墓看到绿色的光点,时人误以为是鬼火, 实际是带着磷灯矿物质的石头。 但显然,在一件主人「失踪」数年的衣物里,绝对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
第103页 陈朋哭丧着脸,「姐, 我也很想相信你说的科学。可我的腿不信啊。」 他两条细瘦的腿打着抖,央求地对心有余悸的王强说,「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我真的有点怕。进来以后一桩桩都是怪事, 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强心里也是有点打退堂鼓,瞥了眼直播,发现有人又给丢了个火箭炮,要他们继续直播。 在线观众已经突破了5万,还在蹭蹭往上涨。今晚上也没做什么,几千块就到手了。 想做主播的,谁心里都怀揣着一夜成名的梦想,眼见着今晚就可能一炮而红,王强一咬牙,「继续!你想走你走,我一定要做下去!」扭头对着镜头笑嘻嘻的,「各位观众老爷们儿,只要你们想看,我们一定直播到底!喜欢就点关注666,接下来更多精彩!」 陈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个帐号是两个人一起註册一起打理,分钱自然也是一块儿。如果他现在扭头走了,这段时间到处找闹鬼的地方、熬夜做直播的辛苦就白费了。 唐恬没注意两个人起了嫌隙,她在旁边找了跟铁棍子,蹲在已经成灰烬的衣服旁边,扒拉了一番,在一堆灰烬里扒出个被灼烧过的工作证。 照片被烧毁大半,模煳看得出是个年轻的男人,工作单位是附近某个国企厂子的工人。 站起身,看到王强还对着镜头喋喋不休,她眉头一挑。 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尝到了甜头,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放弃,她要说真有鬼,对方指不定更兴奋。 视线无意从自拍杆上的手机画面扫过,借着手电筒的打光和手机的夜视功能,把王强照的有些模煳,画质不太清楚。 观众的评论应接不暇,和丰厚的礼物一道砸下,五颜六色看的人眼花。 唐恬心里掠过不太舒服的感觉,拉着张宁萱快步走到前面,离直播镜头很远,只看得见她一个远远的白色身影。 走到第二个厂房,张宁萱停下脚步,迟疑道,「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像是歌声。是你们手机放的?」 三人侧耳倾听,死寂的夜里不知为何连虫鸣也没有丝毫。 「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手机外放音量关了的。」 张宁萱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她这样说,垂下眼默默跟着唐恬。 勐然,她再次听到脚步,攥着唐恬袖子,有几分哀求,「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 唐恬安慰,「别急,你说,我相信你。是什么声音?」 「很多女孩合唱山丹丹花开红艷艷,她们唱的很开心,喜气洋洋的。每个人的声音都好听,」眼里涌出泪水,张宁萱捂住脸,「是她们、她们在唱歌!」 原来在厂里做工的时候,因为工作单调乏味,业余时间女工们就会组织一些文娱活动。 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合唱,还代表厂里参加市内的比赛,获得过好几次荣誉。 「我没有听到……等等!」唐恬神色一下凝重,寂静黑暗的环境里,几支手电筒的光晕只能笼罩着一小片范围,其余皆是黑暗。 四人屏住唿吸,她隐约听到什么声音,从远处缥缈模煳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没有那眉毛没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没有那鼻子没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她是一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她低低的吟唱,随着她的声音,王强和陈朋也听见了,很多女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或高或低杂乱无章,带着喑哑的迴响,一遍遍重复唱着这首童谣《泥娃娃》。 「谁,谁的手机铃声吗。」王强干笑着,自己说这话都不信。 此刻那声音很近了,就像他们身周隔着一道墙,歌声就从那里传来。 而明明此刻四人在空档的厂房内,四面空落落的,所有人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陈朋握着自拍杆的手心渗出了汗,滑腻腻的,有点握不住杆了,他连忙换只手拿,无措地把手汗蹭在裤子上。 张宁萱眼睛里好像有水气,她略带哽咽,「这首歌也是我们平时爱唱的,跳着跳绳、翻着花绳,就会唱这歌。」 她倾听了下,遥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是看不见尽头的漆黑甬道,「奇怪,这歌词跟我们唱的不一样。」 唐恬道,「我也记得,应是『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这里都是没有。」 王强说,「我记不得了。不过各地的童谣会有些不同也是正常。」 看三人在讨论歌词,陈朋欲哭无泪,「等一下啊你们,歌词什么样都无所谓!重点是这夜半歌声,你们就不觉得惊悚吗!」 他望向张宁萱,后者在他视线下瑟缩着躲到唐恬身后,「你明明很怕,还待在这里。你们两个女生,胆子也太大了。要不我们一起离开这吧。」 先是鬼火,再是歌声,陈朋现在是真的有点怕了,钱跟命,他还是想要活命的。 张宁萱徵询地看向唐恬,唐恬摇头,「我建议你们三个最好一道离开。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专程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获得午夜诡话直播的素材,现在走了就是前功尽弃,白来一趟。 张宁萱闻言,不肯,「不--你是因我而来的。再说,」她的目光变得悽怆,循着歌声游魂似的朝着甬道走去,「她们还在唿唤着我。」
第104页 唐恬注意到泥娃娃的童谣忽然没有了,四周一片静谧,匆匆对陈王二人催促「你们快离开这」,疾步去追张宁萱。 陈王二人对视一眼,王强无视陈朋眼中的哀求,咬紧后槽牙,脸颊肌肉鼓起,「都到这个地步了。两个女生都比我们有胆,反正我不会走!」 王强跑着追上前面两人,不忘调整自拍杆角度让自己更上镜,「等等我啊美女,你们别怕,我来保护你们!」 陈朋气的直唾,「王强你个傻逼!」 回头望了眼来时的路,厂区非常大,从这里原路返回一个人也要走十多分钟,那一片黑漆漆的,他心下发虚不敢一个人走,只好硬着头皮撵上前面三人,「等等我!」 张宁萱循着歌声,带着他们三个跑到了这栋厂房的二楼,唐恬看到门口挂着「成衣间」的牌子。里面灰尘扑扑,一排排衣架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物,密密麻麻,最中间的通道两旁,是两排用于展示的人体塑料模特。 手电筒昏黄的光晕打在模特脸上,两排人体塑料模特静默地伫立,晃眼看上去就像真人。 一个个姿态各异,有的悬空坐着、有的摆pose,有的叉腰,身上的衣物也各不相同,蒙着层灰,让原本鲜艷的色彩暗淡不少。 有了前车之鑑,那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衣物没人敢去碰,唐恬拿着手电筒,从塑料模特面前慢慢走过,仔细地查看着。 张宁萱跟着走到一半,扯了下她的袖子,声音像是一根弦紧绷着说,「这些衣服,不太对。」 唐恬晃了下手电筒,昏暗的光线在模特上一扫而光,「是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 张宁萱嗓子发干,夹杂着惊惧,「正因为是,我才觉得害怕……」 所有人目光落到她身上,「这件红袄子,」张宁萱指着旁边模特身上的衣物,颤声道,「是燕儿的,她出来做工时家里老母亲给亲手缝制的,袖口那儿给缝了她的小名。她平日最喜欢穿这件,我熟的很。」 唐恬手电筒一扫,模特身上那件袄子,袖口那的确用黄线缝了个看上去像花纹的东西,袖口也磨的起了边,是常穿之物。 几人脸色都不太好,唐恬问,「这衣物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张宁萱说,「我那时候躺在医院,没亲眼见到……后来听说,燕儿是母亲用这衣服包裹住她的骨灰盒,送回老家安葬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那个红衣模特身上,后背发毛。 如果说这衣服一併下葬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像,其实不是一件吧……」陈朋想为这样的巧合找藉口,声音越说越小,自己都没底气。 张宁萱没有辩解,快步走到另外一个塑料模特旁边,把衣角来回摩挲几遍,手在发抖,「这件花裙子我们那个年代很少见的。玲姐特别爱干净,这衣服她经常穿,都洗的发白了。」 那件穿在模特身上的碎花裙子,领口和袖口都有点泛白。唐恬摸了下,「没有灰。」 模特露在衣物外的手指蒙着层灰,可衣服却丝毫未染,简直就像是刚刚被人拿出来,一一套在模特上。 「还有这件,这件……」张宁萱语声发颤,那个年代大家在工厂里都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有时间收拾打扮,大家要赚钱寄回去养家,自己的衣服只有几件,彼此也爱互相借着穿穿,关系好的,对对方的衣服首饰比自己的都还清楚。 「别说了!」陈朋紧张的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眼里的恐惧浓的要溢出来,「这里太可怕了,我们快点走吧。」 话音刚落,唐恬听到呲熘一声--像是打火机点燃齿轮滑动的声音,成衣间的角落里凭空蹿起束幽绿色的火苗,这里满是易燃物,一排排挂满衣服的衣架眨眼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 「快跑!」唐恬大喊,一把拉过离自己最近的张宁萱往外跑,陈朋鬼吼鬼叫着「妈呀!」跟在唐恬身后狼狈逃窜,王强也顾不得镜头角度了,攥着自拍杆拔腿就跑。 四人接连跑出成衣间,又跑了大半个走廊才喘着气放慢脚步,回头望去,成衣间已经笼罩在一片幽绿的火焰之中。 这火焰十分奇怪,不仅没有灼热的温度,反而冷的很,从那边方向传来的气息像是冰窖般森寒,并且只笼罩这成衣间,并不会蔓延到外面的通道。 四人远远望着成衣间内,熊熊烈火舔舐着模特身上穿着的衣物,衣服捲曲、焦黑,化为灰烬,接着是塑料模特也被火焰融化,面部融成一团、手臂烧的变形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油水,肩膀塌下去胸部往里凹陷,像是雪人一样融化着……变为地上一滩滩粘软的胶质。 唐恬忽然意识到那鬼魅般的被改过的《泥娃娃》,为什么是「没有那眼睛没有那眉目」--全部融到一起,可不是没有了五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白指出错字~自己看有时真的眼花tat 上一章已修。 感谢梦与飞鸟、破墨、华年的地雷投餵~让小萌物们破费啦 第51章 勐鬼直播间1 没有亲眼目睹当初那场事故的他们三个, 静默着望着鬼气森森的绿色火海,心下都感受到了与那时一样的惨烈和悲痛。 这样一幕刺激到了张宁萱,她仿佛透过火焰, 看到爆炸之后面目全非的同伴们,绝望哭嚎着像她伸出手, 被灼伤的喉咙发出嘶哑破碎的音,「救我--」
第105页 「张宁萱!」唐恬豁地放开她的手,刚才就这么握了很短的时间,她的手都被对方体温冰的发凉。 看到张宁萱目光怔怔望着火海, 眼泪汹涌而出。禁不住低声唤醒她。 「……没事。」张宁萱回神,把口罩拉高挡住婆娑泪眼,也遮住了她变得坚定的面容。 不管如何, 这一次鼓起勇气时隔十二年再次进入当年发生惨烈事故的地方, 她一定要解救那些姐妹们! 那鬼火燃到门口就仿佛被无形的东西给阻止了,没有蔓延到外面,片刻后自己熄灭了。 劣质的焦臭味瀰漫,四人不敢再踏进成衣间,加紧步伐离开, 刚走到三楼,落在最后面的陈朋停下脚步, 回望着黑漆漆的甬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王强头也不回,自顾自摆弄着自拍杆。 他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这么几次三番遭遇恐怖的东西, 直播间人气飙升,现在已经十多万的观众收看,打赏的礼物超过了一万。 他既想快点离开这里, 又希望能再遇到点什么,好刺激的观众激情打赏,赚的盆满钵满。 唐恬晓得对方没有关直播,跟张宁萱走的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王强也知趣没有紧跟着。四个人分成两组,不远不近在走廊上。 陈朋又跟着走了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瞳孔骤然紧缩,失声叫道,「有、有鬼!」 「你别瞎叫唤!」王强也被吓一跳了,这才从手机上移开视线,不满的抱怨。 唐恬跟张宁萱望过去,只见通道那边有一个站在路中央的人体塑料模特。 唐恬拿手电筒照了下,「是模特。」 没穿衣服,脸部因为高温熔化,煳成一团,看体貌特徵是个女模特。 陈朋吞了下口水,瑟缩在王强身后,「刚刚那条路我们走过,路上没有这东西!」 唐恬想了想,也的确没在来路上见到这模特。 王强道,「这玩意儿,活了?」 大咧咧摆在路中央,他们不可能没意识到。只有一个解释,这模特是偷偷跟上来的。 唐恬点点头,脸色有点凝重,「对。这个人偶在跟着我们。」 她一说,三个人脸都白了。 「鬼、真的有鬼啊!」陈朋抱着头,欲哭无泪,「我们走吧,现在就出去。」 此刻,从第三楼走过再下到第二层的唐恬推了下通道的门,「恐怕现在不是我们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了。」 三人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这道门上,这是他们上楼时经过的门,当时根本没有锁。 而现在门不知被什么人给锁上了,锁头锈迹斑斑,跟门浑然一体,简直就像是锁了很多年一样。 「如果是锁了,我们之前又是怎么进来的?」王强背上发寒。 唐恬说,「大家靠近点走,别走散了。这里很危险。你们注意观察着那个人偶。」 张宁萱和她在前面带路,陈朋抓紧王强的胳膊,这里杂物很多,他往前走的时候必须盯着地下,每走几步,时不时战战兢兢回头看一眼。 「那个模特……好像离我们近了点?刚才明明还有快50米的距离的。」 每一次回头,他都发现对方越来越近,原本离得远只影影绰绰看得到个轮廓,随着对方的逼近,可以看到完整的身形、被灼烧的面部。 「30米、20了!」陈朋差点一蹦三尺高,一把抓住王强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那个模特、又近了!」 刚才还只看得到个轮廓,现在全貌都清楚看见,在月光下的走廊正中央,没有生气的模特保持着左脚右手朝前正在迈步的姿势,融化的半张脸阴森森注视他们,显得格外瘆人。 「你继续看着。」王强匆匆说,一边分神跟紧唐恬他们,一边要注意直播间的情况,他也是心慌的不行。 下到二楼,走廊走到一半,陈朋回头,那模特躲在拐角处,只露出半张融化的脸,像是在偷偷窥视着他们。 「又近了!」每一次回头,对方都越来越近,简直像是「狼来了」的游戏。 陈朋头皮发麻,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没有即使回头,或者对方若是悄无声息到了他身后,又会发生什么。 「快过来!」 唐恬在一间办公室里似乎发现了什么,王强加快脚步跑进屋里,「等等我」陈朋也想赶紧跟着进去,才迈开步子,忽然露在衣领外的一截脖子感觉到一股凉意拂过,鸡皮疙瘩都起了。 他浑身僵硬,本能比理智更快地发挥作用,脖子一格格扭动,眼珠斜到了眼角处,仿佛看到极其恐怖的事,嘴巴无声地张大到扭曲-- 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一具躯体,他的脸和面部如蜡泥般融化的模特近在咫尺,塑料烧焦的臭味就在鼻翼间,清晰可闻。 陈朋觉得自己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心脏要破喉而出,然而事实上他一点预警的声音都没能够发出来,就这样死寂的、悄无声息的,眼前一黑。 唐恬在房间里翻找资料。 「等等,陈朋呢?!」 三人专心致志地翻找资料,等头碰头分析完情况,一回神,王强发现陈朋不在了。 「坏菜了!」 三人奔出房间,王强差点跟一个人偶撞个正着,站稳后看到孤零零的模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离它远点不敢碰,望着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的甬道唿唤,「陈朋?」
第106页 他喊了几声,声音迴荡在空旷寂静的厂房,始终无人应答。 唐恬心中有不好的感觉,「模特跟上我们了,可陈朋不见了。」 几人就是前后脚的距离,当时她还招唿了他们,他们三个在里面说话动静也不小,陈朋不可能走到其他地方。 王强心急,在这片大喊着陈朋,还去附近几个房间找人。 张宁萱不敢过去,跟在唐恬身后,唐恬研究着模特,它一只手朝前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十分古怪的姿势。 唐恬拉着张宁萱朝前走,走了一段距离跟心急如焚的王强汇合,再回头一望,那模特还是伫立在门口。 王强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快找人啊。还看那恐怖的模特做什么!」 「陈朋说过,这个模特一直跟着我们,还越来越近。」唐恬指了下地面,「可现在,我们离它足有五十米远了吧。只能看到个模煳轮廓了,它还是没有动。」 王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动不是更好?动起来才可怕!」 张宁萱温言解释,「她的意思是说,模特不可能忽然就不动了。它可能达成了什么目的,所以不再跟着我们。」 三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失踪的陈朋,「你是说,这个模特可能跟陈朋有关?」 唐恬拍板,「把它带上。」 如果对方还要害人,自己能看得到案发过程,才能想到解决办法;二来,这东西身上肯定有陈朋消失的线索。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还是没找到张明。模特不重,但王强一路一直扛着,也是不轻松。 他喘着气,再次放下模特,想歇口气,把对方双脚放在地上站稳了,他直起身,跟模特的脸打了个照面,心里一突:这模特的五官怎么越来越清晰了。 之前烧化了,脸都融了。现在眉峰、眼窝、鼻子、嘴巴都逐渐浮现出来,立体有轮廓了。 连忙招唿唐恬他们来看,三人盯着模特,就这短短几分钟,模特的脸更加清楚了。 「陈、陈朋!」王强跟对方熟悉,惊恐地失声叫道。 唐恬一看,他不说还不觉得,一说直接肯定了,「是他!」 三人面面相觑,陈朋失踪,模特的长相越来越像他……若是在找到陈朋之前,模特的脸完全变成陈朋,他会怎么样?! 「他的手势,刚才好像不是这个。」 模特一直是王强在扛着走,唐恬在前面找路,这回又看模特,忽然发现了疑点,「他之前是前伸想抓什么的手势对吧。」 经她提醒,张宁萱和王强也想起了。 现在模特朝前伸出去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手掌朝上。 「这是阻止,还是比的五?」 唐恬盯着模特的脸,它五官尚未完全立体,不过看得出嘴唇紧抿着,面容愁苦,不是普通模特微笑的模样。 她灵光一闪,「这是陈朋!」 不知什么原因,偷偷尾随他们的模特窃取了陈朋的灵魂,把它关到了这具模特的身躯里。 如果是陈朋的话…… 唐恬转身问张宁萱,「这座厂房,有没有什么数字五相关的。比如五号仓库,第五个生产线之类的……」 话没说完,张宁萱低声道,「我知道有个地方。」 张宁萱说的地方是第五仓区,当时修建完工,就因为工厂出的事故和国企改制,再也没有机会投入使用。 三人里,两个都是弱女子,王强当仁不让地负责扛起塑料模特,他要带着模特移动,模特看上去是塑料做的,整个还挺沉,他犹豫了下,把手机从自拍杆上取下来,改为挂在了脖子上,「老铁们,我要拯救我的朋友了。接下来画质会比较摇晃,但更加精彩,千万不要走开!」 空出了手,他搬运模特顿时轻松许多。 三人在张宁萱的带领下,走向第五仓库。 仓库位于整个服装厂区的后部位置,大门上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铁锁,王强放下模特正想说他来砸,就见「文弱」少女唐恬从背包里摸出把斧头,对着锁头哐哐勐砸几下,火花四溅,女生面不改色。 「行了。」把噼坏的铁锁取下丢开,唐恬回头招唿两人,就见张宁萱和王强在她的目光下,默默后退了一步,她偏了偏头,「怎么了你们。」 「……没事。」王强重新抱起模特,提醒自己不要小觑了两个女生。大半夜来这闹鬼的厂区,还随身携带斧头的,胆子比陈朋都大,不敢惹。 「哎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唐恬跟张宁萱率先走入仓库,「跟你差不多的职业,」话没说话急忙叫道,「你别进来!」 没来得及进入的王强站在门口,她们两个已经走入了门口,视线没了阻挡他看到原本应该是空荡荡的仓库,地面躺着横七竖八的塑料模特,一眼望去宛如密密麻麻的人海,彼此的肢体叠压在一起,张宁萱和唐恬孤零零地在其中像是被包围,王强顿时抽了口气,「还有完没完啊!」 下意识把还夹在臂弯里的「陈朋」一把丢开,瞪着五官逐渐明晰的模特喷了口气,他简直对这玩意儿都有心理阴影了。 「你就别进来了,看着门。」唐恬低头,手电筒的光亮下,许许多多的肢体勾勾缠缠在一起,她艰难地寻找下脚的地,尽量避免挨到那些诡异的东西。
第107页 张宁萱也小心翼翼地垫着脚在塑料模特中找路。 王强背抵着门,侧站的位置能够让他对里外都看个清楚,「陈朋会在这里面吗。」 唐恬弯腰,斧头把面前横躺在地挡了路的模特推开,「不太好找。」 这些模特也穿着衣服,手电筒的光亮只能照见两米远的范围,再远光线昏暗,很容易跟真人搅混。 这仓库里的模特足有成百上千个,唐恬和张宁萱好不容易把外间的查看完,还是没有找到失踪的陈朋。 张宁萱忽然叫住她,举起一个腕錶,「这好像是那个男生的。」 唐恬晃了下手电筒,看到她手里的电子腕錶,还没说话门口的王强率先激动地叫起来,「对对,就是陈朋的!这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 唐恬和张宁萱对视一眼,「肯定在这里。」 张宁萱指了下一个小门,「那里还有个小仓库。」 两人越过模特人海,进入到小仓库。 有几个镶嵌在墙壁上的铁柜子,每一个柜子都上了锁,锁头还很新。 唐恬利索地举起斧头,斧刃闪着寒芒。 「哐哐!」 惊天动地的噼砍声惊的外面看守的王强缩了下脖子,嘀咕着,「看着那么文静,这劲儿真是厉害。」 唐恬退到一边歇口气,张宁萱默契地上前开锁,一个个一人多高的柜子依次打开,开到最边上的柜子,门刚打开,一只胳膊软绵绵地掉了出来,吓了张宁萱一跳。 「陈朋!」唐恬赶紧上前,男生趴伏在柜子的第二层上,脑袋压在伸出去的胳膊上,闭着眼脸色铁青,指甲翻起血肉模煳,在金属质地的铁柜上留下浅浅的抓痕。 摸了下脉搏,虽然微弱还有心跳,她不住拍着对方,又从背包掏出矿泉水洒到对方脸上。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陈朋终于转醒了,醒来就揪着胸口衣服大口大口喘气,仿佛被憋惨了一样。 「没事了。」唐恬拍着对方肩膀安慰,陈朋缓过劲来,看着她差点哭了,哽咽着,「我以为我要死了!」 「边说边走。」此地不宜久留,唐恬和张宁萱一起搀扶起还有些虚弱的男生,原路返回。 回到中央仓库,一见满地残肢断臂,或是蚺结在一起的模特,陈朋眼一翻,身体一软就要往下滑,唐恬连忙重重打了下他,「别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二番_(:3」∠)_ 第52章 勐鬼直播间2 两个女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人扶住, 陈朋咽了下口水,强打起精神,脚步虚软地被搀扶着, 在遍地塑料模特中穿行。 「陈朋!你没事太好了!」在门口的王强远远望见三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两人是大学同学, 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又有着相同的爱好,便一拍即合做了网络主播。他想赚钱是真的,同伴失踪为之担心也是真的。 现下见人好好的, 他实在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我也快吓死了。」穿行在模特人海中的陈朋苦笑,「我一回头, 那模特不知什么时候贴到了我面前来了。接着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中途憋的难受, 就像缺氧一样,都感觉自己快死了。幸好你们来了。」 他感激地看向唐恬,再晚几分钟他真的就没救了。 唐恬此刻没空跟他们闲聊,一直紧紧盯着地面,找寻空档下脚。返回的速度明明比来时快多了, 不过几分钟他们三人就走到了正中央,可她嵴背发寒, 越来越紧张,不住地催促着另外两人,「快一点、小心别碰到。」 冥冥之中好像有种感觉,要尽快离开这儿, 不然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中央部分的地面上残肢断臂更多,三人无法再搀扶而行,加之陈朋自觉恢復了很多, 于是三人换了阵型,张宁萱在前探路、他在中间,唐恬握着斧头在后面跟着。 每个人都踩着前一个人走过的地方,彼此相隔不到两米。仓库内静的窒息,门口的王强也仿佛察觉什么,屏住唿吸不再打岔让他们分神。 三人聚精会神,在手电筒的照明下小心迈着每一步。 「咔哒」 黑暗的角落传来诡异声响,唐恬一直紧绷的汗毛瞬间炸开,「快跑!」 前面两人也听到这响动,加之唐恬的预警,顿时宛如兔子一般头也不回拔腿狂奔,也顾不得踩到塑料模特了。 唐恬正要迈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差点摔倒,定晴一看,地上一个趴伏的塑料模特伸出去的手,五指紧扣在她脚脖子上。 该死! 她扬起斧头,迅速砍断对方的胳膊,原以为塑料碎裂是清脆的,她手感极其怪异,像是砍到软而韧的东西上,暗黑色的血水飞溅,猝不及防喷了一脸。 脚上束缚顿时解除,唐恬抹脸,睫毛上带着血珠,视野都有些被染红了,被她砍断的模特的断臂处正潺潺留着浓稠的血水,看的人毛骨悚然。 「活……的?」 塑料模特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远处有悽厉的悲鸣,唐恬忽然意识到,这具模型里可能真的囚困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灵魂。 就像陈朋的遭遇一样,那群醉酒误入废弃厂房的年轻人们,他们的身体静静躺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早已死去。 「唐恬!」已经跑到门口的张宁萱回头急急唿唤,那些模特蠢蠢欲动着,唐恬回神,握紧斧头,脚下狂奔,无数胳膊腿伸出来想抓她、拦她,斧头在半空划出凌厉弧线,将阻挡在面前的东西一一斩断!
第108页 血沫飞溅,战况空前! 几个唿吸之间,她身后那片尸山人海,大部分已经巍巍颤颤站了起来,朝着她作势欲扑,而身前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唐恬!」眼见着她离门口只有十步之遥,偏偏越来越多的塑料模特组成人墙拦截,拖延着她前进的速度,张宁萱急的就要返回救人,被王强眼疾手快拉住,「你不要命了!」 触手冰冷,激的王强打了个寒颤,张宁萱反应极大,几乎刚挨着皮肤就把他狠狠甩开,后退好几步发着抖抱住自己的胳膊,强忍着恐惧,哽咽道,「可是唐恬还在里面!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王强看向无力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的陈朋,和佝偻着肩瘦弱的女人,一咬牙,弯腰把之前附身陈朋的模特的胳膊利落地卸掉一只,「你俩待在这!」 扭头冲陷在塑料模特里的唐恬吼,「我来了!」 模特修长的胳膊成为了王强的武器,他挥舞着塑料手臂大喊大叫,强壮的身体像是坦克一样轰轰碾压似的冲进仓库,很快跟纠缠过来的模特杀红了眼,逐渐杀出一条血路,跟唐恬汇合,「这边!」 唐恬正厮杀到有些费力,见状精神一振,拼着一口气跟他汇合,两人一鼓作气连噼带砍、连跑带跳,终于冲过了这最后的几十米! 两人前脚跑出门外,后脚张宁萱和陈朋一人推着一扇铁门重重关上,四人死死抵住门,仓库内传来塑料物体沉闷地拍击着铁门的声音,力道大的震的门上的灰簌簌抖落。四人咬牙硬撑着,片刻后,杂乱无章的拍门声逐渐变小、停止,仓库内恢復死寂,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强趁着这功夫,赶紧去把之前被唐恬砸坏的锁捡起来,挂回门栓上,好歹里面再推不开了。 四人竭力,唐恬被张宁萱扶着,大口大口喘气,握着斧头的手垂落在身旁,因脱力而微微颤抖,黑红粘稠的液体沿着斧刃淌下,一滴滴砸在地上,形成小坑的水渍。 「妈啊。」王强一屁股坐在地上,忙不迭扔远了被当做武器的塑料胳膊,抹着额上的汗,「我这辈子心跳都没刚才那么快!」 唐恬感激,「谢了。」 王强摆摆手,气喘如牛。陈朋拍着他肩膀,激动地不住夸赞,「好兄弟、义气!我没看错你!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得了。」王强翻了个白眼,「你下次谨慎点不要让我们再救你,我就谢天谢地了!哎--」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翻身爬起来,去拿挂在陈朋脖子上的手机,「我看看,刚才我那英勇的一幕有没有拍下来。」 铺天盖地而来的礼物把直播画面几乎淹没,各色礼花爆炸的绚烂,王强看着后台数字,瞠目结舌,「十、十万?!」就这么一下功夫,已经破十奔十五去了。 陈朋凑过来一看,两人毕业没多久,口袋里一穷二白,他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当下眼睛都直了。 「哇好刺激啊!」 「那么多模特,肯定按了控制仪的,花钱不少吧。」 「就算是假的,这画面这规模比鬼片还精彩,投个深水炸弹,主播加油!」 「好吓人啊啊啊,期待接下来还有什么突破!丢个火箭炮!主播沖啊啊啊!」 …… 两人对视一眼,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的有点晕乎乎的,激动兴奋的情绪沖淡了刚才九死一生的惊险,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日子在像他们招手。 「有了这钱,我就可以给芳芳送她想要的香奈儿的包了。」 「拿了钱,老子要去最好的迪厅找最辣的妞儿!」 正在两人沉醉幻想之际,一声清冷的嗓音瞬间打破了美梦,「各位,有命活下去,才有命花钱。」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两人清醒过来。陈朋回来了,王强能把手机重新架在自拍杆上,摆弄调整位置,「走吧。」 唐恬瞟了眼手机,昏暗的光线,画质模煳,并不能完全照出每个人的模样,她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栋屋子没有进去过了。 「这里是行政楼。」张宁萱介绍。 行政楼有6层,两个楼道,里面有很多个小房间。有用的、值钱的东西早就被偷空了,唐恬他们找到最多的还是废弃的人事档案一类的资料。 「没有什么。」唐恬在201的屋子里看了圈,退出来,朝等着她的其余人摇头。 一行人接着朝下一个房间走去,队伍末尾的陈朋成了排头,202的木门是关着的,他随手握手门把手想推开,拧了拧,「锁了。」 话没说完,陈朋忽然觉得手上有些异样,低头一看,那圆圆的门把手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指甲尖利的惨白人手,正死死拽着他往门里扯! 「啊啊啊啊!」 骤然的惨叫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小心!」 后面的三人由于被他站在门前的身体挡住了视线,听到尖叫才意识到妈蛋又来了。 离他最近的王强一把环抱住陈朋的腰腹,使出吃奶的劲儿坠着自己的体重往后拖,憋红了脸,「这什么玩意儿啊力气太大了!」 张宁萱扑过来双手抓着陈朋被门把手吸住的胳膊往外扯,急的额上冒汗。 队伍最末的唐恬跑过来,就看到那人手不断往门里缩,指甲狠狠抠在皮肉里带出数道见血的抓痕,张宁萱、王强咬着牙正跟这股邪力僵持着,被两股力道撕扯的陈朋疼的脸都扭曲了,「我的手要断了啊啊啊!」
第109页 「闪开!」一直拎着斧头没离手的唐恬见状,斧头高高扬起,三人一惊,张宁萱快速地让开位置,王强不忍睹视地扭过头去、陈朋吓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姐、大姐我的手--」 锋利带血的斧头在半空划过铮亮的弧线,又准又快递噼到作恶的那只门把手上,腥恶的黑色液体四溅,陈朋悽厉的喊叫戛然而止,拉着他的两外两人收手不及,三人顺着巨大的惯性顿时后仰,跌成一团。 「哎呀我的屁股!」 「痛……」 陈朋脚软地坐在地上,心有余悸捧着自己完好无损右手,眼泪都快涌出来了,「我、我的手。」 那门把手变成了死人的手,也只露出手腕以上的部分在外面,五个手指头还死死抓住他的,唐恬那一斧子砍在对方手掌上,几乎擦着他的手指头而过,差点没吓尿他。 「没事。我噼的准。」唐恬收斧,从地上捡起那半只手掌,又是塑料模特。 是女模特,五指修长莹润,被砍的断面泛黑,流着被烧融似的焦臭黑油。 陈朋心有余悸摸着手,欲哭无泪,「为什么老是冲着我来。」 一次两次,是看他好欺负吗。 「看你胆子小呗。」王强拍拍屁股爬起来,赶紧去捡刚才情急之下被丢到地上的自拍杆和手机,「我看看我的宝贝摔坏没,坏了没法直播我就找你算帐!」 陈明苦着脸,「这地方太邪性了。」 幸好手机没事,只是刚才一幕也没拍下来,好多观众在问发生了什么。四人继续前行,这下陈明说什么都不敢再最后了。王强自告奋勇在队伍最后面,冲着镜头绘声绘色解说刚才发生的情况。 「我一看,嘿好傢伙,那门竟然成了一只手!正抓着我兄弟不放!这还了得,我赶紧上去,一顿勐拽!」 聒噪的男声在空荡荡的办公楼喋喋不休的响起,倒是不让人觉得寂静的恐怖了。 刚上三楼,唐恬带队朝右边拐,进入了第一个屋子。张宁萱随后进入,陈朋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等一等,」忽然止住身后王强喋喋不休的解说,惊疑不定的朝左边幽深的通道张望,「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王强还以为对方是在搞气氛,一脸配合,「对对,我也听到了。」 陈朋几分急躁,「我没给你开玩笑!你仔细听听!」 王强神情也收敛了散漫,凝神细听。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有奇怪的声响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很轻,但是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楚,像是什么东西扫在地上一样,迴荡在幽暗寂静的楼栋里。 王强握着自拍杆的手攥紧了,后背上寒毛直起,哀嘆,「我靠,不是又来了吧!」还有完没完了! 余光看着唐恬和张宁萱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跟上去,「哎,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唐恬正想说她也听到了,一个我字还没说出来,寂静幽暗的走廊尽头忽然发出物品坠落的声响,仿佛什么柜子被摔在了地上。接着窸窣声响越发近了,两个男生在后面的拐角处,首当其冲看到异样,脸色顿时大变,一个箭步冲到唐恬和张宁萱的身边,用力拉了她一把,嗓子几乎破音地嘶声尖叫,「真的是鬼!这次我真的没有看错!」 第53章 勐鬼直播间3 「快跑!」 两个男生一个拉着唐恬, 一个拉着张宁萱,两人身不由己的被拉着往前跑,唐恬还在吐槽他们俩是脑子瓦特了, 这一路上的惊悚遭遇不是遇鬼难道是在玩游戏吗。 结果扭头回望,就见刚刚走的拐角那冲出来一个仿佛蜘蛛一般倒着爬行的女人, 无数肢体向后弯曲脸朝天仰着,长发垂在地上,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她移动的时候长发扫过地面发出的声音! 瞬间明白他们两个人想说的是, 这次是见到真的鬼,再不是模特那些东西。 唐恬也不是第1次见货真价实不打折的死鬼了,但造型如此恐怖的女鬼还是头一回见。本来是两个男生拖着他们跑, 在见到那个蜘蛛女冲过来之后, 唐恬大喊快跑,一把扯过张宁萱,奔跑的速度比两个男生都还要快一些,很快把他们拉下一段距离。 王强&陈朋:「……」 以为是青铜,结果居然是王者吗! 王强跳下台阶, 拐弯的时候扫到了身后就隔着20来米的距离,惨澹的月光从破洞的窗户投入, 照的那女鬼清晰面目,当场腿都快吓软了,「我的妈呀。」 他拉着旁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陈朋带着他跑。后者喘着粗气,今晚上不是冲刺逃跑就是拔河赛, 又被在仓库里关了一会儿,无论精神还是身体已经快接近极限了。 4人飞快的在楼梯上一层一层的几乎是跳跃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 可那女鬼更快,20来米的距离,在拐了4层楼之后,那女鬼离他们只有一层楼的距离。看着前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黑白两个少女的身影。王强拖着仿佛水泥般沉重的陈朋叫苦不迭,前方看着孱弱单薄的少女拖着个女人,跑得居然比他这个常年运动的人还快。 「我、我不行了!」高强度的刺激和剧烈的运动下,陈朋腿脚酸软,喘息着快要翻白眼了。 「坚持住啊兄弟!」王强咬牙拿出冲刺的速度,根本不敢朝后面看一眼。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窸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浑身汗毛都起了,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一个四肢挂在天花板上,长发垂下,满脸狰狞的女鬼朝着他吐露鲜红舌头。
第110页 早就强弩之末的陈朋看到突如其来的恐怖一幕,连叫都没叫出一声直接两眼一翻,软绵绵的昏了过去。 「我艹你大爷!」屋漏偏逢连夜雨,胳膊上骤然下坠的重量压的王强差点没眼前一黑。 女鬼砰地在他身后跳下,王强咬着牙关弯腰架起昏过去的陈朋,把对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紧紧抓着他的腰,尾随着唐恬二人的背影继续下楼。 跑在前面的唐恬和张宁萱发现了不对,他们已经拐了不止12个弯了,本来应该到了一楼,可是拐弯时瞥到的下方重重楼梯,显然向下还有很多层。 这么深的楼梯,到底是通往哪里! 「不行!」唐恬一凛,直觉不能再无休止地继续下楼了,身后王强气喘吁吁架着昏死过去的陈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紧追其后的就是张牙舞爪的女鬼。 眼见着上天无门下地无能,张宁萱焦急地东张西望,忽然一把拉住唐恬,「这边。」 两人沿着走廊飞奔,进入到一个房间里。这屋子似乎是领导的办公室,有一扇对着天井的窗户。 「快过来!」唐恬从一扇门内探出头,挥手招唿着王强。 王强架着人沖入门内,唐恬和张宁萱二话不说赶紧关上门,插上门梢。几乎刚刚做完这些,木门被撞的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重重的撞击声迴荡在空旷的工厂。 唐恬和张宁萱合力把一个书柜推过来,王强连忙放下昏迷的陈朋,过来帮忙。刚刚把书柜抵住门,「砰」忽然什么东西重重甩在门上,三人连连后退,警惕地盯着簌簌抖落灰尘的单薄的木门。 「砰砰」 又是两声巨响,接着啪啪啪一阵连绵不绝的拍门声,就好像很多人乱七八糟地在拍门。 「什么东西!」王强惊的声音都变调了。 唐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强脸色难看,一脑门的汗。张宁萱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缩在墙边。 过了片刻,见始终无人开门,那怪物拖动着身体,缓缓走了。 三人又等了会儿,见外面没了声息,才悄然松了口气。 王强还算警惕,目光示意唐恬是否要开门。 唐恬摇摇头,走近门边,伏趴下去想从门缝观望下外面。 门离地面大约竖起一枚硬币的高度,唐恬必须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才能侧头从门缝看到外面。 她的眼,猝不及防对上了一片血色。 因为离的太近,只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冲击太强,脑海中一片空白。 等到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在看外面,外面的怪物也趴着朝里看! 那双血红的眼睛充满怨毒,无数惨白的手指如利刃般唰地插入门缝,就要挖去唐恬的眼睛。 「小心!」 这回在旁边等着,一直盯着门缝的张宁萱和王强反应迅速,一人把唐恬望后拉,一人去踩那些张牙舞爪的手指。 怪物尖利的指甲带起的风擦过眼皮,唐恬惊出一身冷汗,借着张宁萱后扯的力道就地几个翻滚,到了安全距离。 手指不甘的抓挠着地面,被王强踩了的手指指骨扭曲变形,依然不依不饶不知疼痛的想去撕他。 「什么鬼东西啊!」王强跳着脚踩了好几根手指,见唐恬安然无恙,连忙躲开抓挠,退到两个女生身边。 唐恬定了定神,「我看到了,像是很多个人黏在一块儿,很多胳膊和腿……」 「好了好,我只是吐槽,不是问具体模样。你不用那么认真详细地说,」王强求饶,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叫苦不迭,「这是我的噩梦吧?这真的是现实吗!现实中怎么会有这些玩意儿!」 他后悔了,应该见好就收,救了陈朋出来他们就该离开这里的! 张宁萱的视线落到胡乱抓挠地面的手指上,忽然在一个地方停住,低低叫道,「阿月?」 「什么?」 张宁萱红了眼眶,朝前疾走几步要再次分辨确认,唐恬拉着她不让她再过去,她挣了两下没挣脱,站在原地愣愣盯着那根手指,指着道,「那是我室友和最好的朋友。」 「我们是一个村里长大的,一起读书、一起打工,在一个流水线上,我在上,她在下,吃饭上厕所一直形影不离。」 张宁萱流着泪,「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是我陪她去挑选的。样式很特别,金店老闆说是香港进口的,大陆都没有几只。她就要结婚了,男朋友对她很好。她还说,」她哽咽着,「等生了孩子,就认我做干妈。」 唐恬沉默,一直骂骂咧咧的王强也安静下来。 张宁萱满含期望地唿唤,「阿月,我是阿萱啊!你最好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那些惨白的玩去成爪的手指刚开始还是继续抓挠着地面,在水泥地板上留下无数道深深的抓痕。 在张宁萱坚持不懈的唿唤下,那只戴着金戒指的手慢慢停下了,其他手指也缓缓停下动作,趴在地上不动了。 「阿月!」张宁萱激动,她勐然发力,唐恬没拉住她,「张宁萱!」 张宁萱此刻仿佛没听到唐恬跟王强担忧的唿喊,她几步到了门边,眼里满是泪水,那只她熟悉的朋友的手,从手背朝上的姿势变成了掌心向上,朝着她摊开手,五指微蜷,指尖微微颤抖,像是要握住什么一样。
第111页 「阿月!」张宁萱乍逢旧友,又喜又悲,见此情景心神巨震,蹲下来就要伸出手去握。 「不要!」唐恬紧随其后见到这一幕,头皮都要乍开的感觉,手指堪堪抓到张宁萱后背的衣服,而蹲下去的她,手已经迫不及待、颤颤巍巍地握上了昔日好友的手指!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电光火石间张宁萱被人揪着后衣领用力扯过去,而唐恬随着惯性整个人被甩到门边,门缝里刚才还安静地摊开手掌想握住好友的手指,勐然间蹿出一大截,五指成爪、狰狞地一把拽住唐恬的脚腕! 「唐恬!」 王强惊唿,他在角落照看昏过去的陈朋,离门边好几步远的距离,完全赶不及营救,眼睁睁看着张宁萱被救下,踉跄着跌坐在地,而唐恬被那只手扯着脚脖子往外拉,猝不及防扑倒在地,狭窄的门缝里伸出无数只手,张牙舞爪地攀附上她的脚背、脚腕,死死把她往外撕扯! 「唐恬!」回过神的张宁萱慌张地扑过来,王强也赶紧来帮忙,「坚持住!」 而这个时候,使劲挣扎的唐恬眼前蓦然一黑。 ------ 寂静远去,周围一片热闹,很多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在身边擦肩而过。 唐恬睁开眼,视野里是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工微笑的脸。 淳朴的乡村少女刚踏入大城市不久,不算貌美,也是年轻充满着朝气。 是张宁萱……唐恬张了张嘴,听到陌生的声音从嘴里发出,「阿宁,我找人算过了,十月初八那天是个好日子。」 轻快的嗓音脆生生的,带着少女的娇俏和喜悦。 「那好呀,定下来了就好。」年轻时候的张宁萱柔柔的笑,唐恬看到自己挽上好友的胳膊,亲热地说着体己话,朝着厂房走去,「那天你来给我做伴娘吧。以后生了孩子也认你做干妈!」 「好呀。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少女温柔的道。 通过阿月的视线,唐恬看到许许多多像她们两个一样年轻的女工,她们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从四面八方如蓝色流水般汇入到第二厂区,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直死眼app又触发了。唐恬勐然意识到什么,看到进入厂房后,墙壁上极具二十年前风格的黑色楷书标语「抓生产、保质量。」 路过的打工卡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机械时钟,上面日历清楚显示:1998年7月13日。 出事那天! 唐恬一凛,立刻在阿月身体里大声唿喊,「不要进去!马上就会出事故的!」 「死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人毁容了……离开这里!」 然而无论她怎么吶喊,欢喜地跟张宁萱谈论结婚事宜的阿月什么也没有听到。 不行。 唐恬心中颓然,虽然明知这是阿月的记忆,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如何改变不了,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些鲜活生动的女孩子们带着灿然笑容走进工厂,即将迎来一场毁灭她们一生的事故,也是痛心不已。 准备好了的女工们熟练地落座在自己位置上,开始了流水线上一天的工作。 她们每个人手上的活儿都是轻车熟路,拉长不时在各条流水线上查看、指导女工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有人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其他埋头做工的人有的抬起来,困惑道,「好像是焦臭--」 话音未落,惊恐的尖叫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轰然炸开,火光熊熊,粉尘漫天。 俯身在阿月身上的唐恬也被爆炸带来的冲击波给震晕了,片刻后,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出来了? 唐恬低头,紧接着看到自己手指上那颗金戒指,她还在通灵中。 四周火光沖天,阿月孤单地站在角落,那些火好像能穿透她的身体却不会造成丝毫伤害,外面远远传来哭喊嚎叫,她发着抖,情绪也传导到唐恬身上来,茫然、恐惧,害怕,「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人吗……?」 「救命啊」她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走着,一步一个血脚印,企图找人求救。 救护车和警笛声响彻夜宵,她行走在火焰里,看到了好多跟她一样幽魂一样的女工们。 她们流着泪,目睹着自己的身体被火焰吞没。 外面有人唿喊着,竭力进来营救,有小部分女工倖免于难,但也烧的不轻。 「我死了吗。」 阿月终于意识到了。 唐恬不忍睹视,闭上眼。 所有遭遇不幸的女工绝望、痛苦的情绪都传导到了她身上,她现在完全感同身受,心都揪紧了。 火光渐渐熄灭,接下来变成了永远的昏暗死寂。 事故很快被查明,厂长和相关责任人都付出了应付的代价。本就在国企改革的浪潮中摇摇欲坠的工厂无人接手,连她们的后事都是草草操办。 无辜的亡灵们不得不接受了现实,三三两两徘徊在因查封而停工停产的厂房里,祈祷着早一日投胎转世。 意外殒身的人通常执念不深,一年过去,这些女工的数量慢慢在减少。而阿月心中有执念,待的比其他人更久点。 两年过去,昔日的男友前来祭拜她,述说了自己将要结婚的事情,和对她的怀念。 阿月心如死灰,执念终于消散,打算早日投胎。 没想前男友走后不久,一个不速之客悄然来到这里。
第112页 「这人想做什么。」 唐恬借着阿月的眼,看到深夜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独自潜入了厂区。 隔得很远,阿月躲在墙角,只看到对方手上拿了一个罗盘,顺着罗盘的指示东走走,西走走,嘴里念念有词,「干三位、坎归离……」 还不时教导那少年几句,看样子是对方的师父。 这里出事故以后,厂里也是请了人来念过经敲过木鱼,给她们举行过奠仪。 只不过都是在白日里,正大光明的由副厂长领路。 这个深夜潜入的人,引起了阿月的注意。 它原本想偷偷跟上,没想对方好像能察觉她的存在,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让它不寒而慄,只好远远缀着,看他在干什么。 唐恬也对这人很关注。 那人身形像是被一团浓雾笼罩着,凭藉鬼魂的眼力都无法看穿样貌,可若说是正派之人,显然干不出深夜潜入鬼鬼祟祟的事。 而那人身上,唐恬也察觉到了浓郁的怨气。 这傢伙到底想做什么。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和阿月心中升起了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破墨、华年、谳牍的地雷~让小萌物破费啦。 四人组到底有几个活人呢~这是个问题。 第54章 谁是鬼1 那人最后到了储藏原料的地下室, 阿月飘到楼梯那,忌惮着对方不敢下去,躲着拐角悄悄往下探头。 男人让身边的小徒弟给他打着手电筒, 从宽大的道袍里掏出一个人形的木偶! 一股战慄顺着嵴背瞬间蹿上,唐恬死死盯着那东西, 再熟悉不过的人偶,木头制作的十分精细,眉目栩栩如生,赫然就是她之前在别墅捡到的那种! 那人掏出人偶, 咬破指尖在人偶眉心、手脚部位点了点,沾染上鲜红的血迹,给人偶点灵。 接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符纸, 一层一层包裹在人偶上像是给穿上纸衣服, 又拿出寸长的、铮亮锋利的钉子,嘴里念着什么,对准木偶的心脏勐地正要扎下,忽然察觉到什么,目光如炬刺透周身那团阴郁浓雾, 手下翻飞,闪着银光的针尖直直射向她! 唐恬顿时剧痛无比! 「唐恬!醒醒!」 脸上被人轻拍着, 焦急的唿唤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唐恬呻吟着,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 「……我没事。」 通灵后遗症太大了。 摇晃了下脑袋,她神志渐渐恢復清明,看她安然无恙, 张宁萱和王强都松了口气。 正好陈朋也悠悠转醒,睁着空茫的眼睛,「刚才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王强没好气踢了下他腿,「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吓昏过去!你晓不晓得我扛着你逃命,差点没跑断气!」 陈朋挠挠头,感激不尽,「谢了兄弟!这个时候都没有扔下我!」 「我倒是想啊。」王强愤愤。 两人一说话又热闹起来,唐恬缓了口气,看到自己一只脚上没了鞋子。 唐恬:「??」 张宁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白皙的脚腕一道血痕,正是刚才阿月抓的,「抱歉,我一时没控制住,差点害了你。」 「不关你的事,」唐恬有些庆幸刚才触发了死亡之眼app,看到了一直追寻的重要线索,「就是我的鞋子呢。」 张宁萱默默地指着门缝旁一堆破烂玩意儿,「刚才情急之下,它们抓扯着你鞋子不放,王强只好把你鞋给脱了。」 陈朋昏迷在旁没个用处,就他们两个,一个死死往后拖人,一个手忙脚乱去脱鞋,再晚一点对方就把唐恬的腿给生生掰折了,千钧一髮之际也是急得够呛。 「……」这战斗力。唐恬摸了摸腿,还好没其他伤势,把掉在门边的鞋捡起来穿好。 「你刚才怎么晕过去了。」张宁萱是心思细腻的人,一路并肩而来,唐恬的胆魄她深有体会,不认为她会被吓晕。 提起这事,唐恬敛了神色,压低了声音,「阿月告诉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我们现在要去储藏原料室,找一样东西,才能救她们。」 张宁萱不明所以,见唐恬不愿多说,也没有多问,「王强刚才看到她们已经走了,我们现在出去?我知道地下室在哪儿。」 四人修整了下,确定外面没有怪物,一鼓作气开门沖了出去。 这一次没有人来阻挡她们,一行人来到室外,「起雾了?」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大雾,能见度很低,隔着五米就看不到人影了。 这雾极浓,阴风阵阵,不似寻常的雾气,流动似的紧紧笼罩着他们所在的区域。 他们走了一会儿,明明两栋楼相隔不远,却完全看不到另一端的影子。 「这雾有点怪啊。」这下其他三人也察觉不对。 王强抹了把脸,有些疲惫,「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唐恬若有所思,忽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的直播还有信号吗。」 王强看了眼,「有啊,谢谢这位『勐鬼来袭』老哥的打赏--不愧是我花钱买的专用流量包,信号槓槓的!」 唐恬看了下自己的手机,一格信号也没有。那边陈朋也说,「我怎么没信号。」 「你那破手机该换得了。这次直播结束你就可以买个好一点的手机了。」
第113页 「那我不捨得。我还要给女朋友买包呢。」 唐恬心中明了,摸出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的黑手机,戴上蓝牙耳机,打开上次获得的奖励「冥道殊途」app。 耳机里响起四面环绕带回声、女人鬼气森森的声音,「欢迎使用冥道殊途。」 「人间有人路,阴间有鬼路。当你找不到路时,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找到活下去的路。」 「--或者是,通往地府之路。」 唐恬设置了厉鬼警告,只要附近一公里内出现红点,地图就会提示。 一眼扫过地图,上面显示三个绿点,和一个红点、一个黄点。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黄点,点开说明。 【黄点:一种代表将死未死、身体状况极弱之人。】 【第二种情况……】 app的情况证实了唐恬一直以来的猜测没错。 她瞟向自己的绿点,看到紧紧贴着她、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一个红点,晓得陈煦寸步不离跟着她,心中稍安。 唐恬试着输入目的地「原料储藏室」,地图上显示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 「警告!您已进入鬼域。范围10公里、强度3星,持续时间预估超过三小时。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走路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鬼域是厉鬼自带的特殊技能,形成一处磁场,与外界屏蔽开来,鬼打墙就是其中一种。就像当初张月跟陈煦打架,打的天翻地覆楼都快毁了,等结束后几乎不影响外界。 这导航给出的路径时断时续,而且随时都在根据鬼域的变化而变化。很多地方甚至是无中生路,没点勇气的人还根本不敢走。 「你们相信我吗。」唐恬说,「接下来我说怎么走就怎么走,千万别乱跑、别走散,紧紧跟着我。」 「好!」 「没问题!」 这一路同行,看着单薄孱弱的小女生,屡屡把众人从危机之中解救出来。三人心中也对她产生了些信赖之情。 唐恬一手拿电筒,一手端着手机,后面的人都跟着她。每个人手中的电筒是唯一的光源,亦步亦趋跟着她,不时左右张望着,提防着黑暗中可能窜出来的某些东西。 身后雾气已经浓的明明人就在身前,却只能看到模煳的轮廓,每个人如同半瞎。弯弯绕绕走了几分钟,面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然置身于厂房内。 「我们什么时候进屋的。」三人一头雾水,明明之前都还在开阔的外面。 唐恬看着地图,上面显示的路线直接穿透面前坚硬的墙壁,她深吸口气,「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候了。」 她伸出手,贴近墙壁。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女生靠墙的手、胳膊被逐渐吞没,她迈步向前,整个人消失在墙壁里。 三人:「……」 我去! ……不过,今晚上大概真的见了几次鬼,三人心理素质都有了稳步提升,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鼓起勇气依次进入墙壁。 「我今天三观都毁了。完全重塑了!」等张宁萱过去,陈朋嘀咕着,只觉这一晚上过的心力交瘁。 王强用手肘碰了下他的背,眼神示意了下墙里,「我觉得我们今晚能见鬼,完全拜她所赐。」 他们之前直播好几次了,哪一次是真的遇到这些恐怖的事? 只有今天。 「你想干嘛!」陈朋警惕地瞪着他。 王强晃了下手机,「她可是我们的摇钱树。」 抱紧这根粗大腿,以后还愁赚不了钱吗。 陈朋几次死里逃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钱和命我还是选择命!」他决定今晚要是能平安逃离这儿,以后再也不做这瞎几把寻鬼直播了。 王强鄙视,「瞧你这齣息。」 陈朋没理他,赶紧钻入了墙壁。 王强紧随其后。 出来发现唐恬和张宁萱正蹲在地上等他们,张宁萱愁容惨澹。唐恬则是目光在面前宽阔的厂房内和手机上游移,拧着眉思考。 「怎么不走了?」 唐恬指指面前,「看着空阔吧,走错一步就是十六米高空。」 看着像是安全空荡的厂房内部,实际地图上显示这一片是楼顶区域,且还有三四个空间交错重叠,导航给出了唯一一条活路,不容许半点踏错。 张朋和王强不约而同吞了吞口水。 「跟紧我。」唐恬招唿着,率先爬在地上,匍匐前行。因为地图显示面前的道路实际是在通风管道里,无法直起身子。 张宁萱和陈朋都乖乖地跟上。 「什么啊。」王强不信邪,嫌直播他趴地上不好看,于是半蹲着朝前走,没走几步脑门哐当一声撞在看不见的东西上,顿时痛的他龇牙咧嘴。 眼看前面的人都爬远了,也没法再顾及形象,赶紧趴地前行。 除了趴伏前进、还跳跃高楼、穿过热浪滚滚的浆洗车间、躺在流水线上被运送到锅炉里…… 把一行人折腾的,刚开始王强还有力气骂骂咧咧,到后来话都不想说了,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出来了。」 唐恬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他们终于走出了雾气,来到真实存在的存储原材料的仓房内。而导航也宣告今日使用次数结束,图像变成了灰色,暂时不可使用。 其实两栋楼顶多十分钟的路程,可在鬼打墙之中他们起码走了四十多分钟,所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第114页 陈朋搓着手低骂,「这雾气太他妈诡异了。」 「你们没事吧。」唐恬手中的电筒从每个人身上照过,三人都在,脸色不同程度有些疲惫。 三人摇头,唐恬便转身继续前行。 没走两步,通道尽头那里忽然响起脚步声。 四人顿时屏住唿吸,戒备起来。 对面的人奔跑着,很快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那是一个女人,看见唐恬和张宁萱,勐地一呆-- 她跟张宁萱,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唐恬!」对面的「张宁萱」一下剎住步子,喘着气惊惶地叫到,「你旁边的不是人!」 唐恬和陈朋、王强三人一下往旁边让了好几步,惊疑不定地瞅着他们身旁的女人。 这一路,众人分散过几次,比如过墙过洞的时候,都有个先后,而且在大雾里伸手不见五指,什么时候队伍里混个鬼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身后戴着口罩的张宁萱有些闷的声音带着颤音,祈求地望着唐恬,「我是真的!不信你摸摸我,我、我有实体!」 她仓惶而无助地伸手,唐恬下意识后退一步,张宁萱的手顿在半空,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是我啊,我才是真的!」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哭腔。 「你胡说!」楼道那边的张宁萱低低叫起来,充满着压抑的愤怒,「刚才雾气很大,完全看不到前面的人,我跟你们走散了,急的到处找你们。」 唐恬问陈朋,「你一直在张宁萱身后,她有走丢过吗。」 陈朋脸色发白,「有分开过,但时间很短。」 「不可能走散,」王强笃定道,「我们一个接一个,都紧紧跟着你。就算错开,也不可能相距那么远。」 这说的也是,对面的女人是从另一个通道过来的,跟这边的入口相差有百米。 事实已经很明白了。 唐恬扭头望过去,从背包里摸出斧头,陈朋跟他们这边的张宁萱默默地往旁边让了让,贴紧墙壁。 「这么勐?」王强一拍巴掌,「我也上!」 从腐朽的消防柜里捡了把消防斧在手里掂了掂。两人拿着武器,神色不善地朝对方走去。 这一晚上都在逃跑,王强心中也憋了火气,一群鬼干不掉,这落单的一只跑到他们面前,这是自找苦吃。 「张宁萱」悽苦地摇头,连连后退,声音哽咽,「我真的是张宁萱!我、我记得今天晚上我们吃的菜!对,你可以问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唐恬停下脚步,他们这边的张宁萱抢着道,「凉拌豆皮、酱肉、蛋花汤!」 「你为什么会知道!」对面的女人不可置信。 王强冷笑了下,迈前一步恰好走在了一扇屋子的门边,冷白如霜的月光洒落进来,显得他的脸有几分狰狞兇相,「因为她是真的。怎么样,你这个冒牌货,一而再再而三愚弄我们,我受够了!」 张宁萱踉跄了下,不小心踩到杂物崴了脚,一下跌坐在地上,手撑着地在两人虎视眈眈的逼近下挪动着,「不、等一下!唐恬你信我!我还知道、知道--」 她挪到了楼梯口,艰难地攀扶着扶梯站起来,一瘸一拐想朝楼下跑。唐恬他们追到拐角处,居高临下望着她,她正站在楼道通风窗口的位置,一缕月光投落在她身上。 「等一下!」唐恬忽然阻止跃跃欲试想冲上去砍杀的王强,把手电筒的光亮对着她从头到尾照了照,张宁萱被灯光刺的抬手挡脸,唐恬的目光从地上一扫而过,眉头挑了下。 「算了,她们也可怜人。不用管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儿才是正事。」 唐恬一拉王强,对方骂骂咧咧跟着她折返回去。 那女人悽惶无助地,缩着背远远跟着他们,他们走她也走,一旦停下,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蜷缩着不敢靠近。 「别跟着我们!」王强虚虚挥舞了下消防斧,怒目而视。 见他们二人回来,陈朋问,「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当然不是。」唐恬说,走到他们身边,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斧头划破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噼下,把他们身边的「张宁萱」从头到脚噼成了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这个故事应该能结束。 到底谁是鬼好像已经慢慢清晰了~ 陈明 陈朋 张明 张朋……我是如何写出了四个名字。。。脑子瓦特了。 第55章 谁是鬼2 粘稠的黑色液体飞溅, 喷了猝不及防的陈朋一脸,其余人也是目瞪口呆。 而「张宁萱」惊讶的神色仿佛凝固住了,被噼成两半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伤口处留着腥臭粘液,躯体很快变成硬邦邦的塑料。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陈朋哭丧着脸, 忙不迭在手臂上蹭掉满脸污渍。 王强看看面色冷清的唐恬,又看看地上的塑料模特、不远处惊惶的张宁萱,半晌张了张嘴,「我说, 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模特伪装极妙,还能说出只有张宁萱和唐恬知道的事情。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唐恬不欲多说,「走吧, 别浪费时间了。」 张宁萱则是长舒了口气, 快步走到唐恬身边,「还好你认出我了……」 话没说完,看到对方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身在前面带路,「走吧。」
第115页 张宁萱有点不知所措, 看其他人跟上,自己也连忙加快脚步。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储藏化学原料的地下室。 「好大啊!」 顺着扶梯一路向下, 陈朋惊唿。 这个地下室说是仓库差不多,有一整个大型停车场的大小。因为在地下,常年不透风,弥散着股怪味。 「我们到这里是来做什么。」 三人不解地望向唐恬, 唐恬扫了眼仓库,里面有无数大大小小用来储藏的原料桶,「刚才跟阿月的接触, 我看到了些东西。」 「她们是被人封在这里的。没有办法解脱,日夜徘徊在人间,逐渐变成怨灵。连带着这座厂房也变成了怨屋--咒怨你们看过吧,集结了怨气的地方,只要普通人进来就容易被缠上。就像当初无意闯入这里的几个喝醉酒的年轻人,再也没有办法出去。」 陈朋和王强齐齐吞了吞口水,「我们能出去吧?」 张宁萱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往前跨了一步语气激动到发颤,「是什么人要这样做!太过分了!阿月她们没跟人结过仇,本来遭遇事故就已经很不幸了,谁这么丧尽天良!」 唐恬不答,只是说,「我在阿月的回忆里看到过那样东西,是个层层符纸包裹的人偶,那人应该是把人偶藏在这里了。我们要找到这东西,才能让她们解脱。」 其余人:「……」 这是大海捞针吧! 放置无数原料桶的漆黑地下室宛如黑潮漫漫,众人如在其中沉浮,一时嘴里有点发苦。 这么大片空间,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我到那边去。你们小心。」唐恬故意朝着最深处走去。其他人也各自分散开来,每个手中的电筒是唯一的光源,橘黄色的微弱的光芒,半径一米开外被黑暗给吸收一样彻底淹没。 唐恬独自走到黑暗中,回头看三人已经没了踪影,这才摸出黑手机,看见app里张月还在沉睡中,就把小明叫了出来。 她当然不指望纯靠人力在这偌大杂乱的地下室能找出那人藏着的人偶。 所谓术业有专攻打,当然要找专业的来。 手电筒昏黄的光晕下,出现一个矮小的人影,歪着头半蹲着,兴奋地作势欲扑到她身上。唐恬连忙手指抵住嘴唇,「嘘」,压低声音几乎用气音在说,「小明,我们来玩一个捉迷藏和找宝物的游戏。」 「找到这个地下室里最让你惧怕的东西,并且要悄悄的,在这个过程中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哦。」 小明浑身一哆嗦,第一次露出张牙舞爪笑以外的、可以说是惊恐的表情,眼珠滴熘熘地转着,悄悄偷瞄着她身后。 她身后? 唐恬立刻转身,身后空荡荡的,只有她落在地上的颀长的影子,静默地注视他们。 「……」四星厉鬼,果然非同凡响。唐恬摆摆手,「不是它,是另外的、让你觉得害怕的东西,像是人偶啊符纸啊之类的东西。」 小明兴高采烈地仰着脸,咧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身影咻地不见了。 吩咐完了小明,没等唐恬开口,原本灯光在前、她应该在身后的落在地上的影子,诡异地缓缓移动到了她身前,是个短头髮的影子。 薄薄的一片黑影如水流般拔地而起,站在唐恬面前时又是西装革履、面色青白的厉鬼。 唐恬小声,「哥,帮我找找东西。就是我放在家里书柜下面的那个抽屉里的人偶。」 陈煦听了,没什么反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唐恬还以为它没懂,抬手比划着名正想再描述的详细点,忽然耳朵一动,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啊啊!」远处王强和陈朋惨叫着从两个方向跑到中间,惊恐地抱在一团。 「怎么了!」张宁萱听到响动也迅速跑回来。 唐恬四处张望,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天花板上方、通往楼上的阶梯、看不见的仓库黑暗深处……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别别过来!」王强和陈朋抖的有如筛糠。两人抱的死紧,脸色极度恐惧,看着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无数鬼影。 「快跑!」唐恬立刻跑回去,陈煦也钻回影子,跟着她如影随形。 然而到处都是厉鬼,出口也被堵住,四人根本出不去,被彻底围困在地下室,影影幢幢的鬼影包围中,唐恬从背包里摸出装着她血液的试管,沿着他们一圈洒了个大圆。 「你在干什么?!」王强满是震惊,陈朋看着她仿佛看到大变活人,张宁萱闻到这股血腥气,不适地往后缩了缩,小心鞋裤被溅上血液。 「保命用的。」握着一把匕首,那是她用来削水果和防身的武器,其他大件的东西过安检不方便,也就只有把这薄薄的,一片水果刀留在了身边。 把血液抹在刀刃上,唐恬道,「别出圈。它们进不来。」 那些女鬼匍匐着、张牙舞爪如黑潮袭来,距离陈朋这方最近的女鬼,对方尖利的手指伸出,刚刚碰触到血液画做的圆圈,一下惨叫起来,它的手背灼烧的焦黑一片,散发着难闻的黑烟。 三人目瞪口呆,王强叫道,「你还说你只是个午夜电台的主播!」 「副业驱鬼。」唐恬面不改色,手中抓着匕首,神色并没有丝毫放松。 那些鬼魂被激怒了,齐齐尖啸,撕心裂肺,震的厂房残缺的玻璃炸开。
第116页 四人捂紧耳朵,眼见着那些匍匐的鬼影已经近在十步之遥,前面的女鬼身体接触到了血液,被灼伤惨叫,后面的压着前面的身体前行,前仆后继义无反顾。 几乎眨眼间,在第一波攻击下,守护他们的圆圈的血液就被蹭掉了大半。 4个人的后背已经贴在了一起,唐恬的后背不知道是谁的,又冷又湿,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宛如死人的温度,从相贴的嵴骨传来。 「太兇残了!」王强和陈朋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们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就亲眼见证另一个世界了! 而且说不定马上自己也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极度的惊恐和绝望。 唐恬眼疾手快,再掏出一管试管,嘴里咬开瓶塞,沿着四人一周再倒了圈。 战况激烈,王强燃烧起了血性,摩拳擦掌,「大姐你还有啊,早说啊。给我管,我来灭灭它们威风!」 「你当是自来水啊。就剩最后一管了。」唐恬也就抽了三管备用,原想着自己抹到匕首上对付个把鬼怪应该不成问题,可没想到这是一群,他们这边也是一群。 那些鬼魂受到重创,可它们悍然无畏,继续发起又一轮冲锋。 王强的勇气迅速消失,白了脸,「它们都不知道痛的吗。」 血液宛如强酸,腐蚀着它们的身体。本身就可怕了,现下更是让人不忍睹视。陈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四肢撑着想往后退,然而他们背后是唐恬他们,逼迫在这小小的包围圈里,几乎是绝望的嘶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王强也快要哭了,声嘶力竭的唿喊,挥手驱赶,「走开,走开,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害死你的人去,不要找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 这样下去不行。 第二圈也即将被蹭完,就在这时唐恬听到地下室最深处传来一声尖啸--是小明! 它找到了! 唐恬精神一振,把最后剩下的一管血倒了些在匕首上,剩下的塞到王强手里,飞快喊道,「掩护我!」 「你去哪儿!」 王强一愣,接着连忙握紧了这管能保命的血液。 张宁萱和陈朋都以为她是对他们说,立刻冲着鬼魂大喊大叫,企图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而只有唐恬知道,自己是在对陈煦说。 在她挥舞着匕首踏出安全区那一刻,周围的厉鬼狰狞wedfrtyukk;嘶吼着一下要扑上来,却又似乎忌惮着什么,蠢蠢欲动不敢上前,居然如摩西分海在唐恬所过之处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太生勐了!」王强嘆为观止,还以为是她手中染血匕首的功效。 殊不知,地下室光线昏暗,众人又在被厉鬼包围袭击的惊恐中,没有察觉跟随唐恬跑动间,无论手电筒的光晕照到哪边,她的影子却是奇怪地始终在她的脚下,如同一条细长的黑色地毯,铺出一条百鬼勿侵的安全通道。 那点晃动的光芒和瘦弱的身板很快消失在黑暗深处,小部分的鬼魂悽厉嚎叫着尾随着她,而大部分的被张宁萱的卖力喊叫给留在了圆圈外。 「阿月你看看我,我是张宁萱!说好了我要做你的伴娘的,我一直在等着你的婚礼。」 「小冰你醒醒!你忘了我吗,我们是同乡啊!」 「李姐!我是小张啊,从刚进厂子就是你带着我,把我当徒弟一样教导……」 张宁萱冲着群鬼哭喊,述说着对它们的思念之情。喊到声嘶力竭,声声动情,把旁边的两人也听的红了眼眶。 可那些瞳孔猩红、面貌可怕的鬼魂们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发动着勐烈攻击。 「快坚持不住了!唐恬到底去做什么了!」王强把剩下的半管血液细细地涂抹在地上,急的大喊。 唐恬这边也不轻松。 「走开!」她挥舞着带血的匕首,也碍于身边的陈煦,周围的厉鬼围虽然绕在身边蠢蠢欲动,没敢真的扑上来。 她一边驱赶着鬼魂,赶到小明示警的地方。 小明蹲在地上,指着几步远处的一块地砖,神情惧怕。 找到了! 唐恬二话不说,掏出斧头就开始砸地。 从外观上看就是普普通通的水泥地,因为地面浇筑过十分平整,要不是有小明这个外挂,单凭人力永远都不可能找得到。 砰、砰! 硬邦邦的泥块飞溅,群鬼似乎感觉到什么,悽厉地尖嚎着齐齐扑了上来。 围困张宁萱他们的鬼魂也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唐恬这方迅速袭来。 不待唐恬发声,小明咯咯怪笑着翻跃到群鬼间,十指成爪,群鬼咆哮着将它湮没,眨眼间血沫横飞,浑身是血的猴子一样的小明沖了出来跟厉鬼厮杀,一时间场面血腥的不得了。 陈煦则是寸步不离她身边,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细密的黑色大网,将胆敢靠近的厉鬼都绞的粉碎! 快一点、再快一点! 唐恬额上全是汗也顾不得擦一下,握着斧头的手被震的发麻。随着斧头一下下重重砸在地面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小坑。 「扛住啊兄弟们!」顾不得看一眼激烈战况,唐恬咬紧牙关,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地面上。小坑越来越深,她索性跪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弯着腰用斧头、用匕首费力刨着。 慢慢的,一个蒙着尘土、散发阴冷气息的深褐色铁盒,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第117页 唐恬迫不及待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果然躺着被血红色符纸包裹着的人形木偶。 长钉从心脏处贯穿整个人偶,她握住钉子,周围的群鬼更加汹涌。 「好紧!」比之前在别墅发现的钉子钉的更深,唐恬几乎使出拔河的力气,铁钉一寸寸的,开始往外拔出,随着她的动作,人偶心脏部位溢出大股大股黑红色的液体,淌了她一手。 眼前着还有一点就要把钉子取出来,就在这时全神贯注的唐恬没有注意到,一个漏网之鱼--名叫阿月的怨鬼满脸血污一直蛰伏在黑暗中,勐地扑过来对着她的腿张开寒光闪烁的獠牙! 第56章 谁是鬼3 一阵剧痛传来! 阴冷气息瞬间从腿部伤口袭上全身, 全身是如坠冰窟的寒冷僵硬。 几步远处,正与群鬼激烈厮杀、一身湿淋淋西服的水鬼勐地发出一声极其尖利的啸叫,那还是它第一次发出声音, 极其愤怒近乎是咆哮,震的在场活人闻声眼前发黑, 痛苦地掩住耳朵,喉头涌血;而那些厉鬼露出惊惧的神情,七窍流血,还有身形虚渺没那么凝实的鬼魂, 直接被震的粉碎! 电光火石间,唐恬反应也是迅速,原本为了方便拔铁钉, 她顺手把匕首叼在嘴边, 现下想也不想抽出刀,反手就要对着阿月的天灵盖刺下! 阿月狰狞的獠牙死死咬住她的小腿倏地仰头,唐恬就对上满头乱髮之中一双充满怨忿的眼睛! 是阿月啊。 唐恬眼前瞬间闪现在通灵中,自己切身体会到的少女的感受。 活泼爱笑,喜欢和朋友们打打闹闹, 在男朋友面前会露出女孩的娇羞撒娇 ,上班偶尔也会耍点小机灵偷偷懒…… 努力的生活, 积极地过着自己的人生。 曾经它也是那样鲜活生动的少女啊。 握着匕首的手迟迟悬停在女鬼头顶,就在这剎那,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撕裂空气迅勐袭来,唐恬只觉得腿部一松, 浑身血淋淋的女鬼被面色铁青、眼神阴沉的西装男人掐着脖子拎在半空,后者喉咙里发出痛苦喑哑的哀嚎,腿脚胡乱挣扎, 长长的尖利指甲抓挠着男人遒劲的胳膊,把西服划出道道裂痕。 而男人另一只手上青筋冒起,修长有力的指骨成爪,眼看着就要盖上女人头髮散乱的头颅,只待用力一捏就能捏的粉碎! 「住手!」 唐恬几乎破音,她一手握着人偶,一手持匕首,再要换手已然来不及,这千钧一髮之际她急急喊出声,低头一口咬住铁钉露在外面的部分,后槽牙咬的死紧,勐地用力甩头! 「噗」 极轻微的声响本来在这激烈厮杀的战场微不可闻,然而随着铁钉被彻底抽出人偶的瞬间,所有的鬼魂们都如按下暂停键,望着这个方向,一动不动宛如凝固的雕塑。 人偶心脏部位黑红色的血液汹涌而出,无数高亢的、尖利的、温柔的女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如旋风般盘旋而出,迴荡在这黑暗死寂的地下室低低絮语,尔后徐徐散去。 血液围成的安全区内,在这些杂乱重合的声音里分辨出了熟悉的音,张宁萱呆呆的,泪流满面,「阿月!李姐!」 没有人回答她。 王强和陈朋错愕地看着那些女鬼如海水退潮般,匍匐着几乎在几秒之内,如来时一般从地板上、天花板、楼梯,从四面八方退开,直到彻底退出地下室。 偌大空旷的地下室,眨眼间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和地上被蹭掉大半的两个血圈,安静的彼此唿吸可闻,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噩梦一样。 「走、走了?」陈朋腿软的一屁股坐地上,王强也是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擦着额上的汗,「老子真的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 张宁萱蓦然回神,「唐恬!」急匆匆地向之前唐恬离开的方向跑去,十分担忧着她的安危。 剩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得勒,走吧。 互相搀扶起彼此,紧跟上去,「唐恬,你没事吧!」 「我没事!」唐恬朝着她们要过来的方向回道,赶忙对陈煦使眼色,「哥你放手!」 陈煦那弯曲成爪的右手极具威胁地停在阿月脑袋上方,漆黑透不进半丝光亮的眼珠一格格转动到眼尾处,仿佛十分不满地斜睨着她,觉得她用了就扔。 唐恬唯恐其他人看见他再吓个半死,双手合十卖乖,眨巴下眼睛,「谢谢你,我真的没事。我们回去再说。」 死气沉沉的眼睛缓缓从眼角转到了下方,陈煦垂着眼,唐恬莫名觉得对方有点不开心,它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手把阿月往旁边一掷,颀长挺拔的身姿如冰山融化淅淅沥沥落到地上,重新汇聚成她身后的一汪影子。 唐恬松了口气,再看阿月,从拔出钉子后她就不再挣扎了,此刻委顿在地,抬起容貌尽毁的脸,看了眼她。 那一眼,充满无尽的感激,和深深的歉意。 尔后额头点地,她四肢着地如来时般窸窸窣窣隐入黑暗深处,再不可寻。 「唐恬!」张宁萱他们赶了过来,看唐恬安然无恙立着,如释重负。张宁萱眼尖,瞧见她腿上被咬的深深的带黑血的牙印,神情又是一紧,「你受伤了?」 唐恬扫了眼自己的腿,阿月咬的伤口怨气侵入,若是普通人早就动弹不得宛如凝固的石头,而她的血液跟怨鬼相剋,起到了保护作用,因此不算严重。
第118页 看着没继续流血,她也暂时没管,这里还有两个普通人,她担心还会发生什么,只想尽快把他们带出去。 「没事,我们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唐恬把人偶和钉子都丢进铁盒里,再装入背包,带着其余三人走出地下室。 路上王强一直看她,间或瞟瞟她的背包,一副十分眼馋的样子。想找她要吧,看少女眉目冷淡,想想这一路上对方的彪悍行为…… 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讨要这东西的念头。 算了算了,惹不起。 而且就算真给自己,他也是有点心虚这玩意儿的。 把那么多鬼魂囚禁着,能是啥好东西吗。 这一次再没有诡谲的大雾,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 他们一行人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厂区门口,依次钻出锁门的铁链,站在路灯下,4人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不约而同吐了口长气。 「再见了。」唐恬挥挥手,就要跟张宁萱往另一个方向走。 王强忙叫道,「留个联繫方式吧。万一下次……」 唐恬回头笑笑,「没有下次了。好好珍惜自己的命,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王强讪讪,待两人走远后忍不住嘀咕,「这女人性子也太冷了。我就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走吧。」陈朋是把唐恬的告诫听到心里去了,今晚上几次死里逃生,现下累的直想回酒店。 他不经意回头,蓦然看到把自己整个人罩在长裙里的张宁萱,走在路灯下的她没有影子。 而与她并肩而行的另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女,她投落在地上的影子却是个短头髮! 陈朋眼睛睁的都快要脱框了,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他看到她人已经走到下一个路灯去了,可那道斜长的影子还停留在原地,那黑影鼻樑高挺、下颚线凌厉,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就像、就像影子在注视着他们! 周围的声音连同王强的抱怨一下远去,他眼前阵阵发黑,浑身脱力一样软倒在地,把王强吓了一大跳,「喂喂,你怎么了!」 眼疾手快把人扶住,两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半蹲着,陈朋几次冲击太大,神经到底还是锻鍊出来了,想昏没昏过去,一把攥紧王强的胳膊,声音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她、她们不是人!」 「谁不是人了,你在说些什么。」王强以为他吓煳涂了说胡话,一手扶着人,迫不及待去摸手机想看看今晚上的直播到底赚了多少钱。 最后那时候为了保命,他直接把手机挂在了脖子上。 屏幕亮起,上面一片漆黑,最中间有一句话的提示「网络信号不佳,您的直播已中断。」 「中断?什么时候。」王强心急火燎地去看时间,屏幕上只有寥寥几个留言,最上方观看人数也不到一百人。 「不可能啊,明明之前都十多万观看量了!还有火箭炮、各种礼物加起来好多万的,都去哪儿了!」 把后台翻遍,零星几个打赏,还是以前的。 王强彻底懵逼了,他看到今天的页面上,最后一条评论有人说,「怎么黑屏了。」 他急急翻出回放,嘴里魔怔般念叨,「不可能啊、我明明都直播出来了的、不可能啊……」 直播最后的画面,显示是当时他们遇到两个女生的地方。 画外音是陈朋猝不及防的惊叫「鬼啊!」 他们在楼上,而楼下的白裙少女听到异响抬起头,黑髮及腰,那张小脸面无血色,比厉鬼还恐怖。 然而,她旁边空荡荡的,并没有另一个本来该出现的人。 无意碰触间冰冷如死人般的体温、早就中断的直播画面显示的惊人观看量和丰厚打赏、没有影子的女人、她看见唐恬的血时往后躲着露出的神情…… 自诩为神经粗壮的王强,脑子里的弦咯嘣一声,断了。 「餵--王强!你怎么晕过去了!快醒醒!」 走开很远的唐恬跟张宁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闹剧,她们朝着张宁萱的宿舍走去。 走近就看到一辆警车和一辆殡仪馆的停在楼下,车灯闪着光,周围有一些人聚集,议论纷纷,「听说是当年的……」 「可不是!也太造孽了。」 这栋楼恰好是张宁萱的住处,两人停下脚步站在树荫里,遥望着灯火通明的4楼,有几个穿着防护衣的人抬着担架正走过走廊,张宁萱奇怪道,「有人去世了?怎么从我那一楼下来。我那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居住了。」 她急着想回家,又有点担心这个时候上楼跟死者冲撞了,又不想上前跟那些人照面,犹犹豫豫。 唐恬目露不忍,「……等一下吧。」 两人站在离车子有一段的距离,片刻后,担架就被抬了下来。白色的床单蒙着脸,已经去世。 担架是一前一后两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着,走动间,逝者的身体没摆好,一只手臂忽然从担架上垂落,悬空晃了晃,那只手腕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迹早已凝固发黑。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张宁萱的脸一下子煞白。 唐恬目送装载逝者的殡仪馆的车远去,警察排除他杀嫌疑后也很快离开。深夜了,群众也议论着回了家,仿佛压根没看到两个一直站在树荫下的人。 四周恢復寂静。 张宁萱没提上楼的事,唐恬也没说话。
第119页 过了会儿,张宁萱像是找到自己的声音,木着脸说,「你回去吧。明天我再来找你……之前你说的实习,我算是通过了吗?我还可以在你那里工作吗?」 唐恬眼里流露的流露出悲色,「我们电台发布的招募公告当然算数。你协助我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你的实习完成了,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想留在我们电台工作,而不是去投胎吗?」 话音刚落,张宁萱像是被雷击中一样,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像是纸一样的惨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唇颤抖,沙哑的嗓音,「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投胎,我?」 「看看你的影子,」唐恬轻声说,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 这一栋筒子楼年久失修。只有1楼和4楼,在楼梯那儿有着微弱的灯光,此刻昏黄的光线,从右手边斜照过来,唐恬和张宁萱相对而立,唐恬的影子,斜斜的落在地上,被拉得老长,而张宁萱,扭头看着自己的身侧地面,浑身一阵,瞳孔瞬间增大,她没有影子。 「刚才那个人,是你。」唐恬知道这样很残忍,也知道张宁萱看到了,所以脸色大变,但她不想承认。她其实可以陪她继续演下去,只是怕她徘徊人间久了,堕落成厉鬼。 「不可能,」张宁萱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喃喃着,「我没有死。我没有……」她手指着左手边尽头的女厕所,嘶哑的喉咙说,「我是在那里割腕了,可是我听到了你的广播,我想起我还没有实现他们的愿望,我就挣扎着活了下来。那是别人!你看!我还有伤……」 她一把撕开自己长伤口的纱布,当看到手腕上的伤口时,整个人呆若木鸡。 唐恬看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极深的刀痕,那那一片血肉模煳,甚至伤口泛着白。这么深的口子准确无误的划破了静脉。连伤口处的血都凝固发黑,皮肤上呈现尸斑,不知道死了多久。 --跟刚才担架上逝者落下的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她怔怔仰头看着4楼楼道间的昏黄灯光,抬不起腿走上去看一眼。万千记忆汹涌而来,在她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 「你说的对,我早就死了。我只是没意识到……」片刻后,张宁萱闭上眼,泪珠无声的滑落,从那一张不忍睹视的脸上,她声音发颤。 唐恬说,「抱歉,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其实直到她和对方一起吃完饭,她也没有发现,张宁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表现的实在太正常了,甚至都不畏光。 直到两人一起要跨越后门那铁链的时候,不经意回头,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死鬼藏在了她的影子里头。而张宁萱的身后并没有影子,那个时候她极为的震惊,可箭在弦上,张宁萱似乎也对自己的死毫无所觉,唐恬一来需要晓得里面情况的人领路,二来怕对方居心叵测另有阴谋,是以就这样带着她进去了厂房。 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让她根本没时间来不及据实相告,而回到这里,对方恳求的望着她,说出自己的愿望是希望能够去电台工作,她才不得不郑重的提醒对方。 「去投胎吧,」唐恬诚恳劝解,「你下辈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安稳又幸福。」 很多人总是追求着更好的物质条件,更优渥富足的生活,却不知平凡的,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他们甚至开不出灿烂的花,便已经在半途夭折。 张宁萱是好人,她也不像之前的那些厉鬼,有着执着的心愿或者仇恨,是以唐恬衷心的希望,她能够获得新生。 挂在胸前的手机似乎不满的震动了一下,唐恬没搭理。就算知道这个任务完不成,大不了扣一些生命时长好了,她再做其他的任务补回来。她会尊重张宁萱的选择。 张宁萱的心理素质也比大部分的人要好很多,这一生短暂,什么坎坷都经歷过了,最初的震惊,悲痛之后,她渐渐平静下来,想了一会儿,坚定的说,「我还是想留在人间。」 这回换唐恬讶异了,「为什么?」 张宁萱笑了笑,眼睛泛着泪光,依稀看得出当年清秀貌美的模样,「要是投胎了的话,就没有记忆了吧。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去,这些年我一直过住在筒子楼里,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家附近的菜市场。我看着电视里,那么多美丽的风景,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都没有机会品尝,让我留下来吧。我想到处看看,而且,你也需要有人帮你。」 她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用着被烟燻撩过的嘶哑嗓子,慢慢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做这些也太危险了。」 唐恬年纪虽轻经歷的多,一颗心也被磋磨的坚硬冷漠了,饶是如此,闻言也是深深动容。 有的人在泥潭里,便恨不得伸手把所有路人拉下来;而有的人纵使自己落难,也不忘提醒着路过的人小心。 一直震动不已闹腾的手机终于消停了,唐恬看着她,「你怕吗,以后也许会遇到很多今天晚上类似的事。」 张宁萱破涕为笑,「我也是鬼啊,不怕它们了。其实它们也挺可怜的,像今天晚上一样去帮助它们,我觉得是有意义的。」 「哪怕,或许某一天你真的会消失?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唐恬也搞不懂手机的尿性。 「没关系。」张宁萱说,神情坚定。一晚上的相处,足以让唐恬知道她心性的坚韧和执着。
第120页 「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她点开,翻到午夜诡话app的员工信息那里,录入张宁萱的信息。 「在这里按下你的指纹,以后就是我们午夜电台的员工了。」唐恬递过手机,张宁萱毫不迟疑用大拇指摁上指纹锁。 「录入成功。」 唐恬收回手机,没去看这次完成任务的情况和奖励。 张宁萱说,「这还是我这辈子签的第2份劳动合同。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彼此彼此。」 张宁萱的屋子不能住人,唐恬带着人回到自己的住处。两个人都很疲惫了,就此歇下。 两人睡着之后,月光下的影子如流水潺潺而起,青面冷厉的鬼魂阴恻恻盯着另一张床上的张宁萱,遒劲的五指弯曲又伸展,来来回回好几次,似乎在克制着把胆敢占了它床位的傢伙给撕的粉碎。 过了一会,晓得暂时拿对方没办法,不然妹妹要生气。它沉着脸,索性扭头不再看那女人,眼不见心不烦。 它悄无声息地坐到熟睡的少女的床脚,掀开薄薄的被单,捞起她的腿。 莹润如白瓷的腿上,两个深深的獠牙印触目惊心,虽上了药,这些普通的药对怨毒没有任何作用,伤口还是发黑,散发着属于逝者的阴冷气息。 如果防着不管,怨气入心,轻则性情大变,重则疯魔,彻底失去理智。 它附身,冰冷的唇吻上带着热度的温软肌肤,喉头滚动。 睡梦中的唐恬觉得自己被蚊子咬了,腿上一阵细微的酥痒,仿佛被吮吸着血液。迷迷煳煳想去抓挠,拍死那只扰人的蚊虫。 手被什么东西握住,冷冰沁凉,在这个夏末的天气摸着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十分舒服。 那东西反手把她的手笼在掌心,摩挲着手背,时而轻拍几下,仿佛哄孩子,很是熨帖。 唐恬睡意朦胧中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在对方的安抚下再次沉入安睡。 -- 唐恬在天光大亮中醒来,一看那边的床铺空空荡荡的,张宁萱不见了。 她摸出手机,午夜诡话app的后台果然增加了一位员工。 姓名:张宁萱 级别:三星 特殊能力:隐藏。能不惧阳光在白日下行走的厉鬼,世所罕见。也许是因为她的执念?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可是在人群里,无人能察觉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活人哦。 「太厉害了吧!」唐恬惊嘆,没想到张宁萱的能力这么牛。 不惧日光,能在白天行走,想想在工厂里她的表现,完全像是活人一样,陈朋跟王强都没看出半点端倪。 唐恬顿时觉得自己多了左膀右臂,心中更加踏实。 起身下床,瞟到自己的腿,「咦?」昨天的伤痕淡的像是洗过的纹身,而且摸着一点都不冷不痛,「自己就好了吗。」 她还以为是阿月她们得到了解脱,残留的怨气也跟着消散了。 她起来收拾了下,出去吃了饭,等到了晚上快十二点,把张宁萱召唤了出来。 「今晚上跟我去解决后续的事宜吧。」 「好的。」面前的女人腼腆地朝她笑笑,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 两人再次回到工厂。 寂静的深夜,黑洞洞的厂房空无一人。唐恬看着时间,准时打开了午夜诡话app。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勐鬼夜话栏目。我是你们亲爱的主播,糖糖。我们栏目的宗旨是,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绝无虚假。您的痛苦,悲伤,遗憾,都请告诉我,我们倾听你的痛苦,解决你的执念,消除你的怨忿。」 「今天,我要为大家讲述一个带着时代变迁、极具悲情色.彩的故事。发生在曾经以钢铁冶炼闻名遐迩,如今却落魄了的东北工业之城……」 清冷凉薄的声线幽幽迴荡在空旷黑暗的厂区,张宁萱在旁边安静听着。 「主播是第二次发现这个铁盒了,被封印在此地无法解脱的鬼魂,都跟这铁盒有着密切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人放置的,又是为了什么目的,主播觉得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了。因此在此徵集线索,欢迎热心观众踊跃提供跟铁盒或者秘术相关的信息。」 为免暴露太多情况,她把关键信息隐藏了,只说了模煳的大概。 「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徘徊在此处的无辜冤魂终于得到解脱,它们即将去往该去的地方。主播相信,善恶终有报。那幕后之人,有一天定会成为我讲述的故事的主角,得到该得的结局。」 「接下来是我们的热线时间--您好,这位听众想跟我们分享怎样的故事呢。」 为了让张宁萱听到,她开了公放,此刻手机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吟唱。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从前我也有个家 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 稚气的嗓音天真又无邪地唱着童谣,分不清男女。 唱了两断,对方突兀地挂了电话。 这可以说是史上最短的热线了。 除了童谣,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唐恬和张宁萱四目相对,张宁萱摇摇头。
第121页 「那么,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咱们下期再见。」 她播放代表结束的《安魂曲》。安宁祥和的乐曲在寂静深夜流淌。 面前黑黢黢的出过事故的厂房随着动人的旋律蓦然变了样。 阳光灿烂明媚,天空蔚蓝,无数身着蓝色厂服的女工们,你挽着我,我拉着你,说说笑笑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进入到厂房大门里。 「总算能离开这儿了,我都快被关出毛病了。」 「希望我下辈子投个有钱人家。」 「我就一个要求,长得漂亮哈。」 她们欢喜笑闹着,就像她们上工的那一天。 在这片蓝色的洋流里,张宁萱伸着脖子张望着,终于看到了念念不忘的身影,「阿月!」 她唿唤出声,对方正挽着朋友的胳膊说笑嘻嘻地说话,闻声遥遥望过来。 隔着那么多身影,她们相视一笑。 阿月伸长了胳膊,踮起脚,用力地朝着她挥手,她那张年轻好看的脸,笑起来一如往昔青春活泼。 「阿月!」 张宁萱笑着,两行眼泪流进了遮脸的口罩里,也使劲地挥手示意。 「走了阿月。」旁边的女工催促,阿月视线落到唐恬身上,弯腰鞠了很深的一躬,尔后站起来,跟她们一起头也不回地走入了生产车间。 唐恬和张宁萱目送她们离开。 安魂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唐恬眨眨眼,刚才的一切仿佛幻觉,面前还是在黑暗中矗立的厂房。 只是这一次,那股经久不散的冤魂气息荡然无存,厂房也再也不会害人了。 张宁萱抹了下眼睛,朝着唐恬弯腰,「谢谢你。」 唐恬扶住她,「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好像也慢慢理解了这个电台存在的意义,和给予她的使命。 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徘徊在时间的亡灵们,似乎也不错? 手机忽然一阵震动,唐恬还以为是黑手机又发布任务了,结果一看是自己的手机,存着名为「节目组」的号码来了一条简讯。 【恭喜你成功进入复赛,四强赛比赛地点--】 【欢乐游乐园】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肥美的一章,相当于双更啦。抱歉更晚了。 虽然有些部分比较恐怖,我还是觉得我是治癒系(拍胸口 下一个故事,恐怖游乐园。 我对游乐园真的是真爱…… 预告。 「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游乐园,我就与你来一场约会吧。」 男主戏份会多一点点。 --- 改错字 第57章 恐怖游乐园1 一看时间, 唐恬眉梢一扬。 四强比赛定于周二晚上,也就是后天。 「太赶了。」 之前录制节目至少都会提前三五天通知的,唐恬直觉这次有情况。 既然马上要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唐恬索性不回家了,第二天早上直接乘机前往这座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海滨城市。 这个游乐园位于大海上的某座小岛, 环境优越,十分有名,是当地人周末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节目组服务到位,从她下飞机就有专人接引, 一路送到岛上。 岛上酒店等设施一应俱全,他们这次参加比赛的选手住处都是独栋的两层别墅,自带泳池。 「在岛上所有的消费都可以用这张卡, 不限额。您可以尽情享用。」 栏目组的pd给了唐恬一张金卡, 便告辞了。 跟电视上的其他综艺节目不一样,「灵王争霸赛」一般除了比赛时候跟拍选手的摄影师外,其他工作人员都隐在幕后。 唐恬环视偌大的别墅,连连感慨节目组的有钱,也怪不得每年都会有老选手想多次参赛, 不得不说在比赛期间的待遇太好了。 包吃包住还有可观的费用,还能提高自己在非富即贵客户群里的知名度。 这次比赛, 节目组更是包下了这座游乐园,唐恬乘坐观光车进来的时候,路上除了几个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几乎没见到其他人。 在酒店吃过晚餐, 唐恬正在做明日比赛的准备,黑手机嗡嗡震动。 【恭喜完成任务,基础奖励:2400点生命点】 【附加奖励:轻颜美鬼app】 一个图标出现在手机桌面上。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半边脸温柔貌美,半边脸如同毁容般狰狞可怖。 「图标倒是简单明了。」 唐恬点开说明,【你的脸,我的脸。换换脸,用一用。你成了我,我成了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清。】 【ps:友情提醒,借脸每超过一分钟,同化率增加1%。请谨慎使用,小心再也换不回来哟。】 唐恬看了下使用指南,轻颜美鬼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的脸都能借,还有一键去伪功效,去除所有滤镜美颜,还你最真实的自我。 「这个功能很棒!」下次再遇到装成同伴的鬼,一下就可以查得出来。 除此之外,app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功能,美颜。 【遇到厉鬼我不怕不怕啦~想它什么样,在你眼前就能呈现什么模样!】 盘膝坐在床上敷面膜的唐恬,瞟见自己地上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咔地对准它拍了张。 察觉没对想熘没熘掉的影子:「……」 手机里呈现的画面,是带着点生无可恋神情的西装厉鬼,唐恬兴致勃勃地各种尝试特效,什么猪鼻子、青蛙头……
第122页 地上的影子也随之变幻各种模样。 唐恬笑的乐不可支,瘫倒在床上,「哈哈哈我不行了哥你的蛇精脸太好笑了!」 以后遇到面貌丑陋吓人的鬼魂,一键美颜,就看到一群可爱的皮卡丘摇摇晃晃说着皮卡皮卡,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吓到啦。 腿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她诧异撑起身,陈煦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坐在床沿,修长有力的手指正握着她的小腿。 日光灯下,她的腿宛如莹润无瑕的玉石,而那只手指骨遒劲,肤色泛青,一看就不是活人的手。 男人低头看着她的腿,明明是没有任何神色的死气沉沉的眼睛,在他一动不动的注视下,唐恬喉咙莫名有些发干,想要抽回腿,「我真的没事了,咦?」 脑袋里如同一道电光闪过,她蓦然明白,「伤口是你帮我处理的?」 今天她有空用鬼度鬼科查了下这种被厉鬼弄伤的伤势该怎么处理,鬼科说的很详尽。侵入活人体内的怨毒不会随着厉鬼消失而自动解除,是必须要拔除的。 有道士烧符化水的办法,也有以毒攻毒,或者吸取出来的办法。 冰冷而僵硬的手指摩挲着细嫩的肌肤,上面的伤口颜色发紫,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他俩现在一坐一趟姿势的怪异,还是对方抚摸的动作,伤口处细微的酥痒沿着小腿的血脉上传到胸口处,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谢了。」夏末秋初的晚上,空调已经不用开就凉快了。唐恬却觉得房间里有点闷热,迫不及待想挣开对方的手。 小腿被人牢牢攥住,唐恬抽了几次没抽出来。 男人忽然俯身,泛着乌青的嘴唇轻轻触碰上少女的肌肤,如吮吸般喉头一下下滚动。 唐恬头皮轰地一下炸开,昨晚上睡梦中还以为是被蚊子咬了,原来竟然是他! 「不不不」 她觉得自己像烧开水的壶,头顶呜呜冒着热气,说话都结巴了,用力蹬腿想甩开他,然而男人一只手捧着她的腿,一只手抓着她腰际,以温柔却不容挣扎的力道把她按在床上,她像是一尾脱水的鱼徒劳的扑腾着,也丝毫没影响到他动作。 「哥你放开我!」 「真的不用了、你放手!」 留在身体内丝丝阴冷气息顺着一口口血液被吸走,到最后唐恬也没从他嘴下挣开,自己弄了一身的汗。 喘着气,眼瞅着这画面委实没法看。她实在受不了,眼睛一闭直挺挺躺尸,直接佛系了,他要干嘛干嘛吧。 不过是治病救人而已。 结果闭上眼,五感反而自动地放到了最大。 他的嘴唇薄且凉,轻轻含吮着她腿上的伤口,皮肤能清晰感受到他唇间的翕动,舌头像是湿滑的冰辗转徘徊着,抓着她腰间的手变成了拦腰死死扣住,修长的五指隔着单薄的睡裙摩挲着肌肤,是克制的,又是含着隐忍的欲望。 唐恬:「……」要死! 寂静的房内,唐恬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小脸涨的通红。 好不容易对方终于放开手,放下她的腿安抚似的拍了拍,它垂眸看她,凉薄的唇边染上了一抹殷红,让它俊朗又阴沉的五官染上妖异诡谲的色彩。 唐恬长长舒了口气,一脑门的汗,这治病怎么跟酷刑一样。 爬起来查看自己腿上的伤口,那淤青发紫的颜色又淡了点,唐恬却显得愁眉不展,「还要几次才能拔毒完啊?」 再来几次她都怀疑自己要得心脏病了。 闻言,拍着她腿的手顿住,男人如墨羽的长睫下投来阴恻恻的一瞥,随即消失不见了。 唐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煦这是怎么了。最近脾气好像越发古怪了。 刚刚完成手机的任务,还得到丰厚奖励。这一晚唐恬睡的惬意,并不知道有人在阴影里默不作声盯了她一个晚上。 好像还有一点点,窸窸窣窣仿佛磨牙的声音。 第二天唐恬是在一阵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里醒来的。 别墅自带小厨房,唐恬穿着睡衣圾着拖鞋,睡眼惺忪走到门口,看见意外的一幕,原本还以为是田螺姑娘陈煦的爱心早餐,结果发现居然是张宁萱。 「宁萱?」她可以自由出来? 「早。」张宁萱回过头,穿着围裙的她十分贤良,温柔朝唐恬招唿。 「额,其实不用……」 没等唐恬说完,张宁萱侷促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我、我想出来看看,我洗衣做饭什么都能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唐恬知道她留在人间是因为想去看看这个世界,自然不会阻止,「我是说,不用给我洗衣做饭什么的,这些我都可以自己做。你想出来就出来吧,没关系的,你想去哪儿也可以到处走走。」 张宁萱显得很高兴,「好,我会小心不被人发现的。」她转身把煎蛋从锅里铲起来盛到餐盘里,「来吃早饭吧,我虽然不能吃东西,看着别人吃也觉得很幸福。以后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唐恬默默瞟了眼自己的影子,某人看上去蠢蠢欲动,就要幻化出人形来开掐了,连忙道:「……谢谢你了。以后的话……」 想再次婉拒,看张宁萱笑的眉眼都弯起来,一时卡在了喉咙里。 算了,以后再解决这个问题吧。 家里有两个勤劳的田螺姑娘,也是有点苦恼啊。
第123页 不过看到她还戴着口罩,唐恬想到件事,「对了,宁萱,有样东西我想给你试试。」 「什么?」 张宁萱依言走到她面前,唐恬摸出黑手机,打开「轻颜美鬼」app的美颜功能,对着张宁萱拍照,然后调整美颜度。 随着手机里的照片被毁的容貌重新变的清晰起来,她面前的张宁萱的面貌也在飞快改变。 「我、我?!」张宁萱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疤痕被抹平,融化黏在一起的皮肤重新恢復弹性,因烧伤眼睛而模煳的视野时隔多年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 唐恬晃了晃手机,「你是我们电台的员工了,自然要享受员工福利。去照照镜子吧。」 张宁萱一把拽下口罩,迟疑地、惶惶不安又紧张期待地一步步走向落地镜前,当看到记忆里自己青春秀美的脸庞,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手指颤抖着摸上脸,细细地感受每一寸光滑的肌肤,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她语无伦次地哽咽着,「谢谢、谢谢你……」 「不客气。以后请多关照了。」唐恬在镜子里她的身后,微笑着道。 ------------ 「欢迎各位选手,恭喜你们成为第13届灵王争霸赛的四强。」一行人立在游乐园大门口,迎接他们的是小丑标志性的夸张戏腔。 这四人互相打量了下,唐恬还是她那一身贞子装扮;艾丽依旧是一袭从头裹到尾的女巫袍,还有两人,一个是黄袍手持拂尘的道士,一个是剑霜寒。 「你们好。」道士友善地朝他们打招唿。 唐恬向对方颔首致意,另一人离他们几步远,一副不好招惹的高冷模样。 视线跟艾丽隔空交汇,两人视若无睹般移开,唐恬低着头,艾丽无所事事抱胸。 今天小丑的装扮完全符合游乐园的主题,一身红黄色的小丑服,脸上涂满油彩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笑眯眯地对众人宣告本次任务。 「这一次的复赛和初赛略有不同。没有两关,只有一关。噹噹当,」小丑扬手示意,「就在外面身后的这座游乐园举行。」 嗓音一沉,变得低哑幽深,「有一个6岁的小男孩,某一天忽然独自离开家,来到这座游乐园。监控拍到他进来的画面,一直没有出去的。」 「男孩距今为止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家里人想尽了办法,然而查不到任何他的踪迹。」声音变得鬼魅森森,「就像进了游乐园后整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他们衷心地恳求,我们在座的灵媒大师们,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那名男孩。」 「这就是你们这次的任务。比赛时间最长为一周,当然越快找到线索的,评分也会越高。」小丑示意工作人员把住宿卡分发给四位大师,「游乐园里有配套的酒店,现下整个都空着,为你们留着。凭这张房卡,你们可以免费使用酒店和游乐园里的任何设施设备,出入园里的任何地方。问这里的人任何东西,当然答不答是他们的事。」 「你们甚至可以随便使用手机,搜寻相关资料。我知道,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开放性比赛,难度非常大,但我相信各位一定可以的,」话锋一转,小丑朝着四人鞠了一躬,言辞既恳切又真诚,「拜託你们了,各位大师。」 四人心里都知道,这男孩怕是凶多吉少,不然家里人也不会找上节目组了。 唐恬接过一次任务,更清楚其中的端倪。 这僱主必定是在论坛发布过高额悬赏,要么没人接手,要么有不少灵媒已经鎩羽而归。无奈之下,只能指望他们这一批人了。 这也说明了,这次任务难度非常高。若是能解决,必定是脱颖而出,受到整个节目组的青睐,以此能够接近更核心的高层。 接下来,小丑拿出一箱物件,都是这个小男孩的,有衣服鞋子、玩的足球、盖的小毯子等等,让众人选取。 四人分别选了物件,领了房卡,身边跟随着一位摄像师,进入到空荡荡的游乐园里。 小丑站在栅栏外,幽远的视线目送他们离开,仿佛叮嘱又像是提醒,低低喃语,「乐园里诡谲重重,请务必小心,诸位保重。」 这话听着有些不详,众人心里更加戒备。 大白天,这座游乐园却没有一个游客,静的像是一片坟墓。 四人不管真不熟还是假不熟,彼此都没有搭话,有才来的去酒店放行李。 唐恬这种先到的,就先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摄影师一直不近不远跟着她。 手机震动了下,唐恬看了眼,藉口上厕所,让摄影师在外面等她,自己进了卫生间。 找到最角落的隔间,给艾丽打电话,「什么情况?」 「这家酒店和游乐园,属于明信集团。你知道吧,专门做房地产那个。」 「知道。」明信房产,在全国都是声名赫赫,总部就在这座沿海城市。 「咔哒」,轻微的打火机声响,女人悠悠喷了口烟,「这个游乐园是他们做过的唯一一个游乐园,建在海边,前些年也是集团营收重点项目之一。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不比照这边的模式,在全国兴建更多游乐园和配套的酒店、住房。其实有消息说,是这家公司的老闆为了纪念他的一个孩子。」 「怎么回事。」 「十年前的事了,我刚找人问了下。说是老闆的孩子被人绑架,那时候这边还是一片滩涂荒地,绑匪拿了钱还把人孩子给撕票。等到一周后抓到绑匪,就算警察带着绑匪过来指认,由于环境的变化,那时候技术也落后吧,总之始终没找到孩子的遗体。」
第124页 「这在十多年前是一桩大案了,好多报纸上都有报导。这家人痛失爱女,购买了这块地,兴建了女儿最喜欢的游乐园。以此来纪念女儿。」 唐恬一下抓住重点,「今次失踪的男孩,也是这家人的?」 「没错,这家人都快疯了,花费重金请求找人,我刚看了论坛,都在讨论这个案子。唐恬,」艾丽话音变得凝重,「之前有几个在江湖颇有名气的大师接了任务。」 「然后?」唐恬耳边迴响着小丑的告诫。 「有人失踪,有人莫名其妙死了,有人疯了。安然无恙活下来的人,只是说了这个游乐园非常恐怖,尔后就在论坛没消息了,帐号再也没有登录过。」 「停止开业跟这个事有关?」 「也不算,」艾丽说,「我查了下,这个游乐园自从建成以后,老是出事故。」 「最开始,设施设备出点小故障,然后有人发帖说在鬼屋真的见了鬼--当然那时候没人相信,还以为是游乐园的营销手段。接着前几年,高空飞车出了事,保险槓在半空脱出,上面几十号人被甩了下来,死了十多个。」 「游乐园花了很多钱去赔偿,又停业整顿了半年。最近才获得批准重新营业。开放不到一个月,接着半月前就出了这事。」 老闆家的孩子莫名其妙一个人进了游乐园,从此音讯全无。 自然又是继续停业。 唐恬想了想,「我想去看监控。」 「一起。」 没想唐恬一口拒绝,「你别去。」 艾丽不置可否,「其他人也会第一时间去看,不会怀疑我们私下有联繫。」 「不是这个问题,」唐恬手持电话,站在卫生间的窗口处,瞭望着外面转动不停的游乐设施,「我闻到了,这个游乐园的气息很危险。你退赛吧。」 艾丽的异能对方活人很有用,但对付死人,毫无用处。 而且让论坛众多高人都束手无策,说明这个游乐园真的很有问题。 「哼」电话里,女人冷笑的声音带着讥诮,「再说这样的话,老娘抽死你信不信。行了别废话了,入口保安室见。」不耐催促。 唐恬哑然挂了电话,算了,对方也是执拗的性子,谁都说服不了谁。 艾丽的消息来源自然不是陆远,唐恬转而给陆远发消息,拜託他查一下外人不知道的,明信集团大老闆的家庭情况,以及能否从官方那里得到他们前期查探的线索。 陆远回的飞快:她跟你一起? 唐恬:对。 陆远:ok。我尽快。 过了会儿,陆远发来信息。 唐恬还以为他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结果陆远说。 「我知道你很有本事。」 「拜託了,求你看着她。」 唐恬:「……」猝不及防被餵了一嘴狗粮。 唐恬走出卫生间,看到有观光车,于是载上摄影师,两人赶往保安室。 里面有两个身着制服的保安守着,唐恬说明来意,对方立刻配合,看样子老闆也是提前给他们打过招唿。 墙上几十个监控画面,重点地方都有。唐恬正在查看,艾丽和其他两人都赶来了。 客气打招唿,大家默契地没有过多交流。再怎么说也是竞争对手,有的人又是同行相轻自持身份,不太搭理别人。 几个人在监控前围成一团,保安队长正在给他们播放出事当日的监控。 「你们看,就是这个男孩。」 游乐园恢復开放不久,人流还没彻底回归,加上是周一早上,人很少。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就显得很显眼。 他穿着蓝色的校服,两只小手抓着肩带,低着头从最右手边的栅栏口走入。 「那一道门因为人少,事发时是封闭的。」保安队长看着人高马大的,说话带是掩饰不住的惊异,「可你们看,他手上没有拿着游乐园的卡,阀门就自动打开了!奇不奇怪!」 男孩默不作声地从原本封闭的栅栏走入游乐园。旁边检票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全都像没看见他这么个大活人似的。 「我当时没值班,后来问在场的人,」保安队长吞了下口水,「没人有印象见过他。你说多么奇怪,光天化日下,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眼皮底下进来,然后就这么失踪了。」 等到晚上10点闭园,一切都跟平时一样。游乐园第二天照常营运。 第三天的时候,警方那边调查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游乐园,过来查看监控,才看到这令人惊悚的一幕。 「其他监控呢。」道士说。 保安队长把保存的视频调出来,「这是正门口,这是陆地乐园这儿,他沿着主路,混在人流里一直走到了鬼屋。然后进去了。」 监控视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出口的地方,始终没有那个小男孩的身影。 「我们的人查看了所有鬼屋的视频,把鬼屋也翻了个底朝天,警察和警犬都来搜过。没有任何髮型,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在场的人,听着都是不寒而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吸毒的次数,取决于某个榆木脑袋有没有开窍。 唐恬:你说谁!? 某人:一天三顿了解一下。 ----- 又是肥美的一章~改错字二番。 第58章 恐怖游乐园2
第125页 「谢谢了。」艾丽掏出烟盒, 给在场的保安挨着发烟。这些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谢接下。 在这个过程中,手指间的些微接触, 没有人放在心上。 艾丽摆摆手,给自己点了跟叼上, 几步走出安保室,到外面去抽了。 「警方封锁了整个游乐园,查了一个星期,所有那天在的工作人员都盘问过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线索。整个乐园一直没有营业, 直到你们今天过来。上面打了招唿,要配合。」安保队长说。 唐恬扫过几十个监控画面,把机位对应的地方都给记下来。 之后四人互不搭理, 又不约而同地奔赴鬼屋。 唐恬在路口的桌子上抽了张游乐园的dm单。 整个游乐园占地千亩, 分为陆地公园、水上公园,以及度假酒店区域。陆地公园八大主题,十大顶尖项目,其中对鬼屋就有介绍。 占地约一千平方的勐鬼乐园里,有三个鬼屋。 一个坐车穿梭在洞穴, 一个是黑暗堡垒,还有就是男孩失踪的地方, 「肖恩的秘密花园」,是一个迷宫。 宣传单里介绍说,里面有真人npc扮演鬼怪,常常吓得游客尖叫逃窜, 也是游乐园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 他们一行八人到了这个鬼屋,大白天,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寂静。 道士开始做法,在地上洒了米,手持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脚下行着罡步,摇晃着铃铛。一身道士的黄袍,显出几分仙风道骨。 剑霜寒风风火火,直接掏出钥匙。进入的洞口有锁,钥匙是刚才他找保安拿的,有着游乐园所有项目。 开了门锁,他率先进去,随行摄影师紧跟其后。 唐恬跟艾丽对望一眼,唐恬先进去,艾丽留在外面,装模作样的施法,嘴里念念有词,「以血为祭,暗黑的君王啊,请你睁眼看看你的臣民……」 唐恬:「……」神婆的简直没法看。 她扭头进去,视线一下暗了。 里面全黑,她打起手电筒,进来后是三个门,剑霜寒已经没了踪影,这里隔音特别好,进去后感觉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把外面的鸟鸣、道士的做法都隔绝了,死寂无声,静的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小心。」唐恬招唿跟着她的摄影师注意脚下,选了中间的入口。 进去后好像是个洞窟,很窄很压抑,只能勉强容两人并肩而行。摄影师扛着沉重的器材跟在她身后,除了她手中手机电筒照亮前方一小块道路,其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唐恬走的比较慢,摄影师又要顾着拍摄,又要小心脚下,也是很辛苦。 而洞窟里还有很多岔道。唐恬专注地分辨方向,走到又一个岔道她停下脚步,在思考接下来怎么走,忽然察觉身后太静了,往后一望,身后跟着的摄影师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小林?」她唤了几声,声音仿佛被四周的墙壁吸收,闷沉沉的,根本传不出去。 唐恬心口一跳,她没有察觉到阴气所以带着人直接进鬼屋,直到现在她也没感觉到,但摄影师不见了,若是鬼魂搞的鬼,能隐藏鬼气,看来不容小觑。 不过趁此机会,她掏出黑色手机,点开冥道殊途,戴上蓝牙耳机。 耳机里传来女人幽怨森森的声音,「欢迎使用冥道殊途。」 手机屏幕的白光照的她的脸白惨惨的,她低着头,快速定位。 地图很快显示出来,她是在一栋建筑物内,但是其他人跟她不在一个平面,而是分散在上中下三层。 「这里有这么高吗。」秘密花园的鬼屋是建在山腹之中,进来的时候没觉得,还以为大家都在同一个水平面,结果走了这么一会儿,不知不觉上坡下坡,她走到了中间那层,剑霜寒在最上方,她那个落单的摄影师在最下面。 洞窟的结构非常复杂,地图上显示无数条道路,还有扮鬼的工作人员穿梭的暗道,纵横交错。 目前在这个地图里,只有一个小红点,紧紧跟着唐恬的小绿点。 看落单的摄影师安然无恙,还在最下层。唐恬打算趁机一个人去找找线索。 「肖恩的秘密花园」这个鬼屋,讲的是肖恩在屋子后面发现一个防空洞。里面的布置也是仿照防空洞。 角落摆着道具骷髅头,冷不防头顶掉下一只断臂,这个主题就是吓人,誓要把游客吓的惊声尖叫,才对得起这里高仿的布局。 唐恬把中间层逛完,一些道具如棺材、箱子能装下人的,她都翻了,也没找到男孩的踪影。再看地图,剑霜寒已经出去了,艾丽跟道士进来,他俩一个在上层,一个在下层。 「咦?」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了,她的摄影师还在下层,而且看样子,压根站在原地没动。 「是吓到了吗。」唐恬决定回去找寻对方。 点了导航,把终点设为对方身边。耳机里传来阴森森的语音播报,「前方十米右转。」 右转后,那是一面看上去以假乱真的墙。唐恬试着推动,果然,这又是一道暗门。 平时npc就蹲在后头,趁着落在队伍最后的游客拐角时,冷不防钻出来在人家背后拍肩。 「前方直走20米,左转。」 导航给的线路是最快捷的,几乎都是在暗道通行。五分钟后唐恬到了下层,再走一段距离过几个岔口,就能找到摄影师小林了。
第126页 就在这个时候,万籁俱寂中她耳朵动了动,脚步放缓了点。 沙沙…… 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 唐恬试探,果然她走,对方就动,她停下推门,对方就没了动静。 来到一片略微空旷的地方,导航提示,「您已到达目的地。坐标就在您身后。感谢使用冥道殊途app。」 原本没看到摄影师的唐恬,顿时后背汗毛直起,脑后一阵唿啸风声传来-- 不好! 危险中歷练出来的直觉,让唐恬矮身就地一滚,避开了那对着后脑勺的狠狠一击,她连忙爬起来,手机电筒照亮了对方的容颜,赫然是小林! 小林是个憨厚的男生,他此刻双眼外凸,瞳孔翻到眼睑处,望过去一大片惨白的瞳仁,格外瘆人。 一击不中小林趔趄了下,摇摇晃晃抓起手中的摄影机高举,低吼一声宛如发狂的勐兽,朝着唐恬扑来。 那摄影机重约二十斤,沉甸甸的,平日里都需要身体壮硕的摄影师扛在肩头,才能跟随他们一路拍摄。 现下他单手拎着,轻松得仿佛一块板砖,噼头盖脸朝唐恬砸去。 这要被砸中了,非死即伤。 唐恬头皮发麻,娇小的身躯快速朝旁边躲闪,险险躲过,同时喊出帮手,「张宁萱!」 拥有着独一无二鬼力的张宁萱,可以在白天行走,并且还有怨力加成,任何时候都可以召唤。 她能凝聚实体,因此特别适合对付活人。 有着一双巧手的她,蓦然出现在男人身后,手中高举起一把裁缝剪,白刃锋利铮亮,就要对准他胸口插下! 「别--」唐恬连滚带爬躲开那一砸,摄影机摔在地上,霎时四分五裂,急忙高喊,「别伤人,制住他就行!」 张宁萱望了她一眼,十分为难似的,左手扯出一团毛线球,双手十指翻飞,眨眼把人捆成个结结实实的粽子。 唐恬表示嘆为观止,虽然说每个鬼都有各自的厉害的能力,张宁萱的……真是非常的贴合她以前的工作,不愧是年年获得单位先进职工称号爱岗敬业的先锋模范。 --而且明明之前没意识到自己死了的时候还是内向文静,怎么变鬼了也跟着兇残起来。 一被捆住,小林失去了行动力,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唐恬怕人出事,赶紧过去查探鼻息,还好人还活着,只是昏迷了。 「别松绑。」唐恬叮嘱张宁萱,后者乖巧点头,站在一旁守着。唐恬掏出手机,此刻地图上显示这片空地上,两个绿点两个红点。 红点就是陈煦和张宁萱。 「小林刚才被附身了。」唐恬心中下了结论,刚才情势危急,她来不及打开地图查看。 警报的提示也没有响过,如果不是app出了问题,就是被附身的人,不会显示厉鬼状态。 「这东西太狡猾了。」感觉她遇见的每一只鬼都在升级,还要不要人活了! 瞧见地图上这一层跑进两个绿点,是艾丽和她的摄影师。 唐恬朝张宁萱示意,对方消失不见了。 一道消失的还有捆绑小林的毛线团。 唐恬退后几步,艾丽急匆匆闯入,「怎么了,我们刚才听到好大的动静。」脚下剎车,视线扫过地上昏迷的摄影师,徵询地望着唐恬。 气喘吁吁的摄影师紧随其后,不忘用肩头的器材记录下这一幕。 唐恬说,「他没事。我跟他走散了,我到处找他,结果他偷偷跟在我身后,想袭击我。」 艾丽没问对方怎么昏倒在地,而唐恬是如何安然无恙的,「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她的摄影师小张忍不住问,「小林怎么倒了。」 两人身形相差悬殊,再怎么说倒地的都不应该是小林。 「问他吧。」唐恬没回答小张的问题。 艾丽把随身携带的银壶--本来是做戏用的,打开瓶塞,泼了小林一脸冷水。 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体一颤,悠悠转醒,抽着气爬起来,满是迷茫,「我怎么倒这儿。」 唐恬指了指自己,「你还记得我们走散后,发生了什么吗。」 小林茫然道,「走散,对,我本来跟着你,结果走过一个拐角你就不见了。这里面信号不好没法打电话,我只好摸索着自己去找你。然后,」他摇晃了下脑袋,晕晕乎乎的状态还没好转,「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然后就不知道了。」 他坐在地上,显得十分无辜。 「先出去吧。」唐恬跟艾丽扶起他,他摇晃着勉强站住,视线落到同事身上,蓦然惊慌失措,「我的摄影机呢!」 同事默默地指了个方向。 小林转身,看到了摔成零部件的摄影机,脚下一软,一个大男人的重量沉甸甸落下,艾丽跟唐恬差点没扶住。 小林差点没哭出来,「妈呀!」节目组的财产,损坏了可是要自己赔的! 「别在意器材了,活着就不错。」艾丽凉飕飕地说。 小林浑身一颤,「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出去告诉你。」 唐恬招来小张,让他跟自己扶着小林,朝艾丽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趁他们三人走在前面,转身紧走几步在一地摄影机碎片中摸出sd卡放进自己的包里,接着快步跟上他们。 这边离入口不远,四人走出暗不见天日的鬼屋,心里都是松了口气,里面着实太压抑了。
第127页 其他两个参赛选手和摄影师都已经在外面了,见小林模样,十分诧异。 唐恬说出来龙去脉,小林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坐在地上一时没缓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就躺在地上……」 他哀求地看向唐恬,若是对方也指控他是恶意谋杀,真是叫冤都没处说去。 唐恬语气肯定,「不是你的错。」 小林顿时松了口气,看着她目露感激。 出了这么大事,道士立刻联繫了节目组。 小丑很快赶来,了解缘由后道,「让大家受惊了。」 对唐恬说,「我代表节目组向您表示真诚的歉意。您要是有任何身体不适需要去医院,我们都将负责到底。一定给你交代。」 「这些回头再说,」唐恬道,「先回保安室吧。」 节目组这些年做下来,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灵异事件,但的确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小丑扬了下眉,涂着五颜六色颜料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转身带着大家回到保安室查看监控。 安保队长指着屏幕,对唐恬说,「鬼屋里有十多个监控,加上光线暗,只能看得清大概。刚开始都很正常。那个摄影师低头看路的时候,被一扇自动门隔开了。后来大师,大师你回去找他的时候。」说到这,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唐恬。 所有人望着她目光都隐含深意。 从监控画面可以看到,明明是第一次来的女生,从她所在的上层位置到下面去找小林,轻松通过无数只有工作人员才知晓的暗门,轻车熟路地就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小丑忽然轻拍了下手掌,浓墨重彩的脸上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揶揄,「唐大师真是深藏不露。」 唐恬淡淡道,「过奖。」 「看来这一次夺冠您是势在必得啊。」道士笑容可掬,剑霜寒冷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艾丽长指抚上自己的红唇,目光轻慢地扫过众人,「鹿死谁手,还早得很呢。」 一时间,在场的气氛忽然充满了火药味。 保安队长赶忙岔开话,「大师你到了这一层后,他就悄悄跟在你身后,忽然攻击你……」 话没说完,监控器里发出滋滋嘈杂电流声,那个地点的监控画面成了雪花状。 「就花屏了。」 一分钟不到,屏幕自己又好了。画面已经跳到了艾丽和道士进来的时候。 小丑指尖轻摁滑鼠,画面回到他们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打算再看一遍有没有漏掉的线索。 惊魂未定的小林看着监控画面里,自己跟中邪似的单手拎着摄影机,木然地在狭小的通道里走来走去,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怎么会,我完全不记得了!对了!我想起失去意识前,我低头是因为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脚。」 「这里。」小丑暂停,把这一格图放到最大,所有人全神贯注望着监控画面,小林原本跟唐恬只有几步距离,走着走着他一顿,低头看脚下-- 「嘶!」周围有人倒抽了口冷气,「这里怎么会有个洋娃娃!」 肖恩的秘密花园这个鬼屋,因为主角是男性,所以鬼屋里根本没有女性需要的东西。更不用说这个一看就是女孩才会喜欢的洋娃娃了。 只是由于光线昏暗,娃娃的模样不太清楚,穿着红裙子,头髮是金黄捲髮,胖乎乎的西式风格的那种娃娃。 唐恬此刻状似无意说,「不知道你的摄影机有没有拍到什么。」 众人才想起摔的粉碎的摄影机。 「要么我回去拿吧。」小林满脸歉疚,很想做点事赔罪,目光请示地看向还盯着监控画面看的小丑,等待上司的发话。 艾丽的摄影师小张连忙阻止他,「你还是算了。听说容易撞鬼的人都阴气重,你才清醒过来,万一要是又那样怎么办。」 小林听了,也有些惶恐。 艾丽挑眉,恰到时机地从包里摸出sd卡,「那可巧了,看看这个。」 一群人原本围在监控屏幕前,不知什么时候她跟唐恬换了位置一个后退一个上前,不知不觉移动到了小丑身边,sd卡就放在摊开的手心,正好伸在对方眼皮底下。 sd卡小且薄,如果小丑要拿,势必手指会接触到她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终于有活人队友了,不容易。 --- 欢迎指出错别字~我有时当天来不及改,回头有空都会改的。 今天为了改错字方便,专门下了app。电脑看总是不太容易发现。 感谢小可爱们。 ---- 改错字。 第59章 恐怖游乐园3 一时间, 屋内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小丑身上。 小丑涂的大红的嘴唇勾起,似笑非笑睨了艾丽一眼,对身旁的安保队长抬了下下巴, 「劳驾。」 虽然满脸五颜六色的油彩,但西装革履气度斐然, 他整个人自带上位者的姿态,对人家吩咐之自然,安保队长虽没跟对方打过交道,也晓得是节目组的负责人, 不敢得罪,连忙伸手从艾丽掌中捡起sd卡,「我来放, 我们这里有设备。」 安保队长去放sd卡拍摄的画面, 艾丽收回手,环胸退到一边。 摄影机摔的四分五裂,万幸sd卡还能读出来。 展现在大家眼前的镜头跟之前鬼屋里监控拍的差不多,除了角度不同。
第128页 此时画面正播放小林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咦的一声, 低头往下看,摄影机的镜头还是对着前面的, 唐恬极好的眼力看到什么东西在镜头前一晃而过。 「等一下!」小丑也看到了,眼疾手快按了暂停。 所有人看着画面上模煳的东西,背后发冷。 「这是什么?!」安保队长一个大高个,声音都有点变了。 摄影机开了夜视模式, 因此在一片昏暗环境里,前方几步远出忽然出现一双绿莹莹的光点,就像是一双眼睛, 模煳的矮小的人形轮廓隐在黑暗里,红色的衣裙一闪而过,就像有个小孩子跑了过去。 接着小林就和唐恬走散了。 镜头静默了会儿,接着跟随着小林,在这一层走来走去,一边走还记录下了周围的奇怪声音。 「洋娃娃」 「妹妹」 小丑按下快退,接着反覆播放,还把音量调到最大。 众人终于听清。 是幽远的歌谣,分不清男女的孩童声音叫魂似的吟唱,「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 众人听的不寒而慄。 小丑问脸色都变白了的安保队长,「这个背景音是鬼屋里的?」 「没有,」安保队长眼睛有点发直,「我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了。这个鬼屋没有这个音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其他工作人员纷纷应和,「我在鬼屋干过,从来没有听过这歌。」 「太可怕了。」 道士安抚着大家,「不用怕,待我做法将这扰人的东西赶走便是。」 艾丽笑的妩媚,「别啊,赶走做什么,大师您这么有本事不如拘来问一问,不就知道失踪的小男孩在哪儿了。如此大师您在这一关可谓表现出众,离冠军也就一步之遥了。」 「这」道士说这话本是想搏一搏屏幕那头观众的好感度,毕竟除了小林摄影机坏了,其他人的vj尽忠职守地还跟拍着,被艾丽这么一说,拘不来就成了他没本事了。 众目睽睽之下,道士心理素质也是好,一派高人风范,「那且让贫道一试。不过这鬼物狡诈多端,怕是也不易对付。」 他说着就要去施法,一直没说话的唐恬忽然道,「我有个提议。为了工作人员人身安全着想,我建议这次就不要跟拍了。再发生厉鬼附身伤人的事,下次也许就没我刚才那么幸运了。」 话语一出,满座皆惊。 这些年节目做下来,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灵异事件。但的确这次非同小可。 几个跟拍的摄影师互相看看,脸色都是不太好看,监控看到的画面着实诡异,他们心里不说害怕那是假的,徵询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小丑。 唐恬意有所指,「我等得起,观众等得起,就不知道这家乐园的老闆等不等的起了。」 闻言,小丑让大家稍等,自己出去外面打电话。 唐恬走到窗户边,小丑的声音断断续续飘来。 不再是他们面前故意的油腔滑调,非常正常的、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隔得远对方音量又很谨慎的小,她只听到零星几个词。 「鬼魂作祟……是」 「伤人……我明白了」 「好的。」 言谈之间,似乎对电话那端的人格外恭敬有礼。 唐恬的手机忽然震动,她看了眼,去了旁边的洗手间。 前脚进,后脚艾丽就跟着进来。 节目组连工作人员带摄影师,只有她们两个女生,厕所就成了最好谈话的地点。 「他知道你的技能。」唐恬说的笃定。 艾丽耸耸肩,「这货非常谨慎。做了这么多年主持人,大概什么人都见过了。你瞧,他跟所有人都没什么肢体接触。我之前参赛的时候想尽办法,都没能从他那看到什么。」 「我刚听到他跟人打电话,应该是节目组真正的boss。关于那个人,你知道些什么?」 艾丽摇摇头,「只能用神秘来形容。论坛里应该没有人见过,不--」她脸色凝重,「我想安吉拉可能见过。」 有着一双能读心的眼睛,在论坛里声名赫赫的安吉拉,极有可能被boss招徕,而这也跟她的失踪有关。 两人不能离开太久,很快一前一后回到安保室。 小丑已经回来了,见她们也回来了,立即宣布更改这次比赛的规则。 「所有安保、摄影师都从这岛上离开。酒店工作人员只留下必须的,供给四位大师餐食服务。」 「大师用我们节目组提供的手机自拍,我会在监控器前看顾着大家。」 「这一次,比赛是其次,找到失踪的男孩,才是首要任务。」 小丑收敛了平日里散漫的语调,一双幽黑的眼看过四人,说的郑重,「各位请务必小心。」 空气徒然变得紧张起来。 安保队长本来想说什么,突然接了个电话,之后一句话都没多说,招唿人撤离。 节目组和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很快乘船离开小岛。 他们四人彼此一望,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被附身,为了彼此安全着想,「我去那边。」 「再会。」 「各位小心。」 道士和剑霜寒分散去不同地方,艾丽和唐恬也分开行动。
第129页 游乐园的监控还在运转,小丑就在监视器那头,两人还是继续装不熟为好。 唐恬开着观光车,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游乐园每个角落逛遍,把地图烂熟于心。 这里很大,徒步的话要走很长一段距离。差不多到了五六点,没再遇到更多诡谲的事。 一无所获的她返回酒店,把酒店走了下。回到房间已是飢肠辘辘,连忙电话订餐。入住须知特别交代了,餐厅没有开放,酒店现在留下的服务员会专门为他们提供私人服务。 很快酒店服务员送上精緻而丰盛的餐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到唐恬先是诧异了下,「您就是老闆请来的风水大师?」看上去也太年轻了。 唐恬正好想从对方那打听些事情,便邀请对方进到客厅,「没吃饭的话,能陪我吃吗。东西太多了。」 「我们有规定……」服务生犹豫了下。 「你放心,我不跟别人说。」 对她的好奇到底战胜了规定,服务生也正好没吃晚饭,两人坐下来,他还有几分侷促。 「没事,」唐恬递了双筷子给他,开始吃起来,「王泉是吧,你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他胸口小小的铭牌上有着名字,见她态度自然,王泉也放松下来,边吃边聊,「一个多月。游乐园重新恢復营业的时候入职的。」 「现在还在实习期?」 「是的,」王泉苦笑了下,「眼看着要转正了,哪晓得发生这种事。大师、那个。」 「我姓唐。」他唤的别扭,唐恬听着也别捏。 「……唐小姐,」王泉好奇,「他们都说游乐园闹鬼,失踪的男孩也跟这有关。这里是不是真的……」 唐恬说,「你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多,也知道游乐园外围是栅栏或者篱笆墙,这么大的地方,角角落落也难免有漏缝,就说这酒店,后门就通往游乐园外,男孩进来了后说不定从其他监控没拍到的地方钻出去了。目前只能说明监控拍到的他出现的最后地点是这里,不代表他没可能去其他地方。」 「那为什么请你们来?」王泉不解。 唐恬道,「刚好听说这儿有点情况闹的沸沸扬扬,就过来看看。万一能帮上忙也是好的。」 王泉恍然,「原来是这样。」他姿态显而易见放松下来,「这段时间就是闹的凶,同事们说的绘声绘色的。有好几个人都辞职了。我本来也想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主管说这段时间留下来工资三倍,而且马上就能转正。」 「没事,别怕,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唐恬安慰,「只是现下这么大的游乐园没几个人,平时你们也不要闲逛,若是无意中破坏了线索,或者妨碍到就不好了。」 王泉点头,「主管也提醒我们了的。让我们老实待在酒店。」 「你在这的时候,有没有遇到,或者听同事说这儿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王泉想了想,「我听我女朋友,她也在游乐园上班,是负责摩天轮的。她说过,游乐园发生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怪事。」 「她记得自己下班的时候,明明关了摩天轮控制室的门的。结果半夜摩天轮自己转了起来,维修师傅去查看,发现控制室门开着,设备锁被人打开了。因着这事,她还挨了批,扣了当月三分之一的奖金。所以我记得深刻。」 「还有几件事,什么水族馆有个玻璃箱裂了,里面的鱼漏了一地,第二天早上全死了;高空跳伞项目的安全带锁扣坏过、云霄飞车高空轨道上有个铁皮插着,幸好维检师傅发现了,不然飞车轮轴撞那上面,轻则卡住,重则翻车。」 「不过这些事,也算不得什么,」王泉说,「全国各地那么多游乐园,每年大大小小总要发生几起事故。」 唐恬试探着问,「我看到新闻说,半年前这里出了很严重的事故。」 「是啊,」王泉吃饱了,放下碗筷,用纸擦着嘴道,「高空飞车,喏,就是乐园里第二高的建筑。」 唐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她所处的楼层是38楼,高耸入云,遥望下方仿佛沙盘一样游乐园,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出去,俯瞰乐园,显眼的有好几个高耸的建筑,其中第二高的,是一个立柱,立柱最上端类似圆形的錶盘,有12格座椅,每格座椅背靠着,每格可以容纳4人。 「运行的时候,它会在五十米的高空旋转,座椅也会360°旋转,甩的很,好多人下来都吐了。出事那天,是个周六下午,人很多,每个项目都排着长队。」 「突然有人尖叫,就见保险槓不知为何开了,本来每个人都还繫着安全带,可立柱上的圆盘,带着上面的所有游客,轰然倒塌。很多人都是被砸死的。」 王泉心有余悸。 这种设施,都是不出事故则已,一出事绝对伤亡惨重。 「之后公司还请了人在这做法事。据说赔了很大一笔钱。」王泉前倾了身体,神神秘秘地道,「这事过后,就有传言,说是--」 「嗯?」 「说是之前死在这儿的女孩作祟!」王泉压低了声音,「那些无辜惨死的游客,还有现在失踪的男孩。听说他们是一家人吧。肯定是那女孩一个人死了不甘心,想拉她弟弟和这么多人陪葬!」 吃了饭,王泉向唐恬道谢,唐恬递给对方一百块当做小费,王泉笑容更真诚了,收拾东西离开,「唐小姐,要是有任何需要,你给服务台打电话就好。我会立刻上来为你服务。」
第130页 「好的。」 人走后,唐恬接到陆远电话,「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有点眉目了。」 「青山别院14号别墅,后来是被丰达集团买了。这家公司也收购了你说的国营314纺织厂。这个集团经营的范围非常广。」 「老闆呢?」 「叫张维达。但是只是名义上的老闆,我托人查到些内幕。这家集团其实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真正的产权者另有人在。」 「是谁?」 「查不到,」陆远深感遗憾,「这人从来不露面,非常低调。有传言说不定他祖上就是所谓的四大家族之一,世代累积财富下来,到他手里做了丰达集团。还有件事,你让我查陈氏矿业掌权人去世后,公司的情况。」 陈氏矿业,就是陈煦家的产业。 「公司已经破产了,也是巧,被丰达集团收购。」 「……不是巧。」唐恬心里有了揣测。要想这么快搞定收购,说不定对方早在矿业有了内线。 所以当年的那些箴言,一环又一环。 早就是人暗中做下的局。 「我明白了,会注意它的动静的。」陆远顿了顿,「你们那边怎么样。需要我来吗。」 唐恬知道对方想问的是什么,「艾丽跟我都还好,有需要我再跟你打电话。」 「好吧。」陆远声音充满惋惜。 挂了电话,看天色已经暗了。唐恬背上背包,独自走出酒店。 控制室那边开了灯,虽然机器没有营运,到处霓虹闪烁,更显空旷无人的游乐园冷冷清清。 唐恬先去陆地乐园,一路开观光车代步过去,没见到其他人。想来也是,他们四个灵媒分散在各处,乐园又那么大,碰不着面很正常。 抵达高空飞车,歷经半年的维修,设施已经完全修好了,高耸屹立在显眼的位置。 唐恬手搭凉棚眺望顶端,「打死我都不会去坐。」 她有点恐高,也完全不能体会打着旋到头晕的乐趣是什么。 从围栏入口进去,她想在出事故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出事故的是这里吧。」她伸出手,触碰座椅。 一瞬间天旋地转。 ----------- 「啊啊啊啊啊」 「好晕」 「不行我要吐了」 光明骤然袭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热闹的游乐园里。周围人脸上都带着轻松欢快的笑意,运转的设备上,无数游客惊声尖叫,声音在半空传的老远,引起下方等候的人群善意的嘲笑。 忽然,她肩膀被人轻推了下,「愣着干嘛,快点啊,到我们了。」兴奋的声音,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女生。 高空飞车缓缓落地,上面的人笑着哭着,落地后保险槓缓缓打开,他们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接二连三地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这边入口处排着队的人依次进入,学生模样的女生拉着唐恬迫不及待选了个两人能一起坐的空位,繫上安全带。 每个人的脸上带着紧张、忐忑、期待、兴奋,浑然不知即将走到自己生命的终点。 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唐恬喉咙滚了下。 这只是他们生前残留的记忆,她没有办法改变过去。 「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戴着可爱面具的工作人员上来挨着依次检查他们的安全带,接着退出场地,走进设备室,摁下了运转键,「祝大家玩的愉快~让我们一起叫起来~」 游客非常配合地发出尖叫,场内欢笑一片。 保险槓自动压下。 唐恬:「……」救命! 被迫玩这种游戏让恐高症简直伤不起啊。 设备开始徐徐转动,唐恬通灵的那个女生惊叫着抓紧保险槓,朋友笑话她胆小,迎面吹来的风吹乱了她和朋友的长髮。 第一圈还比较慢,接着第二圈、第三圈…… 越来越快,唐恬不敢睁眼,脑子都快转晕乎了。 忽然哐当一声,她手上攥紧的保险槓自己弹开了,众游客惊惶尖叫,她此刻正在最高点,双脚朝天,整个人头朝下-- 随即,喑哑的钢铁之声传来,她眼前天旋地转,无数悽厉的尖叫轰然炸开,爆炸一般的声响过后,她眼前霎时一黑。 有人在哭,有人在叫,乱成一片。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腿扭成奇怪的形状,白森森的断骨刺破皮肤支棱了出来。而她的上半身,唐恬仓惶退后,她腰部以上被沉重的座椅压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头脸。 不对-- 唐恬一凛,如果她通灵的这个女孩倒在地上,那她现在看的视觉又是谁的? 她猝然低头,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条黑色手鍊,还是这个女生的。 她心中悄然嘆息。 ……原来在发生事故的时候,这个女孩就当场丧生了。 「呜」 她的灵魂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尸体,绝望哭泣。 通灵之中她能完全体会到对方的情感,正想退出来,女生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她擦着朦胧的泪眼,望向设备室那里。 在小小的屋子旁边的篱笆前,站着个抱着洋娃娃的红衣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一步步离幕后黑手越来越近了~ 每个故事的风格略有不同,工厂重恐怖体验,这个重推理一些,还有好玩的游乐设施。
第131页 我这种被害妄想症,每次进游乐园都能脑补一万种死法。。。 唐恬:你确定是好玩?不是恐怖? ------ 改错字 第60章 洋娃娃1 「等一下!」唐恬朝着刚才她消失的方向跑去, 现在是八点半,乐园虽然开了路灯,大部分地方还是昏暗。 沿着小路追过去, 浓密的树荫下,小道通往漆黑的远方。 唐恬停下脚步, 路边躺着一只洋娃娃。 满头金色捲髮戴着红色宽边帽,穿着红色的小裙子,眼睛大大的,睫毛卷翘而长, 是十多年前小孩子会喜欢的那种娃娃。 只是这娃娃脸上有些脏污,裙角也捲曲着,不知用了多久。 这娃娃乍一看上去, 跟刚才见到的小女孩有点像。毫无疑问这就是在监控里绊了摄影师的那个。 捡到手里, 唐恬打了个激灵,好重的阴气! 也不知是布娃娃沾染上的,还是它本身的。 把布娃娃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洋娃娃的红裙子可以脱下来,里面穿了条白色的小内裤, 唐恬发现在内裤腰间夹了一张纸条。 歪曲的铅笔字,潦草地写着两个字。 「救命」。 「谁在求救, 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是其他人?」唐恬给洋娃娃和纸条拍了照,发给节目组。 没等几分钟,电话接踵而至, 首先是小丑具有标志性的古怪腔调,「唐大师出手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快就找到重要线索了。」 「凑巧。」唐恬心知是之前手机奖励的亲鬼属性, 别人都遇不到,她一出门什么妖魔鬼怪都到面前来了。 「我就跟委託人联繫过了。这个洋娃娃是他们第一个女儿最喜欢的娃娃。女儿出事后,为免她在地下孤单,葬礼时把她生前喜欢的娃娃都烧给了她。」 「会有人仿照做一个吗。」 「不会,」小丑笑意更深,「裙角有点焦黄的痕迹,是女孩活着的时候不小心把娃娃靠近了火炉,撩了一点。为此还哭了一场。家里人想给她换新的,她念旧,不肯换。还是最喜欢这个。」 「这个小妹妹啊,听说家里人都宠的很,非常懂事乖巧,人见人爱。那么小年纪就被人所害,真是太可怜了。」小丑的语气仿佛咏嘆调,一咏三嘆,明明是同情怜悯的口吻,从他嘴里说出来太过戏腔,反而让人觉得做作。 唐恬打断她,「还有没有证明?」 小丑笑道,「你拍纸条时,娃娃身上的内衣衣角那绣了个『倩』字,是女孩的名字,她妈妈亲手绣的。不会认错。」 唐恬摸着那个绣字,即是说,娃娃不能造假。 这真的是女孩喜爱的、在家人面前烧成灰烬的布娃娃。 「纸条呢。」 「听到这个你都很镇定呢,」小丑很欣赏的态度,「字迹是男孩的。他上一年级,家里人有前车之鑑,很小就在教他自救和求救的方法。除了他自己的名字,还会写百来个字,其中就有救命。」 小丑发了张图,方形田字格的本子上,用铅笔写满了一整页的救命二字。 唐恬对比了下,跟洋娃娃身上的纸条的字迹很像。 「没错,就是陈阳的。」小丑打了个响指,「还有件事,听到你发现的东西后,陈家人很激动。他们托我给你带句话。」 「--求你,一定要找到陈阳。我们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知名房地产公司的老闆说出这种话,暗示着她要是能解决这件事,保准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听到了吗。我们节目组也非常重视这件事呢~」小丑凉薄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扩散,暗含着无尽深意,「唐,大,师。」 而节目组的重视,意味着她可以尽快被接纳进核心。 唐恬不喜欢他的态度,人命对于节目组来说变成了考验他们的筹码,「再说吧。」 她挂了电话。远处绿荫中一晃而过一个身影,她连忙紧跟了上去,「陈倩,是你的话,我们面对面聊一聊好吗。」 「你要是有冤屈,我可以帮你。」 她一边追一边喊。 之前614寝室遇到的张月,怨念那么强,能够弄死活人;这次一个小孩子,跟无数失踪的人有关,还能附身,更加可怕。 她的死,也许另有隐情。 追了会儿,它显然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带着唐恬绕来绕去。 「哎」唐恬追着对方灌木丛里跑过,被绊了下,她低头枯叶下露出包装物的一角。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再抬起头陈倩跑的影都没了。 唐恬缓口气,蹲下拂开落叶,是一个学生书包。 蓝色的书包面,印着哆啦a梦的头像。 打开里面,是写着陈阳名字的书本。 其中有一页被撕了个角,唐恬摸出之前发现的小纸条,能够严丝合缝的对上。 说明果然是陈阳写下的。 「他在这写下求救的纸条,匆忙间丢掉了书包,」唐恬站起来查看四周,这里靠近湖边,一路都是绿荫,只有前方有一栋古堡,「最近的能够藏身的地方。」 「哈哈镜世界」,古堡前面写着名字,是一个镜子主题的游乐设施。 唐恬在墙壁外面找到了电闸,拉开之后,整个古堡灯火通明,一下亮了起来。 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她推开古堡大门,走了进去。
第132页 入眼是一条扶梯,直直向上。正中央摆着一面落地镜,后方通往不同房间的两条扶梯。 头顶的欧式吊灯华丽繁复,唐恬读着进入须知,「哈哈镜世界,能够看到千面的你。也许是三千世界的另一个你自己。请小心不要迷失在镜中世界。」 「游玩时间,三十分钟。如有任何不适,请尽快离开,或者唿叫工作人员。」 「难度:4星。」 「看到镜子,总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唐恬从背包里拿出一管血液,小心滴落到匕首上。铮亮的刀刃被染上一层黑红色,待血迹稍干不再往下淌落。 她抓着匕首,踏上楼梯来到镜子前。 方形的落地镜,周围一圈木框,底座也是木质结构。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镜架上方刻着一行名人名言,唐恬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背后是古堡铁门,明明她离门其实没有多远,因为反射的关系,她背后好像极其深远,显得古堡更加空旷幽静。 她走向通往右边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长长的走廊两旁是外表一模一样的房间。 唐恬推开第一扇,里面是一个欧式洛丽塔风格的卧室。 层层床幔之后,是整个墙大小的一面镜子,镜中完整映照出这个房间,看上去像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卧室并排着。 来到镜子前,一个说明牌吸引着唐恬的注意。 「请仔细分辨,这是一面怎样的镜子?」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 唐恬瞧着镜子映出的房间,很快发现端倪。 她所在的房间的床幔的花纹是海棠,而镜子里的床幔虽然一模一样,可花纹是玫瑰! 「不是反射!」唐恬凑近,从细节处发现更多不同。 镜中屋的椅子上摆着一本书,她这边的房间没有。 「是单面镜。这是两个不同的房间。」一方能够清楚看到里面,而里面看不到外面,一般多用于审讯室。 唐恬的目光重新移向镜中屋,忽然看到就在她比较两个房间不同的刚才,那里面床幔下,散落着一只红色的凉鞋。 「陈倩!」唐恬敲玻璃窗,大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把你弟弟藏哪儿去了!」 去世多年的女孩鬼魂徘徊在游乐园,而他弟弟也在这里失踪,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繫。 那只小巧的凉鞋一半被长长的床幔挡住,一半露在外面,仿佛小荷才露尖尖角。就在唐恬注视下,凉鞋缓缓被拉进了床底下。 床幔挡着,唐恬看不到床下的动静。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念头,拔腿冲出房间,跑回一楼大厅,上了左边的通道。 与她猜想的一样,左边楼梯上来也是绕了个半圆,打开右侧第一扇门,赫然就是刚才她看到的镜中屋! 跑的太快,唐恬狠狠喘了两口气,关上房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她抓紧匕首,立在床尾位置半弯下腰,一手勐地掀开床幔! 矮矮的床榻下,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零散的衣物。 衣物散落在床底,唐恬双膝着地,趴伏在地上伸手进去,还是没够着。她干脆手肘撑地,半个身体钻入了床下。 红色的小裙子、一双红色的凉鞋,赫然是陈倩遇害时的那一身。 正想把衣物拿出去细看,前面的床幔忽然被人掀开,唐恬眼前,在床架与地板之间显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光着脚丫没有穿鞋,正面朝着她的脸的方向。 唐恬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下半身凉飕飕的,后背毛骨悚然。 这个小孩正站在床边,低头盯着床底下的她。 唐恬一时无法分辨,面前的到底是陈阳,还是陈倩。 「陈--」 她伸手去抓,白嫩的小腿一下跑开,唐恬下意识撑起身,脑袋咚的撞在床板上,疼的龇牙咧嘴。 等她捂着脑袋钻出床底,房间门敞开着,光脚踏着地板的咚咚声响跑远。 唐恬手里拎起衣物,现下光线明亮,这衣服和鞋是很多年前的款式,穿的次数不多,还很新。裙子上有一大块泅开的暗黑色血迹,凉鞋也有星星点点的血斑。 拍了照,发给小丑让他去对接委託人,唐恬脑子里闪过模煳的念头,「为什么衣服会在这里。」 把衣物匆匆塞进背包,唐恬追出去,只看到拐角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穿着蓝白的校服,是陈阳! 「陈阳!」走完整个左侧的走廊,唐恬看到尽头有间屋子门开着,这里只有一条路,刚才的脚步声也是向这个方向。 她小心走了进去,这是一个没有开灯的屋子,或者说是刚才特意被人关上。唐恬打开手机电筒,忽然前面像是反光一样刺了下眼,整扇门忽然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紧接着骤然亮起的光线袭入眼里,唐恬本能地挡了下,待适应之后,她放下手,惊悚地看到整个屋子从天花板、地面和墙壁,全部都是镜子做的! 几十个,上百个「唐恬」,在四面八方抓着匕首,黑髮白裙,微微睁大的瞳孔惊惧地看着她。 好像被无数的自己包围着,唐恬稳了下心神,握紧匕首,一手摸索着找通道。 四面八方都是她,又都不是。神情各异,虎视眈眈。 在正常的镜面上偶尔会出现一面哈哈镜,或者局部放大身体某个地方,或者拉扯变形。扭曲着人样,或是大腹便便,或者脑袋比身体还大,膨胀的像个西瓜。
第133页 在这样的环境下冷不防看到,与其觉得好笑,更让人心脏狠狠一跳。 「蹬蹬瞪」 脚步时不时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唐恬骤然回头,身后空无一物,某个镜面会一闪即逝小小的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倏尔隐入层层叠叠的镜面中。 细碎又阴魂不散的脚步声,就像来自镜子墙的另一面。 「我讨厌捉迷藏。」唐恬发自肺腑的心声,小明前天在工厂跟群鬼打架受伤了暂时没法出来,不然她一定把小明放出来,让他们两个玩个够,看谁玩死谁。 成千上万个「唐恬」,扭曲着的、充满恶意地盯着她,光线明亮而刺眼,唐恬必须要用手触碰着一个方向的镜子,摸索着行走,否则稍不留神就会撞到脑袋。 还要高度戒备着,提防随时可能冲出来的小鬼,握着匕首的手心都有些汗湿。 走到耐心告罄的时候,她有考虑过直接砸烂玻璃,暴力出去。 可是心底某种出于危险的直觉,告诉她这么做了,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情。 倏尔响起细细的歌声,伴随着不时啜泣,「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 又是那首童谣。 唐恬看了眼拿在左手的自拍手机,上面显示一片黑屏。 鬼度鬼科说过,在鬼域之内,一切信号都会没有。只要厉鬼想,记录不下它半个鬼影。 她压低声音,「给我打电话的是你吧。」 「我已经来了,你是想和我分享你的故事的吧。」 「倩倩,告诉我好吗。我会帮你的。」 「滋」的一声,天花板上所有的白炽灯骤然闪了闪,接着陷入黑暗之中。 唐恬连忙打开手机电筒,昏黄的光晕中,几步远处她的面前是一面落地镜,里面是个长相分不清男女的秀气的幼童,他穿着蓝白的校服,短短的头髮,侧身站着,一个劲地在哭。 「陈阳?」 唐恬上前一步,随即生生停下脚步,镜面如波纹盪起涟漪,蓝白校服的小童背后,是个一模一样站姿的红裙女孩。 两人背靠背,原本女孩也是侧对唐恬,随着她轻声哼唱歌谣,慢慢把脸转了过来。 长相乖巧可爱的女孩,一行血泪从眼角蜿蜒而下,雪白的皮肤尸斑密布,她也在哭。 「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其实是关于爱的故事(认真脸) 第61章 洋娃娃2 两个孩子的个子一般高长相也极为相似, 这样背靠背站着,蓝色校服和红色裙子形成赫然鲜明的对比,就像一枝双生花, 只不过一个还蕴含生机,而另一个早就衰败凋谢。 「倩倩, 我是来帮你的,」唐恬试探着慢慢接近镜子,伸出右手掌心朝上,诚恳地道, 「你和弟弟都出来好吗,我们坐下来聊一聊。」 镜子里的陈阳还是活人,先想法把人给救下来再说。 布满血泪的小脸悽厉又可怖, 女孩断断续续地啜泣, 声音含混不清带着阴森回音,「你、你真的会帮我吗」 「是的,」唐恬小心翼翼靠近,声音放的轻柔生怕刺激到对方,「你听过我的电台, 我一直在帮助像你一样的听众。我帮助它们完成心愿,我也可以帮你。来倩倩, 带着弟弟出来好吗。我发誓不会伤害你。」 镜子里,小男孩忽然哭的更大声了,他脸色苍白嘴唇干涸,身板又孱弱, 扯着嗓子在哭嚎,单薄的背嵴一颤一颤的; 与他紧紧背靠背的红衣女孩,脸上蜿蜒的血泪顺着尖尖的小下巴滴落到地上, 滴答、滴答,就像 水落到池子里发出的清脆声响。她迟疑着,慢慢朝着镜子外伸出手,哭着摇着头,「倩倩不想的」 「是他们、他们都是坏人」 唐恬一边鼓励她带着弟弟出来,一边循循善诱,「我知道,不是倩倩的错。」 「倩倩是个乖孩子」 如同穿透水面,镜面波纹荡漾,一只长满尸斑发青的手徐徐伸了出来,离唐恬的手很快只有咫尺之遥。 忽然,唐恬眼前黑影一闪,她脚下沉寂的影子倏地拔地而起,遒劲有力的手指如钳一般用力抓紧了她的手腕,一身黑西装浑身湿淋淋的男人猝不及防挡在了她的面前。 变故来的太快,女孩被吓到发出一声尖叫,仿佛被烫到似的一下缩回了手。 倩倩血红的嘴巴极力张大几乎扯裂到耳根子,声嘶力竭地尖叫,「你是坏人!像那些人一样!」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想抓倩倩!」 「喀嚓」 一道裂缝伴着玻璃破碎的脆响带着摧拉朽枯之势贯穿整个镜子,从上到下恰好从两个孩子靠背的位置开裂,镜面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陈倩、陈阳!」 唐恬抬起手电筒,昏黄光晕中,镜面破裂成两半的镜子里影影绰绰照出她的模样。 他们不见了! 「陈煦!」唐恬抽了抽手,纹丝不动,她不解望向男人,第一反应并不是责怪他突然出现吓跑了陈倩,而是询问缘由,「为什么刚才要阻止我?」 除了两人独自在家的时候,陈煦不会无缘无故在她工作的时候出现,往往都是它察觉到了危险。 陈煦转过身,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冷峻的眉眼如同覆上薄霜,更显阴沉之气。 它好像在为难,不知道怎么说。
第134页 「你可以写字告诉我。」每每这个时候,看见他熟悉的眉眼,言行举动又显示着与她人鬼殊途,她心中有种隐隐的刺痛。 这句话它听懂了,一手捧着她的手,带着小心把她蜷起的手指一一捋直,它手掌宽大,把她的拢在掌中就有种包裹似的感觉,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小学生写字似的,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 唐恬盯着他英挺的眉眼,对方僵冷的手接触温软的掌心,奇异的感觉沿着血脉传递到心脏处,心跳徒然漏了两拍。 比划的手指顿住,唐恬回神,看见男人阴沉沉地瞪着她,好像在无声地谴责她这个时候居然走神。 唐恬干咳了下,别过脸,「没事,你继续写吧。」 陈煦慢吞吞地,继续一笔一划。 生怕她看不懂似的,他写的很慢,足够唐恬看清,「怨、重。」 「很。」 光写个重字不够,还特意加写个很。 能够让四星厉鬼都觉得怨气深重的红衣女孩,怕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 唐恬点点头,「我知道了。」 刚才她也是有意试探,在镜屋里她就把黑手机午夜诡话app打开了,只待一声令下,张月就能召唤出来。 是的,经过半个月的修整,能够跟陈煦对抗厉鬼、她的好朋友重出江湖了。 这也是她敢跟倩倩一照面就直接交锋的底气--两只四星厉鬼在旁,她也是不好惹的。 男人神色不善盯着她,似是不贊同她以身犯险。 「放心,我心里有数。」唐恬晃了晃被他抓着的手,尔后才意识到这个动作颇为娇俏。 唐恬:「……」要命! 手指仿佛被电了一下弹开,她想挣脱,对方大掌跟钳子似的握的稳稳的,唐恬晓得对方固执,索性不再动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要出去了。」 怕对方没听懂暗示,小声补充,「外面有监控。」 小丑还在盯着她。 陈煦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手拉着手,面对面伫立在黑暗之中。 四面八方的镜子,在昏黄光芒的照映下,是无数凝望着彼此的两人的脸。 明明是这么恐怖的环境…… 前一分钟她还迫不及待想离开这儿,现在脚下像是生了根,迟迟没有挪动一步。 他的手冷的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她皮肤比正常人温度低,在他对比下竟显得温软,不知不觉手心微微渗出了汗。 直到一声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一室静谧。 唐恬蓦然回神,抽回手接起电话,这回对方放的痛快,她余光瞟见刚才还跟她牵手的男人跟被当场捉姦的小三一样,呲熘一下回了地面重新化为一汪影子。 跑那么快干嘛。 电话刚接起却一下挂断了。她看了下来电显示,「艾丽?」 两人之前约好不会在人前显露关系,更何况在这到处都是监控的游乐园。 她突然打来电话,一定有事。 唐恬回拨过去,就是嘟嘟嘟的忙音。 「是打错了?还是……」唐恬心生疑惑,在微信里用语音唿唤对方,也没有回应。 要赶快出去了。 走出这个该死的房间,唐恬看到角落里一个蹲在地上的蓝色影子。自遇到小鬼后一直怀揣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对方在诱导着她让她跟随,但没有想害她。 毕竟在床下狭窄侷促的空间、成百上千自己的影子包围着的危险又复杂的镜屋,对方只是跑来跑去,没有对她动手。 而那里都是最好的动手的地方。 刚才由于陈煦的示警,倩倩好像有点误会她。不过没关系,只要对方愿意跟她交流,她还有机会。 一见她出来,小男孩蓦地起身跑向黑暗深处。唐恬继续跟随对方,来到灯火通明的陆地乐园。 游乐园背山面海,摩天轮建在山巅,据说这里的摩天轮是全亚洲最高。 就在霓虹闪烁的摩天轮下,叮叮咚咚的乐曲欢快流淌着,陈阳站在摩天轮的入口处,回头望着唐恬。 唐恬停下脚步,「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告诉我什么?」 逆着光,看不清男孩的表情,他脸色白皙,眼睛空茫芒的宛如黑洞。他一言不发,转身上了辆舱门开着的座厢。 有人进去后,舱门自动关闭。 摩天轮缓缓转动,小男孩就在座厢内,面无表情俯瞰着唐恬。 唐恬赶紧登上入口,等待着摩天轮转一圈下来,陈阳所在的座厢再次回到起点的时候。 到时候,她上去把人拉下来,堵个正着。 唐恬打算守株待兔。 没想这摩天轮转的十分缓慢,一圈……她起码等了近十分钟,搭载着陈阳的座厢才徐徐转回她面前。 从地面掠过到腾空有一段时间,唐恬趁此机会去扒厢门,没想厢门死活打不开,「倩倩,你出来好吗。我不会伤害你。」 小男孩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黑黝黝的眼看着她,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玩偶。 厢门扒不开,眼看着车厢缓缓驶离地面,升上摸不到的高度,唐恬瞥到紧随这辆座厢的后一个敞着门的座厢,鬼使神差地钻了进去。 感应门自动关闭,有点恐高的唐恬抓住扶手,盯着前厢内的小男孩,「倩倩,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看什么?」
第135页 两个座厢之间有一定的高度差,小男孩来到玻璃窗前,高高在上俯瞰着她,而她在下一辆车厢内,隔空仰望着对方。 摩天轮越来越高,远离了音乐欢腾的地面,周遭也逐渐安静下来。每一下升空都能听到钢筋绳索转动的铮铮声,唐恬有些紧张。 下方是灯火辉煌的陆地游乐园,云霄飞车沿着木梯唿啸而过,再往上连这些声音也没有了。 车厢内静的只闻她自己的唿吸声。 忽然,侧脸望向外面的她看到玻璃门上映着个模煳的轮廓,倏地扭头,陈煦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就跟她坐同一条椅子,静默地坐在她身边。 唐恬略感惊奇,「哥你今晚上怎么神出鬼没的。」 一晚上出来的次数比过去一周都多。 男人黑漆漆的眼珠缓缓转动到眼角,斜斜盯着她。 他个子高大,车厢却不大,两人坐在一排几乎挨着肩膀,唐恬比他矮大半个头,感觉到身高差的压力,默默熘到了对面位置去坐了。 对方的注视一直跟随着她,目不转睛。 这样面对面,唐恬感觉压力小了很多,密闭的空间内,耳膜嗡嗡作响,内外压有点失衡。 但是奇异的,由于身旁坐了个人,她变得没有那么恐高了,还有心情晃悠着腿,悠然去看外面难得一见的风景。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到游乐园,第一次坐摩天轮呢。」 小时候没有条件,长大了没有心情和时间。于是错过了这么美好的风景。 「下次有空的话,我一定要好好来玩一玩。」 在这里无拘无束,所有烦恼都抛开,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尽情地尖叫玩闹。 穿着黑西装堪比黑无常的男人,闻言朝着她伸出了手。 唐恬眨眨眼,「怎么了。」 男人的手固执地悬停在半空,唐恬看了看他,嘆气,「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想牵手就直说呗。 然后她伸出去的手,只被人勾住了小小的尾指,悬空轻晃了晃。 唐恬一怔,随即眼眶发热,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热流。 如同她给张月承诺,它也在给她承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唐恬的电话再一次煞风景的响起。 「唐恬,」这一回陆远的声音没有了平日里的散漫随意,而是无比凝重,让她也一下认真起来,「艾丽跟你在一起吗。」 唐恬回道,「没有,我们现在在游乐园,分开行动。」 听筒里,陆远深深吸了口气,「你可不可以帮我联繫下艾丽,我刚才心脏忽然很不舒服,我担心艾丽出什么事。」 一口狗粮猝不及防塞了满嘴,唐恬无语,「你又不是灵王,心脏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病。」而不是在这胡思乱想。 陆远飞快道,「不开玩笑,我特种兵出身,心脏绝对没问题。上一回出现这种情况,是艾丽差点死了!」 他的声音沉重,唿吸有着压抑的后怕。 唐恬一凛,「好。我先联繫上她,待会跟你回。」 「拜託你了。」 挂断电话,唐恬马上给艾丽打,忙音没有人接。 她晓得艾丽习惯震动,这会儿估计在游乐园查探线索,一时没注意也是正常。 不过陆远的话还是让她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要赶紧下到地面才行。 唐恬收敛心情,趴在窗户边对着上方的车厢挥手。陈煦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她。 「陈阳」,或者说被陈倩附身的男孩也一直没动,直到两个人都要升上最高空。 被她紧密注视行动的小男孩忽然动了,他站在了门边,胳膊僵硬地抬起,手指着下方。 唐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现下正好到了她所在的座厢升到摩天轮最顶端,可以在高空俯瞰整个游乐园。 引入眼帘的,是空旷的山海,所有的设施都转动起来,洋溢着欢乐的音乐,灯光闪烁,沿着茂密的丛林小道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形状,正面对着唐恬所在的方位。 「心……是心形!」就像有人沿着游乐园的外部轮廓,画了一个。 图形上方凹陷的地方连着海平面,若是白天,便是蔚蓝的海水温柔地怀抱这座乐园。 站在山巅之上,当直上云霄抵达云端时,便能看到这个心。 唐恬手指在氲满雾气的玻璃窗上照着下方的形状画了个小的心形,「这座游乐园,一定寄託着你家人对你深深的爱吧。」 背山靠海的绝佳位置,天堂一般欢乐的游乐园,心形的形状,都是家人对她无以言语的、最深沉无望的爱。 唐恬勐地趴到座位上方的窗户,朝着已经在下降的座厢内的「陈阳」大喊,「你知道吧,你带我到这里,你是知道这座游乐园的意义的!」 是父母对女儿最浓烈又愧疚的爱,没有办法找到葬身在这里的女孩尸骨,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 唐恬清晰地看到,趴在玻璃窗上的小男孩麻木苍白的脸上,一行泪水蜿蜒而下。 那一刻,他的眼神好像又些微的波动,仿佛哀求,又仿佛期望。 总是有些怪事发生的游乐园、出了事故的游乐园、知名风水大师纷纷前来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唐恬手指握紧,「不是你干的,对不对!?」 它应是对这里视若珍宝,怎么会故意去抹黑。
第136页 它才是最珍惜这里的人! 「陈阳」摇着头,若是不看他短短的头髮和蓝白校服,几乎让人错觉是陈倩,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唐恬艰难地分辨他的口型。 他在说,「为什么要抓我」 「我不会抓你,我是要帮你。」唐恬苦口婆心,隔着玻璃沖他比划,感觉嘴巴都要说干了。 一些疑惑得到解开的同时,新的迷雾又产生了。 忽然,在徐徐下降中的唐恬在半空,看到心形的正中央的湖心公园,有两盏飘摇的灯火缓缓划入湖心。 一艘船,一头一尾两个人,男人看上去是那黄袍道士选手,而艾丽也在。 「她怎么跟那人在一起。」 明明告诫过艾丽,不要跟任何人组队,最好单独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张月:叫我出来就是餵狗粮? ----- 这一卷充满了爱~ 第62章 洋娃娃3 眼看着快要降落, 唐恬摸出手机对着下方匆匆拍了张照。 刚拍完照,两人的车厢一前一后接近地面,这一次小男孩终于跳了下去, 唐恬顾不得追他,把手机塞进背包, 找了辆附近的观光车,疾驰向湖边。 还好摩天轮离湖很近,沿着蜿蜒的山道一路下行,不到五分钟, 她生生把观光车开出了飙车的感觉,风驰电掣一路来到了湖边。 而湖边已经没有了两人的影子。 湖边停泊了很多船只,湖中央静谧幽深, 清风徐来波澜不兴, 仿佛没有船只驶过。 「艾丽?」 唐恬唿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应该是走了吧。 唐恬不知道为何心中不安感甚重,摸出手机给艾丽打电话,还是没有办法接通。 周边也没有人,对方脚程再快也该在附近才对。 唐恬想去找艾丽, 然而余光老是不由自主瞟向黑漆漆的湖面。 总觉得,幽深的湖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来都来了, 去看看算了。」 唐恬相信自己的直觉,立刻找了最近的船只,发现这一排的船已经解开了繫绳。 她用手电筒照了下这一排的船,发现最边上有艘船舷和舱内有水迹。 刚才不是她眼花, 艾丽和道士是真的乘船去过湖心。 这船用脚踩水,行驶速度还算快,这个湖不大, 唐恬很快驶入湖心,远离了岸边没了路灯,越发显得水面昏暗,下方隐约有水草浮动。 水,草……? 这里怎么会有水草! 经常有游客乘舟游玩,水草容易搅到踩水的螺旋继而给游客造成危险,游乐园一定会定期除草才是。 唐恬勐地一下站了起来,力道太勐,船只剧烈的摇晃了下,她立刻稳住平衡,借着手电光亮,不可置信看下水面,只见水面漂浮着的黑漆漆的东西,哪里是什么水草,分明是一头长髮的艾丽! 在水面铺散开来的黑髮包裹着她惨白宛如死人的脸,四肢虚软随着水流起起伏伏,像是没有生命的破人偶。 「艾丽!」唐恬搁下手机,迅速从座椅下摸出救生衣套上,纵身跳下船。她水性一般,还好艾丽生死未卜一动不动,没有挣扎,唐恬把人托出水面,没有力气把她翻上船去,只好带着人尽力往岸边游。 游了几步,唐恬觉得身下一轻,就像有人拖着她漂浮在水面上,不用自己费力,就被牵引着一路破浪而行。 抬眼看到是陈煦拉着她在凫水。 关键时刻,还是老哥给力! 上了岸,唐恬顾不得浑身都湿漉漉的,她赶紧把艾丽翻过来,脸朝上脑袋歪向一边,双手按压着她的心脏,做心肺復甦。 「艾丽、你醒醒!」 唐恬边喊边动作,心肺復甦很累人,她做了几分钟胳膊就酸胀的厉害,然而艾丽没有一点甦醒的迹象。 唐恬捏着她鼻子,抬高下巴,深唿吸一口气然后渡气给对方。 如是循环数十次,躺在地上的女人手指微微一动,胸口一颤,紧接着狠狠咳喘起来,咳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没事了。」唐恬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女人的肩膀帮她吐水,「吐出来就好。」 艾丽的喉咙和胸口像是火烧一样难受,侧躺着,湿漉漉的头髮紧贴着脸,跟女鬼一样,说话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妈的,老子要真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你放心,你要变鬼,我拼死也得给你拉回来。」唐恬也在喘,给人做心肺復甦简直比抡斧头砸墙还累。 艾丽胸口起起伏伏,躺在地上没有动弹的力气,闻言掀起嘴角嗤笑了下,「嗯,你说的。」 她嗓子还没好,不方便多说。两人休息了一会儿,恢復了体力,唐恬扶着她上了观光车,「我送你去节目组那边。」 「不。」艾丽反应很大,一下抓住她的胳膊,喑哑的嗓子艰难地挤出声音,「我现在,除了你、谁都不信!我要去找那个道士!」 两个女人对视,唐恬蓦然意识到这句话更深的内涵,道士下手这件事,节目组也有牵扯。 「你腿上什么东西?」唐恬忽然注意到艾丽的脚趾间缠着根红线,艾丽取下来,「那道士把我摁进水里,可能是我极力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挂到的水里的杂物。」 那还不仅是红线,上面一个小小的佛牌。
第137页 艾丽皱眉,「这东西有点面熟。」 唐恬接过,触手眼皮一跳,「阴气好重!」 摩挲着鎏金的佛牌背面仿佛刻了个字,翻过来一看,是一串看不懂的花字。 艾丽低唿,「这是『耶摩大师』!」 「是他。」唐恬也想起来了,论坛积分排行前十的大佬,据说是个泰国华裔,擅长奴役小鬼,在之前的灵王争霸赛中有不俗表现,获得过一次冠军。 这是他的本命法宝。 「是之前来查探案件的大师。」唐恬说。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漆黑幽静的水面,神色凝重,那片碧波涟漪下,不知葬身多少尸骨。 「先送你回酒店。」唐恬收起佛牌,让艾丽等着,自己划船过去把下水前丢在船上的背包和手机拿回来。 在湖中央,她还特意打着手电仔细照向湖面,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可惜夜晚里幽深的湖泊并不容易查探,她一无所获。 艾丽这个纯属误打误撞。 她原路返回岸上,刚下船就接到陆远的电话,「你跟艾丽联繫上了吗。」 低沉而有辨识度的男声在她手机里响起,唐恬硬着头皮在艾丽冰冷的目光下应付过去,「嗯嗯,我这边有点事,回头说。」 被抓了个正着。 陆远瞬间瞭然,「人没事就好。那我先挂了。有事找我。」 他挂的利索,徒留唐恬面对艾丽谴责的目光,「你说答应过我,不会把他牵扯进来的。」 唐恬做出投降的姿势,「听我说,我的确没有想把他牵扯进我们的事。我让他帮我查我自己的事,结果发现,跟节目组可能也有关。」 艾丽脸色显而易见的缓和了些,还想问,唐恬摇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送你回酒店。」 两人现在都一身湿漉漉的,游乐园到处又有监控。 艾丽却坚持,「我们先去找道士。」 唐恬拗不过她,「那先上车。」 坐在观光车上,车子一启动就响起的欢快乐曲,艾丽抱着湿漉漉的自己打了个喷嚏,压低了声音几乎跟唐恬耳语,「道士那又安吉拉的消息!」 唐恬顿觉不可思议,「他怎么会知道--他又为什么要杀你?」 艾丽语速飞快,「我跟道士在云霄飞车那里遇到,我俩也没有多交谈,因为方向一致,就一前一后各自去找线索。道士施法,我不远不近跟着他,想从他那打听线索,都来到了这河边。」 「道士看到我,就邀我一道。我想着这是接触他的好时机,就上去了。」 哪知道看着面善的对方也是不怀好意。 艾丽冷笑了下,「船上小,我俩一头一尾,从湖边到中央有段距离。那道士装作尴尬的样子,就跟我搭话。问我对其余选手有什么印象,预估这次谁会是冠军。」 「我说别人我不知道,我会努力拿到冠军。」 「那道士看着我,忽然说,觉得我跟一个人很像。他说是前几次的冠军,想必我也听过对方的名号,大名鼎鼎的安琪拉。」 「我说我晓得对方名字,没见过。道士笑着说,那种神秘又诡谲的笑容,说当然知道我们没见过。」 艾丽问唐恬,「你知道吗,他说话那语气,简直就像在说,安琪拉死了,我当然不可能见到。我就问他什么意思,他认识安琪拉?」 「这个时候,脚踩的船浆好像被水里的杂物缠住,道士嘀咕着怎么不动了,埋头去弄,听到可能有安琪拉的消息,我心急有点坐不住了……假意帮忙,趁机扶了下他。没想这正是他的目的。」 艾丽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我看到了他的记忆。」 开车的唐恬目视前方,深夜的风吹乱她的鬓髮,「怎么回事。」 「他是道士不假,不过是个前道士。宗派也是大名鼎鼎,他人品下三滥,早些年就被驱逐出去。他懂点风水术,逐渐结实了权贵之人。他做的那些烂事,我看着都噁心。总之就是赚了钱还想更上一层楼,就想尽办法参加灵王争霸赛。」 「他也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于是私底下跟节目组协商好了,保他进总决赛,拿到冠军更好。」 黑箱。唐恬说,「节目组看样子不缺钱。」 艾丽道,「不缺,但是缺人才。特别是看上去道貌岸然,能有点本事,可以煳弄人的那种。」 网罗通灵人才为己所用,这本来也是节目组的目的。对方愿意供他们驱使,便达成了这一协议。 女人涂着蔻丹的手指使劲锢紧唐恬的胳膊,哑着嗓子,「小丑,让他在比赛里趁机杀了我!」 小丑-- 唐恬一怔,虽然早就对节目组有提防,没想他们能直截了当做到这个地步。 「我当时毫无准备,接收到这爆炸性的信息。两人离的有近,愣了下神被他看到了。他之前心里就有数了,肯定是节目组告诉他的,他当时笑着说了句,我的能力真是不错,可惜人太难缠了。」 一阵夜风吹来,艾丽嘴唇发白往唐恬这靠了靠,「你能想像出那个画面吗,一个慈眉善目的道士,前一秒还对你笑着拉家常一般说话,后一秒突然暴起,我完全没准备,他直接卡着脖子把我摁进水里。」 不会水的她挣扎着唿救、头部屡屡冒出水面又被道士一次次按下去,光影交错的画面里,道士蹲在船边低头俯瞰她,头顶月光洒下银白色的光辉,他扯着嘴角在微笑,隐在阴影中的脸上,一双眼阴鸷无比。
第138页 艾丽尚处在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之中,有些东西还没回过神。 唐恬脑子转的飞快,节目组知道了艾丽的身份,和她在追查安琪拉的事。用道士这把刀藉机除去她,同时道士也有了把柄在节目组手里,能被他们乖乖差遣;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动手,游乐园本来就有厉鬼,参赛选手也签了责任自负的合同,厉鬼就成了背锅侠。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这里,这个承载着父母对女儿一腔思念的游乐园……到底有什么特别!? 唐恬勐地踩了下剎车,在艾丽疑惑目光下掏出手机,打开鬼度鬼科拍照识别功能,鑑别刚才匆忙间拍下的游乐园心形平面图,屏幕上很快跳出信息。 【九重天阵:以鬼斧神工的天然地势,加上匠心巧手的精心打造,以山峦为心苞,以海洋为心尖,顺应地势从高到低,祈愿安息,早日升天。这是我对逝去的你最深沉的爱意。】 接下来是一行红到发黑的粗体字,加巨大的感嘆号。 【提示:以下为绝密禁术,施术者逆天而行,必受天谴!!!】 【逆九重天阵:又命「逆心阵」,外观和九重天阵一模一样,改变地势由低向高。以爱之名,困守亡灵。等待有朝一日,我与你的重逢。只不过那个时候,也许我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 唐恬小心地没让艾丽看到手机上的内容,对方看她脸色似是察觉出了什么,「出什么事了。」 唐恬收起手机,言简意赅,「游乐园风水有问题。」 她发动观光车重新上路,心事重重。 游乐园的布局,是逆九重天阵。跟木偶一样,也是一个囚禁鬼魂的阵法。 之前陆远通报情况有提过,这座游乐园的风水是老闆夫妻专门找的一位高人布置的。 意外横死的人怨念也淡,除非像工厂女工被人故意困在死亡之地,才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怨念,变成厉鬼。 小女孩倩倩,也是被人故意为之,囚禁在此处的。 只是倩倩的父母又是否知道? 还是那个道士,偷偷更改了布局? 她要暗中联繫上倩倩的父母才行。 「你有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你妹妹的线索?」唐恬问。 艾丽眉眼带着一丝郁色,「我愣神就是因为这个。我看到他半年前,准备参赛去拜访小丑的时候,无意在对方办公室里看到过我妹妹。他认识安琪拉,但安琪拉没跟他说话,一言不发,」她困惑着道,「我只是瞥到那么一瞬,紧接着就被推下船了。但我看到,安琪拉整个人好像不太对劲,像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虽然还在唿吸,胸口有轻微起伏,简直像是被抽了魂一样呆呆愣愣。我妹妹是安静寡言,也不是这个模样。」 「唐恬,」艾丽求助地望向她,「你懂得那么多,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抽魂控魂一类的法术?我怀疑她被控制了。」 唐恬想到她平时翻阅鬼度鬼科看到的,什么五花八门的秘术禁术都存在于世,安慰道,「还活着就好,先把人找回来,以后的事再想办法。」 「也是,」艾丽吐了口气,喃喃低语,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还活着就好。」 观光车沿着路灯下的小路开的飞快,她们观望着周围的动静,寻找道士的下落。突然,「等一下!」艾丽眼尖地看到路旁掉落个什么东西,唐恬停车,艾丽已经抢先一步下车捡起,「是那假道士的拂尘!」 拂尘是道士从不会离手的本命法器。 这东西落在这儿,他人又在哪儿?! 窸窣…… 旁边小树林传来细微的动静,唐恬一凛,立即追了上去。艾丽紧随其后。 进入林子,月色投下斑驳树影,树叶晃动。唐恬走近,草丛里躺着个一动不动的黄袍男人,怒目圆睁,嘴巴长的极大,像是看见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面色恐惧到扭曲。 他的脖子上是两个血瘀发黑的小手印,就像被人从身后死死掐过一样。 是道士,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是解密为主,所有线索都在这里串联起来了。 稍微有点复杂,有多重反转。 第63章 倩倩的心愿1 「没气了。」手指搭在对方被拧断的脖颈上, 唐恬摇摇头。 艾丽脸色煞白,后退一步,「你不害怕?」 唐恬讶异, 「你没见过死人?」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没想到对方看上去身经百战, 结果连死人都没见过;一个没想对方小白花似的柔弱,居然面不改色还去摸死人。 艾丽抱着胳膊不肯走近树丛,她那个角度看不到死者具体情况,「谁干的。」 唐恬扫了眼死不瞑目道士脖子上的小手印, 一下想到什么从树丛里蹿了出来,「快走!」 「去哪儿。」艾丽神情恹恹,好不容易有了点安吉拉的消息, 又断了。 唐恬把她拉上观光车, 一路风驰电掣赶往保安室,「找小丑。道士是被掐死的,不是成人的手印。要么是小女孩自发攻击道士,要么是小丑能控制她。」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杀人灭口!」 她们要去找小丑对质,况且发生这么大的事, 也该上报节目组,甚至报警才是。 匆匆赶到保安室,小丑在门口斜倚着墙壁抽菸,见到狼狈的艾丽, 扬眉调侃,「怎么了这是,去游泳了?」
第139页 艾丽冷着脸, 「道士想杀我,没杀成,自己被弄死了。」 闻言小丑夹在指尖的烟顿在唇畔,站直了身体,「什么情况。」 唐恬眼疾手快从他旁边熘进安保室,艾丽则是在以解释情况为由拦住小丑,拿出泼妇闹街的模样,「我告诉你,今晚上老娘精神损失大了,你们节目组看怎么赔我吧。不让我满意,我就报警。」 「姑奶奶你这是闹的哪一出。道士为什么要杀你,他又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他发哪门子神经!我俩在湖那边碰到,一起上了船,他忽然把我推下去!」 「他难道是想把你们害死,自己就可以当灵王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们节目组找的什么人!要不是唐大师路过救了我,现在死的就是我了!」 「那你说道士死了,又是怎么回事?你把我都弄懵了。」 一个装傻一个充楞,两只千年狐狸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进安保室,唐恬心里就叫糟糕,所有的监控器画面都是黑屏的,她四处找原因,发现是保安室的总电闸被人拔了。她连忙重新开启电闸,启动监控仪器。 一格格的监控画面依次呈现,唐恬一心多用,飞快扫过画面。 监控器显示的地点各异,其中有一个正好记录到她进入镜屋,尔后画面一黑,之后无论她怎么调试,所有的界面都出不来。 「刚才莫名其妙就黑屏了,」小丑叼着烟进屋,「安保室也没灯,我就在外面抽支烟。」 「跳闸了,你不知道?」 小丑耸耸肩,「我又不是电工。你发现什么了。」 唐恬把视线从监控画面收回来,落到满脸油彩、完全看不出神情的他身上,「什么都没记录下来。」 本来有,也被人删的一干二净。 「道士死了,你不去看看?」唐恬说。 小丑笑笑,「我一届普通人,不像各位大师本事非凡,就不去遇险了。」 唐恬拿起手机,作势欲拨打电话,「既然如此,报警吧。」 「还是算了吧,」面对一条人命,小丑轻描淡写,「这个乐园屡次发生闹鬼传闻,这次再莫名其妙死了个人,会严重影响到委託方的企业经营状况。我们节目组的性质你们也晓得,也不太想和警察打交道。你们也说了,他死于非命,你们比赛前签订的合约上我记得有一条,生死自负。当然出于人道主义,我们节目组会给予家属一定安慰。」 他翻了下手机,「道士,我看看。哦,他没家里人了。真是可惜呢。」 他抬起来,朝着唐恬笑出一口白牙,「那丧葬费我们节目组就给他出了吧,一定给他选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 「你!」艾丽气的手指发颤,明明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害死道士的兇手,偏对方信口雌黄,她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眼前艾丽不管不顾要抬手去抓小丑的脸,唐恬一下紧紧握住她堪堪抬起的手腕,面不改色对小丑道,「那后续事宜就交给你们处理吧。我们的比赛,是中止,还是继续。」 小丑眼中兴味更浓,做了个手势,「当然是继续了。比赛还没有分出胜负,失踪的小男孩还没有找到。你们回去参赛吧,这边交给我就好。当然,」他余光瞥向艾丽,耸耸肩,「想要退赛也可以。」 唐恬点头,「知道了。」 她拉着不甘不愿的艾丽转身,走到门边似不经意道,「这个比赛真正的胜负,真的是找到小男孩吗。」 小男孩是饵,吸引所有人入局。 游乐园的老闆夫妻二人、被委託消灭厉鬼而来到这里的大师们、他们这些参赛的选手…… 小丑在背后笑的恣狂,「你猜出来的话,你就是这一届的冠军。哈哈哈。我很期待。」 艾丽狠狠竖起中指。 离开安保室,唐恬凝神细思,线索串联到一起,心中有了个最为大胆的联想。 布置逆九天阵的高人,给陈煦家算命的风水先生、布置木偶囚禁亡灵的大师--这些都是同一个人。 甚至节目组的幕后之人,也是他。 会是小丑吗…… 唐恬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第一年龄对不上,虽然从未见过面具下的小丑,但从身形和声音来看他也就三十来岁。 而高人给陈家箴言,已是20多年前,陈老伯说过那时候的大师就是中年人了。 第二,她听到过小丑打电话向人请示,说明真正做主的人不是他。 含着怒气的艾丽被她拉出来,没走几步甩开手,瞪着她,「为什么拦我。」 刚才她打定主意要接触到小丑,她心急如焚想知道妹妹的消息! 「你要是看到了他的记忆,」唐恬深吸了口气,「你就真的走不出这个小岛了。」 小丑绝对会弄死她。 「而且他的态度,你看到了吧。处理一个人的后事,那么简单--过往他们做过多少类似的事?」唐恬摇摇头,「节目组的能量太大了。我们现在还动不了。」 艾丽刚才的冲动逐渐褪去,她向后捋了把头髮,神情郁郁,「接下来怎么办。」 唐恬笑笑,「接下来交给我。至于你,」她诚恳道,「退赛吧。」 艾丽看着她。 唐恬轻声说,「争夺冠军本来也不是你的目的。」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后来几次参赛都是为了结实真正有能力的人,好帮助她找到安吉拉。
第140页 「而且你跟小丑,现在都快撕破脸了,彼此心知肚明……继续在小丑眼皮子底下活动,太危险。」 她扬了下手机,「我给陆远发了信息,他正在星夜兼程赶往这里,明天早上接你出岛。」 顶着张被水沖花了妆依旧美艷动人的脸,艾丽扯了扯嘴角,「你这是什么都给我安排好了。」 嘴里这样说,她脚下丝毫未动。 倔的像一头牛。 唐恬耐心劝说,「去吧,你们还有另外重要的事。这边交给我,放心。」 听到自己另有安排,艾丽态度有所松动,「干什么。」 驾驶观光车,搭载着两人回到酒店,唐恬让艾丽今晚跟她住一起,在房间里对她说出了计划。 「用你和陆远的能力,想办法尽快与倩怡地产老闆暗中联繫上,千万不要被节目组的人发现,否则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倩怡地产就是这家游乐园老闆名下的主要产业。 「联繫上之后呢。」听她说的严重,艾丽也神情凝重。 「他会相信那个风水先生的布局,这次也委託节目组来找他儿子,说明非常相信对方。你们贸然找上门去,他不会相信你们的说辞。」唐恬嘱咐,「所以帮我带句话就好。」 「就问他,逆九重天阵,到底是想要女儿升天,还是困地。」 ---------- 第二天一大早,艾丽就向节目组提出了退赛申请,小丑也没有为难她,似在他意料之中。他现在对她也没有多少兴趣。 陆远专程包船过来岛上接她,唯恐夜长梦多。本来艾丽还不太想见对方,远远一见面,看到男人风尘僕僕鬍子拉碴、疲惫又难掩担忧的眼神,着急地从还没靠稳的船舷一跃而下……忽然想起昨晚上差点被人溺死的绝望,死死盯着对方,眼尾泛红。 一双温软的手在背后轻推了下她,是唐恬,「去吧,有什么话好好说。别让自己有一天后悔。」 艾丽心中顿时溃堤。 只差一点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步、一步,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她生涩又迟疑地往前迈步,然后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一路连奔带跑着扑向了男人。 「怎么了。」原本还以为依旧会遭受冷遇,没想到美人含泪扑了他满怀,陆远非但没有受宠若惊,还吓的半死,「出什么事了?乖乖不哭啊,我来了。」 「陆远!」艾路趴在他肩上,哽咽,「对不起。」 这些年,自以为为对方好,不想拖累他便把他远远推开。其实自己和对方,又有哪一天真的放下彼此呢。 唐恬说的对,她不想让自己到死的时候才后悔,和他浪费那么多时间。 陆远闻言,心中涌起失而復得的狂喜,越发用力地抱紧她捨不得放手,「没事。」 两人情难自禁地拥抱了会儿,待艾丽情绪平復下来,两人携手望向远处的白裙少女,对方笑着朝他们挥挥手。 陆远眼含感激,颔首示意,带着艾丽上船。 白裙少女目送船只远去,接着身影隐入林中小径。 「她会没事吧。」艾丽依偎在男人身旁,挽着他的胳膊,显露久违的小女人的姿态。 「那是她的战场,一定没事的。」陆远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揽紧她的肩膀,「我们也要去做该做的事。」 这场战斗,他们已经深陷其中,命运缠到了一起,生死同袍。 唐恬去找剑霜寒,想打探他的态度。 没想吃了个闭门羹,早上剑霜寒说自己睡觉,下午她再去,房间已没了人。服务生说见他出去了。 唐恬逛了一下午,偌大个岛,也没逮住人。有几回明明远远见到人,她也唿喊了,对方看见她,头也不回就走了,看样子是故意避着。 也是,在普通人眼里,艾丽退赛,道士莫名其妙死了,这次比赛最危险的人就是安然无恙的她了。 想明白这一点,她也懒得堵人了。回去酒店休息准备了下,待到晚上再出门。 无人的游乐园依旧灯火辉煌,游乐设施自行运转着。 远处路灯下,身着校服的小小身影,呆滞的眼神,苍白的脸,看见她徒然转身就跑。 唐恬:「……」这个你追我跑的游戏,能结束了吗。 捉个鬼堪比参加铁人三项。 在陈阳--还是陈倩的带领下,她分别在4d影院的放映室、水上乐园的超长滑梯里、水族馆水族箱的泥沙中,发现了更多东西。 不知道什么人的金刚杵,一串质地温润的黑色檀木佛珠……零零碎碎十来样。 唐恬想,可能里面绝大部分的失物,主人已经不在了。 把东西一一拍照发给艾丽,那边很快整理出了份名单,跟论坛上风言风语提到的失踪人物一对比,能合上六七成。 唐恬扶着路灯柱子,喘着气拧了瓶水,大口往嘴里灌,「倩倩,还是阳阳?别跑了,让我歇口气。」 系统给的奖励,对鬼的亲和力能让她容易获得鬼魂的信任,抹了吧嘴,看见小男孩果然站在原地停下了,「这些东西的主人,还有昨天的道士,都是你杀的吗。」 男孩眼里涌出泪水,抽抽提提,「我不想的、是他们,他们是坏人,要抓倩倩!」 唐恬耐心地说,「你可以吓跑、赶走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
第141页 男孩摇头,嗓音细声细气,「是叔叔,叔叔说,倩倩要听他的话,乖乖的,倩倩才能见到妈妈。」 叔叔? 唐恬站直身子,语气柔和,「是什么样的叔叔,告诉我好吗倩倩。」 男孩仿佛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打了个哆嗦,「很、很可怕的叔叔。」 「他长的什么样子?」 「两个眼睛,高鼻子,大嘴巴」 鬼魂的思维还是很混沌的,她翻来覆去,也没说个所以然。 指望她描述对方长相是不可能了,唐恬索性道,「是指点游乐园的布局,把你困在这里的那个叔叔吗。」 「我不知道,倩倩,」男孩抽泣着,「倩倩醒来就在这里了。」 「倩倩好害怕,一个人在这里喊着、哭着,可是倩倩没有找到妈妈。遇见这个叔叔,他让我听话……」 「他骗你的,」唐恬说,「你还是没有见到妈妈,不是吗。」 陈倩困惑地眨巴下眼睛,「妈妈没有来……可是我太想她了,我就偷跑了出去。弟弟看见了我,他大哭起来,实在太吵了,一点也不乖。」 男孩皱眉,极为女性化的跺跺脚,「妈妈怎么会喜欢吵闹的孩子呢。我把弟弟带了过来,这样妈妈就会来看我了。」 陈倩还在反覆念叨着弟弟不乖,喜欢哭。 唐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偷跑出去--地缚灵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死去的地方。 而她父母的家,离这里至少3、40公里,还隔了条海湾。 果然,「叔叔」是在养蛊,以委託任务的名义暗中派遣不听他话的大师们来到这里,让他们和倩倩互相厮杀。倩倩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强大,以致失控绑走了陈阳。 陈家人不知情,转头向「叔叔」求助,那人正好用录制节目为由,继续投放饵料(选手)。 --节目组背后的boss和那个风水大师,是一个人! 唐恬试探着靠近她,「倩倩,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那个叔叔是个骗子,你不要再相信他了,别再害人了。不然妈妈知道会不高兴的。」 唐恬正想说她有办法让她见到妈妈,话还没出口,「倩倩」好像听到什么动静,往山坡下看了眼,一步步后退,摇着头,「来不及了……太迟了。」 她转身就跑,这一次消失的飞快。 「倩倩!」唐恬唿喊着追了上去,远远看到山脚下游乐园里剑霜寒的身影-- 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只有一个~ 很快进入这一卷的大战环节~ --- 榜单轮空两周的我,心如止水。 只想快点完结。 第64章 倩倩的心愿2 来不及去驾观光车, 她抄着近路,从山坡到上脚下的游乐园有无数台阶和扶梯,她一路狂奔连跑带跳, 遇到矮一点的楼梯甚至单手撑住护栏,一跃而过。 就这样夺路狂飙, 至少十分钟的车程她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陆地乐园,置身于霓虹闪烁的旋转木马前,欢快的乐曲声交错嘈杂,她焦急地举目四望, 「剑霜寒!你在哪儿!」 在山上还能看得见对方的身影,现下在夜色中偌大的游乐园中寻找一个人,一点都不容易。 她连忙打开冥道殊途app, 地图上清楚显示代表她和陈煦的红绿点, 停驻在旋转木马旁边,而剑霜寒的小绿点在不远处,一个鲜明夺目的红点正在以极快速度接近他!眼看只有几步之遥,而小绿点似乎浑然不知,还在慢悠悠地背对着红点方向移动! 糟糕! 唐恬心中一突, 抓紧手机朝着那个方向边跑边喊,「剑霜寒小心!她朝你去了!」 「救、救命!」 昏黄的路灯在奔跑的少女脸上一掠而过, 前方传来微弱的唿救,唐恬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剑霜寒正站在跳楼机面前,跳楼机是游乐园第二高的建筑, 有近50米的高度,他的脖子上套了个绳子,绳子一端挂在跳楼机的座椅上, 座椅本身离地面有一定高度,他垫着脚,挣扎着拼命够手去解,可那绳结不在他脖子上,绳子拉的笔直,没有一点周转的余地! 「请您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开始惊险刺激的旅行」 随着控制室系统播放的语音提示,跳楼机上的灯光闪烁开始倒计时,即将一跃而起! 「剑霜寒!」 在这紧要关头,唐恬边跑边从背包里摸出匕首,背包一丢,抽出匕首咬在牙上,单手撑着栏杆一跃而过登上跳楼机所在的平台,一个箭步冲过去,剑霜寒人高马大,此刻又垫着脚比她高处一大截,她想也不想抓住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拼命扯出一道空隙,刀尖钻入狭窄的缝隙中又快又狠地一挑,锋利铮亮的白刃几乎擦着脖子上细小的绒毛掠过,死亡的威胁在要害处直逼而来,剑霜寒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祝您旅途愉快!」 系统机械的女声尾音和绳子断裂几乎是同时,跳楼机拔地而起,带着那半截断绳轰地腾空到了最高点,而由于惯性,唐恬脚下不稳一头撞到对方胸口,后者猝不及防,两人顿时跌坐成一团。 唐恬的摸着脑门爬起来,感觉对方都要磕下一口牙印了,「你牙怎么这么硬!」 剑霜寒:「你脑壳好硬!」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唐恬:「……」 剑霜寒:「咳,谢了。」
第142页 剑霜寒摸着脖子,半空那截绳子还在随着跳楼机弹跳晃荡,上上下下着。 差一点,他就要被挂在上面,活生生勒死了。 「你什么情况。」唐恬问。 剑霜寒是个直爽人,「我这两天在乐园里发现个穿蓝白校服的小男孩,我想可能是陈。今天我跟着他到了镜屋。镜屋那鬼镜子看的我头晕,那小孩在那跑来跑去,我又抓不住,一气之下把镜子都给砸了。想着反正节目组不会让赔钱。」 唐恬也想起了第一天被小女孩带进的满是镜子的房间,「然后?」 剑霜寒喉头滚动了下,「碎了更可怕。我可能惹怒了对方,地上全是玻璃碎片,我走的艰难,散落的碎片照着我周围有成千上万个自己跟那小孩子,忽然房间的灯灭了,有人还趁机用碎片袭击我。」 他抬起胳膊,唐恬看到他手臂上长长一道口子。 「我仓促躲过跑出房间,又看到小男孩,追着他东绕西绕,我头都要绕晕了,后来追到跳楼机面前里,上方,」他仰头看了下一下升至最高、一下剧烈下降的跳楼机,脸色难看,「突然掉下来个绳索套到我脖子上。」 如果不是唐恬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他现在就被挂在跳楼机上了。 唐恬察觉不对,她之前一直在追着陈倩附身的陈阳到处跑,而剑霜寒那边也有个陈阳。 那到底是陈倩伪装分身成两个陈阳,还是其中一个本来就是活的陈阳? 唐恬匆匆瞥向地图,跳楼机一左一右的方位,分别站着一红一绿两个点。 陈倩现在没有附身陈阳了,这是带走陈阳最好的机会! 唐恬提步,倏尔想起什么匆匆停下,回头问剑霜寒,「你要放弃比赛吗,还是继续?」 剑霜寒沉默下,「我知道艾丽已经退赛了,道士……小丑说道士死了。我之前还怀疑是你跟艾丽联手对付的他。毕竟,这里监控又少,冠军宝座诱惑又大。」 他直言对唐恬的怀疑,她反而没有生气,还觉得人挺坦荡。 正如他所说,五百万只是明面上的小小的奖励,有了冠军头衔的名望之后,权贵便趋之若鹜,想要一切都唾手可得。 道士就是走的那条路。 唐恬道,「如果是我做的,刚才我就不会来救你。」 「抱歉。」剑霜寒是个心直口快的,晓得自己误会了唐恬也是坦然。 「退赛吧,」唐恬诚恳劝道,「保命要紧。现在的局面你对付不了。」 虽然戳心,但是事实。 剑霜寒也清楚自己的斤两,长长吐了口气,「我是个傩师,会点皮毛的巫术,正儿八经的见鬼今天还是第一次。算了算了,为了点钱搭上自己的命就不值得了。」 他直接当着唐恬的面打电话,对小丑说了退赛的话。 电话那头,小丑挽留了一番,见他态度坚决便同意了,说马上安排船只来岛上接他。 「好了。」剑霜寒如释重负,站起来拍拍裤子的灰尘,「你加油。」 唐恬看了下手机,刚才这几句话的功夫,陈阳已经远远跑开了。 而红点,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我送你去小丑那。」唐恬回去捡起丢在排队通道的背包,剑霜寒虽然看不到鬼魂,可身为傩师也隐约察觉到锋芒在刺的阴冷视线,便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看她熟练地驾驶观光车,一路开出飙车的驾驶拐弯时速度不减,死死拽着扶手生怕自己被甩出去的剑霜寒:「……你这两天尽练车技了吧!」 「还好。」唐恬勐地一拐方向盘。 剑霜寒被迎面而来的劲风颳了一脸,「呸呸、说真的,你真的能见鬼吗?之前两期节目我看过你的表现,很吓人。」 「哎你能跟鬼魂沟通吗,你打算怎么解决她?」 「你直播的手机呢。你没开?」 「……」高冷突然变话痨,救命。 一路踩着油门把人送到安保处,远远看到小丑在那等着,唐恬停下车,送瘟神一样赶紧道,「回去吧。以后也别参加这个节目了。好好活着不好吗。」 男人挠挠头,带着自己的东西下车,视线从少女淡淡的笑脸上,下移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 手指有微小的痉挛,是刚才单手翻过栏杆、又抓着匕首割绳子,然后开车到现在,肌肉太过紧绷所致。 他沉默了下,尔后回以粲然一笑,「祝你成功问鼎,赢了的话,我请你吃饭。啊不,」他改口笑道,「这一关结束,回到城里我一定大餐伺候,以答谢救命之恩。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活下去啊。」 男人握紧拳头挥了挥,唐恬笑笑,左手握拳,与他隔着空气遥遥相撞,头也不回地开着观光车,唿啸而去驶入游乐园深处。 男人目送她远去,等到彻底看不见观光车的红色尾灯,他捂着受伤的胳膊,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乐园出口所在的安保室。 唐恬跟着导航,万幸陈阳还是绿点,他不知为何独自跑到了地图上游乐园的心尖位置,从地形上看是片海洋,沿着山势而下是个断崖。 代表陈倩的红点则是徘徊在摩天轮那边,相隔甚远。 「陈阳!」断崖观光车上不去,唐恬弃车,徒步而上,这一片又被称为情人崖,山势不算陡峭,断崖连着海滩,下方浪潮阵阵,激烈拍打着岩壁。
第143页 以防万一,她悄悄把张月唿唤出来,让她蛰伏在树荫下伺机而动。打开黑色手机的「轻颜美鬼」app,【欢迎使用轻颜美鬼。千人千面,都可以是你的脸。註:借脸超过十分钟以上,你会逐渐发生非常可怕的后果哦。请谨慎使用。】 先是扫描了之前拿线索时挑选的陈阳一家人的全家福,她母亲的脸,美颜到自己脸上。 唐恬用自己的粉底盒照了下脸,还是第一次使用,在镜子里看到陈倩母亲一模一样的脸,略有些惊悚。 准备好后,自己一个人朝断崖边的陈阳走去。 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孩坐在崖边,听到脚步和熟悉的唿喊转过头,唐恬看见他眼眸清明,神情恢復了小孩子的机敏--这的确是没有被附身的陈阳。 「阳阳,你过来啊,你不愿意见到妈妈吗。」还差几步靠近对方,但陈阳显出抗拒的姿势,于是她半蹲下来朝对方张开怀抱,「你醒了?为什么不回家呢。」 男孩稚气的眉眼间浮上一层落寞,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妈妈,我很想你、想爸爸,可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不回去,爸爸妈妈都在家等着你。」 男孩摇摇头,「你们不想我,你们想姐姐。」 「我的出生是因为姐姐不在了。从我有记忆起,我的吃的,用的,妈妈你都会说这是姐姐喜欢的。你给我穿裙子,扎头髮……可是你没有问过我,我喜不喜欢。」 原来,小小的男孩心中有着如此深的心结。 唐恬试着劝道,「妈妈错了,妈妈以后不这样了,我以后再也不把阳阳当姐姐对待了,好不好?」 陈阳望着他,又像是掠过她看见更后面的人,为难地说,「可是这样的话,姐姐会伤心的。妈妈,」男孩显出一点固执,「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姐姐和阳阳,你更爱谁?」 唐恬:「……」这可能是道送命题啊。她面上继续慈母情深,暗自捏了把汗,「我对你们,是一样的爱。」 陈阳苍白的脸露出笑容,「妈妈,这样是不行的。就像我和姐姐,回到你们身边的也只有一个。可是要认真回答哦。」 唐恬勐然意识到他的话中话,陈倩有可能在他身上復生! 而一旦她说出要陈阳活着,附近的陈倩说不定会被激怒。 唐恬镇定反问,「那妈妈也问阳阳一个问题好不好。妈妈和爸爸,你更爱谁?如果你只能选一个的话。」 男孩歪着头,拧起秀气的眉,喃喃自语,「爸爸、妈妈……怎么办,好难选啊。选妈妈,爸爸会生气;选爸爸,妈妈会伤心的。」 「你看,你也回答不出来是吗。」唐恬伸出手,「到妈妈这里来好吗。你会一直在妈妈身边,而姐姐一直在我们心里。」 陈阳看着她,温柔秀美的女人用着他最熟悉的声音唿唤着他,他的脚下开始缓缓移动,一步、两步……思念大过了怨忿,男孩跌跌撞撞地扑进了母亲的怀抱,抱着她嚎啕大哭,「妈妈我好想你、我好怕!」 「不怕,妈妈在。阳阳乖,告诉妈妈,带着我们在游乐园里到处跑的人,是你还是倩倩?」 「是、有时是我。是姐姐让我去带着你们到处跑的,她让我听她的话,不、不然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们呜呜……」 「没事了」抚摸着不住哭泣的男孩,唐恬松了口气,还好男孩还活着。 男孩突然搂紧了她的腰际,用力到她都觉得勒的地步,唐恬顿觉有点难受,听见怀中一线雌雄莫辨的稚气嗓音在抱怨,「弟弟是告状鬼!真讨厌!」 一丝寒意瞬间沿着嵴背蹿上天灵盖,她不可置信低头,男孩在她怀中仰起头,干涸起皮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妈妈,我好想你啊。」 陈倩又来了! 她伸出小手,摩挲着女人僵硬的面容,眼中流露深深的眷恋,「我好想你。」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 「那个叔叔没有骗我,你看,我终于还是见到你了。」 触碰着脸的手指是死人的冰冷温度,唐恬一个激灵,「不是他,能见到你是因为--」 「妈妈,」小小的手指抵住她开合的唇,陈倩用陈阳的面容甜笑着说,「不管怎么样,见到你了,我的愿望也能实现了吧。」 「什么--」 她说话很小声,唐恬不得不弯腰去听,话没说完,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勐地扭转,原本身体是面向断崖,在陈倩超脱凡人力量的搂抱下两人一下变了位置,成了背对悬崖,刚才还恋恋不捨摸着她的小手掌毫不客气地把她向后推去,唐恬脚下一空,失重的感觉骤然袭来,心里咯噔一下,她用尽力气大喊「张月宁萱抓住他们!」 --「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伴随着女孩满心欢喜的笑靥,唐恬从高高的断崖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烂尾的放心,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和存稿来的。我本来就没法写长文,一直的计划都是30-40万字。 丧的话,也是感觉自己跟不上晋江的潮流了,註定被淘汰嘤嘤。 -------- 破墨、谳牍、god·f、红糖糕的地雷,让小萌物们破费啦。 第65章 倩倩的心愿3 作为电台员工的张月和张宁萱应声出现在悬崖边, 张月一头漆黑长髮暴涨,疾驰射向笑嘻嘻看着唐恬跌落断崖的陈倩,宁萱突然被叫出来不知道什么情况, 看一个厉鬼攻击活人,还赶紧拦了下。
第144页 张月气得一声尖啸, 血红的眼珠恶狠狠瞪了眼宁萱,疯狂攻击小女孩。 「嘻嘻嘻」小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灯,蹦蹦跳跳躲闪着就像在玩游戏,游乐园本来就是她的主场, 再加上此地风水局的加成,跟张月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宁萱见状也回过神来, 赶紧加入战场。 饶是如此, 张月、宁萱二人合力,才勉强跟小女孩打个平手! 同一时间。 「陈--」 喊出命令之后再向陈煦求救已经来不及,声音没来得及冲破喉咙,唐恬就被汹涌而至的海水湮没。 巨大的冲击之下,唐恬整个人像是拍在案板上几乎被砸晕, 身体霎时间失去了控制,仿佛沉甸甸的秤砣一般, 一个劲地往下沉。 漆黑的海水森冷幽暗,上方勐烈的光线逐渐远离,海水倒灌入耳朵、鼻子、喉咙,少女发白的脸, 嘴唇翕动冒出无数个泡泡,无言地唿唤着一个名字-- 陈煦。 一道影子出现在海面上,他四肢僵硬展开, 随着浪涛起伏波动。青白的脸垂着,死气沉沉的眼睛凝望着渐渐下沉的唐恬。 救命-- 四肢百骸都变得好冷,唐恬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他伸出手,指尖用力到痉挛。 男人看着她,少女的黑髮在海水中宛如海藻般散开,起起伏伏,她逐渐远离视线的美丽脸孔脆弱又无助,绽开的白裙仿佛层层盛放的莲花,这朵娇弱的花便一直坠落、坠落,像是要坠入无边无际的地狱深处。 它一动不动。 手指彻底失去了力气,只因海水的浮力依旧维持朝上伸出的手势。 这一幕,唐恬恍惚觉得熟悉,是了,第一次在梦中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静默相视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是活人,而他已经溺水而死。 她如醍醐灌顶,蓦然明白。 ……它在等待,或者说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就像小女孩日思夜想,等着妈妈来陪它一样。 不是黑化,那就是身为厉鬼的本能。 意识在逐渐远离,周围的声音陷入死寂,她无力地闭上眼,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幅幅画面。 陈家宅院的书斋里掠过耳畔的冰凉指尖、黄河十八弯捞尸的河滩前盖住眼睛的宽大手掌、别墅里千钧一髮之际的救援…… 出门时的一句「我走了。」 归家走到楼下,抬头便会看到客厅亮起的昏黄的光。 吃饭时仿佛有人陪着一般絮絮叨叨说着一天的事。 …… 长长的羽睫合上,眼尾含着的一颗水珠分不清是海水或是别的。 黑暗降临,最后的一丝意识,比绝望更快袭来的是惊觉和难过,她自嘲的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对他动心了? 她喜欢他。 最初不得不结阴亲保命的时候,她把他当做合作的同事,客客气气;想起两人共同经歷的年少过往,她叫他哥,把他当邻家哥哥。 尔后,那些朝夕相处如影随形的日子,他是陈煦,是田螺姑娘,是她可以把性命託付的人。 她清清楚楚他不是活人,是厉鬼,明明天人永隔。她还是喜欢上他了。 --她的鬼夫。 海藻般铺散的长髮之中,少女闭着眼,安静孱弱的像个布娃娃,了无生气。 嗡。 在静谧幽深的海中,她挂在颈上跟着她一同坠往深渊的黑手机忽然疯狂震动起来。 一条条简讯汹涌而至。 【尊敬的用户,您的生命时长剩余7200时58分57秒】 【尊敬的用户,您的生命时长剩余7200时58分56秒】 【尊敬的用户,您的生命时长剩余7200时58分55秒】 …… 突如其来的黑红色不详字迹在屏幕闪现,幽光遥遥映入男人的眼里。 他惨白的瞳仁上遍布血丝,游动着如活物般拼命地想要侵入黑瞳,而黑漆漆的瞳孔顽强地抵抗着,两股力量剧烈地抗争,如同理智和本能在挣扎。 终于,它眼中血丝褪尽,瞳孔一片死寂的黑暗。 一直如浮尸般飘在海面上的影子,胳膊朝着水面划开,一根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展开,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清晰分明。 它拂开海水,纵身潜入海底深处,朝着那朵飘摇的白莲急掠而去。 片刻后,一声湿淋淋西服的男人打横抱着白裙少女,走上了岸。 裙子滴着水,男人脚步踩过的沙滩,显出一个个湿润的脚印。 它放下唐恬,一只手按在了少女毫无起伏的胸口,附下身去,用力吻上少女苍白的没有温度的唇。 修长遒劲的手指宛如穿透薄薄的衣物,探入到被肋骨保护的胸腔之中,握着停止跳动的心脏,五指收紧、放开。 砰、砰。 如是反覆几次,鲜活的心脏勐然重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少女胸口微弱地起伏着,脸上慢慢恢復血色。 「咳」 肺和喉咙火烧火燎,唐恬偏着脑袋,晕乎乎地又咳又吐了一会儿,意识逐渐回笼。 粗粝的沙子硌着皮肤,四肢灌水一样沉重无力。 居然还活着么…… 唐恬睁着眼躺了会儿,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她不想看旁边低着头沉默的黑影一眼,休息了会儿积蓄了点力气,撑着沙滩慢慢坐起来。 海水把她沖回了海洋乐园的滩涂地,背包和自己的手机都在一旁,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捡东西,
第145页 男人就像做错了事一样在她身后默默地跟着。 把东西捡回来,自己的手机已经彻底玩完,屏幕都不闪一下。 摇摇头,她看向垂在胸前的黑色手机,点开发现完好无损。 午夜诡话app还在后台运行着。 页面有好多条未读简讯。 点开一看,乍一看上去,是一模一样的续命通知。 仔细看,时间有微小的差别。 唐恬握着手机,隐约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前,看到胸前的手机屏幕亮了。 「余额还有这么多,如果我的命就快没了,时长怎么会剩那么多。」 唐恬忽然想到一句话,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手机不想让她死。 心中涌起失望的情绪,她自嘲地摇摇头,把背包甩在背上,准备去找那死小孩。 走了几步,这边是靠近断崖的滩涂地,平素没有游客前来,滩涂泥泞,她踩了一脚的泥,心中越想越气,扭头沖身后跟着她的傢伙大吼,「走开!别跟着我!」 男人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一双黑黝黝的眼却透出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唐恬冷笑,「很失望吧,我还没死。」 男人上前一步,薄唇翕动,欲言又止。 唐恬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我告诉你陈煦,我不仅不会死,我还会一直活着。」 「我做任务赚生命点,想活多久活多久。做完这个任务,我回头就想办法跟你解除阴亲,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唐恬越说越激动,心中一腔悲愤,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要我死。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转头继续离开这儿,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沙沙声,唐恬勐地把背包甩在他身上,「我叫你别跟了!你滚!」 她从来没跟人说过重话。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背包带子重重地甩在脸上,在他惨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乌青。男人抱着背包望着她,死气沉沉的眼中好像涌动着什么,微光闪烁。 他张开嘴,嘴唇无声翕动着,喉头滚动,一丝沙哑的气音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糖……」 唐恬愣住。 他脸上浮现出痛苦,像是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的困难,还是坚持不懈地,重复着这一个单调含混的发音。 「糖……」 「糖、糖」 「你说什么?」唐恬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她朝着他迈了一大步,一眨不眨注视着他。 月光洒下一片清辉,沐浴在银霜之下的男人眉目英挺,泛青苍白的皮肤上,僵硬的面皮剧烈地抖动着,凉薄的唇极力地想往两边拉起,徒劳了半天,最后只能是一边的嘴角扯起道清浅弧度。 这是极其怪异的,能令小孩子看了吓哭的恐怖笑容,唐恬却是仿佛看到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一样,捂住了嘴。 「糖、糖!」他凝视着少女,固执地说着这一个字,是发自心底的久违唿唤。 「陈煦!」一声呜咽猝不及防从喉间溢出,唐恬连忙用手背死死堵住嘴,婆娑朦胧望着他。 每一个厉鬼身上都带着强烈的生前印记。陈煦生前怀揣无数秘密,满腹心事无人能言,他习惯于一个人默默承受。这样的人,死了之后便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而现在他竟然能够发声了! 虽然低哑,含煳不清,可是能够打破死者的界限办到不可能的事,他心中想要出口的意志该是何其强烈! 「糖、糖」他唿唤着她,一步步朝着她走近。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他站定在她面前,一只手牵着她衣角,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她含着泪,看入他黑的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眼底,那抹痴缠浓烈的执念。 我对你最深沉的爱意是弄死你。 --也是遵循你的意愿,让你活着。 「陈煦!」再也忍不住,她扑向男人怀中死死地抱紧他,她放弃挣扎了,她承认,她就是喜欢陈煦,是活着的少年时候的他,也是死后陪伴在她身边的死鬼。 对方是鬼又怎么样,她自己也有死去的一天。 而且,她还能选择自己什么时候死了,去陪他。 「糖糖」他说话越来越顺熘,两个字终于能连到一起,他抱着少女,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背嵴,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唐恬埋首在男人怀中,单薄的身躯抖动着,眼泪簌簌而落,浸润了对方的衣领。 不是悲哀,或者难过的泪水,是情人心意相通的欢喜。 对方扭曲恐怖的、对常人来说难以理解的爱意,她能感受得到。 待情绪渐渐平復下来,唐恬仰头,用视线细细描摹着对方的脸,他眉目清隽,高挺的鼻樑到下颚勾勒出一抹英挺的轮廓,嘴唇薄而凉-- 等等,她怎么知道? 脑海中蓦地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落在唇畔带着湿润水汽的唿吸,冰冷的唇舌在口腔里肆意流连。 唐恬:「……」 不是,这救人的时候他还能一心多用呢。 深唿吸口气,她一把按下男人的脑袋,攀附着对方的肩膀,自己垫起了脚。 双唇轻触间,是她轻若无声的呢喃。 「再等等我,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就去陪你。」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男人石化一般凝固住了。
第146页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唐恬松开手,退后一步,脸颊微红,而随着她一抹嘴,少女的羞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赴战场的坚定。 「干活了。」 打开冥道殊途,唐恬在地图上看到三个红点纠缠在一块儿,在陆地乐园那边。余光扫过,地图上还显示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红色感嘆号,就在这片滩涂附近。 「这是什么。」 点开感嘆号,系统提示【五星危险物品!靠近请谨慎!】 唐恬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木偶。 顺着地图前去,走到一块靠近断崖的凹地,那里是禁止进入的危险区域,稍不注意就要陷进去。 她一手扶着陈煦,瞅准定位,开始挖土。 很快,一个熟悉的盒子露了出来。 打开一看,赫然是裹着浸血符纸的人偶! 「逆九重天阵只是困阵,让女孩变得强大;而木偶所带的阵法,才是核心,即把怨力转化为生命力,输送给那人。」 唐恬盯着掌心上的人偶,如果现在拔除铁钉,释放倩倩,那幕后之人便能知道,到底是谁在坏她好事,自己的身份必然暴露。 如果放着不管,多拖一天陈阳就更加危险,陈倩也不得解脱。 「该来的始终会来。」握住钉子,她用力把它从木偶身上拔起! 陆地乐园那边蓦地爆发出一声痛苦悽厉的尖叫,唐恬匆匆收起这些东西,跑向三只厉鬼所在的地方。 到了摩天轮脚下,唐恬看到陈阳被五花大绑着压在地上,张月阴沉沉地在旁边,忍耐着杀人的欲望,眼中血气翻涌;张宁萱在旁边碎碎念,「绑的太紧了,血液不流通怎么办。」 听见声响,男孩倏地抬头,直直望着跑来的唐恬,一边的眼流着泪,满是无助仓惶,是陈阳;一边的脸满是失望和怨念,稚气的声音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肯来陪我。」 唐恬放慢脚步,「……抱歉,如果妈妈去陪你了,很多捨不得妈妈的人也会伤心的。」 男孩眨巴了下眼睛,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倏尔笑起来,「没关系。叔叔说了还有一种办法。」 「杀死这个乐园所有的人,我就能重新回到妈妈身边了。」 闻言,唐恬额上青筋狠狠一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提熘着男孩的衣领,把他按到自己的腿上,一巴掌拍上他的屁股。 不听话的熊孩子,打一顿就可以了! 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抱歉。 谢谢小可爱们对我这个间歇性丧的作者的包容,比心。 -- 谢谢红糖糕的地雷~大半夜看到这个名字,想流口水。 第66章 倩倩的心愿4 一巴掌拍上肉嘟嘟的屁股, 陈倩愣了下,蓦地又哭又叫起来,「妈妈、妈妈你打我!」 「你从来没有打过我呜呜」 「啪啪」 唐恬手下不停,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小孩子眼中没有对错, 但是大人有引导教育的义务。」 「妈妈的话不听,你一个劲地听信陌生人的胡言乱语。」 「你杀了那么多人,他们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吗?」 「你之前不懂, 妈妈不和你计较。但这一顿打,你得记好了,什么是对的, 什么又是错的。你可以为了自己的愿望奋斗, 但是绝对不能伤害到别人。」 「我不懂!」女孩尖叫,死命地在唐恬腿上扑腾,无奈张月捆的她跟粽子似的,再怎么扑也是粘板上的鱼,「我想回到妈妈身边有什么错吗?我愿意付出一切, 哪怕是灵魂。别人的命又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我的愿望!」 陈阳也在哭叫央求, 「妈妈别打了,好疼啊呜呜。」 「姐姐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要责怪她了。」 「你给我闭嘴,」唐恬一巴掌重重落下, 打的两姐弟鬼哭狼嚎,「姐弟情深不是用在这个时候,你听你姐的话引诱那些人去危险的地方, 也是为虎作伥。不要成为是非不分的人。」 「妈妈我错了!」陈阳认错的飞快。 陈倩还在嘴硬,「我没错、就是没错!」 唐恬小时候在福利院脾气犟又不懂事,也挨过不少打。她掌握的到力度,屁股最是肉多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打上十几巴掌,也不会伤筋动骨,痛也就是痛那么一晚上。 打完了,陈倩嘤嘤地哭,唐恬把人从膝盖上放下来,手指一下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倩倩。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那么小就离开了我们。」 「妈、妈妈」大棒完了塞一口胡萝蔔,陈倩没想刚才还强硬的女人一下柔和下来,温婉如同记忆里的母亲,她哽咽着,固执的脾气也软化下来。 唐恬摸着她的头,「虽然你是受人指使铸成大错,但每个人都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倩倩,妈妈送你去往该去的地方,好吗。」 倩倩含泪的眼满是茫然,「去、去哪里?倩倩一直在这里……」 糖糖瞟了眼手机,上面显示正是午夜12点。 打开app,清泠如水、沁人心脾的声音在深夜无人的游乐园静静流淌。 「各位听众大家好,又到了我们午夜诡话的时间。我是你们的主播,糖糖。」 「今天我想为大家讲述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每个人都对爱有着自己的定义。有的人认为爱就是,自己付出一切也要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而主播觉得,爱是隐忍,是克制,是愿意付出一切去达成爱人的心愿,哪怕对方想要的并不是和自己在一起。」
第147页 路灯下,糖糖看了眼自己地上的影子,利落干净的短髮,身影斜斜拉的老长,她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故事发生在很多年前,一个美丽的海滨之城……」 寂静夜色中,凉薄的声线娓娓道来关于爱的故事。 被绑匪撕票的小女孩怀着对家人的思念,在有心人的利用之下,重返人间; 失去女儿的母亲即使有了第二个孩子,依然沉浸在对女儿的思念之中,把男孩当女孩养; 被迫承受母亲扭曲的爱的男孩,一直过得委屈又压抑,直到某一天看到,原本早就应该死去的姐姐,穿着红裙子抱着洋娃娃,扯着红唇笑着站在了他的面前。 姐姐说要跟他玩一个游戏,而他心中忍耐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他主动跟随姐姐离开,因为他想看看,在妈妈心目中,自己跟姐姐到底谁更重要? 随着她的讲述,啜泣的陈倩逐渐安静下来,开始专注地听着,神情似有触动。 「主播觉得,这一个关于爱的事故中,每个人都有错。但是他们母子三人,也都是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利用她们的爱的人。」 「那个布置风水局,引诱无数人前来,欺骗女孩犯下杀孽的风水大师,」唐恬握着手机,声音清亮掷地有声,「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这个电台。我还是要告诉你,也是告诉听这个节目的鬼,或者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我,就是你们的报应。」 柔弱单薄的白衣少女,对着电台背后数以万计的魑魅魍魉,激昂无畏地宣战了。 几步远处的树荫下,满身血迹的张月心不在焉,一眨不眨盯着怔愣的小女孩,缠着黑髮的手指微动,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就能立刻绞杀;认真聆听整个故事的宁萱不知不觉湿了眼眶,隔着泪眼看到面前神情坚毅的少女,恍惚又回到在废弃工厂里,她带领他们与厉鬼厮杀逃命的时候。 她并不是强大到无所不能地步的人,要单纯论战斗力,其实还不如身边的厉鬼们。 她有一种难能可贵的特质,一次次打动着它们这些看透了人心、本来对人世已经彻底绝望的鬼魂。 于是它们选择留下来,想陪在她身边,亲眼看看这样的她,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 陈倩眨巴下眼睛,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女子。 她顶着记忆中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刚才的说话却透着股陌生的味道。 但是莫名让人并不讨厌,反而…… 裹成粽子似的陈倩扭动着学殭尸跳,一步步跳动,倚着树干的张月立刻直起身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尖利的五指蠢蠢欲动。 唐恬朝张月示意了眼,看着女孩艰难地挪动面前,突然一头扎进她怀中。 女孩深深吸了口气,温软的怀抱,散发着海水的潮气。 锁魂钉被拔除,一番闹腾被打屁股,再加上听了这个振聋发聩的故事,她的神志清醒了很多。 「妈妈,」女孩小声呢喃,「我错了,对不起。」 「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没有人看得见我……我好孤独啊。我不想继续了。」 「乖」唐恬抱了抱她,接通了热线,「这位热心听众你好,你想分享给我们怎样一个故事呢?」 「你好。」入耳的声音低沉温和,不疾不徐,应是个年轻的男子,他踌躇着道,「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过往打来热线的听众说话胡言乱语的多,条理分明的少。越是思维能保持清晰的,代表意志坚定,也更容易遭受常人难以想像的苦楚。 「我会尽我所能。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我不知道……我是说,我不太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有过去了。脑子总是一段时间清醒,一段时间浑浑噩噩的。」 嗓音带着一丝苦恼,这样平和的谈话让唐恬觉得这不是一档厉鬼投稿节目,而是心理谘询。 「那你今天打来电话,是想要我们能帮你什么呢。」 「我忘记自己叫什么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游荡。我是谁、来自哪里、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想知道。」 「这里?」唐恬追问,「这是什么地方?」 忽然听筒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嘶吼、尖叫,还有仿佛指甲在玻璃上划过刺耳声,唐恬皱眉,在这混乱交叠中男人的声音也显得模煳不清。 「……阳明山精神医院。你听说过吗。」 喀嚓一声。电话被突兀挂断。 唐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谁叫她刚才还跟人叫嚣宣战呢,脸好疼。 连个跟人、哦不,跟鬼约会的时间都不给她。 嘆了口气,唐恬低头看着男孩毛茸茸的脑袋,按下了安魂曲。 随着安宁祥和的乐曲声迴荡,五花大绑的「陈阳」身上飘出一个血红色的身影,抱着洋娃娃的红裙小女孩望着唐恬,开心的、毫无一点阴霾,天真稚气的笑起来,「妈妈,我好开心,还能再见到你,抱抱你。」 「倩倩要去该去的地方了。」她认真地说,「可是妈妈你还是要爱着我,想念我。嗯……」 她看了看旁边呆滞木然的陈阳,想了想,「不用在弟弟面前念叨我,心里记着我就好。」 「我爱你们。」她眼中含泪,笑容灿烂,「如果下次可以选择的话,我还想做妈妈的女儿。我会很听妈妈的话,对弟弟很好的。」
第148页 唐恬也微笑起来,「倩倩,下一次你一定是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过着幸福的一生。」 「谢谢你,」女孩对着她调皮的一笑,「大姐姐。」 唐恬摸了下脸,轻颜美鬼app超时自动失效了。 「嘻嘻」女孩开心地闭上眼,血红色的身影消失。 唐恬看到一层灰色的雾气从小男孩的头顶飘散,期初是灰黑色的,随着乐曲过半,雾气渐白,变成透明散在空气里,无迹可寻。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男孩勐地往前栽倒,唐恬连忙接过,他虚虚软软躺在她怀中,脸颊凹陷,憔悴的厉害。 陈倩附身期间他估计没办法吃东西,全靠鬼魂的怨气支撑着,严重营养不良,再不救治就危险了。 唐恬掏出背包里装的矿泉水,餵男孩喝了一些。接着二话不说,把男孩背在背上,唐恬奔向观光车,「再坚持一下,很快你就回家了。」 「……妈妈,」细小的气音在唐恬耳畔飘过,轻若无声,「我不是姐姐。我也不想当她。」 「我是阳阳。」 温热的液体伴随着男孩的脸埋进唐恬脖颈,她往上託了下男孩,防止他滑下去。 她不是他们两姐弟的妈妈,也许是之前借用了人家母亲的脸,给男孩残留了点记忆。 「……妈妈知道了。」她说。 把昏迷的男孩放在座位上,唐恬一手驾车,一手给节目组打电话。 来到乐园入口的岸边,很快一艘搭载着救护人员的船只开了过来。 「在那里!」 「快快!」 一群人抬着担架蜂拥而至,小岛上一下热闹了起来。 「干的不错。」小丑看唐恬在船边站着,递来一张毯子。 唐恬接过裹上,一身湿漉漉的实在难受。那边,衣着华贵的女人跟着担架运送的陈阳,一路担忧的哭喊,「阳阳,是妈妈,妈妈来了!」 「没事了。医生都在这里,说没有外伤,只是饿着了。」西装革履的男人扶住痛哭失声的妻子,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女人擦着泪眼点点头,如释重负,「没事就好。这些天我心都碎了。」 救护队把陈阳送进船舱,众人上传,陈父陈母平静了会儿,过来向唐恬道谢。 陈母泪眼婆娑,看到唐恬略有些惊讶,「这么年轻……谢谢你了,唐大师。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家一辈子都记得。」 说着这对夫妻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唐恬笑笑,「人找回来就好。」 小丑瞥了眼,「所以,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母攥紧手帕,「他们说,跟倩倩有关。是不是倩倩……」 「没有,倩倩也是受害者,」唐恬不愿说出实情,徒令人痛心,一语带过,「对了,阳阳昏迷的时候,把我当做是你。说了一句话。」 复述了陈阳的话,陈母既伤心,又自责,「都是我的错。我太想倩倩了,看阳阳跟他姐姐长的又像,忍不住时长给他换上她姐姐以前的衣服,就好像倩倩还在我身边似的。阳阳听话,很乖,一直也没有反对,只是不说话地任我打扮。原来他心里这么介意。我以后一定不会这么做。」 唐恬点点头,「我想经过这件事,你们一定会更加珍惜身边人。倩倩你们也放心,它去了该去的地方。你们的爱她都知道,她也爱着你们。」 「以后乐园不会再出事了。」 两人均是一怔,看着黑髮长裙的少女,并不是多么装神弄鬼的打扮,她神情和声音都是平静的,却听的人心中深深动容。 「谢谢你。」两人再次拜谢,陈父想要跟唐恬交换联繫方式,被小丑隐晦地拦了下,便不再提。 唐恬看在眼里,没有发表异议,而是一副有事找节目组就好的态度。 回到岸上,两人再次千恩万谢,言明丰厚酬劳会尽快打到节目组的帐上,由节目组转交给她。 送走陈家人,小丑懒懒散散地拍了两声巴掌,「唐大师出马,果然非同一般。」 唐恬淡淡道,「就是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节目组想要的了。」 表面上看,她破了对方设置多年的局,又坏了他的好事; 实际上,也暴露了她的身份。 这一次pk,两人谁都没落着好。 「这可能是我们节目组有史以来,最快结束的灵王争霸赛了,」小丑托腮,佯作苦恼,「四强复赛,一个死,两个退赛,而你成功地救出了小男孩。当然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哎我们还辛苦设置了决赛,现在是没用了。」 小丑伸出手,「恭喜你,最快出炉的灵王大人。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唐恬跟他握了下,心中惋惜自己没艾丽的本事,「既然我是冠军,那说好的奖金什么时候到帐。」 她不是贪钱的人,晓得节目组的尿性,那该要的她不会客气。 小丑看稀奇样地看她,「什么时候你对钱这么看重了。」 唐恬嗤笑,「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小丑夸张地大笑起来,「当然,我可是一直在看着你。你不为钱,也不为名,为着其他的一些虚无缥缈东西。这样的人,我见过一些。」 涂的血红的嘴巴咧开,满口白森森的牙,似提醒又似威胁,「这些人,通常都管得多,死的早。」 唐恬眉梢一抬,「信不信我回去就扎你小人,看谁死的早?」
第149页 小丑大笑,「唐大师的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旁边,司机恭敬地打开门,小丑长腿一跨坐进去,朝她抛了个飞吻,「bye~」 唐恬拉住车门,「你就这样走了?」 「嗯哼?」 唐恬呲熘钻进车里,「大半夜的,让我一个女生在路边打车?麻烦你绅士点,到喜来登酒店,谢谢。」 「……」蹭车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小丑也不生气,瞥了眼后视镜,朝还在等他回復的司机倨傲地扬了下下巴,「走吧。」 唐恬把毯子裹紧,一身都湿了还是有点冷飕飕,「你们节目组,到底想干什么。」 坐在另一侧的小丑单手撑颔,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城市夜景,朦胧的车窗玻璃映出他满脸诡谲油彩,「有着这样通天本事的你,不管想要做什么,我们节目组都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唐恬觎他,「就不怕道不同,不相为谋?」 「殊途同归罢了。」小丑打着哑谜。 「那之前那些灵王赛的冠军,现在在做什么?沙加、安琪拉……等等。」唐恬趁机问。 小丑则道,「有本事的人,到哪里当然都能够让自己活的很好。你自然也可以,不用担心。」 唐恬垂下眼睫,小丑的嘴封的够紧的。 一路无话到酒店,唐恬下车,头也不回。 「用完就丢。」小丑评价,嘆笑着摇头,吩咐司机打道回府。 唐恬等载着小丑的汽车消失在深夜里,才拿起自己的手机,去看刚才在车上没有看的消息。 是陆远。 【联繫上了。玛利亚医院302。】 「干得漂亮!」 唐恬低喝。 她就知道,两个专搞情报的一出手,不会让人失望。 小丑,或者说幕后之人很明显不想让她跟陈家人有私下接触的机会,她就要好好和对方聊一聊。 --陈倩和陈阳的父亲,即陈老闆,很有可能当年亲身跟那个风水大师打过交道,见过他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阳明山精神病院,原本是当初写恐怖游戏实录时没用上的,一直存在电脑里想写第二部 的时候用的。 然后……很多原因恐游2流产了。 现在终于写出来了。 重体验感,恐怖故事就是要恐怖才好玩嘛233 第67章 第一个病人 唐恬回了房间, 一边洗澡一边在潺潺水流声中给艾丽打电话。 「这么快就能联繫上对方,真有你们的。谢了。」 已经凌晨2点了,电话那头艾丽精神抖擞, 今晚上他们也是一宿没睡担心着她这边的情况,现在终于放下心来, 「这还是拜你所赐,要谢你得谢你自己。」 「什么意思?」唐恬埋头在水流中,打湿头髮。 「剑霜寒,你不是救了他的命?他出来岛上就给我打电话说见面有事聊,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带着陆远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剑霜寒居然是个富二代,还是特别有名那种, 」艾丽说了个全国数一数二的知名企业, 「这家二公子,没想到吧。他家大哥号称国民老公,他弟弟剑霜寒倒是低调,据他自己说前些年醉心巫术,专门跑去东北拜了傩师学艺, 这学成归来就想检验下学习成果,跑这节目玩来了。」 唐恬差点没呛口水, 「富二代跑来这个节目干什么,闲着没事玩吗。」 水流冲击的睁不开眼,唐恬闭着眼伸手去摸架子上的洗髮露,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突然抓住她的手, 心中一个激灵她条件反射想甩开,对方抓的牢牢的,粘稠湿润的液体滴落到她摊开的掌心, 紧接着若无其事的放开了手。 一手洗髮露的唐恬:「……」 做好事能不这么吓人不。 「你出去啊。」 唐恬小声嘀咕,感觉到一阵风拂过,原本虚掩的卫生间的门一下关上了。把洗髮露揉在一头湿发上,搓着满头泡泡,她极力把遐思拉回到跟艾丽的对话上。 艾丽那边对她的境况一无所知,「这人我接触过了,看着高冷,人挺好。他说你救了他的命,回头要请你吃饭。我见他言谈中想要结识你的意识,就透露了点我们的关系。那时候刚好收到你消息,说把小男孩带出来了。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请他帮忙,看能不能暗中联繫上陈老闆。他们都是商人,有着自己的人脉,联繫的话比我跟陆远要快得多。」 唐恬这边想尽快跟陈老闆见面,她和陆远是可以收集情报想办法联络上,但绝对没有那么快。唯恐迟则生变,于是借着这个人情朝剑霜寒询问一二。 「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的,哪知道他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就拿到了陈老闆的私人电话。」陈老闆自从女儿被绑架出事后,家里人包括自己,出门都会带着随行保镖,在公司想见他也得预约,不是轻易能见到的。但是对于剑霜寒那个圈层来说,拿到私人号码轻而易举。 「陆远给陈老闆打电话,传达了你说的那句话。他刚开始也不信,都没理我们。然后估计看你成功把孩子给救出来了,就信了,刚刚发了消息来。」 艾丽感慨,「你说你,救人的时候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结果吧。」省了多少功夫。 「所以说好人有好报么。」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洗着洗着水进了眼睛不舒服,唐恬揉着眼去拿挂在衣架上的毛巾,没想还没挨到,一条毛巾准确无误地落到手上。
第150页 唐恬瞬间脸爆红:「……陈煦你给我出去!」 咬牙低喝,声音不小心大了点被艾丽听到,立刻谨慎道,「你跟谁说话,你旁边有人?」 这些事都是只能他们三个知道的机密。 唐恬心中有鬼,「不是,回头跟你说,」匆匆道,「我洗完了,马上过去医院。」 「行,我们在后门等你。」 怕节目组有眼线盯着他们跟陈家人接触,艾丽和陆远都没跟进去。 唐恬穿好衣服,擦着头髮走出浴室,就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床沿,泰然自若地翻阅着客房里准备的英文杂志,身上衣服干爽,像是刚才在浴室给她挤洗髮露和递毛巾的人不是他一样。 「……」有熊心豹子胆做,没胆承认吗。唐恬抓起头上的毛巾丢过去,「得寸进尺了你。」 这一回毛巾还没落在头上,就被男人捞在手里,一手拿毛巾,一手朝她招招手。 唐恬撇嘴,「我可没这么容易讨好。」 嘴里嫌弃,她磨磨蹭蹭坐过去,柔软的床铺下陷了一点,穿着睡裙白皙的长腿挨到了笔直的西装裤,毛巾落在湿漉漉的长髮上,动作很轻柔,好像唯恐重一点会扯痛她。 橘色灯光笼罩一室,深夜静谧,刚刚还生死一线,现在颇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擦了头髮,陈煦朝着浴室的方向摊开手,吹风机叼着梳子从打开的门里钻出来,稳稳落到它的手上。 遒劲修长的手指抓着梳子,沿着发梢一路梳到及腰的发尾,温热的空气带走湿漉漉的水分,它一下一下梳理的很慢,有一种偏执的认真。 不知不觉身心都完完全全放松下来,少女脑袋一歪,枕着线条硬朗的男人肩膀,在吹风机嗡嗡声中,迷迷煳煳闭上眼。 蓦地惊醒,是那边电话来催。 正事要紧,今晚上是小丑那边最放松的时候,他们千算万算想不到她已经和陈老闆联繫上了。 唐恬打起精神,发现陈煦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的手机,手指张开又虚虚合拢,一副想把打扰她安宁的东西给捏的粉碎的模样。 唐恬一摸头髮,已经吹干了,头髮服服帖帖顺的不得了,比自己吹的好多了,她竖起大拇指,「谢了。」不愧是田螺姑娘。 匆匆带上背包,她握着门把手拉开门,心里略带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有着短暂温存的房间。 看到端端正正坐在床沿的男人,呲熘一声化为了影子,如蛇一般迅速在地上游动,最后落到了她的脚下,融进她的影子里。 心中突然无比踏实。 不用回头眷恋,他们的战场在外面。 关上门,唐恬大步而行,走廊上灯光昏黄,随着她的走动影子变幻,始终伴她左右。 玛利亚医院是当地一家非常有名的私人医院。能住进去的人非富即贵,被唐恬带出来的陈阳现在就在这里疗养。 「那里啊,我知道。」唐恬一跟计程车司机说地名,对方就说知道,接着把她载向目的地。 接近凌晨四点,唐恬跟陆远和艾丽在玛利亚医院的后门汇合了。 「这边。」弄到通行卡的陆远带着他们进了里面,一路来到302室。 这间正是阳阳的病房,是一个豪华套间。陈阳母亲带着他在里面休息。 而客厅里,早些时候见过的陈老闆独自坐在沙发上,菸灰缸里满是菸蒂。见到她连忙起身迎接,「唐大师,你来了。」 「陈老闆。」唐恬跟对方握手,艾丽也主动伸出手。 陈老闆没跟艾丽打过交道,见是唐恬带来的人,也不敢怠慢,跟她和陆远都握了握。 四人一落座,他就迫不及待问,「唐大师,你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远跟他联繫的时候,原本他还以为是哪个人招摇撞骗,直到听到那句话,「逆九重天阵,到底是想要女儿升天,还是困地?」 他只听过九重天阵,便是当年大师为他女儿打造的风水局。 这话联繫失踪的陈阳,毕竟是久经商场之人,心中便起了忖度。 「今天碍于小丑在那,我不好明说。现下可以原原本本,把游乐园发生的事告诉你。」 唐恬省去了陈倩在那人授意下杀人作恶的事,这对父母来说太过残酷,既然事情已了,就让此事永远保密。 陈老闆听的虎目含泪,手都在发抖,「当初修建游乐园的时候,是他说能让我女儿安息!他竟然做出这种事、这个畜生!」 唐恬看他神情不似作伪,瞟了艾丽一眼,后者接到示意,安慰着陈老闆,举起茶壶给他掺水,「还好此事已经彻底了解。」 陈老闆脸色铁青,一下站起身,「不行、我这就找他要个说法!」 唐恬拦住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看过来,一下让人凉到心底,「陈老闆,那人有什么手段,你也想必见识过了。我们深夜冒昧前来拜访,也是不想节外生枝,免得殃及无辜。」 这话听的陈老闆背生寒意,僵住了。 他当然知道对方有多厉害,而救下他孩子的唐大师都如此谨慎,他更不能也不敢去找对方质问。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半晌后,陈老闆颓然地坐下,手撑着额头苦笑,「我自认给的价格不菲。这次也是他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帮我找孩子,我还千恩万谢许下重诺……哪知道,什么都是他搞的鬼!」
第151页 唐恬问,「他到底是谁。」 「他--」陈老闆正想说话,艾丽递茶杯给他,下意识抬手去接,不料两人换手时对方一个没拿稳,水杯落在地上,还好铺着地毯没有惊扰到房间里熟睡的孩子。 他扭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松了口气,回头看到容貌艷丽的女人嘴里道着歉,抽着桌上的纸作势给他擦打湿的裤腿,陈老闆连忙拦下,「不用了,我自己来。」 「真是不好意思了。」艾丽笑笑,在对方接过纸巾的时候,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手指。 陈老闆满腹心事没有在意,一旁的陆远扭着头,视线定在角落的盆栽上跟生根似的一下都没移开过。 「见笑了,」收拾了下自己,陈老闆心情也平復不少,「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别人都叫他岳山师。我那时候家里出了事,公司经营不善,女儿死了,妻子整天以泪洗面,也闹着要跟我离婚,最难熬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眼见着要家破人亡,有一天,岳山师主动找上门来,说我本是无儿无女、穷其一生的劳碌命。但他能替我改命。」 唐恬想起陈煦父亲的遭遇,可以说跟陈老闆一模一样。 陈老闆怅然道,「我那时听过一点他的名气,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答应了。他就给我设计了一个叫做九重天阵的风水局。」 「我真是拼了老命四处借款去筹建乐园。那之后,游乐园建成,果然我一下就翻身了。之后生意越做越大,过了几年老婆也怀孕,生了个小子。」 陈老闆看着面前清丽的少女,摇了摇头,「你刚说这阵法不对的时候,我是不信的。我亲眼见到游乐园按照岳山师的说修好后,我的命不就改了吗?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游乐园出过几次事故,有游客失踪、有溺水而死的,游乐设施也出过问题,不过我想着十多年了,其他游乐园也不是没有出过事故,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阳阳失踪,已经跟我多年没有任何联繫的岳山师,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报名这个节目,把这次找孩子作为比赛题目。」 「别人这样跟我说,我肯定嗤之以鼻。但他说的话,你们明白的,我信了,迫不及待求助节目组。」 「唐大师,」陈老闆求助地看向唐恬,「你把阳阳安全地带了出来,我对你千恩万谢。但是我也有个疑问、不是怀疑你,是我没明白,如果想害我的话,岳山师当初为什么要救我?现在又要布局设下这一切,他到底是为什么?」 唐恬想起自己无事翻看鬼度鬼科时,关于改命的说法,「陈老闆,你知道圈养吗。把羊养起来,好好餵着,等冬天肥美了,便可以下刀屠宰了。」 话音未落,在场三人齐齐盯着他,陈老闆更是像听到什么极其惊悚的事一样。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家里也是这样被害的。岳山师是有八分本事,推算得出别人的命运。他看到了你之后会大富大贵,便事先以算命看风水的名义结交,于你危难之际递上稻草。」 「你以为是他救了你的命,其实那是你自己的命格。就像这次,如果我没有救下阳阳,那么你孩子在游乐园失踪、灵媒大师好几人在这里丧生的消息很快会传出去。到时候公司股价大跌是小,你说不定还会被栽赃陷害,身陷囹圄或者干脆被弄死……都有可能。而在暗中窥伺的对方就会下手,」少女抬起眸,一双眼黑白分明,话语冷的人心寒,「你的一切就是他的了。」 陆远调查过丰达集团的发家史,感慨过那隐世而居、圈内少有人知的幕后老闆投资眼光之精准,屡屡在一些企业破产之际收购改组,公司便也越做越大,从未失手一例。 陈煦家里人死完之后,陈氏矿业也是被丰达集团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购,下手速度之快如果不是事先早有准备,绝无可能。 陈老闆也是纵横商场几十载的人,闻言毛骨悚然,后背冷汗都出来了,「这人、简直太可怕了。」 陆远和艾丽也是第一次听到唐恬提起这些事,艾丽脸色难看,想到了安吉拉可能的处境,抱紧自己的胳膊,陆远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唐大师,」陈老闆一下想起什么,几乎要扑过桌子去拉唐恬的手,满眼哀求,「你救救我!」 唐恬坐在沙发上屁股都不带挪一下,「不用担心。他不知道我跟你私下的这番谈话,只要你不说。」 陈老闆喉咙滚动了下,神情紧张,「当然,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我已经破了他设下的局,他现在的目标是我,不会再浪费时间对付你。」唐恬曲指敲了敲桌沿,陈老闆讪讪坐回去,擦了下额上的汗,「可他万一从别的渠道知道你找过我……」 余光觎着艾丽跟陆远。 唐恬笑笑,「知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也不晓得我的情况。」 陈老闆回想今晚的谈话,也是,除了知道游乐园的真相,他对面前这个神秘诡谲的少女一无所知。 唐恬理了下线索,「这样说的话,你只见过他一次,然后就是这次的电话联繫了?」 「是的,」陈老闆说,「这次电话也不是他直接跟我联繫的,我没他的电话。是小丑打来的,说是听他师父岳山师吩咐与我联繫。」 唐恬似不经意跟艾丽交换了个眼神,核实了他说话的真伪。
第152页 唐恬点点头,「明白了。你还记得岳山师的模样吗。」 陈老闆费力地思索,「很儒雅的中年人,大约四十来岁,精神很好。长相很普通,奇怪,他什么样子来着?」 唐恬干脆拿了纸笔请他画出来,无奈陈老闆没学过画画,没法清楚描绘,他放弃地搁下笔,「想不起来了。只能说他长相平平,完全让人记不住的那种。」 有限的词彙中,唐恬整理了下,在手机笔记上写下:方脸、宽额,鼻樑不高,眼睛不大,没记忆点、四十来岁中年人。 盯着中年人三个字,唐恬想到陈宅里老管家说,当时给陈煦父亲算命的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而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中间相隔十多年,这岳山师还是精神抖擞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是保养得好,还是他设下的锁魂阵一直发挥着作用? 见从陈老闆那问不出更多消息,唐恬提出告辞。 陈老闆亦步亦趋地一路送他们到医院门口,终于忍不住问,「唐大师,您能给我个平安符之类的东西吗。我知道您有本事,我现在就是不安的很,生怕那人对我家人不利。」 唐恬:「……抱歉,我只会抓鬼,不会画符。」 陈老闆一脸被噎着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被她直言直语吓着了,还是没想到堂堂大师居然不会连符都不会画。 艾丽在旁边噗嗤笑出声来,陆远满脸无奈去开车。 坐在车上驶离了医院,三人才有空闲聊。 「他没撒谎。」艾丽先开口。她的技能有限制,一个人的记忆太过庞杂,单凭短暂的接触是无法在海量的信息里找到自己想要的。最好是对方在思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肢体接触能直观地看到对方此刻正在想着的画面。 「唐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陆远握着方向盘,神情凝重。 水落石出,唐恬的敌人和他们的敌人都是丰达集团,也是节目组的幕后大boss,这件事已经揭晓,然而对方富可敌国,且身份名字成迷,想要对付,何止比登天还难。 「我有种预感,迟早对方会主动来找我的。」唐恬喃喃,黑手机忽然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手机发放获得灵王争霸赛的奖励。 【恭喜获得第13届灵王争霸赛冠军~果然没有看错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待(比心)】 唐恬:…… 手机感觉越发活泼(智障)了怎么办。 【基础奖励:2400生命点。附加奖励:抽宝箱。】 又来。 一回生二回熟,唐恬现在觉得各种垃圾app也还是有实用的,照例点击最右边的宝箱,开出了奖励。 【鬼使神差app:这鬼使的,可是神差?】 【海量鬼画符在线教学,轻松上手,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嘲笑不会画符啦。】 唐恬:「……」什么意思,捉鬼就算了,她现在还要兼职道士吗?! 还没来得及查看应用,手机接着震动,打开简讯,一行熟悉的黑红色血淋淋字体蜿蜒而下。 【任务:探访阳明山精神病院。】 【注意:此次任务危险系数五星,请务必小心。活下来获得24000生命点数,失败,你懂得。】 24000点,1000天,三年多,手机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方。 唐恬盯着任务简讯,心中一沉。 这意味着,这个任务真的非常可怕。 阳明山精神病院…… 她想起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之前的热线里,打过来电话向她求助的人,就是问她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她连忙上网搜索。 这事是十多年前发生的,阳明山精神病院是一所位于大西北某地小镇上的民办精神病院。 那一个夜晚,由于当地进入秋旱,供电不足,整栋医院停电一天。有个精神病人不知怎的从关押自己的病房逃了出来,也不知他是没想逃出去,还是在逃出去的过程中被人发现,总之那天晚上连病人带医护人员死了十多个。 第二天来交班的人打开主院大楼从外面锁住的门,看到里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状,差点没吓疯掉。 作者有话要说:  6千字相当于双更啦~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我取文名挺朴实的,看名字就晓得内容。 什么人人都爱老祖宗、我在人间那些年、第101次重生、我有八重人格、大仙帮帮忙、恐怖游戏实录、综恐系列(才不是在打广告) 以及不知道你们看过这篇文的封面没,真的超级有趣啊啊快去看看! 第68章 第二个病人 第二天, 唐恬和艾丽陆远二人分别。艾丽之前在道士的记忆里看到过安吉拉的出现是在小丑的办公室,而丰达集团总部在京城。他们打算去总部,利用艾丽的特殊技能和陆远的情报能力, 找出有关安吉拉的线索。 唐恬则是独自前往西北。 三人分道扬镳,唐恬一路各种交通工具都使用了, 终于在当天晚上赶到了阳明山精神病院所在的小镇。 在镇上逛了圈,找了间当地的民宿住下。老闆娘是个中年女人,用自家地盖的二层小楼,平时接待点游客, 日子也算过得去。 唐恬一来就要了她家最贵的房型,还说至少住一周,老闆娘立刻笑开了花, 旅游淡季, 她这民宿都没住几个人。 唐恬又以过了饭点还没吃饭,让她家弄点吃的来,给了不菲的小费。
第153页 老闆娘只觉来了贵客,赶紧催着自家男人当厨,尔后自己亲自端了吃食来, 见唐恬一个人,还陪着聊了几句, 「姑娘,你这是过来旅游吗。」 唐恬就等着对方开口,以自己是民俗研究学者为由,打听阳明山精神病院的事。 十多年前的事, 网上的资料太少了。 一听这名字,老闆娘露出惊悚的表情,「那地方?别提了。」连连摆着手, 一副晦气的模样。 在唐恬再三追问下,她才说了几句,「那地方出过事,早荒废了。死过人的地方阴气重,离的近的村民还说听过里面鬼哭狼嚎的,吓人的很。平时大家都不往那边去。」 「那兇手最后找到了吗。」这案子到现在都是谜。那一栋楼里十一人死亡,一人失踪,当晚的知情人全都不在了。 「都是群疯子,疯起来互相厮杀,鬼知道谁是兇手。」老闆娘犹豫了下,见四周无人,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不过我们当地人流传过两种说法,一说兇手是个还没满十八岁的疯子!杀了人就跳井自杀了;还有说真兇,就是当年在事故中失踪的那人!」 见唐恬越发感兴趣,说完唯恐避之不及的起身走了。 唐恬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摊开笔记本整理信息,「这样说来的话,打来电话求助应该是当时去世的受害者、不对。」 她喃喃自语,「他浑浑噩噩的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怎么死的……也有可能,他就是那个真兇!」 手机忽然收到消息,是节目组发来的,说是已经给她转帐奖金,请她注意查收。还说要给她准备盛大的庆功宴,时间地点待定。 唐恬目光在庆功宴三个字上打了个转,按她的本意是一点不想高调的,可一想这种场合可能有机会见到背后之人,趁机把艾丽带进去,也许能找到安吉拉的消息。 因此便也答应下来,表示听从节目组安排。 昨晚一宿没睡,白天舟车劳顿,这一晚唐恬早早上床休息。 意识模煳的时候,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紧接着带着湿润水汽的冰冷怀抱笼罩过来。 她把头埋进对方硬邦邦的胸口,脑子里残存的意识逐渐飘远。 夏天还好办,冬天还这么冷可怎么办。 她要一边被他抱着,一边自己抱紧电热毯么。 第二天天还没亮,生物钟倒是早醒了。 就听到阳台那有些窸窣声响。 她住的房型有阳台,对着一条河,唐恬揉着眼睛,拉开窗帘,只见地上盘膝而坐三人。 张月,宁萱,小明。 三人手里握着扑克牌,小明脸色贴满了白色纸条。从纸张样式看,就是她笔记本上的空白页。 宁萱甩出双王,完美地结束了这一局,朝唐恬温柔笑了笑,「早。」 张月看了她一眼,不打架的时候她简直是个乖宝宝,自觉地悄悄往旁边挪,给唐恬空出一个位置。 小明噘着嘴,都快委屈哭了。 一时间,唐恬不知道该先安慰小明,责怪她们两个成年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还是吐槽三只鬼在一起打牌多不科学。 最后索性坐到张宁萱身边,加入战场,「你们现在可以随时出来了?」 「可能随着你升级,我们有一定的自主权了。」 张宁萱把牌发到她手上,唐恬感慨,「手机还有这功效。」 「我们是跟手机签的契约,规则都是它定下来的。它放宽限制,我们就能出来了。」张宁萱握着牌,眼含担忧看向唐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唐恬原本注意力在牌上,三人出了这一圈后反应过来,「我不能控制你们。」 她是手机的主人,因此可以间接使用手机功能;但倘若有一天,她不是了,手机附带的所有app和厉鬼,都不能为她所用。 --除了跟她以阴亲绑定的陈煦。 张宁萱知道她明白了,手机在旁也不好多说。 三鬼一人打斗地主玩了几圈,就算有她帮着,小明脸上也贴满了纸条,把视线都给挡完了,要哭不哭地憋着嘴。 「天快亮了。」唐恬让她们散了局,眨眼间阳台空荡荡只剩她一人。 她回过头,放在枕头边的黑手机静的跟挺尸一样。 一直以来的猜测在心中得到印证。 看似给她各种助力,实际只要没有手机,她还是个什么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拥有着改天逆命的能力,沟通阴阳,更能威慑百鬼、渡魂送灵,「又到底要我做什么。」 为了让她跟陈煦都能为它所用,费尽周折反转时空,却一直暗戳戳地防备着她。 黑手机乖巧无声,假装自己睡着了。 唐恬摇摇头,「算了,迟早会知道的。」 她想起昨天得到的奖励,坐回床沿点开鬼使神差app。图标是个血淋淋的「鬼」字行书,点开后跳出介绍【海量鬼画符在线教学,轻松上手,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嘲笑不会画符啦。】 所有的app都是通用等级,唐恬看了下自己id,目前能够选择的只有几种符咒,她选了个定位符。 还以为是要在纸上画,屏幕上出现示例,标出几个重要点位,血红色的线自动勾勒连接点位,笔走游动,一笔呵成,眨眼间一个鬼画符便完成了。 「看上去跟外面道士的符差不多嘛。」唐恬自己试着沿屏幕点位勾画,中间丝毫不能中断,练习了好几次,总算画了出来。
第154页 【使用时,对准对方按下拍照键即可。】 「我到哪里去试」余光一瞥,地上的影子立马想熘,被唐恬眼疾手快踩住,「正好你在,来帮我试试。」 影子无可奈何地拉长、化作西装革履的男人,面无表情看着唐恬,「糖、糖。」 「说嗨~」唐恬翻转手机对准他,按下拍照键,喀嚓一声,再去看屏幕,刚才还血红色的符咒暗淡下去,变成了灰色,显示使用过,已作废。 「你动一下呢。」唐恬招唿陈煦,对方依言动了动,抬手隔空戳了下她脑袋。 唐恬:「……」 第一次,宣告失败。 「这符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对你完全没用!」唐恬又画了几次,成功的符显示亮红色,但对陈煦似乎没点用。 唐恬正想吐槽手机给的什么假冒伪劣产品,返回去看app后台密密麻麻的说明那里看到,目前她的等级能使用的是二星定身符,对以上星级厉鬼无用。 【坚持不懈地练习,纯熟度上升之后就能升级点亮更多鬼画符了哦。】 「手机你迟早有一天是抠死的!」就不能让她一步到位吗,要这么辛苦升级,「那个,陈煦,我再试一个符?」 于是接下来几天时间,她除了白天在镇上转悠,四处打听精神病院当年发生的事故。到了晚上就把众鬼叫出来,轮流陪她做实验。 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练习下,把众人折腾的鬼哭狼嚎,她成功解锁数十个符咒,比起后台存着的海量符文,简直不够看,但已然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最好了。 到了星期天的晚上,她收拾背包,前往那所神秘的精神病院。 阳明山精神病院位于阳明山山脚下,自出事后就荒废了,里面原有的病人也分流到市里的医院。 她骑着找老闆娘借的自行车约莫半个小时,跟着导航越走越荒僻,渐渐的周围都没什么人家,才终于抵达阳明山精神病院。 还没走近,远远就看到火光,居然有人在大门口烧纸。 一算日子,是了,再过几天是重阳节。 纸钱在火光中打着捲儿燃成灰烬,飘摇的白烛光影晃动。唐恬自认脚步很轻,背对她的那人反应很敏感,隔着七八步忽然回头,跟她四目相对。 路灯昏暗,照见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文质彬彬,脚边一沓还未燃尽的纸钱。 铁门边停着辆黑色汽车,在cbd里进出的光鲜精英,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默默烧纸,形成强烈的反差。 那人看见唐恬,显出诧异,「你--」 目光扫过她空空的手,落在她双肩包背带上,神色带上了徵询。 唐恬灵机一动,会在这段时间到这里来烧纸的,这人肯定跟这所精神病院有点关系。 可惜她没有带纸钱香烛,不然也能假装是来烧纸的,跟他套点话。 唐恬走近背铁链锁住的大门,探头从栅栏间往里张望,佯作讶异,「这里就是阳明山精神病院啊。」 翠绿的爬山虎沿着破旧的牌匾蔓延,叶片上积着厚厚的灰。院落杂草丛生,更远处是相隔不远的前后两栋楼,每一栋只有五层,在远处高楼衬托下显得又矮又小。 那男人收回视线,继续默不作声地往火堆里添纸钱,火光映得他那张清俊的脸郁郁寡欢。 唐恬扭头问他,「帅哥,你在这里烧纸,你有亲人曾经在这里住过?」 男人垂眸,镜片下长长的睫毛微抖,「嗯。」 唐恬朝他走近几步,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地问,「哎,那你知不知道十五年前这里出的事?」 男人一下抬眼,目光闪过复杂情绪,「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恬耸了下肩膀,「不瞒你说,其实我是c大民俗研究学会的成员,我们会长给我们的任务是每周每个人要讲当地一些民俗志怪的故事。这一周轮到我,这不,我在网上搜集素材看到这个医院,就想着来看看。」 少女怡丽貌美的脸上是浑然不知世事的天真单纯,眼中跃跃欲试满是对未知的好奇。 男人一嗤,摆了摆手,「你回去吧,网上都是人瞎编的。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女生也不怕。」 「可是新闻都报导了啊,我在报纸上拍了照,」唐恬扬了下手机,「这里真出过事,死了好多人呢。」 她缩了下脖子,男人视线从她握着的黑色手机上滑过,摇摇头,「胆子真大,一个人就敢跑荒郊野外的来。你既然找到资料,也有说的了,何必跑到这儿来。」 唐恬苦了脸,「我也没办法,我们早知道这事儿,跟我说没有新的东西就不要讲了。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可能会引起他们兴趣的素材。」 人家也不好跟个傻白甜大学生计较什么,转过头继续烧纸,不想搭理她了。 唐恬眼角瞥着那人,扶着栅栏踩到阑槛上,用力摇晃了下被锁链锁着的门,嘟囔着抱怨,「翻不进去啊。」 「你干什么!」那人吓了跳,赶紧过来拦她,「里面很久没人进出了,死过人不说,还有蛇、虫子。」 唐恬眼珠子转悠,「我就好奇想进去看看。哎你知道这有后门吗。」 东瞅瞅西看看,一副非要进去的样子。 那人很是无语,被唐恬磨了半晌,没好气指了个方向,「那边有堵塌了的围墙,我之前来祭扫的时候看到过。兴许能进去。」
第155页 「多谢了帅哥。」唐恬挥手,迫不及待朝那边走去。 那人犹豫了下,看着脚边纸钱也烧完了,跟了过来,「我说姑娘,你真的要进去?为了讲个故事,不至于吧。」 「哼,那些人都说我讲的故事没意思,我要真敢一个人进这个地方,出来够我吹嘘一年的了!」说归说,真到了半塌的那堵矮墙边,她显出几分踌蹴,脚步徘徊。 「算了吧,」男人一个劲地劝着,「大晚上的,你要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也脱不了干系。你别进去了。」 「没事。」唐恬仿佛被他一激,鼓起了勇气执意要进去,「里面又没人,我晃一圈就出来。」 摸出电筒拧开,「你看,我装备都带好了。」 那人哭笑不得,「得,你这还真是装备齐全。」瞅了眼她看上去装了不少东西的背包,犯了难,嘀咕着,「那我在这等你出来吧。」 「我也不知道我进去要多久。」 「好吧,你注意安全。」那人拿她没法,犹犹豫豫要离开,看她艰难地在攀爬矮墙,一咬牙折返回来,「算了,我跟你一道进去。不然你要出什么事,我百嘴莫辩。」 唐恬半个腿架在墙头,闻言扭头拒绝,「不了,跟你又不熟。你烧完纸就回去吧。」 那人无语,掏出工作证晃了晃,「c制药厂法律顾问,你还要不要看我律师资格证啊。」 手电筒光芒照在工作牌上,唐恬眯了咪眼,看清对方的名字,李清玄。 唐恬戒备道,「算了,我不跟陌生人一块儿。」 「两人也好有个照应,」李清玄抬了下眼镜,望向伫立在黑暗中的精神病院,目光深邃,「其实我也一直想进去,只是没那个胆量。」 「跟我一个女生一道进去,你就有安全感?」唐恬嗤笑。 李清玄笑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一起吧,不然,」他晃了下手机,「我就报警说你乱闯。」 唐恬骑在墙头,朝对方狠狠竖起中指,率先跳下了墙。 刚刚落地,背后一凉,陈煦冰冷的手指在她背上写着什么。 第一遍她没认出来,第二遍才发现他写了个「小」字。 还没来得及写第二个字,陈煦瞬间化作地上静默的影子,李清玄长臂一撑,利落地从墙上跳了下来,他个子高手脚长,比她轻松多了翻墙而过,为方便解开西装的纽扣,白衬衣下显出一抹结实的肌肉。 「我叫李清玄,你叫什么。」李清玄不住拍打袖口的沾着的灰尘,拧着眉,一看就是爱洁的人。 「唐恬。男士优先。」唐恬递了个备用的电筒给他,跟着他走向医院大楼,心里在想着刚才陈煦没写完的话。 小什么,是提醒她小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封面超好看的。 上方白色蛛网是头髮,红色部分是眼睛,点睛之笔是「鬼」字怀抱里的部分,正好是吐舌,下方红色蛛网是吊带衫,组成一个女鬼。 你们发现了吗? ------------- 谢谢不好意思没词的地雷~比心心 第69章 第三个病人 唐恬照了下杂草丛生中不太容易见的小道, 「你刚才说一直想进来,是为什么。」 李清玄脸上的笑意收敛,镜片下的眼睛望着远处的第二栋楼, 凝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沉痛, 「到现在, 我依然对后来发布的报导存疑。」 唐恬侧目,「你弟弟也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 四周一片死寂,两栋耸立的病房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虎视眈眈望着这两个敢闯入的陌生人。 李清玄沉默了一会儿, 嘆息轻的一阵风都能吹散-- 「是吧。」 唐恬看了他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说的这么模稜两可。 这栋精神病院是个凹形, 前面东西走向的大楼是门诊部和行政办公室,右翼只有两层的是厨房和餐厅。左翼南北走向的六层楼则是住院部。 两人一路静默着走到门诊部前,大门紧锁,外面是警方拉起的警戒线。李清玄绕了一转,找到个破了窗户的房间, 带着唐恬钻了进去。 灯光扫过一个个写着「门诊室」、「检查室」的标籤,这里荒废已久, 楼道黑漆漆的,到处都是杂物,只有手电筒是唯一的光源。 「这里好吓人。」李清玄声音有点紧绷,看唐恬面不改色上来就翻箱倒柜, 对她刮目相看,「你胆子真的大。你都不怕的吗。」 「我们协会平时常去这样的地方找素材,去去多了自然胆子就大了。」甚至都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李清玄摇摇头, 表示无法理解。 唐恬瞅他,「方便说一下吗,你弟弟的情况。」 李清玄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给她打灯,「我弟弟叫李清崖,我们两个虽是兄弟,从小性格很不一样。我喜欢安静,他活泼好动。我成绩很好,他却不爱学习。」 「你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唐恬翻着办公室抽屉,随口点评。 李清玄苦笑了下,「是,我是别人口中的孩子,父母自然更加宠爱我。对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实在拿他没办法。渐渐也就懒得管了,集中注意力在我身上,老实说,我也有点被父母的期待压的喘不过气来。」 唐恬问,「那他是因为什么进的这个医院?」
第156页 说话间,两人进到了档案室。 这里的书柜里还陈列着装着病人入院时递交的资料,李清玄有洁癖,对于覆着灰尘的东西避得远远的,唐恬按照登记的年限,抽了本盒子,查看病人的资料。 发黄的纸张是病人的资料,右边是一张2寸的照片。 唐恬看的这个人是精神分裂患者,他那张照片是发病后拍的,眼神呆滞,一看就感觉不正常。 她掏出手机核对了会儿,确认不是这个人,另外抽了一本。 李清玄问,「你在找什么。」 唐恬头也不抬,「我在找当年出事的那些人。报导上全都是化名,除了年龄这块能当个线索,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李清玄笑了笑,「你不如问我。」 闻言唐恬抬起头,李清玄手电筒的光照着她这方,因此他逆着光站在阴影处,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你知道?」 李清玄点头,「我弟在这里住了两年,我每个月都要来看他。他正常的时候会跟我聊聊他的那些左邻右舍的病友,因此我知道一些他们的情况。」 「你说说吧。」 唐恬一心两用,手下没停翻找的动作,「哎你弟到底是什么病啊。」 李清玄退后两步,挥手挡开由此带起的烟尘,静静地道,「反社会人格,听说过吗。」 「……听说过。」一来就这么勐的吗。 「我也不知道他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在我们家这样的环境下被逼出来的,」李清玄自嘲,「现在想来,是我对不起他。我只想着尽情地展示自己,完全忽略了他的感受。」 「一个是家中的宠儿,天之骄子;一个在家里则是非打即骂,宛如阴影里瑟缩的臭虫。每天又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时间久了,心理就扭曲了。」 「他做了什么?」 唐恬一心二用,放回一本,继续看下一本。 李清玄说,「那年他16岁不到,在楼道里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是我们院子里的,平时两家人还挺熟。小女孩见了他也不怕,一个劲叫哥哥抱。他不知怎么想的,抱起女孩走到了天台。」 「女孩还以为他要跟她玩,兴高采烈的。结果到了天台,他把小女孩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唐恬一下回头,「为什么!?」 李清玄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们家是七楼,楼下是花台。他好像故意算过角度,女孩头朝下被推下去,脑袋刚好磕在草坪边的水泥台子上,就跟西瓜摔地上一样,一地的血。他没事人一样回家。小女孩婆婆扔了个垃圾回来就没看到孙女,急得到处找。后来终于找到,人早没了气。」 「那时候又没摄像头,人家家里人还以为是女孩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结果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婆婆说无意看到过他带着女孩上楼。警察就去盘问,他就承认了。说觉得好玩……就这样做了。」 唐恬表示匪夷所思,又想想人家是精神病人,思维异于常人,「那后来呢?」 「没满十六岁,不予刑事处罚,」李清玄嘆气,「检查出来说是反社会人格,那时候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我本来马上要中考……家里人举家搬迁,我转了学,父母怕他以后再做什么事连累我的名声,就给送到邻省的这家医院来了。」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从资料页上掉到地上,唐恬俯身捡起,是一张病人的照片,清秀的脸,略显阴郁的眼神,看上去是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 唐恬盯着照片莫名几分熟悉,一抬头撞见两步远处拿着电筒打光的李清玄,霎时整个天灵盖都在发麻,倏地往后退了一步,盯着他举起照片,嗓子好像有人捏着似的发紧,「这照片、是你?」 李清玄和这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只是照片要更年轻点,也没有带眼镜。 「嗯?」李清玄往前迈步,唐恬下意识后退,对方只好移动光源照到照片上,看清长相时眸中闪过一丝伤感,「这是我弟弟。」 「你们一模一样!」 「当然,」李清玄好脾气地笑了笑,「我们是双胞胎兄弟,自然长得相似。小时候父母都分辨不出我们,到大了两人性格差异显露出来,就不会有人认错了。」 唐恬皱眉思索,他之前的确有说过两人是兄弟,但应该是没有明说是双胞胎,她才会如此惊愕。 又听他提到性格差异,唐恬端详照片,照片中的人阴沉着脸,看上去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但面前的李清玄温文尔雅,脸上总是带着点笑意,可亲许多。 松了口气,她半开玩笑,「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才是逃出来的病人。」 李清玄揶揄,「我才被你吓一跳。以为你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了。」 这么一出乌龙,两人仿佛更熟悉了些,气氛也自然很多。 唐恬翻看资料,以前的病歷都是手写,个人资料写的也很简略,只说是因为未成年时犯了杀人罪,测出精神有疾,因此父母送到这里。 因对方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建议留院治疗,住在五楼。 住院部三楼以下是轻症病人,大部分时间有自主意识;而四五六楼则是越往上,住的病人越危险。 唐恬掏出手机拍下重要的资料,李清玄催促,「看完了我们就走吧,这里阴气森森的。」 她把资料放回原处,跟对方走出档案室,「你怕鬼啊。」
第157页 「鬼?我不怕鬼,」李清玄轻笑,望着黑漆漆的走廊尽头,低声宛如喃语,「人比鬼可怕多了。」 唐恬心下贊同。 看了眼墙上的地图,从门诊大楼可以直接通向住院部--即当年出事的地方。 「希望我们运气好。」唐恬道,「不然就要另外想办法了。」 住院部从一楼到六楼,每一层房间的窗户全部都是钢条防护栏焊死,如果不能从正门进,就很难找到入口再进去了。 住院部和门诊部之间是一道铁门隔着,李清玄快走两步,拿起挂在门栓上的锁头,「还好是打开的。」 「lucky。」从李清玄推开的门边走过,她的视线扫过锁头,没有插着钥匙,锁钩上有明显凿痕。 这锁是被人凿过的。 以前也有人偷偷进来过。 会是什么人,病人的家属?还是想偷东西的盗贼? 李清玄绅士地等她进来后才关上门。住院部里有股经年不散的灰尘味,十分难闻。 唐恬有先见之明的从背包里掏出口罩,旁边李清玄一言难尽的眼神,「你还真是准备齐全。」一点不见外地朝着她摊开手。 唐恬回了他个白眼,「没多的。」 走了几步,入眼的是空旷的大厅,边上有三个玻璃房,分别写着「復健室」、「游乐室」、「休息室。」 復健室内有几样健身设施,不比健身房齐全,很像是公园老大爷用的那种,强度不高。 李清玄介绍,「这里的病人情况有轻有重,重的还有特殊的关押房。情况轻微的,或者不发病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个正常人,所以这里的设施他们都可以使用。喝喝茶,拉拉筋,走两步,是他们日常里唯一自由的时候。」 男人声音平静,唐恬顺着他的目光落到那些积灰的器材上,一进到这里看到门窗到处都是铁栅栏,就有种天然的压抑。 走过大厅,想往上走每一层楼都有铁门封闭。两人来到通往二楼的铁门前,发现这里的锁也被人撬坏了。 唐恬心中疑问更甚,跟被偷的空空荡荡的纺织厂不同,若是小偷小摸进来,铁锁和铁门卸下来都可以卖废铁,玻璃门内的健身设备也没有人动过的痕迹,对方应该不是为财而来。 也许是因为这里死于非命的人太多,又或许比较偏远,十多年了东西都保存完好,东西杂乱,除了被撬开的锁头,没有被盗窃的痕迹。 这里阴气太重,给唐恬的危险感前所未有还大,从进来病院她嵴背都是紧绷着的,丝毫不敢放松,「作为受害人家属,你晓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们肯定知道的比外界详细。 李清玄踏上台阶,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绷出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出事后,警察过来找过我们。事发现场太过混乱,断肢残骸,血流成河。每个人身上都有被很多人攻击的各种伤口,那时候的鑑定技术也不够成熟,晓得真相的除了失踪的那个,其他全都死了。因此到底情况如何也没人说得清。」 「看来失踪的那个傢伙相当可疑了。」唐恬看了眼拐角处墙上的布局图,上了二楼平台,走廊幽深寂静,她推开一间屋子看了看。2、3楼住的都是情况不太严重的病人,4-6人一个病房,有电视、有床头柜、衣柜,很像疗养院的布置,每个房间自带卫生间。病房有一面窗户,在走廊就可以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她忽然想起之前问对方他弟是不是受害者时模稜两可的含煳态度,开门见山问,「你弟弟,是不是就是失踪的那人?」 李清玄的洁癖到了一定境界了,随便唐恬怎么翻东西找东西,他除了站的远远的,拿着手电筒打灯,其余一概不碰,闻言,他直接摇头否认,「不是。」 「我弟弟,也死在那次事件中。」李清玄顿了顿,又说,「警方说,是有病人偷了钥匙,故意把其他疯子全放了出来,才引起惨剧。我怀疑,那人就是我弟。」 李清玄这句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唐恬一震,想追问,忽然神色一变-- 楼上有声音! 哐当、叮噹,像是沉重的锁链拖曳在地发出喑哑的暗响,由远及近,从走廊尽头慢慢经过两人头顶的天花板,带着空旷的回声,接着走向更远处,声音继续向着楼上前行,渐渐消失了。 待这可怕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了,李清玄脸色既惊且惧,压低的声音发颤,「什么东西、这里怎么会还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卷之后大家都在养肥了么qaq 第70章 第四个病人 唐恬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只脚上戴着镣铐, 走路拖地的鬼,「不知道。小心些吧。」 看了还惊疑不定的李清玄一眼,要不是对方在这, 她肯定偷偷尾随对方去了。要是四星以下,把众鬼叫出来揍一顿对方, 就能交代不少情况了。 李清玄:「……」这个嫌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见她还要往楼上走,李清玄伸手隔空拦了下她,「这里太奇怪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唐恬十分敷衍, 径直绕过去,「没事,来都来了, 就看完吧。」 「……」李清玄捂额,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遇上些什么,什么,」他张了张嘴,不太愿意说出那个字,「怎么办。」 唐恬取笑他, 「你不是说不怕鬼吗。」
第158页 李清玄嘆气,「我现在觉得怕了。」 看唐恬已经走到前面去, 一咬牙快步跟上,「我这是捨命陪君子了!」 「谢谢了,」唐恬不无诚恳地说,「放心, 真要有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你这小胳膊小细腿的。」李清玄无语,说话间两人来到四楼, 依然是畅通无阻。 走廊上黑漆漆的,唐恬在拐角处探头张望,没有发现任何能发出刚才声音的东西。 李清玄微松口气,瞄见少女蹙眉扫视着走廊,毫不犹豫进了医生办公室,无奈跟上,「哎,我觉得你真不是一般女生。普通人听到刚才声音早吓哭了,你还有空安慰我。你真的是为了找素材讲故事来这里的吗。」 唐恬之前装傻白甜是为了从他那套话,现在话也差不多了,鬼也遇到了,遇鬼的反应她能装出害怕,但害怕还要继续,显然不合情理。 对方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唐恬眨眨眼,说的理直气壮,毫不脸红,「当然啊,我这性子就是不服输,要讲就要讲出个精彩的故事来。」还必须是真实鬼故事,为了不让节目开天窗她也是不容易。 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唐恬翻到一本记录探访人员的册子。 一页页翻过去,出乎预料的在最后一页,那一天正是6年前,发生事故的那一天。 上面笔锋凌厉地写着一个名字:李清玄。 唐恬盯着对方,「李兄,那一天你来探访过你弟弟?」 李清玄视线落到她手中那本发黄的登记簿上,想了想,「是。我记得我是早上来看望他的,一般只允许探十五分钟。我跟周医生关系不错,因为弟弟的关系还想大学读心理学,每次过来都会跟他聊一会。周医生对我也宽容,所以每次我探望的时间也比较长,大概待了两个小时。陪我弟弟在花园散了步,回房间陪他吃了饭,我就走了。」 而那次事件是晚上发生的。 唐恬拿着发黄纸张脆弱的登记表,那上面全部只有登记探访时候的时间,没有写离开的时间。 她把登记表拍了照,把东西小心装进背包里。 李清玄皱着眉连连退开,「多脏啊,你就往里放。」 「又没让你拿。」话说出口,对方不以为意耸耸肩。 唐恬心里涌上一股怪异感,她本来不是喜欢怼人的性格,面对这傢伙,明明温文尔雅,她却忍不住时常来上一句--也许是因为最开始对方说要报警威胁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唐恬看了下手机,午夜十一点过了,抓紧时间往上走,李清玄看上去颇为忌惮楼上的诡异声响,从刚开始在前面带路,变成落后她两步。 唐恬半开玩笑道,「说起来,你跟你弟弟关系还蛮好。他出事了,连累了你一家人的名声,你不仅不恨他,还经常来看他。」 对于她的试探,李清玄直接了当,「并没有,他出事之前,我其实跟他关系并不好。我很忙,忙着展示自己的优秀,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跟他有云泥之别。有时候也会觉得他这样的渣滓,配不上当我弟弟。」 衣冠楚楚的男人,说出渣滓这样的词彙,脸色带着几分自嘲。 「但他出事后……」男人脸上显出一抹戚容,「父母决定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天,他自己提前收拾好了衣物,穿的干干净净,拎着一个背包站在我面前平静地看着我。」 「他说,对不起,哥哥。」 「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时候就想那样做了。没考虑后果,什么都没想,就像是本能。他很抱歉连累了我,在我清白的履歷上添上无法抹去的污名,让我丢脸了。」 「我之前确实一直那么想,听父母说要送他去精神病院的时候还松了口气,」李清玄苦笑了下,「原来我那么卑劣……不过当他站在我面前,打扮的跟我日常相差无几,神态平和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面镜子立在我面前,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觉得难过,我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双胞胎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最亲近的本来应该是我们兄弟俩了。」 唐恬若有所思,「你弟弟,是个很聪明的人。」懂得如何戳人软肋。 李清玄意有所指,「这也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总之,他那时的话深深触动到了我,我开始感觉惭愧。我特意考了离这座精神病院最近的高中,每月末以补课的藉口跑来偷偷探视他。我总觉得精神病也是疾病的一种,是病就能治好。他刚入院的时候,情况不太好。周医生说他除了反社会,还罹患人格分裂症。」 「人格分裂症?」 「说是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他潜意识希望能成为我,在发病的时候,他会以为自己是我,言行举止,都在模仿我。」 唐恬一语中的,「不管是真的患病还是假的,他在增加你的内疚。」 「是……我说过了,他很聪明,他拥有着超凡脱俗的能掌控别人心情的能力。我当然更加歉疚,经常来陪他。在他住院的那两年间,我们好像回到了儿时亲密无间的感觉。两年后,他的状况也稳定下来,不再那么阴郁了,也不知是不是受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性格也变得挺像我的,我一直给他补课,他的学习能力也没落下太多。周医生都建议他可以出院了,但是。」 「但是?」 李清玄深深吸了口气,「那一年我还没满十八岁,马上要高考了。我兴高采烈回家跟爸妈说了周医生的话,换来父母的打骂。他们骂我隐瞒着偷偷去看弟弟,说让我专心高考,其他事什么都不要管。还说……说怕他出来以后再继续伤人,满十八就要坐牢的,还不如在里面待着,也不会给我们家惹事。」
第159页 来自于亲生父母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让这个善良的男生感觉到了切肤之痛。 「那之后,几个月我都没敢去看他。之前他还很高兴可以回家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后来高考完后,我终于敢鼓起勇气去见他,他看上去很平和,状态挺好。他这个状态比大多数病人获得的自由度更高,甚至可以让我在院子里陪他散散步。」 唐恬敏锐地道,「发生了什么?」 喉头滚动了下,男人艰涩地说,「中途我怕他口渴去拿他的水杯,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在角落里手里拿着砖块,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砸着什么。我还以为是虫子,走近听到细碎的呜咽,他背对着我,在砸一只活生生的小猫。」 血腥的画面感扑面袭来,唐恬唿吸一窒,「我看到一个说法,虐待动物的人,潜在都是反社会人格。」 李清玄补充,「而且我因为他的关系,那几年有看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反社会人格,非常难以治癒,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治癒的。我之前还抱着幻想,看他状态也好,周医生也说他可以出院。没想到。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头,手里拿着沾血的板砖,冲着我笑的灿烂,脚边地上就是被砸的血肉模煳的小猫。那一瞬间,我想到他之前把邻居女孩从楼上推下去,是不是也是一样笑的很开心。」 唐恬看到他的惧色,「你怕了。」 「我当然怕了!我想想这两年他还是更以前一样,面上对我笑的时候说不定心里想杀了我,我当时就吓跑了,头也不回地……无论他在背后怎么喊我哥哥。我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所以你怀疑,是那天你不小心刺激到他了。以致晚上狂性大发,杀了所有人。」因此这么多年耿耿于怀,想进来查探又不敢,直到今天这个契机。 李清玄点头。 唐恬又问,「警察来问的时候,你有说这件事吗。」 「没有,」李清玄苦涩道,「在我心里,已经给他定了罪。怕警察查出来真的是他,到时候那些病人家属都闹着要我家赔偿,我还要读大学,我们家因为他已经受过一次罪了,好不容易摆脱以前的阴影,不想再来一次了。」 唐恬一边一间间屋子查看着,心里思量。 若是李清玄扮演一个完美的哥哥,在弟弟杀人牵连全家后,还大发慈悲毫无芥蒂,她反而觉得不可信。 会怨,也会念及亲情,在发现对方危险之后本能的逃离,这才是普通人会有的反应,也更真实。 「治疗室。」手电筒的灯光扫过蒙尘的标牌。 唐恬推门而入,生锈的锁条发出吱呀的暗响,一下就被崩断了,昭示着这里的陈旧衰败。 手电筒灯光一扫,一张上下都有镣铐的床位,桌上和柜子里摆满了她叫不出名字的治疗用品,有的看着还很瘆人。 李清玄站在门边,皱着眉,一步也不愿踏入。 见唐恬弯腰摆弄一台蒙着厚厚灰尘的仪器,李清玄说,「这是电击治疗仪。」 「电击?」唐恬诧异,「这个能治疗精神病?」 李清玄道,「现在不知道了。以前设施理念落后,什么办法都在尝试。电击是最好能够让发狂的病人安静下来的东西。」 他做了个手势,「只要按上开关,把人栓在病床上,电击枪拿着对着脑袋一摁。那人就会全身抽搐着,死一般平静了。一次安静不下来,就再来一次,直到屎尿流了一裤子,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唐恬被他说的不寒而慄。 李清玄看见她脸色,笑了笑,「这就觉得无法想像了?上个世纪对付精神病人的治疗手段,更可怕。」 「注射疟疾虫,拔牙切器官,脑叶切除术……对了,我记得把脑叶切除术发扬光大的医生还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 「有用吗。」唐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东西,好奇问。 李清玄道,「变成安静的白痴了,某种程度也算有用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眸中闪过浓厚的讥讽,这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刻薄,只是眨眼又恢復如常,斯文有礼,让唐恬以为是错觉。 「三楼以下的轻症病人很少用到这个,但四楼以上的重症病人,隔三差五就会被带来这个房间。」李清玄站在门口静静说,「以前我来探望弟弟的时候,隔着窗户看到病人在里面的样子。除了电击,常用的还有灌水,针刺,放血……为了让发狂的病人安静下来,也是想尽办法。」 唐恬唏嘘,「这些病人真可怜。」 「这就可怜了?」李清玄似笑非笑,「他们闹起来的时候你是没看到。这家民办精神病院,收费算是比较便宜的,家属实在受不了精神病人在家里闹腾,就送到这里来,好歹让他们不在外面惹事。开办这所病院的周医生,也是个古怪的,就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病例。因此这里什么人都有,他们发病的时候,」唐恬走出治疗室,他一手指着隔壁房间,「看到这玻璃没,钢化玻璃都被病人抡椅子砸裂过好几回。」 「五楼果然不一样。」如果说二、三楼感觉就是普通的疗养院,那么这一楼的每个房间,一进去就有种阴森森的压抑感。 被涂的各种污渍的墙壁、凌乱破旧的房内设施,被抓挠的留下深深指印的床角……无一不昭示着,曾经住在这间病房的病人,会是多么可怕。
第160页 唐恬很快退出来,对李清玄刮目相看,「你说我胆子大,你才是真的胆子大。这样的环境你还敢来探视,周医生也敢让你一个未成年经常来看。」 李清玄听出她的话里有话,轻笑了下,「收费便宜,自然经费不够,很多事周医生都要亲力亲为。我以探望弟弟为由,时常过来帮忙打扫卫生,算半个清洁工吧。而且我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想考c大的心理学专业,他是那个学校毕业的,挺愿意跟我聊聊相关专业的东西。这么一来二往,就熟了,对我就没那么多限制。」 唐恬竖起大拇指,「您也是个不输你弟弟的聪明人。」 「损我呢」李清玄拿着电筒,转身刚出门,整个人就跟撞鬼一样倒抽了口凉气,勐地关掉手电筒,一把关上门,扭头沖唐恬竖起手指,抵唇嘘了声。 走廊传来拍皮球的声音,砰砰、砰砰,一下一下,就像有小孩子脚步踢踏地拍着球从他们门口跑过。 黑暗中,躲在门背后的两人悄然屏住唿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周没榜…… 最近工作又很忙,每天在「今天不想更」、「还是更了吧」的艰难挣扎中。 完结期综合徵。 第71章 第五个病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高能预警!!!! 谢谢不好意思每次的3个地雷~么么哒。 它跑过门口, 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砰、砰的拍球声慢慢折返回来,犹犹豫豫地停在了他们门口。 隔着一扇锁坏掉的门, 黑暗笼罩的房间里,李清玄抵住门框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崩起, 薄薄的西装贴着紧绷的背嵴,勾勒出一抹结实的肌肉;他身后的唐恬一手悬在午夜诡话app上,随时可以点击召唤厉鬼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朝地上的影子悄悄勾了勾手指,示意陈煦准备好。 门外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一下一下拍着球, 隔着门和他们相望。万籁俱静中, 唐恬感觉到手上一冰,随即被一根冰凉凉的手指缠上,勾着她的,还晃了晃。 唐恬:「……」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能对这不合时宜的调情喷笑出来。 想当然陈煦那死鬼脑子里是没有这个高级词彙的, 它只是看到唐恬伸出手,就本能地想要握住罢了。 明明外面还有厉鬼虎视眈眈, 他们两个在黑漆漆的环境中,你挠我一下,我摸你一下,牵着手晃悠, 享受着片刻的谈情说爱。 然而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 门口的东西停驻了一会儿,似乎没发现什么,又自顾自拍着球走远了。声音渐行渐远, 直到消失不见。 一直大气都不敢出的李清玄浑身一松,「吓死我了。」捂着胸口回头,看见少女一脸忍笑的表情,表情顿时诡异了,「……你被吓傻了吗。」 「没。」危机解除了,唐恬还有点遗憾,清了清嗓子,敛了笑问,「这医院里还有小孩子?」 抽手的时候,死鬼还不肯,冷的跟冰块似的手指来回摩挲了好几下才终于放开。 李清玄想了想,「没有吧。对了,我想起来了。」 他说,「我每个月都要来探望弟弟,我记得他隔壁房有个病人,得了一种彼什么潘、就是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的那种病。」 唐恬,「彼得潘?」这三个字耳熟能详,纯粹下意识反应。 「对,」李清玄道,「那是个中年男人,据说是因为结婚生了三个孩子,经济拮据压力过大,犯了病。得了彼得潘综合徵后,即使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行动与个性却都还表现得像小孩子,渴望着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而不想承担任何事。「 唐恬撇了撇嘴,「这真的不是妈宝男吗。」 李清玄笑了下,「那个彼得潘患者最喜欢拍皮球玩,有时候我陪弟弟在花园晒太阳,他都会过来找我们玩。」 唐恬随口一问,「这病最后治好了吗。」 李清玄望了眼蛛网密布的天花板,声音低沉了几分,「没有。我记得,他也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 提起那次事故,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李清玄开了条门缝往外瞅,确定安全后,「走吧。」 唐恬打趣他,「你现在不闹着要回去了?」 李清玄笑了笑,「遇到这两个……东西,我有种预感,也许今晚上我能知道当年的真相。毕竟鬼都能存在与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唐恬深深看了他一眼,颇为佩服对方的心理素质,她自己初遇鬼的时候,心态还没有对方稳。 因为两次遇到不同的怨鬼,两人更加小心,放轻了脚步,尽量避免交谈。 黑暗中,两人手中的手电筒是唯二的光亮。 一间间病房走过,五楼的病房都是单人间,封闭严实,因当年的事故所有的病房都是敞开的,唯独这一间,从外面一个大铁锁,牢牢锁住了门,锁头很新,看上去是最近装上去的。 「你过来一下。」唐恬察觉不对,招唿李清玄过来,两人正低头研究,哐当一声一个影子扑到了门上的窗户前,一张狰狞的脸与她近在咫尺。 唐恬寒毛登时沿着背嵴炸开,瞬间一手扯着李清玄后退,右手反手摸到入背包口,握住斧柄准备往外抽。 李清玄被扯的趔趄了下,扶着墙壁勉强站稳,门内的那东西不住地撞着门框,嘴里嚎哭着喊着含混不清的词语,门锁被撞得哐哐直响。
第161页 李清玄心有余悸,「这是什么。」 隔着锁上的门,对方也出不来,心惊肉跳的两人逐渐冷静下来,勉强听懂对方叫的是救命,是用一种不知道哪儿的方言叫的。 「你是,活人?」唐恬拿敲了敲门窗,那人蓬头垢面跟个野人一样,整张脸贴在窗户上,压的狰狞可怕,听到她声音,当场涕泪横流,疯狂点头,「对、对!我是人!」 普通话也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听的很是费力。 唐恬从李清玄手里拿过手电筒,对准里面的人照明,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那人难受的眯眼,用手挡着,她看到对方手腕上的镣铐,神情一凝,围着门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这人是被关在这里的。」 手腕上的镣铐、从外面被上锁的新锁、门下送饭的小窗口还留有混着灰尘的饭粒,唐恬捡起捏了捏,米饭干的发硬。 有人把这个人故意关到这里,而且关了一段时间了。 那人哭嚎着捶门,「救救我、那人是疯子!」 手上铁链摔的门窗砰砰作响,在寂静的楼栋里迴荡。 唐恬和李清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楼上的锁链声。 李清玄压低嗓音,「是不是变态杀人犯,把人囚禁到这儿。那人肯定在附近!」 「先把人救出来。」唐恬把斧头从背包抽出来,李清玄看到她手里掂的东西,惊了下,「你居然随身带着斧头?」 「防身嘛。」唐恬对准锁头的弯钩,唿吸运气,气沉丹田,勐地用力噼下。 这斧头平时被她好好保养,有着砍金断玉般的锋利,一下砸开了门锁。 哐当一声锁头砸地,里面的人迫不及待一下拉开门勐冲出来,把猝不及防的唐恬狠狠撞开,唐恬被甩到墙上,疼的嘶的抽了口气。 「等一下!」李清玄伸手去拦对方,那人跟她身后李清玄撞了个正着,男人看见他,忽然一个急剎车,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望着他,几秒后脚下一软差点没坐在地上,睁大的眼满是绝望和惧怕,「你、是你!」 唐恬皱眉揉着肩头,闻言倏地抬头,李清玄咦了声,走近一步,那人吓的屁滚尿流的往后退,抱着头嚎哭,「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李清玄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 「闭嘴。」害怕吵闹引来人,唐恬在他身后踹了下,把电筒照到他脸上,脏污的脸完全看不清容貌,是个鬍子拉碴的大叔,头髮蓬乱,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你认识他?」 李清玄插话,「我叫李清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到他的声音,男人缓缓抬起头,艰难地辨认了会儿,「你、你不是李清崖?」 李清玄奇怪,「你认识我弟弟?」 「你弟弟?」男人迟疑了会儿,慢慢点头,「是了,我记得他有个哥哥……」话音未落,他勐地扑过来,抱住李清玄的腿不住磕头哀求,「你帮帮我,你让你弟弟别杀我!求求你了!」 「你干什么啊。」李清玄听到他的话愣了楞,一个文弱书生费力地想拖起大汉,却几次都失败了,无奈道,「我弟弟早就死了。你认错人了。」 唐恬过去搭把手,两人一起才把大汉拖起来,别看他瘦的皮包骨头,但北方人天生大骨架,死沉死沉的,「你刚刚为什么说让他弟弟别杀你?」 男人茫然地靠着墙壁,陷入混乱中,「李清崖死了?他要是死了,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是谁、是谁。」 他说着说着头痛似的拿脑袋往墙上撞,颠三倒四嘴里嚷着谁也听不懂的方言。 唐恬和李清玄把人拖住,又是劝又是安慰,好不容易才让人冷静下来,男人唿哧唿哧喘着粗气,手背上青筋冒起。 李清玄正在解锁自己的手机,「我打电话报警。」 拨打了几次,还甩了甩手机,「没有信号,什么鬼。」 他往前走了几步换了个地方继续拨打,回头朝唐恬摇头,「不行,一点信号都没有。」 唐恬习以为常了,有鬼的地方仿佛有特殊的磁场,把这里同外界隔绝开来。 「走、快走。」男人时而清醒些,他脚上有伤,扶着墙壁一瘸一拐,艰难地朝楼梯口走,「他回来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唐恬顾不得李清玄,连忙跑上去扶住人,跟着他朝楼梯走,「你为什么求李清崖别杀你?当年那次事件,你也在场?把你关在这里的人是谁?」 男人一听到这名字,浑身打了个寒战,嘴里念念叨叨,「快走、走啊!」 既然他是被关在这里的,那关他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唐恬不怕鬼,如果是活人,还是那种故意囚禁别人的变态,那还是不好对付。 她扶着这个陌生的疯癫男人,脑袋里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现,脱口而出,「你是当年失踪的那人!」 大汉身体抖的跟筛糠似的,她的话似乎触动他的禁忌,整个人又疯癫起来,嘴里含煳不清的又哭又笑,「只有我、只有我还活着!他们都死了,都被他杀死了!那是个疯子、疯子!」 放弃了拨打电话正追上两人的李清玄清楚地听到这句话,他倒没显出多少意外,嘆了口气,「果然是他啊。」 「到底怎么回事?」唐恬追问,大汉忽而又恢復理智,紧紧闭着嘴,不肯说了。
第162页 唐恬好不容易找到他这个线索,「刚才是我救了你吧,你就告诉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今天来就是想探究当年事情的真相。」 从五楼下到四楼,男人腿瘸走的一拐一拐,被唐恬一路搀扶着,再加上她的软磨硬泡,男人终于松口,「那一个晚上,停电了。」 回忆着当年的场景,仿佛对他来说是十分难以忍受的事情,整个人都在发抖,咽了口唾沫,嗓子嘶哑,「我住第5层,那时候患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发狂的时候有一定攻击性。」 「那天晚上,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值班。不知道是医生的疏忽,还是怎么的,5楼有个病人从房间里出来了。还弄到了钥匙--就是李清崖。」 「他拿着钥匙把四楼以上的病人都放了出来。没有电,那些病人又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全部都在发狂。」 「你知道那些人有什么病吗?」大汉的声音发着抖。 正在四楼往三楼的拐角,唐恬一直扶着他的手有点吃力,想换一下,把斧头换到了右手,手指刚刚触碰到对方瘦的皮包骨似的胳膊,眼前顿时一黑。 死亡之瞳app触发了。 这app也进化了,不仅能看见死人的记忆,还能看见活人的。 唐恬此刻就在大汉身体里,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晚。 大汉这个时候是清醒的,他坐在床边,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钥匙摩擦的声响,现在快12点了,值班医生也早就回房睡觉了,怎么会有人带着全楼的沉甸甸的钥匙查房。 他走到门口,从窗户向外张望。 视野有限,他只能看到门口一小块地方。紧接着,他听到铁门打开喑哑的暗响,一间接着一间,无数凌乱的脚步在走廊响起,伴随着嘶吼、咆哮,各种混乱的声音,像是一滴水落到油锅里。 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热切--有人把这一层的精神病人全放了出来! 他可以出去了,他自由了! 很快,迫不及待的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的隔壁病房室友。 清秀阴郁的少年穿着病号服,打开了他房间的门。 「谢谢你!」大汉感激道,却看到少年沖他露出极度诡异的笑容,接着马不停蹄地走到下一间病房门口。 他还没察觉异样,兴奋地走出门口,然后看到炼狱般的场景。 患有稀奇古怪病症的那些病人跟打了兴奋剂一样,互相殴打厮杀,有人患病,老是觉得周围的人被一个具有同样外貌特徵的人取代了,所有人都是那傢伙冒充的,攻击性极强,拽着椅子见人就砸; 有个人严重的自噬,平时常常自虐,而现在那傢伙跳到一个病人身上,抱着对方的头就在啃脑壳,吸吮脑髓、就跟吃兔头一样; 有一个女疯子,穿着血红色的高跟鞋,对男性有极强的敌意,看到男的就尖叫、然后拿着剪子去剪别人下身; 有人认为自身躯体和内部器官发生了变化,认为自己的身体是一个没有五脏六腑的躯壳,同时认为其他人乃至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他不觉得自己活着,拿着吃饭的勺子在挖自己的肠子。 有人偏执扭曲,他看什么都觉得不对称的,对称的东西也要砍掉才能让他觉得对称。拿着手术刀划了很多人…… 视野里一片血红,借着大汉的眼睛目睹这一切的唐恬,汗毛直起。 第72章 第六个病人 被眼前地狱般的恐怖画面吓呆了的大汉, 紧接着感觉到热血上涌脑袋,一股欲望叫嚣着,要毁灭, 要撕碎眼前的一切,全身都沸腾起来。 失去理智的最后一秒, 大汉想起傍晚送到门边窗口的药。他们这层楼的病人每天都要吃很多药,各种颜色的,大小不一,由医生或者护士每天分好了送过来。大家都当饭吃了, 习以为常。 今天他看到药丸里有跟平时不一样的,但是也没有在意,拿起来就着水一把吞了。 唐恬立刻想到, 那药里有问题! 脑袋一阵剧痛, 她现在如同在对方身体里,他的感受都能传递给她。各种疯狂的、支离破碎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唐恬竭力稳住情绪,看着大汉在药物刺激下,发起疯来。 走廊的地板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病人们如同野兽一般哀嚎尖啸,撕咬着彼此。而走廊尽头, 手里甩着钥匙链的李清崖倚靠着墙壁,像是看戏一样饶有趣味地笑看着一切。 李清崖这个疯子! 唐恬这几个月什么样的厉鬼都见过了,可看着这个造成惨剧的罪魁祸首,还是觉得心里发憷。 混战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兴奋剂的效果迅速减弱,互相厮杀的病人们没了力气,或奄奄一息, 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 他们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其他病人的。大汉体格魁梧,跟人打斗间占了上风,现下算是众人里伤势最轻的,正坐在地上不住喘气。 唐恬左右看了下,其他病人伤口看着吓人,但大部分没有伤到筋骨。 她心中顿时生气疑问,伤势不足以致死,这些病人又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个时候,看戏看够了的李清玄动了,他脚下跳着踢踏舞,手舞足蹈的,嘴里哼着零散的不成调的音符,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每走一步,他或是捡起地上残缺的椅子腿,用上面带尖钉的部分狠狠扎入瘫坐在墙角的病人的脑袋上;或是戴起医用手套,从喃喃呓语眼神涣散的女人手里拔出小刀,在手中优雅地打个转,边走边划破旁人的喉咙。
第163页 血柱在他身后喷溅如喷泉,瞬间染红天花板。而他从容走过,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李清崖、真正杀人的是李清崖! 唐恬遍体发寒,克制不住地发着抖。他在每个病人身上补刀,造成对方是在混战中受伤致死的结果。走廊一片狼藉,到处是血,和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大汉的精神分裂症在这群患有稀奇古怪精神疾病的病人中算是最轻的一个了,他恍恍惚惚,神志时而清晰时而混乱,眼睁睁看着清秀白皙的少年微笑着,朝他走来。 「不、求求你、别杀我、救命、救命!」大汉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煳的呜咽,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涕泪交加。 他在害怕,骨子里对这个人的恐惧全都爆发了出来,在亲眼目睹少年是如何微笑着,享受般地杀掉所有病人,他生不起一点反抗的胆子。 穿着蓝白病号服的细长的腿停驻在他面前,对方仿佛在思考,几秒钟后,少年清亮的声线响起,「我不会杀你的。」 毕竟这一切还需要有个见证人。 他用钥匙串打开了每一层楼的铁锁,甚至是医院久未使用、早就封闭的后门。 那个钥匙只有身为院长的周医生才有。 大汉脑海中有个模煳的念头,为什么病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个医生护士来看一看。 不过这个时候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爬起来,踩着满地血污,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在寂静的深夜里从后门跑出精神病院,逃出这个禁锢他多年的牢笼。 倾盆大雨洗掉了他浑身的血迹和行迹,在雨中踉踉跄跄的大汉,脑子里浑浑噩噩,只有一个本能,那就是逃,逃的离这里越远越好,离那个疯子越远越好! 「唔……」唐恬晃了下隐隐作痛的脑袋,回到了现实。 从大汉强烈的情绪触发死亡之瞳app把她拉入他的回忆,再到结束,现实世界不过短短一秒。 对方犹自恐惧着、憎恨着,「那个傢伙、李清崖,」舌头含混地念出这个名字,都忌惮着什么似的不敢说的太用力,「他是个疯子!」 男人想要加快脚步,无奈腿上伤势很重,扶着墙走的蹒跚。 他说的话和唐恬亲眼目睹的略有出入,也不知对方是精神有疾记忆有偏差,还是刻意隐瞒。 她问道,「你是怎么逃出医院的?那之后又在哪里生活?」 男人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下,「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反正我回过神的时候就在医院外了。我不想回去,精神状态也好转了很多。我路过一个桥洞底下看到个流浪汉在睡觉,就偷了那人的身份证,然后跑到外省。我没文化没能力,只能在工地上打打零工,在云城一个小镇上。」 云城,离这边足有千里。 「你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提起这个,鬍子拉碴的大汉眼中的恐惧浓的要溢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在出租屋被人打晕,醒来就发现到这里。」 「你没看到那人长相?」 他打了个哆嗦,「没,他戴着面具,每天给我送一次饭。我在墙上划道道,我已经被关在这里 七天了!我每次问他要做什么,他一个字都不说!我被关在这里都要又疯了!」 「这就奇了。会认识你、把你弄到这里来,一定是因为你和这里有什么关联……」 「跟我没有关系!」男人像是被触到禁忌,喉咙里发出低吼,瞪着猩红的眼问唐恬,「那晚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 「砰、砰」 皮球闷闷地拍在地上,处于三四楼之间楼梯上的三人霎时噤声,李清玄和唐恬迅速关掉手电筒,三人齐齐抬头屏住唿吸,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感官放到了最大,楼上拍球的声音缓缓移动到了楼梯口,听着就要往下走,而他们三人正在 楼梯这,对方往下必然跟他们撞个正着。 李清玄拉了下唐恬,示意楼下没上锁的房间,唐恬扯了下大汉,对方又惊又俱,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出声,被另外两人架着一起躲到了下面的一间屋子里。 一进去唐恬皱眉,很重的一股儿铁锈味。 李清玄靠近门口抵着门,唐恬靠墙,大汉直退到角落,瑟缩成一团,牙关在咯咯打颤,嘴里自 言自语的念叨,「是他、是他!」 唐恬做了个嘘的手势,男人握拳塞进嘴巴,咬的面色扭曲,手背上留下带血的牙印。 那声音晃晃悠悠地下了楼,在楼梯口徘徊了下,继续下楼了。 三人松了口气,唐恬蹲到大汉面前,戳了戳他衣袖裂开露出的一截胳膊,「他?你认识这个拍 球的人?」 大汉胡乱挥开,「那是鬼!那人早死了!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的!我跟你们说,这栋楼里全的鬼 !」 李清玄低声道,「你看着他被我弟弟杀死?你为什么没死?」 唐恬瞥了眼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她是目睹了当年的一切,但对方只是听了大汉的片面之词,看样子也对他的说辞存有怀疑。 「我--」男人一下卡壳,眼珠飞快看了下李清玄,摇着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杀我!他是个疯子,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唐恬道,「是为了嫁祸。」 李清玄看向她,唐恬说出自己的分析,「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才是真的兇手,也许故意放跑了这人。你想一层楼的人全死了,只有他一个失踪了,只要他一天不出现,警方就会一直怀疑他。」
第164页 「对对!」大汉拼命点头,脚步挪动着瑟缩在唐恬身后,竭力想离李清玄远一点。大概因为李清玄和李清崖一模一样的脸,他颇为惧怕。 「这些拍球的、脚上带着锁链的傢伙,你知道些什么?」 大汉目露绝望,「那些都是鬼、是当年死在这里的病人!」 「我被囚禁在这的七天,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拍球声、锁链拖曳声、还有打斗和惨叫声,我睁着 眼不敢睡,刚开始还以为也是被囚禁的其他人。直到--」 直到有一天他趴在门边唿唤求救,从门上半边玻璃窗,终于看到了外面拍球的人。 「满身血污,歪着脖子,喉咙一道血煳的疤痕,极其可怕的针眼,像是被粗大的针胡乱缝起来 ,再加上那张脸,我记得他是被李清崖割喉的人,那样严重的伤势根本不可能活着!」大汉揪着 自己的头髮,神色濒临崩溃,「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眼看着又要发病,唐恬连忙安抚,「没事了,我们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别怕。」 身形单薄的少女握着锋利的斧头,清冷的声音萦绕在周围,大汉喘息着,激动的情绪慢慢缓和 下来,待外面声音平息,一下跃起想往外跑,「快走,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别急,」身形一阻,他仓皇回头,黑髮白裙的少女眼瞳跟点墨似的,苍白的脸色如纸--她整 个人都好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幽幽地说,「我想到一件事,李清玄和警方都可以证明你弟弟当年是真的死了,这点毫无疑问。但是按照这个大汉的说法,他逃出去的时候,李清崖还活着。」 「那李清崖,是怎么死的?」 「我被弄到这儿来,我一直以为是李清崖。可,」大汉有些茫然,「你们说他早就死在那次事件中。那到底是谁把我弄到这儿的?」 囚禁在这,给吃给喝,也没有格外伤害他。这人又是什么目的。 唐恬暗自思量,不是李清崖的话,绑架他的人为什么在这栋楼内来去自如,这栋病房的厉鬼加起来连她都要忌惮三分,那些鬼怪居然都没有伤害他。 就在这时,大汉一只眼从蓬乱脏污的额发下,偷偷瞟了眼堵门的李清玄,后者背对着他们,惨澹月光从窗户投入,他站在门后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在地上留一道轮廓俊秀的影子。 一瞟之下仿佛被电了一样立即收回来,七尺大汉缩头缩脑,想往唐恬背后躲,唐恬揪着对方衣 袖,「你怕他?」 「他长得,跟李清崖太像了。」大汉喉咙里含口痰一样咕哝,「李清崖不戴眼镜。」 唐恬对李清崖这个人很多疑惑,「他平时是怎样的,也是疯疯癫癫的?」 大汉摇头,「不,他正常的时候看上去比正常人还正常,」声音带着恐惧,「但是发狂的时候 ,很疯狂,特别是出事前那一周,他对所有路过的人吼着、哀求着……」 「什么?」 大汉潮乎乎带着臭气的脸凑到唐恬耳根子底下,极度恐惧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只有气音,「他说他不是李清崖,是李清玄。他说是弟弟捣鬼,在水里下了药,趁着他昏迷跟他换了衣服,用他的身份逃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想偷懒不更了的…… 看到评论问今天更新吗,顿时虎躯一震。 希望小可爱们每天都来鞭打我,陪我度过最难熬的这一段结尾时光。 端午节要去拜访男朋友爸妈家里,在外省,所以会尽力在那之前完结(也是在大纲计划之内) 沖啊,奥利给! 第73章 第七个病人 现在才十月中旬, 初秋时节,穿着长袖两件套的唐恬背后冷汗唰地下来了,倏地抬头看向堵门的李清玄。 室内太过安静, 大汉虽然说的声音极小,在这小小的房间, 彼此距离也不远,李清玄也听到了,一手撑住门,回头静静地说, 「我弟在进了这间精神病院后不久,又被查出患上了人格分裂--我之前跟你提过。他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就是我的形象。」 「为什么是你。」唐恬声音绷的紧紧的。 李清玄抿了下唇, 「我问过周医生。他说是我弟潜意识渴望成为我, 他羡慕我的一切,就分裂出了一个人格,把自己当做我……这样来满足他的期望。」 镜片下清倦的目光看向唐恬身后瑟瑟发抖的大汉,「他发病不是只在出事那天,之前好几次都是扮成我的样子出现, 你忘了吗。」 「是、是」大汉嗫嚅着,北方人的大骨架竭力想藏在唐恬的小身板后面。 「之前发病也是那样?」唐恬询问, 大汉整张脸埋在蓬乱脏污的头髮里,「他老是说自己是他哥哥,有时挺有礼貌,挺和气地说话, 有时发疯大吼大叫说自己被弟弟骗了,有时又阴郁的吓人。我只敢在他第二人格出现,就是像他哥哥的时候跟他说话。」 「他第二人格真的很像他哥?」 「我跟他哥, 」大汉飞快瞟了眼李清玄,「不熟,经常看他来探望他弟弟,帮着周医生打扫卫生什么的。感觉、就很像,反正李清崖两个性格差别很大,就算穿着病号服,说话啊动作啊,一看就是两个人。」 听到大汉的话,李清玄神情落寞,眼神陷入回忆之中。
第165页 拍球声徘徊在天花板上,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下不来。唐恬心思急转,「说起来,你弟弟当年是怎么死的?」 李清玄回神,「跳楼,或者也有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总之从这栋六层楼的天台上坠落,警方说是当场摔死。」 唐恬皱眉,她看过大汉的回忆,李清崖兇残的战斗力无人能及,他不可能被人推下楼,只有他自己选择自杀。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按这个大叔的说法,杀人的是你弟弟,他还拿到了精神病院的钥匙,留下这个大叔的命,放他逃跑,结果自己却死了。他明明可以逃出去。既然他死了,那选择嫁祸大叔洗脱自己罪名的理由就不成立。」 一室昏暗中,穿着米色长风衣的少女一双眼又冷又亮如星子,「李清玄,你怎么看。」 她本意想逼问对方,没想李清崖顺势点头,镜片下眼睛锐利如鹰隼射向瑟缩在唐恬身后蓬头垢面的大汉,「你说的对,我也对他的话存疑。这位大叔,你当年跑出去之后,真的没有折返回来吗,或者说,你是在做完一切后才离开这里。」 「我没、没有!」大汉急得口齿不清低吼。 李清玄不疾不徐,「我说的清楚点,栽赃嫁祸给我弟弟的杀人兇手,其实是你吧,唯一的倖存者。你的手,真的是干净的吗。」 面对他的指责,大汉本就濒临崩溃的神志被刺激到,目龇欲裂,抱着头哀嚎,「不是我、是他!他才是兇手!我没有杀人、是他们、他们先扑上来的!」 「嘘、小声点,没事都过去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唐恬晓得当晚对方发病的时候伤了不少人,这么多年心中也是怀着愧疚,她拍着对方胳膊安慰,哪晓得大汉偷瞄着李清玄,越看浑身抖的越厉害,牙齿咯咯打战,勐然一声大叫,伸手一把把她推开,把猝不及防的李清玄用了撞开,开门冲出了楼道。 「等一下!」 唐恬跑到门口,跟李清玄两人正想追出去,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惨叫,悽厉之极,划破寂静的夜空。 门后的两人对视一眼,这么近的距离,唐恬看到李清玄镜片下的琥珀色的眼睛,他五官其实颇为俊朗,面部轮廓有着凌厉的弧度。 有种熟悉感再次浮现在唐恬心里,李清玄挡住门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去。 她想也不想拿开李清玄的胳膊,快步追了下去,毕竟是一条人命。 「你真是!」身后李清玄无奈,也跟了出来。 顺着楼梯下到四楼,「玩球、玩球。」粗哑怪异的笑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孩子的稚气在万籁俱静中突然响起,就见冷清月色下,窗口那儿杵着个「人」,脑袋就如同大汉说的那样歪斜着,脖子上一排蜈蚣似的缝合的针眼,手上拍着个焉气的篮球,一下一下往地上拍。 那人翻着眼,嘴里翻来覆去念叨这句话,一手扼着大汉的脖子,大汉半躺在地上,被对方拎着脖子,眼睛鼓出来,脸色青白,不知生死。 「放开他!」 唐恬低喊,这身患「彼得潘」的病人,成了鬼之后还这么凶。 彼得潘松开手,大汉的身躯宛如面条软绵绵地往地上躺,再悄无声息。 彼得潘鼓胀的眼珠子僵滞地一格格转动,望向唐恬,发黄的牙齿咧嘴一笑,「玩球、玩球!」 唐恬竖起中指:「玩你个球!」 下一秒,彼得潘对着她直冲过来! 「鬼啊!」 她身后是紧随而来被这一幕吓到尖叫的李清玄,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少女苍白的脸,李清玄急着去拉她,「都这个时候别玩手机了!」 唐恬迅速点入午夜诡话app,「小明出来!」 就算冒着暴露手机的风险,人命关天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一个瘦小的黑影敏捷如猿猴,踩着少女的肩膀一跃而出,在空气中翻滚着带着怪异的桀笑,「嘻嘻嘻,和我玩游戏吧。」 小明整个人扑到男人头上,双手抱住狠狠一拧,就把他脑袋拧了下来,丢在旁边。 李清玄:…… 默默后退,后退,直到背抵住墙壁。 唐恬也后退了一步,小明出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兇残啊。 被拧下头颅的彼得潘没有死,反正都是鬼了,死的不能再死。那头在地上一跳一跳,嘴里叫着「玩球、玩球」,没有脑袋的身体伸出双手,抓住猴子似的小明,把它从身上生生撕下来,重重甩到墙上。 「呜呜,和我玩游戏吧。」身体深深陷入墙面,只一瞬,小明猩红了眼,再次飞扑过去,跟彼得潘厮打打到一块儿。 李清玄扯着头髮,要疯了,「我的天!」 「这下他俩可以一起玩了。」唐恬沖李清玄摆手,「你先走!」 「你去哪儿?」李清玄眼睁睁看着少女灵活如游鱼,在两只鬼厮打的走廊左躲右闪,跑到窗口那,俯身摸了下大汉的鼻息,然后埋到对方胸口听了下心跳。 唐恬心下一沉,「晚了。」 「陪我玩游戏!」小明被撕碎了一只胳膊,黑红的血液直流。彼得潘的脑袋一蹦一跳落到唐恬身边,满口流着口水的黄牙咬她小腿,被她一脚从窗口踹飞,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砸在后院荒草里。 无头的彼得潘胸腔发出野兽般的唿哧唿哧的,冲着唐恬狂奔,两只粗大的硬邦邦的胳膊在半空中狂甩,要是被砸一下可有得受。
第166页 他动作太快了,受伤的小明根本阻拦不住,唐恬不得不叫出张宁萱,「宁萱!」 一个凝实的身影凭空闪现在她面前,张宁萱就见无头的身躯跌跌撞撞要扑到面前了,吓的一声尖叫,「鬼啊!」 唐恬:「……你醒醒!」 「抱、抱歉!」总是会忘记自己也是鬼的张宁萱回神,手忙脚乱扯出毛线球,缠到彼得潘身上,然而只稍阻了对方一下,立刻响起炸裂般的接二连三的砰声,囚锁他的绳索被一一挣断! 小明这时也赶到了,矮短的双腿一蹬跃到对方脖子上,一只手兇狠地抠挖着血肉。 张宁萱不敢近身,就隔空攻击着对方。 不愧是四星厉鬼,两个三星的加起来对付的也很勉强。 但唐恬本来也不想跟他打,就这么一下她弯腰灵活地从对方腋下钻了过去,跑向还在楼梯口那等他的李清玄,「你待这干嘛,赶紧跑啊!」 「我等你啊。」李清玄急的想拉她,却又想起什么一下缩回手,很忌惮唐恬似的,声音有点结巴,「那两个鬼,是你叫出来的?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就别废话了。」唐恬跑的飞快,李清玄尾随在她身后,最初的惊愕过去,大概今天一晚上什么神神鬼鬼都见到了,接受力迅速提升的李清玄缓了过来,加快几步跑到她身边,好奇问,「你是天师吗,专门除鬼的那种?你怎么不用符,怎么用小鬼?」 唐恬:「……大哥,我们现在在跑路!」 一个彼得潘就是四星的了,当时事故死了十多个,要都是四星以上厉鬼,今晚上大家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玩手机,」李清玄好像又十万个为什么,看了眼她胸前挂着的随跑动间晃荡的手机,伸手去拿,「这手机好像有点特别……」 「别碰!」唐恬胳膊一抬挡开他,牢牢护住手机。 李清玄诧异,「我就是好奇看一下。这东西能召唤刚才的小鬼?」他比划着名,「你刚才点亮屏幕,我就看到那小鬼突然出现在你肩膀上。」 「闭嘴啊你!」唐恬想把他嘴巴封上。 拐过二楼楼梯,眼瞅着马上就能逃出去,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黑暗中什么黑黝黝的东西泛着阴气如电光般骤然射来! 唐恬沖在前面,离那铁链极近,听到异响反应极快地剎住脚步,可身后李清玄没剎住一下撞在她身上,唐恬往前狠狠一个趔趄。 糟了! 铁链泛着铮亮的光,一瞬照见她仓皇的脸,就在这时,她被人用力一掌推开,整个人往左边墙壁倒去,铁链擦着她脸颊而过,带起唿唿风声,末端砸到李清玄脚边。 「我的妈啊!」李清玄单脚踩地,鬼哭狼嚎,刚才要不是及时抬起右脚,这会儿绝对被砸个粉碎性骨折。 唐恬喘气,捂着右边肩膀,那一块还残留着阴冷的触感。 她看了眼自己地上的影子,刚才千钧一髮之际是陈煦出的手。 铁链一击未重,迅速被人抽回来,地板砖被砸烂一大块。 那傢伙堵在楼梯口,这栋楼也只有这一个通道。 是场硬战。 唐恬深吸口气,再次点亮手机,李清玄哀嚎,「你又要干什么!」 「出来吧。」唤出大杀器张月,一身淌血的红衣的阴沉女子突兀地出现在她身旁,李清玄吞了吞口水。 不待唐恬吩咐,瞧见两人厮杀在一起,唐恬挥手,「走!」 两人冲下一楼,齿轮在墙壁上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清玄眼前一黑,「还来!」 是个手中拿着锯子的厉鬼,锯齿往下滴着黑红色的血液,穿着病号服浑身是血的女人咯咯笑着,朝两人走来。 她的左手放在嘴里,嘴巴蠕动着不住咀嚼,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嚓声,吃的津津有味,黑红色粘稠的液体顺着手腕静静淌下。 这是那个有自噬症的病人! 唐恬和李清玄分靠墙站着,几乎并排。 女人怨忿的视线扫过两人,惨白的瞳仁锁定到唐恬身上,一股恶毒的怨憎笼罩在身上,唐恬心中一动,对方狞笑着举起锯子朝她冲来。 「小心!」 仓促间李清玄忙去拉她胳膊,唐恬正往后退,恰好错开他的手。女人扬起锯子,李清玄反应迅速地矮身从她胳膊抬起形成的空间下就地一个滚钻了过去。 锋利的锯齿如勐兽张开的饕餮大口,瞬间撕裂空气,「砰」的火花四溅,李清玄定睛一看,少女举起的斧头格挡住女人的武器,僵持间被少女一脚踹到肚子。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踉跄后退两步,唐恬一鼓作气变噼为砍,银白铮亮的斧刃斜着从上到下,把女人肩胛到腰腹直接噼砍成两半! 女人悽厉嘶吼,两半身体朝两旁倒去,差一点还没落地,中间扯出无数道血肉粘稠的血丝,把两半身体缓缓地拉拢着,又要合成一体。 飞快把斧柄叼在嘴里,唐恬腾出手,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点开鬼使神差app,点上常用符咒,嘴里念念有词,「天圆地方,律令九章。我今下笔,万鬼伏藏。招魂拘魄,听我诏令,急急如律令!」 手指娴熟地画出血红色的符咒,手机登时金光大作,符文破屏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女鬼,堪堪贴在它即将再次融合的身体上。 女人扭动着身躯,不甘怨恨地悽厉尖啸,化作一道红光,没入唐恬握着的手机里。
第167页 漆黑的楼道内悄然无声,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噩梦。 李清玄目瞪口呆,「你这么厉害!」 唐恬扫了眼手机屏幕,多了个红色女鬼的图标,标明一次性消耗物品。就这一下,几乎抽掉她半身的力气,她掩饰着异样,重新握起斧头,匆匆走出大楼,来到院子里,准备穿过门诊楼朝大门口走去。 「唿、好累」唐恬像是体力不支,速度渐渐放慢,比李清玄稍稍落后一些。月光婆娑,照见两人晃动的影子。 前面短髮的男子朝前跑着,属于的少女影子悄然举起利斧-- 悄无声息的,斧头顺着风砍下,而前面那人没有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往旁边一跃,精准地避开了那一斧子。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李清玄的眼镜片反射着清泠的光,惊怒交加指着唐恬。 唐恬平静道,「那你又为什么要绑架大汉,故意做这场戏给我看。李清玄,」她顿了顿,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讥笑,「不,应该叫你李清崖,对吧。」 「--或者你更习惯我叫你,小丑。」 作者有话要说:  从早上一直拖延到晚上才写完……从来不喜欢做家务的我恨不得把屋子再打扫两遍,磨蹭着就是不想码。有毒。 --- 谢谢谳牍的两个手榴弹~ 大家的鼓励我都看到了,我也在努力(握拳!) 第74章 第八个病人 月色如霜, 杂乱丛生的草坪里,男人和少女隔着空气沉默。 「被发现了啊,」李清玄--或许应该叫回他的本名, 李清崖忽然笑了,抬手收起没有度数的眼镜, 风度翩翩地放进衣兜,没有镜片阻挡那双幽黑的眼露出来,人还是那个人,神色变幻间却完全是另一个人, 桀骜、高高在上,仿佛猫戏老鼠一般戏嚯,带着兴味盯着唐恬,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觉得我演的挺好, 毕竟假扮我哥这么多年,炉火纯青了。」 唐恬道,「很多地方。」 大汉说有人把他绑架到这儿,但那人在这栋大楼里来去自如,那些疯狂的鬼怪没有伤害那人。 这要么说明对方能控制鬼怪, 要么,是不敢。 接下来, 阻扰他们出去的鬼怪接踵而至,她不得已一一放出自己的鬼怪与之抗衡。那时候便知道,幕后之人并不能控制这里所有的怨灵,否则早就一拥而上, 人海战术能直接弄死他们三个,没必要分开一一击破。 那就剩下,不敢。连那些恐怖的怨灵都不敢袭击的人。就只剩下活着时候被他弄死, 死了都对其兇残心怀惧意,本能地不敢招惹的,李清崖本人。 「但你说的都只是怀疑。」李清崖长身玉立站在草坪中,悠然说,「你并没有证据。」 唐恬神色冷清,「你大概不知道,我穿了嫁衣。」 拉开米色长风衣,随着拉链的滑落,一片浓重的殷红乍然浮现。 暗金花纹细密蜿蜒,古朴的红色嫁衣,配着少女白惨惨的脸,点朱似的红唇,在这死寂荒芜的医院有种格格不入的悚然。 李清玄眼中闪现浓厚的兴趣,「这衣服之前见你穿过,有什么特别?」 嫁衣是出发前,陈煦死活要唐恬穿上的,预感到也许今晚是一场硬仗,她便提前穿到里面。 唐恬脱掉外套随手扔到一旁,掂了掂斧头,朝他一笑,「死人的嫁衣,一般人也穿不上。」 系统赠送的嫁衣,自带了厉鬼属性,穿上身只要她不主动招惹,其他鬼魂并不会主动攻击她。 「我印证了两次,每一次你明明在我身边,那些鬼却首先朝着我攻击。非常不合情理。」 那些鬼都十分默契的,不约而同避开了李清崖,率先朝着应该被无视的她攻击。 李清崖嘆息,「百密一疏,没想到你有这一手。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小丑的?我应该没有暴露小丑的任何信息。」 在阳明山精神病院门口,初见他的时候唐恬就觉得好像哪里见过的熟悉感,尔后在楼栋内两人面对面,很近的距离,对方凌厉的面部线条一览无余,她勐然想起-- 在工厂女工阿月死后变为厉鬼的记忆里,陌生清秀的少年曾亦步亦趋跟着神秘的风水大师在工厂里设下锁魂钉。 他就是那个少年! 既然确定他是李清崖,又跟幕后boss关系匪浅,便自然联想到那人的得力干将,小丑。 「我跟你接触不多,之前几次见你,要么你戴着面具,要么脸上涂满厚重油彩,可轮廓还是大概能记得的。还有面貌可以掩饰,有的骨子里的东西,不好改。就像你走路的姿势,你的背影,」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大汉就是越看越觉得你是绑架他给他送饭的那人,才不管不顾外面的厉鬼,非要冲出去。」 这也是对方身份暴露的重要的点。不过…… 精神病栋内,那些精神病人被杀死后背囚禁在这里的鬼魂,跟唐恬这边的鬼魂们激烈厮杀着,鬼哭狼嚎,在夜色中听着瘆人。 荒芜的院子里,唐恬冷眼看着李清崖,「当初你没有杀他,现在为什么要特意把他绑架回来?」 「一场完美的局,」他莞尔一笑,细长的眼尾挑起,邪气横生,「如果没有人欣赏,导演岂不是太寂寞了。」 唐恬细思极恐,凉意瞬间蹿上背嵴,「你!」 唯恐唐恬还不清楚,李清崖慢条斯理地解释的详尽,「我当时留着他,是想着做个证人。警方追查到他身上的话,他能证实杀人的是李清崖,而我哥哥就是替罪羊,他被我推下楼摔死了,死无对证。谁也想不到,其实弟弟还活着,哥哥却顶着杀人兇手的名声死的悽惨?」
第168页 李清崖笑的开心,「我哥那样自诩为人清正的人,容不得半点污点,要是知道自己死了还被万人唾骂,怕是死了都不会瞑目哈哈。可惜,」他摊开手,「警察太蠢了,居然被那人真的逃出去。那些死者的家属也是巴不得没有病人的拖累,死了更好,也没有要求查清楚。这事稀里煳涂的,就成了悬案。」 语气间充满遗憾,就像自己花费心血做了个精美的艺术品,却无人欣赏。 「你这个疯子!」唐恬也算是见过各色厉鬼的人了,面对这个斯文儒雅的西装男人,感觉牙齿都在发冷。 李清崖眉头一挑,颇为惋惜,「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还以为你能是懂我的人呢。」 男人一颗颗解开西装扣子,脱下西服抚平袖口褶皱,优雅地搭在一旁的树杈上,光看动作还以为他要参加茶会,「你迟早会追查到里,会想要探求当年的真相。与其到时候被你公之于众我的身份,还不如我把唯一的知情人带到你面前,让他来亲口证实当年的兇手,的确是死了的『李清崖』。」 唐恬敏锐道,「为什么你说迟早我会查这里?」 「因为--」尾音未落,李清崖勐地暴起,冲着唐恬直冲过来,修长的手指一闪,指缝间夹着一抹铮亮的银白。对医生来说救人命的手术刀,成了他手上割喉夺命的利器--就像是当年一样。 铮亮的锋芒骤然刺来,唐恬挥斧去挡,眉心一跳,不好。 李清玄的武器太短,虽然近身危险,可他身形灵活,唐恬那一斧落了空,对方仗着身高臂长,手术刀眨眼近在咫尺,她后仰下腰,一道凌厉的弧线划过胸前,她挂在胸口的手机随着惯性飞起,只觉脖子一轻,连退数步稳住身形,一摸断掉的颈带,糟了! 李清崖没有乘胜追击,他一手握着唐恬的黑色手机摩挲着,按了下侧边键,屏幕亮起,照亮一双贪婪的眼,「因为这东西在你手上。」 唐恬紧紧盯着他,竭力装作平静,「可笑,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李清崖低头按键,然而手机是指纹解锁,他弄了半天也没解开,眉宇眼戾色浮现,朝唐恬低吼,「给我解开!」 这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唐恬后退,「这个手机,你知道怎么回事?」 「当然,」李清崖脸上显出不耐,「给我解开这个手机。我可以饶你一条命。」 唐恬摇摇头,「说真的,我是很想把手机给你。然而就算我解开,你也无法使用。」 这其中渊源太深,她不是这个手机的真正主人,也只有使用权,无法转让出去。 「无法使用……」李清崖眼中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 唐恬趁机追问,「把这些怨灵锁在这儿,让他们怨气横生不得解脱的人,是不是你们?你知道这手机是做什么用的?」 她故意用了复数词「你们」,李清崖不知是没注意,还是并未否认,嗤笑了两声,「小姑娘,你的问题太多了。说起来也奇怪,为什么它会找上你这种一问三不知的白痴。」 没有了哥哥的面具伪装,他浑身的戾气暴露出来。 「不过,看在这一路的交情份上,我可以解答你的疑问。」 这话唐恬听在耳中,戒备更甚。会坦然解答她的疑惑,显然是不打算留着她的命。 李清崖扬起手机,「这背后的logo,ssb,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唐恬道:「『是傻逼』?」 李清崖:…… 男人眉梢一挑,几乎暴躁地脱口而出,「你才是傻逼!」 唐恬:…… 她也很无辜好吗,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硬被塞了这个手机,连手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看见少女茫然纯情的跟个小白花似的样子,李清崖心中的破坏欲越发高涨,神情狰狞,「生死簿,生死簿,你懂吗!」 唐恬心脏重重地一跳。虽然早有猜测,没想到居然是从反派口中得到证实。 李清崖目光阴鸷盯着静静躺在他掌心乖如鹌鹑的黑手机,「生无常,死无常,是为生死无常。每有活人被梦中提魂,牵引渡人行无常职责,是为生无常。」 「同理,这人间也有活阎王。每百年,人间都会出一位掌管生死簿的活阎王,这人渡化怨鬼,平衡阴阳两界。所谓生死薄在手,十方厉鬼都得听令。」 唐恬插话,「难道以前的生死簿的主人,就有手机用了?这么先进啊?」 李清崖倨傲地扬起下巴,高高在上睥睨着一无所知的她,「最早是龟甲,然后是竹简,纸张,一直演化到现在。」 「哦,那地府还挺与时俱进的。」唐恬佯作恍然大悟。必然是他师父曾经拥有过生死簿,才会晓得内幕。 可一百年一次的轮换,上次的拥有者,到现在还活着? 唐恬故意问道,「你对生死簿知情,从年龄看不该是上一任的活阎王。那人必定跟你关系极其亲近,才会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你。」 「当然,」提起那人,李清崖眼中涌动着狂热的光芒,「我师父是这世间学识最渊博、最伟大之人。一人便能开创整个商业帝国,通晓命理看清未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能及!他可以说离神只有一步之遥。」 唐恬顺着他的话,「你师父,便是节目组背后的制作人、明信集团的老闆吧。」
第169页 「你猜到了啊,挺聪明,」小丑扬眉笑的开怀,「又怎么样呢,还是掉入我们设好的陷阱。」 陷阱…… 唐恬喃喃,「是电台!可那电台,不是只有鬼怪才能听得到?」 李清崖哼笑,「正说你聪明的时候,又马上觉得你真的太无知了。那个电台,可不是只有鬼魂才能听到。」 唐恬斩钉截铁,「那个电话你是打的!」 李清崖跨前一步,施施然拍了下手,「好了,答疑解惑到此为止。关于生死簿更多的信息你不用知道,因为你活不到明天。」 唐恬立刻举起双手,「我可以给你解锁,你放过我。」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一直装死的手机,蓦地愤怒地嗡嗡震动了两下。 李清崖站在原地,沉眉思量。 唐恬劝道,「其实我也是不愿意接收这活的,我一个女孩子,谁想天天和鬼魂打交道。」一边说着,一边悄然向对方移动,「正好,我把手机交给你,我乐得清闲,你留我一命。」 李清崖倏地莞尔,「我师父肯定是愿意留下你的。可惜--」 轻柔的声音尾音未落,男人修长的身躯化为利剑,纵身扑上! 陈煦! 唐恬心中惊叫,藏在背后的手指勾了勾,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身后铺天盖地包裹而来,她只觉得浑身一凉,挥斧噼砍,退步躲闪,凌厉矫健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眨眼间,斧头和手术刀交锋数次,「啧,小瞧你了,」李清崖站定,瞥了眼断成两截的手术刀,弃在地上,盯着不住喘气的少女,她因为激烈打斗而脸颊薄红,宛如冬雪积压中一枝不胜娇弱的腊梅,有种令人想要摧残碾落的美感,「可惜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唐恬自然感受到男人充满凌虐的目光,她红脸倒也不完全是刚才一番动作--陈煦仿佛一个无形的人严丝合缝地从背后贴着她,她有自己的意识,而身体则被对方操纵,有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唐恬镇定道,「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李清崖摇头,语气玩味,说出了真心话,「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生死簿为什么要选择你。先不说即使你解开了手机我能不能用,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留你一命。」 「为什么。」 李清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浮现孩童弄死蚂蚁的痴迷和扭曲,「太干净了。善与恶,终究是两端。」 瞥了眼浓重夜色下的住院大楼,里面的打斗声正在渐渐落幕,「你身手不错,我怕是打不赢你。」 男人单手解开衬衣领口,扭了下脖子,从脖子上取下一截红绳,末端挂着森白的形似骨头的东西,他亲吻了下骨头,「出来吧。」 看清那玩意儿,唐恬一个激灵,细长的一截白皑皑的骨头,很小很短,很像人骨。 那东西给她极度危险的感觉。 「嘻嘻」寂静的荒园里,不知从哪儿传来小孩子的笑声。很多笑声哭声,由远及近,阴风阵阵,这个地方的温度如坠冰窟,呵气成霜,唐恬硬气地挺直背嵴站着,骨头都冻的痛起来。 男人修长灵巧的手指把玩着骨头,「人人都知道泰国的小鬼厉害。还不是我们中国传过去的。」 「这是我养的小鬼,把12岁以下的童男童女焚烧成尸油,留一截指骨为令。让成鬼后充满极度怨恨的他们互相残杀,不断吸收、最后剩下的,就是最强的厉鬼。」 桀桀怪笑的声音越来越近,李清崖抬眸,眼中杀意肆虐,「你的小鬼都被那些精神病缠住了,生死簿也在我这里。你现在还有什么手段呢,束手就擒吧。我打算把你炼制成尸偶,以后就能为我所用了。」 「最善良的人,变成杀人无数的兇手,怎么样,这个结局你喜欢吗。」撕去了伪装的面具,斯文优雅的男人微笑着望着她,笑容极其血腥。 「不喜欢。」杂草丛生的荒园里,少女血色的嫁衣裙摆无风自拂,她投落在地上的黑色影子如涓涓细流,渐渐拔高汇聚成一个湿淋淋淌着水,面色泛着冻青的男人。 它英挺的眉目覆着层寒霜,看着李清崖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个死人,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与穿着血红嫁衣、巧笑倩兮的少女并肩而立。 唐恬沖李清崖狠狠竖起中指,「忘记告诉你了,当我穿上这身血嫁衣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谁还没个杀手锏了怎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我求求你们能不能坐下来,静静地聊一聊?别动不动就打架,我头都要写秃了! 女主(举起斧头):是他先动的手。 第75章 第九个病人 李清玄高高挑了下眉尾, 随即大笑起来,笑的恣意又猖狂,在鬼哭狼嚎的病栋前低沉喑哑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你真是太可爱了。把自以为是的杀手锏留到最后,就能对付我吗?太天真了。」 四周温度越发低了, 唐恬唿出的气散成白雾,她利落地把嫁衣的长袖挽到胳膊肘,「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熘熘。」 话音未落, 身旁的男人默默投来谴责一瞥。 唐恬:「……咳,口误。」 李清玄欣然颔首,「你说的对。」 他握起那截指骨对着嘴唇, 手指弹动间吹出喑哑破碎的音符, 整个人显出诡谲又沉醉的神情。 瞬间,被激活了的小鬼王尖啸着朝唐恬冲来,耳膜被撕刮一样生疼,她只觉眼前一花,空气中拉出无数粘稠的黑色血线密密麻麻挡在她面前, 小鬼王狰狞的脸被天罗地网勒的跟粽子似的,尖利的獠牙滴着腥臭的血水, 落在地上眨眼把绿莹莹的草丛腐化成黑烟。
第170页 「啊啊啊啊」 小鬼王尖叫,短小的胳膊愤怒地撕扯着黑网,陈煦修长遒劲的手指做了个虚握的手势,不断收缩的细密网格在对方身体上割出无数血痕, 眼看着即将把对方切的支离破碎。 就在这时,骨笛勐地爆出尖锐的音,小鬼王背后霎时间支出无数同样苍白的胳膊, 本来千手应是观音的象徵,可凭空出现在厉鬼身上,无数白惨惨的手臂从各个方向撕扯着黑网,眨眼间就把血网撕的粉碎! 太兇残了! 唐恬只觉瘆人,连连后退,小鬼王应是五星厉鬼,陈煦在她的血嫁衣的加持下爆发出堪比五星的力量,西服淋漓的水鬼趁势上前,跟破笼而出的小鬼王打的激烈。 瞧见陈煦被小鬼王拖住,唐恬干脆扬斧沖向李清崖,鬼对鬼,活人对活人。看今天李清崖这架 势,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你倒是有勇气。」骨笛短暂地歇在唇边,李清崖惊讶了下,随即轻蔑冷嘲,刚才手术刀被唐恬打断,现在一手笛子一手黑手机,手中没了趁手的武器他也毫不在意,面对唐恬兇勐的攻击灵巧地躲闪避开,手中吹奏不停,骨笛时而尖利破音时而喑哑幽怨,而小鬼王也在他的操纵下越发兇残,隐隐有压住陈煦的趋势。 李清玄唇边含笑,相信以他的体力,足够等到小鬼王杀死那个突然出现的厉鬼,再制服唐恬。 但他很快察觉不对。明明唐恬一个看上去病恹恹的弱鸡,出手力道极大,又狠又准,几次都差点 噼到他,而且越战越勇,眼里战意凛凛身姿矫健,一点看不出之前在楼里跑几步就喘成狗的狼狈 样子。 「你也是会演!」李清崖冷笑,黑手机塞入衣兜,飞快地换了只手拿骨笛使吹奏不间断,腾出来一手精巧地避开噼来的斧头,几乎擦着犀利的刀风转而去抓唐恬。 唐恬本来已到他面前,忽然一个噼叉身形骤然一矮,男人视野里眼前少女忽然矮了大半头,他往 前抓的手顺着惯性没有来得及收回,而少女手腕一拧,原本从上噼下的斧头划出凌厉的弧线,绕了个半圈重重斩在他腰际! 李清崖闷哼一声,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唐恬,后者一手撑地,分开贴地的双腿勐然收紧,整个人硬生生拔地而起,纤瘦的腰弯成又韧又薄的弧形,险而又险躲开了那一踹,噼手夺过他口袋里的黑色手机,闪身的时候不忘顺势把斧头也给抽出来,鲜血飞溅。 一道伤口出现在腰间,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李清崖的衬衣。他捂着腰,踉跄后退两步,眼中戾 气暴涨,「小瞧了你。」 浓重的血腥气瀰漫开来,唐恬抽了抽鼻子,余光瞥见那边打斗的小鬼王因吹笛的指令中断,动作渐渐有放缓的趋势,被陈煦趁势追击,两人几乎势均力敌,阴风阵阵飞沙走石,黑云压顶般笼罩的战圈根本容不得活人靠近。 李清崖恶狠狠盯着她,「果然,留不得你。你是我们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唐恬唿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大业。不过如果真的如你所讲,这手机这么重要,我绝对 不会让它落到你们手里。」 手机本身功能和附带的app,实在太强大了。要落到那些心怀不轨的手里,人间必定到处是嚎 哭的冤魂,成为生灵涂炭之地。 她一撩裙摆,把手机塞回嫁衣里面穿的短裤兜里。 不待李清崖多说,她纵身上前,手下毫不留情。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唐恬深得精髓。 她手中的斧头就是寻常噼柴的那种小型斧头,斧刃被磨的铮亮锋利,她平时没事就挥斧练习噼砍,没有多余的招式,就是趁着李清崖要吹笛又没武器,应接不暇之际,追着他狂噼狂砍!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清崖气的咬牙切齿,眼中血气瀰漫。他倒是想躲,往小鬼王那边躲,对方虽听它骨笛指令,毕竟是害死自己之人,打斗间绝不会顾忌他的性命,他还得小心被对方伤到; 那个湿淋淋的面色阴冷的水鬼还会趁机攻击自己,他号令小鬼王转而攻击唐恬,少女倒是全然不怕,只盯着他一个目标砍,反正陈煦会回护她。 他要是躲开厉鬼的战场,后面一个他跑哪儿她跟哪儿阴魂不散一路追着他砍的唐恬,他一边跑一边淌血,还要不间断地吹骨笛,李清崖平生未遇这种窘境,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呕出来。 仅仅几分钟,李清崖身上多处受伤,喘息着越发狼狈。而受他控制的小鬼王气势也在不断被削弱 ,被陈煦追着打。 「我早就想揍你了。」小鬼王一出手,唐恬就知道在游乐园里掐死道士的就是受他指使的它,小丑还甩锅到倩倩身上。 小鬼王看上去年约七八岁,原本玉雪可爱的长相,因着变成厉鬼,浑身浮肿面色青白,看到对方,她就想到小明、想到游乐园里思念母亲的倩倩、还有充满朝气笑闹着上工的女工……那么多无辜的冤魂,要是他们的亲人看到自己逝去的爱人、孩子,变成如此可怖的模样,该是多么心疼。 瞧见男人身上的白衬衣被血染红,唐恬眼中浮现戾色,出手越发狠厉,战出了血性,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她进入过那些魂魄的记忆,对她们的心情感同身受,她在替不平的她们鸣冤、为他们愤怒吶喊,每一斧她都恨不得把面前这个禽兽砍的粉身碎骨!
第171页 旁边不远处,阴沉沉的黑云笼罩间,眉目沉郁的男人越发强悍,双手运指如飞,兇残地撕碎了小鬼王的多个分魂,骨节分明的指间沾满了粘稠黑红的血肉。 又是一斧砍在李清崖肩膀上,男人趔趄了下,手中握着的骨笛松开,唐恬趁机噼手扯过他胸口挂着的指骨,李清崖勐然脸色大变,顾不得斧头的威胁直接扑上来,「还给我!」 「这东西看来对你很重要,」唐恬脚尖一旋与他擦身而过,扫了眼白惨惨的指骨,想也不想两手一握用力撅起,「啪」清脆而细小的一声,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李清崖像是看到极其恐怖的东西,目龇欲裂,手臂伸直到极致,五指成爪用力到痉挛朝着唐恬扑来,悽厉吼叫,「不--」 唐恬拿到东西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既然这玩意儿是控制小鬼王的东西,那毁掉李清崖就失了 他的一大助力。 没想他会反应这么大。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声尖啸刺破夜空,那边原本跟陈煦激战正酣的小鬼王突然冲过来,完全不顾陈煦和唐恬,纵身一跃跳到李清崖身上,霎时间分出无数虚白的身体,密密麻麻,男男女女的幼童或青面獠牙,或满脸血污,皆是一双怨恨的猩红的眼。争先恐后爬上他的身体,疯狂地啃噬、撕扯着他。 「救命、救命!」 被淹没在群鬼中的绝望唿救迅速虚弱下去,群鬼如同蝗虫眨眼将他分食,它们兇狠地争抢、狼吞虎咽着他的一块块血肉,就像它们曾经被迫经歷的一样。 反噬。 唐恬脑海中闪过这个词,面前极其血腥的场景忽然一黑,大掌覆盖在眼前,冰冷带着江水的潮气。 陈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悄然站在她身后。 意识到这一点,一直紧绷的身躯缓缓松懈下来。 但随即嵴背再次绷紧,因为随着李清崖被吞噬殆尽,连个衣服都没给他剩下,那些噬主的小鬼飢肠辘辘,一个个把阴沉发白的脸转向了唐恬,意犹未尽舔着嘴角带血的肉沫,贪婪地盯着她。 身后的黑影迅速拦在她与众鬼之间,从她的角度只看到薄薄的一层黑色人形轮廓伫在面前,单 薄如同浓雾,虚无又缥缈。 但她的心格外镇定。 「陈煦,帮我撑一下。」 她小声说,迅速打开了手机上午夜诡话app。 下一秒,众鬼嘶嚎着如黑云压城般压下来,黑影如闪电般护在她身周,生生撕出一一条道来。 唐恬握着手机在不大的荒园里抱头鼠窜,语速飙到极致,「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播糖糖。今天晚上我要讲述阳明山精神病院的故事。」 「十五年前这里曾经发生一起惨烈的事故。据说有病人偷到了医生的钥匙,故意放出了发狂的病人,病人互相厮杀,最后导致10人死亡、1人失踪的结局。」 「那么多年过去了,逝者始终无法瞑目,因为他们和我们,尚不知道真兇。而主播今天到实地探访,终于查清楚了真相。」 「真正的兇手是双胞胎中的弟弟,他利用自己与哥哥长相一模一样的特点,假装自己患有人格分裂,平时模仿哥哥也让周围的人不会在意。然后悄悄等待着,蛰伏着,找到合适的时机,弄昏对他一片关爱之心的哥哥,跟对方换了身份。之后利用哥哥经常在医院当清洁工的机会,在当日所有重症病人的药加入兴奋药剂,等到晚上值班医生一个人的时候,杀了对方并拿走钥匙。用钥匙把重症病人的病房门全部打开。」 「此时重症病人全都发狂,彼此厮杀。而他杀死自己的哥哥,再趁乱逃了出去,从此以哥哥的身份活在人间。」 「好一出偷天换日。不过再怎么高明的阴谋,终将真相大白。罪人已经伏诛,枉死的怨鬼、怨鬼你们的嚎哭我也听到,」唐恬握着手机喘息,一路连滚带爬,语音虽断断续续依然坚持在群鬼追杀的环境中直播,「就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吧!」 想要直接跳过观众时间放安魂曲,一个热线忽然插了进来。 红点一闪,手机里响起一个陌生男子平和清泠的嗓音,「谢谢你替我洗清冤屈。」 唐恬一怔,接着脑袋被冰冷的大掌一把狠狠按下,头皮堪堪擦过小鬼淌着口水的獠牙,惊出一身冷汗。 「你是李清玄!」真正的李清玄,被困在这里多年,代替弟弟背负恶名的无辜善良的哥哥。 周围鬼哭狼嚎,无数小鬼从四面八方涌来,唐恬与黑影背对战斗,手中的利斧淌着黑红的血液 ,隐约看到半蹲着一个纯白色的影子,轻轻摸着李清崖残存的衣服一角。 男人转过头,遥遥望着唐恬的方向,笑了笑,「谢谢你。」 在群鬼嘶吼、宛如地狱的场景里,真正的李清玄反倒像是一个普通人,不悲不喜,平静地迎接 久违的解脱。 手机里传来挂断的轻响,唐恬点开结束曲,抚慰冤魂的安魂曲在这夜色中静静流淌,那些张牙 舞爪的小鬼渐渐平息下来。唐恬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浑身脱力,胳膊重的斧头都抡不起来,看着它们狰狞扭曲的脸在安详的乐曲声中恢復了生前模样,一个个天真可爱,互相望望彼此,你顽皮地戳我一下,我亲昵地抱你一下。 尔后笑嘻嘻地朝唐恬挥手,每个人都如同洗净铅华,身上的颜色从夜一般的黑、血一般的红,逐渐褪色到纯白、透明,二十多个孩子背对她手牵着手就像要去郊游远足的小学生,迈着小短腿越走越远,直到消散在空气里。
第172页 不仅是他们,在楼栋里彼此厮杀的冤魂们,也变得悄无声息了。 一曲安魂曲结束,荒园里的鬼全部没了踪影,恢復往日的宁静。 「结束了。」 九死一生,今天也活了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擦着额上的汗,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什么东西紧紧靠着后背。 唐恬瞟了眼地上的影子,银色的月光下,照着两个背靠背坐一块儿的人。 她仰头望着深蓝苍穹,夜幕下的荒园寂静无声。身后的影子微微动了动,唐恬觉得后靠的姿势更舒服了,后脑勺枕着对方的肩头,冰冰凉凉的,就是稍微有点硬。 大战之后,疲倦汹涌而上。她懒懒靠着,长腿舒展,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一动。 背后的人影把自己沾染血沫的手仔仔细细、一根根地在自己衣角上擦的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都没放过,这才慢慢伸过去,覆住少女的手。 大掌完全包裹着小手,唐恬闭着眼,耳畔听着低哑模煳的轻吟,音走的厉害,勉强能听出是摇篮曲。 「……我又不是小孩子。」嘴里嘀咕着,少女唇角带笑,全身心地放松下来,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住院部六层楼顶一跃而下--那不是活人能有的力量! 感觉半梦半醒的唐恬被脸上冰冷的触感忽然拍醒,一个激灵,看见陈煦已经戒备地站了起来,冷冷望着李清崖留下的衣服碎片的地方。 「呀呀呀呀!」那个人影头戴白色尖帽,手腕绕着镣铐,一手握着弯钩,围着带血的碎衣绕了两圈,嘴里不住念叨,「来晚了来晚了,魂都撕碎了。我的绩效!真是的,动手那么快干嘛,我听着声儿连滚带爬地过来,还是没赶上。唉。」 摇着头很是惋惜。 唐恬握起斧头,低喝,「什么人。」 那人影勐地抬头,看见唐恬,登时大喜,「哎呀我的妈呀!」 几步奔了过来--说几步就真如疾风一样,轻飘飘荡到了她面前,唐恬这才看清对方一身白袍,脑袋上的三角形锥帽上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五星好评哟亲!」 唐恬:「……」这什么玩意儿? 看造型,颇让她联想到某种刚刚跟李清崖才讨论过的职业。 瞧见少女和厉鬼神色不善盯着他,那人清了清嗓子,抱拳一礼,「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西北这片辖区的生无常孟林,主管勾魂之责。拜见活阎王大人。」 唐恬也是刚从李清崖那里得知自己现在的职责,就遇到传说中的生无常,不清楚对方底细好歹要装个样子,还没等她高深莫测抬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孟林勐地起身,左边摸一下胸口遗憾没找到本子,右边掏出个淌着血的毛笔,一手递笔一手干脆撩起自己胸前白袍,炯炯有神的大眼亮着炽热的光,「我是你的粉丝,我听你的电台很久了!给我签个名吧糖糖主播!」 唐恬额上青筋一跳。 果然还是给差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一天,这段时间失眠+工作忙+码字。今天理解错了会议地点、两次乘坐公交车坐过站,就是那种哪里觉得不对但是没脑子想,发现错了的时候才恍然。 终于明白为什么说不要熬夜了,真的感觉自己已经老年痴呆了。 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晚上加班,领导要来审查工作进展。所以明天无更,抱歉。 ----- 这个故事有着非常完整的框架和设定,就算写百万字都是可以的。可惜我没那样的能力,身体素质也坚持不了,也遗憾没有办法带给大家更多的精彩了。 下一卷,最终卷,煤矿风云。 电话那边是一个苍老沙哑的,带着恐惧不住哀求的声音,「求求你,把我的心还给我、求求你了!」 最后,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第76章 第十个病人 唐恬还没说什么, 旁边的黑影像是感应到她无语的心情,并指如刀虚虚斩向白无常脖颈,孟林嘴里哇呀叫着, 连连后退几步,扶了下「五星好评哟亲」高帷帽, 遗憾道,「好吧,看来这位厉鬼大哥不想我接近你。那咱们就长话短说。」 一指地上的衣服碎片,「这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唐恬看看自己染血的斧头, 望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她不可能报警,但这栋荒废许久的大楼里查到死了两个人, 她也脱不了干系。 「这你就问对人了, 处理后事什么的,」孟林大拇指竖起,露出一排闪亮的牙,「我老本行了。这个我帮你。」 就见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让唐恬把斧头也扔碎片衣服上, 把白色瓷瓶里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出来一滴,「这东西可是危险物品, 攒了我两年绩效。」 黑色的液体侵蚀着地上的东西,发出阴沉腐朽的味道,眨眼间黑烟散尽,地上空空荡荡, 除了草皮秃噜了一块,压根看不出这里曾经死过一个人。 顿时唐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这么危险的东西在人手上, 要是他想干点坏事,那真是杀人于无形。 「没呢,你放心,」孟林收好瓶子,「我也是拿着防身的。是我爷爷传的目录里随身必备的东西--哎,你还不知道吧。」 「跟百年轮换一次,人选不定的活阎王相比,我们生无常,可是世袭制。」孟林说的与有荣焉的样子。
第173页 唐恬:「……」世袭有什么好骄傲的,这破工作谁还想做了。 从面无表情的鬼新娘脸上读出吐槽,孟林笑道,「这可是要祖上积了阴德的人才能做生无常。品行端正自不用说,最重要有一双看淡生死的眼睛。不然很多人可是会为了一己之私,用生无常的身份干不好的事。」 唐恬道,「世袭不怕袭错了人?万一字辈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唐恬没说完,孟林摆摆手,「哪那能,我太爷爷前些日子还给我託梦,骂我不孝子孙不好好工作赚绩效,害的他没钱买号码牌,参与摇号转生。现在地府真是人满为患。」摸摸鼻子,「我这不就紧赶着出来了。」搓搓手,讨好地朝唐恬笑笑,「要不下次动手前您提前知会我一声,我把人给带下去,就不劳你亲自动手了。」 一番话也是让唐恬大开眼界,难怪能够世袭制,做的不好老祖宗出来骂人,这谁受得了。 「我渡厉鬼,和你带人下去,还有什么不同吗?」 孟林十分眼馋且敬畏地扫了眼她的黑手机,「地府最新出品的二代机啊……咳,是这样的,你这边渡魂,是直接把地府大门给打开,把人给投下去;我这边是把人带上黄泉路,然后送他们到大门口,自会有地府的工作人员来接应。」 「我这样不是更省事些?」 孟林搓了搓指尖,「那是应急通道。每回地府大门直接开,大家都如临大敌,提心弔胆着生怕一群厉鬼下来没及时处置好。我们日常还是按正规流程好。大家也可以算一算绩效。」 唐恬默了,「好吧。下次我通知你,留个联繫方式?」正好也探一探对方的底。 「多谢大人体谅。」孟林大喜,报了一串号码特别长。唐恬拿出自己的手机以为是他的微信号,没想孟林道,「微信加不起。用你的生死簿吧,应该有鬼话连篇app?这是我的鬼友号。」 「你们也太与时俱进了。我还没有……咦?」 话没说完,手机嗡嗡震动,唐恬点开黑手机,一条血淋淋的简讯跳了出来,【恭喜完成阳明山精神病院任务。基础奖励:24000生命点。】 【ps:因残忍对待同伴,致同伴身心受到重创,扣除1000点生命点。】 「同伴?」唐恬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机说的是不小心把它落入小丑手里,还口口声声愿意帮忙解锁。 「小气,那不是非常时期么。」嘀咕着,唐恬点击抽宝箱,依旧是最右边的,开出了奖励。 【鬼话连篇app,生死不是阻隔,阴阳不是距离。】 【畅快沟通、阴阳无界,我跟你,只差一个鬼话连篇。】 「说曹操曹操到。」唐恬一边安装app,一边跟孟林打探消息,「你说你们家都是世袭制,那你知不知道上一届的活阎王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孟林就语焉不详,「好像是违背了地府公务员管理法,做了些错事……具体我也不清楚了。」 唐恬斜眼瞅他,孟林举手投降,「这事真不好说。我们活无常,毕竟人还活着,有些地府的事就不好参与。站队也不行,万一站错了,影响子子孙孙是吧。总之那一位是相当厉害,在位的时候短短十几年吧,就被生死簿给加入黑名单了,结果人家没有生死簿在手也搞的风生水起。您万事小心。」 唐恬明白了,对方这次帮她是看在粉丝帮偶像的份上,结个善缘。如果最后她赢了,通知对方来善后;如果输了,就当他没出现过,免得祸及无辜。 唐恬点点头,「多谢。」打开鬼话连篇app,加了对方的好友。孟林的头像就是一个写着「五星好评哟亲」的白帽子,名字也是这个--唐恬确定孟林这名字肯定是化名。 见她瞭然,孟林笑起来,「我这就走了。」 跟来时一样乘着风飘走,身影刚刚不见,不远处楼栋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是小明,和那个「彼得潘」,两手还手牵着手,如果不看高个的男人没有脑袋,小明手中还拍着对方的头一蹦一跳,这画面还算和谐。 「咦,你怎么没走?」唐恬诧异,手机就跟马达似的接二连三震动个不停。 【他叫大王,最大的愿望就是,大人真是太烦恼了,如果能够一辈子都做小孩子就好了。】 【大王:战力四星(有小伙伴在旁边,战斗力最高能提升到五星哦。)】 「小伙伴。」唐恬瞟了眼笑嘻嘻的小明,点开午夜诡话app的后台,果然如她所料,小明的等级也提升了。 【电台员工小明:战力四星(有小伙伴在旁边,战斗力最高能提升到五星哦。)】 得,这两只不打不相识,还成为好朋友了。 「以后两个一起出来,啧。」想想联手大杀四方、神挡杀神鬼挡杀鬼的场面,唐恬既觉安心,又觉诡异。 「大王,以后请多关照了。」唐恬招招手,大王单手从小明手里拎过自己的脑袋,安在断颈处,朝她晃了晃脑袋,他身体僵硬,晃脑袋的时候高状的身躯也跟着摇晃,有几分笨拙的可爱。 手机后台跳出合同书,大王按上自己的大拇指录入指纹,正式成为电台员工一枚。 他的身形如雾气般散开。 「嘻嘻」小明蹦蹦跳跳,一跃落到唐恬肩头。 她只觉肩膀微微一沉,背后人就不见了,肩膀也没有重负的感觉,摸了摸空空的后脖子,可老是觉得自己背上趴了个调皮捣蛋的傢伙。
第174页 「张月,宁萱?」 后台两人图标还是蓝色在外状态,唐恬唿唤,很快满头黑髮在半空飞舞的张月手里拎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傢伙出来,鼻青脸肿差点看不出鬼样,被揍的相当悽惨,砰的一声被丢到唐恬面前,趴着半天没动弹。 「我跟你说,我们是有正式合同的工作,五险一金,收入丰厚,现在这世道这经济,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张宁萱就像一个知心大姐,身后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的年轻鬼。 「你们这是?」还以为把鬼都送走了,没想有两个漏网之鱼。 张宁萱道,「刚才跟他们打斗的时候,我觉得我们这边人手还是不足,就想着能拉到几个同事就好了。」 唐恬发自肺腑地竖起拇指,「太棒了!」 有着这样为老闆考虑的贴心员工,她真是太有福气了。 沖两个鬼拍了照,后台自动生成合同,一鬼痛哭流涕,扑上来迫不及待签了,唯恐慢一点还会被揍一顿;一个犹犹豫豫,在张宁萱鼓励的眼神下,终于还是签了。 被揍得面目全非的叫做魏伟,他患有极其严重的强迫症,表现在看所有的东西只要不对称,就想把对方切割的对称一些;另一个叫徐平,是个有着八重人格的真·人格分裂症患者。 眼见着员工越来越多,唐恬心情没有放松,这意味着,也许最后的大战很快来临。 ------ 回到家,唐恬渡过了一周悠闲的时光。在周日例行的电台节目中,她接通热线,「这位听众你好……」 电话那边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带着恐惧不住哀求的声音,「求求你,把我的心还给我、求求你了!」 「别急,你慢慢说。」 电话那端像是换了个人,一个轻柔的少女的声音说,「请帮帮我们。」 那音色像是潺潺泉水,十分沁人心脾,唐恬觉得有点耳熟,「你们在哪里,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发生过什么?」 「这好像是一个矿洞里,很黑、很压抑,」那声音顿了顿,「我叫安吉拉。」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77章 夜的第一章 唐恬一下站起来把椅子都带倒了, 在寂静的深夜发出砰的一声响。她顾不得去扶,对着手机急切道,「你是安吉拉?你是不是有个姐姐?」 「是的。」那边的女声静静说, 「你认识我姐姐?」 再次确认对方身份后,唐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翼翼问,「安吉拉,你现在还活着吗。」 「我--」 那边还没说完,一阵聒噪的电流声突兀响起, 热线立刻中断。 「安吉拉?」 唐恬唤了几遍,电话那端再没有回应,她只好匆匆结束今天的节目。 「安吉拉到底是死是活。」节目结束, 唐恬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我以前以为这个电台只能是死人才听得到。但精神病院那次,是小丑冒充他哥哥打来的电话,设下的针对我的陷阱。说明他们掌握打热线的方法。」 幕后那人是生死簿前任主人,就算本子已经不在手里,也肯定会很多奇诡法术。 她皱着眉在屋里走来走去, 心中纠结,「这极有可能还是对方故意设下的。用安吉拉做饵, 引我前去。」 距离小丑死了已经一个星期了,然而报纸新闻都没有推送任何消息,一个大活人在这个世界上就这样失踪,却没人去报警, 这说明,小丑之死被他师父故意遮掩住了。 还没等她决定到底要不要赴这个死亡之约,手机嗡嗡震动, 发来了任务。 【前往云山煤矿,问题的所有答案都会在那里】 【任务:活下来。奖励生命点24000点。】 【拒绝任务或者任务失败,地狱大门将为你敞开。】 唐恬:「……得,还做什么选择呢。」 手机已经给她选好了。要么活下来,要么死了,说不定还能遇到熟人生无常孟林接引她呢。 手机这回硬气,要正面刚啊。 唐恬瞥向手机,黑手机躺在她掌上,安安静静,看外观跟普通手机并无两样,谁又能知道这居然是传说中掌管人生死的生死薄。 「你是只捏着我的命,」唐恬戳了下手机,喃喃自语,「我能信任你吗。」 从小丑的话来分析,他师父精通命理,能测算未来,她走的每一步说不定都在对方算计之中。而手机,它能够看的比对方更远吗。 她委实有点怀疑,对这破手机可没什么信心。 手机不服气地震动了下。 「行了,祖宗求你关键时刻给点力,别让我给你擦屁股。」也不知道它啥眼光,找了个大boss当主人,结果养虎为患了。转头把歷史遗留问题丢给她解决,还对她小心提防着。 唐恬摸着下巴,头痛地思考另一个问题,「安吉拉的消息要不要告诉艾丽。」 安吉拉不管是死是活,目前肯定在对方手上为质。她这次前去说不定有去无回,一旦她死了,安吉拉的消息再无人知道,艾丽那个倔驴,下半辈子时间都得耗在找她上。 「说了的话,也可能白白赔上两条人命。」唐恬左右为难之际,手机响了,这次是普通的那款,看到艾丽的名字,她眼皮一跳。 「艾丽?」凌晨一点过了,要不是有重要的事对方不会打来。 电话那端,响起艾丽激动的声音,「我们打听到那个人了!」
第175页 唐恬精神一振,「是谁!」 一直以来,他们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们在明,他在暗,就已交锋数次。 「你喘口气,我来,」那端陆远夺过电话,语气无奈,「为了这消息,我俩刚才差点进局子里。」 「怎么回事?」 「上周我们去了明信集团,想着高层肯定跟幕后boss有接触。艾丽那能力你也晓得,必须要跟人接触。我们也是想尽办法,好不容易钓到现在明信的执行总裁,没想那傢伙手段卑劣,艾丽差点被他……」 「我不是没事嘛,别废话,你赶紧跟唐恬说正事。」艾丽在旁边没好气拍了下他,抱怨道。 「这就是正事,我跟你说,你下次再敢这样,我打断你的腿!」男人一下火了。 「行行,哎让我来!」艾丽看样子对这种状况轻车熟路了,敷衍了两句,抢回电话,「那总裁跟对方见面只有寥寥几次,晓得他叫陈柏生,是一个富商之子。现在七十多了吧,应该是个老头了,但保养的特别特别好,据说精通养生之道,看样子才四五十。」 唐恬晓得对方驻颜有术背后的秘密,掐指算了下,觉得有些奇怪。 根据孟林提供的消息,生死簿前任只在位短短十多年,就被踢下来了。她发现的最早的一起锁魂钉的案子,也是近二十年了。 倒推过去,对方接任的时候差不多四十多岁。 生死簿百八十年换一次宿主,不会让宿主长生不死,而是让对方随着年龄自然更迭。因此找个年龄这么大的,顶多用个二十年就要换新主人,这是何必呢。 电话那端艾丽还在兴奋述说,「关于集团运行,除非有重大事件,陈柏生都是不会出面的,电话联繫他们都少。他常年住的地方是个叫做云景的庄园,陆远查过了,那地方在江浙一带,私人庄园安保森严。回头我想个法子混进去……」 「艾丽!」听到这里,唐恬再也忍不住了,为了找到妹妹她可以说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直截了当,「我有安吉拉的消息了。」 让艾丽他们再查探下去,还不如把两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互相也有个照应。 一句话让电话那边的两人都不可置信,艾丽差点失声叫起来,「你找到安吉拉了?!」 -------------- 「到云山镇了。」陆远一手搭在车窗上,嘴里叼着根烟含煳不清地说。 后排靠着睡了一路的唐恬和艾丽醒来,他们昨晚上联繫之后,两边的人连夜定了最快的飞机票,于今早到了位于中部的这座城市。 汇合后他们租了辆汽车,三人换着开了八个小时,才来到这座荒僻的小镇。 唐恬靠着车窗打量夜色下的云山镇,这里是计划经济的产物,以监狱和煤矿为源头发展的小镇,总人口还不到一万。 而随着近年来监狱外迁,煤矿储存量的下降,以前依託他们发展的镇上的矸砖厂、纺织厂也衰落了。这个曾经热闹一时的小镇里面原有的居民也大部分都搬迁到了城市里,再加上这边开始水电气供应经常中断,慢慢的就变成了这样一座杂草丛生,死气沉沉的小镇。 到处都可以看到纵横交错的铁轨,还有上个世纪□□十年代在墙上涂画的号召独生子女政策的标语,屋子是以前老式的平房,偶尔有几栋不超过6层楼的建筑。 外墙的水泥已经发黑,有一些房子甚至是砖瓦房。墙皮斑驳,潮湿的绿茵攀爬过半面墙壁。很多房子都没有人住,静静地述说着这个小镇的荒芜。 路上偶尔可以看到零星的路人,都是鬚髮皆白的老人,随着这个小镇工业重心的迁移,镇上几乎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年轻人能出去的都出去打工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些老人和留守的孩子。 「今晚住一晚,我们明早出发。」 陆远话音未落,艾丽想说什么,唐恬拉了拉她,「监狱搬迁多年,里面早就荒废了,没电。晚上进山太危险了。」 「……好吧。」艾丽眉宇间看上去还有些不甘心,寻找了四年多的妹妹就在山里,让她如何不焦急担心,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去。 陆远在镇上转了一圈,找了个霓虹招牌字熄了一半的旅店。 三人一路劳顿,早早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唐恬起来就看到陆远忙的很。 找老闆买了几大包的包子馒头,还有饼干和水等食物,「这么多?」 「不清楚里面的什么情况,有备无患。」陆远让老闆把东西放到后备箱里,老闆听到他们两个的话,问了一句,「你们是要去哪儿?曾家山上吗,那上面风景可好。」 曾家山是个地名,在小镇西边,那一片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夏季的时候常有人自驾过来避暑。 老闆是个实诚人,「那上面有农家乐,吃住都有。你们不用这么多。」 陆远笑道,「想到处转转,这附近都是大山,怕一不小心跑的偏了,买不到吃的麻烦。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嘛。对了老闆,我看到铁轨好像往山那边延伸过去了,那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啊?」 一听他对山里感兴趣,老闆连连摆手,「可别去。那里早就荒废了三十几年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而且……」 他显出犹豫,唐恬在旁追问,「而且什么啊。」 「老闆你说吧,我们也提个醒,免得真走到山里去了。」两人一唱一和,很快老闆招架不住,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道,「那里面,闹鬼!」
第176页 陆远掏出支烟给对方点上,「怎么个闹鬼法?」 「你们晓得吧,大山里以前有个监狱,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死刑犯,那年头犯人可没有什么人权。他们每天要干活,开採煤矿是要下井的。煤矿也出了几次事故,死了不少人。」 「后来监狱搬出去了,也没人採煤了,这往山里进的小火车就停运了。就有居住在山上的农民,离监区不远,想摸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卖钱的东西。结果说看到监狱里很多鬼影,还有人的惨叫,还看到了煤矿燃起来,烈火熊熊。」 唐恬不信,「这人是幻觉吧,或者撒谎。想让别人不敢进去,自己可以闷声发财了。」 她越显出不信,老乡急着说服她,「是真的!不是一个两个,好些人都看到了!谣言传出去没多久,这些进过那监狱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陆远询问,「怎么死的,这事有人来调查过吗。」 「嗨,」老闆摆摆手,「各种各样,有病死的,有走夜路下山摔死的,有发疯卧铁轨的。也没人统计过,这种意外当然也没有人来管。总之出了几件事之后,谣言传的越来越烈,都说监狱里阴气重,他们进去带了不好的东西回来。」 唐恬和陆远对视一眼,陆远向老闆道了谢,付清了费用吗,艾丽也收拾完出来,三人立即上车, 沿着指示牌前行,开了十多分钟。这铁轨上停着辆破旧的老式绿皮火车。火车的旁边有一排黄色的砖楼,唐恬一边啃着包子问,「这是什么?」 为节约时间,三个人都是在车里吃早饭。陆远咽下嘴里的馒头,「这个小镇挖掘煤矿的部分是在深山里,叫做鱼洞坪。里面隧道特别多,大火车进不去。平时居住在镇上的管理人员要乘坐刚才见到的那种绿皮小火车进去,前面车厢坐人,后面拉煤。开採出的煤则会被小火车运到这外面,卸入地坑之后,传送带把煤炭运往推煤间。」 一指黄砖彻成的大约五层楼高的的厂楼,「瞧见没,那一排排的孔洞里会有工人驾驶着铲车把传送带运上的煤,从洞里铲下去,落到大火车上。一箱箱火车皮装满之后,火车就把煤从这拉出去。」 转运煤矿的这些建筑还保留着当时的建筑和风貌,让人能够依稀想像的出那时热火朝天的景象。 长长的铁轨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过了一个狭窄的铁桥,镇上的民居渐渐看不到了,铁轨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森林,白日的阳光也被铺天盖地的茂密的丛林遮掩,清静的只闻虫鸣。 铁轨铺满了石子,汽车架在铁轨上行驶,颠簸的不行,陆远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开得并不快。而铁轨有时候会通往不同的岔路,他必须要停下来,仔细研究一下旁边已经破损的指路牌,然后确定方向。 「唐恬,」安静的车内,艾丽忽然说,「你说不知道安吉拉是否还活着。」 看着窗外的唐恬回头道,「嗯,但我觉得极有可能还活着。那人只是用她来威胁我们,没必要真的害了她。」毕竟安吉拉的能力太有用了。 艾丽嘆了一口气,「人家说近乡情怯,我之前那么急切地想催你们上路,真到了这会儿,心里害怕倒是多些。」 唐恬宽慰,「这很正常。」 「不全是怕她已经不在人世……你不懂我真正在害怕什么。」过了会儿,艾丽问,「你觉得安吉拉是被胁迫的,那有没有可能,她、她。」 像是难以启齿什么,唐恬看她为难的样子,骤然心惊,「你怕她,跟那人是一伙的?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看过所有安吉拉的视频,那是个人如其名的少女,非常温柔,善良贴心如天使。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抚慰人心,往往听她一言,逝者的家属就能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心中的结彻底释然。 「我跟你说过吧,安吉拉的能力,是读心,」艾丽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长指绞在一起,「她是天生的能力者,四五岁的时候,大人也没有特别教导她,她就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能力,让所有人都喜欢她。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恰到好处,总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我十多岁前当然很疼爱她。」 「那后来怎么怕她了?」唐恬依稀记得那次在酒吧,艾丽和盘托出时说过的话。 「我初恋失恋,她安慰我,」艾丽比划了个高度,「她那时也就八九岁吧,人小鬼大的,因为见的人心多了,比寻常孩子成熟。她安慰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心坎里。」 「我当时特别感动,眼泪汪汪地从她怀里抬起头,那么近的距离正好看见,」艾丽喉咙滚动了下,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拍着我的肩安慰我,脸上神情是怜悯心疼的,可是眼里,很平静,一点波动都没有。」 「就想圣母像,或者佛像吧,本身给人悲悯世人的感觉,可你看它们眼里,都是无欲无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小镇的原型就是我出生和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监狱煤矿发展起来的小镇。 现在荒废到什么程度呢,那天亲戚在群里发消息说,原来户籍和身份证上地址是铁路所、技校、矸砖厂、子弟校等等14个单位地址的,全部要去更换身份信息,以前的都要作废,不换的话以后坐飞机火车、住宿等全部不行。 以前每年过年回去一次,外公他们住在镇上,现在老楼经常断水断电,就把外公接出来。就没再回去过了。
第177页 ----- 因身体原因,更新改为不定。大家可以过段时间再来一口气看完。只有一卷十来章了,肯定不会坑的。 我也想尽快完结。 ---- 谢谢38167009、不好意思没词、破墨的1个地雷,猪精女孩2个手榴弹。 小可们省下钱看文吧,投雷太破费了,你们的心意我都感受到了。 第78章 夜的第二章 想到那样的画面, 唐恬完全能理解艾丽的感受。 艾丽接着道,「我那时候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就是我真的了解安吉拉吗。或者说, 她展示出来的 聪慧灵巧、富有同情心的人设,是她的真性情吗会不会正因为她了解人心, 才故意装出那副样 子。真实的她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想我们没有人知道。也就是那时候起,我开始害怕她。」 「但是吧你也知道,」她苦笑了下, 「我的心情在她面前完全是透明的,她因此越发哀难过,每回看到我都欲言又止的。我更不想跟她碰面。后来我妈和继父离婚, 原本妈妈拼死拼活都想把安吉拉一道带走的, 但我,」长指甲扣进肉里,掐出深深的血印,带着无尽的忏悔和愧疚她说,「我阻止了她。那天她本来想偷偷回来拿东西和带走安吉拉, 但我提前给继父通风报信,继父视安吉拉为摇钱树, 要离婚可以,带走安吉拉是绝不可能答应。我妈没有办法,只能放弃她。」 艾丽闭上眼,不愿意看听到她心声的两人的神情,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妈抹着泪牵着我离开, 我心里面却是悄悄松了口气的, 在那个家里,我过的实在不开心……我回头望去,安吉拉趴在阳台,一声声喊我和妈妈,哭的撕心裂肺。」 车内一片沉寂,久久没有人说话,只有女人略显哽咽的声音。 唐恬递去纸巾,艾丽道了声谢,擦了擦眼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你瞧,我就是这么卑劣的性子。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我们联繫都是靠信件,她经常给我写,我回的很少。再后来继父带着她搬家了几次,就彻底没了联络。」 「我之前也没想过找她,想着凭她的本事到哪儿都能活的很好。直到,我觉醒了能力,感受到她 当年的苦楚。」 完全被动的能力,只要不小心触碰到人就能看到当时对方心里所思所想。随着年岁的增长她逐渐 出落成惊艷四座的美人,更是招蜂引蝶,总会有人趁机想揩一把油,一接触到对方那龌龊骯脏的 想法一股脑儿灌入脑子里,看的人噁心欲吐。 她尚且如此,随时随地都在看着人心的安吉拉,又在承受怎样的苦楚。 「我妈前些年去世,临走时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看看安吉拉过的怎么样。她是她心中一辈子 的内疚。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坚定了一定要找到她的想法。」 艷若朝霞的女人神情重新变得坚毅。 开车的陆远头也不回,承诺着,「放心,我一定把安吉拉给你带回来。」 「不,」艾丽坚决道,「说这些不是让你们拼着命为我找到安吉拉。明白吗,这是我的罪,我自 己会赎罪,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要保住自己就好。」 「安吉拉,我自己会救。」 闻了眼,陆远飞快瞟了眼后视镜里的眼眶微红的女人,垂下眼,一只手悄然摸出手机,一只手稳 稳扶着方向盘。 唐恬拍了拍女人的手背,艾丽朝她笑笑,然后低头玩着手机。 几秒钟后,唐恬收到两条内容几乎相同的消息。 【求你,在你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如果有什么,一定先救安吉拉和陆远!】 【拜託了,若你能自救还能救人的话,选择救艾丽!】 唐恬:「……」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还没来得及回復,眼前蓦然陷入黑暗。 「进隧道了。」陆远按开远光灯。 第一段隧道不长,接着越往深山里前行,隧道越长、越多。直到最后一个隧道,足有三千米长,长的完全看不到隧道尽头的光。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汽车前面的远光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静谧的环境,车内三人唿吸可闻。 走到一半,唐恬神色一凝,「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三人侧耳倾听,隐约听到「匡次匡次「的声响,还有一声火车鸣笛的尖啸,是从他们来时的路上 传来。 唐恬回头,隔着车后窗看到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里,一线光亮骤然射入她大睁的仓惶眼底, 失声尖叫,「陆远加速!」 原本荒废近三十年的隧道铁轨上,突然从他们身后驶来一辆火车! 「艹!」陆远一脚油门,顾不得轮胎碾在石子上的颠簸,刚才还老爷车一样慢吞吞形式的汽车如 离弦之箭,勐地飙射出去! 「抓稳了!」地上颠的车内三人东倒西歪,陆远死死扶住方向盘,盯紧铁轨延伸出去的方向。艾 丽双手抓着车顶的扶手,唐恬也如此,屁股被颠的几乎挨不到座椅上,一边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 火车,「再快一点!要被赶上了!」 火车头部射出的灯光把隧道照的一片通明,伴随着急促的匡次声和阵阵鸣笛,它的完整模样也呈 现了出来。 他们之前进山时在小镇上看到过的,停驻在轨道上的废弃绿皮火车,前面载人后面拉煤。
第178页 不过与车皮斑斑脱落、车轮发黄生锈的废车不同,这一辆看上去还很新,车头烟囱冒出一股股黑 烟遮天蔽日,绿皮火车眨眼离他们不到百米距离! 「陆远!」艾丽惊惶的声音都要掀翻车顶了,陆远眉头皱的死紧,勐地把油门一踩到底,额头 渗出豆大的汗珠。 唐恬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个app,午夜诡话、轻颜美鬼、冥道殊途、鬼话连篇…… 不行,一个现在能用的都没! 只有陈煦! 不待她张口,仿佛心有灵犀,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车窗后扭曲着钻出,坐在后备箱上,火车的灯光照着他一身湿淋淋的西服和面沉如水的死人脸,它缓缓抬起手。 就在这时,前面洞口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陆远咬着牙提档到极限,轮胎飞速碾过细碎的石子和一排排铁轨下的枕木,汽车抖的快散架了。 唐恬脑袋时不时撞在窗户玻璃上,疼的龇牙咧嘴。 鬼影面对迎面而来的火车,双手间拉出无数粘稠的黑液,组成细密绵长的网。 「轰」 汽车如离弦之箭射出幽深的隧道洞口,天光乍现,陆远双手一拧方向盘,汽车跌跌撞撞驶下铁轨,几乎在他刚转向下来,一辆绿皮小火车擦身而过,带起的劲风把汽车往外勐地一推,陆远牢牢攥紧方向盘险些没撞山壁上。 勐地踩下剎车,三人惊魂未定,背上起了层薄汗。那辆火车上前面载人的车厢是老式的没窗户的 那种,看的清楚里面坐满了人,不少穿着那个年代狱警服装的警官,还有蓝色制式服装的工人们 ,他们说笑着,搭载着他们的列车在山壁之间狭窄的铁轨上唿啸而过,碾的轨道下方的木枕吱呀作响。 「车上怎么会有人!」陆远和艾丽不可置信,唐恬听见他俩低叫,原先以为是无意触发了死亡之瞳app,但他们俩都能看见,说明不是手机的作用。 能够让没有阴阳眼的普通人看到幻像,这里怨气非常强大。 「跟上去!」唐恬指着眨眼远去只能看到烟囱冒出的滚滚黑烟的火车,陆远反应很快,勐地发动 汽车,就着旁边狭窄的小路,追踪着火车与铁轨并肩而行。 明明不到中午,山里的天色因着遮天蔽日的浓荫而显得暗如傍晚,深山更加的幽静,好像除了他 们就没有其他的活物。 也幸好有着火车的指引,中间有一段无数铁轨交叉着通往不同的方向,他们才没有迷失在茫茫林 海之中。 「到了。」跟着缭缭黑烟行了一段距离,汽车缓缓停下,栅栏林立、被厚重铁门锁着的一眼望不 到头的庞大监区出现在他们面前,而绿皮火车已杳无踪影。 「云山监狱,分为水洞坪监区和鱼洞坪监区,」陆远下车,关上车门望了眼蒙着厚厚尘土的黑字 白底的监狱外挂着的牌匾,「这是鱼洞坪监区,也是云山监狱最大的监区。里面有三个大队。」 唐恬背着背包下车,打量四周,「这种地方犯人想跑,即使跑出去也难活着。」 四周都是崇山峻岭,人迹罕至,山里还有熊有老虎等各种勐兽,可谓插翅难逃。 「走吧。」三人抓紧时间,陆远在前,艾丽在中间,唐恬断后。 这所监狱废弃近三十年,通电的铁网等设施早就没了电。沉甸甸的两扇厚重铁门虚虚掩着,陆远 推开门,印入三人眼里的是一片铺满落叶的操场。 监区呈双口字形,三面分别是狱警住所、办公区、食堂,另一面连接着一座四方形合围的楼栋,上方电网、铁刺密布,那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安吉拉!」艾丽冲着空旷的操场大声唿喊,声音迴荡在寂静的山林中,惊起飞鸟掠过。 唐恬习惯性地挨着进房间进行搜索。每个房间都积着厚厚的灰,里面蛛网和杂草丛生,唐恬在一 个办公室找到本写着鱼洞坪监区大事记的本子。 「……为中部地区最大的重刑犯监区,可收押犯人千余人。背靠煤区,地理位置隐秘。犯人每日 需下井劳作,生存条件较为恶劣。」 「……1978年7月14日,第二煤区发生井下透水事故,造成14人死亡。」 「……1988年3月19日,第一煤区发生瓦斯爆炸事故,造成45人死亡。」 从监区修建到废弃,40余年时间,这里出过大大小小十多次事故。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88年,死伤人数最多,当时从上到下很多人受到了严厉的处罚。 煤矿出事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以前安全经验不够,这里很多下井的又是不懂行的犯人。唐恬把 本子收进背包,走出房间跟陆远艾丽汇合,「走吧,去后面。」 陆远看着她,「你在找什么。」 「找这里发生的故事,」唐恬一边朝关押犯人的区域走去,解释道,「我想知道这个监狱废弃的原因是不是真的如官方所说。」还是另有隐情。 「安吉拉!」艾丽喊着,一间间屋子搜寻着安吉拉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发些弄好的存稿,证明我在努力…… 八月初一定完结! 第一更 第79章 夜的第三章 这一边一无所获。 快到中午了, 三人啃着干粮,走入口字型的关押犯人的监区,一进去, 一股森然之气迎面扑来。每栋楼都有六层高,四周都是高高的墙壁, 监区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栅栏密布,一点也看不见监狱里面的情形。
第179页 「这边。」陆远找了条路,唐恬一眼望过去, 一层层的铁门延伸到走廊尽头,两旁都是铜墙铁壁 守卫着的一格格牢房,大白天里面光线昏暗, 不得不打开手电筒照明。 「安吉拉!」艾丽走哪喊哪儿, 嗓子都哑了。三人走动间还要小心在这里扎窝、被他们惊扰的四处乱窜的虫蚁蛇鼠,被这些东西咬到可不是好玩的。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三人待了不到十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个小时般的漫长。 当走过一层来到第二层时,陆远附身查看了下地上的环境, 摇头,「没有人来过这里。我们去另一栋楼。」 监狱不同于前面的办公区, 那里还能找到残存的文字资料,这里什么都没有。 唐恬握住冰冷的铁围栏,试图触发死亡之瞳app,找到点线索。 然而这个劳什子的app属于完全被动技能, 鬼知道什么时候触发。 带着点失望,唐恬跟上陆远和艾丽,三人路过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墙上一面覆着灰尘的镜子照出 模煳轮廓,一丝火光在上面一闪而过。 「等一下!」唐恬眼尖,连忙叫住两人,紧紧盯着镜面,原本灰濛濛的镜子里面像是有橘色火光 跃动,越来越明亮。 唐恬掏出纸巾擦拭镜子,与此同时,楼顶突然传来响亮的防空警报声,远处金属物体撞击发出凿井铿锵的声响带起阵阵惊心的回音,原本死寂的世界蓦然活了一般。 三人面面相觑,「谁不小心触发了警报?」 「这里荒了三十多年了,还有警报?」 「我听见了火车鸣笛和採煤打井的声音。」 那嘹亮的自带回声的警报越来越大,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唐恬也没敢继续擦拭玻璃,心提到了嗓子眼。被擦干净的半面镜子上火光熊熊,照出洗手台前三人惶恐的脸。 下一秒,天旋地转,离镜子最近的唐恬和陆远瞬间被吸了进去。 警报声骤然停住,整个世界恢復寂静,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灰濛濛的镜子前,徒留艾丽一个人,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陆远、唐恬?!」 ----------- 「357号,357!」 声如洪钟的喊声蓦地在耳边炸开,陆远惊醒,在部队训练过的身体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双脚稳 稳落地,大喊回道,「到!」 「出来。」穿着制服的狱警窸窸窣窣解着锁不耐烦地喝令,陆远回神,发懵地看见自己正身处阴 暗潮湿的牢房里,是个八人间,大通铺,跟片刻前他们在监狱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瞥见自己囚服上绣着的号码和姓名,一扫通铺上几个男子,都是年轻人,不乏身体壮硕看着就 不像好人的。 他摸了把脸,确认不是自己的身体。 一回生二回熟,想想之前看到的火车,多半这次也是幻境。 心口绷紧了,陆远走出牢房,狱警立刻给他戴上镣铐,他跟在狱警后面,路过一间间关满了人的 牢房,走过一道道只有狱警才有钥匙打开的铁门,最后来到一间医务室。 「357号章淮是吧,脱了衣服,躺下。」套着白大褂的医术吩咐,镜片下的一双眼打量着他裸露 的上半身,那种目光让人不舒服。 小夹子夹在手脚和胸口,心电图仪器上形成一道规律起伏的线条,医生询问着,「动过手术没有 。」 「有什么慢性病没。」 「应该没有。」陆远没有这个人的记忆,斟酌着回答。 医生以为他紧张,「放松,这是例行体检。」 「体检的话,从看守所移交这里的时候就做了。」陆远晓得流程,反驳道。 宣判前,没定罪的囚犯羁押在看守所,等宣判后移交狱所的时候,一定会做全套的检查,避免对 方携带病毒或者其他危险物品进入这里。 狱医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做完了心电图,又是全套b超,抽了满满6管血。 陆远问,「抽那么多做什么。」 「你问那么多。」医生懒得搭理他,系统的体检完,就让人把他带了回去。 陆远戴着沉甸甸的手铐,走动间发出铿锵声响,深夜的牢房格外寂静,路过其他隔间,所有人都 熟睡了。 不对。陆远敏锐地察觉不妥。 若是普通人,长年累月的监狱生活早就把人磋磨的麻木了,在监狱里他们这些囚犯就是最底层, 那个年代犯罪的文化程度也不高,上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去深想。 可陆远知道,夜半三更,单独把犯人叫出来体检,本来就是一件极不合规的事。 回到自己的牢房,狱警把手铐给他解了,西里哐当的在他背后锁上门,走了。 陆远不想挤上臭烘烘充满男人汗味的通铺,找了个角落坐下,揉着紧皱的眉心,不知道艾丽和唐 恬那边怎么样了。 思索间,一个黑影悄无声息从床铺上翻下,鬼鬼祟祟熘到陆远身边,压低了声音,「章淮,你也 被提去做检查了?」 一个「也」字让陆远顿时打起精神来,看着这个体格壮实的中年男人,「嗯。你做过。」 「前两天。」大汉蹲在他旁边,从怀里摸出个烟屁股叼在嘴里,没滋没味地砸吧着嘴,「我们监
第180页 室八个人,有四个都被提去做过了。你说这是干啥啊,我们几个真有病?」 大汉这模样明显不清楚内幕,陆远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进来多久了。」 「一年多,」大汉说,「比你晚几年。你杂突然问这个。」 陆远向床铺上鼾声如雷的几人抬了下下巴,「其他几个做检查的呢。」 「扬子84年、骆驼好像比你还早一年。」大汉说了几个数字,陆远心中飞快计算,检查的几个人 年龄都在20-40以内,看上去身体都不错。 「你们判了多少年。」 那人瞪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见陆远绷着脸,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道 ,「扬子杀人□□吧,死缓两年,现在刚过缓刑期,转了无期;骆驼25年……」 一连串的罪名触目惊心,连这个看上去憨厚的大叔,也犯下了抢劫杀人的重罪。 陆远想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犯的什么罪,委婉地套话,那大叔拍拍他肩膀,同情道,「你还不 认命?我说,你就算了吧。进了这儿,一辈子就出不去了。」 「认罪书都签了,判决也下来了,□□杀人,你再怎么叫着自己是冤枉的,没用。不会有人给你伸冤的。」 大汉的话近在耳边,震的陆远耳膜嗡嗡作响。 同一时刻。 防空警报的尖啸犹迴荡在夜空中,唐恬孤零零站在镜子前,狭窄逼兀的楼道上除了她没有别人,「艾丽!陆远!」 无人回答。四周死寂中带着窸窸窣窣诡谲的声响。 外面好像天黑了,监狱里暗若泼墨,她拧开手电筒,看到天花板墙壁渗透出污黑的血迹蜿蜒而下,斑驳的墙皮宛如一块块皮肉被人撕下,「这是哪里!」 一边后退避开,她飞快地从脖颈间拉出手机,打开鬼度鬼科,对着满是血污的墙壁拍照识图,「五星鬼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形成,千年难得一见。强烈的、众多的、经久不散的怨气汇聚,形成多重鬼域空间。在这里,死掉的你会变成新的养分,滋养着鬼域的扩大。不要想着怎么去破坏这里,就像山川河流,你很难去改变自然。你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在鬼域活下去,等待下一个逃出的契机。」 「祝你好运。」 「该死!」 四面八方都是鬼哭狼嚎,走廊尽头燃起熊熊火光吞噬着一个个牢笼,眼看着一路就要烧到她这边来,唐恬不得不撤退,「艾丽!陆远!」 她的声音层层迴荡在铁牢之间,路过一个办公室她瞥到墙上挂着的日历,匆忙间看到上面的日期 ,1988年12月15日。 跑出牢房来到中央的天井处,唐恬久违地涌起心慌,「这是最后一次事故后,监狱搬迁之后被废 弃的。他们好像不在这里,那我在这个时间段,他们俩很可能在其他时间。他们很危险!」 通灵的话是藉助死者的眼看到过去,不会对本体产生伤害;然而现在真身进入鬼域,如鬼度鬼科所说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亡。 这个地方真是怨气冲天,居然形成可怕的多重空间。 不过很快唐恬就顾不得担心另外两人了。 火光已经笼罩了一面狱所,正在向左右两旁蔓延,唐恬沖向来时入口的小门,还没到门口就被迫生生剎住脚步,「什么鬼!」 只见办公区操场上有一群被焚烧过后的怪物,脑壳融化和胸骨连在一起,或是手脚粘粘,它们踉跄着,每走一步淌着黑红色的液体,把地上腐蚀的寸草不生。 若是一个两个,她还能拼一把,这么多怪物,砍杀之下稍有不慎就会被硫酸一样的液体溅到身上 。 她利索地把铁门拉拢,捡起地上的锁链缠了几转,暂时把怪物拒之门外。 眼瞅着火势已经蔓延到第二栋楼了,她飞奔向另一道出口,通向监狱背后的矿区。 跑出燃烧着的监区,周围的热度一下降了下来,唐恬入目所及,是高大的钻井平台,和一个个开 采中的矿洞,洞口映着熊熊火光,仿佛地底在燃烧一样。 那些矿洞唐恬不敢靠近,里面传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吼,就像是地底深处关押的勐兽急欲破笼而出 ,震的地面碎石子乱跳。 来不及喘口气,横七竖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很多人一起走的杂乱,拖拖沓沓,跌跌撞撞,唐恬手中电筒一扫,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矿洞里钻出个人影,姿势怪异,扭动着朝她走来,紧接着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穿着囚服的「人」从矿洞钻出,他们哭嚎着,声嘶力竭地吶喊着, 从无数个黑漆漆的矿洞中匍匐着爬出鬼魅森森的恐怖人影。 在旁边监区熊熊燃烧的火光照映下,有的人缺胳膊少腿,有的被开膛破肚,白骨森森的肋骨之中露着空洞的胸腔。有的没有了眼睛,只剩两个血淋淋的眼洞,充满怨恨地望着唐恬的方向。 「救我」 「救救我」 无数的唿求哀号,在这方广袤的矿区上空迴荡着,这些人拖着残缺的身躯,从四面八方步步逼近唐恬,喉咙里在唿救,他们的每个表情和动作都是恨不得把唐恬撕碎的兇残怨恨。 「你们是什么人?是怎么死的?谁害了你们!」 唐恬大声喝问,冷不防靠上一具冰冷的身躯,陈煦不知何时露出了身形,与她紧紧背靠着背。
第181页 那些人恍若未闻,离她越来越近,眼看着人流汇合着越来越多,而从矿洞爬出来的黑影源源不断 ,唐恬唐恬一边喊着,一边在密集的人群里逡巡,握紧斧头找寻逃出去的道路。 一场大战在即,突然,熟悉的令人心惊的防空警报声再次响起来。唐恬心中一紧,这防空警报上 一次响起的时候,她就被莫名其妙拉入了这个世界,拉回到了亡灵的世界,这防空警报到底意味 着什么? 唐恬挥舞着斧头逼退那些行尸走肉,分神去数防空警报,她记得上一次没响几秒钟就进入这里。 但这次不对,到现在为止已经超出了之前听到的时间。她却还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本单元有一些借鑑寂静岭的元素,特此说明。 具体背景的话,是我老家的监狱煤矿。 第80章 夜的第四章 而那些亡魂在听到声音之后, 就像被刺激了一样,开始发疯,鬼哭狼嚎着沖向她! 就在这时, 唐恬手中一紧,是陈煦带着她突然发力狂奔, 身形灵活如游鱼在无数鬼影中穿梭。 那些东西伸出手脚想抓住她,都被男人毫不留情斩断,两人所过之处留下一地残肢断臂。 「是镜子!」被男人拉着穿梭在亡灵之海中,十来秒的时间, 防空警报第1次的响声已经响完, 很快开始响起了第2遍。电光火石间,唐恬明白了穿越的媒介是镜子! 奔跑中她掏出手机, 漆黑的玻璃屏幕反射出她影影绰绰的容颜, 但是她还是在这里。 「不行!」 唐恬心急如焚,是哪里不对,还是缺少什么东西? 她极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她照着监区的镜子、监区的! 看样子媒介必须是这里的东西才行! 那两栋燃烧的监区的盥洗室虽然有镜子,她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只能沖向矿区这边看上去像是工 人所居住的木楼。 为防虫鼠蛇蚁,木楼第一层是悬空而建, 上面只有一层住人,很是简陋。是在这里守工地的工人 的临时住所。 「陈煦!」无需多言,她跟陈煦配合默契,她只管在前面横冲直撞, 身后有陈煦如死神一般挥舞 着淌着血的黑色镰刀给她开道。 眨眼间她冲出黑压压的人海,三步并作两步奔上2楼,推开第一间屋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蒙着厚 厚灰尘的通铺, 对面是一张简陋的木桌并几个缺胳膊少腿东倒西歪的椅子,桌子上摆放着几个那 年代流行的大瓷碗。 没有镜子! 房门都没踏入,唐恬一步不停沖向第二间屋,里面也是差不多的布局。 连开了三间都是住人的地方没有镜子,来到最后一间屋前唐恬心都提了起来,扫了眼木楼下方如 黑色海潮般汹涌而来的人影,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砰地推开门,这是一间简陋的厕所,即使荒废多年味道依然难闻,望墙上飞快一扫,唐恬一颗心 顿时坠到谷底,这里也没有镜子! 「救救我」 「求求你」 追赶而来的亡魂已经把这栋木屋团团的围住,蹒跚着蔓延到了楼梯,汇聚到一起的鬼哭狼嚎笼罩 着深林,不远处是沖天燃起的熊熊火光,这里宛如地狱。 哪里有镜子?这里为什么都没有镜子! 楼上的唐恬心急如焚,重新进入之前的房间仔细搜索。她飞快翻动着衣柜里凌乱的衣物,被灰尘 呛咳的眼角泛红,防空警报已经响完了第二遍,要是第三遍还没有找到镜子,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 「没有!」 气急败坏地摔上柜门,无意瞥到墙上蒙着灰的挂钟,脑海中灵光一闪,当时让她穿到这里的镜 子也不够干净,只照的出模煳的人影。 她连忙把挂在墙壁上的挂钟取了下来,用衣角用力的擦掉上面的灰尘,随着灰尘被擦掉,露出光 滑的玻璃镜面,没有电池指针停滞着。 唐恬抱着挂钟冲出屋外,在外面火光沖天之下举着镜面对准自己,余光瞥见楼梯口残缺的人体已 接踵而至踏上了走廊,嘶吼着踉踉跄跄奔向她。 「快啊、快啊!」 她背后汗湿,努力对准火光调整角度,竭力让挂钟照出自己的轮廓,就在这时,唿啸的防空警报 落下了最后的音节。 余音寥寥迴荡在这个人间地狱,走廊尽头高举着挂钟的少女,在鬼魂的不甘怒吼下瞬间消失了。 眼前一闪,熟悉的天旋地转一下涌来,唐恬睁开眼双脚落在了地上,环顾四周,心有余悸的喘了 两口气,回来了! 她赶在最后的一声警报声前,回到了现实之中,2020年的云山监狱煤矿。 只不过她所在的地方,已不再是监狱里,而是在矿区的两层楼的木屋里。她匆匆下楼,折返回去 找艾丽和陆远。 一边大声喊人,声音在寂静的深林传出去很远,片刻后,两个身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你跑哪儿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 三人重新汇聚在一起,脸色都不太好,听完唐恬的遭遇,陆远总结道,「这样说来,当防空警报
第182页 响起的时候,不仅是镜子,只要是光滑的能够映出人影的镜面就会把人吸进去,带往另外的两个 空间,一个是1987年监狱煤矿废弃之前,一个是这里被废弃之后,冤魂所存在的世界。」 「你们去了哪里。」唐恬问。 「我还在这。」艾丽说。 陆远言简意赅说了自己的情况,也是心有余悸,「我是第二天早上在洗漱,然后防空警报响起时正在照镜子,就被拉了回来。」 唐恬立刻说,「那我跟你那边时间流速不一样。」 艾丽说,「你们不见了之后,我到处找你们,也注意听警报声。它就只有刚刚响起来,每次响三遍,每遍十五秒。它响起来是没有规律的。」她指了下手机显示的时间,他们下午1点的时候第一次声音,而现在已经是3点半了,第一次是整点,这次却并不是。 唐恬点点头,「下次要小心了。」 庆幸是自己掉到那个世界,否则如果是他们两个普通人的话,任凭战斗力再怎么强悍,都没办法 对付那么多怨灵。 艾丽忧心忡忡,「我找你们的时候,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安吉拉也不在……我在想,如果有其他 两个世界的话,安吉拉现在是不是在另外的两个世界里?」 那真是最糟糕的情形了。 唐恬跟陆远对视一眼,两人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要是安吉拉在过去的时间线还好,要是不小心掉在wedfrtyukk;地狱般的矿区,那简直是十死无生。 唐恬问陆远,「你刚说你在一个叫做章淮的犯人身上,还说半夜被提去体检。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体检又是为什么。」 过往的经验就是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在这个人身上通灵一定不是巧合--只有怨念深重的厉鬼才有本事让人通灵。 陆远沉思,「我没这个人的记忆,只是听同监狱的犯人说,章淮好像是被冤入狱的。」 唐恬精神一振,想起那个打来热线的声音,「我说过,我接到了安吉拉的电话向我求救。但同时,还有另一个人,对我说什么『把我的心还给我』……这种话,我在想,这人会不会是章淮。」 艾丽一惊,「你没说过后面这事。要是章淮,他要么还在监狱,要么出狱了,为什么会打给你,又是想要你做什么。」 唐恬带着歉意,「抱歉,就像我不能告诉你们为什么安吉拉会联繫到陌生人的我一样,有些东西我不能说。」 艾丽满腹疑问,然而出发前她答应过唐恬不会追问,只好自己憋着。 看了眼天色,唐恬停下脚步,匆匆道,「你们去矿区那边工人住的地方找找安吉拉,我去医务室看看。」 「唐恬!」两人看着她跑进监区,也知道她此行过来有自己的目的,便不再勉强,继续寻人。 唐恬穿过监区,返回有着操场的监狱行政区,在三楼角落有一间医务室,当时他们进去过,里面堆满了犯人的体检报告,那时候他们毫无方向,随便翻了翻就走了。 现在她目标明确,找到章淮的体检报告! 进了医务室,偌大的房间堆满了纸箱子,里面全部都是犯人的体检资料。一箱箱摞着几乎触碰到天花板,在这样浩如烟海的资料里找寻一个人的,工作量可谓巨大。 「还好我有帮手。」 召唤出张宁萱和陈煦,对两人吩咐了要找的人,「章淮,男,24岁,入狱时间在80-84之间,身高约175-180,因□□杀人罪入狱。」 这些都是刚才追问陆远得出的细节。 两个鬼立刻开始了干活,唐恬也投入到翻找之中。不是她不想更多鬼魂帮忙,其他傢伙都是战斗狂,没理智的思维,让它们找东西,资料估计都得给撕成碎片。 唐恬先翻年限,1980年章淮入狱之前的资料都给挪到走廊上,80-84之间的集中到一起,一一翻阅。 两鬼一人速度很快,只听纸张哗哗响过,一目十行在厚厚的体检报告名单上扫过,一本接着一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恬心情一点点下沉--没有找到,难道他的资料不在这里,或者是已经被毁了? 「找到了!」突然不远处的张宁萱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叫,唐恬精神一振,连忙过去,「我看看。」 接过她手里一张薄薄的纸,黑白的照片是个瘦削的青年,上面写着名字章淮,入狱时间和经歷跟陆远说的差不多。 「因□□杀人罪被判刑死缓,之后转为无期徒刑,在云山监狱第二监区服刑。」 「犯人性格较为内向,虽声称自己不是兇手,但行为逻辑正常,经检测无精神问题。」 「ab型血,无慢性病、手术史。身体状况良好。」 唐恬注意到体检报告结论那里,有一个星号,「这个星号代表什么。」 翻资料的时候她有注意,绝大部分的人结论那里是没有星号的。少部分有这个符号的…… 「把有这个符号的报告全部找出来!」 一声令下,两个不知疲倦的厉鬼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寻找。 很快,有符号的报告找出来零零散散几百份。 唐恬比对着,他们这些人都有着共同的特点。 「无精神问题,无慢性病、手术史。身体状况良好。」 唐恬皱眉,「身体健康情况有专门的标註,这是为了什么。」
第183页 忆起电话里那个求救的声音,「求求你,把我的心还给我……」 模煳的念头正要浮出水面,勐然间防空警报声大作,唐恬一个激灵,「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剩下的稿子我再修补修补,8月初一定完结。 等我哦。 第81章 夜的第五章 唐恬站起来, 不经意瞥见墙角伫立的柜子。原本是用来装资料的,外面也被纸箱子遮住了,随着他们翻找东西把箱子挪开, 书柜也打开了,此刻敞开的蒙着薄薄层灰的玻璃窗, 在旁边专心致志翻找报告的张宁萱手中的电筒光照下,映出唐恬模煳的轮廓。 不好! 她已经看到书柜玻璃窗上燃烧起影影绰绰的火光,一股旋涡般的强力吸力扑面而来! 千钧一髮之际,唐恬眼前一暗, 被人从身后勐地一把扑倒,压在厚厚的纸张中。 泛黄的纸页在身边翻飞,嘹亮的让人心惊的防空警报迴旋在上空, 唐恬面朝下被死死压在地上, 视野里一片昏暗,只感觉得到背上牢牢覆着一具冰冷坚硬的身躯,把她严丝合缝地包裹在怀中。 鼻翼间瀰漫着纸张陈腐的味道,和对方身上潮湿的水气,刚才惊险之际差点蹦出嗓子眼的心脏还在砰砰跳跃着, 却是因为截然不同的原因。 警报声终于停了下来,越发显得四下寂静。角落的张宁萱还在埋头哗哗翻找资料, 完全没有注意到半人多高的报告下,他们两个的异样。 趴在地上的唐恬手肘朝后戳了下陈煦胸口,示意他起来。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还得寸进尺地伸出手, 覆住唐恬撑地的手,强硬地挤进指缝间,十指紧扣。 唐恬微微弯起眼。夹杂在生死之间每一次短暂的不合时宜的亲昵, 总是悄然无声地熨帖着心脏,让她重新充满力量。 静静地拥抱了片刻,「唐恬?」一旁的张宁萱头晕眼花地从体检报告中抬起头,才发现两人身影湮没在一摞摞半人多高的书海中。 背后的男人轻轻起身,唐恬顺势坐起来,把散落的鬓髮挽到耳后,清了清嗓子,「我在这。你发现什么了?」 「这个监狱里,猝死、心脏病发作、急性肾衰竭等突然发作而死的犯人特别多。」张宁萱扬了下手中一叠报告,「我比对了下,有部分人之前没有慢性病,身体素质那里还被标示出星号。巧合的是,这其中有的人几年后就得心脏病,或者突然猝死了。」 唐恬立刻意识到关键,「我看看。」 拿过报告,这些人做了好几次的体检,有很多报告,要想在浩瀚如烟数以十万计的资料里找到这几十个人,要不是有两个厉鬼一目十行,几乎不可能。 也正是因为资料的庞大,当时的人才没有费劲运出去烧毁,而是丢弃在这里。料想也不会有人在里面找的出什么。 唐恬聚精会神地翻看他们的档案,找到了章淮的所有体检资料。 他在入狱的2年之间,每次体检均身体健康,最后却是猝死的结局。 张宁萱是个细緻的人,「按理来说,在矿区工作,经常下井劳作的犯人,死亡率大部分都应该是因为事故或者常年劳累引起的伤病。而这里,一多半的人死于一些,」她斟酌着用词,「不太有外伤的、以前没得过的病。」 没有外伤、猝死。 太奇怪了。 唐恬之前模煳的念头越发清晰,不过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 这里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她让张宁萱回来。匆匆走出体检室去找艾丽他们汇合。 也许她不得不主动进入噩梦世界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然而跑到煤渣覆盖的矿区,入目空无一人。 「艾丽、陆远!?」 ---------- 片刻前。 在唐恬带着人搜寻章淮的档案时,艾丽和陆远把矿区地面上的建筑都找了一个遍,依然没有找到安吉拉的踪迹。 现下唯一没有找过的区域就是矿井以下了,这下面更是危险重重,已经废弃了这么多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站在一个矿洞边,陆远说,「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着。」 艾丽坚持,「我跟你一起下去。」 「你就在上面,等唐恬过来。」 「你休想一个人下去。」 两人意见不一,正争执间,防空警报声大作。他们两个此刻站在下井台前,陆远注意过这里没有任何镜面物体。 警报声响起,两人立刻安静下来,巨大的警报声令人心里总是格外的沉重。 「算了,我们各退一步。」最后一遍警报声,艾丽似乎已经适应了,对陆远道,自己张望了下,退后几步想找个可以坐着等的地方,「谁都不下去,等唐恬过来我们三个一起下井。」 就在这时,陆远一眼看到此刻艾丽站的位置的身后,有一个小小的水洼。之前下过雨地面上的水坑,影影绰绰的倒映着艾丽的影子。 「艾丽!」陆远心中不祥的预感涌起,想也不想朝她扑过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惊惶的艾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股巨力捲入了一畦水洼之中。 与此同时,扑过去的陆远顺着惯性落到艾丽刚才的位置上,脚尖刚刚沾地,在防空警报震耳欲聋的回声之中,身体被勐地一扯,骤然消失在同一个水洼中。 --------
第184页 「341号,出来。」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锁链声,艾丽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潮湿阴暗的牢房内。一时有些懵逼的她站着 没动,后面有什么人拖着他的衣角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气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别去,别 出去!」 艾丽看了下自己的囚服和铭牌,章淮,她也穿到了之前陆远说的那个人的身体里了! 她仓惶回头,身后那只手迅速的缩了回去,是一排或茫然,或麻木或恐惧的陌生面孔。 「给我出来,想吃排头了你。」见她迟迟未动,狱警不耐烦的呵斥。 艾丽感受到了一股紧张气氛,不仅没往前还在后退,「我不出去,这么晚了出去干嘛?」 「白天下井差点惹出瓦斯爆炸事故的人是你吧,关禁闭晓得不。」狱警用一副你胆子上天的那种眼神,恶狠狠地指了下她,扭头吹了一声口哨,从走廊急匆匆的走 近另外两个狱警,不由分说的冲进牢房,把她的手上脚上套上镣铐,毫不留情的给拖拽了出来。 「放开我!」艾丽挣扎着,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架着她的人厌烦地唾了一口,「闭嘴!」 走出层层牢门封锁的监区,眼见再也没有其他犯人都瞧得见,那人抬起警棍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脑 袋上,眼前霎时一黑,艾丽晕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斥责声,「你小心点,把人打死了怎 么办?」 艾丽昏昏沉沉的,恍惚觉得身体被人一路搬弄到了床上,推到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 她听到了,叮叮噹噹的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金属物体轻微的碰撞,一束亮光忽然打在了脸上, 眼皮在强光刺激下颤了颤,茫然的睁开,头顶是一盏无影灯,照着年轻男人惶恐发白的脸,她身 体软绵绵的动不了,视野只有头顶那一片。 周围站着两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手中握着明晃晃的手术刀。其中一人说,「准 备好了吗?」 另一人说,「这人抗药性不错,居然醒过来了,再打一针吧。」 一人说,「算了。快来不及了,赶紧的吧。」 来不及什么,他们要做什么?艾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绝望和惊惧,她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喘 息声,手指徒劳的颤抖着抬起。 「开始吧。」一人举起了手中明晃晃的手术刀,艾丽的眼睛睁到了极大,她想起唐恬之前说过的 ,如果在这里面死掉,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了现实了。 救命! 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响,眼泪模煳了视线,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防空警报声迴荡,两个医生 习以为常,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薄的手术刀一晃。他只觉肚子上一凉,医生抬起手,极薄的 手术刀刃上,沾上了一丝鲜红的血迹,艾丽绝望。无影灯的光照在银色的手术刀上,极薄的刀片 反射出艾丽泪眼模煳的脸。 ---- 睁开眼,灼热的火光扑面而来,他好像在很深的矿洞里,如肉皮般剥落捲曲的墙壁淌着黑血,四周阵阵鬼哭狼嚎。 「噩梦世界。」陆远心中一震,虽然听唐恬提过有了心理准备,亲眼目睹地狱般的场景也非常震撼。 「艾丽!」他大声唿喊,眼见没有回应心中稍安。艾丽没在这里,有可能是穿到别的世界,再怎么样都比这里好。 看着从四面八方逐渐逼近的火光,他苦笑了下,「不妙了啊。」 矿洞内情况十分复杂,几十条纵横交错的通道,稍不注意就会塌方,火焰也不知从哪儿燃起的,一眼望去到处都有,灼热的温度逼的人不得不后退找寻出路,这火海可能引起瓦斯爆炸。 他迅速从包里摸出手电筒,找了个洞口钻进去。煤渣踩在脚下发出叽叽呀呀的声响,陆远在一片黑暗的通道内穿梭,不时停下来在交汇处留下标记。 十分钟,或者更长时间,在通风差、压抑闭塞的地下,可谓度秒如年,他额头渗出汗水,灯光一晃,前面洞内显出个歪歪扭扭的人影,「谁?!」 他低声呵斥,手电筒光照范围有限,那人晃晃悠悠,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几秒钟后映入他的视野-- 赫然是唐恬提到过的,浑身烧融黏在一起的可怕鬼怪! 它一边踉踉跄跄朝他走着,融的跟橡皮泥似的看不出的五官还往外喷溅黑色液体,那玩意儿宛如硫酸,一落地就把地面烧的吱吱作响,臭味瀰漫。 「别过来!」 陆远嘴里咬着手电筒,迅速从背包摸出一截警棍握在身前,步步后退,想要找寻其他的通道。 就在这时,脑后风声一紧,曾经身为特种兵的陆远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勐地战术抱头就地一滚。 手电筒掉在地上滚了滚,被喷溅的液体腐蚀的直冒黑烟,本就微弱的光芒彻底被黑暗湮没。 借着最后一点光明,惊魂未定的陆远看到原本他站着的位置后面隐蔽的凹陷矿壁处,趴着个半截身子的怪物。 翻滚后一手撑地抬头看到这一幕的陆远后背毛骨悚然,刚才经过的时候明明没有,这傢伙是什么时候钻到那里等着偷袭的! 他现在呈腹背受敌之力,被前后夹击。听着黑暗中拖曳的脚步声,前面的傢伙也快要过来了。
第185页 陆远凭藉着刚才惊鸿一瞥下瞧见的趴着的怪物位置,人还没站起来,手中警棍狠狠砸下! 那一砸若有千钧之力,裹挟着烈烈风声,稳准狠地落在怪物后颈上,只听「嘎吱」一声喑哑的暗响,怪物喷出最后一口脓液,融化黏合的仿佛烂泥一样的脑壳随即歪在一旁。 陆远一砸之后看也不看,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那个通道有两只怪物,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只能另寻出路。 火焰在其他通道逼近,隔着矿洞也能感受到阵阵热气。逼突阴暗的洞内,温度节节攀升,陆远满脸是汗,借着手机的灯光行走着,越发感觉到喘息唯艰。 突然脚下一软,他扶着墙壁站稳,发现脚下不小心踩了具白骨,手上摸着的好像是粘稠的红黑色液体,凑在鼻子下一闻,他直皱眉,是血。 灯光一扫周围,他心中狠狠一震-- 只见这个有着五十米直径的坑洞内,全部躺着穿着朴黄色囚服的犯人,尸体一层层堆叠着,足有数百具之多。他们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胸腹大开,一双双充满着不甘、怨恨的眼睛从下方望着他,浓郁的怨念瀰漫在空气中,几乎要实质化。 「为什么这么多尸体在这里!」上方还覆盖着煤灰,显而易见有过埋藏的行为。 心脏狂跳了几下,他唿了口气,在边缘蹲下去,借着手机灯光仔细查看坑洞内的尸体。每一具尸体损失的部位的切割面都很平整,是熟手用利器所割。 这些人不是意外而死,而是被人有预谋的,取走了身体的器官。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一切线索串在了一起,他倒吸了口凉气,「器官移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每小时整点一更,直到全文完结(含番外)。 嗨起来~ (之所以没有一次性放出来,是我现在都还在修和补,总之今天一定会完结的!握拳!) 第82章 夜的第六章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陆远从震惊中回神,手机灯光虚虚一晃,心里咯噔一下。 他来时的那条路上, 此刻堵满了身体烧融的怪物,它们摩肩擦踵, 姿态扭曲着、喑哑的嘶嚎着,步履蹒跚地向这这个方向走来。 而他面前除了这个尸坑,再没有别的出路! 后退必然要和怪物们撞个正着,要是有几只还可以对付, 这密密麻麻一群把巷道堵的水泄不通,它们嘴里和身上的粘液碰着就死,而这坑洞上方也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 里面的尸体看上去好像不会动。 前有狼后有虎, 陆远也是个狠人,立刻熄灭手机的光亮,嘴里叼着警棍,像是猴子一样悄然无声地跃下尸坑,踩着吱呀作响的半腐化的尸骨, 寻了个角落位置,又把几具尸体拖过来叠压在自己身上。 做好这一切, 他半阖上眼,余光瞥着漆黑的上方,耳朵竖起来听觉发挥到极致,就听到黑暗中越来越响的无数重叠的窸窸窣窣声, 来到了坑洞边缘。 怪物们来到尸坑旁,发现没有了目标,愤怒地喷吐着腐蚀的液体, 地上滋滋声不绝于耳,听的人心惊胆战。 地面和坑洞相差四五米,那些怪物似乎忌惮着什么,徘徊在边缘始终没有下来,腥红的眼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陆远屏住唿吸,心跳放缓,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 片刻后,那些怪物终于不甘地缓缓退后,接二连三地走出了这个巷道。 陆远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又等了会儿见没有返回的怪物,小心翼翼地扒开身上的尸体,抹了把脸上的汗,低骂了声。 怕光亮再次引来它们,陆远不敢用手机,摸黑站起来,踩着尸骨来到坑洞边,双手攀附上岩壁,腿脚一蹬-- 凭他的体力可以轻松一跃而上,可脚腕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他下意识甩了几下没甩掉,且另一只脚上也像是挂住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洞内,借着甬道尽头燃烧的火光,陆远看到一只皮肉腐烂得只剩白骨森森的手死死抓着他脚脖子,另一边腿上挂着个人脑袋,歪着头暴露的牙齿叼着他的裤腿,惨白凸起的眼珠子一格格转动,斜斜望着他。 「尼玛!」 脑子嗡的炸开,陆远一脚踹飞挂着的人手,另一条腿屈膝朝着坑边重重一磕,那脑袋发出西瓜开裂般的声响,血肉四溅,应声落到下面的尸坑中。 仿佛冷水滴到油锅,下方原本死寂无声的群尸瞬间被激活,坑洞内迴响着喑哑的嘶吼,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活动的「桀桀」声,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一具具全部立了起来,阴森森地抬头望着挂在坑洞边的陆远。 「日!」 叼着警棍的齿缝里忍无可忍挤出句国骂,今天所见绝对是让陆远一辈子都记得到的恐怖场景,也许还能记到下辈子--要是他没能成功逃脱的话。 双臂肌肉卉张,一勾一用力,腿上连蹬带踹,矫健的身躯迅速翻上地面,陆远从嘴里掏出警棍拿在手,点亮手机电筒去照明。 灯光晃见下方坑洞内,数百具尸体龇牙咧嘴的低吼,离他近的已经迫不及待踩着同伴还没有起来的身体想抓扯他,陆远后退,目光在尸体中逡巡,唐恬很在意那个叫做章淮的人,他也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穿到对方身上。 手机一顿,灯光照着一个殭尸的胸口,陆远眯起眼,「章淮。」
第186页 熟悉的编号和名字引入眼里,他说不清什么心情。虽早有预料这人可能遭遇不测,没想是因为取器官被害死。 章淮面目青紫,黄色的囚服敞开着,血迹斑斑,左胸破了个大洞,清晰可见根根肋骨,和里面粘连的模煳血肉间空洞的位置。 「没有心,被取走的是心。」 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陆远浑身一个激灵。 「是他!」 给唐恬打电话的那个人,央求着「把我的心还给我的」,正是章淮!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响起防空警报声。 时间到了! 陆远先是一喜,又是一惊--这黑乎乎的矿洞内,哪里去找能反射身影的镜面东西! 下方矿洞内的群尸更加活跃,你踩着我,我扒拉着你,疯了一样往坑上爬。陆远不再停留,扭头想走,余光瞥到一双如干尸般枯瘦如柴的手攀住边岩,露出章淮半张脸,它两只眼珠死死盯着陆远,不是像其他讲述那样怨恨的目光,而是仿佛含着祈求,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落,它干枯起皮的嘴唇一开一合,喉咙声带颤动发出含煳不清的音。 「高、高」 「高什么?」它的反应引起陆远疑惑,脚步顿了顿,勉强听出几个字,「高、péng。」 不知是鹏,还是别的什么字。 这一耽误,警报已经响过了一遍。陆远匆匆收回目光,奔向来时的甬道。 哪里有可以反射的东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矿洞内纵横交错的甬道间狂奔的陆远眼看着开始响第三遍警报,心急如焚。 找不到出去的路,也没有找到可以反射的东西,燃烧的火光即将包围他所在的区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艾丽……心中默念着爱人的名字,陆远咬紧牙,悄无声息地死在噩梦世界,他不甘心! 体力几乎到了极限,灼热的火光已经逼近在身后,手机电量即将耗尽再也支撑不住光亮,此刻鬼哭狼嚎之中他的耳朵捕捉到极细微的声响。 「滴答」 「滴答」 脚下一拧,整个人朝着水声飞奔而去,微弱的光芒照见黑漆漆矿洞上方一处渗水,地面形成小小的坑洼,在手机3%点亮的光芒下,映出他一道模煳人影。 「呜--」 最后一声警报,落下,余音久久迴荡。 -------------- 医生手里铮亮的手术刀悬在脸部上方,就在这时绝望的艾丽听到了仿佛救命一般的警报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珠子死死盯着刀刃上反射出的模煳的,属于章淮的脸。 霎时间,天旋地转。艾丽双脚一软落在地上,直接跪了下来,浑身发着抖。 下一秒,陆远出现在原地,单膝跪地,不住喘息。 两人目光交汇,甚至没有时间叫出对方名字,艾丽热泪盈眶的扑向对方张开的怀抱。 谁也没有追问对方落到那个世界的恐怖经歷,他们此刻只想使劲地拥抱着爱人,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 「艾丽、陆远!」 两人缓了会儿,就听到唐恬的唿唤,矿区很大,他们被一座庞大的机井挡住。两人绕过去,跟唐恬汇合。 「你们没事吧!」唐恬远远瞧见搀扶的两人,心里咯噔一下,跑过来看到两人身上虽然没有伤痕,但精神很是萎靡。 陆远摇摇头,「九死一生。那个世界,还真的是地狱。」 三人坐下来歇息,一边述说着各自的经歷。 艾丽还有些惊魂未定,指着矿区背后的一座矮坡,「那后面是做移植手术的医院。章淮就是在那里被取出心脏的。」 唐恬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这里能发生这种事。」 陆远给自己点了根烟,手指还有些力竭后的发颤,「我记得80年代吧,由于缺乏公民自愿捐献,死囚器官成了器官移植的主要来源。当时国家还出台了一项法律,就是无人收殓或家属拒绝收殓的死刑罪犯,可自愿将尸体交医疗卫生单位利用;以及经家属同意捐献的死刑罪犯尸体或尸体器官可供给医疗卫生单位使用。」 话音刚落,艾丽和唐恬皆是一脸惊悚。 艾丽匪夷所思,「死囚器官,给活人用?犯人会愿意吗。」这里羁押的犯人多是死刑缓刑后的无期徒刑,杀人放火,恶事累累,绝不可能说在监狱坐了几年牢,就幡然醒悟愿意为社会做贡献了。 陆远笑了笑,「你这问到点子上了。死囚犯在被囚禁的环境下其实很难保证,完全自愿选择捐献器官。你们能理解吧?」 他说的委婉,其实在那样的环境下,是否自愿除了他自己,谁能清楚。 字上籤的名,都未必是他自己亲手写下的。 「不过在04年的时候,这个法律已经被废止了,尊重人权嘛。」陆远看两人神情,补充了一句。 唐恬没说话,觉得如果是犯下重罪的死囚,死了还能给活人做点贡献,也算是稍微弥补一些他们的罪了。 陆远紧跟着说了从章淮嘴里听到的名字,「高鹏,还是高朋,像是个名字。」 「是他念念不忘的亲人,还是什么人?」唐恬直觉这个名字应该非常重要。 陆远摇头,三人歇过来,朝着艾丽所说的那栋屋子走去。 翻过一座有着岗哨亭的矮坡,这里多年没有人烟,森林茂密,让人误以为会来到原始森林深处。往下看,一栋白色的两层楼的小屋,也被掩藏在翠绿之下,如果不是艾丽之前刚刚来过,很容易忽略掉。
第187页 陆远继续在前面带路,一人多高的草叶划着名皮肤又痒又疼,每个人的腿上胳膊上都出现了草叶割划的细小伤痕,但他们无暇顾及,加快脚步来到了这栋屋前。 小屋有两层楼高,外墙原本是白色,三十年过去墙皮脱落,上面爬满了青苔和翠绿的爬山虎。 现在才下午,然而深山里面阴晴不定,再加上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高大茂密的叶片笼罩着这一 方,使得这里看上去十分的昏暗。 唐恬拿出手电筒递给两人,依然是之前的队形,陆远在前面,艾丽居中,唐恬断后。 推门而入,一股陈腐的灰尘气息迎面而来,陆远咳了两声,扇了下面前的空气,「走吧。」 电筒灯光一闪确定了方向。里面完全像是一个小型的医院,前台、病房、办公室、布置的非常的完善。 到了2楼有一个手术室,艾丽一下抓紧了身前陆远的胳膊,「就是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说好了不会坑的。相信我的文品xd 第83章 夜的第七章 「手术室」的标记已经脱落, 门把手上也积着厚厚的灰尘,陆远小心推开,里面又是一道门。 触目所及的一切跟刚刚经歷的恐怖场景会合到一起, 唐恬见艾丽脸色发白,拦住了她, 「你在外面等我们。」 艾丽看了她一眼,「好」。 嘴里没说什么,神色显而易见松了口气。 她等在手术室的门口,陆远跟唐恬走进去, 手术室的布局和其他的医院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原本应该洁白的手术台上,还沾着一点暗黑色干涸的血迹, 周围的手术刀也有使用过而没有被清理的痕迹, 看样子当时这医院关的很匆忙,染血的白大褂那些都还丢在旁边,就好像是医生们正在做手术或者刚刚结束一场手术,就立刻收到通知,要关闭这所医院或者出了其他事故, 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唐恬感觉到这里笼罩着一股的怨念,那些被送到这里进行器官移植手术的囚犯, 他们临死前的哀嚎仿佛迴荡在耳边,她心有所动,伸出的手指触碰到手术台上,霎那之间, 她被拉回到了某个人弥留之际所看到的景象。 死亡之瞳app,因为死者残存的强烈怨念,启动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能动, 意识时而清晰又模煳,身体很冷。 感觉到旁边围着几个人,他们手中娴熟的动作着开膛破肚,麻醉之下,她并没有太多的疼痛。 她听到那几个医生,一边手术一边闲聊。 「这个心脏是给高部长的儿子?」 「是啊,」另一人说,「好不容易才从找到合适的匹配的心脏。那边真是一刻也不想拖了。早点做手术也好。都等了十来年了。就是可惜了这个叫章淮的小伙子,还这么年轻。」 唐恬一个激灵,这次通灵她也到了章淮的身上! 问话的医生不明所以的问,「说起来,他犯了什么事儿被关在这里?」 年长一点的医生回道,「这人是个知青,后来考上大学正要回城里。不知怎么想的,一天晚上把邻居家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给强.奸了,还把人溺死在河里。这不就进来了吗。」 一个像是护士的女人插嘴,「这人在监区挺有名,都被判到这儿里还整天叫冤,逢人便说那事不是自己干的。哎你们说,他一个考回城里的大学生,马上就有光明的前途,犯不着干这种事对吧。说不定还真是冤的。」 年轻的医生语气带着一点惋惜,「我就看他,白白净净的斯文人,跟那些凶神恶煞的犯人都不一样,他也真是命不好。」 「别在那废话了,」一个像是主管一样的医生突然呵斥,「飞机就快来了,耽误了时辰什么后果你们晓得。」 那三人立刻闭嘴了。 唐恬听的心惊肉跳,在章淮身体里的,她更是清楚的听到对方的不甘、愤怒、恐惧和吶喊,「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死,把我的心还给我!」 他说的话几乎和之前打来电话的内容一模一样,难道说真的是章淮给她打来求助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半梦半醒的唐恬,像是身体里极其重要的东西被拿了出来,全身疼到痉挛。 「哎呀,你的麻醉剂量不够啊,他好像有点醒了。」 「麻烦。」一人手忙脚乱地往他胸口塞着纱布止血,另一人说别费事儿了,带着不耐。 唐恬视野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动也动不了,只感觉自己被捧起,放到很冷的地方。 手术室内,主任取下手套,拎起一银色的箱子,大步流星走到门口,「你们俩赶紧把这处理了。」 他主任推门而出,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道里。一人用纱布匆匆填塞被取走心脏的胸口,抱怨道,「流这么多血,清理起来可费事儿了。」 「谁叫你麻醉剂量没掌握好。」 护士跟医生熟络的斗着嘴,那具被剖心的尸体在弥留之际浑身抽搐挣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盯着头顶的无影灯。 「这样子真吓人,对不起了兄弟,你这一辈子过的苦,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年轻的医生阖上尸首的眼睛,费力地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医生后来也放弃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心里有怨气,别来找我们。」
第188页 年长点的医生不屑道,「他哪里有脸有怨。本来就是杀了人犯了罪的死囚,也有那么点废物利用的价值了。起码他能换下别人的命。」 那三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唐恬进入到了一个非常安静的环境。 周围很黑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不知多久,「噗通」「普通」她听到了一声一声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面前的视野渐渐清晰,她仿佛置身于一颗刚被取出来的鲜活的心脏里,透过它,看到了手术台上一个脸色十分苍白的中年男人。 对方紧闭着眼,鼻腔里插着唿吸管,胸口有微弱的起伏,旁边的监护仪上曲线平缓,微微的起伏着,表明着这人还尚留人间。 「开始了。」一个人说道,围过来几个穿着白大褂全副武装的医生护士,这里是一个宽敞的手术室,一看就比深山里那个两层的病院先进多少。 唐恬静静的躺在这颗心脏里,注视着神情肃穆的他们手术刀翻飞,划开了对方的胸口,把那颗残败衰弱的心脏给取了出来,然后有人捧着她,小心翼翼地填入了那个人的心脏。 唐恬就像是围观了一场完整的手术,忽然觉得奇怪,以往她看到的对方的景象,大部分是人死后的,借着死者灵魂的眼能看到很短时间。 可是这一次,章淮已经死了很久了,她还在这里,还完完整整的目睹着心脏从取出来,到移植到另一个人的全部的过程中。 时间太长了。 之后她视野一片黑暗,就听到砰咚、砰咚,一声声从虚弱到有力。 移植成功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唐恬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四周忽然光明大绽。 她在高鹏的身体里,看着镜子前的男人。 穿着蓝色的病号服,在一个环境优雅的疗养院的单间里,他长相平平属于放人群里都找不着的那种,脸色带着大病初癒的苍白和虚弱,因为长期养尊处优,又透着点高人一等的贵气。 男人专注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摸了摸下巴的青胡茬,笑了。 这一幕不知为何让唐恬心口一紧,还在想这次通灵时间长,眼前一花,她的意识又回到了这个破败的手术室。 刚刚的失神只是一瞬间,快到背对着她还在屋里找寻线索的陆远也没有发现。 唐恬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刚才被开膛破肚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让人不舒服,「我们出去吧。」 见这里没有用的东西,唐恬率先走了出来,却没有看到艾丽,「艾丽?」 她顿时心中一紧,大声唿唤,声音在空旷的走廊迴荡很远, 陆远紧随其后也走了出来,没见艾丽神色也一下紧张起来。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遥遥传来,是在走廊尽头一扇门里面,突然探头露出艾丽的脸,「刚你们进去,我听到这个房间有什么响动就过来看一看。」 「有人吗?」 「不是,」艾丽说,「是老鼠,但是我在这个窗户往外看,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陆远和唐恬两人按照她的指引走到窗户边,望出去是一片及膝的野草繁茂平坦高坡,位置比屋子高一点,走到一楼是看不见上面的位置,站在这二楼朝屋后看能勉强看到。 茂盛的杂草覆盖着,外围像是有一圈圆圈,正中间是个工字型的。 唐恬忽然说,「是停机坪。」 艾丽诧异的望着她,唐恬解释,「被取出来的器官,为了保持新鲜,必须第一时间的送到外面,让对方进行移植手术。这里交通不便,想要尽快的运送出去,只有直升机这一个办法。」 「你说的没错。」陆远也看出来了。 唐恬扭头说了句让陆远奇怪的问话,「你之前说,那个铭牌写着章淮的尸体,嘴里说着高鹏这个名字。」 「对。有什么问题?」 唐恬想到通灵时听到医生说的被移植的人,是高部长的儿子,但他们也没有说出具体的名字,「章淮本人他到死应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给了谁猜对。」 「--那又是怎么知道高鹏这个名字的。」 唐恬基本可以确定,高鹏就是高部长的儿子。 三人顿时陷入静默。 过了会儿,艾丽欲言又止,「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章淮的心脏移植给了谁。」唐恬就去了趟什么也没有的手术室,就忽然得到这样爆炸性的消息。 陆远拉着她胳膊,摇摇头。 两人都晓得唐恬有些比较特别的本事,但唐恬如果不愿意说,他们也不会再追问。 唐恬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现在才下午四点过,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现在只剩下矿区没下去找过了。我们--」 话没说完,她瞥到无数黑漆漆的矿洞中,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闪电般进入到了其中一座矿洞里。 「安吉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啦啦啦。 一口气看到完结,爽不爽。 第84章 夜的第八章 「在哪!?」艾丽一下抬头, 找寻一天人影都没见着的疲惫和失落一扫而光,整个人目光炯炯,探出窗户张望着唐恬指的方向, 「在那,刚才有个人影飘过去, 我觉得有可能是安吉拉。」 虽是惊鸿一瞥,她直觉是人而不是鬼。 「安吉拉!」艾丽一听立刻扭头往门边跑,唐恬和陆远连忙跟上。艾丽边跑边喊,陆远和唐恬在后面, 男人给唐恬使了个眼色,唐恬迟疑了下,摇摇头。
第189页 陆远收回余光, 看着前面不管不顾去找寻妹妹的女人, 目露担忧。 他在问刚才看到安吉拉是一个人,还是有别人。 唐恬迟疑和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安吉拉身边还有没有别人。 换句话说,他们目前还不清楚,安吉拉到底是被绑架的, 还是…… 亦是帮凶。 来到矿洞边,这是最大的一座矿井, 陆远招唿两人上了铁笼子一般的电梯,转动生锈的手柄,铁笼子发出喑哑腐朽的声响,缓缓下降。 洞内黑暗, 没有一点照明的工具。三人拧开手电筒,脚步声在幽静黑暗的矿道内格外安静,弯弯曲曲的、纵横交错的矿洞不知道通往哪里, 越走越深,三人紧张的唿吸声交织在一起。 「呜」 远处传来含煳缥缈的呜咽,三人顿住脚步,侧耳倾听。 「好像有人在哭!」艾丽焦急的四处张望,循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在这边!」唐恬叫道,三人在黑暗的甬道里连奔带跑,艾丽太过激动,把唐恬都挤到了后边, 奔跑中她从胸前摸出手机,快速点了几下,屏幕上绿莹莹的光照着她发白的脸。 接着她从背包里拿出斧头,悄然握紧,牢牢跟在他俩身后。 矿洞内情况复杂,她必须要早做准备才行。 「安吉拉!」前方几步远的艾丽勐地在一个洞口停下,爆发出似哭似叫的喊声。 唐恬紧跟而上,从她身后探头过去,看到黑漆漆的矿洞内居然有一堆正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在篝火旁边,一个穿着白裙的长髮的女孩,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她的眼睛被一道白布遮着。 「……是谁?」安吉拉的嘴唇干的起皮,不知道被绑在这里多久,声音虚弱无力,哀求着,「救 救我,求你救救我!」 「安吉拉!」两人分别太久,对方甚至都没有听出她的声音,艾丽心痛,不管不顾的扑过去,「 艾丽!」陆远一把从后揽住她,「你冷静点!」 「放开!」艾丽声嘶力竭的挣扎,状若疯癫。 与此同时,唐恬一个激灵,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砰」的一声火光穿透黑暗,砸在艾丽面前 的地面上,离她的脚尖只差一个手指的距离,艾丽惊出了一身冷汗,生生顿住,三人同时望向子 弹射来的方向。 陆远喝道,「什么人!」 手电灯光一扫,在被阴暗笼罩的角落里,只看得清轮廓模煳的一个人,手里握着黑漆漆的□□, 对着三人,语气欣慰,「你们终于来了。」 电光火石间,唐恬知道了这个人,「陈大师,还是该叫你,高部长的儿子高鹏,或者是章淮呢。 」 那人隐在阴影里并不出来,艾丽愤怒的叫喊,「把我妹妹放了!」 「女士稍等。」对方拿着枪,朝着艾丽虚虚一晃。 陆远一手把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的艾丽拉到身后护着,浑身戒备地盯着对方的动静。 洞内狭窄,不适宜肉搏,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有枪,刚才试射极其精准,那人枪法很好。这里的地 形对他们非常危险。 那人饶有兴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恬说,「防空警报每次响起的时候,镜面会把面前的人带到过去的世界。」 实际上她能看到是死亡之瞳app的作用,这些底牌自然不能告诉对方。 「我们还看到了章淮的身体被埋在矿洞之下,他叫着高鹏的名字。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我会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因为属于章淮的意识已经跟随着心脏一直到了高鹏的身体里面,你取代了他!真正死亡的人是高鹏!而你是章淮!」 章淮到死都没听到人提过「高鹏」这个名字,这名字却能从缺少心脏的尸体嘴里说出来。只能证明,死的那人才是高鹏,也是给唐恬打来热线的人,恳求着她能帮他洗清冤屈。 那人笑了笑,一步迈出了阴影,容颜在跳动的篝火下显露出来,赫然正是唐恬曾经见过的躺在手 术台上面无生气的高鹏的脸,只不过此刻,他的模样看上去和那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精神 矍铄,面容饱满,皮肤紧緻,就像之前游乐园老闆说的话一样,这个人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七八十岁的耄耋老人,就像是一个中年人,他西装革履,气度非凡,光是一个人往那里一站,就让三人齐齐后退一步,戒备的不行。 章淮说,「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堵上了继任者之路,后来听说笔记本找了你这样的傢伙,还在想它 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也没想通你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看来,笔记本也不瞎吗?」 唐恬挂在胸口衣服里的手机静静的装死,立刻反问,「什么叫做堵住继任者之路?」 章淮和蔼地说,「你真的确定这些事情可以让他们听到?」 唐恬一下跟蚌壳似的紧紧闭上嘴,这人身上有太多秘密让人忍不住一再追问。但艾丽他们在旁,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艾丽紧紧盯着他,「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安吉拉!」 「姐姐!」安吉拉哭着说,「姐你们走吧,不要管我,求求你们!」 她拼命摇着头,渗出的泪水打湿了蒙着眼睛的白布,一个劲的让艾丽赶紧走,像是预示到接下来会有极其危险的事情发生。
第190页 「不行!」艾丽眼中含着泪,声音如金石掷地有声,「以前我放弃过你,这一次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要把你救出来!」 她沖章淮叫道,「有本事冲着我来,我跟她换!」 「你冷静点!」她激动的陆远都快抱不住了。 那人慵懒的拍了拍手掌说,「好一出感人的姐妹情深,这样吧,」他的目光带着玩味,落到了唐恬的身上,「既然这样,我也就大发慈悲,你们可以把她带走,不过我有条件。」 「条件是什么?」艾丽追问。 章淮道,「唐恬是吧,你把手机交给我。我就放他们走。」 一时间,艾丽和陆远扭头看着身后的唐恬,穿着米色风衣的少女,朝他们平静地笑了笑,「好。你要放他们安全地离开这里。」 「不行,」艾丽一下回神,抓住她的胳膊,她见过对方一直带在身上的黑色手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玄妙,但高远大费周章用安吉拉把她们威胁到这里,也让人意识到了手机的重要性,「不能给他!」 「没关系,」唐恬温柔而坚决地拿开她的手,低声说,「接下来就是我和他的事了,你们插不上手……你们赶紧带着安吉拉离开。」 章淮提出要求的时候,唐恬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没对。她倒是不担心手机能够为对方所用,手机是可以对他关闭使用权限的,现在的主人也并不是他,但他拿手机又是想做什么。 唐恬望向火光旁的男人,「我可以把手机给你,你要保证他们三个安然无事的出去,绝对不可以对他们动手。」 「没问题,」章淮笑着说,「你把手机解锁丢过来,同时,我让安琪拉过去。」他单手解开了绑缚安吉拉的绳子,另一只手牢牢握着枪,抵住安吉拉一侧的太阳穴,后者晃悠着站起来,被他毫不留情地朝前一推。 「姐姐!」安琪拉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小脚颤颤巍巍的朝着前走去,她的两只手被绑在背后,眼睛被覆了一层白布,由于她被捆绑了很久,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黑漆漆的巷道内又跌宕不平,看的艾丽她们心都揪紧了。 「把手机丢过来。」随着安吉拉离唐恬这边越来越近,章淮手中的枪始终遥遥指着安吉拉的后背,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看着安吉拉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唐恬扬起手机,当着对方的面解锁,屏幕亮起,照着少女冷白如瓷的脸,瞳孔幽深如潭。 章淮厉喝,「丢过来!」 唐恬没动,章淮脸色一冷,扣着扳机的食指下压。 「接好了。」唐恬手上勐地用力,手机从安吉拉的头顶划过一道抛物线,与此同时艾丽大喊,「安吉拉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更。 努力修文ing ~ 第85章 夜的第九章 「啪嗒」昏暗的矿洞内, 对方视力极好,大手一扬稳稳接住黑色手机。安吉拉闻声咬着牙不管不顾朝前沖,踉踉跄跄的奔到了冲上去接她的艾丽怀里。 陆远紧随其后, 把安吉拉和艾丽两人使劲往自己身后扯护着,虎视眈眈瞪着章淮。 艾丽解开遮挡安吉拉眼睛的绑带。安吉拉的眼睛清澈又黑的, 像一颗黑宝石,在昏暗的洞窟里,蒙着一层泪光,仰着脸巴巴望着她, 干涸的嘴唇嚅动,「姐姐。我好想你。」 「安吉拉!」艾丽眼中噙着泪,摩挲着妹妹的脸用力的将她抱入怀中, 哽咽着, 「对不起、对不起!」 安吉拉满脸是泪,「你和妈妈走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永远见不到你们了……你能来找我,我好高兴。」 两人相拥而泣,陆远安慰地拍着艾丽的肩膀, 「没事了。」 章淮把手机拿在手中,点进去了几个界面, 都显示着非本人无法使用,他笑了笑,「这东西可比我那个时候先进多了,」用着怀念的语气说, 「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破本子。不过,」他的视线从手机移开,「那个时候它对我可没现在像你这样多的限制。」 唐恬立即反唇相讥, 「那也看拜谁所赐。」 男人轻笑了下,「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被我坑的那么惨,有点脑子,都会对下一任继承者,採取限制措施。」 「能够让它捨弃你,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天打雷噼的缺德事。」唐恬嘴里跟人打炮仗,脚下悄悄踢了下陆远,低声催促,「快走!」 章淮说的是让他们走,没说她也可以走,而艾丽他们知道他太多秘密,难保他不会再起杀心。 陆远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心里的不安越发的浓重,他并不觉得对方大费周章的把他们弄到这里来,会轻易的放他们离开,一咬牙,一把拉起艾丽,「走!」 猝不及防的艾丽被陆远拖着走了几步,回神忙去抓唐恬,急惶地叫道,「一起走!」 两人离的很近,她伸出去的手指几乎抓到唐恬的手腕,但下一秒少女翻手一拧,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避开了她的视线,「回车上、不用等我,回去就走!」 曾经身为特种兵的陆远,在那人饶有兴趣的注视下背后毛骨悚然,发力把两个女人连拖带抱的弄走,「别在这里,不要给她添乱!」 艾丽嗓子眼堵得慌,被陆远拖着,眼睁睁地看着四周熊汹涌而上的黑暗吞噬了少女白色的背影。 数十分钟后三人返回到了地面上,天已经完全的黑了,新鲜空气灌入耳鼻之中,霎时间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第191页 「不行,」刚刚落地,艾丽一把抓住陆远的胳膊,央求着,「你带着安琪拉回车上,我下去帮她。」 「你别发疯了,」陆远大掌如钳抓着她肩膀,怒其不争的低吼,「你会什么?你有什么用?你还没明白吗?那个人是跟唐恬一样的。那不是我们能够介入的领域了!」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她是为了安吉拉为了我们!那人手里有枪,唐恬知道他那么多秘密,他不会放过她的!」 陆远看着艾丽发红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字说,「你带着安吉拉出去,我下去,」他故作轻松的道,「好歹我还有点身手,肉搏的话也能对付他。」 「不行!」话没说完就被艾丽尖锐的叫声打断了,「我不能拖累你。」 两人争执着,谁也不肯让对方下去,安吉拉在旁边抱着自己的胳膊,茫然又无措,眼中含着泪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艾丽跟陆远争执间还要安慰她,「我说过,只要能够救下你,哪怕豁出我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但是我不能连累别人,唐恬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 陆远紧皱眉头,「就算你下去,你也救不了她!」 「但至少我这样于心无愧,如果真的,我们就这样走了,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夜晚的风吹拂了女人长长的捲髮,她的面容坚定没有一丝害怕,在这样的注视下,满腔怒火急的快跳脚的陆远仿佛安抚了,他平静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唿了口气,一如往昔的带着一点痞笑说,「你下去了,我也一辈子良心不安,所以,」他郑重其事的说,「我们一起下去吧,哪怕下方是地狱,我也会陪着你。」 艾丽张了张嘴,面对男人坚毅的面容,如鲠在喉,「陆远,」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着颤,在夜风中迴荡。 「就这么说定了,」男人不容置喙的牵住她的手,另一手摸出车钥匙、钱包等东西,一股脑儿都塞到了手足无措的安吉拉手中,「这是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你姐的生日,这是车钥匙,车就停在监区门口,你出去开着车,沿着铁轨一直走,不要拐弯,不要走岔路,要穿过一个隧道,四个小时就可以到镇上了。」 看他如此郑重地交代后事,还有那句银行卡的密码是自己的生日,艾丽的心像是被戳了一下,又酸又甜。 用力的眨了下眼,甩掉泪水,利索地把自己的随身物品也交给了安吉拉,「去吧,我在外面还有房子,别用你的能力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好好的过一生。」 「不要,」抱着满怀的东西,安吉拉仓皇的流着泪,「姐姐,姐夫,不要下去!」 艾丽和陆远牵着手,两人相视一笑,跳到下井的笼子里,徐徐回到矿井深处。 「别去!」安吉拉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跌跌撞撞跑着来追他们。 简陋的电梯落地,门还没打开,「别回去。」一个陌生的像是烟燻过的沙哑女声,突兀的出现在矿洞的黑暗中。 「谁!」 下面居然还有别人! 两人顿时神情一紧,陆远电筒一扫,不远处好像有一个人,悄无声息躲在拐角处,感觉不到一点活气,只露着白惨惨的半张脸,探头看着他们,「走吧,别回去。你们帮不了她的。回去反而是拖累她。」 上一代生死簿的主人和这一次的主人,他们必须要在今天做个了断。 「你是什么人?」陆远心神一震,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有人在这里,或者是因为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就藏在拐角处,不让他们进来,天井投下的微光和地上的黑暗隔开他们,像是一道泾渭分明的生死界限。 艾丽想打开门,对方远远挥了下袖子,砰的一声,电梯门被关上,明明他们都没有按开关,却开始格格上升。 这样诡异的力量让两人不寒而慄。 那女人仰着头望着格格上升笼子里的他们,轻声说,「回去吧,忘掉这里的一切,忘掉她。」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此各走阳关路,生死不再相见才是最好。 艾丽恍然明白过来,手指一把抓紧铁笼,嗓子干涩,「你是唐恬的人,对不对。」 那人--张宁萱点头,「你们放心,她会没事的。」 随着升降机徐徐的上升,艾丽和陆远的心情却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 两人心里忽然有一种预感,也许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唐恬了。 目送着升降机升出了井外,张宁萱手心凭空浮现一个黑色的毛线团,它抖动毛线,毛线球咕噜噜的在半空滚开,像是织毛衣一样,两只手的毛线不停地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密密的网,把井口封得严严实实,以防上面再有人下来。 做完了这一切,她的余光不经意往纵横交错的其中一个洞口瞟了一眼,身影随即隐入黑暗之中。 大战即将来临。 在黑漆漆的矿洞深处,一丛篝火跃动着,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唐恬说,「你已经被剥夺了资格,你不可能再用得了手机。」 章淮笑了笑,「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用它。」 话音刚落,唐恬出乎意料的看着对方直接把手机投进了篝火之中,高温之下,手机迅速的融化,像是一块泥巴一样软掉,最后成了一滩泥,变成了篝火的燃料。
第192页 唐恬诧异了一下,立刻笃定道,「你毁不了它!」 陈煦的日记本有写过,任凭火烧水淹,甚至用化学试剂想毁掉这个手机,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几天之后,手机会毫髮无损的回到他的身边。 章淮拍了拍手,「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趁着它不在的这段时间跟你说说话而已。」 作为生死簿的前一任主人,他对它的了解自然要比接触手机才短短半年不到的唐恬深得多。 他笑容很微妙,「□□控的滋味,不好受吧?」 唐恬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目的,「你想说什么。」 章淮摊开手,像是一个年长的长辈,温和且包容地看着她,「你的心情,我完全都懂。那些年我也被他操控着,做了许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结婚生子,看着儿孙满堂,可是却被迫要行走在阴间,跟这些恐怖的鬼魂打交道,你应该经常会做噩梦吧。」 唐恬适时地沉默。 章淮目露怜悯,瞭然道,「我那时候整宿整宿的做噩梦。那些厉鬼,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潜伏在你的周围,有向你求助的,有被你拒绝后,立刻狂性大发要杀了你的,还有惦记着你这个身体,随时随地想要杀死你的厉鬼……那些年我遇到的太多了。你觉得手机,他能护到你到什么时候呢?回想你的经歷,是不是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现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你看看社会新闻,几乎每天都有杀人或者被杀的案子。你要面临的情况,比二三十年前我那时候更艰难。反观生死簿,它为了防止你的反叛,故意限制了你的很多能力。」 他意有所指的瞟了眼熊熊跳动的篝火中融化成烂泥的手机,「你手无缚鸡之力,什么能力都没有。而生死簿,只要它什么时候决定换宿主,没了它的庇护,你立刻就会被群鬼生吞活剥了。」 唐恬反驳,「但它救了我的命,我本来应该是要死的人!」 「我知道,」章淮压了下手,语气的安抚的,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久居上位者的轻慢,「这就是它开出的条件而已,让我们听命行事、为它所用的条件。」 篝火的光亮映在他黑沉沉的眼中,像是一簇怒火在跃动,「这根本就是不平等的,换句话说,凭什么我们一定要死呢?」 他一字一字低沉有力,「凭什么有的人就可以一生顺遂、长命百岁?按照生死簿的道理,我们的命运是天命,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我们要早夭而亡,那些人就可以大富大贵,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唐恬盯着他,「所以你不想认命。」 章淮淡笑着解开衣领处的一颗盘扣,「当然,我从来不是认命的人。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我不认命。干农活又苦又累,我住在牛棚里,一天没落下过自学,终于让我等到恢復高考。」 「我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即将有光明的未来。我为什么要认命?隔壁邻居的女儿被人杀死了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回我的住处取自己的旧笔记,他们凭什么找不到犯人就对我屈打成招?」 「我不服,」语气是云淡风轻的,中年男人眉宇间却透着股阴翳,这让他瘦削的面容看上去更加阴鸷,「我在这里下井劳作,忍受狱警的打骂,我没有放弃过伸冤。我相信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能够还我清白。可你看看,」他一手指着自己胸口,口口声声道,「我等到了什么?剖心而死!要不是答应跟生死簿缔结契约,章淮早在三十年前就死在这里了。」 唐恬不置可否,就算当年他真的无辜,生死簿选择了他之后,将心比心,他理应走上为死人伸冤的道路,他却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心里这样想,面上唐恬显出悲悯无奈的神色,「不管怎么说,生死簿还是改变了你的命运。」 章淮斩钉截铁,「我说了,我从来不认为它救我。生死簿看天命,它看得到的命,故意在这等着我。把我害得那么苦,我为什么要谢他。」 「受制于人的十多年,我受够了!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财富,我想要权力,我在它那学到很多东西,跟你不一样,那些是我的知识,即使他剥夺了我沟通阴阳的能力,可是我还是可以看风水,我可以测算未来。我凭着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这步,就算再有权有势的人在我面前也只能像是狗一样跪着求我给他们算命改命。」 他看着唐恬眼中热切,伸出手掌,「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跟我一样,长生不老,我们可以一起坐享这滔天的财富,泼天的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更。 大战什么的,最苦手了。 第86章 夜的第十章 这话说的, 要是一般人定然十分心动。 唐恬心思一动,「你说你算得了未来?那现在的情况你算到了吗?生死簿选择我作为接替你的人。」 章淮意味深长,「生死簿怎么到你手上, 这件事有些出乎我意料。不过你并不是它选择的接替我的人。和你结阴亲的那人,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姓陈, 那小子才该是下一任宿主。」 唐恬心里一突,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走马灯似的飞快闪过。 陈家算命得到的箴言、16岁时陈煦意外拿到手机,远渡重洋又被叫回来,被人害得溺水而死……
第193页 「是你, 」唐恬呓语般轻声说,「你算到了下一任宿主是谁,在对方还没有长成的时候, 就已经去他家下了箴言, 然后在幕后推动着。你知道他总会有死的那一天,他的兄弟、他的父亲,迟早会下手,毕竟他们对你算的命深信不疑。就算他们下不去手,你也会动手。」 章淮但笑不语。 唐恬摇摇头, 「可就算你害了这一任,生死簿也能去找下一任。你杀的完吗, 这世上人那么多。」 章淮说,「选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生死簿归根结底是一种异能量,需要与之频率相吻合的人才能用的了。至阴时刻出生的人是最基本要求,且要经受过苦难的磨砺, 要有坚韧不拔的品格。它也会用各种办法和试炼,去考察宿主。虽说生死簿的主人百年换一次,有些年份没有合适的, 宁愿空着也不会轻易找上人。」 章淮手持烧火钳,低头扒拉着炭盆里的煤,让火烧的更旺哔啵作响,「本来我算着陈家那小子死了,生死簿得空好几十年。没想它耍了阴招,用冥婚让你们两个联繫在一起。」 他看向唐恬,语气是长辈般的温和安抚,「被死鬼缠着的滋味不好受吧,我都明白,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解除这个婚约也好,让那个缠着你的厉鬼永世不得超生也好。你相信我,我会给你自由,生命,财富,你想要的一切。」 唐恬看上去脸色毫无波澜,一双黑漆漆的眼像是深不见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手机设计了让她穿越回过去,跟少年时候的陈煦认识有了牵绊。若是没有这一茬,如果没有喜欢上陈煦,对方也不记得她的话……她也是绝对不想有个自己无法控制的厉鬼在身边。 章淮的确能算命,然而纵使他能算十步、百步,手机每次都比他多算一步!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啊。 唐恬似不经意抬手撩了下耳发,态度显得有些松动,「可是我也没办法拿手机怎么样,一旦我反叛的话,它也会像抛弃你一样立刻抛弃我,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章淮见她如此,笑了笑,胸有成竹地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跟你单独谈话的原因。我手中有枪,我晓得你身边有厉鬼,我们待会儿可以假装打斗一场,然后我放你离开。接下来,你就继续按照它的吩咐,去执行任务也好。」 唐恬说,「可是任务总会有执行完的一天。」 章淮大笑,「这就是我想和你联手的目的。我要用阵法来续命,这个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失踪,我有阵法、有钱可以买无数废弃的地方,我的阵法就可以不断的延续下去,除了国内,还有东南亚、还有全世界。在很多地方,人命没有一叠钱重要。多的是人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的生命!」 他的每个字都重重砸在唐恬心上,火星四溅,鲜血横飞。她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具具四分五裂的尸体、死不瞑目的魂灵,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章淮继续道,「我可以用阵法延续生命,长生不老,而你按照手机的吩咐,可以不断的做任务,为你自己续命,提升你自己的能力。我永远死不了,而你永远做不完任务……太完美了,这是双赢!」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唐恬反问,「你说能够帮我摆脱它,但我还是受它摆布。」 章淮说,「短期内就如你所说,没有了它的支持你也要跟我一样,靠着这个阵法续命,而下一任宿主还会追杀我们,所以方法就是,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们俩就像光明和黑暗。彼此僵持着,此消彼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等到你完全获取了它的信任,相信我,我会帮你摆脱它,至此你就彻底自由了。即使它再找来宿主,也没人能抵得过我俩。甚至我们得到它的能力后,逆天改命,我们才是生死簿,然后毁灭它……一劳永逸,对我们才是最好的方法。」 唐恬已经完全了解了对方的打算,心中感觉到了一阵惧怕。 这人的算盘打的真是长远,要是普通人的话在这样一番遭遇之后,说不定会心动,能够反客为主利用手机为自己续命,能够解除婚约,不让厉鬼再缠着自己,普通人都会这样选择。 但是…… 唐恬笑了,她惨白如纸的脸,笑得鬼魅森森,「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自己觉得见识过很多人性的善与恶,出了社会也遇到了一些鬼怪。有时候真的想说,人心比鬼怪更可怕,你让我见识到了这一点。」 章淮笑容微敛,「你什么意思?」 唐恬说,「你给的诱惑的确很大,我都有点心动,可是你想错了一件事情。」 昏暗狭长的甬道内,在少女身前,漆黑的铺满煤渣的地面,缓缓升起股水柱涌动着,汇聚成一个人影,它抬起眼,那脸是溺水之人的青绿髮白。 它摊开修长的手指,一团黑红色的血浆一般的东西涌动着,在掌心蠢蠢欲动,它眼中暗若泼墨,死气沉沉,稳稳地伫立在唐恬的身前,将她庇护在身后。 章淮这人视陈煦为大敌,自然一直暗中关注着陈家的事,也是见过陈煦照片的,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显出一丝不可思议,「你们是一伙的!」 不过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立刻平静下来,几乎是带着一丝嘲讽,「你个活人,怎么,还真愿意跟死人结阴亲?这世上大把青年才俊,随你挑选,你的眼光,啧。」
第194页 他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算了,你要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继续跟他绑定,我不会管你们的关系。」 即使面临现在的境况,他也没放弃如意算盘,低沉的声音宛如恶魔的耳语诱哄着,「你看,看看他,生死簿眼睁睁看着他死!居然都没救他。你不恨吗,他不恨吗。你不想为他重塑人身吗?你不想让他长长久久的陪伴着你吗?生死簿是不会这样做的,但是我可以,只要我们俩联手,最后再说一次,你想要的都会有!」 唐恬笑着,轻轻抬起了眼,「那如果我说,我想让你死呢。」 声音本来极轻若耳语,到最后几个字突然又重又急,而在那个死字刚刚出口的瞬间,章淮脸色瞬间一冷,想也不想举枪即射,连续扣动扳机砰砰砰几声,精准地打在了唐恬胸口、脑袋,直到手里子弹打完,枪管热的发烫。 血花四溅,唐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直接爆头,脑浆迸溅,她直挺挺向后躺在地上,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洞内太暗了,章淮没有看到,明明应该已经死了的少女,倒地后血液却并没有继续流出,而是刚刚流出身体就变成凝固的暗红色。 与此同时,陈煦面沉入水,如闪电般冲到了章淮身边,五指成爪手狠狠抓向对方的脖子! 尖利的指甲眼看着要把男人脖子插个对穿,却在离他还有咫尺距离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弹开,章淮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外套敞开对着陈煦,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血色书写的符纸! 炫目的金光刺的陈煦发出一声戾气十足的尖啸,被符光照到的身体被烧灼出阵阵黑烟,它原本凝实的身体部分地方都变成了虚影,不得不后退隐入黑暗之中。 章淮笑的轻蔑,「蠢材,我怎么会没有准备而来。」 唐恬目前还只是普通人,他自然有对付的办法。至于她的那些鬼怪。 章淮不疾不徐从贴满符纸的衣服内随手撕下数张掷在半空,嘴里念念有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惨叫哀嚎,那数张符纸中钻出厉鬼若干,或红衣带血,或青发碧眼,皆面目狰狞、七窍流血。 它们甫一钻出符咒,争先恐后袭向陈煦,恨不能把它生吞活剥了! 章淮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幕,「生死簿把我除名后,还封印了我的很多技能。正规的符咒我是不能使用出来的,不过我自创了驭鬼符,凡厉鬼都能为我所用。我把它们养起来,像养蛊一样,现在留在我身边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厉鬼。怎么样,滋味好受吗。你马上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群鬼唿啸着把黑影湮没在其中,阴气浓郁的快要把篝火给压灭了。 章淮大笑,点燃了一支火把举在手里,朝隧道出口的方向走去。 路过唐恬的尸体身边,原本应该死掉的人忽然弹了起来,抱着他小腿恶狠狠地撕咬下一大块肉! 「你没死!」章淮一脚踹飞少女,捂着血淋淋的腿痛的额上冷汗直冒,就看着被他踹飞重重砸到对面矿壁的少女,四肢扭曲反转,被开瓢露着半个脑花的头转了180°,面对着他呸掉他的腿肉,「噁心。」 「你不是活人!」章淮反应极快,从携带的符纸中扯下数张按住伤口,对方咬的深可见骨,而且阴气迅速沿着血肉蔓延,眼见着半条腿颜色变的灰败腐烂。 符纸减缓了腐坏的速度,但死气还在蔓延,若不在一定时间内彻底拔除,他就会被尸毒钻心而死! 章淮一咬牙,扯下更多的符纸唤出厉鬼射向「唐恬」,「你不是她、你是什么人!她在哪里!」 「你来找我呀,嘻嘻。」 张宁萱的嘴里吐露唐恬的声音,它纵身扑上,和章淮放出的鬼怪厮打成一团。 「装神弄鬼,你给我出来!」事情的发展出乎章淮意料,他心中更恨,就是怕给时间让她壮大,他才迫不及待想要除掉对方。 没想对方离了手机,还能有这样的手段! 「你出来!」火把飘摇,照的洞内时而昏暗时而明亮,章淮对着几个相连的甬道连开数枪。 「你有准备,我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唐恬的声音就像是从矿洞的其他地方发出来,让人找不到方向。 章淮举着枪,铁青着脸在矿道中疾跑着寻找唐恬,「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今天必须做个了结! 黑暗中一个女鬼尖啸着扑了过来,章淮撕下符纸,召唤出的鬼怪挡住了对方的攻击。他再跑,带着「嘻嘻」怪笑猴子一样灵巧的鬼魂攻击又至,他只得再用符纸。 唐恬那边的鬼魂战斗力极强,以一对n,死气沉沉极其厉害的水鬼,黑髮漫天飞舞的红衣女鬼,还有无头的拿着斧头的男鬼,干瘦矮小的老头…… 它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疯狂地撕咬着他召唤出来的鬼魂们。尖利带血的指甲把一个小鬼活生生撕成两半、飞舞半空的黑髮汇聚成一股股如矛一般扎进哀嚎的鬼魂胸腹,把它们吸干成灰,猴子般灵活的小男孩的鬼魂咯咯笑着在群鬼中跳跃,掰着对方的脑袋喀嚓拧下来,当球一样的踢给一个无头的男鬼…… 眼看着他携带的百鬼符越来越少,章淮背心都被汗浸湿了。 怕自己遭到反噬,所以他不会亲自动手去培养怨气深重魂魄,都是交给了他的徒弟去做。他手里的百鬼是直接封印的,其中也有兇残的厉鬼,但跟身经百战,又有自己的意识的唐恬的鬼魂相比,打斗起来并不占什么优势。
第195页 自己的鬼怪只有三分之一了,而对方的厉鬼在吸收他的鬼魂之后气势大涨,章淮朝着出口方向奋力跑去,没有关系、只要他出去了,下一次绝不可能给对方机会! 「听说你在找我。」不远处就是天井投来的光,身在漆黑甬道里的章淮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条件反射地扑地一滚,火星四溅砸在岩壁上,他寻觅许久的少女,立在他身后,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扯起殷红嘴角,鬼气森森,「捉迷藏玩的开心吗。」 在下矿洞的时候,唐恬以防万一,先把所有鬼怪都召唤了出来,让大部分蛰伏在黑暗里;又用轻颜美鬼app,给张宁萱换了她的脸,就是在她丢出手机,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好安吉拉身上时,悄然跟蛰伏在黑暗中的张宁萱换了位置。 并非贪生怕死,而是她清楚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她,和她手上的手机。 直到最后的对战,耐心等待章淮所有手段都使了出来,看对方也快要逃出去,她赶忙出来阻拦。 洞内,鬼怪和鬼怪还在激烈厮杀,而活人也有属于他们的对战。 刚才避开时□□落在地上,章淮想也不想扑过去捡,唐恬手中利斧挥出唿啸风声反射一线铮亮光芒,后者瞳孔一缩,落地的斧头几乎擦着章淮勐地缩回去的手指尖。 一击落空,弯着腰的唐恬提斧再砍,男人眼中凶光一闪,一脚狠狠踹上她手腕。 章淮是练过的,这一脚极重,唐恬只觉得喀嚓一声,右手腕处剧痛袭来,手里的斧头也被踹飞,落的老远。 普通人条件反射会捂住受伤的右手,唐恬也算是战斗经验丰富,硬生生忍着钻心的疼,左手从裤腰抽出雪亮的匕首,一刀扎入章淮腿上! 黑暗中,视野极暗完全是捉瞎凭藉本能在厮杀,男人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他杀红了眼,一掌抓住唐恬欲抽刀的手,指骨用力到根根凸起发白,发出咔咔声响。 他手劲大的唐恬只觉被把铁钳子死死钳住,扯又扯不出来,与此同时章淮的左手也对着她的脖子扼了过来,两人一个半跪在地一个因伤腿而坐着距离很近,如果脖子这种要害落到对方手中,只怕当场要没命! 危急时刻,唐恬勐地矮身,一口伶牙俐齿狠狠咬住男人握着她拿刀的右手背,这一避躲开了对方扼来的手,同时叼住手背那块肉用力一甩头,只听撕拉一声,伴随着男人痛苦的嚎叫,一大块血淋淋的皮肤被硬生生撕了下来! 受痛的章淮下意识缩回手,唐恬一鼓作气,从他小腿抽出,手腕一转刀尖从竖着改为横着,毫不停滞地斜刺向章淮的肚子! 这番动作实在太快了,任凭谁也想不出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有着如此丰富的战斗经验。 章淮头皮发麻,心中恨极没有更早对她下手,这样近的距离后躲已经来不及,他胸膛的皮肤都能感受到刀尖扎入的冰凉刺痛,曲膝向上一抬,重重撞在唐恬伸出的小臂上,唐恬持刀的手被撞歪,顺着他胸口到肩膀划出一道血线,刀尖移出了肩膀,落了个空。 血花飞溅,由于惯性唐恬几乎扑到章淮怀里,后者抓住这短暂的空隙,大掌如钳勐地捏住她细长的脖颈,向后摁倒,右手也加了上来死死掐着她,全部身体重量也压了上来,恶狠狠地咒骂,「去死、给我去死!」 后脑勺着地喉咙又被扼住,氧气顿时不足,大脑发晕,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唐恬咬着牙去掐、去扣、去掰他的手,两腿更是又踢又踹,可男女力量本就差异巨大,章淮风光大半辈子,临到头在这个他瞧不起的小姑娘这几次受创,发了恨要置她于死地,用力的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起。 唐恬的指甲把男人的手背抓的鲜血淋漓,他却完全不觉得痛,眼中闪着兇残的光,面部扭曲。 唐恬喘不过气,连喊都喊不出来,力气迅速流失,她的挣扎慢慢变小、直到微弱,睁大的眼流出一行血泪,像是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一样,彻底不动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啦。 第87章 夜的最终章 「叫你跟我作对!活该!」察觉到手下没了动静, 章淮咒骂着,为防像之前那样阴沟里翻船,还特意拧断她的脖子, 直到确定对方真的死透,才力竭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没来得及喘口气, 脖子忽然一凉,他惊骇低头,看到自己脖子飙出一股血柱,漫天喷洒。 他捂着脖子, 不可置信看到面前本来应该死透的少女,脖子左右晃了下发出喀嚓声,她手中的匕首淌着血, 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 擦着脸上被溅满的血污。 「你、咳!」章淮已经说不出话来,少女仿佛明白他的震惊,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接好的脖子,「符纸么,我也有。」 临行前用绝大部分的生命点数在鬼使神差app换来的「替死符」, 此生只能兑换一次。生死簿出品,童叟无欺。 她知道自己的战斗力对付普通人还行, 对付章淮这种老奸巨猾的傢伙,还是要多留后手才行。 就是现在她还剩下不到十天的生命点,这次要能侥倖活下去,接下来就得疯狂做任务了。 带着热气的鲜血从男人指缝里汹涌而出, 他眼里蒙上一层死气,他也晓得自己活不了了,挣扎着从衣兜里摸出个小小的黑色钥匙扣一样的东西。 糟糕! 唐恬心中警铃大作, 脚下一蹬整个人扑过去抢,而对方已经按下了那东西,他喉咙发出咕咕血流的声响,嘴角咧开化作一个疯狂又绝望的大笑!
第196页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地动山摇! ------------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在驾驶座上的陆远勐地惊醒,后座依偎靠在一起的姐们俩还不知所措,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比一声大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 「是爆炸!」陆远手按到车门想打开,勐地感觉到连环爆炸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监狱区火光沖天,原本就植被繁茂,火熊熊燃烧起来,一下就蔓延开来。 在深山里遭遇森林火灾可不是开玩笑的,眼瞅着热浪逼近,整个监狱火焰沖天,把夜晚都照亮成白昼,四周温度攀升。 「姐姐!」安吉拉无措地抱紧艾丽的胳膊,艾丽死死咬着嘴唇盯着紧闭的监狱大门,他们留在这里想等唐恬,可是这么勐烈的爆炸,她能活下来吗。 「艾丽,我们要走了。」陆远担心地看着她,火焰已经从监狱区域向外围辐射开来,再不走他们就走不了了。 「再等等!」艾丽一眨不眨盯着入口的地方,陆远催了几次,她都让人等等。安吉拉担忧地看看后视镜里陆远紧皱的眉,又望望姐姐含泪的眼,默不作声地安静陪伴着她。 「不能再等下去了!」火光沖天,热度已经快要侵袭过来,陆远一咬牙,脚下油门踩到底,汽车如离弦之箭一样飙射出去,「等一等!」艾丽失声尖叫,泪眼模煳,手攀附着车门,哽咽着恳求,「再等一下、她肯定能出来的!」 陆远硬起心肠没有理会她,油门踩到底一路狂飙,监狱的高墙铁壁很快被远远甩到身后,在艾丽眼中越来越小,直到彻底被火光吞灭。 被沖天火焰烧着了一般的夜空,亮若白昼,这样的场景在很多年后还存在在艾丽的梦中。 ---- 唐恬没有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掉入了尸洞,更没想到章淮做事那么决绝,死都要拉人垫背。 在临死之际,章淮的笑容依旧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蔑,仿佛在说,生死簿能让她起死回生,那粉身碎骨连个渣都不剩,还怎么让她復活! 唐恬心中把他骂了个祖宗十八代,章淮毫不犹豫按下了□□,旁边的矿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她被冲击波给掀飞,四面八方都在掉落碎石。 这洞内还储存着不少煤炭,爆炸响起后火燃了起来,引燃了煤矿,顿时到处都火光四起,唐恬被轰到另一个洞内,恰好是这里堆放尸体的尸洞。 一具具或缺胳膊少腿或被开胸破肚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唐恬掉下来时不知踩到哪个倒霉蛋的腿骨上,脚下一歪趴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爆炸声震耳欲聋,一波接着一波,整个矿洞几乎要塌陷,上方无数石头滚落,唐恬抱着脑袋,只觉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大小小的连环爆炸声已经密不透风,章淮这王八蛋不知道对这监狱藏着多少恨意,到处都埋了□□,引起了连锁反应。 烟尘瀰漫,唐恬耳朵快被爆炸给聋了,她趴在地方捂着流血的耳朵,然而嘴唇、口鼻、眼角,血液汹涌而出。 「陈煦,我快要来陪你了。」自知逃出无望,灰头土脸的唐恬自言自语般低笑着说。 一个黑漆漆的鬼魅般的突然破墙而出,身影覆在她身上,像是伞一样撑开挡住上方不住掉落的石块,仿佛无言的拥抱。 「陈煦你来了。」脑袋快被震昏了,唐恬侧身蜷缩着,紧闭着眼,唇畔牵出一丝微笑。 死前能有他陪着,她没有遗憾了。 下一刻,在爆炸声中她所在的这座矿洞,轰然塌方,形成一个直径长达数百米的巨大坑洞。 意识模煳中,她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 周围热浪逼人,她动弹不得,像是穿梭在黑暗甬道里,下方无数双手,在拖着她往上。 她极力挣扎着醒过来,看见自己被陈煦包裹的像个蚕蛹一样,而下方是一双双白骨嶙峋的手,它们托着她,一双手交给一双手,把她一点点挪动着,在密不透风的泥土里挪出一条生路。 几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等脑袋彻底钻出泥土,闻到空气中草木燃烧的气息,她本能地贪婪地唿吸着,陈煦像是拔萝蔔一样把她拉出来抱在身前,一下下轻拍着背。 「咳咳」搂着男人脖子,喘息了几口顺过气,她看到地面一双双白骨嶙峋的手张开着,仿佛盛开的莲花,极力伸展向天空,向着它们渴望的自由天地。 唐恬点点头,仿佛无言的承诺。 那些手骨哧熘一下,钻回了地下。 地底深处埋藏的煤炭因爆炸点燃,这一片会燃很多年,成为真正的寸草不生之地。 作恶之地将化为虚无,束缚的魂灵也会获得解脱。 解决了此间事,「陈煦,」唐恬勐地抓紧男人胳膊,「宁萱它们呢?」 鬼影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唐恬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章淮死了,他放出去的符纸也被火焰烧烬,那些厉鬼很快会消亡。 监狱和矿区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不能再原路返回。 陈煦看了眼后方森林,抱着她走入,不多时绕道回到了有着铁轨的道路上。 这里有个牌子,唐恬记得路过过,只要一直沿着铁轨走,就能走出这里。 「放我下来吧。」唐恬拍拍陈煦结实有力的冰冷胳膊,后者顺从地放手,她跳下来,擦了擦脸上沾染的灰,看着自己一身白衣都变成了黑衣,喃喃道,「这还真是大难不死。」
第197页 忽然感觉外套口袋一重,她摸出来,黑手机静静躺在掌心,她有种失而復得的心情,吐槽道,「事情都结束了你才滚回来,这个懒偷的可以啊。」 手机乖巧装死,震动了几下弹出条消息。 【恭喜完成云山监狱任务。奖励24000生命点,奖励灵王争霸赛节目组及论坛所有权……】 「你这是奖励还是发布任务啊!」重逢的喜悦没几秒,唐恬只想把这个进了水的手机丢掉,用脚指头都想得到,继承章淮创建的论坛和节目组,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事,意味着更多事做。 --比如主办比赛,挖掘真正有本事的好苗子。 来不及看下面更多的奖励,她打开午夜诡话app,看到大家都回来了,虽然都是代表重伤红色或者黄色的图标,唐恬庆幸还好没有失去一个伙伴,心中松了口气。 这一战,它们的等级又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叮咚,设置的闹钟忽然响了。秒针刚刚跳到了12点整上。 唐恬扫了一眼,温柔了语调,【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播糖糖。】 又到了直播的时间。 话没说完,一声鸣笛刺破黑暗的鸡精,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声响一列熟悉的绿皮火车唿啸而至,前面的车厢里坐满了人,有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有穿着土黄色囚服的犯人,火车稳稳地停在了唐恬的面前,推拉的门自动打开。 唐恬牵着陈煦走了上去,里面坐满了人,他们默不作声看着她。 唐恬找了个空位,火车缓缓发动,她握着手机轻声述说。 「今天我要给大家带来的,是一个发生在三十年监狱的故事。」 「什么是恶,什么又是善。善恶之间的争斗,我想永远不会有结束。」 火车的鸣笛成了这次直播的背景音乐。在讲完今天的故事后,她照例接通热线,「你好,你有什么想和我们分享的吗。」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想回家,我妈还在家里等着我……」电话里,传来一个少女撕心裂肺的哭泣。 「别怕,我这就去找你。一定带你回家。」 坚定的话语有着熨帖人心的力量,声音扩散在空气中,被唿啸而过的列车带出去很远,迴荡在更广袤的山河天地间。 那些无助徘徊在世间的亡灵,一定会听到的。 唐恬记得这条路没有岔道,而没多久列车忽然开始降速直到停下来,她站起来下车,看到原本的铁轨旁有了一条新的路,延伸到看不见的森林尽头。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你的怨恨、你的执念,我听你述说,我为你解开,」她下了车,站在铁轨旁目送载着一车犯人的绿皮火车沿着岔道,驶入雾茫茫的黑暗之中,「我是糖糖,我在这里等你。」 「我们下期再见。」 退出午夜诡话app,收起手机,唐恬踩着铁轨而行,「陈煦,我们就这样走出去吧。」 陈煦牵着她的手,任由她踩着小步走在铁轨上。 她也不觉得疲惫,嘴里不停地讲着小时候的事,「我以前住的福利院门口也有条铁轨。我们也爱在这上面玩,看谁走的远,不掉下来。」 「捡了石子玩游戏,我可厉害了。」 她津津有味地说着,也不在意另一个人听了没半点回应。 一个愿说,一个愿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穿过一个个隧道,终于到了快要出去山林的最后一个隧道。 隧道不长,里面一片漆黑,唐恬进去就感觉眼睛仿佛瞎了,她在铁轨间慢慢走着。 没关系,有他在旁边扶着,无论如何不会摔倒的。 走到一多半的位置,唐恬远远看到洞口处有一线光亮,越来越明亮。 等踏出隧道,天光乍现,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天亮了。」 无论再漫长的黑夜,终有过去的一天。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下面两章是番外。 谢谢大家对我的等待,希望这篇文也让你们看的开心。 接下来我要去忙三次元的事了,下一篇可能一年、两年后再开了,会默默地存稿的。 希望还能有一天有缘见到小可爱们。如果觉得这篇文还行,也麻烦帮我安利一下吧哈哈哈。 预收文:《我在人间那些年》 我在人间那些年,只愿与君再相见。 小妖苏棠梨平生有三愿。一愿能从这镇妖塔下逃出生天;二愿仇人千刀万剐死的早;三愿灵隐观倒猢狲散。 没想一觉醒来已是百年后,愿望居然都已实现? 萌萌小妖在人间的爆笑日常,类似夏目友人帐的治癒风~ 第88章 番外一 在一年四季风和日丽的大理, 一场热闹的草坪婚礼正在举行。 参加这场婚礼的客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新郎的亲朋好友。艾丽一身洁白的婚纱,衬得她美艷不可方物, 如日光一般灿烂生辉。她笑的很美,在流淌的乐曲声中, 手捧礼花,款款走向台上微笑注视她的新郎。 自那日离开云山小镇已经过去了三年。 当初因为爆炸,他们从森林中开车出来回到了镇上,原本想补给之后再回去找唐恬, 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里面的爆炸惊动了当地的政府,一辆一辆的消防车唿啸着穿过隧道进入那边,入口被封锁, 他们没有办法进去。
第198页 那场大火足足烧了大半个月才终于熄灭, 据说地底深处的火星还在跳动着,那一片都成为了封锁区,无人敢接近。 整个监狱则是化为了灰烬。得到消息的时候,艾丽沉默了,陆远安慰她, 「没事的,她一定在大爆炸之前就逃了出去。」 他们在镇上又等了几天, 还是没有见到唐恬的身影,便不得不离开了。 他们想尽办法,终于找人做了特殊的眼镜。只要安吉拉戴上,便不会再读取别人的心声。 安吉拉考了大学继续读书, 艾丽和陆远成为了旅行博主,一边到全国各地行走,出书、接广告来维持日常生活。 这里面固然有他们自己兴趣爱好的原因, 也是因为始终不放弃,希望能够再见到某个人。 三年过去,这一次他们来到了陆远的老家云南。艾丽发现自己怀孕了,再过几个月他们即将迎来他们的宝宝。 陆远为了弥补当初匆匆结婚的遗憾,给她补办了一个草坪婚礼,知道艾丽家除了妹妹没有别人,还特意选在了暑假的时候,把安吉拉接到这里来。 今天就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两个人举行了的并不盛大却很温馨的婚礼。婚礼结束,大家在草坪上享用自助午餐,艾丽返回酒店房间在化妆师的帮助下换衣服、补妆,陆远则是迫不及待地拎上酒瓶去见他久未见面的战友们。 草坪上放着轻松的歌曲,人们一边享用美味的食物,每个人脸上洋溢着欢乐。 「安吉拉,帮我拿下那对蝴蝶的耳环。」 「好的。」 安吉拉去找姐姐要的首饰,房门忽然被敲响。 「来了。」她拿着耳环去开门,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出现在面前。 一个女生,把类似香囊一样的东西递到她手上,「你好,麻烦替我跟艾丽道一声恭喜。」 「……谢谢。请问你是?」见过送红包的,没有见过送香囊的,安吉拉愣了一下,手机忽然响起来,是姐姐在催。 「找到了,马上就下来。」 视线从手机上抬起,面前空无一人,好像刚才并没有人来过。 「奇怪。」 拿着香囊,安吉拉去找艾丽,「刚才有个人送这个来,点名说给你,她也没说她的名字就走了。」 「是谁呀?」艾丽奇怪,她在这边又没有认识的朋友。打开红色的香囊,一枚黄色的平安符落在了掌心,符上繫着条很长的红绳,看样子是让人系在脖子上。 这样特别的项鍊让艾丽愣了一愣,忽然激动起来,抓着安吉拉的手追问,「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女生?长头髮,瓜子脸,皮肤很白?」 安吉拉点了下头,「是啊。」突然想到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叫道,「是她!」 安吉拉刚才没想起,是因为跟唐恬只在昏暗的矿洞内见过一面。 这下艾丽连衣服也不换了,不顾化妆师、摄影师的劝阻,提着长长的礼服裙追出去到处张望,可是草坪上,熙熙攘攘的客人里并没有那个冷清的、习惯独来独往的女生。 「姐姐!」安吉拉赶紧追出来,「可是真的是她吗?当时的爆炸那么大,她看上去一点伤都没有,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年轻。」 艾丽紧紧握着平安符,「是她,一定是她!」 这里没找到人,她迫不及待的去找陆远,把陆远从战友堆里拉了出来,陆远看着她眼角泛红,激动的样子,「怎么了。」 「她来了!」 不需多言,陆远一下反应过来,「在哪?!」 艾丽摇头,有些哽咽,「没找到,送了东西就走了。」 「艾丽,」陆远握住艾丽的手腕,当初唐恬为了救安吉拉把自己留在了那里,之后生死未卜,一直是两人多年的心病,他看着平安符,「我俩没有认识的其他会懂这些的朋友,肯定是唐恬。」 「来了连个面也不见就走。」艾丽有些失落,陆远揽着她轻拍了拍,「我想她是为我们好。」 行走在阴阳之间的人,唯恐和他们有太多的羁畔,反而牵连了他们。 来道喜的贺礼是小小的一张平安福,但两人可不会小瞧,这东西的珍贵是比再多的金钱也比不过的。 艾丽深吸一口气,「我会好好收着以后,以后让我们的孩子随身佩带的。」小心放回香囊,让安吉拉帮她先收着。 艾丽心中像放下了一块大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你说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大概还是做着那些事儿吧。」 「我们还会再见吗?」 「一定会的。」陆远笃定道。 艾丽笑着依偎在陆远肩头,两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野,延伸到那边的山头。 安吉拉摘下眼镜,那双沉静如水的眼映着他们的背影,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印入心里。 ---------------------- 「喂,你们有听说过一个叫做勐鬼夜话的电台吗?」 「没听过。」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听电台,老土。」 「这种名字的电台以前很多,讲鬼故事什么的,现在居然还有啊,有点怀念。」 …… 苏小北一目十行的浏览着自己发帖下面的回覆,几百条留言里面大家嘻嘻哈哈,有吐槽的有共同怀念以前的电台节目的,有发帖讲鬼故事的…… 就是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听过这个电台。
第199页 「真的是我的幻觉吗。」苏小北掐了掐自己的脸。 上周末跟男朋友吵了架,一时冲动她独自在家吃下了过量的安眠药,迷迷煳煳之际,本能挣扎着不想死了,拨打电话求救,结果不知道怎么按的,居然打开了手机自带的从未使用过的电台app。 电台给自动连接到了一个叫做「勐鬼夜话」的栏目,电话里传来一个干净清澈的像是汨汨流水的女声,「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的主播糖糖。」 「这一档栏目,如果你能够听到,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我们栏目的宗旨是,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绝无虚假。您的痛苦,悲伤,遗憾,都请告诉我,我们倾听你的痛苦,解决你的执念,消除你的怨忿。」 过量的安眠药刺激着苏小北本就虚弱的肠胃,她从沙发上翻下来,胃里翻江倒海,呕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残存的药效让她晕晕乎乎的趴在地上,似睡非睡之际耳边一直萦绕着那个主播的声音。 这个声音很特别,就像有人坐在身边,温柔地对你述说,每个字都落进心里;她讲的故事也很特别,说是每个故事都是真实鬼故事,讲的一波三折悬疑重重,引人入胜。 「今天要讲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荒芜的小山村。这里又被人叫做鬼村,常年几乎看不到个活人出没。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受人嘱託。」 「从我家到那个小村,需要两天时间,那里不通公路,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搬了出来,村里几乎荒了,也就没有修公路的必要。这个地方连地图上都没有,我费了很大工夫才进到山里,到那个小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下着小雨,雾气蒙蒙。」 「村里静的跟没有活人一样,大部分的房屋因无人居住年久失修而衰败,我找了好一会儿几乎走遍了村落,才找到一户亮着灯的人家。那屋子还算维护的不错,主人还在二楼窗户上贴了各种样式的窗花,有些花样我从未见过,看上去主人极为手巧。我以为这家有女人,便敲门请求借宿,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看到对方,我有些惊讶。」 「那是一个有残疾的中年男人,嘴歪眼斜,一条胳膊袖子空空落落的,腿却异常粗壮,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但那人很好心,听说我是徒步爬山迷路,误入这里,就让我借宿一晚。还提醒我晚间小点声,家里有个老母亲住在二楼上,容易被吵醒。我自然答允下来,等简单洗漱完了,那人去了一楼自己的房间睡觉,我打算在客厅坐椅子上将就一晚,结果听到楼上传来剪子的响动,一直窸窸窣窣不停,在剪着什么东西。但明明二楼没有亮起灯,对方是如何在黑暗中视物的?」 「我看看紧闭的那家男主人房门,决定偷偷上去看一眼。我放轻脚步,蹑手蹑脚上去,二楼没有隔间,就是很大的一个屋子,开着门正对着楼梯,我不敢开灯怕打扰到对方,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到屋里坐着个头髮花白的老妇人,佝偻着背,在黑暗中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拿着布一样的东西,咔咔在剪,还不时调换布的位置,看上去像是在剪窗花。」 「难道对方是瞎子,习惯了在黑暗中干活?抱着这样的疑问,我悄悄靠前,结果看到顺着剪子和她的手腕,什么东西在淌着,滴答滴答落到地上,是血!」 「定晴一看,她剪的根本不是什么窗花,而是人皮!」 一句人皮,苏小北脑子里一个激灵,居然被吓的清醒了几分。她踉跄着跑去洗了个脸,又喝了很多水,总算人不再昏昏欲睡,虚弱地躺回沙发上,手机还在播放着女主播鬼魅森森的声音。 「我连忙后退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熘下去,刚退了两步,忽然发现原本应该已经入睡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站在楼梯口,手里握着把镰刀,面无表情看着我。而屋里那个剪人皮的老妇人,怪叫一声抓着剪子就朝我冲过来。情急之下我翻窗跳下二楼,匆匆跑了出去。万幸的人,那家人也没有继续追我,我不愿再借宿,转而潜入那些荒废的屋子,企图在里面搜寻到这里荒废的真正原因……」 之后苏小北半梦半醒,迷煳间跟着主播好像亲身经歷她的所见所闻一样。 女主播在那些荒废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些老照片,奇怪的是这里很多人都身有残疾,或面目丑陋。之后在村里的祠堂,她还找到一本破旧的记录村里大事的纪实簿。那上面说村里十年前遭遇了一场大瘟疫,家家抬棺户户出殡,怪不得好多屋子门口都有花圈和白幡。她又遇到了前来祭拜的那个残疾的男人,她误以为对方还想袭击她,于是先下手制服了男人。没想对方其实压根没想伤害她,还让她赶快离开这儿。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对方吐露了一些实情。 以前交通不便,这个大山深处的村子长期与世隔绝,这里的人世代近亲结婚,后来孩子出生大多都有智力或者外表上的残残疾。 之后村长见这样下去,村人迟早会灭绝,加上那个时候慢慢有了可以下山到外面去的机会,村人就逐渐干起了另一个勾当。 让妇女生孩子卖出去,再用卖孩子的钱从外面买妇女回来供家中儿子结婚,以此来改善近亲结婚的后果。 因重男轻女,卖出去的多是女儿。这样又进一步加剧了拐买妇女回村的现象。
第200页 村人为了保守秘密,全村人还发了毒誓,把秘密写进了族谱里。 这个缺胳膊三条腿的男人的阿婆,就是剪窗花的阿庆嫂。 她真实姓名已经没人知道了,据说是邻村嫁过来的。这家的妹妹嫁给对方家哥哥,那边又把妹妹嫁给这边的男人,把两个妹妹当做工具给自己换个妻子,是以前农村常有的做法。 头胎她生了个女儿,被丈夫拿出去卖了。没几年又生了个儿子,儿子倒是正常健康。很快十多年过去,到了要找媳妇的年纪。丈夫就去外面买了个女人回来,给儿子当媳妇。 被买回来的女人还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生,被关在地窖里哭着求阿庆嫂放她,阿庆嫂想着自己打光棍的儿子,再加上丈夫的棍棒还是不敢。之后女大学生被打的疯疯癫癫,被迫跟她儿子睡了,生了个孩子下来,是个畸形儿。 一家人都觉得奇怪,阿庆嫂无意间看到女人屁股后的胎记,发现竟然是自己被卖出去的女儿,当即差点疯掉。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阿庆嫂带着半疯的女大学生想跑出村子,半路被村人发现,女大学生宁死不回去,从悬崖上跳了下去,生死未知; 而阿庆嫂被气疯了的男主人和儿子带回去,遭受毒打。她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丈夫和儿子惊讶过后,不仅不后悔,反而埋怨没找个好的,浪费了钱还生了个不健康的孩子。 那一刻一直活在麻木中的阿庆嫂忽然醒悟了,她决绝地跳井而死。死后充满怨恨的尸毒顺着井水污染了其他水源,这个村里的人只要喝过井里的水,就会得一种瘟疫,全身瘙痒糜烂,皮肤上开出猩红血点。 那一段时间死了很多人,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村里人后来发现是水源出了问题,想尽各种办法,尸毒问题终于解决,可阿庆嫂的冤魂还没有消散,夜夜徘徊在村里,挨家挨户去把染病的人的皮肤割下来,剪成窗花贴在窗户上。 那些人被吓的吓,死的死,活下来都逃出去了,再也不敢回来。 村里的人很快少了很多,还活着的都是没有办法出去生活的老人,以及被抛弃的残疾的、智力有问题的人。 作为阿庆嫂孙子的男人被这些人餵百家饭一样的餵大,阿庆嫂也没有迫害他们。就这样十年过去,村里就没剩几个活人。 「了解了事情原委的我,打算和阿庆嫂谈一谈。那些人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它也可以放下去往该去的地方了。」 苏小北最后只听到这一句,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她想起那个没听完的故事,赶紧拿起手机,发现界面还停留在电台app上,最后频率显示是44.44。 没听完的故事勾的人慾罢不能,之后每天晚上她都调到这个频率,可这个频率从来都是沙沙的电流声,什么电台都没有出现过。 她尝试了一个月,还在网上去搜,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开始怀疑起,这个电台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说,这真的是一个只有快死或者死了的人,才能听到的节目? 「那她讲的故事,岂不是都是真的?」苏小北抱着胳膊,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 她不死心的继续搜寻,直到在一个微博上搜到了认证为「勐鬼夜话主播糖糖」的id。 这个博主只有几千粉丝,每周日晚上12点前会发一个短短几句话的鬼故事,像是预告一样。置顶则是张仿古的结婚照。 背景在古色古香的堂屋里,一个太师椅上端坐着个一身红色喜服的女人,头盖盖头,遮挡住了全脸,看身形骨架较为纤秀。 椅子旁边是个同样大红喜服的男人,面目像是做过处理有些模煳,露在衣服外的脖子和手背冷白泛青,他直挺挺站着。 这照片乍一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正常人会发这样一张结婚照吗。而且背景的堂屋和桌椅板凳,怎么看都是很有年代感的了,整个画面也透露一种诡谲的感觉。让人心里瘆得慌。 比起她发的微博寥寥留言,这条置顶微博下倒是又几百条讨论。 有分析照片的,有说自己不寒而慄感觉的,有吐槽博主故意装神弄鬼吓人的。 苏小北一条条看过,直到最上面的一个留言。 三天三夜:你们觉不觉得,这照片里,新郎每天都在往前面一点点移动? 苏小北吓了一一跳,赶紧拉回去看置顶,仔细瞅了又瞅,还拿尺子去量,「没有移动过啊。」 下面很多人都在嘲笑三天三夜是博主请的托,三天三夜却以极其惊恐的语气说,「你们没发现吗?他真的在往前面移!我记得最开始他跟新娘并排的,现在都快到新娘身前了!」 第89章 番外二 然而没有人相信他, 大家都在各种笑话他异想天开,该去看眼科了。 苏小北刷新了下,看到从来不回任何私信和留言的博主破天荒给三天三夜回了一条。 糖糖:你最近会遇到些不好的事。可求助44.44电台。 一看这频率, 苏小北立马精神了。料想三天三夜肯定不会信博主,她连忙把自己的遭遇私信发给了对方。 对方看过后, 刚开始也觉得荒谬不信。过了周日后,某天给她发消息,「你说的是真的。我也听到了这个电台。」 苏小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问, 「你还活着吗。」
第201页 可是那之后,对方再也没有给她回復。他的微博停留在了那一天,以后再也没有发布新的内容。 --就像是, 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那之后, 苏小北又恐惧又忍不住每天都看看女主播的微博,看她发布的内容,总会联想到那一个个看上去编出来吓人的鬼故事,也许都是一个个曾经的活人,用血泪书写的残酷事实。 她每天跟例行打卡一样去看置顶的照片, 那下面偶尔会出现跟当初三天三夜一样的留言。女主播也会给人发同样的消息。 不管其他人如何闹着说这个电台根本没有,或者说她是个江湖骗子, 她从不理会。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和男朋友又吵了架,对方摔门而出。苏小北大哭了一场后,心神俱疲地打开微博刷起来, 习惯性地去主播置顶那瞅一眼照片,这一看不要紧,她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结婚照上, 穿着殷红血色喜服的新郎,已经从和新娘并排的位置移到了堂屋前,整个人几乎要破屏而出! 「妈呀!」 苏小北一声尖叫,抱着自己胳膊直打颤。过了一会儿,她手指哆嗦着敲下一行字。 北北的贝贝:你们有没有发现,新郎已经走到了照片前!就要走出来了! 刚刚发出去,几乎秒收信息,来自于博主的回覆。 勐鬼夜话主播糖糖:速关注44.44频道。 而下面,很多人都在嘲笑,今天博主又找託了。他们眼中的照片还是原来的,从来没换过。 苏小北不敢再看照片里近在咫尺的新郎,求救一般立刻私信对方,「我听到过你的节目!救救我!」 很快对方回道,「你听到过?那说个关键词,随便一个什么都行。」 苏小北定了定神,关键词,对方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听到过这档诡谲的电台。 「阿庆嫂!」微博里只有故事的梗概,没有出现过确切的人名。 她发出去消息后,对方立刻让她告知她所住的地方,并言明很快会登门拜访。 「很快,是多快!」苏小北心慌的不行,害怕要是对方赶不及的话,自己会成为勐鬼夜话栏目下一个鬼故事的主角。 她拿起手机想告诉男朋友,要拨电话的时候还是迟疑了。 男朋友对鬼神之说深恶痛绝,也不准她提起,平时连偶尔路过寺院道观,她想进去烧香拜佛都不让。 之前听过栏目后她告诉过对方,男朋友把她骂了一顿,两人还大吵了一架。 今天两人又是冷战中。 她摁掉正在接通的手机,对方也没有再打过来问上一句。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一点,她心灰意冷,晓得男朋友今晚上有不知道去哪个狐朋狗友那了,不会再回来。 过了二十分钟,房门被敲响,咚咚咚,很有礼貌很轻又足够让人听到的三声。 苏小北瞅着猫眼,看到外面是个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皮肤白净,嘴里嚼着口香糖,仿佛察觉到她在里面悄悄看他,对方仰起脸,冲着猫眼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你好,是北北的贝贝吗。我是糖姐派来的,听说是你在微博上求助。」 这些信息都对的上。苏小北打开门,对方个子比她高一头,充满着少年气息,招手打招唿,「我叫苏牧,和姐姐你是本家。叫我阿牧就好。」 这少年看着面善,说话又亲切讨喜,苏小北放下一半戒心,让他进屋,手捏紧声音带颤,「我看到了新郎的位置变了……」 阿牧进屋打量屋内环境,随口道,「是煦哥。那照片跟电台类似的功效,要死或者已死的人,才能看得到他在移动。移的越往前,表明那人阴气甚重,时日无多。不然也看不见煦哥嘛。」 他不经意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苏小北心里,其中深意一想,她顿时腿都软了。 阿牧观察完屋内,一回头看到苏小北煞白的脸,眼睛弯成了两抹月牙,「哎呀别怕别怕,你也是在生死线走过一遭的人,没事的,你信我们,我也来了,就不会让你有事。」 「我为什么会出事!你们到底又是什么?」苏小北坐在沙发上,感觉新世界的大门都打开了。 阿牧一边从裤兜里掏出符纸,比划着名四处张贴,一边道,「平安度过今晚的话,就告诉你。哎姐姐你有男朋友吧,他今天会回来吗。」 「不会。吵架完他都要和我冷战好几天才回来。」苏小北无暇顾及对方敏锐的观察力,满脑子都在想着「平安度过今晚」--难不成还有度不过?! 回过神,看到窗户、门几个位置都贴上了黄色的符纸,阳台那更是在距离地面一尺的位置牵起一条不知被什么浸染过的红绳,中间繫着个金色的小铃铛。 「好了。」阿牧拍拍手,盘膝而坐,笑嘻嘻地跟她唠家常。 苏小北本来怀抱着戒心,结果跟对方聊起,没反应过来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就被问的清清楚楚。 这少年身上有种特别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亲近,一来二去就被套了个底。 而她除了对方名字,以及对方身份「第十四届灵王争霸赛四强选手、勐鬼夜话栏目组实习记者」外一无所知--话说灵王争霸赛又是什么玩意儿? 她悄悄低头想用手机查询,背对他的阿牧仿佛脑袋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姐姐别找了,你在普通的网络上是找不到的。」
第202页 「为什么?」苏小北脑子里十万个为什么。 「有些东西普通人看不到,这个比赛就是为了选拔像我们这样的能人异士。」阿牧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瞅着阳台,「我们聚集在一起,解决普通人不能用寻常手段解决的麻烦事。就比如--」 伴随着拖长的腔调,头顶的日光灯啪的熄灭了,屋内顿时陷入黑暗,这里好像跟外面隔绝起来,夏日的蝉鸣、汽车驶过的杂音,全都悄无声息间消失了。 而敞开的阳台那,十根血淋淋的手指突然攀附在围栏上,缓缓露出一张惨白的鬼脸。 苏小北两眼一翻,几乎要昏厥过去--然而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心理素质提到提升,居然没真晕,只是头晕目眩,脚趴手软,眼睁睁看着那面目狰狞可怕的女鬼爬进阳台,四肢反转扭曲,匍匐在地上前行。 「捉鬼这点小事。」阿牧气定神闲说完了后半句,站起来,手里掐着道符,「阴气这么重,今天晚上是来索命来了吧。」 那女鬼喉咙里发出桀桀怪声,触碰到布置的红线,中间没有铃舌的铃铛疯狂作响,女鬼七窍流血,痛苦的脸都扭曲了,可还是不放弃,指甲抓挠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利声响,阿牧手指一弹,红线应声而断,缠缚在女鬼身上,她越挣扎,红线捆的越紧,铃铛省不绝于耳,听得苏小北脑袋嗡嗡作响,头都大了。 待红线把女鬼捆成个球,一旁的阿牧收着线,「姐姐你对这个女鬼做了什么,让她对你有如此大的怨气。」 「我没有!」苏小北捂着耳朵,「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哦?」阿牧很有兴趣似地回头,那双圆圆天真的杏仁眼显露几分审视,「不是你害死她的吗。」 苏小北骇得连连摇头,「胡说八道!我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会害人!」 阿牧笑着看了她一会儿,清澈的眼仿佛有看透人心的力量,慢慢他眼眸浮上一层凝色,「真不是你啊,她为什么会找你。」 在崩溃边缘的苏小北尖叫,「我不知道!你把她弄出去啊啊啊啊!」 小牧扭头,半蹲在地上,对上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女鬼血红流泪的眼,「说说你的故事,也许我能帮助你。」 他语气温柔怜悯,对待厉鬼就像对待病人。 看他这样,苏小北蓦然意识到一件事,为什么当初找了博主求救的人,还是有些彻底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微博? 这人过来,究竟是想帮她……还是为了帮它!? 「呵呵」女鬼仰起的嘴里发出呜咽,那张脸时而变得清秀可人如常人,时而满脸血污状若疯癫,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牧抬起她下颚,拉开嘴巴,里面空荡荡的一团黑血,骤然心惊,「没有舌头!」再看她裙子下的身体,皮肤一块一块仿佛拼接起来,布满狰狞的针线痕迹。 「碎尸。」见多了逝者的阿牧忍不住皱起眉,这样的死法太残忍了,兇手简直没有人性,「谁杀了你?是这个女人吗?」 又惊又怕完全不敢看那边的苏小北丢了个抱枕砸过去,「都说了不是我!」 趴在地上的女鬼忽然直挺挺望向苏小北的方向,殷红的血液顺着眼角不停滑落,阿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到苏小北脖子那,隐约看到一条系带,「你佩戴着项鍊?」 「项鍊?」苏小北一愣,从脖子里摸出来,是枚翠绿的玉牌,「我男朋友送我的。」也是男朋友送她唯一的礼物。 看到那枚玉牌,原本都安静下来的女鬼发疯起来,浑身阴气暴涨居然硬生生挣断了红线,没有铃片的铃铛砸到阿牧脸上,痛的他哎呦一声捂住脸,女鬼四肢着地跳上天花板,朝着苏小北蜘蛛一样快速爬行。 「糟糕!」从女鬼挣脱到来到吓懵了的苏小北头顶即将扑下,这番变故太快,阿牧朝那边扑去同时掏出符纸激射而去,嘴里大喊,「躲开!」 苏小北浑身僵硬,极度恐惧之下完全没有办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女鬼从头顶扑下,血盆大口张开,腥臭的血气离她只有咫尺-- 就在这时候,一片黑影笼罩在苏小北上空,森寒的仿佛冰窟的冷意袭来,她打了个抖,看到形似人类轮廓的薄雾遮挡在她和女鬼之间,一根修长遒劲的手指抵住女鬼额头,眨眼功夫阿牧的符纸已经赶到,准确无误地贴上女鬼脑门。 女鬼顿时化作巴掌大落到地上,黑影屈指一弹,一团黑雾把女鬼裹的严严实实,对方依旧挣扎嘶吼着。 「煦哥!」眼看着化险为夷,阿牧先是一喜,接着立刻哭丧了脸,「你出现,糖姐肯定也来了。刚才真的是意外啊,别扣我分了!」 看到的东西越发光怪陆离超脱常识,苏小北脑子都快宕机了。 很轻的叩门声传来,阿牧一跃而起,「是糖姐来了!」 苏小北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前去门口,阿牧打开门,之前的影子哧熘贴地而行,悄无声息融入对方脚下的影子里,成了个短髮男人的模样。 「你好。」熟悉的清泠声音在面前响起,苏小北看着对方,背景是大半夜漆黑寂静的楼道,少女一张素白清秀的脸,唇色寡淡,穿着条长及脚腕的白色连衣裙,一头黑髮散落在腰际,越发衬的皮肤惨白。 这模样乍一看比女鬼还女鬼,苏小北后退一步,满脸不可思议,「你是那个主播!」
第203页 「是我。」唐恬扫了眼阿牧,后者乖巧地让路,尔后巴巴地跟在她身上像条尾巴似的,「糖姐我错了!你别扣我实习分好么!」 灵王争霸赛每年举行一次,在海内外选拔能人异士。奖金丰厚就不说了,真正吸引他们的是能有机会到勐鬼夜话栏目工作。 在这里,会见识到各种各样的善与恶,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也会找到自我与常人不同、能沟通阴阳的价值。 能实习的无不是过五关斩六将,而要想累积积分,转正成为正式的一员,更是寥寥无几。 毕竟boss用人宁缺毋滥,那些鬼魂老员工们也不是好惹的。 唐恬没理装鹌鹑的阿牧,这少年是她看好的苗子,年纪轻轻天赋极佳,就是经验不足,还需磨砺。 她进入客厅,徒手将那团包裹女鬼的黑雾拢在掌心,朝她点头示意,「你脖子上的项鍊,怨气很重。她是顺着这个找上你的。」 苏小北握紧玉牌,脸上一下没了血色,「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男朋友,是害死她的人?」 一想到自己同床共枕3年的男朋友也许会是杀人犯,她全身都在发抖。 「介意给我看看你男朋友照片吗。」唐恬朝她伸出手。 并不是多么强势的语气,苏小北却不由顺着她的话去做,拿出自己手机翻找着两个人的合照,「我男朋友不喜欢拍照,我跟他的照片只有很少的几张……」 「说说你男朋友吧。」 「他叫袁利,好像是南江那边的,比我大五岁,今年30。现在做水电工,平常对我挺好,就是脾气不好,很暴躁。」 唐恬问着,苏小北答着,越说心里越虚,她没有见过男朋友父母家人,也没怎么听他提起家里的事。对这个人的过往,她也不太清楚。 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她拿给唐恬看,唐恬拍了张照,收起手机,「这段时间你不要接触他,找个藉口避一避。出差,回老家,都行。也别让他起疑。」 苏小北背后发凉,回神见他们俩人要走,手忙脚乱扯下项鍊,塞对方手里,「你们拿去!别再来找我了!」最后这句是看着唐恬手里的女鬼说的。 目送两人并肩离开,苏小北立马收拾行李,打算回老家待一段时间,临行前按照唐恬的吩咐,给男朋友发了消息,说自己家里有事,暂时不在家。 她其实很想当面问一问袁利,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可她不敢,想到女鬼血淋淋的身体,今晚目睹的一切……她已经相信了唐恬他们的推测。 唐恬带着阿牧下楼,一路上对方央求个没完,「糖姐你最好、糖姐你最棒!别扣我分叭,再扣我这个月工资又没了!」 「你要把这次善后做好,就一笔勾销。」唐恬坐进一辆黑色轿车后座,阿牧喜笑颜开坐上副驾驶,手指在唇边并起一扬,「糖姐我爱你!」 话音未落,只觉脑后一凉阴风袭来,身体是如坠冰窟的寒冷,顿时举手投降,吱呀乱叫,「我错了!煦哥饶命!」 后排座上凭空浮现一个西装男人,眉眼冷峻,肤色白的泛青,一身湿淋淋的淌着水,顺着座椅皮面滴落。 驾驶座上,斯文如管家一般的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镜,发动了汽车,「回家?」 一座远郊荒废的别墅,既是他们的住处,又是办公的地方。 「嗯。」唐恬低头把照片发给通讯录的某人,「查查这个人。」 不到五分钟,一篇细緻到他出生的医院的个人资料发了过来。 一个电话紧随而至,「这人有个离家出走的前女友。前女友名字里有个苏字。」 唐恬摸着玉牌一角,有个快摸平了的小小的刻痕,模煳看出是个苏字。这也是苏小北从未起疑,还以为是男朋友专门定做的,很喜欢这个玉牌的原因。 电话那头道,「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当年也没报警。他前女友家里也没人了,证据不好弄,这事我这边不行。」 「行,谢了啊孟林。」 那边笑起来,「大人咧,您还跟我客气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需要我过来一趟吗。「 「先不忙。」 「得嘞,那你们忙,我先挂了。」 边远小镇的派出所里,值班室里值班的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挂断电话,伸了伸懒腰,随手捋了下额前的发,露出张中年男人的脸,眉梢眼角带着点沧桑,而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明亮带笑。 化名孟林的华中片区生无常,现实身份居然是一名基层干警,恐怕谁也想不到。 拜他的工作性质所赐,可以入内网查询资料,是唐恬他们不可或缺的编外人员。 长腿一翘,男人津津有味地吸熘着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有一搭没有搭哼着豫剧《窦娥冤》里的选段,「告神灵,上天庭,取招承,判天刑,洗雪我满腔悲愤满腹屈情……」 窦娥的冤屈,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回了老家的苏小北整日提心弔胆,生怕男友来找她。过了一个星期,她接到了当地警方的电话,对方第一句话就让她惊呆了,「……袁利,疯了?」 据说袁力在她回家后,不知为什么也回了他阔别十多年的老家。老屋没人,找已荒废,他住在那也不知怎么想的,每天闭门不出。 直到几天后他家的屋子忽然倒塌,邻居们把人救出来,才骇然地发现疯癫的袁力抱着一个骷髅头,时而兇狠时而嚎哭,「你活着的时候我能砍死你,你死了做鬼我也不怕!」
第204页 「你来啊,我砍死你、砍死你!」 「我明明把你埋在地基里,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埋了你、再埋一次、你滚开,为什么你又回来了!」 邻居报警,警察赶来将人逮捕,查明了他前女友陈苏失踪的真相,是被他所害。 案子很快判了下来,精神失常的杀人犯被关进了特殊的精神病院,由于他的强烈攻击性,余生都得戴着镣铐,被绑在床上过活。 据说他的胸口戴着一枚染有血色的玉牌,每个晚上医院都能听到被隔离在床的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嚎叫。 「别砍我了求求你」 「好痛啊……我的心脏,不要再挖了、我要死了啊啊啊」 …… 苏小北怔怔放下电话。 从那以后,她还是每天都会去微博看看置顶的那张照片,每周日的晚上12点准时调频44.44,然而再也没有听到过女主播清泠的声音。 但是她知道,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这个电台始终每周一次例行播放着,为特别的听众朋友们讲述一个又一个真实鬼故事。 「欢迎来到勐鬼夜话栏目,我是你们的主播糖糖。」 --希望屏幕前的你不会有机会听到这个声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