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降落》 第1页 [现代情感] 《让她降落》作者：苏格兰折耳猫【完结+番外】 简介： 季明远从未想像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直到他遇见许佳宁。 起初，这份爱情在他看来并不起眼，甚至荒唐。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他的命运，是上天对他的救赎。 楔子 窗台上放着一盆花，绚烂的花色，迎风招展，张扬肆意地如同高悬在当空的烈日。看久了，不免会觉得眼睛刺痛。许佳宁慢慢收回目光，重又落在了眼前桌上摆的那张照片上。 那是一个年轻又美丽的女人，穿着红黑相间的博士服，双手交叠，站在一栋大楼前，微微歪头，自信又大方的面对镜头。许佳宁看了许久，将相片上的女人，与面前的女人渐渐重合——距离博士毕业已经过去近十年了，翁娜美丽依旧，只是那道细眉微微蹙着，毫不遮掩对面前这个女孩儿的担忧。 「小许，你在听我说话吗？」 略带无奈的女声在夏日午后沉闷的空气里迴荡，许佳宁彻底回过神来，看着翁娜，点了点头。 翁娜也不知道这女孩儿怎么说着说着就走神了，但思及前后种种，她嘆了口气，说：「那我们说到哪儿了？」 「您刚刚说，以后我就由您来带了。」女孩儿白净的一张脸上，毫无侷促之意。只是一双大眼睛，显得有些失神，「翁老师，以后就麻烦您了。」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季老师和学院将你交给我，那我自当尽力而为，不让你这三年虚度。只是，季老师到底是走的有些突然了，这其中……是有什么事吗？」 不怪翁娜纳闷，上周院里才开了会，启动了一个国自项目的研究计划，其中季明远还是主要负责人。这才多久，怎么就要去燕城了？好在他手下就带了许佳宁这一个学生，院里就将这个女孩儿转给了她。对于这个安排，翁娜虽然觉得突然，但还是接受了。许佳宁，那可是燕大保过来的，谁会拒绝这样一个优质好苗子呢？ 「翁老师，我不清楚。」 女孩儿平静地答，看样子是真不知情。翁娜歇了八卦的心思，笑一笑，说：「是这样，小许。季老师将你转给我的时候，没有说明你的研究计划。我这边呢，课题差不多都已结项，有一个国社项目，但大约要等到年底才能正式启动。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上课，课余时间多看看文献，就这几个方面做一个综述出来。要求，国内文献近三年，国外文献近五年。有问题吗？」 翁娜说着，递给她一张纸。许佳宁接过，扫了一眼，就说没问题。 果然是燕大培养出来的学生！ 「好，那就这样！」翁娜笑。 走出管理学院的大楼，已经是二十分钟后。阳光依旧炽烈，许佳宁站在背阴处，看着被她捏在手里的那张薄纸，嘴角泛起一个满是苦味的笑。所以，她跟他就这样结束了吗？ 许佳宁呆立良久，将那张纸塞回书包里。正欲回教研室的时候，一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带着一股子热气，停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车前的那个标志，许佳宁愣住了。保时捷卡宴，院里开这辆车的仿佛只有一个人…… 「上来。」车门打开，果然是她的导师，季明远。男人只是微微侧了下头，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她，许佳宁站在发了好久的呆，直到下唇被她咬出一道血印，才上了车。 季明远将车开到了一道树荫下，位于管院大楼的后面，没什么人往来。 「见过翁老师了？」 停下车子后，男人问。许佳宁没答话，只是看着他。男人穿白衬衣配黑西裤，再清爽不过的打扮，一如既往。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骨节分明，青筋微凸，尽显成年男性的筋骨感。看着这双手，许佳宁想起跟季明远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搭高铁从燕城来，匆匆来迟，看着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说：你好，我是季明远。 「见过了。」许佳宁抱着书包，轻声答。 季明远嗯一声，想说什么，注意到一旁女孩儿苍白的脸，他伸手调了调空调的温度，说：「以后你就跟着她，翁老师带过好几届学生了，手下课题也不少。无论哪样，于你都有好处。」 可如果她不想要呢？许佳宁内心在反问，但嘴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唇微颤，她说：「我知道。」 女孩儿明显的低落，到底唤起了男人心中的一丝不忍。季明远沉默片刻，看向这个自己带了两个月的女学生，问：「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许佳宁终于抬起头，看向这个自上车始就没敢正眼看过一秒的男人。而季明远也没有躲，两人对视，良久，许佳宁轻轻一笑，颊边盪起两个小梨涡，很是漂亮。 「季老师，那晚，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又来！季明远眉一抽，看着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强迫自己转过头，他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依旧是那个回答。」 「我知道。」女孩儿声音淡淡的，「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知道还说？季明远发现，相处了近两个月，自己竟好似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女孩儿 「就这样吧，我明天就回燕城。」 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季明远平淡地丢出一句，既是陈述事实，也算是宣告话题终结 许佳宁很适时地提出下车。
第2页 「季老师再见。」 站在门外，女孩儿向他道别。季明远没再看她一眼，踩下油门，飞快离去。看那样子，竟然一点也不留恋。 是啊，怎么会留恋呢，他躲她还来不及呢。 许佳宁忽然想起刚刚在翁娜办公室里她问她的那句话——季明远为什么要走？ 原因无他，只因她爱上了他，而他不能接受，只得决然离开！ 想到过往相处的两个月，仿佛一个梦。而许佳宁只愿自己身在梦中，永不要再醒来…… —————— 新文，一篇可能不太一样的师生文。 第一次在咪咕阅读发文，感谢网站，感谢我亲爱的编编醋醋。最后，感谢我的读者，对我一如既往的支持。希望，这是一趟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快乐的旅程~ 第01章 心折 林城，冬。 随着十一月的渐渐临近，林城的冬日也悄然而至。往年到了这个时候，这座位于西北内陆的城市已逐渐显出一派萧索之态。而到了今年，却呈现出些许非凡的景象。尤其是位于城市东南角的西大校园，一眼望去，更是异常热闹。 过去两三个月里，西大讨论最热烈的，莫过于管理学院季明远季老师的骤然离职。季明远是谁？这个名字，放在这所以工科和管科出名的学校里，怕是无人不识。 单从履歷上看，这人已经足够优秀——美国藤校博士毕业，归国后先是在顶尖学府清大任讲师，后调任西大管理学院任副教授一职，主持过多项国家及省部级基金项目，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研究成果多次获得国家奖励，领域内国内外主流期刊发表论文50余篇——这样的科研经歷，哪怕是在拥有诸多杰出青年和院士的西大管院也已足够显眼，更何况，这人本身不过是一个刚满32岁的青年学者。用一个未来可期，再确切不过。 放大到整个校园来看，季明远也颇受欢迎。西大一直以来就开设有公共通识课，说是课程，其实就是系列讲座。涉猎极其广泛，其中管理科学一项，是由管理学院主讲。在季明远来校之前，这个课程一直是由管理学院的教师们轮着来讲的。而在季明远来校之后，这个课程可以说是由他包揽了。无他，别的课程大家可以说是冲着学多一点知识去的，唯独管理科学，是冲着季明远本人。 在西大内部论坛上，有一项是专门给主讲老师打分测评的，每学期结束，会有一个评比。在公共通识这一门课程下，在诸多主讲人中，季明远永远高居第一，地位岿然不动。这其中固然有季明远丰厚学识的影响，但更多的，是为他本人的人格魅力多折服。 在西大，有个说法就是上季明远的课不用带笔和本。并非是因为课后会下发课程ppt，而是因为上他的课光听就够了，根本分不出神来记笔记。在人才济济的西大，不乏妙语连珠和幽默风趣的优秀老师，但能顶着一张俊脸，以一种极其自然和闲适的态度将原本生涩难懂的内容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讲出的老师却不是很多。这种人，他本身就是逼格所在，偏偏又如春风化雨，让你感受不到一丝的智商碾压和高高在上。对于这种人，你能做到的除了佩服，就是折服。 高山仰止，只堪心折。季明远，就是这种人。 每学期始西大开放选修课程的时候，季明远开设的管理学一门都是诸多学子的选课修罗场，是对选课系统、网速、手速和人品运气的多重考验。然而今年当大家打开系统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厮杀的时候，却发现管理学的主讲换人了，至于季明远，翻遍全网居然找不到他的课程！这可奇了怪了。 一阵骚动过后，校内论坛上流传出季明远辞职回了燕城的消息。许多人先是不信，继而在锤到不能再锤的时候，相继发出哭嚎——神仙季老师，你怎么就走了！你快回来！ * 管院教研室内，此刻是一片寂静，众人都在自己的机位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或是赶项目报告，或是在写paper。这是这个教研室的常态，每个人都隶属或大或小的课题组，手里有着看不完的文献，做不完的课题，以及写不完的文章。只有如此拼命，才能赶在毕业前发出一篇中文或英文核心来，以此来获取毕业答辩资格，顺利拿到学位证。这就是一个硕士生忙忙碌碌三年的日常生活，与本科相比，已有很大的不同。 许佳宁赶在四点前将写好的综述发到了翁娜的邮箱里。临近年底，又到了写基金本子申请课题的时候，翁娜作为学院的青年教师骨干，对此自然是当仁不让，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起来，让手下的学生搜集文献，用做前期准备。往常这样的任务都是落在同门孙同身上，但自许佳宁来了之后，翁娜多把这样的任务交给她。文献综述听起来简单，不过是将前人的研究做个汇总，但实际操作起来，其实是个相当繁琐和细緻的活儿，而且在整个课题之中发挥着基础和基石的作用。综述做的好，后续选择研究方向、方法和写结项报告的时候会省事许多。相比孙同，许佳宁一个女孩儿要更细心和认真一些。而且除此之外，她的英文也非常好，看外文文献可以说是毫无障碍，比孙同一段段谷歌翻译下来，效率高了不知凡几。翁娜体会了一番，就觉出这个学生的好来，凡是遇到此类任务，不作考虑，全都交给了她。 第02章 校园男神
第3页 果然，翁娜那边很快就回復过来了，一个good外加一个大拇指，显然是非常满意。许佳宁抿唇轻笑，关闭网页，一阵浓浓的疲惫感袭来。翁娜是个急脾气，要的东西都非常急，为了赶这个综述，她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全靠咖啡撑着，现下交了任务，后劲上来了，许佳宁揉揉沉重的眼皮，简直想立刻趴下睡一觉。 然而却是不能，这毕竟还是在教研室呢，时不时会有老师来巡场，所以许佳宁考虑过后，准备收拾东西先回宿舍。趁开饭前，稍加休息片刻。 「许佳宁！」 刚走出教研室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瞧，正是同门孙同。他梳了个锅盖头，带着厚厚的镜片，看见许佳宁停下脚步等他，小跑着走上前来。 「你把综述发给翁老师了？」 孙同问，见许佳宁点了点头，他不太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每次都要辛苦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下回你分一半给我吧，外文文献不行，但中文我还是可以的！」 许佳宁一笑，并排跟他往回走。 「没关系的，各有所长，你数据做的好，这一点我是不及你的。」 孙同本科就是西大的，修的数学与经济双学位，尤擅数据挖掘和实证建模。在当下这个凡事都靠数据说话的时代，各项科学研究都向数据看齐，连食堂里吃饭人数的多少都恨不得搞一个模型做个影响因素研究，更别提他们这种自诩高大上的管理学科了。孙同虽然英语不好，但每次一遇到跟数据相关的问题的时候，本事就显出来了。所以但凡遇到这类问题，翁娜就交给他处理。不得不说，翁娜对于手下的学生还是相当了解的，集各人之所长为她所用，也难怪课题做的是越发风生水起，年纪轻轻就评上了教授。 听到许佳宁的话，孙同抓了抓头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了，佳宁，这段时间你看校内论坛了吗？」想起什么，孙同忽然问道。 「没有，怎么？」 「没事，就是今天我偶然上了下，发现本科的孩子们还在那儿讨论季老师呢。我想着你之前不是——」孙同随口说着，见许佳宁向自己看过来，立马住了口。无他，只因她逼近的眼睛，太过明亮。 「他们在说什么？」许佳宁问。 孙同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一声，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在说季老师怎么突然回燕城了。你也知道季老师在咱们学校的人气，好多人对他念念不忘呢。」打量了下许佳宁的神色，他小心问道，「佳宁，你以前是跟季老师的，这件事他提前跟你提过吗？」 按理说，身为季明远手下的唯一一个研究生，导师要走这件事，许佳宁应该差不多算是比较早知道的。然而对着孙同，她却摇了摇头。 「没有。」许佳宁说。 孙同愣了下，紧接着又啊了一声，笑了下，说：「可能是走的比较急吧。」 即便是走的急，该说的也得说一声呀。孙同觉得古怪，却没有再多问了。 * 因为忽然提到季明远，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淡了下来，一直到许佳宁的宿舍楼前，两人都没再聊些什么。还是快分别的时候，孙同又想起一件事，叫了她一声：「佳宁，翁老师说过几天在林城大酒店有一个学术交流会，让咱们都去听听呢。我一会儿把会议日程发给你，你到时候别忘了。」 「好。」 许佳宁看着他点了点头，孙同这才笑一笑，挥手离去。 许佳宁等到他彻底消失不见了，才进了宿舍楼。 西大的研究生楼，一律都是建于六十年代初的五层小砖楼，且还都是四人间，这与其他许多学校为研究生配备的豪华两人间相比，着实算不上好。然而学校也是没办法，随着逐年扩招，涌进来的学生是越来越多了，但校区位于市中心，又不好大肆扩建，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下学生，留待以后慢慢改善。 因为没有阳台，女孩儿们不得不将洗好的衣服晾晒在走廊里。在一片小雨滴沥中，许佳宁快步回了宿舍。 宿舍里空无一人，除她之外都在教研室或者实验室干着活。许佳宁简单洗漱了过后，就爬上了床，盖上被子小憩。 窗外不知道何时真的下起了雨，正是最静谧的时候，许佳宁却睡不着了。睁眼透过承尘蚊帐盯了会儿天花板，许佳宁翻出手机，打开了校内论坛的app。 如孙同所言，里面果然正讨论的火热，排名第一的hot贴，就是在争论除季明远之外，谁还能担得起西大校园男神这个称号。许佳宁看了一会儿，默默退出app，摁灭了手机。 三个月。他走了三个月了。果真如他所言，这一走，就再也不会联繫她。许佳宁早就知道自己会有梦醒的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如此难以忍受。好几次，真的是好几次，她按捺不住地想要买高铁票去燕城见他。但最终，还是忍下了。 他不会见她的，她知道。 许佳宁苍白一笑，闭上眼。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提示进来一封邮件。 有心想等醒来再看，但许佳宁还是习惯性打开了手机。是孙同发过来的会议日程，许佳宁打开之后匆匆浏览了一番，正要关闭的时候，扫过了一个名字，停在了那里。 她生怕自己看错，打开檯灯，凑到那下面又确认了一遍。
第4页 会议日程显示，第二天上午会议的主发言人是——季明远。 第03章 好学生 燕城。 随着「咚」的一声圆球撞击墙面的声响后，成小珂抱头蹲在地上，崩溃地喊道：「不来了不来了，你丫是想干死我！」 被他控诉的男人毫无愧色，一手拿着拍子站在那里等待了片刻，见他实在没有起来的意思，走到一旁，弯腰捞起两瓶水，一瓶自己喝，一瓶扔给了成小珂。 成小珂接过，勐灌了半口，嘴都来不及擦，抱怨道：「我今天是猪油蒙了心才跟你出来打球，老季，你多久没那什么了？至于欲求不满成这样吗？」 季明远懒得理会这个三句话中有两句离不开下三路的人，喝完小半瓶水，走过去，踢了踢他，说：「起来，再来。」 「不来，打死我也不来了。」成小珂悻悻地说，向不远处示意，「那边有几个姑娘，自打咱们一进来目光就老往你身上瞟，要不，你跟她们凑合凑合，泄泄火？」 季明远顺着成小珂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个打扮鲜亮，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儿。这几个拿着网球拍的女孩儿本来就心不在焉，似是没想到他会看过来，意外之余，兴奋激动地捂住嘴巴，止不住地向他眨巴眼睛。然而不等这些女孩儿传送完这道秋波，男人已经毫无留恋的转过头。 「你多久没锻鍊了，才打了多会儿，就喘成这样了？」 季明远嫌弃地看着成小珂，然而这话已经打击不到成小珂所剩无几的男性自尊心了。面对鄙视，他白着一张脸摆了摆手。反正他也不指望练成纳达尔，喘就喘呗。 「哎，老季，我听阿姨说，你就要回燕城工作了？」蹲在地上，手里拎着半瓶水，休息了片刻，想起什么，成小珂突然问。 「不是就要，是已经回了。」过了会儿，正对着网球墙一个人打着起劲的男人，回。 「挺好挺好。」成小珂说，「我就知道你不能一直在林城待着，大西北那地界，又干又冷的，咱燕城多好。」 季明远没说话。要说人这固有认识也确实够可怕的，林城虽处于西北内陆，但温度和降雨量比燕城好了不知凡几。每年入夏和入秋前，总要细雨淋沥几个月，空气又湿又冷，宛如在南方。 「还回清大？」成小珂又问。 「不。」季明远说，「先回院里。有个项目要我主持，其他的，等项目完成再说。」 院里？这个回答让成小珂有些意外：「你要回中管院了？不当老师了？」 中管院，是中国管理科学院的简称。当年在离开清大的时候，季明远曾在那里当过两个月的研究员，后藉助跟高校合作办所的项目，又去了西大。成小珂本来以为他回来仍是要去清大的，没想到竟回了院里。然而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不错不错，老师做久了也烦吧？反正都是做学术，先当几年研究员也挺好的。」最重要的是，能不回清大。 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再回清大也无人敢置喙。但毕竟有那么个心结在，能不去还是不要去。想起那件事，别说老季本人，连他都觉得膈应。 「哎，老季，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多久没那什么了？」忽然又想起这个问题，成小珂一脸奸笑地看着季明远。季明远根本不睬他，手中拍子一扬，将黄绿色的小球，重重地打了出去。 * 因为学院里还有事，跟成小珂散了以后，季明远驱车来到了中管院。正值周末，整栋大楼没什么人，几个背着书包的委培女研究生说笑着进入电梯，正要上行的时候，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影，立马按下开门键，顺便自动给他让开了位置。 季明远微微向她们点头示意，看见自己要去的那一层已经被摁亮，便没有再动作。几个女孩儿感受着头顶投下来的一片阴影，嗅着空气中瀰漫开来的淡淡浴后气息，相互对视一眼，低下头勐摁手机。 「这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新来的研究员啊！季明远！」 「是的是的，听说他要来之后我就在网上查过他的信息。好帅啊，真人比照片还要帅几分！[花痴.jpg]」 「瞧你一副痴汉的样子，人家科研履歷也很牛掰好吧，这才是重点。不过呢，确实好帅！」 「切……」 季明远还不知道这几个女孩儿正在背后议论自己，在一片诡异的沉默和平静当中，他到达了要去的楼层，步伐从容的走出了电梯。此时整个楼层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外院来这里办事的学者，看见一身清朗运动打扮的男人，还以为是打哪儿来的学生。殊不知，他就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青年学者季明远。 虽然还未正式工作，但季明远的办公室已经收拾整理出来了，就在走廊尽头的那一间。季明远上前核对指纹，很顺利地打开了门。整个办公室干净整洁又向阳，季明远打开空气净化器，略略扫视了一圈，还算满意。将车钥匙扔在桌上，从办公桌后面抽出来一张椅子，清扫过后，在上面坐了下来。而当他从这个角度向外望去的时候，又发现这个办公室的另外一个好处——视野开阔，放眼望去没什么建筑，只有一整片绿油油的南草坪。季明远原本还打算取了东西立刻就走，此刻，倒想欣赏一下大院景色了。 随着时间迈入十一月，燕城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雾霾季，到哪儿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宛如生活在《三体》中的乱纪元。然而今天的天气确实难得的好，太阳高照，微风轻拂，美好的仿佛——林城之春。沐浴在如此的暖阳之中，季明远不由得想起了这所刚离开不久的城市，想起了他工作两年整的西大。
第5页 都传，季明远在离开西大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中管院开了项目。其实不然。虽然他的人事档案早就调了回来，但实际上他是上周才来报到的，在这之前，他给自己放了两个月的大假。先是陪伴了父母一段时间，之后打飞的出了国，前往欧洲和北美。要说，整个度假过程也算是惬意，但内心深处，总免不了有一丝异常作祟。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临走前发生的那件事，因为他的好学生，许佳宁。 第04章 狼狈 在一开始，许佳宁并非是他所带的，而是院里汪珞珈老院士收的关门弟子。无奈身体骤然变差，又怕手下的博士生和年轻教师不堪重任辜负了好苗子，才暂交给了他。院里谁都知道，季明远一向不收女学生，但看在汪老的面子上，他还是答应了。 起初，他并不讨厌许佳宁。女孩儿长的白白净净，个子不算太高，但整体下来也算匀称，稍稍有点儿偏瘦。至于长相，那就智者见智了。在他看来也就是还好，然而在院里却不止一个老师跟他开玩笑，说汪老教授把院里最漂亮的姑娘给了他带。相处久了，许是慢慢处出了情谊，也许是女孩儿优秀的科研素养让他满意，总之，季明远看她是越来越顺眼了，偶尔见她一笑，还真显出来一些诱惑人的资本来。说实话，季明远对她颇为欣赏，但平心而论，自始至终，他对她都没有过非分之想。季明远接受西式教育多年，骨子里并非刻板守旧的一套，但一些流传已久的观点，他还是贊同的，比如教师就是教师，要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基于这一道德标准的约束，他不可能，也不会跟自己的学生有什么苟且。 所以说，与种种流传的说法不尽相同，季明远离开西大时，其实是有几分狼狈的。他不太想的明白，自己到底是何时给了许佳宁一种暗示，让她胆大到敢来跟他表白。亦或者说，他已经不太理解现在这些学生的想法了……？ 大院里准点报时的音乐骤然响起，季明远从思绪中渐渐回过神来，抬手看了下腕錶，见时间不早，就拿起笔电和资料，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季明远停下脚步，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院长应仕曾打过来的，问他下周末有没有时间，替他去「临城」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季明远看了下自己的日程，说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应仕曾笑着收线。 季明远这边不疑有他。殊不知，此「临城」非彼临城。而是他三个月前才狼狈仓促离开地那个——林城！ * 周末在林城大酒店举行的那场管理学科的学术会议，是由林城另一所高校安大与美国、香港的两所高校牵头举行的。但既然是在林城举办，就自然绕不过本地的高校领头羊西大。于是在接到邀请函之后，西大管院和人文学院也派出不少教师，参加此次学术会议。 周六一早，许佳宁就和同门孙同一起坐着翁娜的车前往林城大酒店。两人本来准备搭地铁去的，临出发前接到翁娜的电话，让他们在校门口等着，由她开车带着一起去。初衷固然是好的，但到底是两个研一的学生，在自家导师面前，还有些放不开。 「这次会议收了不少投稿，最终成果会印成论文集出版。我这边已经看过其中一些文章了，写得还不错，到时候发给你们，你俩一起研究下，今年写基金本子或许会用得上。」 这话是翁娜对着两个人说的，孙同很快就应下。许佳宁看着窗外，却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神愣愣的。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这副样子，翁娜无声嘆息。 在翁娜看来，许佳宁这个学生哪里都好，只一点，爱发呆。有心说她几句，但每每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一来是算不得多大的毛病，二来……则是不忍。每当这个女孩儿发呆的时候，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翁娜总觉得她的眼底，仿佛蕴着一层不为人知的哀伤。初涌现这个念头的时候，翁娜自己都觉得可笑——一个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哪里来的阅歷伤春悲秋的？怕自己对许佳宁了解不够，翁娜还特意发消息给她的前导师季明远，看能不能从他那里获得额外的信息。遗憾的是，他没有回她。 将两人在林城大酒店门口放下，翁娜将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许佳宁和孙同也没有闲待着，拿好东西就去招待处签到，和领取会议资料。 会务组果然将此次会议收集的论文刊印成册，厚厚的一本拿在手里，沉的几乎可以砸死人。孙同才翻了几页，就开始嘆气了。许佳宁则是将论文集牢牢抓在手中，用力地指节都泛了白，目光飘忽向远方。 翁娜一进来，就看见她这副样子。眉头一皱，正要快步向她走过去，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酒店的客房部出来，迈向大厅。看到那个人，翁娜一喜，抬手招唿道：「季老师！」 许佳宁仿佛受了惊，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瞧见了一个白衣黑裤的高大男人。那人，正是季明远！ 第05章 无视 季明远也看见了翁娜，微抬了下手，简单回应了下，便向她走了过来。起初是没留意，等越过大厅的圆柱，看到站在那后面的女孩儿时，脚步又是微微一顿。女孩儿穿了一件黑色外套，越发衬得她整个人肤色莹白，身形纤瘦。看样子她的目光应该是一直追随着他，随着他的停顿，而暂时落定在他身上某一处。
第6页 看见许佳宁，季明远心头的那一丝异样又回来了。很快地压制了下去，他向她微点了下头，便将视线移走，看向翁娜和孙同。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那天在会议日程上看到你的名字，我还不太敢相信！」没有留意到季明远眉眼间细微的变化，翁娜笑着跟他打招唿。 「本来该是我们院长来的，实在走不开，只好让我来代为参加。」季明远淡笑着说，神色礼貌而疏离。 「那看来你在那边发展也不错，这么快就能代替应院长出来开会了。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只是我比较闲罢了。一切都才刚开始，体会还不深刻。」 两位前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许佳宁和孙同站在一边，近乎贪婪地看着季明远。三个月了，三个月未见，他还是同以前一样，浑身散发着随意又不乏严谨的矛盾学术气质，干净利落，微微蹙眉含笑的样子，有一种别样的魅力与性感，让她移不开眼光。而他呢，除最初的那一眼外，再也没分给她一眼。 两人聊了片刻，因为季明远还要去前面吃早饭，才匆匆分别。翁娜目送他一直离开，才回过了头，看见有些发怔的许佳宁，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一拍额头。「真是的，光顾着我跟季老师聊了，都忘了让你跟他打声招唿。季老师也是的，也不提醒我一下。」 许佳宁扯了下唇，很勉强的一笑。 * 翁娜一行进入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大多都是通过不少学术会议早就认识过的，重拾起来友谊也快，不过一会儿，翁娜就跟几个青年教师打成了一片。许佳宁和孙同自然是往学生堆里凑，两人都是不太擅长人际交往的人，孙同一坐下来就翻出手机，巡阅起自己常用的几个社交软体。许佳宁拿出笔记本，一边等着开机，目光一边在场内逡巡，在第二排中间区域靠走廊的位置，找到了印着季明远名字的那块名牌，盯着看了良久，才移开目光。 随着人逐渐到齐，会议就要开始了。季明远是在差五分钟的时候过来的，比早上见到的时候多穿了件西装外套。许佳宁看着他跟几个熟识的人打着招唿，聊了几分钟后，才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之后打开了电脑，又拿过手机，调整成了静音模式。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许佳宁只跟着他开过两次学术会议便留下了印象。此刻又重新目睹一遍，只觉得眼眶潮潮的，似是有热泪要落下。 林城的这个学术会议，是每年都要举办的，虽说是由三所高校牵头，举办地也是林城、香港和旧金山每年轮着来，但到底公认的牵头人是林城的安大，所以每轮到在这里举办的时候，规模相较其他两地总是不太一样，颇有点儿主场的意思。既是主场，国内的教师们总是占着一些地利，要比出去参加会议的时候气盛一些，整场开幕式下来，大家都相当淡定和放松，只是苦了那些跟来的学生了，全都挤在后排不说，还得时刻警醒着勐敲键盘，做会议笔记。这些，会后老师们都是要看的。 翁娜这一组，做会议笔记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许佳宁头上。虽然孙同也在记，但因为最后是由她整理汇总，所以自然要多操一份心。因为有两个小问题搞不懂，许佳宁和孙同在会后耽搁了一会儿，迟了一些才去吃午饭，等他们赶到餐厅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大多去了休息室。 午饭是由会务组提供的，採用的是自助餐的形式。但也正因为是这个形式，来晚之后自然剩不下什么好东西了，许佳宁不觉得饿，随便盛了些米饭和菜。倒是孙同，荤素不忌地盛了一大盘，吃的津津有味。 「佳宁，今天第二个讲的那个老师说她用了一个模型，我当时接了个电话，没仔细听，你记下来了吗？」 许佳宁因为胃口不佳，没吃几口便停了筷。听到孙同如是问，便答：「记下来了，回头髮给你。」 「行，谢谢哈！」 孙同又继续埋头苦吃，吃着吃着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才发现许佳宁吃完了。不好意思地推了下厚如瓶底的眼镜，他说，「我这边吃完还得等一会儿呢，要不，你先走吧，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还有的忙呢。」 许佳宁确实有些想走了，只是不好意思当着孙同的面儿提出来，此刻听他这么说，便没再客气。 「好，那我先走了。」 将餐盘送了回去，许佳宁提着电脑出了餐厅。 * 由于林城大酒店地处较远，会务组专门设置了几个休息室，专为那些中午不方便回去的本地老师提供的。当时是将来参会的学生们也算在内的，但许佳宁不太想去。一是嫌闷，二是，不太想跟翁娜处在一起。 对于翁娜这个老师，许佳宁内心是很尊敬的，但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感情了，也没有想亲近的念头。一直便是如此，尽管许佳宁从小就因为成绩优异深受各科老师喜爱，但她从未藉此成为增进她和老师关系的桥樑。对待老师，她从来都是一个态度：尊敬，却远之。 因为不太想去休息室，许佳宁又回了会议室。她记得那里有个小门，打开后面有一方小露台，趁着没人，去那里晒晒太阳也不错。 果然，会议室里此刻空无一人，许佳宁提着电脑，推开了那个小门。顿时，清新的空气伴随着午后的阳光扑面而来，许佳宁还来不及做一个深唿吸，缕缕白烟裹挟在新鲜空气里，被她吸入了肺腑。一个不留意，她咳嗽出声，仓惶中，她看到罪魁祸首向她看了过来。
第7页 是季明远。 第06章 撇清 季明远看到许佳宁时，目光也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指间的烟吸了快一半，回过神来，他将剩下的摁灭在了菸灰缸里。 在这里看到许佳宁，他并不觉得意外。包括上午见她一面时，他也早有心理准备。既然回到林城，这个名字，就是他无法忽略的存在。 一开始接到应院长的电话时，还以为会议是在「临城」召开。后来收到他转发过来的会议邀请函和日程时，才知道是在林城。当时再反悔已经晚了，不得不走这一趟。 早上见到许佳宁第一眼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女孩儿瘦了。当时就觉得莫名——他何时关注过她的胖瘦了，以至于竟会有这个反应？也许，是她以前就太瘦了，如今再稍微缩一点，便显了出来。季明远不得不承认，找到这个理由，让他心里舒服许多。 「中午怎么不去休息？」很快整理好思绪，季明远问道。 许佳宁自看到季明远的第一眼，就愣在了那里。此刻听他徐徐跟自己讲话，微微回神，说道：「中午吃多了，来这里转转，晒晒太阳。」 女孩儿说的是实话，因此神色看上去极为平静。季明远也看得出来，便也没再说什么，微眯了下眼，转过了头去。 这倒叫许佳宁有些进退两难了——此刻他在里面，她还要不要进去呢？ 原地思忖了片刻，她抬起另一只脚，踏入了露台。反正，她的初衷也不是沖他来的。许佳宁想。 * 对于许佳宁的贸然加入，季明远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显然是不在乎的样子。两人站在那里，相隔不远看着楼下的风景，谁也没有说话。而就在许佳宁以为季明远会沉默到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翁老师对你怎么样？」季明远一手插兜，一手手肘搭着西装外套，侧头微微看了她一眼。 许佳宁被他问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于他的决绝离开，她除了觉得难过之外，心里不是没有过埋怨的，此刻听他这样问，她很想赌气地回答一句：不好，很不好。然而许佳宁很早就过了肆意妄为的年纪了，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了之后，季明远心里也未必好受。他不接受她的爱慕是一回事，但也不愿意看她真过的不好。依她对他的了解，知道他会是这样性子的人，所以更说不出让他不舒服的话。 说到底，还是捨不得。 「挺好的，翁老师很好。」有风吹来，许佳宁裹了裹外套，说。 季明远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有数。 西大院里对翁娜的评价，两极分化还是蛮严重的。在有的老教师看来，翁娜学识扎实，踏实肯干，是年轻一辈的楷模。可在年轻一些的老师眼里，翁娜此人，有些功利。虽然都开玩笑说研究生是给导师打杂的，但也不能什么事都交给学生去办，自己只占一个指导的名头，美其名曰把关，实则是名正言顺地偷懒，最后还能顺理成章地借着「导师」名义占用研究成果。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培养学生」这个名头遮掩过去的，偶尔为之可以，但经常性如此，就有些说不过去。对己对彼，都不好。 这个情况，在西大也不独翁娜一个人，可以说是普遍现状。也就是西大的生源一直不错，层层选拔进来的学生用的还算趁手，不然照着很多老师的做法，早晚会有得到教训的一天。好在，现在很多年轻教师已经摆正了认识，用心做科研，把手底下的学生真正当做人才来培养。但依旧有那冥顽不灵的，把学生当做自己的私人物品来对待。 季明远过来两年，已经将西大这种情况摸得很透，院里几位有资格带学生的老师的大概品性，他也都有了解。如果能为许佳宁争取，他倒不认为翁娜是最好的选择，但考虑到翁娜管理起学生的雷霆手段，他还是接受了学院的安排。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许佳宁的性格是不需要导师多费心的。但自从出了那晚的事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或许并不完全了解她。翁娜再不济，也是个爱面子的人，单看她每年为学生毕业论文的操心程度就能看出来了——生怕有人延毕，影响她下一年度招生。如果……如果许佳宁以后再有犯昏的时候，依翁娜的性格，应该可以管得住她。至少，得让她毕业。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跟着她，把这三年念完。也算不辜负汪教授为你费的心了。」收回思绪，季明远轻描淡写道。 许佳宁：「……」 「只是为了汪教授吗？」见不得他把自己跟她撇得那么清，许佳宁还是没忍住，这样回了一句。 季明远毫无反应。 他哪里听不出来她话中的含义，原本还犹豫过，是否简短解释下自己的顾虑和苦心，哪怕会显得很矫情。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 「随你怎么想吧。」 丢下这句话，季明远选择离开。 许佳宁看着他落在一旁的菸灰缸，心中发堵。 她还从不知道，他能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这般无情。哪怕，连一句欺骗和敷衍也不肯吗？ 第07章 酒吧 持续了一天的会议，在傍晚时分顺利结束。许佳宁和孙同出来之后，就在大门口等着翁娜一起返校。不一会儿翁娜出来了，身后却跟了两个人。 「小许，小孙。」 翁娜向她们招招手，等两人走到跟前了，向他们介绍道，「这是mnie教授的两个学生，他们是第一次来中国，想趁着今晚没有安排，逛一逛林城，欣赏下夜景。小许你英文好，就给他们当下嚮导吧。小孙，我记得你有驾照吧，你当司机，开我的车子去。」
第8页 两个浓眉大眼高鼻深目的美国男孩儿，看着许佳宁和孙同露出友好热情的笑容。反观许孙这两个地道中国人，此时正是该热情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沉默。让两个社交苦手去当导游，也亏翁娜想得出。 「翁老师，那您怎么回学校呢？」短暂的沉默后，许佳宁问翁娜。 「我坐地铁回，挺方便的。」 翁娜看着mnie的两个学生，微微一笑，似是下了决定不容反驳的意思。许佳宁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微微向那两人一笑，算是答应了下来。 拿了车钥匙，一行四人离开了。翁娜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倒是没有立刻就走。老实说，翁娜也知道手下这两个学生不善社交。可谁让mnie教授找到她了呢，两人明年还有个国际基金项目要一起合作，她可不想在这些小事儿上惹得她不愉快。 微微嘆了口气，翁娜转身就走。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匆匆走过，伴随着讲电话的声音，低沉至极。是季明远，他也看见了她，因为正在打电话，微向她点了下头便算是打过招唿。翁娜不欲去打扰他，然而忽然想起一件事，让她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这边，季明远继续在讲电话。是一个发小打来的，说是来林城出差的，以为他还在这边工作，约着他晚上见一面。不得不说，事情还赶得真是巧，季明远答应了下来。 简单寒暄了几句，约好时间，两人便挂了电话。季明远抬腕看了下表，见时间还有余，打算回房间换身衣服。不想一转身，就看见了翁娜站在那里。 「季老师，不知道方便与否，我想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有什么事吗？」季明远一挑眉，问。 季明远心想，如果是什么不重要的事，他恐怕要拒绝翁娜了。不想她微微皱了下眉，说：「我想跟你聊一下——许佳宁。」 * 托翁娜车子的福，许佳宁一行人的林城一晚之旅进行的很顺利。孙同游刃有余地开着车，许佳宁坐在副驾，间或向后座的两个美国男孩儿james和bernard介绍一下林城的大致情况，和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或建筑。 抛开容易令人产生误解的地理位置不谈，林城这座城市还是有着丰厚的歷史底蕴的，在古代曾做过十三朝古都，建国以后又是工业迁移和开发的大后方。也是基于此，林城留下了许多宝贵的歷史财富，以及丰厚的工业和教育资源，是大西北名副其实的核心城市，地位不言而喻。许佳宁对林城的了解算不上深，但应付两个外国人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而且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并不是想真的来了解这个城市的，相比那些听不懂的朝代名，他们似乎对这里的夜生活更感兴趣，尤其是那个james，不停地在向她打听这里哪个酒吧最出名。这个问题，许佳宁和孙同二宅谁也回答不出来。 好在，可以藉助手机软体。孙同多头并举，在某团某饿某点评上搜罗了一番，根据james的要求，成功的定位了一家。等开到一看，果然满意，匆匆向孙同道谢后，两人就开心地先一步进去了。许佳宁和孙同无奈地对视一眼，各自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james和bernard已经在里面占好了位置，欢快地向他们招着手。等两人到了，james把酒水单往许佳宁面前一推，说：dyfirst。」（女士优先） 许佳宁很感谢他的礼貌和周到，但看着那一长串酒水名，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喝酒。」 james有些意外，但还是尊重她意见地把酒单移开，递给了孙同，结果得到了和许佳宁一样的答覆：他开车，不能喝酒。 两个作陪的都不能喝，james和bernard不免有些扫兴了。孙同也觉得这样不好，低声附在许佳宁耳边说：「还是点一杯吧，看有没有果汁饮料什么的。」 许佳宁稍作思忖，点了点头，低头在酒水单上寻找。倒真有果汁，只是……好贵，一杯快上百了。 「我请你。」孙同见状，笑笑说。 「不用。」许佳宁也笑，在果汁前面打了个勾。 第08章 麻烦 就在四个人刚刚点完单时，一辆计程车也在酒吧门口停了下来，季明远下得车来，看到门口高悬的酒吧招牌，微皱了下眉头。 「你刚下飞机，不吃点东西，来喝酒？」 「对啊，边喝边吃嘛，两不误。我来时查过了，这家最有意思，走走走。」 发小叶晖急吼吼往里走，季明远微哂，但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两人一进门，就有侍者迎了上来，见两人穿着打扮皆是不俗，便有往楼上包间请的意思。可既然来的是酒吧，图的就是这一份热闹，去包间就没劲了。叶晖拒绝了侍者的好意，在楼下选了个位置，刚刚落座，见季明远蹙着眉打量四周环境的样子，笑了笑，说：「不是吧你，教授当久了，还真把自己修炼成了一个老学究，连酒吧都不进了？」说完沖他眨巴了下眼，嬉皮笑脸至极。 季明远倒没无欲无求到这地步，只是今天，他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开了一天会，就想吃点实在的垫垫肚子。」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放，季明远靠在椅子上，说道。 「实在点儿？行啊，安排！」叶晖大手一挥，问一旁抿着笑的女侍者，「都说林城的面食最出名，那个什么裤带面臊子面啊之类的，你们这儿有没有？」
第9页 他说这话，就是有逗乐的意思了。女侍者见多不怪，微微一笑，说：「咱们菜单上没有，但您真想要的话，隔壁有个饭馆能做，我们提供代订服务。」 「呵，够周到的啊，那就来两碗！」叶晖一锤定音，向季明远微抬下巴，「有什么要求？」 女侍者瞅着季明远吃吃的笑，叶晖也一脸嘚瑟地看着他，似乎是笃定他张不开这个口。然而季明远是什么人，他笑一笑，说：「大晚上的，就吃清淡点吧。」看向女侍者，「一碗臊子面，加油加辣。」 女侍者懵了，叶晖乐的差点儿锤桌子。季明远任由他笑着，等他笑够了，才扫了眼酒水单子，问女侍者要了两瓶酒。女侍者下了单后，赶紧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有露馅儿的可能。谁能想到，那么帅的一个人，说起笑话来能那么冷…… 「你，你这厮，够坏的！」看着女侍者匆匆离去的背影，叶晖指着季明远说。 季明远没说话，趁酒没上来之前，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叶晖，一杯自己喝。 叶晖接过水，心想一会儿要喝酒了还喝什么水，但看着季明远的脸色，还是把话咽回去了。直觉告诉他，老季今晚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季明远确实有些走神，但并非是有什么烦恼，而是还沉浸在跟翁娜的那番谈话中——他以为她要跟他谈别的关于许佳宁的事，诸如研究计划之类的，不想她直接问他：知不知道许佳宁的过去。 季明远一下子想到了半个月前在欧洲时收到的那条被他刻意无视的消息，瞬间的晃神过后，他回答翁娜：不知道，也没有试图去了解过。翁娜的表情有些遗憾，接着便顺理成章地向他诉说起了自己对这个女孩儿的担忧——不爱说话不爱笑，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好，但就好像没有灵魂的样子，仿佛被谁抽走了一样。翁娜疑惑，这个女孩儿以前是不是经歷过什么事才变成这样的？毕竟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正常二十二岁的女孩儿，不该是她这个样子。 季明远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他自认不比翁娜更了解许佳宁，但因为有那个谁也不知道的前情在，不得不比她多考虑一点，那就是——许佳宁到底是在他走之前变成这样的，还是在他走之后 季明远试图去回忆跟许佳宁短短相处的两个月，发现自己能捕捉到的画面寥寥无几，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女孩儿话不多，至于其他的——爱笑爱发呆吗？季明远发现自己无法给出答案。 如果许佳宁一向如此，那么他还能安慰自己。可如果她是因为他变成这样的— 季明远回想了下翁娜的那个形容——没有灵魂。那么，又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季明远摩挲着手中的玻璃盏，轻唿一口气，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 对坐浅酌了片刻，叶晖有些兜不住，去了趟卫生间。季明远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过手机，来看有没有漏掉的消息。 系统提示，没有新进的邮件。季明远摁灭手机，刚要放回去的时候，进来了一条微信消息。点开来看，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头像，后面跟着三个字：在忙吗？ 对着这三个字，季明远凝视片刻，终是没有回覆。端起酒杯刚送到唇边的时候，一个打扮俏丽的女人走了过来，对着他眨眨眼，问：「可以请你喝一杯酒吗？」 这在酒吧，是最普通不过的搭讪。季明远眼都没眨，端着酒杯的手直接向对面空着的座位一致意，示意自己有人陪。女人啊一声，微有些遗憾，但还是没有过多纠缠，笑一笑，便离开了。 可以想见，这个女人在心里会对季明远下怎样一个定义——这是一个没有情趣的男人。殊不知对于季明远来说，玩则玩矣，但宁缺毋滥。 忽然就觉得很没劲，季明远抬腕看了下表，等待着叶晖的同时，目光不经意地向场中一扫。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许佳宁。 女孩儿的侧脸，在色调刻意打暗的灯光下，白的有些晃眼。 第09章 打架 许佳宁自坐下那一刻就想着离开，眼看着时间渐晚，而james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不免有些焦急。 对于许佳宁和孙同来说，来酒吧就是喝酒。但对于james这样的老美来说，酒吧可以说是一个搭讪，滋生暧昧的好地方。看到他游刃有余地跟那么多人交谈，许佳宁和孙同可以说是目瞪口呆，天生内向的两个人想不明白，他跟陌生人怎么有那么多话说？难不成上辈子都是亲戚么？ 孙同安慰许佳宁，也许真的是因为国外和国内的酒吧氛围不太一样，才让他们流连忘返。然而许佳宁却打定主意，十分钟后人再不回来，她就去找他们。 「姑娘，那两个老外，是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没几分钟，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迟疑地对着她说。 「是的。」许佳宁点头。 「快去看看吧，他们好像跟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许佳宁神色一慌，瞬间又镇定了下来。也顾不得等孙同上完洗手间回来，背起包，直接跟着顺着中年人指的方向过去了。 果然，在一个有点儿暗的角落里，james他们正跟一男一女争论着什么，间或伴随着一些肢体纠葛。james俩人正落了下乘，看见许佳宁来了，直接大喊：「xu！xu！」 许佳宁小跑着过去，将人一把拉开，面对着还要追缠过来的男人，说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们只是来喝酒的……」
第10页 「什么他妈的误会，他勾引我女朋友！」 男人红着眼睛说，许佳宁一脸懵地回过头问james，看是不是有此事。james据理力争，只说自己是跟那个女生聊聊天，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反倒是男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许佳宁听完，就知道事情掰扯不清楚了，只好尽力再避免冲突的发生。可那个男人似乎喝多了酒，依旧不依不饶地在闹，许佳宁上去劝架，他还一把把她推到了一边，结果不小心蹭到一个利器，在她手背上划了一下。 许佳宁看了一眼伤口，有些眩晕，但顾不上处理——毕竟那个男人还在对james他们拳头相向呢。许佳宁扶着墙，缓着撞击的疼痛，慢慢站起。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低沉地斥责：「你们在干什么？」 许佳宁抬头，在人群外，看见了季明远。 —— 在酒吧这种地方看见许佳宁，季明远着实有些意外。紧接着看到她神色微慌地跟着一个人离去，心中又觉出几分不对。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起身跟了过来。此刻瞧着这混乱的场面，对于发生了些什么，季明远心中大概已有数。匆匆扫视了眼许佳宁，但她没有大碍，他回过头，神色冷峻地看向最先动手的男人：「发生什么事了，在这儿对两个外国人动手？」 倒不是外国人能有什么特殊待遇，只是中国人一向好客，轻易不会对外来游客轻易动粗。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明远的话起了提醒作用，那男人放下了拳头，但看着他的目光很是不善：「有你什么事？」 季明远没说话，目光直接越过他，看向他后面的那个女人。那女人自争执起就一直躲在后面没说话，见季明远向她看来，莫名打了个哆嗦，抠指甲的动作顿在了那里。不知为何，这男人的目光看上去是深邃又锋利，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不得不说，季明远的直觉还是很对的。其实这事儿不怪james，说起来还是这女人勾搭他的。她上完厕所出来，看见一个长的很顺眼的外国人在那儿洗手，忍不住就用憋足的英语搭讪了几句。james不管是出于礼貌的考虑，还是有心想结识朋友，就跟她聊了起来。说实话，真聊不到一起去，一个英语太烂，一个中文太差，简直是鸡同鸭讲。正当两人准备友好分手的时候，男人过来放水了，见自己女朋友跟一个小白脸「相谈甚欢」，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上了拳头。 对于这两名外国青年过于外放和热情的性格，季明远有片刻的无言。但不管怎样，他也不能让人凭白受委屈。简单跟james聊了两句，了解了事情大概之后，季明远问那男人：「你确定，是他勾引你女朋友？」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了下，很有几分讥讽的意思。话中的含义再明白不过，那男人立刻就变了脸。 「你什么意思？」看着似乎有对季明远动手的意思。 季明远没有退让，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没多久，那位一直安静如鸡的女朋友终于有了动静——上前拉了那男人一把。 「算了，早跟你说我俩没啥，你偏不信。别闹了，走吧走吧。」 女人推了男人一把，可男人没动，仍死盯着季明远。 「走啊！」女人拔高了声调，看了眼季明远，又使劲一搡那男人。 男人终于动了，但走之前不忘指指季明远。 「等着！」又朝他身后的j和b一竖中指，「滚回家喝奶去吧你！」 季明远：「……」 对这男人仗着对方听不懂大放厥词过过嘴瘾的无赖行径，季明远很是不屑。极轻地勾勾唇角，他转过身，看向身后明显有几分拘谨的三个人。 「跟我出来。」 沉默片刻，季明远说。 第10章 威风 孙同打从厕所回来就发现桌子旁没一个人了。原本以为许佳宁也去了卫生间，久等不归，正有些着急的时候，一行人回来了。只是——季老师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睁圆眼睛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季明远，孙同愣了一会儿，上前打招唿：「季老师，您也在这儿……」 季明远微点头，说：「你带着他们先出去，在外面等着我。」 说完，迳自走开了。 孙同等他走远了才想起来应声好，之后看着许佳宁，小声问：「怎么回事，季老师怎么也在这儿？」 许佳宁心说她也想知道呢。看了眼季明远渐渐隐没在灯光里的背影，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酒吧外，夜色已经渐深。季明远先让两名外国青年上了车，接着面向许佳宁和孙同。一番游移后，将目光落在了孙同身上。 「你们怎么能带着他们来酒吧？」 「是，是他们要来的。」孙同喏喏地答道，「我们就带着他们来了。」 「那也可以想办法拒绝，他们要来就带着来了？不出事还好，出了事谁负责，是你们两个学生能担的？」 孙同：「……」他也想拒绝，关键是不会拒绝啊。 季明远也想起了这两名学生的性格，一时又觉得翁娜没有脑子。她手底下也不乏善交际的学生，这事儿扔给他们去办得了，找这两个—— 又瞧了孙同和许佳宁一眼，季明远顿时觉得，翁娜也是不容易。说起来，这事儿谁也怪不得，要怪只能怪mnie那两个学生。 「行了，不早了，也别在外面熘达了。送他们回去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第11页 不过几秒的功夫，季明远已经冷静了下来，对待面前这两人也已恢復了平心静气——毕竟不是自己的学生了，不好叫他们太难堪。 孙同颇有种终于被赦免的感觉，说了句「谢谢季老师，季老师再见」就想拉着许佳宁走。然而许佳宁没动。她站在那里，注视着季明远。 「谢谢季教授。」 须臾，丢下这句话，许佳宁才头也不回地跟着孙同走了。 季明远看着他们上车，过了会儿，才回过头上了自己的车。叶晖已经在车上了，见他回来，笑笑，说：「老季，牛x啊你，当街训学生。当老师这么威风的吗？」 季明远在他旁边坐下，没理他。 「不过倒也是，那俩学生一看就挺乖的，不像是会来酒吧玩的人。」叶晖向停在前面的那辆车张望了下，「哎，老季，西大的学生都这样吗？」 听话听音，叶晖这调侃一出，季明远就有几分不悦。这就跟「母校再不好也只能自己骂，别人说一个不字都能立刻翻脸」是一个道理，到底也是在西大待了两年，有了短暂的归属感之后，对那里的学生也产生了护短之意。季明远动动唇，欲反驳回去。手一抬，视线扫过手背，话头又顿在了那里。 「师傅，走吧，林城大酒店。」 开了个玩笑，叶晖心情不错，拍了拍司机师傅的坐，示意他开车。然而就这时，身旁某位为人师表的老友突然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叶晖哎一声就要叫住他，结果被三个字堵了回来。 「你先回。」 叶晖：「……」这他妈，也太有责任心了吧！ 翁娜的车上，孙同安抚完两名国际友人，神情谨慎地看向许佳宁：「佳宁，你刚怎么那样看着季老师？」 许佳宁此刻也有些出神。 中午在露台，他说那样的话，恨不得一幅立刻干脆利落与她撇清的样子。没想到到了晚上，俩人就立刻又有了交集。虽然知道季明远出手帮她的时候，不过是基于那两个月相处出的短暂师生情谊，甚至更可能仅仅只是看在翁娜的情面，可她的心情，依然还是有些复杂。她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异样，就能撩拨地她心绪狂动。就是这般没出息。 「没事，就是刚没反应过来。」许佳宁松开揪住书包带的手，微微一笑。 孙同不太相信，但既然许佳宁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多问了。时间已经不早，孙同插上车钥匙，准备离开。忽然，一个身影从后来到车前。孙同侧目，咦了一声：「季老师？」 许佳宁一愣，飞快地转过头，果然看见了站在车旁的季明远。短暂地失神之后，她迅速的降下了车窗。 「你跟我来。」季明远说。 第11章 伤口 街边，24小时营业的药房里，许佳宁看着玻璃柜檯里那琳琅满目的药品，有些反应不过来。方才，季明远说着让她跟他来的时候，许佳宁心跳的很快，以为他要同自己说什么。没想到，是带自己来药房买药。 看着手上那道血已经凝痂的伤口，许佳宁提了几次气，才将话说出口：「季……老师，伤口不是很深，我自己回去到校医院处理下就行。」 她是想跟季明远多相处片刻，但眼下的情景，让她有一种被施捨的感觉。 「等你回去校医院早就关门了，既然伤口不深，就在这儿简单处理下吧。」 季明远说这话时的语气不重，许佳宁一听就想反驳。只是不待她开口，就听季明远话头一转：「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同你说。」 许佳宁：「……」 许佳宁抬头望向季明远，正逢他也垂下眸来看她。四目相对，彼此凝视了片刻，季明远率先坦然地挪走了目光。许佳宁过了会儿，才重新低下头。 因为药店备的有桌椅，买好了处理外伤的药品，两人就在角落里坐下了。 许佳宁取出一个碘伏棉球轻轻给伤口消毒，季明远坐在一旁翻了遍手机，摁灭屏幕后，目光落在许佳宁不停动作的手上。 之所以坚持带她来药房，一方面确实是想藉此跟她聊一聊，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想让她把伤口处理好。季明远记得，在许佳宁刚入学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有一次也是把手指给弄伤了，看着伤口还不小。当时刚伤着的时候他有事找她，便留意到了这个伤口，等过了一个星期再叫她来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伤口还没有癒合，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不处理下，贴个创可贴之类的。 女孩儿似乎没料到他会关心这样的小事，短暂地错愕之后，微抿下唇，说：「也不严重，贴创可贴会不太方便。」 当时他听完解释之后，没有多想，只叫她注意。却不知她听了他的话以后，微微红了脸，第二天便往已经开始结痂的手上，贴了个创可贴。 关于许佳宁学习之外的事，季明远真的可以说是了解甚少，能留在记忆中的更是寥寥无几，这个伤口，就是其中之一。既然知道她有这个不处理伤口的「坏」毛病，那还是再帮她纠正一次吧。也不枉，当过她一回老师。 忽然，寂静的药房里传来一声「咕噜」的声响。 季明远抬眸，看着许佳宁：「没吃晚饭？」 许佳宁嗯了声，将手中的医疗垃圾扔进垃圾桶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中午本来就吃的不多，晚上又只有一杯果汁果腹，这……不饿才怪。
第12页 「走吧。」 季明远看她已经处理完了伤口，拿起手机，起身道。 「去哪儿？」许佳宁没动。 「先去吃点东西。」 许佳宁：「……不用……」 「我晚饭也没吃，只喝了点儿酒。」季明远说。 许佳宁没法再挣扎了，背起书包，一起跟着季明远走了出去。 在酒吧里要的臊子面不过是一个调侃，季明远带着许佳宁去的是一个粥道馆，一人要了一碗粥，热乎乎的，在这个一再降温的秋夜，显得很是熨帖。 两人对坐，安静地吃完了这顿迟来的晚饭。 「吃饱了么？」看着许佳宁放下勺子，季明远问。 许佳宁点了点头：「饱了。」 季明远微点了下头，端起手中的热茶，慢慢饮了下去。 许佳宁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主动开口道。 「季老师，您有话，就直说吧。」 女孩儿的声音，在这个十分安静的粥馆里也显得很是轻忽，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季明远喝茶的动作停在那里，几秒后，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发出轻轻的「嘚」的一声响。 许佳宁的主动，并未让季明远看上去落了下风。无论是年纪，阅歷，乃至身份，都能让他保持自如。但诚然，这样的她，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女孩儿，心性比他想的，似乎要坚定的——多得多。 季明远发现，一直以来，他都小瞧她了。 第12章 好人卡 「小许。」短暂地出神片刻后，季明远缓缓开口，并这样称唿她，「其实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够好。」他直视着她，说，「我应该早些跟你谈一谈。」 短短一句话，不过二十来个字，却听的许佳宁脸色微变。她看着季明远，发现他那双黑亮的双眸，也在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她。 许佳宁双手微颤。她不是看不出来，此刻的季明远已经抛开了成熟男人惯常用的那些手段和套路，拿出很真实的一面在对待她。可也就是这种真实，让她感觉不妙。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一个女性，男人的态度越赤裸，越说明他有多想摆脱她。而这，恰恰是她不想要的。 果然，季明远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我不接受你的感情，并非我讨厌你。相反，我很欣赏你。」季明远说，「你是个很好的学生，有良好的个人生活习惯，有优秀的科研学术素养，交代你的任务都能又快又好地完成，看事情也能直指问题的核心。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整个学院没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 许佳宁：「……」在那短暂相处的两个月里，他还没有这样表扬过她，如果那时候就听到这番话，她估计得高兴疯了。但现在，正是知道他在为后面的话做铺垫，所以她能感到的，只有悲哀。 「所以呢？」女孩儿脸色微白地看着他，嘴角浮起一个很勉强的笑，「您怕我因为你的拒绝而否定掉自己的全部，近而沉浸其中，感怀忧伤，自暴自弃？」 事到如今，季明远已经不会为这个女孩儿的聪慧而感到讶异了。有些话说出来未免显得他太过感觉良好，所以之前才会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匆匆离开了西大，回了燕城。可现如今，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去做的问题了。季明远自问在道德方便不是个无垢无暇的圣人，但至少不会事事将面子看得顶重要。若是舍下脸面就能够将这个女孩儿拉出泥淖，他不会有犹豫。 「也许是我多虑。」季明远凝视着她，「如果你没有这方面的烦恼，那最好不过。」说完这句话，季明远就闭上了嘴，静等女孩儿发作，嘲笑他妄自尊大。然而许佳宁没有，她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继而嘴边弯起一个不能更悲哀的笑。 「季老师，我没想到，有一天给我发好人卡的，会是您……」 这回应有些出乎意料，季明远当即皱起了眉，正想说什么，被许佳宁打断。 「季老师，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会好好学习，努力毕业的。但喜不喜欢您是我自己的事，我想，您恐怕无权干涉……」 季明远没有话说，只是看着她。 「而且，如果说之前还有掣肘的话，现在我倒是没有什么顾忌了……」 季明远瞬间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放在之前，他们多少还有层不可逾越的师生关系在。现如今，却是没这个束缚了。 事已至此，季明远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没法在这个学生面前占得上风的。幸好，他也不需要。「言尽于此。」 这是季明远的最后一句话，许佳宁垂下眉，最终没有回应。 一场无头无尾的谈话，最终以沉默收场。匆匆结完帐后，季明远带着许佳宁离开。 这一路，自然是无话，只有交通广播伴随着电流滋滋声在车厢里迴荡。窗外街边绚烂的灯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被它笼罩的两张脸，一张平静，一张……怔忪。 许佳宁本来是想自己回去的，但她知道，季明远不会答应的，因为是他把她留下，自然须得顾全她的安危。因为问心无愧，所以即便在那一番不算愉快的谈话后，他也可以这样坦然地面对她。但许佳宁却是不行的，从一开始，她就失了先机。 十几分钟后，计程车稳稳地停在了西大的南门，许佳宁过了两三秒，才侧了下头，对季明远说：「季老师，我先下车了。」
第13页 「好，路上注意安全。」 说这话的季明远，又恢復了淡定自如，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许佳宁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稍稍一紧，轻一抿唇，向下按了下去。 车门打开，许佳宁缓慢地下了车，有风吹来，她轻轻地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她又转过了身，对车里的男人说：「季老师，您放心，我不会打扰到您的。」 季明远交叠放在腿上的双手略略一顿，微微抬眸向许佳宁看去。而女孩儿此刻已经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那个黑色的背影很快进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中，只有散下来的髮丝，随着风轻轻摇摆。 季明远凝望了许久，等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他缓缓收回了目光。也不知想了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轻捏了下额角，靠回椅背，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师傅，林城大酒店。」 西大女研究生宿舍楼里，此刻已经大多洗漱完毕，准备就寝了。许佳宁背着沉重的书包从众多宿舍门前走过，间或遇见几个同学院的，会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唿。等到终于回到了宿舍，许佳宁关上门，拉出椅子，在桌子前缓缓坐了下来。 宿舍里另外两个人已经睡下了，许佳宁打着一盏小檯灯，在昏昧的灯光下，坐在那里静静发呆。良久，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枕上垫在桌子上的双臂，慢慢合上了眼。与此同时，一道泪光，在黑暗中，迅速滑落。许佳宁调整姿势，彻底捂住了脸。 第13章 拖入地狱 这一晚，也许是因为太累，许佳宁到最后还是睡了个质量不错的觉。第二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莫名觉得头晕，便发消息给翁娜请假，不准备去参加第二天的会议了。她平常很少请假，翁娜当即就准了。收到回復之后，许佳宁将手机调了静音，埋头苦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洗漱过后随便填塞了一个面包，许佳宁打开电脑，想查看一下有没有漏下的课程作业。意外的是一个也没有，全部都完成了。于是这天下午，许佳宁彻底没有事做了。 意外偷得半日闲，许佳宁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书桌前发了半天呆，她取出耳机，一头插进电脑，一头塞进耳朵里。随便在尘封已久的文件夹里打开一个视频软体，点进一个新播的综艺里，就这样看了起来。 倒也能看得进去，偶尔还会跟着嘉宾们搞笑的片段展颜一笑，这要让认识她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大吃一惊。谁都知道许佳宁是西大管院新一届的科研狂人，以为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没想到，她还会看这种快餐式娱乐节目。不会——消化不良吗？ 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九点多，直到感到肚子饿了，许佳宁才停下这近似报复式地娱乐消遣，准备去学生超市买鞋零食果腹。而就在她准备下楼的时候，手机铃声大作，屏幕提示，孙同来电。 * 在女研究生宿舍楼下，有一长排用凉棚遮住的空地，平时除了用来停放车子外，最常见的一景就是那些在楼下等女朋友的男生。尤其是到了三餐饭点的时候，这里格外热闹，不少人在这里结识了朋友，还时不时来个doubledate，用单身人士的话来说，叫做「城会玩」。 到了晚上，这里也有别样的风景，这其中就有些暧昧了，不可细说，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明白。比如此刻，孙同拎着一个袋子站在那里，听着距离自己一米远的那对情侣打情骂俏，直感耳根发红。好在，许佳宁很快就从楼里走了出来。 一天没见，孙同就感觉许佳宁仿佛憔悴了许多，但一想到她今天请的是病假，也大概明白了缘由。 「好点儿了么？」孙同走上前，问道。 接到孙同电话时，许佳宁是有些意外的，但面对面时，还是表现的很坦然。 「好一些了。」她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孙同笑笑，说，「今天你不是生病了么，回来的路上翁老师从药房给你买了些药，要我替她送过来。」 没想到翁娜还会帮她买药，许佳宁迟疑了下，伸手接过那个袋子。借着路边灯光一扫，果然是一些常见的感冒发烧药。 「谢谢。」许佳宁说。 「不客气。」孙同挠了下头，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季老师也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季老师？」许佳宁一愣。 「对，今天中午跟季老师在一个桌子上吃的饭。他说有个东西，让我帮忙转交一下。」 许佳宁听完这话，心都提起来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同掏书包。然而最后拿出来的，却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东西——一个卡通挂件。 看到这个，许佳宁的心瞬间又跌入谷底。一时间，只剩苦笑。 「季老师说是你昨晚落在计程车上的，让我交还给你。」 那确实是她的东西，大二暑假去迪士尼乐园的时候买的，后来一直挂在她的书包上。昨晚怎么掉在车上的不知道，但肯定是坏了，没法再挂了。 「谢谢。」许佳宁接过，轻声地道了句谢。 「小事啦，要谢就谢季老师吧。」 孙同笑着说，完成了任务，挥挥手跟她道别了。许佳宁站在楼下，手里握着那个挂件，微微有些出神。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用最不堪的手段缠住季明远。哪怕是被所有人唾弃，也想留在他身边。她知道的，尽管全校都说他是一个最有资本风流的男人，但其实季明远不是个会乱来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哪怕他内心毫无道德底线，也有其该有的骄傲，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看得上。更遑论，他是一个自有一套道德标准，并严格恪守的人。
第14页 许佳宁设想过，如果她真的极不道德的方式缠上了季明远，那么他还真有可能处于负责任的想法，选择跟她在一起。只可惜，她不会的。 她要的感情，从来都不是施捨。更不会藉此，将一个如季明远这样的男人，拖入地狱。只因她已经在里面待的够久了，再清楚不过其中的滋味。 攥紧手中的挂件，许佳宁回头看了眼那对卿卿我我的情侣，转身离开。 第14章 汪珞珈 之后，许佳宁恢復了她往常的生活。每日照旧上课和做课题，唯一不同的是，她学会了适当给自己放假。之前每做完一个翁娜交代的任务，都是立刻发送给她。那边也很不客气，很快就会又有新任务派发下来，一直这样循环往復，导致她很少有自己的时间。现在，许佳宁学会了适当地「拖延」，任务照旧还是会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只是会适当放个一两天，等差不多快到翁娜规定的时间节点时，再发送给她。这样一来，许佳宁的生活忽然就松弛了许多，可以空出一些时间来学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这天，许佳宁是被阳光惊醒的。昨晚入睡前忘了关紧窗帘，早上阳光一晒，浅眠的她就醒了过来。 今天翁娜要去外地开会，难得没有安排又不会被导师召唤的一天，许佳宁就没有起床，带着眼罩在床上躺着养神，安静地听着舍友陈淼和江晨在下面聊天。 陈淼和江晨与她都是同一个学院的，只是分属不同的系所，学业上偶有交集，但是不算太多。好在，大家都不算难相处，平常会一起聊一聊学院和学校的八卦。许佳宁还有一个舍友，姓林，叫林洛。因其导师这一年都在国外做访问学者，不大管得到她，所以林洛一直在外面实习，轻易不回学校。 陈淼与江晨正在聊院庆的事。 西大的管理学院，是国内最早开设管理学科的学院之一，拥有多个与专业相关的国家重点学科，教学质量在全国名列前茅，在教育部歷年的评比当中，已经蝉联了好几年的第一。可以说，在西大，管理学院就是响噹噹的金字招牌。平时一有个动静就能引起广泛关注，更别提这次的院庆还是九十周年的大庆。 许佳宁他们这一届算幸运的，能赶上这次大庆，届时不知会有多少知名校友返校，平常都是只能在电视媒体上见到的人物，现在能近距离接触，可以说是羡煞旁人。然而这还不算是管院学子最关注的。现在，整个学院讨论度最高的，是管院老院长汪珞珈教授即将到来的八十大寿！ 汪珞珈教授可以说是管院的一宝。在西大，几乎很多学子早起上课的时候都在小花园里碰见过一对白髮苍苍的老人在散步。那步伐看着迟缓，却无比坚定和踏实。这对夫妻，就是全国都有名的汪珞珈夫妇。 关于汪珞珈的学术成就，院士名头和终身成就奖已经能说明一切，别的毋庸多言。更为西大学子所津津乐道的，是汪老教授的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做派：虚心治学，平易近人。这八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不说别的了，单论汪老教授将近八十高龄还坚持站在讲台上为本科生授课这件事，就足以让人敬佩，真的应了那句「春蚕到底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按理说这样一位老人，平常为人处事应该是相当低调的。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每年逢着汪老教授的生日，都会有各方提请，要为他举办寿宴。每一次，汪老教授都无一例外地拒绝。用他老人家的话说，现在不都流行社交软体送祝福么，我已经提前学会了，到时候你们就在那上面给我过生日吧。大家听了都挺哭笑不得的，但也不敢真忤逆了他老人家的意思。于是每年生日，汪老教授都是召集门下现有的师生在一起吃顿便饭，这就算是庆祝了。 今年因为情况特殊，学院领导就想试着劝说一下老教授，把场面和规模都搞大一些。但老教授拒绝了，只有一句话：照旧，只跟学生聚。这下好了，多少政要名人，商界名流都难得一见的人，便宜这一帮学生了。 因为年纪大了，汪老教授手下现有的学生也不算多了，陈淼男朋友小傅就是其中一个，是汪老教授前几年收入门下的一个博士生。汪老教授的生日宴是不限家属的，小傅知道恩师一直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就提出这回陈淼陪他一同前去。陈淼答应了，却在选择衣服上有些犯难。陈淼平时挺会打扮的，但拿不准老人家的喜好，不知道是穿活泼点儿好，还是庄重点儿好。 江晨已经陪着她选了一早上了，这会儿已经精疲力尽，仿佛已经审不出美来。陈淼无奈，只好把注意打到许佳宁身上。 许佳宁洗漱回来，就看见陈淼眼巴巴地在瞅着她。一听她说出事情原委，不由轻笑：「这个问题，你直接问傅师兄不是更好？」 「才不能问他，大直男一个，没有一点儿审美。」陈淼一挥手，「你不也是汪教授的学生吗？肯定见过他老人家吧，快来帮我参考下。」 这个问题，还真有些为难许佳宁。 她是见过汪老教授不假，但也不过寥寥几面而已。至于「他的学生」这个名头，许佳宁也不敢轻易以此自居。到底，她被他託付给了季明远，后又转给了翁娜。万一以后做不好，岂不是毁了他老人家的声名？ 脑袋里思绪万千，许佳宁目光从陈淼的那些衣服上扫过，最终指了件白色连衣裙：「就这件吧。」
第15页 记得第一次见汪老教授的时候，她就穿了件白色长裙。那时候老教授笑眯眯地夸了她一句，说小姑娘长的很秀气。如此看来，他应该是喜欢这种风格的吧。 陈淼选好了衣服，抱着许佳宁千恩万谢。许佳宁笑笑，没说什么。 第15章 生日宴 虽然没有安排，但许佳宁还是去了教研室。她最近在写一篇英文综述，写好之后准备投出去，为自己的毕业做准备。 教研室里的人一如往常的多，许佳宁刚放好东西，就见孙同背着书包从里面出来。看见他，许佳宁只觉得眼前一亮。今天的孙同跟往常打扮很不一样，穿了一整套介于正装和休闲之间的套装，头髮稍稍打理出来了一个造型，平常的厚瓶底眼睛也摘了，估计换上了隐形。 「你要出去么？」许佳宁问。 孙同不好意思地扯了下衣服下摆，说：「某乎上认识的几个朋友今天在林城有个线下活动，知道我也在这儿，就叫我也过去。」 许佳宁也是到了最近才知道，原来孙同还是某乎上数据挖掘领域的一个大v。端看他私下的做派，真是看不出来他在网上居然这么有名，颇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挺好的，祝你玩得开心。」 许佳宁笑笑说，孙同红着脸挠了下头，小跑着走了。 许佳宁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站了一会儿，才会到教研室的机位前。电脑早已经打开，右下角的校邮客户端提示她有两封新邮件。许佳宁顺手点开来看，一封是翁娜十分钟前发来的，一封……竟然是个邀请函。 许佳宁先打开翁娜的那一封，是让她帮忙修改一份课题申请标书的。印象中，这份标书他们早就写好了。翁娜临时让改，应该是听取了别人的建议。说实话，许佳宁挺烦这种修改的。不是不愿意干活，而是觉得翁娜没有主意。在她看来，这样的小修小改毫无意义，她不信翁娜看不出来。可偏偏，翁娜把别人的话当成金口玉言，仿佛最终成败就在于那么小小一点，这常常让许佳宁和孙同十分无奈。 扫了眼截止时间，许佳宁做了下任务标记，又打开另一封邮件。是陈淼的男朋友小傅师兄发来的，内容竟然是邀请她参加汪老教授的生日聚会！许佳宁有些惊呆了，又扫了遍邮件内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汪老教授真的邀请她去他的生日宴！ 惊讶了好一会儿，许佳宁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要知道，许佳宁是不敢以汪老教授的学生自居的，尽管每个节日的祝福一次也不曾落过，但那是出于对师者的尊重，是她应该做的，从未奢望过得到回应。却不想老教授每次都回应的很及时，还亲切地称唿她小佳宁。 这明显带着对小辈的亲昵的称谓，让许佳宁觉得，老教授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只是，这样私人的场合，她去真的合适吗？ 因为有了这样一桩事，许佳宁改起标书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原本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的任务，硬是拖到了中午。匆匆设置了延后发送邮件，她关了电脑准备去吃饭，结果刚起身，就看见一个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正是小傅师兄！ 小傅师兄在教研室里一阵张望，很明显是在找人。看见她之后，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小许，你怎么不回邮件吶，没收到吗？」 小傅师兄一头汗，明显是跑上来的。许佳宁看在眼里，莫名觉得内疚。 「师兄，我收到邮件了，只是……」 「收到就好，老师看见你没回復，还以为没通知到呢。对了，你还没进咱们师门的群吧，我把你拉进来吧……」 小傅师兄压根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立刻调出一个二维码让她扫。许佳宁只好先进群，进完之后才说：「师兄，我还是不去了吧……」 许佳宁还是有些顾虑，怕她去了融不进，又怕大家为了照顾她玩的不开心。 「怎么能不来呢，今年咱们师门就收了你一个，来来来必须来！」小傅师兄笑着说，「而且，你前老闆也来啊，季明远季老师！」 许佳宁：「……」 季老师也来？！ 许佳宁最后还是决定去参加汪老教授的生日宴。 一是因为小傅师兄的盛情邀请，二是……因为季明远。所有的道理她都懂，然而有这么一个见到他的机会，许佳宁还是不想错过。她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也不打算救。 拿定主意之后，许佳宁开始筹备带去给老教授的礼物。可不等她为这件事头疼，小傅师兄就制止了她，师门群里老教授也发话了，带礼物的一律赶出去，paper除外。这还真像老教授的作风。 许佳宁加过两个师门群，一个是新入的这个汪老教授的，一个是翁娜的，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风。在翁娜群里，翻遍所有的聊天记录除了布置任务和讨论课题外，几乎没有其他闲话。因为空了一年没有招生，现在翁娜手下只有四名学生，研一研二各两名。按理说人越少关系就应该越好相处，许佳宁与孙同还好，但他们跟研二另外两位师姐的关系，可以说是楚河汉界分的很清。这就导致他们私下连个除了老闆外的小群都没有。 汪老教授这一门里，也没有小群，但原因跟他们完全相反——关系太融洽了，完全不需要。每天在群里说话最多的居然是老教授本人，顶着一个萌萌的熊猫头像，早起准点烹一碗心灵鸡汤，剩下的都是……聊闲话。用小傅师兄的话说，汪老师在养病，不能上台讲课很是寂寞，让大家体谅。许佳宁也是花了点时间，才习惯了老教授的话痨作风。毕竟，怎么看怎么不搭！
第16页 第16章 喜欢 很快，就到了老教授生日这天。陈淼提前和她说了两人一起搭小傅师兄的车过去，于是许佳宁就跟她一起下了楼。 小傅师兄已经等在楼下，许佳宁打过招唿后正要说话，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瞧，是翁娜打过来的。 翁娜在那头让她改个东西，说是急用。许佳宁没有过多犹豫，便说现在不太方便，要出趟门。「一定要现在去吗？」翁娜问。 许佳宁嗯一声，看着等在车里的小傅师兄两人，说：「是去老教授家里，不好耽搁。」 能用老教授称唿的，院里只有汪珞珈一个人，翁娜瞬间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才说：「那行吧，你去吧，我找你师姐。」 旋即挂了电话。 许佳宁听出了翁娜的一丝不情愿，但也实在没办法。索性不多想，直接上了车。 「没事吧，佳宁？」陈淼问。 许佳宁摇了摇头：「开车吧，师兄。」 汪老教授的家，其实就安在西大旁边。但养病这段时间，出于各方面考虑，一直住在儿子家。在城南的一个别墅区，距离西大不算近。 一行人出门的早，所以路上还没有多少车辆。小傅师兄优哉游哉地开着车，顺便还能跟她们聊聊天。说的自然都是他们师门以及他和陈淼的一些趣事，许佳宁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微微一笑。 「佳宁，你们今年还要申课题吗？」似是怕许佳宁受冷落，小傅师兄主动跟她搭话道。 「要的，省里有个软科学项目，翁老师想试试。」 「软科学啊……」小傅师兄皱了下眉，「翁老师不是有个国家的基金项目在做了么，怎么还要申，也不怕累着你们。」 因为是同门师妹，又相处久了，小傅师兄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但陈淼却比他想得多，听到这话就赶紧打圆场：「翁老师也是想趁着年轻多做出一些成果来嘛，你以为教授那么好当啊。不过，确实……」她看了眼许佳宁。她是跟她一个宿舍的，所以可以说最了解不过。整个宿舍，最忙的就是她了，科研狂人的称号，有一半都是逼出来的。 小傅师兄听了女朋友的话，也反应过来了，含着歉意看了眼许佳宁：「我这也是随口一说，你别介意啊。不过确实，工作压力太大也不好，尤其这压力还是自己加给自己的。」说着，小傅师兄感嘆一句，「说起来，你也是运气不好。之前跟着季老师，多好……」 许佳宁原本还一直平心静气地听着，听到「季老师」三个字时，心像是忽然被谁抓了下。伸手扶了下前座，才算没有露出端倪。 「可能是季老师觉得我不够好，所以才慌忙逃回燕城吧。」许佳宁半开玩笑地说，语气有些涩。「怎么会呢，季老师挺喜欢你的。」 尽管知道小傅师兄口中的「喜欢」不是她理解和想要的那种，但许佳宁还是没忍住反问：「是么？」 「是啊。」小傅师兄挺激动的，「之前汪老师说季老师手下没有博士生，想让他带带我，结果季老师拒绝了，你猜他怎么说？」小傅师兄笑看许佳宁，说，「季老师说他现在带的这一个就抵过好几个博士生，不需要别人。」 许佳宁：「……」 他曾经，这么看重她的吗？ * 赶到城南别墅时，外面已经停了两三辆车，看样子已经到了不少人了。 许佳宁跟着傅陈两人进去，就听见一阵沉厚的笑声从客厅那边传了过来，有人听见开门声往这边瞄了一眼，忙向他们招手：「小傅，快来！」 许佳宁一行三人快步走到客厅，小傅师兄先向汪教授介绍陈淼，接着重点引见了许佳宁。 汪老教授今年穿了一身很喜气的红，带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个ipad，正由一个师姐教他怎么看短视频app。看过陈淼之后，他将目光落在许佳宁身上。「小佳宁来了。」 还是这么亲切一个称唿，许佳宁听了，赧然地抿唇笑了笑。 「我听小傅说，一开始邀你，你还不愿意来是不是？」 汪老教授笑眯眯地兴师问罪，许佳宁惭愧无比。 「对不起，汪老师……」 汪老教授挥挥手，打断她的话：「虽然把你交给了小翁，但你是我收进学院的，那就永远是我的学生，跟你这些师兄师姐们没区别。」 「是啊，小佳宁。每次去教研室都看到你在哪里看文献读文章，有时间也来找师兄师姐们玩玩儿嘛，我这里可多零食了。」 一个姓石名蕊的女博士生笑着说，结果引来一个人反驳：「大蕊蕊，教研室不让吃零食，上次还没被董老师训够么？」董老师是管教研室的。 石蕊使劲使眼色，用手比了个嘘，又惹得众人一阵笑。 汪老教授一脸慈祥的看着学生们说笑，等大家闹完了，才最后发话：「以后多跟你师兄师姐交流，无论学业上的还是生活上的，能帮到的都会帮。」 许佳宁已经感受到了师门众人的热情，含笑点头：「是。」 第17章 小甜豆 众人又笑闹了片刻，及至十点，师母开始筹备午饭了。 大家都涌进厨房要帮忙，结果又被师母她老人家给推出来了，说碍事。虽然糟了嫌弃，但其实大家都清楚，每年到了老师的生日，师母都会亲自下厨准备这顿饭，这是老师家的惯例，只有保姆能偶尔帮下忙。
第17页 既不能帮厨，众人只能自找乐子，一拨人陪着老师的大孙子在客厅打游戏，一拨人出去买零食饮料。 许佳宁是属于后一拨人的，石蕊那边一提议去超市，她这边就举手跟上了。主要实在玩不来游戏，跟谁搭伙都是名副其实的猪队友，还是别祸害人了。 一行人由石蕊开车，浩浩荡荡地向附近的一个超市出发。许佳宁在副驾坐着，听石蕊、陈淼和另外一个师姐聊着院里和学校的八卦，几乎每一个都插不上嘴。其他人瞧她安静如斯，忍不住逗她了。 「佳宁，你平时除了学习，生活里还有点儿别的吗？就没个消遣什么的？」石蕊实在不敢相信，当代大学生里还有生活如此枯燥无味的，她透过后视镜看陈淼，「小淼淼，她在你们宿舍也这样吗？」 陈淼看着许佳宁微有些泛红的耳根，笑了笑，替她解围：「还好吧，有时候还看个综艺什么的，是吧佳宁？」 「真的，看的什么啊？」石蕊惊喜地问。 「就看看歌手，唱作人之类的，偶尔听听歌，放松一下……」 许佳宁不好意思答，果然石蕊挑起的眉毛又落了下来。品类是有些单一了，不过对于许佳宁，似乎也不能要求更多。 「不错，继续保持下去，你跟汪老师应该会很有话题。」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许佳宁的肩，石蕊说。 许佳宁：「……」 其实许佳宁知道，她的生活有些枯燥乏味。想改，却不知从何下手。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过的。 小时候跟外婆住在小镇里，每天上学有小伙伴，放学有电视机。那时候，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收看中央一套的动画片。为此不知糟了外婆多少次数落了，说伤眼睛，可还是要看。怎么能不看呢，否则第二天去了学校还有什么谈资？ 后来去了城里读书，寄宿在叔叔家里，因为人多，就不好意思要电视看了，课余时间只能看看课外书，一副小学究的样子，在学校里也交不到朋友。再后来上了高中更是如此，功课紧，每个人自顾不暇。就这样一路到了大学、研究生，回望一下过去，竟都苍白无力。若非要说有几抹色彩，大多都是别人带来的，如今也都离她远去。 这就是许佳宁的生活，仿佛无悲无喜。她不知道换了别人能不能过下去，反正她是一直如此，并将继续如此…… 石蕊几个进了超市以后就跟撒了欢一样，疯狂的席捲零食。许佳宁平时很少买，也不知道哪些好吃，索性就跟她们说了声，去超市外看车。这还是临来时师母嘱咐的，说这段时间有人在这边专挑汽车的轮胎扎，让她们留意一下。许佳宁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行动的，但考虑到这边是个小超市，没有配备保安之类的安保力量，决定还是留下来，以防万一。 今天林城的阳光也是一如既往地好，许佳宁穿了个薄外套坐在那里，就当晒太阳了。忽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许佳宁寻着声音望去，竟然看见了一只小柴犬。 看见这只小狗狗，许佳宁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接着有无限欣喜涌上心头。这是什么运气啊，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一只她最喜欢的品种的狗。 反应过来，许佳宁就想去摸它。那狗看出她的企图，竟也不躲闪，还对她摇尾巴。一人一狗相处的十分和谐，直到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 「甜豆。」 听到有人召唤自己，狗狗嗖的一下，十分无情地跑开了。许佳宁顺着它的方向望去，看见了狗的主人，一瞬间眼睁得老大。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套装，仿佛年轻了几岁。许佳宁怔怔地看着季明远，有些难以置信地叫他：「季老师？」 —— 知道季明远会来，所以许佳宁并不诧异在这里见到他。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是以「狗主人」的身份出场。 许佳宁呆呆地看着他：「季老师，这是您的狗？」 季明远弯腰给甜豆牵上狗链，摸了摸它的小脑瓜，直起身看许佳宁。 「夏天时刚养的，后来寄养在雍老师那儿。明年他要出国一年，我就把它接了回来。」 许佳宁哦一声，蹲下身逗弄甜豆，看着它伸出前爪要往她鞋上扑的模样，微微一笑。季明远垂眸看着这一人一狗。在这里看见许佳宁倒真有些意外，莫不是也是跟他同一个目的来的？ 「来参加老教授的生日宴？」他问。 「嗯。」许佳宁摸着甜豆的头，说，「小傅师兄一定要我来，本来我觉得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到底老教授才是你最名正言顺的导师。」 许佳宁没说话，缓慢起身。 「您是要去买东西吗？「 「给它买杯酸奶，让雍老师给惯的，每天到这时候都得喝一杯。」季明远说着，瞅了甜豆一眼。似是意识到主人在讲它坏话，甜豆汪了一声。 俩人都被逗笑了，季明远看着许佳宁：「方不方便？」 「嗯？」 「本来想把它留在车里的，趁我不注意熘下来了。也不能带它进去，你帮我在这儿看会儿？」 没想到是这个意思，许佳宁愣了一下，才匆匆答：「好。」 季明远微微一笑，将狗链递给了她。许佳宁接过，蹲下身，继续逗弄甜豆。 她不是没察觉到，季明远对待她的态度又恢復了往常的坦然，这让她心情有些复杂。或许在他看来，既然那件事已经过去，就实在不必跟她这个学生计较。而她呢，既然已经说好不会打扰到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当着他的面儿提这件事。
第18页 就这样也好。许佳宁想。本来那晚破釜沉舟的一试，就不是为了让他接受她。那份爱恋藏在心中太久太久，她只是希望他知道而已。即便后果在她看来是十足的惨烈，也从不曾后悔。只因她也想——问心无愧。 第18章 理想型 没多久，石蕊一行跟着季明远一起出来了。看见摇头摆尾的小甜豆，各个小女生情怀上头，大唿着「可爱」和「萌」。狗主人季教授则是十分大方，敞开了让她们跟甜豆玩儿。倒是甜豆这个小馋狗，看见主人手里拿的酸奶了，禁不住往那边扒拉。 逗弄了片刻后，到底还是得分道扬镳。季明远抱了狗先走，石蕊开着车，跟在后面。「没想到哎，季老师居然养狗！」石蕊感慨。 「这有什么了，季老师一看就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另一个博士师姐说。 「你说季老师也真是的，明明长了一张霸道总裁脸，为啥不表里如一地走一下高冷路线？」石蕊笑说。 「就不许人家外冷内热了，你可真是受言情小说荼毒不浅。」师姐笑，拍拍副驾驶座，「佳宁，你说呢？你最有发言权。」 许佳宁正在发呆，听到师姐的问话，轻轻一笑。 「其实，我还没你们了解季老师多呢。」 这话不假。她是研究生才来到西大的，与季明远也不过只相处了那两个月，不比石蕊他们常常因项目跟他产生的交集多。在她看来，季明远不笑的时候是有几分严肃，但到了课堂，又有一种别样的幽默与风趣。这种幽默与风趣不是通过讲俏皮话和耍宝来达成的，通常是不经意间，一句吐槽或者评价，带着些许趣味。这不是人人都能领会到的，需要反应一下，才能品味其中的妙趣。似茶一般，有淡淡回甘。 这样一个男人，你很难对他做出一个定义。人本身就是复杂的，拥有一颗有趣灵魂的，更甚。 * 回到老教授家里的时候，季明远已经在客厅里坐下了。不出意外的，他带来的甜豆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都在围着它逗弄。小狗狗显然一副见惯大世面的样子，丝毫不惧，欣赏着面前这些两脚兽们的痴汉模样，还颇为自得。 许佳宁自然也是喜欢甜豆的，但却没往人群中凑。左右打量了下，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很快，午饭坐好了。众人在大餐桌旁，依次落座。 惯例，是要老教授也要发表一番感言的。但依汪老的意思，年年都说，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汪老教授端着酒杯说：「希望你们学业顺利，多发文章，都能按时毕业。」 这对于有着严苛毕业条件的西大硕博学子来说，真的算是最实在的祝福了。果然，大家听完都笑了。 汪老教授也笑，笑完又说：「当然，还有一件事同样也很重要，那就是抓紧找到人生的另一半。小傅不说了，我今天看到了，是个好姑娘，要好好相处。石蕊，你，收收心，不能再潇洒独身下去了。小佳宁。」目光落在许佳宁身上，老教授下意识地也是催促，忽然想起一个很紧要的问题，他问，「小佳宁谈恋爱了没有？」 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许佳宁身上。许佳宁一愣，答：「还没有。」 汪老教授有些意外：「怎么你也还没有啊？」 许佳宁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石蕊很快为她解了围。 「汪老师，您不知道，佳宁一心都用在学习科研上了，平常娱乐消遣都很少，哪有时间找男朋友。」 汪老教授哦一声，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和蔼一笑，说：「专注科研是好的，但也要学习和生活兼顾。这点也是我之前数次跟小翁提过的，你可不能跟她学。」 许佳宁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表示虚心受教了。一个老教授手下出去，现在成功留校教书的老师似是想起了什么，说：「你跟孙同是同一个老师吧，这孩子不错，可以跟他多接触一下。」 怎么又提及孙同了，许佳宁一听，慌要婉拒，就听陈淼扑哧一笑说：「老师，要不还是算了吧，孙同比许佳宁还闷呢！」 「哦？这样吗？」那老师不好意思的笑笑，向许佳宁举了举杯。 许佳宁轻轻抿了下唇，不甚自然地笑了下，说：「孙同挺好的，生活比我丰富许多。只是，我们之间不来电罢了。而且——」轻咬唇角，许佳宁抬起头，说，「我心中也已经有理想型了。」 这话一出，顿时像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看向她，除了季明远。许佳宁看着他，握着筷子的手一抖。 「是谁呀？是咱们学院的吗？」陈淼忍不住问道，不怪她好奇，毕竟她跟许佳宁是一个宿舍的，还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呢。 许佳宁白着脸一笑，说，「能先保密吗？」 众人一愕，反应过来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在害羞。纷纷表示了对这份心情的理解，众人不再追问了，只有汪老教授，看着她笑眯眯地说：「等到确定了，一定要来告诉我。」 许佳宁点了点头，等大家都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走的时候，偷偷看了眼季明远。他倚靠着椅背，微微倾身伸手在逗弄甜豆，自始至终没插一句话，没看她一眼。许佳宁难免有一丝气馁，过了好久，才平復下来。 这一餐吃到最后有些食不知味了，结束的时候，许佳宁挤进了厨房，帮助保姆洗刷碗盘。而季明远那边，则被汪珞珈老教授叫进了书房。
第19页 第19章 因为他 尽管不在这里长住，但小汪先生还是为老父备了一间宽敞舒适的书房，随着老教授在这里养病，常看的一些书也被搬了过来。 季明远在书房里打量了一番，才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端起茶品了一口，说：「您老正在养病，手上的事该放就放下一些吧。」这是劝他少费心呢。 汪珞珈就在他对面坐着，闻言轻轻摆了摆手，说：「人老了，反倒越发闲不住。小傅明年就要毕业，论文方面还得我替他把把关。」 这就是不肯省事的意思。季明远也没再劝了，反正知道劝不动。 窗外有轻轻的鸟叫声传来，季明远就着这份静谧又饮下去小半杯茶，一抬头， 发现汪老教授在盯着他瞧。 「怎么？您老这样瞧着我？」 汪珞珈看他仿佛浑然不觉的样子，笑了笑，道：「说说吧，怎么突然回燕城了？」汪珞珈在几个月前就知道了季明远离开西大这件事，是学院的执行副院长给他打的电话—毕竟老教授还是许佳宁名义上的导师，再次更换导师这件事，还得知会他一声。当时，他的病正重着，没有太过参与这件事，也没有问过季明远。而季明远本人，也是事后才来过一通电话和邮件，这，就有些反常了。 自被叫到这里，季明远就知道老教授要跟他聊什么，此刻听他直接问出来，也就没再假装，稍稍敛眸，说：「家里希望我回去。前两年一直推脱，到了今年老太太身体不太好。」 这话说的坦然，虽然是早就想好的理由，但也并非全是藉口。 当年他来到林城就是无奈之下的决定，老太太本来就心有不平。两年过去，那件事惹出的尘嚣已经渐渐散去，老太太就一直催他回去。因为手头有在做的课题项目，季明远一直没答应。后来老太太生了一次重病，再加上出了许佳宁那档子事，才促使他下了决心。 汪珞珈与季明远的父亲是旧交，两家时有过从，是以听到这句话，不由嘆了口气：「本来以为能用你几年，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让您老失望了。」 季明远沉默几秒，说。 当时他来到西大，就是应汪珞珈的力邀。有老教授背书，加上优秀的学术背景在，学院为他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本来，他也是准备干满五年再考虑回燕城的事。只是，形势变化的太快，仓促之下，也想不出个两全之策。 「我个人倒罢了，只是为学院和西大损失了个人才而惋惜。那些学生，说不得也挺捨不得你。」 季明远在西大的人气，谁人不知，所以汪珞珈才有此言。反倒是他本人，不太在意。 「现在追星还有说抛就抛的，跟他们相比，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季明远笑笑，说。 「别的倒也算了，说不定转头就忘。但小佳宁，应该是真的难过。」 汪珞珈点着他说，季明远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怎么？」 「我也是听石蕊说的，有一天看见小佳宁从你的车上下来，等你走了之后，就在原地蹲了好久。看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我估计，是听说了你要走的消息，心里难受吧。」 汪珞珈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季明远，是以没注意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听到「车上下来」这四个字，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他离开林城前，最后一次跟她车上谈话的那一回。季明远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虽然不过寥寥几句，但在女孩儿听来应该也算是足够的冷酷和无情了。之后的哭泣，也就不难理解。 「小许这件事，我确实处理的不够好。」季明远平静地说。 「也许不光因为你。」汪珞珈笑笑，说，「这个孩子心思深，一直以来，也过的不太容易。」 这句话中含着他从不曾了解过的信息，季明远眉间一跳，看向老教授：「怎么说？」 「我也是听她本科一个老师说起的。」汪珞珈微眯了下眼，陷入回忆，「当时小佳宁保研过来，就是他向我力荐的。」 那是汪珞珈在外地开会时偶遇的一个老师，说自己本科班里有个学生，因为仰慕他老人家的盛名，想去西大读研究生。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汪珞珈也有一些诧异，要知道这个老师可是燕大来的，管理学科也并不差，怎么想到来西大读？会后，他跟这个老师多聊了一些，也大概了解了这个学生的情况。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但家庭条件相当一般。父母早亡，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后来上了中学一直借宿在城里叔叔家。教育方面，除了学校之外可以说没有额外的任何投入，但这个女孩儿还是凭着优异的成绩高分考入燕大，入学后绩点也一直保持在系里前百分之十，从未失手。 「当时我就想，如果这孩子真要来西大，我一定要见见她。没想到那年保研的时候，院里真的接收到了她的申请。这个小佳宁啊，真的是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汪珞珈笑着摇头感慨，季明远却微微一怔。 以许佳宁的条件，如果真的要深造，继续留在燕大亦或是出国，都是上佳的选择。最后，为何会偏偏选择了西大？难道真的是因为老教授，亦或者……因为他？ 这个从未想过的可能，在涌上来的那一刻，狠狠地在他的心头攫了一把。 ——————
第20页 下一章起即将要收费啦~ 会大概保持每章3000字以上的更新，只多不少，欢迎入股~ 第20章 不后悔 就在老教授和季明远说话的时候，剩下的一些人，在楼下开始了斗地主。 是的，不是现在流行的那些桌游，而是斗地主这个老的不能再老的游戏。一帮人玩的挺嗨，许佳宁也被迫参与了其中。与其他游戏不同，斗地主她会玩，也能玩的很好。但在座的毕竟都是师兄师姐和师长，把把都赢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许佳宁一直想找个藉口不玩了，奈何石蕊扣着她一直不让走，说是让她感受下真正的校园娱乐生活。幸好，一通电话及时地拯救了她。 电话是本科一个姓张的老师打来的，说是之前参与组稿的一本书出版了并且结了稿费，要把属于她的那一部分钱给她打过来。说起来也是许佳宁大三时候的事了，那时张老师负责教她们一门专业课，在课堂上公开徵集论文，她就投了一篇过去了。如今差不多两年过了，她已完全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真能出版，更没想到还没钱拿，许佳宁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书您寄给我一本就行了，钱就算了。」反正她的贡献也不算大。 「书要给你，钱也要给你。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这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你一个月花销了，多给自己买件漂亮衣服不好？」 这个张老师是本科时跟许佳宁关系最好的老师，对她的家庭情况也可以说是相当了解，话已至此，许佳宁没有再拒绝。 「谢谢张老师。」 「跟我还客气。」 张老师笑，又问起了她在西大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这位张老师就是当初向汪老教授举荐许佳宁的那位燕大老师，当时听到她想来西大读研，还由衷地吃了一惊并劝过她。后来见她意志太过坚定，只好放弃改变她的想法，并借着开会的机会让汪老教授知道了她这个人。可以说，她对许佳宁也是相当尽心了。许佳宁也就尽捡着好听的说，好让她放心。 「你在那边过得好就行。」张老师感慨，「当初你想去西大读研，我心里是万分不贊同的，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也不好干涉。怎么样，现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么？」 当时张老师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去西大读研的时候，许佳宁回答她说，自己有一定要去追逐的东西。那时的她是多么坚定和勇敢啊，人生中少有的高光时刻。没想到，不过一年的功夫，她的梦就破碎了，彻彻底底的。 「没有得到，也没有失去。」许佳宁笑说，「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这话说的有些玄乎了，张老师没太听得明白，却也没继续问下去。 「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不后悔。」许佳宁平静的说。 未知前路如何，就从不要去后悔过去的选择。这是外婆从小到大交给她做人的道理，也是支撑着她一路走来的信念。张老师也为这个女孩儿内心那股强大的力量而感嘆，什么也没再说，只祝愿她以后会更好。 * 挂了电话一分钟后就收到一条微信转帐，足有两千元。许佳宁收下，又迅速提到了银行卡里。等操作完这一切，许佳宁转身往里走，却在玄关意外碰见了汪珞珈老教授和季明远。 两人看着是要出别墅，老教授看见她站在这里，挑了下眉头，问：「怎么不在里面跟你师兄师姐玩儿？」 许佳宁晃晃手机，莞尔一笑：「接了个电话。」 老教授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季明远：「人已经在这儿了，你跟她聊，还是我跟她聊？」 季明远看了眼许佳宁：「我跟她说吧。」 许佳宁：「……」要聊什么？ * 再一次坐进季明远的车里，许佳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窗外那一排排别墅，许佳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坐在身边的男人：「季老师，您要跟我聊什么？」 季明远此刻的心情，有几分复杂。 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孩儿不像他想像中那么简单了，上次在粥道馆里那番算不得愉快的谈话，则是让他亲自领教了一番。倒不是说心机有多深沉，但心思埋得深，却是有的。 因为想的简单，那一次与她的谈话，季明远其实并未抱有什么实质目的和期望，只是想就此把事情说清楚，希望她不要因此钻入牛角尖。至于她听不听和改不改，在季明远看来，已经与他无关。女人示爱这件事，从小到大他已经经歷了太多回，若是每一次都抱着「不能伤害任何一人」的念头来处理这件事，他怕是就没有时间去干别的了。更何况用成小珂的话来说，拒绝就是对她们造成的最大伤害，这个大招一出，再说什么都没用。 对于拒绝许佳宁这件事上，季明远可以说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了，怕是比以往那些加起来都多得多。到底，这个女孩儿还是有一些不同的，所以他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但如果做不到，这份不同也不会成为道德绑架他的束缚，他也不会因此而对这份註定不会接受的感情，有任何妥协。 这是那晚在送别许佳宁后回酒店的路上思考权衡过后的一个决定，因为有这个支撑在，再次面对这个女生时，他已坦然了许多。本以为事情会慢慢好转，不想又在老教授这里，了解到她来西大的初衷。当真……是因为他？
第21页 * 「季老师，对不起，中午饭桌上的时候，我不该那么说。」 女孩儿轻柔的声音，唤回了季明远的思绪。稍作思忖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季明远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说：「无妨。」 无妨。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说明他的态度，是真的不在意。许佳宁已经感觉不到难受了，沉默两秒，重新扬起微笑，她说：「您有事要跟我说么？」 有，自然是有的，季明远很想问问这个女孩儿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自己，想藉此来判断她到底是因何来的西大。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说起来也没有那么重要，不会改变什么。若是因此而再度搅乱了许佳宁的心绪，更是有些得不偿失。索性，还是不问了。 「也没什么事，原本是老教授想跟你谈的，怕你压力太大，所以才托我问。」季明远冷静下来，说，「他想让你参加他的一个课题项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还真有些让许佳宁吃惊，她愕然了片刻，说：「可以吗？」 季明远明白她的顾虑，「如果你顾及翁老师那边，老教授可以亲自跟她谈。毕竟，本来就属于一个团队。」 在现今的高校，有很多大的课题项目，不是一个导师并几个学生能成功驾驭的，是需要整合几个课题组亦或是全系所的力量来完成。也是因为这个，很多年轻的教师都会选择依附在几个大牛的羽翼之下，参与课题，积蓄力量。翁娜一进管院就选择了汪老教授，很得重用，只是这两年随着季明远的加入，显得不是那么积极了。即便如此，汪老教授的话，她还是听的。许佳宁现在虽然是跟着翁娜在干活，但实际上仍是委託培养的关系，最终各项签名权还是在汪珞珈手里，如果他有意向，也并非不可以插手许佳宁的培养和研究计划。 「我……考虑考虑吧。」 短暂地思考过后，许佳宁答。实际上她很快就分清了其中的利弊，知道跟着汪老教授能学到更多。但她毕竟是翁娜一直在带，而她又是那个脾气，许佳宁很怕一个不小心，就因为自己让老教授跟翁娜之间产生龃龉，那就不是她的本意了。 「也好。」季明远说，「你先想一想，拿不定注意的时候也可以小傅谈一谈。」 可不可以跟你谈呢？许佳宁脑子里不由分说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好。」许佳宁说。 * 话到这里，该说的也都说了。因为季明远有事要先走，许佳宁主动下了车。 季明远始终注视着许佳宁。女孩儿今天穿的很简单，刷的干净的旧板鞋，洗的发旧的牛仔裤，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淡紫色的摇粒绒外套，半长的头髮微散着，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很学生气的打扮，穿在她身上却意外地合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张脸——再阳光灿烂一些就好了。 「许佳宁。」 季明远陡然出声叫住她，转过身正要关门的许佳宁动作一顿，眼睛微睁，目光中浮现出一抹不解。 「季老师？」许佳宁看着面前这个盯着自己有些出神的男人，轻轻唤他。 「以后学业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从容以对，你能做好。」 许佳宁：「……」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是。」 许佳宁压抑住心中的兴奋，尽量平静地答，替他关上了车门。季明远收回目光，没再多逗留一刻，迅速离开了。 许佳宁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远去的车影，良久，嘴角绽出一抹笑。 原来，今天不光都是苦的，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甜。 —————— 暂定隔日更，更新时间是晚6点。有推荐的话会日更，谢谢大家支持。 明晚6点见。 原来，今天不光都是苦的，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甜。 第21章 寒假 汪老教授的生日过后，就迎来了管院的九十大庆。而等大庆过后，这一学期的教学任务也基本结束，学生们相继开始了寒假。假期的到来，使得校园的里氛围轻松了许多。然而相比欢唿雀跃的本科生们，硕博学区的气压就有些低了。 与本科生不同，硕博生们的假期全是老闆们也就是导师说了算。有的管得松的一考完试就让学生走了。有的课题任务赶得紧的，学生全部的寒假加起来还不到一周，比上班族还不如。 许佳宁是距离过年还有一周的时候回的家，在此之前，翁娜将所有人集合起来，开了一次组会。年后，翁娜手头的国家社科项目就要正式启动了，在这之前需要做很多准备，所以在放寒假之际，她也给手下的学生布置了一些假期任务——各自分了几篇英文文献，让她们回家看，并将全篇翻译成中文。 这些文献都是翁娜托学院在国外做访问学者的雍老师帮忙下载的，质量都很高，字数上……也相当有分量。怕学生有情绪，翁娜提前说：「这些文献都是领域内最新的，一些资料库暂时还没上载，我也是托雍老师直接从编辑部那里购买的电子版，可以说非常珍贵。把这些文献吃透，无论是以后做课题，还是写文章着论文，都有很大裨益。」 这是很多老师惯用的话术，一布置任务就拿学生的文章和毕业论文来说事，仿佛她这么做全是为了学生着想。一开始听的时候还能在学生们心里引起一丝波澜，听多了，就宛如一潭死水了。比如此刻，就连刚入学不到一年的许佳宁和孙同，听了这话也不过是微微一笑，眼神根本就没往文献上瞟。倒不是真的有什么情绪，只是习惯了而已。
第22页 学生的反应寥寥，让翁娜有些尴尬，但也不过一瞬。很快，她就恢復了严师的姿态，说：「那就这样，散会，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老师再见……」 齐齐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四个人陆续往外走。许佳宁走在最后面，正要替翁娜带住门的时候，忽见她一抬头，叫住她说：「小许，等一下，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许佳宁：「……？」 * 翁娜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西头，为此她不知道抱怨过多少次了。尤其到了夏天，阳光西晒，若是不拉窗帘，小小的一间根本没法待人。 因为年底太忙，翁娜的办公室有将近半个多月没有好好收拾过了，到处堆满了学生的论文、期刊杂志，以及各种奖项的申报材料。许佳宁稍微整理了一下，才给自己腾出来一个座位。 「小许，我听人说，汪老师想让你参与到他的课题项目中去？」待落座后，翁娜喝了口水，发亮的眼睛盯着许佳宁，丢出这样一句话来。 许佳宁有些意外，不知翁娜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但好在没有乱了阵脚，冷静了下，答：「汪老师是流露过类似的意思，但只是个建议，没有一定要我去。」 翁娜哦了一声，似是放心了一些：「那你是怎么想的？」 她是怎么想的？有她这个老师在，她还能怎么想？而且即便不是翁娜，是学院其他任何一个老师，她既被委託给了ta，就不会轻易再去别的老师那里搅和。这样，太容易滋生矛盾了。 「我还是想跟着老师您，毕竟这边做多了有基础了，去了汪老师那里一切还得重新开始。而且——」许佳宁抿了下唇，说，「我手头的文章是以现在做的课题为基础的，我想赶紧写完投出去。」 若是听了前面的话还有疑虑，听到后半句翁娜可以说是定了心。但转而，另一个问题就浮现了出来。 「你想提前毕业？」她问道。 西大对许佳宁这种全日制学硕的培养年限採取的是弹性制，一般是两到三年。毕业都要求有文章见刊，也就是俗称的小论文。如果小论文提前一年发了出来，赶得上本年度的毕业审查和答辩的话，是允许申请学位的，所以一般有提前毕业需求的，都会早早的打算小论文。 「是。」许佳宁点了点头。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翁娜迟早要知道。 翁娜没想到这个学生还有这个打算，一时间有些走神。转念一想许佳宁小论文还没出来，此时担心这个为时尚早，就略略宽了心。 「那就好。我也不是不放人，只是考虑到你目前的研究进度，觉得你还是留在我这里合适一些。尤其是你现在还有提前毕业的打算，既如此的话，文章也得抓紧写了……」 「我知道。」 翁娜见她心中有数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许佳宁由此，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师生两人可以说都各怀心思，但总体还是一派和谐。对于翁娜，许佳宁一直是当老师敬着的，所以即便是季明远亲口向她转述老教授的意思，她也没有动摇。殊不知，自己的妥协非但没有换来翁娜的珍惜，更让她这个人，成为自己以后毕业的最大绊脚石。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开过组会之后，许佳宁开始打算回家的事。 因为一直不知道放假时间，许佳宁就没有急着买票，此刻再上网订就有些迟了，普通的列车票早就卖光了，只剩下零星几张高铁票可选。 许佳宁的老家在蓉城一个小镇，坐火车到林城得十几个小时，即便是高铁也得八九个小时，基本一天的时间都耗费在车程上了。时间长，意味着车票费就很贵。好在，有张老师之前转过来的两千块在卡里，底气也算足，恐飞的许佳宁就给自己定了张高铁二等座。 定下车票之后，许佳宁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并且赶在澡堂关门前去洗了个澡。她平时就爱洗澡，尤其是每次放假回家前，更要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无论何时，都要以整洁的面貌回家。仿佛就此可以说明，她在外面过得很好，不用家里人担心。 因为洗澡的人少，花洒里出来的水就很烫，许佳宁也不敢在里面多待，简单洗过之后就出来了。包着头巾红着一张脸回了宿舍，还没进门就见里面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差点儿跟她撞个满怀，许佳宁及时剎住脚，往后退了一步。 「你没事吧！」一只手伸了过来，伴以关切的言语，只是许佳宁没有回应，因为——这是个男生！ 许佳宁看着这个从自己宿舍里走出来的陌生男生，有些发愣。 「你是？」 陌生男生似乎意识到她也是这个宿舍的了，哦了一声，就要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 话未说完，就被里面出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韩扬，你干嘛呢，快去楼下阿姨那儿把那个箱子提上来，我这都收拾好了。」女声清脆悦耳，带着点儿娇气，许佳宁听起来觉得有几分耳熟。没等她想起来是谁，女孩儿就探出头来，看见她，许佳宁就什么也明白了。是林洛。林洛回来了。 林洛看见许佳宁也愣了下，待看清她的打扮后，噗嗤一笑：「你去洗澡啦？澡堂子现在还能用？」 「能的。」许佳宁说着，用手捋了下掉下来的湿发。
第23页 「那就好，我这儿收拾出来一身汗，一会儿正好去洗个澡。」林洛说着，给她让了让，「进来吧。」 许佳宁点点头，也没再去看那男生，径直提着洗澡篮入了内。只是刚一进去，就被一股灰尘呛的直咳嗽。 「这——」她双眼微睁看着灰尘缭绕的室内，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才出去一个多小时，原本窗明几净的宿舍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林洛也看见了她的表情，连忙说：「不好意思啊，刚打扫了下，弄的屋里有点儿脏，一会儿我会收拾干净的。」 这话听上去像是道歉，但语气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倒叫许佳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要搬回来住了？」看着堆得满地都是的行李箱，她问。 「是啊，我老闆年后就回国了，到时候让她知道我在外面住就惨了。只好搬回来了。」 林洛撇撇嘴，一脸不情不愿，嫌弃之意再明显不过。这让在这里住了半年多的许佳宁再次感到无语，沉默几秒，她说：「我去洗衣服，你慢慢收拾吧。」 说完拿过自己的盆，离开了。 林洛目送着她离开，回过头继续使唤男朋友韩扬，让他去搬箱子。 韩扬没动，说：「你舍友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的。要是另两个的话倒有可能，许佳宁？不会的。」林洛说的十分不在意，好像很了解许佳宁一般。 韩扬一挑眉头：「她脾气很好？」 「好不好的我不了解，只知道是个木头人，轻易不会动怒。」林洛说着，看着摆的满桌的东西，有些烦躁，「怎么越收拾越收拾不完啊，韩扬，我不想住宿舍，不想跟你分开……」林洛委屈地跟男朋友撒娇。 韩扬抱了抱她，权当安抚。脑子里却不时浮现许佳宁的那张脸，刚洗完脸的女孩儿白白净净的，脸颊被热气氤氲蒸腾出一抹绯红，那受惊的样子瞧起来，有点好看啊…… * 许佳宁洗完了衣服甩干了才回了宿舍，林洛和男朋友早走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看着自己早上起来辛辛苦苦打扫干净的宿舍被糟蹋成这样，许佳宁气都气不起来。包好头拿起卫生工具，又重新打扫了一遍，才感觉舒坦了。 当晚，幸好林洛没有回来。许佳宁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拎起行李就匆匆赶往高铁北站，乘车回家。 到蓉城的高铁外加蓉城到小镇的旅游专线，全部车程下来共十个半小时，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等许佳宁将文献翻译一半，车子就抵达了目的地。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空中也漂浮着一些雪粒子。许佳宁深吸一口故乡久违的空气，推着行李箱，往家走去。 自从父母因车祸去世之后，她就回到了小镇跟外婆一起住。除了初中和大学去了外面读之外，很少离开。因为外婆只剩下她这一个亲人了，而她唯一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外婆一人。 想起外婆，一股思念之情涌了上来，许佳宁不由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自家小院前。 「外婆！」 深吸一口气，唇边酿出个笑来，许佳宁推开了门。然而候了几秒，却没等来回应。许佳宁放下行李箱，快步走上前去推屋门，结果发现是锁着的。外婆——不在家！ —————— 昨天看完大家的留言，发现我的套路你们都懂了哈哈。 是的，小许姑娘有故事，季老师也有故事，嘿嘿~故事刚刚展开，一切都在铺垫中，大家一起看下去吧~ 本文有存稿，可以放心跳坑。隔日晚六点准时更，有推荐的情况下，会日更！会保持这个更新速度至完结的，大家放心放心哟。另外，多给我一些留言嘛，排面走起来，嘿嘿。 下一更在4.4晚6:00. 第22章 钟灵 因为不好买票，许佳宁在电话里并没有跟外婆说定确切哪天到家，只是给了个大概范围——就这两天。她倒并不是一定要外婆在家迎她，只是往常这个时候外婆通常都是在家的，尤其是现在外面还在下雪，天冷的刺骨，一向不爱串门子的外婆能去哪里？想起外婆那薄弱的身子骨，许佳宁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来，没有多想，转身就去敲对门院子的门。 跟她们住对门的是一户姓王的开医馆的人家，两家相处的极好，平常许佳宁不在的时候，外婆这边有个什么小病小难的，都是托他们照看。作为回报，许佳宁会利用寒暑假的时间，给他们家上初中的小孙子补课。 开门的是王家阿婆，看见许佳宁回来十分开心，拉着她就要叙旧。许佳宁却一时顾不上这些。 「阿婆，我外婆不在家，是不是来您这里了？」 王家阿婆啊一声：「你外婆不在家呀？那是不是去前面了？」 「前面，前面哪里？」 「就前面林家那个澡堂子嘛，这几天你外婆一直在那里……」 王家阿婆说着，发现面前这个女孩儿的脸色沉了下来，只顾得道上一句谢，就匆匆离开了。 林家澡堂。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外婆应该是去那里打零工了。只是这样冷的天，那样潮湿的环境，外婆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许佳宁这样想着，脚下步伐不由加快，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街走，距离不到十米的时候，果然看见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苍老身影，真是她的外婆，林从芳。
第24页 * 林从芳是下午过来的，替女浴室收拾外面的更衣间。对于年轻人来说当然不算多重的话，可对她这一把老骨头来说，确实有些劳累。好在，开这个澡堂的算是自家亲戚，走出去是要叫她一声姑姑的，每每只让她做四五个小时，就劝她回去了。 「林姑姑，不好再做了，快点回家吃饭吧。家里有饭菜吧？不然留下吃点？」说这话的是澡堂老闆娘，一脸朴实和气相，对林从芳很是尊敬。 「有的有的，你不要管我，快去看你家囡囡。」外婆坐下穿鞋，看着坐在桌子边拿一根小勺乖乖吃饭的小女孩儿，笑眯了眼，「你家小囡好乖哟，一看就知道长大以后肯定是学习又好又孝顺的好孩子。」 当妈的哪个不爱听夸自己孩子的话，当下也笑了，嘴上却说：「不行，费得很，今天才挨了老师的训，比不得你家佳宁小时候。」说到这里，想起什么，老闆娘问，「姑姑呀，快过年了，佳宁该回来了吧？」 「说是就这两天了。」想起自己的外孙女，林从芳眼角的笑纹更深。 「学习这么紧呢，要到快过年了才回来，我看我们家隔壁的小宋早回来了，也是在外地上大学咧。」 「不一样，宋家小囡是本科生，佳宁是研究生，差着一层呢。」 老闆娘不大懂得本科跟研究生的区别，但既然是许佳宁读的，那肯定差不了。 林从芳换好衣服，围上围巾，跟老闆娘道过别后，就往外走去。此时的雪越下越大了，路上都快湿透了，林从芳走的很小心，生怕一不留神摔倒了。 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影，林从芳一时看不清是哪个年轻后辈。都走近了，才认出来，眼睛顿时一亮——是他们家佳宁！ * 「佳宁！」 怔愣过后，林从芳加快了步伐，走到了许佳宁面前。确认是她心爱的外孙女回来之后，她惊喜万分，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然而不等她碰上，许佳宁就一个转身，离开了。 林从芳在原地呆了几秒，赶紧跟上去。 「佳宁！你走慢点，等等外婆！」 然而许佳宁不听，脚下的步伐也照旧不停。 「佳宁！」 林从芳继续叫她，见她不理，欲伸手去够她的衣袖，结果总差着一截。 「佳宁，你发什么疯！」 林从芳急了，有点恼这个孩子。而就在这时，许佳宁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她。林从芳一怔，慌忙又走上了前。 「佳宁，这是怎么啦？一回来就不高兴？」她看着外孙女，低声问。 「你不是答应我不打工了吗？怎么又去林叔澡堂了？」几秒后，许佳宁开口，声音有些湿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林从芳松了口气，说：「哪里就是打工了，只是去帮忙。」 「那林叔不给你钱的？」 「给是给的……」林从芳说着，发现许佳宁脸色一变，立马改口，「也不多。我就是找个事情做来打发时间，你林叔觉得让我白做过意不去，才给钱的。」 「那不就是打工？」许佳宁反问，「你就算打发时间也可以做别的，澡堂那种地方人多空气又潮湿，你忘了自己关节炎了？到时候难受起来这里打工的钱都不够你看病的！」 许佳宁步步紧逼，林从芳实在没办法，只得服软。 「好啦，我跟你林叔说一声，年后不过去了好吧？」林从芳无奈一笑，见许佳宁气红了眼的样子，心中也难受。她摸摸她的头，柔声问，「囡囡，吃饭了没有？」 许佳宁不打算立刻软下来的，但看着外婆小心谨慎地样子，心中一阵酸涩。 「气都气饱了，哪里还用得着吃饭。」她嘟囔一声，低下头说。 林从芳笑了，捏了把她的脸说：「哎哟，小小一个人，气性怎么那么大。走，外婆买了肉，就等你回来炖给你吃呢。」 * 一场闷气就此结束，许佳宁搀扶着外婆往回走。 「外婆，你不要再去打工。我在学校月月发补助，自己也能挣一些，不用你操心。你在家里领着养老金，还有爸妈留下的钱，够用的。」许佳宁平静下来，说道。 「我知道，我不是去打工，只是打发时间。」 林从芳还是那一套说辞，许佳宁早就不信了。 她知道林从芳攒钱做什么的。在外婆看来，她是没有爹娘的孩子，能依仗的只有她，所以不止当初父母留下的积蓄和事故赔偿金，就连她老人家每月的养老金都留下来给她攒着，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的，就这还嫌不够，又要去外面挣，一刻也不得闲。只是她外婆从来不想想，她好歹也算是名校高材生，日后出去不怕找不到一个差不多的工作，不怕养不活自己？她以后是要成为她老人家依靠的呀！ 同样的道理，许佳宁跟外婆讲过很多遍了，可她就是不听。久而久之，许佳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遇见事了只能发火，试图以钢克柔。 * 两人踏着雪水来到镇中心的拱桥上。 这个被游客称为小镇必打卡的景点，此刻铺了一层淡淡的积雪。许佳宁扶着外婆慢行在那上面，走到桥中心，就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 看清那人的模样，许佳宁心中一拧，脚下差点一滑。还是外婆扶住了她，代她向那人打招唿。 「钟家妈妈，去买菜呀！」
第25页 钟家妈妈哎了一声，算是应答。及至近处看见站在林家阿婆旁边的许佳宁时，目光微滞。 「阿姨好。」许佳宁轻声地跟她打着招唿。 钟家妈妈没有说话，凝视她几秒，目光转向林从芳：「雪要下大了，阿婆你赶紧回家吧，小心冻感冒。」 说完没多停留，挎好怀里的篮子，离开了，惹得林从芳还想跟她寒暄几句都没来得及说。 「怎么走的那么急，还想跟她嘱咐她几句呢。」林从芳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回过头，对许佳宁说，「她在王家拿的药开好了，这几天一直没有过去拿，你王家阿婆好几次提起这件事了。」 许佳宁一听到药这个字，神经也紧绷起来了：「陶阿姨怎么了？」钟家妈妈姓陶。 「还能怎么，心结一直就没打开呀，时间长了就是铁人也受不住。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人啊。」 林从芳嘆了口气，没有多说，毕竟这事儿许佳宁听了也不好受。曾经，她跟钟家小囡玩的是多么好呀，两人还一起考到了燕城上大学。只可惜，好景不长…… 「今年过年给钟灵多烧几炷香。」 拍拍外孙女的手，林从芳说，没注意到许佳宁的脸色，已经微微泛白。 * 因为天色已晚，回到家里许佳宁就没让外婆炖肉，晚上祖孙两人简单吃了一点，又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才去睡觉。 舟车劳顿了一天，按理说躺倒床上应该很快就能睡着。但不知怎的，许佳宁的神智一直很清醒，徒劳挣扎了几次，依旧无法入睡后，她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围好被子，从一旁的床头柜里取出一张照片来。 泛黄的照片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女孩儿在对着镜头微笑，一人一对小酒窝，说不出的青春和灿烂，如今看来，简直刺眼。 「钟灵……」 许佳宁轻声唤出跟她合影的女孩儿的名字，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她说。 ——钟灵你知道吗？我跟他表白了，后果很惨烈。 ——他一点也不喜欢我。非但不喜欢，连学生都不让我做了，把我转交给了别人。 ——我不恨他，不讨厌他，也不后悔。我只是想如果你在就好了，那么我的心里话就有人可以说了。 ——钟灵，你说我该怎么办？还要继续下去吗？ 许佳宁放空着脑袋，任由自己思念着钟灵，思念着那个人。 季明远。 她在心里这样唤他。 此时此刻，你又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跟她一样，心里也在想着某个人？ —————— 来了新人物，嗯，这个人物请大家记下，之后是要考的，哈哈~ 下一更4号晚6:00。为庆祝小长假，4-6号都有更新。可以多留言和笔记，正在考虑做个活动，大家有什么好提议吗？谢谢啦~ 第23章 丑闻 千里之外的燕城，此刻也正在下雪。整个城市被薄薄的一层白雪覆盖，非但没有削弱节日的氛围，反倒还增添了一丝意外的喜气。 季明远回到外交大院的时候，门口保安正在贴对联，看见是他回来，隔着窗户跟他打了个招唿：「季老师回来了？新年快乐啊！」 保安是个比季明远岁数大上不少的中年男人，但秉承着对教师这个职业的尊敬，还是称唿了他一声季老师。 季明远闻言一笑，没有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唿，而是从副驾上拿了个果篮递了出去：「今天院里开联欢会时发的，挺新鲜的，拿回去给您小孙子尝尝吧。」 保安大叔年初的时候刚得了一个小孙子，宝贝得紧，听见这话自然很高兴。但犹豫了一番，还是没好意思伸手拿。 「你还是拿回去给季院长和陈总吃吧，冬天水果这么贵……」 「他们得控制血糖，吃不了太多。我不爱吃甜的，搁家里也浪费。您拿回去。」 季明远坚持，保安大叔再三道谢，欣喜接过。 「那你快回去吧，五分钟前刚看季司长的车过去，今天可算聚齐一家子了啊。」 季司长？他哥也回来了？ 季明远杴上窗户，暗忖几秒，觉得这事儿有意思——这么大的排面，看来他们家陈总今天是铁了心想搞点事了。 * 自从季明远从林城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城北区的那套房子，只在周末的时间才回这边来。 一是那套房子距离学校近，上班方便。二是，家里二老平常都挺忙，他即便是回来也轻易见不着面。 季明远的父亲季鼎初，原外交部驻法大使，现任外交学院院长一职。老爷子早年在外交部工作的时候就常年不在家，各大洲轮换着转。前年调任外交学院倒是稳定了下来，可工作仍是照旧的忙。用母亲的话说，他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季明远的母亲陈方敏，原在某通信国企总公司二级正的位置，退居二线之后投身到了公益事业当中，每天也是花样繁出，生活的十分丰富。 总之，二老自己就能把生活安排的很好，他和大哥见状也就十分识趣，轻易不会回来打扰。 * 季明远开着车子慢悠悠地驶过大院内的小道，向着东北角的方向开去。在这里，坐落了两排二层小楼。这些楼从外观上来看有些年头了，皆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起的旧楼。然而这里面住的，皆都不是一般人。换句话说，能住进这样的房子里，都是有来头的。比如季明远一家。
第26页 除去季鼎初前驻法大使的身份外，季明远的爷爷季汝享也是老一辈的外交家，曾是新中国任命的第一批驻外大使之一，很有分量。当这个大院刚建起来的时候，他们一家就搬了进来，一直住到了现在。按理说季鼎初调任后他们一家就应该从这里搬出去了，搬到外交学院那边去。但毕竟是住了几十年的房子，早就有感情了。于是季鼎初决定，还是住在这儿。每天由学院派个司机过来，专程接送他上下班。 * 季明远在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见他哥季明缜的车子，慢速开了过去，紧靠在他旁边停下后，开门下了车。一个穿深色维修服的人在他们家门口忙活，季明远看了眼，走到那人旁边问：「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工人师傅一抬头，认出季明远来，问道：「季院长找我来给这门刷刷漆，说是过年了，好看一点儿。」 季明远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刚刷了漆的门，迈步入内。 保姆刘阿姨正在院里拾掇花草，见他回来，开心地跟他打招唿。 季明远也微微一笑，走过去问：「刘阿姨，我妈今天心情怎么样？」 「你说呢。」刘阿姨笑看他一眼，凑近了说，「今天倒是好点了，昨天接了电话之后真是气的不行。她呀，盼这个假期盼好久了。」 尽管自身生活十分充实，但到底是到岁数了，也是时候享受一下儿孙福。今年难得常年战斗在外交事业一二线的丈夫和大儿子都有时间，外加小儿子又从林城回来了，一家团聚，陈方敏就想一起出去度个假。总体她设想的十分好，丈夫和大儿子那边都没问题，偏偏到了小儿子这里被堵回来了，说是另有安排。 陈方敏也不是非要他陪着她一起去，但一听他的安排是去做那件事的时候，顿时心态就崩了，发了老大的火不准他去。季明远没有妥协，母子二人就僵持上了。 季明远也知道母亲的脾气，是以听到刘阿姨的话时，没有太过意外。微微一挑眉，将脚底的花盆搬了上来，他清一清脚底的雪，进了屋。 果然，屋里父亲和大哥都在。两人正在下棋，看见他进来，大哥季明缜抬了抬头，说：「明远回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研究院还不放假。」 「今天最后一天。」季明远脱下大衣搭在一旁，在沙发上落座，「你们部里不忙了，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忙还是忙的。」季明缜说着，信手将一个棋子落在棋盘上，「但老太太打电话叫，我该回来还是得回来。」 说着给了季明远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他明知故问。季明远轻笑，端起桌子上的热茶正要送入口中，就听见从楼上传下来的脚步声。 * 陈方敏自儿子进院那一刻就听见动静了，本来还想冷他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就下了楼来。见这个把自己气个半死的罪魁祸首还优哉游哉的坐在那里喝茶，顿时气又没打一处来。 「你回家这是当贵宾来了吗？」 陈方敏走到季明远身边，说。 季明远立刻放下茶杯：「没有您的允许，我哪儿敢。」他站起身，伸手扶向母亲，说，「我这是回家请罪来了。」 话是这么说的，态度也十分恭敬，可脸上表情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陈方敏哼一声，也不要人扶，越过他在沙发上首坐了下来。季明远等母亲大人坐下了，才跟着又落了座。接着，跟大哥季明缜交换了下眼神。 季明缜原不欲凑这个热闹，感受着弟弟和母亲之间的潮流暗涌，还是插了句话：「妈，明远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你就由着他去吧。」 原本叫回来当救兵的人突然倒戈了，陈方敏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你知道他这是要去哪儿么你就替他说话！」 「我知道，不就是要去那对夫妇……」 「所以我才不答应！」陈方敏斩钉截铁地打断大儿子季明缜的话，看向季明远，「你忘了当初他们怎么对你的了？那架势是要直接毁了你啊！现在好不容易事情快要过去了，你也从林城回来了，怎么又要重提这件事！」 季明远没想到母亲反应会如此激烈。看着她发红的双眼，他微微一怔。 他自然不会忘记那件事，那是他有记忆以来遭受过的最大丑闻。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不至于离开燕城和清大去了林城，不至于有好几个月夜夜不成眠。可以说，无论是事业还是心理，他都遭受了颇大的打击。 然而正是因为无法忘怀，他才选择去面对它。否则，就会永远藏在他的心底，涂抹不去。 「我知道这件事对您影响也很大，如果可以，我自然也不愿意提。只是，现在事情有了点变化……」 季明远停顿了下，直视着母亲，说了一句话。不独陈方敏，就连一直默默不言的季鼎初听了之后，搁置棋子的手都是一顿。 「你说真的？」陈方敏抓住沙发扶手，直视着儿子的眼睛，问道。 季明远双手相交，平静地保持缄默，那意思已是很明显。陈方敏不说话了，看了丈夫一眼，若有所思。 * 到最后，这场专门为季明远摆的鸿门宴，还是以失败告终。饭后，陈方敏心情矛盾，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就直接回了房。季鼎初上楼陪她，留下季明远和季明缜哥俩在楼下。左右也是无事，俩人一起去院外抽菸了——哥俩都不是爱抽菸的人，但今天这情况，很适合来一根。
第27页 「明远，虽然在老太太那里我支持你，但这件事本身，我是不太贊同的。」季明缜表情沉静地看着远方，一字一顿道，「这两年好不容易你的状态好了起来，如今又回到了燕城，我不想再看到你为那件事感到困扰。」 「知道。」季明远说，「你放心，我不会。」 他的语气很是笃定。虽然知道这个弟弟平时对人对事都有股子漫不经心的劲儿，但听他这么一说，季明缜还是放心了许多。 「那就年后去。」季明缜说，「你陪二老过个年，年后我陪他们出趟门。」 这样的安排就十分周全了，季明远由衷地感谢这个万事都能安排妥当的大哥。 「谢了。」 季明远说，换来大哥的轻哂。 「兄弟不言谢。不过——你倒真以为老太太就只因为这件事生这么大气？」 「怎么？」季明远侧目，有些不解。 季明缜顿时就笑了，笑完之后说：「去年底我去德国的时候，见到迟飒了。」 见季明远依旧没明白过来，季明缜挑眉：「怎么，连你前女友都不记得了？」 第24章 前女友 关于季明远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曾经一度是西大校园论坛上的热门话题。经过一系列的追踪和侦察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试问，一个男人身边近两年没有任何可疑女性出没，哪里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呢？ 那么有没有可能有男朋友呢？这样的帖子一经发出，就被管理员封杀了——不可能，季老师绝对喜欢女人！ 诚如论坛上所说，季明远确实没有女朋友，但他有前女友。 季明远和迟飒是在外交部的新年团拜会上认识的，因为俩家父母都在部里工作，又是熟人，吃饭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坐在了一桌，一顿饭下来顺理成章就相识了。一开始，季明远是没有这个念头的，虽然在两家看来他和迟飒再合适不过——年龄相仿，学歷相近，家世背景又相当，还是后来迟飒借着学校的联合培养项目来到季明远所在学校访学的时候，两人才重新接触了起来，慢慢的觉得三观还算契合，就决定在一起了。 成年男女的爱情，虽然说不上多么激情澎湃，但一开始确实还挺甜蜜的，后续季明远回国发展，迟飒还跟着他一起回来了。到这一步，季迟两家都以为，这两个孩子算是定下来了，不成想后面季明远出了那件事。 那件事，与迟飒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一开始，迟飒也是坚定地站在季明远这一边的。可到了后来，季明远还是跟她分了手，而且还是相当果断的那种。这让两家都十分不解，后续也都尽力挽回过，却都没有结果。没人知道季明远为什么如此决绝地分手，但涉及到那件事，也无人敢再问了。 「迟飒到现在还跟老太太有着联繫，逢年过节也会送礼过来。明远——」季明缜看向季明远，「我一直没问你，当初你跟迟飒分手，究竟是因为什么。」 季明远没想到大哥会提起迟飒。他跟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繫了，上一次在酒吧里收到的那条「在干什么？」的微信就是她发过来的，而最终，他也没有回。没有原因，只是觉得毫无必要。 「没有为什么，只是最终觉得还是不合适，那就不要再耽误彼此了。」 季明缜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藉口，以他对自己弟弟的了解，如果觉得不合适，那么最初就不会开始！ 似是猜到季明缜的心思，季明远又说：「哥，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定的事，有些矛盾或许永远不会露头，有些人也或许永远无法看清。这些，我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季明缜：「……」 季明缜有些明白了，沉默良久，微嘆一口气：「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我知道。」 兄弟两人又并肩吸了会儿烟，一支将尽时，季明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那对夫妇居住的小镇，在哪个城市？」 「蓉城。」 微眯了眯眼，季明远说。 * 在一片炮竹声中，农历新年翩然而至。 与繁华热闹的大都市相比，位于蓉城西南角的小镇，就显得冷清许多。前几日还下雨，难得晴了两天后，又开始重复之前的雨雪天气。 许佳宁赶在大年三十前把文献翻译完了，毫无负担地过了一个新年。本想着会很开心，殊不知对于只有两个人的家庭来说，越是在这种热闹的时候，越觉得孤寂。未防自己难受，从大年初二各家各户开始走亲戚起，林从芳就把家里一直开着的大门关上了，眼不见为净。 虽然关上了大门，但林从芳并不拘着许佳宁，怕她觉得闷，还时不常地劝她出去转转。可是去哪里转呢，大过年的要么是走亲戚要么是在家待客，连对门王家阿婆的小孙子都因为过年可以不做功课了，她就是想给他补课也没这个机会。 「那你就去找找你的同学玩儿，总有的吧？」 林从芳试探地问，许佳宁却摇了摇头。她就在小镇上了小学，即便是有同学也早就不来往了。至于初高中的同学，那都在蓉城市里，这么个大冷天，她也懒得出去。 「你哟，真是个懒囡囡。」 林从芳听了她的託词，笑骂道。许佳宁在一旁看书，听了这话，没有反驳。其实，她知道外婆为什么一直拐着弯诱她出去，不是真的怕她闷，也不是真的想让她去找同学，而是想让她去给她那住在市里的叔叔许文柏——拜年。
第28页 * 自父母因车祸离世后，与许佳宁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就剩下两个了。一个是外婆林从芳，一个就是叔叔许文柏。按理说都是至亲的人，人丁又是这样的单薄，关系应该很近才对。但其实不然，如果可以的话，许佳宁宁愿一辈子不见许文柏。 当时许佳宁的父母刚去世的时候，法院是属意将她交给许文柏抚养的，一来是觉得许文柏夫妇在市里，条件更优越一点；二来是看他夫妻俩没有生养，更能将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带。可以说，法院考虑的相当周全了，唯一漏算的一点就是许文柏的妻子，许佳宁的婶婶，杨红——当时法官说这话的时候，杨红也在场，听了就指着他鼻子骂说他这是咒她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最后经过一番劝说又表示可以，但许佳宁得改名，改叫招娣。 这两个字的用意谁人还能不明？林从芳当下就忍不了了，带着许佳宁回了家，自此不再跟那边往来。 若是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地继续下去两家倒也可以慢慢相忘于江湖，偏偏到了许佳宁小升初的时候，又来了新问题。按照当时的政策，许佳宁的户口在小镇，就是要留在这里上初中。可按小镇里的教学质量，小学课程都讲的马马虎虎，更别提最关键的中学教育了。为了许佳宁的前途考虑，班主任特地把林从芳请到学校，让她找找人，把许佳宁送到市里的学校去，哪怕教笔借读费呢？用她的话说，不能耽误孩子前途。 林从芳听了这话是有喜有忧，喜的是孩子如此有出息，忧的是上哪儿跟她找人。林从芳自问是个要面子的人，可为了孩子，还有什么脸面不能舍下的呢？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夜，醒来之后，林从芳坐车去市里找了许文柏。此时的许文柏夫妇依旧没有孩子，又听说大哥家的孩子聪慧非常，早就生了悔恨之心。林从芳的主动上门可以说是正好在他们瞌睡的时候送来了枕头，当下也没有过多摆谱，应了下来之后，倾尽全力找人，把许佳宁送入了市里最好的学校市一中，还帮忙掏了借读费。作为回报，林从芳许诺，以后许佳宁就算他们的半个女儿。 到了这里，困扰林从芳的最大难题总算是解决了，许佳宁本不愿意去市里上学，但见外婆高兴，她也跟着对初中的生活心生出了一丝嚮往，以为那里会跟这里不一样。直到后来脱离了那个环境，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之处。不一样，确实是不一样。如果是在小镇的生活是在天堂，那么在许文柏和杨红的屋檐下住的那三年，就是地狱。每每想起，都有做不完的噩梦。 * 闷头睡了一个午觉之后，起来一看外婆林从芳已经拎着自己的小包去了教堂。许佳宁在屋里枯坐了一会儿，起身换上厚重的棉衣，也出了门——家里卫生间的灯泡坏了，该换了。 兴许是过了走亲戚的高峰期，街上的人比前两天少了，许佳宁披着一身薄雪快步去了超市。 超市的老闆娘也是熟人了，见着她笑着打招唿：「高材生回来啦？要买点什么？」 许佳宁被称唿的有些不好意思，紧了紧帽子，说：「买两个灯泡，瓦数大一点的。」 「在后面，自己去选吧。」 许佳宁唉一声，就往后面走。快要走到的时候，忽听到一阵小声的说话声，从货架另一边传来。 「哎，你知道不？钟家的那个年前好像怀上了。」 「钟家？哪个钟家？」 「还有哪个钟家，就是没了闺女那一家。」 「哦，你说老陶啊。」一道中年女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借着又一惊一乍道，「呀，老陶怀了？她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能怀？」 「谁说不是呢，都快五十的人了，又怀上了，说出去笑死人了。」 「……那老钟可真够能干的，老陶这是老蚌生珠啊这是……」中年女声感嘆，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王家阿婆说的，说钟家的去她儿子那里开药了，开的是安胎药。你说这还能有假吗？」 「假不了假不了，不过这王家阿婆也是的，这消息怎么随便跟别人乱说……」 嘴里说着别人乱说，但两个人却议论的相当起劲，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的许佳宁。等看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跟她打个照面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人，两个中年女人难免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这人是许佳宁，想到她跟钟家那闺女的关系，更是慌张。 「许家阿囡，来买东西呀……」 其中一个试着跟许佳宁打招唿，却听不到她应声。凑近一看，发现她脸色都白了，显然很是意外的样子。 怎么能不意外呢？若是一开始还听不出来是谁，在听到「没了闺女那一家」这几个字时，许佳宁立时就明白了过来。姓钟，又没了女儿，这镇上还能有谁？ 这么说，钟灵的妈妈又怀孕了？ 许佳宁只觉心口狂跳，回过神来不顾后面的喊叫就要往外走，结果在门口处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请问……」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扑进怀里的人打断了。男人低头，看清楚女孩儿的面容后，有些惊讶：「许佳宁？」 许佳宁懵懵地抬头，看见男人也是一怔。 「季老师？」她失声道。 —————— 下章更新4月6号晚6:00.
第29页 多谢支持嗷 第25章 「兇手」 两个阔别一个多月的人没想到能在这样一个地方碰见对方，顿时彼此都愣在了那里。最后，还是年长许多的季明远先冷静下来，看着许佳宁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佳宁：「……」稍稍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平静地说，「我老家就在这里。」 这下轮到季明远无言了。 沉默片刻，他看着她，一笑：「那可巧了。」 是真的巧。他还从不知道，原来许佳宁的老家就在蓉城，而且刚好就在这个小镇。 许佳宁不知道他这个「巧了」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但听了之后，脸颊还是不禁一热，微微向衣领里缩了缩，她问：「季老师，你怎么来蓉城了？」 她其实更想问他怎么来小镇了，但……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来逛逛，顺便见一位朋友。」季明远轻描淡写道，目光在超市里扫视一圈，最终又落在许佳宁身上。女孩儿穿了一件厚重的淡蓝色棉服，脖颈处围了一个淡粉色的针织围巾。围巾围住了大半张脸，但许是天冷，露在外面的鼻尖红彤彤的，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泛着一丝水气。季明远看着这样的许佳宁，心中蓦然升腾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许佳宁被季明远没太遮掩的目光打量的有些侷促，双手揪住衣服下摆，她小声问：「季老师，您在我们镇上还有朋友？」 这话，一半是打破沉默的尴尬，一半是好奇。她也想不到，季明远还能把朋友交到这里来。 季明远有些被问住。 「朋友」一说自然是藉口，但现下情况已经超出他的预计，他没想到来这儿能遇到一个熟人——尽管这个熟人是许佳宁，但考虑到自己的情况，他觉得问她总比问一个陌生人强。 「小许，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姓钟的一家？」他看着她问，「这家有个女孩儿，叫钟灵。」 许佳宁：「……」 许佳宁感觉像是大冷天被人扒光了衣服又兜头浇下来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头里到外，都冰透了。她怔怔地看着季明远，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两个人从后面挤了过来。许佳宁一看，正是刚才说嘴钟家闲话的两个阿姨。心中顿感不妙，她想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已经逮住了季明远，发问道：「你来找钟家的呀？你是他们什么人啊？」 季明远看着忽然挤到面前来的两个人有些莫名，但出于礼貌和教养，他还是回答了句：「是旧友，过年来探望一下。」 「哟，这么说那你跟他们家走的蛮近的呀，那你知不知道当年钟家阿囡是怎么不在的……」 两个女人一脸神秘地问，全然不顾面前男人的脸色已经有些僵硬。 「不好意思——」 季明远生硬开口，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手被人一拽，接着——就被人拉着向外跑去。季明远瞬时有些怔，等明白过来之后，跟着许佳宁一起离开了这里。 * 两人小跑着走出了老远，等再也看不到超市的影子的时候，许佳宁停了下来，喘着气说：「季老师，对不起。」 季明远倒还好，唿吸尚算均匀，只是被雪冻的双颊有些泛红。 「你跑什么？」他失笑地看着面前面部红透的女孩儿，问道。 「没什么……」许佳宁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有几分懊悔，「她们问的太过分了，所以……」 许佳宁没能说下去，因为季明远原本还含着半分哂笑的眼眸渐渐沉静了下来，看着她，一动不动。 「你认识钟灵？」 他问。许佳宁唿吸一窒，答：「是我小学同学。」 季明远莫名心头一轻，神色稍缓，他问：「那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是否还在这个小镇上。」 「在的。」许佳宁克制住逐渐变快的心跳，指给他看，「顺着前面那个岔路口拐过去，在第三个路口左拐，右手第二间就是。」 季明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默默地将方位记在心里。 「好，谢谢你了。」 「不用谢。」许佳宁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季明远：「……」他还在心里犹豫着是否要在跟她寒暄片刻，没想到她倒是跑得快。 「好，路滑注意安全。」 「没事的，走习惯了。」 说这话的时候，许佳宁依旧没有看他，转身就走了。季明远看着她仓促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怪异。但终究还是压下了这份异样，抬步往回走——他的车还停在那里。 * 许佳宁是一口气跑回家的，开门力气之大，把刚刚到家的林从芳吓了一跳，刚送入口中的水立马放下，慌忙出来看。 「囡囡，怎么啦这是？」林从芳看着跑的脸都发白的许佳宁，也跟着慌了。 然而许佳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喘息了片刻，摆了摆手，步伐踉跄着进了屋。 一进屋，一股暖气扑来，让许佳宁有种鱼游入海，重新续上唿吸的顺畅感。她深吸一口气，一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林从芳还从没见过外孙女什么时候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除了……钟家阿囡不在的那几天。瞬间，就有些慌神了。见她抖个不停，连忙倒了一杯暖水袋，塞进了她的手中，让她抱着取暖。
第30页 「囡囡，怎么啦？你别吓外婆。」林从芳担忧地看着许佳宁，在心里祈求天上诸神。怎么她刚祷告了回来，就看见外孙女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是发生了什么？ 外婆的惊慌失措，许佳宁看在眼里，便渐渐冷静了下来。又抱着暖水袋缓了一息，她说：「没事，刚在路上碰到一只猫……」 她这样一说，林从芳也就明白过来了，顿时——哭笑不得。 外孙女从小就怕猫，又不爱哭叫，所以每次见到猫或者不小心接触到猫，都会惊的一脸惨白。原以为长大之后会好一些，没想到还是这样。心里顿时什么疑虑都没了，林从芳笑着摸摸它的头：「哪里就吓成这样了？对门王家阿婆不是还养了猫，你每次去给他小孙子补课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 许佳宁不吭声，尽力扮演出一副受惊吓的样子。林从芳也就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去忙自己的了，没有留意到她转过身后，许佳宁又开始发抖。 * 许佳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季明远说的旧友，竟是钟灵一家——他竟是来看他们的？！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那件事，还是别的其他什么缘由？许佳宁不敢想，也想不出来，默默地抖了好久，终于才平復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对于钟灵和她的关系，季明远应该是不知情的。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必担心什么。平静以对就好。 许佳宁镇定下来，将手中的暖水袋放到茶几上。 「怎么不暖了？不发抖啦？」 外婆林从芳走过来，将一杯红糖水放到她的面前，又顺手摸了摸她的头。许佳宁勉强一笑，说：「没事，我缓过来了。」 林从芳也笑笑，指着那碗红糖水嘱咐她快点喝。许佳宁点点头，端起碗来正要喝，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外婆。 「外婆，你知道不知道，钟家妈妈，怀孕了？」 果然，林从芳一脸吃惊：「你说什么？你是说你陶阿姨？」 许佳宁见状就知道外婆一点也不知情，哪怕经常跟王家来往。 「是的，我刚去超市买东西，听赵家妈妈和宋家妈妈说的。」 「这两个碎嘴子，怎么跟你说这些！」怒斥完这两个人，林从芳就明白过来，一定是外孙女不小心听到的，便问，「她们怎么知道的？」 许佳宁捧着碗，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对门。外婆脸色顿时又不好看了起来：「这个王家阿婆，嘴上都没个把门的，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到处去乱说。小陶有没有到三个月还另说呢，即便是有了，那也是人家的私事呀……」 得知了钟灵妈妈怀孕的消息，林从芳在称唿上立刻就改口了，改叫小陶。这让许佳宁觉得窝心。 「外婆，你要不要抽空去看看？」实际上许佳宁是自己想去，但一想到钟灵妈妈对她的冷淡，就打消了念头。怕她动气，也怕她见到自己难受。 林从芳有些犹豫：「既然小陶没有说，我们怎么好上门去打扰人家。就让她静养吧，我明天去教堂帮她祷告祷告，祈祷这一胎平平安安地顺利生下来。哎，他们也是不容易……」 许佳宁也觉得外婆说的有道理，她拉住她的手，说：「谢谢外婆。」 * 一个很朴素的家庭。 简单的一进院落，东西两个厢房，面北的是主屋，由一个堂屋两个里屋组成，算是一家人的主要活动场所。主屋收拾的很干净，家具虽陈旧却都保持完好，色调一致，透露出浓浓的生活气息。墙上贴满了奖状，有三好生，演讲比赛一等奖，长笛特长生和书法比赛二等奖等，可以说范围极广，而且每张奖状的开头，都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钟灵。 季明远在奖状前停留了许久。这堵奖状墙是正中面南，一进门就能看到，可以说是整个家中最显眼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出，这家父母对于这个名叫钟灵的女孩儿取得的这些成绩，有多骄傲。 季明远收回视线，回到沙发旁。刚要落座，里屋的门打开了，钟灵的父亲钟小强扶着妻子陶琴从里面走了出来。 「让你久等了，季老师。」 「无妨。」 季明远走上前，试图扶陶琴一把，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不麻烦了，季老师。」 陶琴说着，慢步到一个椅子旁，坐了下来。钟小强见她坐稳了，才向季明远挤出一丝笑意：「季老师，你坐你坐。」 季明远没有再谦让，向钟小强一示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知季老师屈尊光临寒舍有何贵干？」陶琴是镇上初中教语文的，说话自带一股文绉绉的韵味。当然，这其中不乏有讽刺季明远的意思。毕竟，这是他在钟灵死后第一次登门，足足等了两年多。 季明远对自己能得到的待遇早有心理准备，是以听到这话，连眼睛都没眨下。 「我听说您怀孕了，特地过来看看。」 果然！陶琴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你以为我有了孩子以后就会把灵灵给忘了？你以为你就此可以撇清责任了？」 陶琴的反应很是激烈，钟小强半是担忧孩子半是怕冒犯季明远地喊了声她的名字：「陶琴，有话好好说！」 「我没法好好说！」陶琴低吼，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泪水，「钟小强，你闺女死了，罪魁祸首就在这儿，就在你面前呢！」
第31页 她拍打着钟小强，指着季明远对他说。钟小强强忍悲苦地看向季明远，最终低下头，没说一个字。 看着这个痛苦的男人，季明远顿时明白了。原来在他们心里仍是那么以为的，觉得他就是害死钟灵的那个「杀人」兇手！ —————— 今天又是早更的一天。 放心，既然兇手加了双引号，就说明跟季老师没有关系啦。关于季老师的故事，下章就揭秘哈~ 下章更新4月8号晚6:00，看准时间哦。 第26章 过往 如果说让季明远选出最难忘的人生一瞬，绝非那些经歷过的高光时刻，而是一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初夏傍晚。 那天下午，他上完最后一节课后，发现一份期刊杂志落在了教室里，又回去取。刚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女孩儿趴在桌子上，白色的短袖上衣已被薄汗打湿，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察觉不好，走过去将人叫醒。 女孩儿缓慢地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但却还认得他。愣神几秒，气若游丝地叫了他一声季老师。 由于带了这一级近一年半的专业课，他将这个班的人也认得差不多了，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儿叫钟灵。见她实在难受的模样，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女孩儿摇了摇头，轻轻咬唇，没好意思说。他便不再问，只说要不要送她去医院。女孩儿再度拒绝，轻声说自己是生理痛，回去吃些药休息一下就好。 此时的他还在跟迟飒交往，大概也明白一些女性生理期的症状，见状没再多说什么，只提出送她回宿舍。钟灵还想拒绝，被他一句话反驳了回去：「从教学楼回你们宿舍楼大概得二十分钟，你腰都挺不直，还能走？」 女孩儿脸红了，最终答应了。 就这样将钟灵送了回去，下车的时候嘱咐她好好休息，她还柔声向他道谢了。不是没有过迟疑，看着她迟缓的步伐，想过嘱咐她还是去医院瞧瞧。但一想到女孩儿那脆弱的自尊，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当晚，他回了住处之后写论文至十二点，第二天早上早早地赶到教室上第一节 课，刚打开投影，就见一个班长模样的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跟他说这节课上不成了，他们班有个女生出事了，大出血送到了医院。 当时他第一反应这个女生就是钟灵，二话不说就往学院赶，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替钟灵请假。辅导员起初还不想将事情公之于众，但在他的再三追问下，以及得知了昨晚他送钟灵回宿舍的原委，才将事实告知：钟灵不在了——右侧输卵管异位妊娠并破裂出血，致失血性休剋死亡。 异位妊娠——那岂不是宫外孕？所以，她昨晚的疼痛并非是因为例假的原因，而是——怀孕了？且还是宫外孕？ 一连串的事实真相喷薄而出，让他有些怔然。挂了电话之后，在办公椅上呆坐了许久，犹回不过神。有阳光照进来，衬得他的脸—略显苍白。 * 后续，季明远也请了一周的假，除了钟灵的追悼会之后，没有再出席任何其他活动。关于钟灵的死在学院以及学校引起的波澜，他也有所耳闻，但此时的他，实在没有心力再去关注这件事，就只当做不知。 大概闹将了半个多月，实在找不出致使钟灵惨死的「罪魁祸首」，这件事无疾而终了。学院和学校的生活都慢慢恢復了秩序，而他也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开始准备期末考。眼瞧着一切都将平静下去，一个谣言不知从哪处流传了出来——钟灵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季明远的。 一开始，这个谣言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后来不知被谁发到校内论坛上了，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纷纷开始讨论起来，一连几日都稳稳占据论坛的话题排行榜前三，还隐有向外发散的趋势。试问，有谁不感到诧异呢？原本「女大学生宫外孕致死」已经足够引爆话题了，此时再来一个「罪魁祸首是其授课教师」的助力，仿佛是在炸药堆里放了一把火，一旦引燃简直可以瞬间炸掉整个地球。 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自然惊动了学校和院系的领导，匆匆找他谈话。而与此同时，闻讯前来的钟家夫妇也找上了门，誓要给女儿讨个说法。季明远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几天是怎么过的了，在他看来事情荒诞至极，偏偏却有这么多人相信。然而等他逐渐了解到谣言的起源之后，有那么一瞬间，连他都有些恍惚。 这个「谣言」是从钟灵的宿舍里传出来的，女孩儿说钟灵自一年半前就开始到处打听关于季老师的各种小道消息，问的都是有无女友和平常喜好之类的，俨然一副对他倾心的样子。被问及时也不反驳，只笑眯眯地含羞应下，叫人浮想联翩。而且，最重要的是，钟灵去世的前一晚，是季老师开车送她回的宿舍。临离开的时候，季老师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是担心事发还能是什么？ 因为跟钟灵交好，女孩儿的指控含着十足的悲愤。所有人听了都沉默了，包括季明远。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钟灵对他还有这层意思。但若是如此，她又怎么会跟别的男孩儿在一起，还有了实质关系？这实在说不过去。 无论如何，最终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他——校领导让他给个解释，学校学生们让他给个说法，钟家夫妇则让他还他们女儿。季明远含冤难辨，就此，整宿整宿难眠。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种地步？
第32页 最后，事情已证据不足无法定性，再次无疾而终。学校为此赔付了钟家夫妇一笔钱，才将他们送了回去。而他因为事情影响过大不得不暂时停职，在三个月之后，自动选择了离开清大，去往了林城。而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依旧——无人知晓。 * 再次短暂地回顾了一下整件事，季明远犹觉清晰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然而实际上，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身处其中的人仍未释然，仿佛身陷囹圄一般，难以自拔。 「钟灵妈妈，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这也是我久久不来拜访的原因，害怕因为我的出现，再次挑起您心中隐痛。只是有一点，我还是要向您说清楚——」季明远站的笔直，宛如一颗被减去所有枝蔓的树，不张不扬，眉眼沉静，「我对钟灵的去世深表遗憾，但那件事，确实非我所为。」 陶琴：「……」 陶琴没再说什么，整个人像是打了败仗一样，抽光了力气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钟小强连忙上前扶她，一抹脸上的泪，向季明远示意。季明远点头，掀开帘子，走出了堂屋。冷风夹着碎雪飘来，天色阴沉的，让人心生一种绝望。 * 许佳宁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坐立不宁，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搅得正在做针线活的林从芳也有些烦，直嚷着让她坐下。然而没多一会儿，许佳宁又站起来，继续漫无目的的转悠了。 「囡囡，你是有什么事吗？」实在没辙，林从芳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没事。」 许佳宁含煳地答，心里却不住地在想季明远——也不知道他在钟家待的如何了，会不会……被打出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许佳宁脑子里瞬间就有画面了，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林从芳：「……」 许佳宁：「外婆，我突然想起来，下午去超市的时候，好像看到我一个高中同学。」季老师，对不起了。 林从芳一惊：「你怎么不喊她到家里来啊？」 「我忘了，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你快去！」 许佳宁假装打了一通电话，又回到堂屋对外婆说：「她现在在镇上的拱桥那里，说让我过去。」 许佳宁说的煞有介事，林从芳不疑有他：「那你快去，见了面叫她回来一起吃饭。」 许佳宁哎一声应下，就连忙换鞋穿衣服，临走前想起什么，又对林从芳说：「外婆，我们晚上可能在外面吃，你不要等。」 「回来家里吃吧！外面不卫生！」 林从芳追到门口，哪里还能看到外孙女的身影。微摇了摇头，又关上了门。 * 钟家这边，季明远又停留了片刻，提出告辞。钟小强送他到门口。 「来之前本来想带一些营养品，怕买不对，就没有擅作主张。」季明远说着，寄给他一张名片，「这是蓉城一院李教授的名片，她主攻妇科，来之前我已经将钟灵妈妈的详细情况告诉她了。李大夫说年后让你们去一趟，做做检查。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找她。」 钟小强激动不已地收下。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实用的礼物了。看似轻于鸿毛，实则重如泰山。 「谢谢了，季老师。」 「不客气，高龄孕妇需要注意的地方多，你最好早些联繫李大夫。」这也是他坚持来这一趟的原因，无论如何，要帮他们保住这个孩子。 「一定一定。」 钟小强不住点头。此刻的他在对待季明远时，又恢復了往常的客气，仿佛从不曾怀疑过他一般。但季明远知道，他心底深处，始终对他留有疑虑。 「有那个人的消息了么？」季明远稍作思忖，问道。 钟小强脸上的笑容一僵，又恢復了落寞。他摇了摇头：「没有，当初出事的时候他都没有站出来，时隔这么久，更难找音讯了。」 钟小强话中失望难掩，似乎是有放弃的意思了。季明远听了脸色未变，只是说：「再看看吧，总会有找到的一天。」 钟小强闻言抬头看了季明远一眼，男人坦然的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坚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勉强挤出一抹笑，他说：「会的。」 * 因为陶琴还在屋里，季明远没让钟小强多送，到了门口就让他回去了。而钟小强也没有坚持，在他离开之后，就掩上了院门。 季明远没有在意，只是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要找到那个人的想法。不是要为自己洗去冤屈，而是希望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他能理解钟家夫妇对寻找那个人的不抱希望，这跟他们死揪着他不放是同一个原因——自始至终，钟灵的生命当中，仿佛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按理说，一个女孩儿如果跟一个男孩儿发生了关系，那么他们之间的羁绊必然已经到了某种难以分割的程度，生活中也必定会留下重重痕迹。然而钟灵没有，事发之后，翻遍她所有的手机简讯和社交软体，都没有这样一个人的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任何线索，这让所有人感到诧异，之后又是无尽的茫然。但如论如何，季明远决定，他要找到这个人，还所有人一个真相。 轻轻唿出一口气，唇边逸出一团白雾。季明远快步走到停在街边的车旁，打开车门就要上车。而就在车内灯亮起的那一刻，他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立了一个人影。
第33页 女孩儿仍穿着那件蓝色棉服，带了一个兔子耳护，黑暗中，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瘦小。 「季老师。」女孩儿轻声唿唤他。 —————— 没有爱而不得为情而死的狗血戏码大家放心哈，么么季老师也不难过，佳宁小天使来陪你啦~ 今天又又是早更的一天，下次更新时间：4月10日晚6:00. 若是有日更，会提前告知的哈。 第27章 占便宜 许佳宁来到钟家门前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太刻意了。但也不好再回去，只得就在街边等着。等到季明远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冻僵了，是以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叫住他。 季明远看到许佳宁的时候，有一瞬的静止。须臾，才关了车门，朝她走去。 「你怎么在这里？」寒风中，他问。 许佳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怕你被打？说不定能把他逗笑了。事实证明，这个想法也确实挺可笑。要么就说怕你知道些不该知道的？这个回答，也挺蠢的。 「想过来，就过来了。」 许佳宁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是冻的有些僵硬地答。 这个答案不能说敷衍，她确实是想来看看他。但在季明远听来，就觉得这女孩儿还真是理直气壮，冲着他来的，竟也毫不遮掩。 「季老师，你今晚是准备回去吗？」 在他沉默的间歇，许佳宁又问他。季明远抬头：「怎么？」 「刚看到本地新闻推送，说因为下雪，高速路封了。你回去是走高速吧？」 季明远取出手机翻看了下最新的交通讯息，上面显示确实是封了。 「看来今晚要住在这里了。」 季明远微微嘆息一声，环顾了下四周，说，「有好的酒店推荐么？」 许佳宁：「……要什么规格的？」 「四星往上的，有没有？」 许佳宁：「……」 她看着季明远，表情有些为难。季明远是难得见她有被问住的时候，虽然面上不显，但心情确实莫名愉悦了许多。 「上车吧。」他一挑眉，说。 「去哪儿？」 「先去吃饭，吃完饭找酒店。」 * 季明远很早就知道，自己最好就此跟许佳宁不要再有过多接触。 但毕竟是曾经的学生，而且还是个不错的学生。大冷天这样跑过来等着自己，直接就打发回去，于情于理都不太说得过去。老实说，自从开始怀疑她来西大的初衷之后，他对她就完全没法那么狠心了。就此妥协倒不至于，但当一个好学生看待，他还是能做到的。 许佳宁也没想到季明远会邀她上车，她本意不过是过来看看他是否安好。但既然他开口了，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这也不算是占便宜吧？ 因为在寒风里站立太久，许佳宁一上车被暖风一烘，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好在仓促之际用手捂住了，缓过那股劲儿正要去拿手绢，一盒纸抽已经递到了面前。 「小心感冒。」 许佳宁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谢谢，抽出纸巾的同时顺带扫了季明远的穿着一眼。是一件看着厚实的防寒外套，只是在小镇难得一见的寒冬里，应该也不怎么抗冻吧。许佳宁没说话，伸手调了一下暖风档。这还是之前坐他车的时候被教会的，现在正好拿来一用。 季明远目不斜视地审视着前方路况，问她：「镇上哪家店比较好吃？」 许佳宁又被问住了。像她这种来了客都要带回家吃饭的人，能有多少在镇上餐馆吃饭的机会呢。更何况大多数都是那些街边小店，怕是不符合季明远的卫生和规格要求。 「我搜一下。」 许佳宁用跟孙同学来的一招，拿出手机打开了某点评软体，设定了位置信息后，按排序一个个看下来。看到某一家时，没忍住，发出来一道疑问声。 「怎么？」 季明远侧目。 许佳宁又确认了一遍，才抬起头，说：「没什么，看到一家好像是熟人开的店，评价好像还不错。」 「那就去这家。」 「好。」许佳宁应着，正要确认地址，扫过某条评价时，又停了一下，「还开的有民宿？」 这个季明远有兴趣。 「评价怎么样？」 许佳宁翻看了一下，奉上总结陈词：「都说挺不错的，很干净，也很安静。」 「那确实不错，吃完饭可以考虑住下。」 「……您不是要住四星往上的酒店么？」许佳宁是真的准备再下载一个相关软体给他搜罗一番呢。 季明远没说话，只是极短促的一笑。唇边弧度很浅，但许佳宁还是看到了，顿时明了——原来，他说要住星级酒店，是在逗她？ 「熟人的话，应该可以打个折吧？」 季明远状似认真地陈述自己的理由，反倒更让许佳宁觉得他是在逗她了。没有接话，她看向窗外，心脏狂跳。 * 「小许，下午见面的时候，你说你跟钟灵是小学同学？」 在沉默地行驶一段路程后，季明远忽然问。许佳宁听了只感觉太阳穴处勐地抽跳了一下，卡顿了两秒，才接话：「是，我们住的都是这一片，也是一起上的四小。后来上了中学分开了。」 「你了解她么？」 许佳宁轻眨了下眼，不太明白这个了解是指哪方面。
第34页 「我是说关于她去世的事，你了解多少。」季明远轻声问着，绕过一个小水坑后，又补充道，「或许有没有听到一些传言，是关于我的？」 许佳宁：「……」 季明远：「钟灵以前也是我的学生，在去西大之前，我在清大任教过两年。」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她真的听说过一些，也应该明白了。而许佳宁也确实如他所料，短暂地又沉默了片刻。 「我是听说过一些。」 女孩儿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让他有些意外。 「都说了什么？」 许佳宁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季明远瞬间明白。 「相信么？」他又问，说话的时候刻意向左手边看，避开了她任何试探打量的可能。 「不信。」许佳宁根本就没动，直视着前方，毫不犹豫地答。 这下季明远是真有些吃惊了，这片刻的分神让他一个不小心就将意前方飘来一个东西错看是人，立马踩了急剎车。等车停稳之后，才看清，那是一个硕大的兔子形状的气球。 车里的两人都被这突来的状况惊了一下，而气球的主人——一个小孩儿也有些被吓到，站在原地没有动。还是孩子的妈妈及时赶到，抓回气球，向车里做了个不好意思的示意，鞠躬道歉后，抱着孩子赶紧离开了。 俩人良久才平静下来，但季明远并没有急着开车。 「你就这么相信我？」他问。 「嗯。」 极轻的一声，却极有分量。许佳宁双手缩在袖口里，看向季明远：「不带任何滤镜，也相信你。」 这是在跟他说，这份相信并非是因为她对他有别的感情才产生的？那，又能是怎么来的呢？ 季明远蓦地一笑，没再说话，许久，重新启动了车子。 * 赶到熟人开的饭店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好在，有一桌客人刚结完帐离开，空出来一张桌子，熟人老杨赶紧把许佳宁和季明远往里面请。 「杨伯伯，是我。」许佳宁摘下耳护，又往下拉了下外套拉链，露出自己的整张脸来。 「呀，是佳宁来了。」老杨看到许佳宁很是亲切，他的妻子论起来，跟林从芳还是本家呢，也要唤声奶奶的。这样，他相当于跟许佳宁平辈了，之前俩家还开过这个玩笑。 「快进快进，外面冷。」老杨往里面让着两人，看到她身后的季明远时，有些迟疑，「这位是……」 「是我以前大学里的老师，来咱们镇上玩儿，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带他来您店里尝尝。您家评分还不低呢。」 「那是那是！」老杨一脸骄傲脸地笑笑，对季明远做出了个请的姿势，「佳宁的老师，请！」 * 两人在干净的桌子前落座。 「杨伯伯，有什么好吃的菜推荐么？」未防季明远问到答不出来，好学生许佳宁决定主动出击，直接问老闆。 杨老闆给她了一个菜单：「上面标大拇指的都好吃。」 许佳宁看了一眼，欲递给对面的季明远，被他挡住：「你点，你的地盘你做主。」 许佳宁：「……」 也还好，之前还是师生关系的时候，跟着他一起吃了几顿饭，大概了解他的口味。于是就自己做主点了几道菜。 「你再看看，要不要再加点儿？」 「不用了。」季明远示意她直接把菜单给点单小妹，又问，「多少钱？」 服务员报了个价格，季明远就去摸钱夹。许佳宁一愣：「季老师我来吧。」 「还是我来。」 季明远取出两张百元大钞，正要递给服务员，就听到店内清晰的响起了一道女声：「支x宝到帐，xxx元。」 季明远伸手递钱和服务员抬手接钱的动作接停顿了那里，看向许佳宁的手机。 许佳宁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机，指指贴在桌子一角的二维码：「我看这里有这个就扫了。您说了，我的地盘，我做主。」 季明远静默几秒，向服务员示意，将取出的钱又放回了钱夹。 「许佳宁。」 沉默片刻，季明远忽然叫了声许佳宁的名字。而她仿若受了一惊，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眼眸很亮。 看着这双极亮的眼睛，季明远心情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这女孩儿，怎么每次跟她相处都能被她出其不意的操作震到。他忽然有些怀疑了，她之前说的「季老师我喜欢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跟谁相处都是这样么？」他看着她，眉眼纹路十分清晰，「谁在你手下都占不到便宜。」 —————— 季老师：……我不要面子的？？？ 我说过，我们小许同学只会表白，不会追人。表面看起来柔弱多愁善感，内里其实是个铁直铁直的直女。季老师您受累，以后多调教调教吧(*/w＼*) 下次更新4.12晚6:00 第28章 赔罪 许佳宁：「……」 许佳宁有一刻的懵，原来替她付钱也可以理解为占她便宜么？用给钱的方式占便宜？这是什么逻辑。 许佳宁很是不解，而季明远也没有再解释的意思。饭菜上桌，两人闷头吃饭。 * 吃过饭之后，趁杨老闆来收拾餐桌的功夫，季明远提出去他的民宿看看。杨老闆很高兴，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妹替自己忙活，亲自带着季明远和许佳宁去了自家民宿。
第35页 果然如评论所说，环境很干净，淋浴洗漱都方便，就是地方有点小。季明远也没有在意，直接把身份证给了杨老闆，办理了入住。 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没有了再多逗留的理由，许佳宁提出离开。 「不着急。」季明远等着杨老闆拿房卡，说，「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居然是要送她？ 「不用了，小镇的路我熟，自己走回去就好。季老师您休息吧，开了一天车也累了。」 季明远没言语，等拿到房卡了，才说：「我说送你就送你，外面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回去出点事怎么办？是想让我在你们镇上再多背负一点谈资吗？」 这话说的有点儿严重了，许佳宁脸色一白，没有再拒绝。季明远这边，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但话既出口，就再难收回。微嘆一口气，他没再说话。 * 再上车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许佳宁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窗外。 季明远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有几分后悔，又有几分荒唐的挫败——他不是很喜欢这种不时处在别人下风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曾经的学生。在许佳宁面前，他总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这让他很不适应。 转念，又为自己这种念头感觉到可笑。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而她也不过还小。自己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端是她特意来陪伴自己的心，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想通之后，季明远心情松快了些许。 「有没有甜品店？」他状似平静地问，「给你买份甜品带回去，就当是我的感谢了。」 许佳宁有些意外，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这是变相道歉呢。忽然，就有些委屈。 「我不喜欢吃甜品。」她看着窗外，低声说。 季明远：「……」 心中轻哂，他说：「那就咖啡吧，刚吃过饭，解解腻。」 「解腻的话，还是喝点茶比较好吧。」 季明远再度沉默。喝茶还能打包带回去吗？ 心里对女孩儿的小心思大概瞭然了，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他这是在赔罪。 「那就尝尝你们这里的茶——」季明远似是嘆了一息，说，「去哪家？」 许佳宁：「……」 窗户映出来的女孩儿的侧影有了些许弧度，仿佛是在笑。须臾，她取出手机，低下头搜索店铺。 * 因为天色已晚，许佳宁就没有找太远的店，就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好在，他们这里是产茶区，茶楼在小镇上多的是，且品质都还不错。 既然是赔罪，许佳宁也就没再跟季明远抢了，点了一壶茶，由他付了钱。看着他取出钱夹来，许佳宁由衷地有些纳闷——他就不能尝试一下行动支付么，那多方便。 「我会用手机支付软体，但取出来的这些钱，你也不好再把它塞回取款机里去，一味放在钱夹里，等着它贬值么？」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放回钱夹后，季明远说。 不愧是经济学与管理学兼修的季博士。 许佳宁微微一笑：「您对人民币的走势这么不看好么？」 「用事实说话而已，这也是做学术的基础。」 好吧。 许佳宁没再说话，低头喝茶。反倒是季明远，抬头觑了她一眼——刚刚，那是在笑么？ 两人对坐喝了会儿茶，心情也都平静了下来。许佳宁放下茶杯，看着季明远说：「季老师，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澄清的。我和外婆在这里住了很久，说话还是会有人信的。」 季明远没想到她还在挂念这件事，闻言笑了笑，很无所谓道：「不用了。你觉得丑闻和澄清，人们会对哪个更感兴趣？」 许佳宁：「……」这倒是。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受一些。」 她轻声地说，季明远喝茶的动作，瞬间停在了那里。好受一些？她是从哪里看出他不好受的？ * 无怪乎季明远惊讶。 因为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在安慰他，这件事与他无关，让他不必再在意。甚至有人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一件事而成夜失眠那么久。 没有人想过，那是一条生命，一条鲜活、青春、未来充满希望的生命。而曾经上天给了他那么一个无限靠近的时刻，可以去拯救她，但他最终却选择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这——何以让他不感到自责？ 难道生命不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那么多人再提起的时候，都是如此轻松和释然？这个，恕他无法苟同，也无法做到。 「许佳宁。」他再度叫她的名字，「你很了解我么？」否则怎么能轻易说中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这些，连他的家人都做不到。 许佳宁微微有些讶然，为他的称唿，也为他这个突来的问题。轻轻抿了抿唇，她说：「还算了解。」 女孩儿有所保留的回答，让季明远微微一笑。他靠进背椅里，眉眼间带出些懒散。 「因为了解，所以喜欢？」 「不是。」 虽然从他口中说出的「喜欢」两个字让许佳宁心跳蓦然失序，但在理智的支配下，她还是很干脆地给出了答案，这让季明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许佳宁：「我对您，是一见钟情。」 季明远：「……」
第36页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中短暂的空白之后，一种类似无奈的情绪涌了上来，让他有些失笑。 「小许……」 他恢復了以前的称唿，显然是想说些什么，但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许佳宁匆匆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来显，也是一愣。 「翁老师……」 季明远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翁娜」两个字，也轻皱了下眉头。 「怎么这个时候来电话？」他说，「你先接。」 许佳宁嗯了一声，按下通话键，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去了外面。 * 季明远看着女孩儿纤细的背影，兀自陷入了深思当中。 实话说，从一开始带许佳宁的时候，这个女孩儿就从未向他展露过除尊师以外的任何感情，所以在被她表白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诧然，继而是愤怒。是的，无论是职业道德也好，还是钟灵事件给他留下的阴霾也好，他都无法接受这种情感。同时也对许佳宁感到失望，在西大这样的顶尖学府，在管院这样师资雄厚的学术殿堂，好好学习，为自己谋取一片光明的未来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可能使她自己堕入深渊万劫不復的事？可以说，他不仅担心自己，更忧心许佳宁。 这是一个好学生，他知道。被各种丑闻覆身的滋味，他明白。所以他更加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优秀苗子，因为一时误入情感误区，而给自己招致毁灭的打击。所以，他才要在她还没来得及走的更远的时候，强行掰正她的人生轨迹。季明远自问，能为她做的差不多都已经做了，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时至今日，她在面对这份被他决绝放弃的感情时，仍是如此的坦然，且坚定。这让他不禁好奇，这份感情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她说对他一见钟情，那么这个「见」究竟是何时发生，怎样发生，才能使得这份「情」如此深厚却恆久呢？自从老教授生日宴后就一直盘亘在他心头的疑惑再度浮出水面，季明远难得有种茫然之感。 * 许佳宁接完电话回来就看见季明远出神的样子，放轻脚步走过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下：「季老师？」 季明远回过神，看清是她，微一敛双眸。 「打完电话了？」长久的沉默让他声音有些哑，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后，又问，「是有什么事？」 「是翻译的文献，她说有些问题，想让我帮忙看一看。」 季明远：「……」 他不知道该感慨翁娜的敬业，还是该吐槽她的省事了。要知道她曾经也是有过海外经验的教师，还一待两年，现今连文献都要让学生给翻译了？ 「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吧。」 「好，麻烦您了，季老师。」 季明远摆了下手，起身拿起车钥匙，示意她走在前面。 后半截的车程，一下子比前半截还沉默。但两人的心情，却平和了许多。 没过多久，车子抵达了外婆家的小院外。 「未免耽搁你的时间，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替我给你家人带个好。」 季明远率先开口道，让犹豫着是否要请他进去坐一坐的许佳宁松了口气。倒不是怕外婆见到他，只是毕竟她之前找的理由是去见高中同学，现下请他进去，外婆面前又要想办法遮掩一番，很是麻烦。 「……好。」许佳宁说，「谢谢您，季老师。」 「不客气。要说谢，今晚该是我谢你才对。」 季明远只手把着方向盘，看过来一眼。许佳宁心蓦然一跳，微微一笑道：「那我先下车了，您回去路上小心。」顿了下，「明天回燕城也是。」 「好。我知道了。」 许佳宁轻轻下了车，替他关上了车门，轻手轻脚推开了院门。季明远顺势收回视线，却并没有很快离开。 此时此刻，季明远忽然有些感谢翁娜的那通电话，及时地打断了他的话。否则，以当时的谈话情形，他怕是已经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不可否认，他对许佳宁有了好奇之心，且这份好奇，随着每一次或偶然或刻意的见面在逐渐加深。但季明远知道，他不能直接拿出来质问许佳宁，甚至连试探都不行。因为，这是一个太聪明太有分寸的学生，若是一旦让她得知他在好奇这份感情，或许又会做出什么他无法拒绝却又不能接受的事来。这样，先前所有为拒绝她而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在这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季明远愿意承认，他在许佳宁那里胜算不多。否则何以表白的是她，而最后落荒而逃的又是他呢？ 轻哂着摇头一笑，季明远轻嘆口气，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 季老师：别别，小许，遭不住遭不住…… 小许同学（一脸懵）：……？？？我又说什么了？ 无形撩人最致命。 之前写存稿写到揭秘季老师过往的那一章时我就意识到可能不够狗血。果然，等到连载看到大家的反馈时，都是一些偏狗血的猜测哈哈。确实，也许只有如此狗血，才能留下如此深的烙印。但为什么还是坚持这么设定呢，是考虑到季老师这个人设。他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没有什么比生命的逝去带给他的震撼更大。所以也许在别人看来这件事与他无关，但于季老师而言，他其实是明明拥有一个拯救一条生命的机会，却被他白白放过了。这对于生命至上的季老师而言，是非常大的打击。能理解他的人不多，佳宁就是其中一个。下次更新4.14日11:00
第37页 第29章 生病 这晚，许佳宁回到家里的时候，外婆林从芳已经睡下了。没有打扰她老人家，许佳宁悄悄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忙活。 因为翁娜提出来的问题较多，许佳宁一直忙到凌晨两点才睡下。外加有一点失眠，第二天早上起的就有些晚了。睁眼一看手机，时间已经九点过一刻。 有阳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照进来，昭示着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许佳宁在床上躺了片刻，才意识到季明远应该已经走了。心里头顿时有一种空落的感觉，缓了片刻，许佳宁才穿起衣服下了床。 堂屋里十分安静，这让许佳宁觉得有些反常。往常这个时候，外婆应该已经吃完饭开始打扫家里卫生了，但此时此刻，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外婆出门了？ 「外婆？」 许佳宁拔高声调叫了林从芳一声，没有回应，便去了她的卧室。 出乎意料的，林从芳还在床上侧躺着，俨然一副熟睡的姿态，十分安详。但仔细一瞧，就能发现不对，外婆她——好像在发抖！ 许佳宁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床头灯一看，发现林从芳竟是满脸通红，一摸额头，烫的要死！外婆居然发烧了！ 「外婆，外婆！」许佳宁连声唤她，试图让她清醒一些。 「佳宁……」似是意识到有人过来，林从芳虚弱地叫着外孙女的名字。 许佳宁握着她的手，有些慌了：「外婆，你生病了！」 林从芳也感觉到四肢的无力来，说：「头疼，柜子……柜子里……有药！」 许佳宁慌忙去堂屋的柜子里拿药，翻遍了抽屉之后，她想起什么，骤然起身往外走。 * 老杨民宿这边，季明远确实一大早就办理了退房，收拾好东西后，开着车子往镇外走。 昨晚临睡前，他接到大哥季明缜打来的电话，说是部里临时有事回了燕城。若是他这边事情办完之后，就赶去南城那边与父母汇合，继续接下来的行程。 季明远答应了下来，决定先去蓉城置办一些东西再赶往南城。然而当他半路停在镇口加油站加油的时候，却意外在副驾一侧的储物格里看到一个淡灰色的耳护。看着那个兔子形状，季明远就知道是谁的了，拿在手中，一时有些迟疑。 要给她送回去么？ 季明远心中轻轻一哂，加满油后，掉头往镇里开。 因为昨晚已经去过一次，季明远很快就找到了许佳宁家所在的那条小巷，缓缓将车开过去，发现小院的大门正洞开着，能将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季明远心中微有疑虑，下了车正要走进去，就见对门院子里一个男人推门而出，匆匆忙忙往这边来。 季明远连忙将人叫住：「您好，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家阿婆的儿子小王医生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莫名：「你是……？」 季明远立刻要做自我介绍，不等他开口，一个阿婆从林家院子里出来，叫那个男人：「你还在这里磨叽什么，赶紧进来看看佳宁外婆！」 说着就拉着那个男人进去，连声招唿都来不及打。季明远被晾在那里，微皱了下眉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 房间里的情况，没有想像中的乱成一团，却也不太好。 许佳宁给外婆林从芳服了常备的退烧药，但还是不太放心，就去对门请了王医生。此刻王医生过来了，看着他随身携带着药箱，她稍稍冷静了些许。 「佳宁，你把屋门关住，不要让冷风颳进来！」今天是消雪天，虽有太阳，温度却比昨天还低。发烧的人最怕冷，哪里还能受得住呢，是以王医生进来就嘱咐了。 许佳宁应了一声，就要去关门，结果看见迈进院里的那个人影时，愣了一下。 「季老师……」 她呆呆地看着季明远走近，不等她问，他自己就解释了。 「你的耳护落在我的车上了。」将东西递给她，季明远向屋内示意，「怎么回事？」 许佳宁这会儿也顾不上儿女情长了，接过东西就说：「我外婆病了，在发烧，请了医生在看……」 「严重么？」 「还……」 许佳宁想说还好，结果季明远已经越过她走了进去。许佳宁一怔，赶紧扣上门跟了过去。 * 屋里，因为打开了地暖又放了暖水袋，林从芳终于从冷寂中缓了过来。因为已经服了药，王医生就暂时用物理降温的办法给林从芳降烧，拿着沾了酒精的药棉均匀的抹在她的手心。然而林从芳还是抖个不止，看见许佳宁，轻声说：「药，佳宁，药……」 许佳宁以为外婆被烧煳涂了，走上前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说：「外婆，已经给你服下退烧药了，你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啊。王叔叔也在这儿呢。」 林从芳却只是摇头：「去拿药，止痛药……」 许佳宁一听，这才明白了：「外婆，你的腿又开始疼了？」 林从芳点点头，浑身又开始颤抖。而许佳宁也是一脸惨白。 「佳宁，怎么了？是不是你外婆的旧毛病又犯了？」王家阿婆见势不好，在一旁问道。 许佳宁呆愣着点了点头。 早几年，林从芳不知何故患上了关节炎，每到变天的时候都极痛苦，这也是为什么许佳宁得知她去澡堂干活之后非常生气，因为怕受潮了之后又旧病復发。今年小镇的天是超出往年数倍的冷，她一开始还很担心外婆又要难受。小心看护了几天，见她无碍之后才放下心来。没想到，就在这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居然又犯了。果然是哪一年也不得安生。
第38页 看着外婆难受的样子，许佳宁可以说是心如刀绞。回过神来后，她当机立断道：「去医院。」她边收拾着东西，边问王医生，「王叔叔，不知您方不方便，送我和外婆去县里？」 按理说，邻里邻居的该帮则帮，但王医生这一时还真不得空。 「一会儿刘伯要过来输液，我怕是走不开……」 「让小芳替你输了。」王家阿婆说。小芳是王医生专门雇来做帮手的，平时打针输液都是她的事。 王医生有些无奈，「妈，您忘了，小芳今天请假了……」 「那你让老刘等等再过来。」 王家阿婆又说，催着王医生去打电话。王医生有些为难，但还是掏出了手机，刚要解锁屏幕，被许佳宁给拦住了。 「算了，刘伯的病也等不得，我再想想办法……」 许佳宁说着就想去往外面街上试试看能不能叫到车，一出卧室门，就被季明远拦住了。 「你若放心的话，我开车送你们过去。」男人说，显然已经听见了刚刚他们的对话。 许佳宁这才想起他也有车，稍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不耽误您了，季老师，我去街上看看。」 季明远没动，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许佳宁竟一时有种被制住的感觉，稍稍一噎，她说：「那您等一会儿，我去给我外婆穿上衣服。」 卧室里，王家母子听到有现成的车可以送，也是惊喜万分。慌忙帮着许佳宁给林从芳穿上衣服，又扶着她出了门。 季明远已经不在堂屋了，等出了院门一瞧，他已经将车掉过了头，正在往后排的座位上铺一个羊毛垫子。许佳宁看在眼里，满是感动。 「季老师，不用的。」 「上车吧。」 季明远将车门拉展，让到了一旁。许佳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扶着外婆上了车。 * 将家里的事情都交代给王家阿婆之后，收拾好东西，许佳宁一行启程去医院。 「去县城还是市里？」季明远问道，「蓉城一院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安排一下。」 「不用了，去县城就好。」 季明远没再多说，调好暖风和导航后，启动了车子。 随着车子慢慢前行，许佳宁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将外婆搂在怀里，试探着她额头的问题，仍是有些烫。 季明远认真地审视着路况，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许佳宁一眼。女孩儿脸色有些发白，但看神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他便因此放心了些许。 在一个红灯路口的时候，季明远的手机响了，是母亲陈方敏打过来的，问他今天何时能到。他没照实说，只说路况不好，大概下午再出发。陈方敏不疑有他，嘱咐了一番后便挂了电话。之后，季明远继续开车，又遇到一个红灯的时候，才听到许佳宁问他。 「季老师，您今天有别的安排吗？」刚刚那通电话，许佳宁也听到了。 「要去南城，不过不是什么急事。」季明远说着，通过后视镜与她对视，「老人家怎么样？」 许佳宁低头看了眼外婆，「睡着了，应该是退烧药起作用了。」 「那就好。」季明远看了眼导航，说，「医院马上就到了，不用担心。」 许佳宁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忽然有种酸涩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一直漫溢到了眼眶。为怕眼泪落下，许佳宁匆匆下了头。 —————— 我们的佳宁，有依靠啦。 下章时间4.16日上午11:00，同一时间，我会在vip章节内发放888个红包，大家记得准时来看哦^_^ 红包领取是需要收藏的，也就是把本书加入书架。所以喜欢看本书的亲们，不要忘记收藏《让她降落》哦，就让小佳宁和季老师，陪你们度过这个不太美妙的春天吧~ 第30章 诱惑 不过半个小时，一行人顺利到达县医院。 因为林从芳常来这边看病，已经有了熟悉的大夫，送入急诊后，立马针对她的病症进行了处理。没过多久，林从芳就镇定了下来，在药物的作用下，缓缓入眠。许佳宁在旁守了她许久，渐渐放下了心。为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去了门外。 季明远仍等在外面，淡定从容的模样，在这片嘈杂紧张的氛围中十分显眼。匆匆路过的人都在打量他，而他，也并不在意。 见许佳宁出来，他向她走了过来。 「怎么样？」 「不抖了，睡的也挺好，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一些老病症，处理的及时，很快就能压下去。 「那就好。」季明远说，「你可以放心了。」 许佳宁嗯一声，很轻很轻地一笑。 「季老师，今天真的多亏了你。这人情，我会还的。」 许佳宁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俨然是一副铭记在心的样子。季明远一抬头，见那张苍白未退的脸上满是郑重，心如明镜——这是不拿自己当他的学生了，才如此的客气。否则老师帮学生，何以用的上「人情」一说？ 按说，是他早早地放弃了她，不要了她这个学生。可是为什么目的达到了，心里却不如想像般畅快。这个女孩儿很喜欢他，用她的话说是「一见钟情」，可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生怕麻烦到他的样子。这——就是她的喜欢？ 「吃早饭了没有？」收回思绪，季明远平淡问道。
第39页 许佳宁：「……」 「还没有……」怎么突然扯到吃饭的问题上了？ 「那就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你外婆醒了，有的忙。」 许佳宁想问你不急着走么，但迟疑了片刻：「……好。」 * 又确认一遍外婆无碍，许佳宁跟着季明远出了医院大门。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早就过了早饭的点，但医院外的一排小餐馆依旧热闹，来吃饭的人照样也不少。俩人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餐馆，将桌椅擦了两遍之后才落座，叫来服务员点单。点完单之后许佳宁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去结帐，结果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忘带过来了，包里只有银行卡。 许佳宁捏着卡，想问问服务员这里能不能刷卡。一抬头，就见季明远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纸币，递了过去。 「有的时候，身上还是要带点现钱的。」季老师说。 许佳宁：「……」说的话这么快就被还回来了，也是有点没面子呢。 点的饭很快上了桌，是小镇居民惯常吃的那几样吃食：馄饨、酱菜和炸糍粑。许佳宁看着那浇了红糖，炸的酥软香脆的糍粑，心里头顿时有些发堵。昨天外婆还说今早起来给她炸糍粑吃，没想到吃是吃上了，但说要做的人却住进了医院。 「怎么不吃？」季明远见她迟迟不动筷，问道。 许佳宁摇了摇头，夹起炸糍粑尝了一口。唔，不如外婆做的好吃。 季明远早起走的时候已经吃过了，此刻并不饿，就单要了一小碗赤豆元宵。尝了一口觉得略甜，下勺的动作就慢了几分。 「你外婆这是老毛病了？」他问。 「嗯，差不多每年冬天都要犯一回。今年是我大意了。」 许佳宁的音调很平静，但未必没有酸涩在其中。 「怎么得的？」 「我也不知道。医生说可能是着风受寒，加上经年累月的劳作，就成这样了。」 季明远手中的动作一停，抬头瞧许佳宁。女孩儿还在低头吃，但很明显，动作慢了许多。他突然就有些后悔，起了这样一个话头。 自从在老教授那里了解了她的家境，他就猜到这个女孩儿过的不容易。没想到，事实可能比他想像的更糟糕。老人家为了养育她长大，一定付出了极大的辛苦。而那个在她读中学时接纳了她借宿的叔叔，估计也就是个摆设。一直以来，恐怕只有这祖孙俩相依为命过活。 「你现在读研了，她的压力应该也小了一些，不必太过操劳。」 季明远不着痕迹地安慰她。确实，像许佳宁这样的好学生，必定常年拿奖学金。再加上读研之后学费全免，又有国家和导师下放的补助，加起来足以应付日常开支了。相比本科时，要好上很多了。 「我也一直跟外婆这样说，可她就是不听。」 许佳宁苦笑，心里确实也是无奈。为外婆，也为这现实。本科的时候许佳宁修了计算机的双学位，闲时可以接一下小活赚点外快。但现在读了研之后，什么时间都没了，这样算下来，收入也没比之前多多少。也难怪外婆一直为她操心了。 季明远将许佳宁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也大概明白了一些，这就是做长辈的心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又舀起一勺赤豆元宵，想起什么，他状似不经意地问：「翁老师一个月给你发多少钱？」 这，已经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了，但季明远忽然很想知道。 许佳宁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擦嘴的动作一滞，略有些机械地撤下手，说：「也还好。」 导师下发的补助都是从自己的课题经费里出的，学校只规定了最低标准，最高不设限，端看老师自己的心意。有的老师拉来课题经费多的，能报销给学生的就多。有的少的又不愿意自己掏钱的，学生也就只能跟领低保似的拿最低标准，只有150元。西大管院这边，据季明远的了解，平均每位教师每月发给学生的补助应该都在500-1000元之间，像翁娜这样每年拉来的课题经费在一百万以上的骨干教师，是有能力给更多的，哪怕远超这个标准也不稀奇。然而看许佳宁不甚自然的表情，季明远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是多少？」又问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三百块。」许佳宁有些涩然地答，因为有些不好意思，仿佛是在告翁娜的状一样。她个人是觉得她给多给少都没问题，但私下确实听到师姐们抱怨，说钱太少。 「学校有学校的规定，只要不低于最低标准，我们都能接受。」 许佳宁说的真心实意，季明远也知道翁娜的做法无可指摘。非要说的话，只能说她不够厚道。但若藉此让她拿出更多的钱，又像是道德绑架了。怎么着，都没理。 季明远忽然觉得，在许佳宁这件事上，说他处理的不好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何止不好，简直——非常失败。 * 吃过了饭，又给外婆打包带了一些，两人一起回去了。是季明远坚持的，说是看一眼林从芳再走。 病房里，林从芳已经醒过来了，看见许佳宁进来，就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许佳宁连忙小跑着过去扶着她，把床调起来了一个角度。 「怎么不再睡了？」她问外婆，「是腿疼么？」 「不疼，就是不困了。」林从芳笑着拍拍她的手，虽然说话声音仍是有些虚弱，但比早上的时候看起来好太多了。
第40页 「这位是……？」她指着季明远，问外孙女。 「哦，这位以前是我学校的老师，季老师。他来镇里访友，我们……」 许佳宁还在想着怎么跟外婆解释，林从芳一听到「老师」两个字，就有些激动，当即就要下床。幸好，被许佳宁拦住了。 「是囡囡的老师啊，失敬失敬。」刚刚烧的难受，林从芳只知道有个男人开车送她和囡囡来了医院，没成想竟是囡囡的大学老师。 「您客气了，只是恰巧路过，顺手帮了个忙。您老现在感觉如何？」 林从芳连声说好多了：「老毛病了，不值一提，吃点药就好，囡囡非要来医院……」笑看了许佳宁一眼，她又对季明远说，「季老师，你还能待多久？等我回去了，请你上家里做客。」 「不麻烦了，我的事儿已经办完，看您一眼就走，您老好好养病吧。」 林从芳哦一声，有些失望的样子。但一想着是佳宁的老师，不愁没有报答的机会，便含笑应道。 「囡囡，要替我好好谢谢你老师。」 许佳宁哎一声，将买来的豆浆递给外婆，对季明远说道：「季老师，我送您出去吧。」 季明远微颔首，向林从芳道过别后，出了病房门。 * 此时临近中午，医院的人仿佛又多了起来，大多是家属赶过来送饭的。季明远扫视一眼，正想跟许佳宁说一声不必送，就见她向他打了个手势，匆匆去了走廊一角接电话。季明远无妨，只能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许佳宁过来了，脸色有些迟疑。 「有事？」他问。 许佳宁摇摇头：「是翁老师的电话，说是发过去的文献翻译还是有点问题，问我方不方便语音聊一下。我跟她说这会儿在医院。」 这个翁娜。 「无妨，你外婆要紧，翁娜那边没了你也一时半会儿塌不了天。」 许佳宁嗯一声，心里却不那么乐观。刚刚她说完在医院那句话之后，翁娜明显有些怀疑的意思，怕她找藉口躲避干活。然而，她会是这样的人么？从跟了她以后，她连病假也只请过那么一回。虽然知道她急着课题，但这种不信任，还是有些伤人。 许佳宁嘆一口气，跟着季明远向外走。 县医院不大，季明远的车子就停在门外。许佳宁站在路边，看着他上车。 「季老师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季明远点了下头，却没有立刻关门，而是看向许佳宁。 「年前我跟你说的老教授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许佳宁一顿，说：「我考虑好了，还是留在翁老师这边。虽然老教授那里能学到更多，但我——」 「你本科的时候，是不是有过公管领域的课题背景？」季明远哪里能不知道她的顾虑，这答案也在意料之中，是以干脆直接打断她的话，扔出自己的问题。 许佳宁愣了下，没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那还是大二的时候，她选修过一门公共政策分析课，任课老师做课题正好缺人手，她为了锻鍊自己，就主动申请参与其中。也不是白干，算平时成绩的。 「正好，年前某部委委託下来了一个课题，是要几个省市一起做的。燕城选了燕大，林城这边，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找的老教授课题组，我已经跟他通过气了。」季明远说，「走的是横向课题的合作模式，经费上也很大方，到时候会给你们发补助。愿意来么？」 许佳宁：「……」 她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意思，一时有些失语。 「可是翁老师那边……」 「你还算是老教授的学生，正好又有相关课题经歷，借过来不费事的。最关键的是，你留在翁娜那里，能有几个钱？」 这话说的有些偏激了，毕竟她读书也不是为了赚那些补贴。但一想翁娜对自己的种种，心里不是不动摇的。 许佳宁目光盈盈地看向季明远，很是犹豫。 季明远看在眼里，竟有一瞬的鬼使神差。等他重新定下心神之后，一句话已经清楚地从他口中吐出—— 「我也会去。」 —————— 作者：季老师，没必要，真没必要…… 季老师：非常有必要！ 作者：季老师，你想清楚，你真要想清楚…… 季老师：我想的很清楚！ 所以，我说季老师是自己把自己推过去的，你们信了不？ 下次更新，4月18日11:00. ps：记得领红包，11点准时发。 第31章 开始 随着太阳慢慢升到正中，县医院外的一条小街上人越来越多了，陪护的家属们倾巢出动，这里也越发热闹。 许佳宁是被人碰了一下，才缓缓回过神来。那人向她道歉，说走路不小心碰到她。许佳宁没有在意，摆了摆手，转过身往回走。 不知不觉在这里发呆了近半个小时，但……怎么能不惊讶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季明远会这样光明正大的来诱惑她。 是的，诱惑。明知她喜欢他，又明知她在犹豫动摇，他抛出那样的一句，不是诱惑，又能是什么呢？引诱？反正，都是诱。 许佳宁感到通体颤慄，继而是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虽然，他这样做并不代表着他喜欢她，但这至少说明他已经不将她当做他的学生看待了。否则，不会这样失了「分寸」。许佳宁不贪心，这样一点小小的转变，已经足够她开心了。
第41页 嘴角轻绽出一个微笑，许佳宁快步回了病房。 * 接下来，许佳宁安心地陪外婆在医院里养病。在留院观察了三天之后，林从芳的病情大为缓解，经医生诊断过后可以出院，祖孙两人一起租车回了小镇。 回到家里之后，不过两天，许佳宁就接到了翁娜的电话，让她提前返校。她原本还想着请几天假在家陪外婆，但林从芳不允许，还亲自为她打点了行装，送她上了归程的车。 在返校的前一天，邮箱里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久违的以mingyuanj开头的邮箱地址，内文只有四个字，查收附件。 许佳宁将附件下载下来看了看，是关于那个课题的内容。犹豫再三，她给季明远发去了一条微信消息：季老师，我现在还不算是课题组的人员，可以直接查看文件吗？ 她点开文件包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盖着某部委红章的公文扫描件，最上方印着两个大字：绝密。 季明远稍后给她回覆：已经跟老教授说过了，将你列入了研究人员名单，有权查看。 许佳宁急忙打开最后一个名为「研究计划」的文档，在人员安排那里，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最让她惊喜的是，同去的还有石蕊师姐。 忽然就放心了，许佳宁回季明远：好的，谢谢季老师。 * 因为还有一些课题相关的细节需要了解，许佳宁提前联繫了石蕊。石蕊这边狂玩了一个寒假，还不知道课题人员有了变动，得知许佳宁也要参加进来，高兴地连刷了n个小人狂舞的表情包表达了自己的愉悦之情。之后，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翁老师知道你要来么？」 许佳宁：「……不清楚。」 她还真不清楚翁娜知不知道这件事。按说这样的事情，由汪老教授告知翁娜最为合适，但她不知道老教授说没说。她倾向于没说，否则以翁娜的脾气，知道了这事之后，肯定会直接打电话过来质问。 石蕊：「没关系，我跟柯老师说一下，让她提醒下汪老师。」 柯老师是这次汪老教授派出负责这次课题的负责人，由她跟汪老师说，最合适不过。 许佳宁发过去一个笑脸，说：「谢谢师姐。」 * 石蕊动作很快，跟许佳宁聊完之后，就给课题组柯璟柯老师发了信息。柯璟提醒了下老教授，汪珞珈便电话联繫了翁娜。 如许佳宁所料，翁娜接到电话之后，心里头很是意外。但出乎意料的，她没有立刻给学生许佳宁打电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因为年后就要正式启动手中的国家社科项目，翁娜一整个春节都在忙碌着，临近开学的时候所有准备工作都就绪，只等着开个组会正式分配任务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这样一个通知，可以说是计划全被打乱了，这让她很是不满。 虽然老教授只说借一个学生，但翁娜知道，他就是沖许佳宁来的，这是最让她焦心的。原本，按照她的计划，这个课题将是由她主导，孙同负责数据分析，许佳宁负责报告撰写的三支柱局面，缺了哪一个都不可。现在，老教授将许佳宁要走了，只剩下她和孙同，还能撑得起来么？能，但非常难！ 当然，她也不一定非要给出许佳宁，研二的两个随便挑一个送过去交差也可以。甚至，她可以狠狠心拒绝老教授这个提议。但思来想去，都行不通。这不光是因为她现在还依附在老教授门下，更重要的是，她也得考虑到自身的利益。 年后，据说学校有意将公管这一支从管院里划出，成立一个专门的公共管理学院。翁娜觉得，与其在管院人才济济的教师队伍厮杀，不如转投急需人才填补的新学院，做的好了，说不得可以挣得一个学科带头人或者系主任噹噹，比留在管院有前途。而等她转到新学院之后，跟某部委的合作就会多了起来。如果这次拒绝了，以后恐怕就不太好办事了。两相比较，课题重要，但以后更重要。 翁娜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却是过了两天以后才打电话给许佳宁。 * 许佳宁接到电话的时候刚洗漱完回到宿舍，她坐的是普通列车，将近十六个小时的车程，着实累的够呛，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才缓了过来。 听到翁娜叫她过去，许佳宁饭都没来得及吃，换好衣服就匆匆赶了过去。原以为只有她一个，没想到到了之后却发现小小的办公室都挤满了，孙同和研二的两个师姐都在。许佳宁有些意外。 「翁老师……」 翁娜正在电脑上下载东西，听到声音后一转头：「小许来了，好，人到齐了，我们先开会。」 许佳宁：「……」原来是要开会的。 她很快调整状态，说：「我去借会议室钥匙。」 「不用，我让你师姐借好了。」 许佳宁：「……好。」 一行人很快挪去了会议室。 以往每次放假归来，翁娜都要组织开会的，主要是让她们收心，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学业和课题上。许佳宁也是太过想着自己的事，才忘了这个惯例。 果然，等大家都落座后，翁娜开始了上一年度的总结。之后，重点表扬了许佳宁，说她做事细緻认真，面面俱到。特地点了研二两个师姐的名，让她们向她学习。 这话一出，在座的其他四个人中，有三个都感到尴尬了，分别是研二的两个师姐，以及许佳宁。虽然她做到比师姐们好是事实，但当众这样点出来，确实也不太留情面。许佳宁只好主动圆场。
第42页 「师姐们也很好，我很多东西都是跟着她们学的。」 因为不善说这种客套话，许佳宁的语气很是干巴。研二的两位师姐听了之后，并不是多么感激她，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翁娜就当没看到下面的汹涌暗流，听了许佳宁的话之后，说：「小许不用客气，我也是实话实说。你师姐们也不错，但还需要鞭策。以前考虑到她们要准备毕业小论文了，我也不太逼迫她们。但现在确实不逼不行了。」 话说到这里，许佳宁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而翁娜果然也没有让她失望，笑一笑，扬声道：「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小许要跟着汪教授的课题组去做项目了。虽然是个横向课题，但却是个横跨几省的大项目，非常锻鍊人。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 翁娜说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许佳宁身上，这让她十分不自在。 许佳宁知道，这些目光里并非都是羡慕。课题是老师们关心的，学生们更在乎的是能不能多找几个实习，靠着西大的金字招牌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但这并不妨碍翁娜藉此将他们划分为两拨，以前许佳宁在她们眼里可能只是一个「转来的同门」，现在通过这件事更加认识到，许佳宁跟她们不一样——她比她们学术水平更高，拥有的机会也更多。在学校如此，未来走上社会，更是如此。 许佳宁不能不在心里佩服翁娜的厉害。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在她那里没那么容易过去，只是没想到她整出了这么一遭——从学生身上下手，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彻底将她和同门疏远了。许佳宁本来就跟师姐们相处的很冷淡，自此以后，关系只怕是更糟了。在心底嘆了口气，许佳宁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 因为这一出，许佳宁歇了原本还想跟翁娜谈一谈的心思，只想赶紧开完例会走人。倒是翁娜，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导师范儿十足地嘱咐了她许多出去做人做事的道理，仿佛生怕她给她丢脸一样。许佳宁全程只是应答，没多说一句话。 散会后离开管院大楼时，许佳宁自觉加快了步伐，给后面的人留出说小话的空间。不想没多久，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瞧，是孙同。 「你怎么走那么快，叫了几声都没叫住你。」过了个年后孙同吃胖了一些，小跑过来，有些喘气。 许佳宁有些莫名，揪住包带，问：「找我有什么事么？」 「你忘了，前天你问我要数据分析软体的安装包？」 许佳宁立刻想起来了。因为怕出去做课题需要分析数据，所以她想往电脑上装个类似spss的数据分析软体。但一般这种软体的安装包很大，下起来很费事，所以她才想起来找数据专家孙同。 「对不起啊，我忙忘了。」许佳宁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没事，喏，我都给你下好了，spss，amos，stata,visio都有，你想用哪个就装哪个吧。」 孙同递过来一个u盘，许佳宁接过，微微一笑：「我用不了那么多，spss就够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数据狂魔？」 这是许佳宁第一次跟他开玩笑，孙同愣了下后，挠挠头，憨憨地笑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缓了下来，一起并肩往教研室走。 「许佳宁，我挺羡慕你的。」 孙同忽然一说，让许佳宁一愣。 「你别误会。」见许佳宁看了过来，孙同连忙解释，「我就是羡慕你有的选择，可以跟汪老师这样真正做学问的人学东西，我觉得挺好的。你还不知道吧，我当时选的导师就是汪教授，没录取被调剂到了翁老师这里。」 许佳宁还真不知道，她停下脚步：「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这怎么说啊，我也是有男性自尊的好不好。」许是两人之间难得比之前亲近些，孙同说话也放开了许多。 许佳宁被他逗得一笑：「这么说，你是支持我的？」 「当然啊。」孙同想也不想的说。 许佳宁一顿，继而又是一笑，发自肺腑的开心。 * 接下来，许佳宁正是加入老教授挂名，柯璟主持的课题组。而某部委那边也很快发来了合同书，很快，项目正式立项了，课题研究——即将开始！ —————— 这章过渡。 不会写过多课题内容，一切皆为爱情服务。么么哒。 下次更新4.20日11:00。 ps：不好意思一直跟大家要留言，毕竟小折耳是个脸皮薄的人。但……近期会有一波推荐，想排面好看一点，所以……真的麻烦大家啦。有什么想说的就给我留言吧，我有时间也会积极回復哒。撒下一条留言，过几天就会迎来一波日更以及……加更，哈哈，不亏的呀~^_^ 第32章 再遇 许佳宁看到研究内容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需要有公管课题背景的人了，因为做的是关于失独老人养老的问题。 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养老已经变成了一个全社会亟待解决的问题。有需求自然滋生相应的供给，养老问题的解决进程中也加快了养老这个新兴产业的发展。目前学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起这个问题，但做的最多的，还是公管领域的学者。毕竟在中国，养老在一定时期内还是应由政府主导解决的社会问题。 公共管理作为管理学的一个分支，实际上跟企业管理和工程管理还是有很大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本质上都是需要管理学的方法论作为支撑，是以做这个项目也不算是跨领域了。许佳宁也听说了西大有意开设公共管理学院的传言，到时候势必会从管院划出去一拨人，汪教授让柯老师和石蕊参与这个项目，未必没有这样的打算。只是，季明远呢？他为什么会参与进来呢？
第43页 毕竟他现在已经回了中管院，不在高校任职了。 许佳宁好奇，却不太想得出答案。 * 因为是某部委委託几个人口大省做的该项课题，所以研究正式启动的会议定在了该部委所在地——燕城。 柯璟一早就让石蕊订好了几个人的车票，随同省厅的两个主管领导一起，时刻做好启程的准备。然而就在临行前两天，原本定好的研究队伍，却突然多了一个人。 这天，许佳宁回到宿舍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个略眼熟的身影。不过想了几秒，就将他与本人对上号了——林洛的男朋友，韩扬。看见他跟块铁板似的杵在宿舍门口，她心里头觉得有些好笑。这人什么毛病，这么爱来女生宿舍？ 此刻韩扬也有一些无奈。如果可以，他自然不想站在这里吸引眼球，但实在是女朋友林洛闹的太过了，他不得不上来哄哄。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出去做个课题么？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你就能回来了？」 「在你眼里两个月就那么短么？一眨眼就过去了？还是我不在没人管着你，你就可以尽情去撩妹了？」林洛哭的鼻子都红了，一抹眼泪，瞪向男友。 韩扬苦笑个不停，心里头也有些虚。 「我撩谁去啊？我不是早就被你盖上『林洛所有物』的章了么，谁还敢任我撩？」两人说着就凑到一起去了，要不是陈淼透过门缝喊了声许佳宁，估计就要亲到一起了。 许佳宁本来想下楼熘达一下再回来的，被陈淼这么一叫，不得不进门了。她向停在门口的韩扬和林洛微微一笑，低着头进了门。正想不顾陈淼的眼色端着洗漱盆熘走，被韩扬给叫住了。 「你就是许佳宁？」男生看着她笑，「久仰大名。」 许佳宁：「……」 许佳宁依稀记得陈淼和江晨在宿舍里提起林洛的时候说过她男朋友是能动学院的，既然如此肯定跟她们管理学院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能「久仰」她的大名？ 明显感到男生有种过分的热络，她很平静地回：「你好。」 女孩儿的疏淡，让平日里习惯了异性倾慕眼神的韩扬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又恢復微笑，道：「你也是参加这次燕城项目的学生之一吧？」 许佳宁点下了头，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也？」还有她不知道的谁么？ 女孩儿眼中的疑惑不加掩饰，明亮的眼睛，看的韩扬的心蓦地快了一拍。他慌忙掩饰，搂住林洛，说：「小洛也去，跟你应该是一组的。」 许佳宁有些意外向林洛投去一瞥，意在求证。林洛窝在男朋友怀里，不甚情愿地撇了撇嘴：「是我老闆让我去的。她现在加入了汪老教授的课题组，要我跟着柯老师出去锻鍊锻鍊。」 许佳宁：「……」 那天孙同还说羡慕她，其实最应该羡慕的人，是林洛吧。她还算是付出了很大代价才拿到这个机会，林洛这是老闆亲自送上门还嫌弃，这让她们情何以堪？ 「挺好的，可以来试试。」压下心中的千迴百转，许佳宁说。 林洛却仿佛没听见一样，抱着韩扬委屈地蹭。 当着许佳宁的面儿，韩扬不好意思在跟女朋友这么腻歪了，但也不好推开，只能扶着她的腰，把两人拉开一些距离。 「许同学，能拜託你多照顾一下林洛么？」 许佳宁：「……」看了眼打扮的小公主一般的林洛，她说，「我尽量。」 「那，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么？」 韩扬殷切地看着她，一脸放心不下女友的样子。但许佳宁却觉得心里怪怪的，正想找个藉口拒绝，就听林洛说。 「我有手有脚的，麻烦我舍友做什么？」林洛说着，觑了许佳宁一眼，「我男朋友有些自来熟，你别介意。」 许佳宁：「……没事。」 说完这话，许佳宁越过两人进屋，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了。听着身后林洛的娇声抱怨，她忽然有种感觉，就是这次的燕城之行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了。 在心底嘆口气，许佳宁移开了目光。 * 林洛的加入，除了给石蕊增加了多订一张票的负担之外，对整个课题组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但对于许佳宁而言，就没那么幸运了。 因为两人住在一个宿舍，柯璟就将帮助林洛了解课题概括这件事交给她了，许佳宁也很尽职尽责地将目前所有的资料和成果发给了她，奈何林洛就是不愿意看。每每两人说着说着，她就坐到一旁去玩手机了，不用说，一准是在跟韩扬聊天。笑容很是甜蜜。 许佳宁很奇怪，觉得林洛不该是这样。毕竟她之前还很积极地去实习，仿佛很有规划的样子。不想等两人熟了之后，林洛却偷偷告诉她，之前实习只是个幌子，只是为了搬出去跟韩扬同居罢了。 许佳宁：「……」好吧。 跟林洛接触多了之后，许佳宁对她的了解也加深了一层。是个小公主没错，但心地不坏，就是有点儿恋爱脑。 许佳宁曾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这一看法，因为觉得她谈恋爱谈的太忘乎所以了，不仅于课题上无益，更浪费她的时间啊。林洛却有些不以为然，直言自己就是为了韩扬才来读这个研究生的，否则早就回家享福去了，哪里还犯得着来这儿挤这个小破宿舍。
第44页 许佳宁瞬间了悟了，这个女孩儿不是来上学，而是来谈恋爱的。搞清楚了这一点，许佳宁也就随她去了，爱听不听吧。 * 时间就在跟林洛的辛苦磨合中一天天过去了，终于——到了出发的关头。 约的是上午八点半在校门口管院楼下集合，许佳宁不到七点就起了，换了套舒适的衣服，边吃边等着林洛收拾完东西一起下去。不料林洛这里又出了点小问题，行李箱合不上了。 许佳宁很是淡定地看着她在那儿折腾，见她因为搞不定而气急败坏地要给韩扬打电话的时候，她略嘆了一口气，拿过她的手机放在一旁，然而使劲往行李箱上一坐。因为空气挤压，这一坐发出了「噗」的一声响，许佳宁又往下面压了压，确定行李箱合紧之后，她起身，说：「好了，合上了。」 林洛自她坐下去就睁大了眼，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你你你——你怎么那么暴力！你知道我这个箱子多少钱嘛？」 许佳宁：「没有弄坏。」 林洛不相信地瞪她一眼，蹲下身去查看自己的粉色行李箱，确认完好无损之后，才放下心来。 「都是这样的，合不上就用力往上一座，肯定就没问题。」 许佳宁在边上解释，林洛却不想听——这个女人她没有心，居然这样对待她的小粉粉！ 许佳宁见林洛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大概也猜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了，轻咳一声正要走开，听见林洛喂了一声喊住她。 「我刚听见噗的一声，你不会是因为往下坐的时候用力过勐没忍住那啥了吧！」林洛怀疑地看看她的裤子，又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小粉粉。 许佳宁纵是公认的木头人也忍不住了，净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红。 「不是我！空气有弹性，受挤压容易发出声响，你初中物理怎么学的？」 林洛：「……」她就是随便质疑一下，至于那么激动么！ 被吼了，林洛倒是乖了，拿起许佳宁帮她带的那份受尽她嫌弃的早餐乖乖吃了起来。倒是许佳宁，见她这副吃硬不吃软的样子，心想：果然不能对她太好！ * 因为许佳宁的强压政策，两人提前一刻钟赶到了集合场地。等到人到齐之后，一行人一起去了林城高铁站，登上了前往燕城的列车。 相处了近一个月下来，课题组的人都熟悉了许多，坐在一起也有商有量的。反倒是林洛，本来就是后来加入的，座位也与他们隔了一个过道，看上去有些落单。石蕊见林洛委委屈屈地坐在那里的样子，小声问许佳宁：「你们吵架了？」 许佳宁有些莫名：「没啊，怎么了？」 「你看。」 许佳宁顺着石蕊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由一笑。合上正在看的书，她问林洛：「你怎么不吃饭啊？」 林洛正在跟韩扬诉苦，闻言撇撇嘴，说：「这里面的牛肉好肥啊，我不吃肥肉的。」 许佳宁：「……」 盒饭是统一在高铁订的，价格很是不便宜了，没想到这小公主还嫌弃。再说了，她看那牛肉也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你不吃肥的怎么还订牛肉饭？」 「我没想到会这么肥啊。」林洛振振有词。 许佳宁无语，几秒过后，起了身。 她先是跟坐在林洛旁边的男人换了下位置，然后把自己的饭摆在小桌上，说：「宫保鸡丁饭吃吗？」 这个木头人肯坐在自己旁边来已经够让林洛惊讶了，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换饭吃。发了会儿愣，林洛狂点头：「吃的吃的。」 许佳宁一哂，把两人的饭对换了下。林洛开心地接过，想起什么，问道：「你爱吃肥牛肉？」 当然……不爱吃。但看在小公主还会为自己考虑的份儿上，许佳宁面色不改地说：「可以尝尝。」 可以尝尝，并非爱吃。这个明显是为了照顾她而做出的决定，让林洛大为感动，当即拿出一瓶旺仔牛奶递给她：「这个给你，饭后饮料。」 许佳宁哭笑不得，但还是接了过来。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饭，吃过饭后，林洛心满意足地靠在座位上，说：「我决定把你当朋友了。」 许佳宁：「……？」 林洛：「你等着。」 许佳宁：「……？？」 林洛说完那句话就去鼓捣手机了，许佳宁一脸莫名地在旁坐着，忽然手机叮咚一声响，提醒她有新消息。许佳宁拿起一看，是一个微信好友申请。看着那个备註，许佳宁颇有些无语地抬头看向林洛。 林洛一脸笑意，催促她：「赶紧通过啊！」 许佳宁：「……」 许佳宁低下头看着备註里那「韩扬」两个字，费了很大劲才没拒绝林洛的好意，通过了好友申请。原来，她所谓的把她当朋友，就是主动让她男朋友加她微信好友。许佳宁这下是信了，林洛是真的把她当好友了…… * 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后，课题组一行于傍晚时分抵达了燕城。某部委专门派了一辆中巴来，将他们几人拉到了提前订好的酒店，安排入住。 一天的周途劳顿下来，大家都有些疲惫。尤其是林洛，几乎已经站不直了，等待办理入住的时候斜斜地靠在了许佳宁身上，一动不动。 许佳宁看着她一副柔若无骨的样子，心想她这个朋友可真不好当。眼瞧着林洛的小粉粉即将滑走，她伸手去够，结果不小心把自己包上的挂件给带了下来。棉质的东西，一弹就弹了老远，许佳宁安置好林洛，正要去捡，旋转门处进来了一个人。
第45页 依旧是那副熟悉的眉眼，严肃中透着点儿随性和闲适的样子。外套搭在手腕处，露出里面的浅色衬衣，衬得整个人是干净又挺拔。 他的到来引起一小波轰动，纷纷向他打招唿：「季老师来了。」 季明远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正想抬步往里走，看见了滚落到自己面前的玩偶挂件。胖胖的兔子龇牙咧嘴笑的样子，煞是可爱，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某个落在他车里的同款耳护。季明远弯腰捡起来，走到许佳宁面前，对着尚有些怔忪的女孩儿说：「这是你的？」 —————— 差点儿忘了今天更新这回事，还好提前想起来了…… 今天这章写了不少关于林洛的内容，不是水字数，每一段后面都有用呢。 感谢大家的留言，还请继续呀。今天这章4000+，算是肥章了吧，嘿嘿。 下次更新4.22号，从4.26起会有一波日更，敬请期待~ 第33章 没出息 从来燕城的那一刻起，许佳宁就在设想跟季明远再遇的场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在这样一个出其不意的瞬间。 看着在他手中略显滑稽的兔子玩偶，许佳宁脸一下子就红了，仓促地接了过来。 「谢谢季老师。」 季明远笑一笑，这才转向其他人。 柯璟早已等在一旁，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季老师也过来了？我听说你家就在燕城，怎么也来住酒店。」 「这地方选的远，明早开会怕赶不及，就提前过来了。」 「是有点偏，但风景挺不错的。」 「这边要修建一个小的风景区，现在已经完工百分之九十了，开完会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周边走走。」 「好啊，一定。」 柯璟笑着，为他引见一同前来的两位领导。这两人其中一个就跟季明远有些交情，在这里看见他也挺高兴的，两个人就小聊了片刻。 许佳宁这边，也开起了小会。林洛凑过来，问：「佳宁，这个男老师是谁呀？」 许佳宁原本还握着兔子玩偶在原地发傻，听到她这话，有些难以置信：「你不知道他以前是咱们学院的老师么？」 林洛：「……」脑子艰难一转，勉强想起来仿佛是有这么个人，「那他现在在哪儿？看着好像跟你挺熟的？」 许佳宁真是服了她了，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关心学院和同学的情况。 「他以前带过我两个月，后来回了燕城，现在在中管院。」 「他以前是你的老闆啊？」林洛有些惊讶，打量季明远片刻，嘆气道：「难得咱们学院有个长得帅的青年才俊，居然走了。好可惜……」 许佳宁还怕她问自己季明远为什么会走，没想到她只是感嘆了一下。微微一笑，她偷偷打量了下季明远。 男人确实称得上青年才俊，长身直立地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和沉静的眉眼让他看上去有几分高冷，唯独那唇边翘起的一抹弧度，透出一丝怡然和闲适的态度，使他并不显得那么高高在上，难以接近了，可以说——分寸拿捏得极好。 因为又来了一拨办理入住的人，未免耽误季明远的时间，柯璟没跟他聊多久，约好了会后再聚后就决定先离开。季明远微笑着说好，目光向许佳宁那里轻轻一瞥。 许佳宁还在看着他，见他准确无误地向自己的方向看来，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慌忙把视线移开了。季明远看在眼里，眉头轻轻一挑。 * 林城一行很快分了房间拿了房卡进了门。 某部委为他们准备的是豪华双床房，许佳宁和林洛一间。一进门，林小公主就将她的小粉粉丢弃在了一旁，哀号呜唿着趴到了床上。出门一向爱坐飞机商务舱的林洛还从没坐过这么久的高铁二等座，简直不要更累。 许佳宁归置好两人的行李箱，看着林洛毫不顾及形象趴在床上的样子，微微一笑：「你不是说酒店的东西最脏么，带的四件套还没铺上，你就躺上床了？」 「对哦。」林洛头一抬，仿佛是刚想起来的样子。但或许是实在太累了，她纠结了会儿，又趴了下去，「算了，等会儿再说。反正衣服也要换了，躺一躺没关系。」 许佳宁嗯了一声，没忍住，又提醒她：「咱们房间没有洗衣机，你要送到洗衣房去洗。」 林洛：「……呜呜呜呜，好麻烦啊，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许佳宁：「………扑哧。」 她越来越发现，林洛这个人很好逗。连带着她也跟着玩心也越来越大了。 跟林洛不同，许佳宁只带了一个床单，简单铺上去之后就可以休息了。坐了一天车下来，她也有些累了，脱掉外套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片刻。而林洛那边已经缓过来了，拿出手机开始玩儿。 「哇，许佳宁，你前老闆真的好牛逼啊。早知道我就选他了！」 一声惊唿响起，许佳宁一抬头，就看见林洛把手机屏幕举到了她的面前。正打开的网页，显示着季明远的百度百科。 没想到林洛居然有闲情去搜索他，许佳宁略略有些吃惊。再一想起那张熟悉的脸，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论学术能力，季明远自然很厉害。但这个男人，让人心动的地方，又何止这一处。不由又想起那天他坐在车里说「我也会去」这四个字时的样子，许佳宁只觉得心口麻麻的。
第46页 实话说，那天想明白季明远是在「诱」自己之后，许佳宁心里不仅是高兴，更有一点点得意。她没想到，季明远还有需要依仗自己的喜欢才能达成目的的一天，这说明他已经不能无视这份感情了。按理说，她是可以稍觉扬眉吐气的，可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竟会有一分不自然呢？ 以前他不在乎这份感情的时候，她尽可以在他面前表现的十分坦然，颇有种无所顾忌的态度。现在他只不过刚给了一点眼神，她就有些溃不成军了。是不是，也太没出息了点？ 许佳宁茫然地看着窗外，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热。 * 因为已经在车上吃过了饭，晚上林城一行就没有别的安排了，大家都留在房间里休息。许佳宁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缓过那股疲惫劲儿后，起来整理东西。而一直跟男朋友聊得很嗨的林洛，却在此刻放下手机，揉揉肚子，说：「饿了。」 许佳宁：「……」 「那在车上的时候让你吃你不吃？」 他们的晚饭跟中饭一样，林洛当时因为肚子不饿没让订，这会儿倒唱起了空城计。 「不好吃嘛，不想吃。」 「那你现在怎么办？去酒店餐厅吃点？」许佳宁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没过酒店饭点。 林洛摇了摇头：「我想吃烧烤。」 许佳宁：「……酒店有烧烤？」她想了想，「要不你叫个外卖？」 林洛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烧烤你叫外卖？那要现烤出来对着酒瓶撸才好吃好吧！更何况这么远送过来，早凉了。」 许佳宁：「……」 敢情你也知道这里远啊？而且，小公主的人设和撸串这件事就不太搭吧。 「那你想怎么办？」许佳宁已经不急了，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林洛纠结了片刻，起身：「要不，我们出去看看，看有没有烧烤店？」 这地儿远是远，但既然能开在这里，就说明不至于周边荒无人烟，只是商业圈不如市中心繁华罢了。然而……凭什么她吃烧烤，她也要跟着去？ 「我——们？」 许佳宁用眼神表达了不想跟她「们」的意思，但林洛显然没明白，或者说刻意无视了。 「走走走！」一想到吃林洛顿时就来了劲，起来就要换衣服。 许佳宁不得不提醒她：「吃烧烤必然要沾一身味儿，我建议你还是穿这一身去，不然回来又要多洗一件。」 「也对哦……」 林洛不换了，梳了梳头，就来催促许佳宁。 许佳宁拿起包才明白过来：她怎么就答应跟她去了？ * 接近晚八点的光景，酒店的人渐渐少了起来，大多都回房了。俩人踩着软毯，乘坐电梯来到酒店大堂。在等候区坐下，用手机搜索着附近的烧烤店。 倒是有几家，但菜单里仿佛没看到有烤茄子，这让林洛非常不满，因为这是她的最爱！许佳宁早就知道带着林洛来会麻烦多多，但没想到这才刚刚一天，她就有些遭不住了。看着拧着眉一脸严肃地看着手机的林洛，不知道的还不以为她正面临什么人生重大抉择呢。 许佳宁已经放弃了劝说林洛随便吃吃的念头，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发呆，一不小心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着灯光向这边走来，仔细一看，正是那个被林洛遗忘到脑后的「青年才俊」季明远。一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被人这么忽视，嘴角不禁抿出一个笑，连见到他时惯有的侷促都忘了。 季明远也看到了许佳宁，以及坐在一旁的林洛。两个女孩儿一黄一粉，看上去极富有春天的气息，在这个有些燥热的春夜，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季明远脚步一顿，向着两人走去。 季明远明显感觉到，再见的许佳宁跟之前不太一样了，神情中有种窥到他底牌，亦或者读懂他心思的羞赧？这一个多月来，他也不是不曾后悔过，以自己作铒，引她上钩。但今天看到她跟来了，心情却陡然平静了下来，有一种她终于来对了地方的感觉。心里的愧疚少了些许，同时一些好奇慢慢涌了上来。他跟她都心知肚明，他是依仗着什么拿那四个字钩她来的，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甚至顺杆往上爬才对，怎么此刻反倒忸怩起来。季明远觉得奇怪，真的很奇怪，明明这个女孩儿说着喜欢他，结果却总是反其道而行。这真的让他很是费解。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停在两个女孩儿面前，他问。 许佳宁看到季明远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就用胳膊碰了碰林洛，等他走到面前的时候，两人已经立正站好，俨然一副迎接检阅的样子。 「林洛饿了，我们出去买点东西吃。」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季明远提醒，「酒店餐厅还没关。」 许佳宁唔一声，想着怎么跟季明远解释林洛放着酒店餐厅不吃想出去吃路边摊烧烤这件事。还没想到很完美一个藉口，林洛自己就交代了。 「我们想吃烧烤，所以就得出去了。」 许佳宁：「……」行吧，她又被「们」了。 好在，季明远心里清楚得很，知道许佳宁不会是弄出这种麻烦的人，大概也是推却不过才跟了过来。 「找到了么？」 「还没，这儿附近的烧烤店烤的都是肉，怎么都没有蔬菜呀。」 林洛抱怨，许佳宁觉得无奈：「去烧烤店的都是吃肉的，本来就没多少吃蔬菜的啊。」
第47页 「有啊，我就吃啊。」 林洛说的理所当然，许佳宁一脸无语。你是你，不能就这么代表全部啊。 * 季明远难得见许佳宁也有被怼的说不出来话的时候，不得不对林洛这个粉红女孩儿刮目相看了。见两人嘀咕半天还没拿出个章程，他说：「我带你们去吧，这地儿我熟，知道有家不错的烧烤店。」 许佳宁：「……」 季明远——要跟她们一起去吃烧烤？ —————— 季老师，你是否有很多小问号？ 下次更新4.24日11:00 第34章 憨气 「季老师，您没吃晚饭么？」惊讶过后，许佳宁问。 「来时吃了点。」季明远说，「只是那地方稍有点儿偏，在这儿打车也不方便。」他一顿，「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许佳宁：「……」那很麻烦他的吧？ 然而林洛却：「好啊好啊，谢谢季老师啦！」她开心地挽住许佳宁的隔壁：「佳宁，可以吃烧烤啦。」 许佳宁：「……」她抬眸看了眼季明远，男人换了一身休闲装，头髮还有些濡湿，显然是刚洗完澡的样子。要是跟她们往烧烤店去一趟，回来是不是又要重新洗漱一番？衣服，也白换了。 不知为何，许佳宁忽然就不想季明远一起去。 「季老师，您这会儿下来，是有什么事么？」 许佳宁特意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事，不想季明远只抬一抬眉，说：「下来拿个快递。」 * 季明远赶到酒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带了一份文件，不想冒着来回堵车的风险回去取，于是便叫了闪送。那边接了单很快就送了过来，他接到电话就下来取了。 季明远去了文件之后，就将车开了过来，停在台阶下，打开门让她们上车。林洛很开心地上去的，还冲她招手。许佳宁这会儿再不愿意也没办法了，脸颊微热，她跟着上了车。 提醒着她们系好安排带，季明远脚踩油门，将车子开上了主路。 「季老师，您带我们去的那家，有烤茄子吧？」林落念念不忘道。 「应该有。」季明远审视着路况，说，「老闆有个菜园子，里面种了不少蔬菜，想吃什么可以现摘。」 「这么棒啊？」林洛开心了，「我看看我要吃什么！」 许佳宁可没林洛那么没心眼，她看了眼手机时间，问：「季老师，现在已经快八点了，过去的话老闆会不会已经准备关门了？」 「烧烤做的就是夜猫子的生意，哪里会那么早关门。」 许佳宁：「……」他还怪清楚的，难不成也常吃这一口？ 许佳宁不由往驾驶座上瞄了一眼，一身休闲装的男人看上去比平常年轻了几分，怕是说博士刚毕业也有人信。街边鳞次栉比的路灯照进车内，衬得他的五官是那样分明，一把大手握在方向盘上，一张一收间，仿佛揉进了她的心里。许佳宁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几拍，没敢再多看，匆匆移开了目光。 这边，透过后视镜，季明远也瞥到了许佳宁的反应。见她有几分不自然的模样，他虽有些意外，却已经不太奇怪了。 季明远已经大概猜到了，女孩儿之所以会这样，大概还是他说那四个字闹的。她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明白他那是引她上钩的意思，所以才会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是不把自己当她老师了才会说那种话。也正是因为这个反应，让季明远也看到了她的底牌——这个姑娘居然是色厉内荏型的。表面上瞧上去天不怕地不怕，有种蛮想蛮干的架势。没想到一有点儿动真格的苗头时，她居然有些怯了。 这让季明远有些意外，同时也觉得有几分好笑。枉他总是步步小心，生怕说错一个字表错一个态就让这姑娘误会进而趁「虚」而入。殊不知，这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也是他太怕钟灵事件再次上演，否则当时处理好了，他也不至于那么匆匆就离开西大，凭白愧对了老教授。 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气，季明远问：「小许，翁老师那边，对你参加这个课题是什么态度？」 许佳宁这边正虚着呢，听到这句问话，愣了一下。 「她挺支持的。」 有史以来经歷的最尴尬一次组会从脑中一闪而过，许佳宁压下心中的种种翻涌，柔声回答，声音很是平静。果然，季明远听了，微微点了下头。 他还是有些担心翁娜的反应的，曾经还跟柯璟了解过一次，说是没什么大问题。想来到底是一个团队的，即便是心有不甘也不好表露。有时他不喜欢借着威势压人，但若能达成目的，也就无所谓了。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许佳宁更适合这边。 * 二十分钟不到，季明远将车子停在了郊区一个院落外面，烧烤店，到了。 许佳宁下车一瞧，才知道为什么这家烧烤店能有个菜园子，原来是农家乐改造而来的。也难怪那么匠心独运了。 果然如季明远所料，这会儿店里人正多呢，乱，但有序。老闆正忙着招待客人，见又有人进来，一抬头，看见季明远就乐。 「季老师来了？稀客稀客啊。」 「明儿在这边开会，有俩学生想吃烧烤，就带着过来了。」季明远扫视一下墙上的菜单，「你们这儿有烤茄子没有？」 「有有有，必须有。有已经切洗好的，都很新鲜。想吃更新鲜的也行，后面院子，自己摘。别忘了穿鞋套啊，免得弄脏您的鞋。」
第48页 老闆跟说贯口似的，看着许佳宁和林洛眯眼笑，又沖季明远挤眼。 「你刚说，这俩是你学生？」 「不是我学生，外地过来的，我做东。」 季明远表情坦然，老闆瞬间也就明白了，这俩真的是学生。顿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迅速请他们入座。 林洛早就等不及了，巴着老闆问：「老闆，你家烤茄子可以加蒜蓉的吧？」 老闆笑了：「姑娘，吃烤茄子的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哇，太好了。」 林洛一个欢唿，催着老闆去找座位。季明远也打算跟过去，回头一瞧，许佳宁仍钉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问道。 许佳宁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确实没事，就是……听出了老闆问的那句话的意思。大晚上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年轻女孩儿来吃烧烤确实难免引起误会，只是老闆能那么不见外地跟季明远开这种玩笑，除了因为两人关系熟以外，是不是也说明了，他以前也带着别的女性来这边吃过饭？而且可能还不止一次，还不止一个人？ 许佳宁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歪，但……控制不住啊。 * 其实许佳宁的想法也不能说毫无道理，但架不住这世界上就是有人喜欢图个口嗨，见着男女凑做堆就往那处想，甭管被他调侃的这男的是个正人君子还是个混蛋。很不幸，这老闆就是这号人。 要说季明远怎么会有这种朋友呢。一是因为这老闆除了嘴巴欠点儿其他没什么大毛病，为人还算不坏。二是因为，两人一个院儿长大的，打爷爷辈儿就住一起，想不认识都不行。至于外交大院出来的怎么当起了烧烤店老闆，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这里暂且不提。 * 点好单之后，林洛开心地在店里拍照，准备一会儿发给韩扬。许佳宁和季明远对坐着，一时无言，仿佛有些尴尬。 「季老师，您之前经常来这里吗？」 许佳宁一问出这话就后悔了。本来只是想打破沉默，怎么一问出来，活像在试探了。 季明远正在看微信，成小珂又用不知打哪儿看来的低级段子来骚扰他了。这厮跟这儿的牟老闆牟星一个爱好，就喜欢口嗨。但牟星好歹还时不时身体力行一下，成小珂就真的只是图嘴上痛快了。用句话形容，叫雷声大雨点小。这习性，倒跟他对面的女学生有点像。 一想到这个女学生，季明远仿佛听见她刚刚问了句话，不由抬头：「你刚说什么？」 许佳宁没想到他没听清，正庆幸呢，就听他说。 「偶尔会来。」 实际上季明远听见了，只是一闪神，才那么一问罢了。 「他这儿的东西味道都还不错，想吃什么，你可以再点点。」女孩儿点的有些少，三两口就能吃完的那种。 「不用了。」许佳宁摇摇头，「晚饭在高铁上吃过了，这会儿也不觉得饿了。」 高铁上的盒饭套餐应付一般成年人的胃足够了，这会儿不饿也不稀奇。但季明远却想到了许佳宁的饭量，仿佛比一般成年人小很多。 记得有一次他带着她下去调研，中午在当地一家特色饭馆吃饭，端上来一个特大的碗，里面盛了一口面。他因为坐的远，一眼就瞧见那碗里没什么东西。许佳宁却是不然，看到那么大一个碗端上来，整张脸都吓白了。等碗放在她面前以后，她才放下心来，无意识地拍了下胸口，压惊。 那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女孩儿脸上看到除了平静以外的其他表情，觉得新鲜的同时，又有几分好笑。吃不完也就算了，他还能因为怕浪费粮食逼着她吃完不成，至于吓成这样吗？ 也是从那个时候，他隐隐感到，这个女孩儿对自己有种令人费解的苛刻，仿佛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一样。那时的他，曾经不经意的提醒她一句，让她保持平常心。女孩儿听了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彼时他还不懂，现在看来，当时的她那么努力的做好每一件事，除了有种追求上进的韧性之外，是不是也存着一份让他高兴的心思呢？让他知道，他没有白收她这个学生？ 只是许佳宁啊许佳宁，一般人为了博得领导或仰慕对象的好感，能把做的七分夸大成十分。而你呢，只知埋头苦干，做到十二分嘴里也说不出六分来。这样的默默无言，难道指望别人自己发现么？万一，他就是个瞎子呢？ 季明远短促一笑，忽然觉得面前这女孩儿的形象中，又丰富进去了一丝东西？ 是什么呢？ 答，是憨气！ —————— 明天还会有更新哟，免得大家多等，从今天开始日更吧。 推荐期来啦，希望大家多给我点排面吧，嘿嘿 第35章 促狭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除了常吃的几类肉串外，就是林洛点的蔬菜大杂烩。尤其是她的蒜蓉烤茄子，占了满满一盘。 许佳宁看着铺了满满一层的蒜蓉，说：「你不是不爱吃蒜么？」中午盒饭里有道菜加了蒜，她就一脸很嫌弃的样子。 「哎呀，你没听老闆说嘛，烤茄子就是吃这个味儿呢。」林洛拆开筷子，夹了一口，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许佳宁没想到她竟如此喜欢这种食物，笑了笑，说：「有这么好吃么？你平常都不吃的？」
第49页 富人的烧烤不叫烧烤，那叫bbq。就算bbq上没吃过，家常菜里蒜沫茄子总有的吧。 「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不吃茄子的，受不了那个味道。后来有一次跟着韩扬去吃烧烤，他帮我点了一份。我一开始也不要吃的，后来经不住诱惑尝了一口，妈呀，太好吃啦！从此以后我就爱上这个味道啦。」林洛一脸幸福，又有些不解地说，「你说同样是蒜末和茄子，为什么烧烤摊上就做的那么好吃呢？有什么秘诀呢？我好让我家阿姨学学。」 许佳宁：「……」 许佳宁很不厚道地想，大概是因为地沟油的香气吧。 「你平常爱吃韭菜么？」忽然想起什么，许佳宁问道。 「不要不要不要！」林洛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一点都不能闻那个味道，要吐的。」 许佳宁眨眼：「你可以试试烤韭菜，说不定就跟茄子一样，一吃就爱上了！」 「才不会，那个吃了要臭死的。你不许说了，我仿佛已经闻到那个味道了！」 林洛说着就拿一个肉串来堵她的嘴，许佳宁拦住她，夺过肉串，没忍住笑了。 两学生笑闹的时候，季明远就坐在对面看着。眼神掠过林洛，更多是落在许佳宁身上。一开始，他还不太明白许佳宁为什么会和林洛一起。他自己从小就是在优渥环境中长大，见惯了被宠坏的女孩儿，行为举止间跟林洛有很多重叠的地方。这样的女孩儿，应该不是许佳宁这种性格的人交友的首选，仿佛註定会被欺压的样子。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人居然相处的还挺好。许佳宁非但没有被欺负，时不时还会占个上风，这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促狭。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词，季明远摇头一笑。 许佳宁那边刚安抚完地奓毛的林洛，正准备吃些东西的时候，就瞥见季明远嘴边的笑意。一时间，有种当众出糗的窘然。 糟糕，方才光顾着跟林洛闹了，没有意识到他还坐在对面！ 一时间头皮有些发烫，她拿了一些食物放到季明远面前：「季老师，你也吃一点吧。」 季明远瞥了眼，倒都是自己会吃的，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了，今天摄入的热量已经足够，再吃就超标了。」 许佳宁：「……」 林洛：「……」 「季老师，你要减肥呀？」林洛懵然地问。 季明远：「不减肥，增肌。」 「那你还是可以吃点肉的呀，我男朋友增肌的时候就只吃肉，说里面有蛋白质。」 「你男朋友说的有道理，只是你看看这些肉串，肥瘦相间，油脂丰厚，又有各种调味料。吃下去若是不运动的话，非但不能增肌，还容易转化为脂肪堆积。所以，我选择不吃。」 顶着牟老闆飞过来的眼刀，季明远不疾不徐地发表完自己的高论，略带微笑看着对面的两个女孩儿。 林洛已经完全懵了，再看面前这些肉串的时候，已经不是美味的食物了，而是全部转化为了白花花的脂肪。一想到那个场景，林洛很想吐。还好！还好！她的最爱是烤茄子！看着面前油汪汪的烤茄子，林洛鼓起勇气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呜呜呜呜好好吃！ 许佳宁也在发呆，不过与林洛的关注点不同，她想的是——他还需要增肌么？ 她还记得曾经看过的一张照片，是他在美国读博时参加校帆船队时拍的，应该是比赛抓拍的，一群外国人中唯一一张东方面孔，本来就够显眼了，更别提又是那样帅气的长相，以及……绝佳的身材。那时的他穿着一件无袖队服，胳膊全露在外面，轻抬着奖盃时尽显流畅的臂部线条和小臂处那轻轻垒起的肌肉。那身材，称得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吧？ 脑子里又有画面浮现，许佳宁轻咳一声，拿回那些肉串，悉数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 * 这一餐，吃了有快一个小时。临走时，牟老闆来送。 「季老师，以后多带学生过来，给你打八折哦。」 季明远瞥他一眼，嫌弃之意溢于言表。牟老闆笑了笑，熘了回去。 吃完饭出来，时间已经较晚，路上的车也不多了。季明远踩着油门，一路开快车回去。 一顿饭的功夫下来，林洛跟季明远也算是熟悉了，所以气氛也不算沉闷。许佳宁原本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参与其中，没多久就感觉到一种异样，在小腹处涌动。 一开始只是一抽一抽地疼，到后来开始绵延不断地疼时，许佳宁已经开始冒虚汗了。要命，她来大姨妈了！ 尽管许佳宁尽量掩饰，但林洛还是发现了她的坐立不宁，一瞧她脸色都白了，她哎呀一声，说：「佳宁，你怎么了？」 许佳宁此刻已经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但还是尽力维持镇定。 「没事，可能是刚吃烧烤的时候喝了点凉的，肚子有点儿难受。」 许佳宁的例假一向算不得太准，迟个一星期内算是好的，偶尔还会隔一个月才来。林从芳早就说过要带她去看中医，但许佳宁一直藉口忙不愿意去，就这么时有时无的来着，全然不当回事。到今天她已经快一个半月没来了，原本以为这个月不会再有，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会儿！ 其实要说也不是全无徵兆，从中午就开始不太舒服，有点腰酸。当时她还以为是坐车坐的，没想到居然是要来例假了。按说到她这个年纪，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应该觉得太慌，奈何许佳宁有习惯性痛经，每次来都要死要活的。这一晚，是别想睡了。
第50页 许佳宁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洛勉强一笑，安抚她道：「没事的，没事没事。」 林洛表情有些担忧。她现在已经把许佳宁当朋友了，看到她难受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正想着自己那儿有没有什么药的时候，忽听一道声音从驾驶位上传来。 「需要停下上个厕所吗？」 季明远问的时候没有回头看她，怕她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回去喝点热水就好。」这里距离酒店不远了，周边也不好找公卫，许佳宁是知道自己情况的，刚来的时候总是不多，不会有特别尴尬的情况发生，所以想坚持坚持。又有一股痛感涌了上来，许佳宁没忍住，嘶了一声。之后，发现有些不对劲——不知何时，季明远停下了车，回过了头来。 「小许，真的只是肚子疼？」他声音平静地问，无端让许佳宁有些不安。 「是……」 她又准备敷衍过去，被季明远打断。 「说实话！」 男人的声音有些硬了，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许佳宁莫名地打了个哆嗦，沉默几秒，她咬了下牙，小声说：「我来那个了……」 林洛：「……」 季明远：「……」 车厢里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林洛出声。 「你亲戚来啦！」林洛的声音里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困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呀？」 许佳宁没说话，只是瞟了眼季明远。林洛顿时明白了，看了眼那男人，捂住了嘴。 季明远得知真相后也有一瞬的怔然，但很快，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说：「去医院。」 林洛有些惊了。还没听说过因为例假去医院的，她弱弱地出声：「季老师，这个不用去医院的。」 然而季明远没有理她，迅速从导航里调出最近的医院，便发动了车子。 林洛没辙，向许佳宁示意。 许佳宁也有些意外，撑着坐起对季明远说：「季老师，真的没事，不用去的。」 季明远没说话，等看清了大概路线，他才说：「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免得晚上睡不好。」 许佳宁有些无奈，与林洛对视一眼，没再说话了。 * 好在，附近就有一家三甲医院。 一行三人去了急诊，找到值班医生，说明了许佳宁的情况。相比之下，医生已经见多不怪了，只叮嘱她回去少碰凉水，多喝姜糖水，注意保暖。考虑到她的痉挛性疼痛，还是给她开了止疼药，可以在医院取，也可以去外面药房拿。 许佳宁准备去外面药房，示意季明远想走。但他却没动，还问医生：「大夫，确定没有别的问题了么？」 男人斯文有礼的样子很博好感，纵使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医生还是很好声气地答：「放心，没别的问题。姑娘比你懂，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着笑看一眼许佳宁，眼神里都是打趣，显然是把他们当做一对了。 季明远却没在意这些，他看了眼许佳宁，皱了皱眉说：「要不要再做个检查？」 医生语塞了下，看了眼脸迅速涨红的许佳宁，哭笑不得地说：「这，这还要做什么检查呢？这没事儿啊这！」 季明远凝眉思索，仿佛是在想做什么检查好。许佳宁却已经顶不住了，她拉了下季明远的衣角，说：「季老师，我真的没事儿。要不先出去买点药吃吧，先看看情况。」 也只有这样了。季明远想了想，说好。 * 一行人又这样出了医院，林洛主动请缨去给她买药，被许佳宁拒绝了。 「你先到车上去吧，季老师陪我去就行了。」 林洛有些不解她怎么会让男老师陪着一起去，但一想到刚刚有些怪异的氛围，还是忍住了好奇。乖乖回到了车上。 季明远也有些意外许佳宁主动提出要陪，但他正放不下心，就一起陪她去了。药店的售货员很专业，不出一分钟就给她找来了药，并递上了一杯温水。 许佳宁端起要喝，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季明远，她轻声问：「季老师，你是不是以为我跟钟灵一样？」 季明远一怔，忽然有种挨了重重一击的感觉。回过神来，浑身悚然。他不由自问，刚刚，他都做了些什么？！ —————— 鑑于我的不少读者都是第一次在咪咕阅读看文，所以说一下： 最近咪咕在举办阅读大会，小文有幸被选中做重点推荐，所以每晚8点，会准时降落红包雨。什么意思呢，就是发红包啦哈哈！所以，在今天至5.1日，我都会保持日更。但更新时间会调整至晚8点，大家看完一章文（需是收费章节），就可以领红包了（章节末会有一个红包图案，大家点一下即可）。都明白了嘛？ ps：日更可不可以拥有排面呢，嘻嘻嘻！ 第36章 画地为牢 在因钟灵事件离开清大之后，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季明远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时常从梦中惊醒，继而彻夜不能眠。在心理学上，这种反应叫ptsd，特指个体经歷、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后，所导致的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中文全称——创伤后应激障碍。 季明远在确诊这样的病症之后，曾翻阅大量文献书籍来自救，但最终还是在不断闪现的梦魇面前败下了阵，求助医生，开始进行药物治疗。直到脱离那个环境，来到西大半年后，才有所好转。自此，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从容应对这件事了，没想到时隔两年后轻微一个刺激，那张慌张感就又回来了。以至于，他差点儿失去了理智。
第51页 四月初的夜，还带着一丝凉意，季明远却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周身有种发麻感，他冷静下来，看着许佳宁，声音微哑地道歉：「抱歉，小许，我——」 「没事。」 许佳宁及时截断他的话，微微一笑，仰头将药送进嘴里。继而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里，向售货员道谢后，率先走出了药房。 季明远轻抿了下唇，略微迟疑了两步，才跟了上去。 * 林洛正坐在车里跟韩扬语聊，见两人回来了，连忙掐断了信号。然而出乎意料的，许佳宁和季老师的脸色都不算太好看，林洛原本还想问问情况怎么样，一见这样，只好把话咽回了嘴里。 一路沉默着回到酒店，气氛不能更糟糕。终于等车停稳了，林洛看看许佳宁，等着她下车。不想许佳宁却看她一眼，说：「林洛，你先回去吧，我还有话跟季老师说。」 这话，让季明远和林洛同时一怔。前者很克制，才没有回头。而林洛，已经不感到惊讶了，只是为再一次被清场而郁闷。她们不是朋友嘛，有什么话朋友也不能听嘛？压下心中的种种疑问，林洛向季明远道了谢，先行下了车。 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一阵静寂后，季明远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许佳宁抬头：「可以去你房间说吗？」 季明远自后视镜里看了女孩儿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 「最好在这里说。」 「那我就不说了。」 季明远：「……」这是，在跟他赌气？ 短暂沉默片刻，季明远打开车门，下了车。 * 因为这次来开会的人数众多，季明远的房间没跟林城来的一行安排在一起，而是差了六个楼层。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楼层较高，这里没有多少人。 季明远打开房门，先换了鞋，又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在了许佳宁面前。许佳宁没有动，在他直起身后，上前一步，默然不语地抱住了他的腰。 想要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季明远一愣，低下头：「小许——」 「你别动，我就抱一会儿。」 季明远失笑，这算什么呢？他手放上许佳宁的肩头，正要推开，胸处感觉到一阵湿热感。起初还不真切，等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那是许佳宁的眼泪，她哭了！ 季明远还从没见到她哭过，除了在老教授那里知道的那一次她因为他走而伤心，他甚至连听说过都不曾。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女孩儿内心有种极其柔韧的力量，没有想到她会哭，而且这眼泪还是他招惹来的。 「许佳宁。」男人的喉间有些发紧，声线也有些干涩，「如果你因为我之前的举动而感到被冒犯，我向你道歉。我绝非有意，我只是——」 季明远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是啊，他该如何向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女孩儿解释，他错把她当成钟灵，反应过激了。他没有坏心，但这份好意在任何一个女孩儿那里，似乎都是那么不可接受。因为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跟宫外孕有牵扯。 心中思绪翻涌，季明远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嘆了口气。这声嘆息在黑暗的房间里是那样沉重，以至于打在许佳宁的心上，让她慢慢地平復了下来。 「季老师，我没有生气。」黑暗中，女孩儿哭过的声音泛着一层闪亮的水光，声音也有些哑。 季明远稍稍意外，隐在深处的脸，已然恢復了平静。 「那你在哭什么？」 「我只是心里觉得难受，想发泄一下。」 季明远：「……」这个理由…… 季明远已经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了，安静片刻，他倏忽勾了唇：「现在还难受么？」 许佳宁摇了摇头，抹了抹眼泪。 「那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就开始赶人了？ 许佳宁犹豫了下，问：「季老师，我可以在你这儿坐一会儿，喝杯茶么？」 季明远：「……」他说不可以有用？ * 因为正值生理期，季明远没给她倒茶，只是把酒店送过来的矿泉水加热了下，倒给了她一杯。端过去的时候，许佳宁刚在沙发上坐下，正在打量这个房间的布置。 「季老师，您住的房间跟我们的好像不太一样。」 按理说，一般出差都是豪华双床房，极少单人单间。即便是有大床房，也不像季明远这样，还分里外间的。 季明远知道她纯属是好奇，而不是嫉妒他这特殊待遇，便说：「这是我自己订的房。」 难怪了。院里都传季家在燕城颇有背景，观季明远平时吃穿住行也是很有品质的样子，住这样的房子，也理所当然。 似是又知道她在想什么，季明远及时补充了句：「没多余的房了，才订了这一间。」 许佳宁：「……」 许佳宁哦了一声，低头喝水。 * 「季老师，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吗？除去我们之前的关系。」 季明远倒了杯冰水正要喝，听到这样一问，不禁抬起了头。女孩儿的神情十分坦然，仿佛不是质问，而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季明远放下水杯，沉默一息，忽而一笑：「那我也想问问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
第52页 虽然也许占不了上风，但他不能总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不知道。」许佳宁轻声回答，「只觉得喜欢，就喜欢了。确切地说，不仅仅止于喜欢。」 仿佛是怕他没法接受，她的回答有所保留，没有直言说是爱。季明远只觉得她直白地有些发傻。 「许佳宁，我跟你只相处不到两个月，不明白有什么可值得你喜欢的。」 许佳宁很想脱口而出说你有，但话到嘴边，幸好忍住了。 「那你说，需要相处多久，你才会觉得你值得被我喜欢？」女孩儿看着他，静静一笑，「季老师，你不会是这么没有自信的人。」 季明远觉得这女孩儿聪明的简直让人拿她没法，他不过是借着这个问题试探下她到底喜欢他多久，近而推算出她是何时认识他的。没想到，就这么被拆穿了。 「许佳宁。」男人难得感到有些头疼，「如果你表现的稍微笨一点，我倒还能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 许佳宁有些费解了：「难道我表现的不像很喜欢你？」 许佳宁的表情是真的困惑，不像是装的。季明远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不想在跟她纠缠这个问题，但没忍住，到底还是说了。 「你见过有哪个女孩儿是通过常常把一个男人怼到无话可说的方式来向他表达仰慕之情的？」 许佳宁：「……」 许佳宁一阵怔愣，终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季明远看在眼里，觉得啼笑皆非，又隐隐有种「终于扳回一局」的畅快感。 「倒不如当个学生时听话了。」喝了口水，男人丢出一句话。 许佳宁有些懊恼，听到男人无意间说出的这句话，又有些涩然。 「那我也不会再给你当学生了。」 她闷声说，很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季明远听了怔忪几秒，意识到自己有些随意了，举杯送到唇边，掩饰般地说：「许佳宁，你要想清楚了，不要画地为牢。」 许佳宁似立刻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颇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待回过味儿来，她笑一笑，说：「季老师，你放心，我想清楚了，很早就想清楚。」 很早，很早能有多早？ 季明远立刻就想问，但许佳宁已经放下水杯。 「今天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季老师。」 说完，起身离开了，似是怕他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季明远：「……」真是熘得比兔子还快。 仰头又灌入一口冰水，凝望门口许久，季明远嗤的笑了一声。 * 许佳宁几乎是一气跑回房间的，把正在看小说的林洛吓了一跳。挡住快要飞奔过来的她，许佳宁及时躲进了卫生间。 正中，有一面镜子，映出来她有些发红的脸。许佳宁与镜子里的自己相望好久，唿吸才渐渐平稳下来。轻拍胸口，许佳宁走上前，打开了水龙头。 因为来了例假，许佳宁这一晚的澡洗的有些慢，出来的时候林洛已经躺下了，见她过来，立马就坐了起来，一脸八卦地看着她。 许佳宁决定先发制人。 「林洛，我今天挺累的，你有什么问题改天再问，行吗？」 林洛的兴奋迅速凝固，一脸的不情愿，但看着许佳宁小脸惨白，决定放过她。 「那你明早一定要跟我说！」 林洛看着她，得到保证后，才重新躺了回去，抱着一只枕头，继续看手机。 * 因为太累，许佳宁没有过多收拾，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柔软适中的床，很适合睡觉。但许佳宁却没有即刻就睡去，而是不断地在回想今晚的一幕幕，回想在他怀里时的感觉。 她没有骗季明远。她的眼泪并非因为生气，而是心疼。在西大，很多人都觉得如季明远这样的人物，一定都是高不可攀外加漫不经心的。所以哪怕是主动跟他接近，也不奢望他屈尊降贵，来跟他们交心。正因为这个，他们并不懂季明远。 许佳宁是知道的，他并非如此。虽然他生就了一副疏冷的面孔和性子，待人时却很是真诚，不过分热络，也没有莫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他能让每个人都感到受尊重，体会到有教养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也能让每个人在受到不公和屈辱的时候，不会觉得孤立无援。 就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她却不经意瞥见了他的脆弱，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惶惶不安。或许会有人不懂他，何至于因为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女孩儿的死就这样狼狈。但许佳宁懂，正是因为他内心深藏着一种对万物众生的悲悯，所以才如此。他说她画地为牢，实际真正没放开的，是他呀。许佳宁是为这样的他而流泪。 「真好，钟灵。他和我一起记着你呢。」 许佳宁轻喃着，眼眶不自觉又红了。真要用手去擦，手机突然响了，进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我来林城出差，方便的话见一面吧。庄彦。 —————— 看完大家记得领下红包哦，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晚8:00~么么哒 第37章 没可能 许佳宁以为自已是一时眼花，待看清消息确实是庄彦发过来的时候，她有一刻的愣怔。 佳宁：我这几天在燕城开会，抱歉。 隔了几分钟，许佳宁还是回了一句。那边的回覆很快就过来。
第53页 庄彦：好。没关系，是我打扰了。 仿佛是觉得不够，庄彦又发来一个展开双臂呈拥抱姿势的小人，表示了自己的不介意，和对她的安抚。许佳宁盯着那个小人看了片刻，又敲击屏幕发过去了一行字。 佳宁：你找我有事？ 这一次，庄彦隔了很久才发过来。 庄彦：清明快到了。 许佳宁：「……」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许佳宁摁灭了手机，没有再回復。 再躺回去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心潮汹涌之感。只有一种深深的茫然。她能感受得到，钟灵那件事对季明远的影响之深，也是因为此，心中才感到不安。若是有一天，当他得知真相的时候，知道她对他隐瞒了那么多，会是怎么想的呢？ 许佳宁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出神片刻，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 同一时间，六层之上的某间房里，季明远刚刚从外面回来。因为有些睡不着，他换好衣服去了楼下健身房。好在酒店里的健身房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季明远匀速跑了五公里，又举了半小时铁。回到房间时正要再洗个澡，手机响了。 电话是母亲陈方敏打过来的，问他何时能回去，季明远便把今后几天的出差行程报备给了她。得知儿子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陈方敏幽幽嘆了口气。 「你这跟回没回燕城有什么两样？都是忙的整天不着家，见不到人。」 季明远笑笑，没给自己辩解，只问：「今晚有应酬？」否则不会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陈方敏嗯了一声：「今晚跟你爸吃去吃了顿饭，回来路上又看了部电影。」顿了下，「你猜今晚我们跟谁吃的？」 季明远心说他哪里猜得到，然而这念头一冒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由自主浮现两个人。季明远正要说，就听陈方敏道：「是迟飒的爸妈。」 季明远：「……」 果然。要不是跟这两位，老太太也不至于在他面前提了。 「怎么您四位约到一起去了？」 「就是好久不联繫了，坐一起吃顿饭。怎么你俩分手了，我们也得老死不相往来？」 陈方敏故意拿话给他听，季明远有些失笑。 「可以。您能跟他们处成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 季明远说的是实话，他曾经还确实担心过因为自己跟迟飒的事影响到两家关系。陈方敏听了却不乐意了，她本来是拿话挤兑刺激他的，一听他这事不关己的语气，又恼了。 「明远，今天吃饭的时候老迟还提起你呢。你老实跟我妈说，你跟飒飒，是真的没可能了？」 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迟飒也算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愿意看她跟自己儿子成。然而季明远的回答，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是，我跟迟飒没可能了。」 季明远答的毫不犹豫，陈方敏被堵得一噎。缓过气来，就问：「为什么呀？」 * 在季明远不算漫长的三十二年人生履歷之中，他唯一有过结婚念头的就是迟飒。不光是因为门当户对，迟飒本身就有一种魅力。她热情开朗，俏皮可爱。既拿得起，又放得下，确实很讨人喜欢。季明远也曾为找到照样一个人而庆幸，甚至已经开始筹划求婚和婚礼了，直到钟灵那件事发生。 在起初最纷乱的几天，他曾有过担忧，怕迟飒知道这件事会产生误会。好在，迟飒没有。她非但没有误会，还一直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最难熬的那段时间。这对那时的他来说，可以算是莫大的慰藉。然而好景不长，随着他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迟飒的忧虑越来越明显，终于有一天，他听见她私下跟她的母亲讨论，说他以后会不会一直这样。迟飒的母亲显然也忧心忡忡，沉默好久，问迟飒，说先前追你那个皮特方还有没有联繫。 皮特方，海归投行精英，中文名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曾经追过迟飒一段时间。当时迟飒还跟他说来着，两人都当是玩笑。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迟飒听到这个名字，竟然沉默了。大约过了半分钟，迟飒的母亲悄声说，让她再联繫下皮特方。迟飒听了，没有反对。 人生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了，季明远哪里还不知道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所以他不怪迟飒给自己找后路。他也知道，迟飒也许不会真的就立刻转向皮特方。然而不得不说，自此以后，有什么东西就变了。他开始努力好起来，并且在迟飒出国前，跟她提了分手。迟飒觉得难以置信，追问他理由，那时的他消瘦的厉害，但整个人看上去并不狼狈，眉眼一如既往地沉静。 「就这样吧。」这是一笑过后，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分开不一定就要有谁对谁错，也许命运就将他们的结点划在了这里，那么越过这个界限之后，彼此就不要再挣扎。从那以后，他慢慢地放下了迟飒，到今天，到此刻，再听到这个名字，他已经是真正的心如止水。 「没什么，就是单纯觉得不合适了。」从回忆里抽回思绪，季明远对母亲陈方敏说。 然而这样藉口一般的理由，哪里能煳弄的住大陈总，还想问什么，就听季明远说：「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陈方敏：「你小子堵我话呢！」 季明远：「我是担心您老的身体，怕您晚睡一分钟，第二天早起就多添一道皱纹。」
第54页 陈方敏：「……」 陈方敏：「就你这样的，我看哪个女孩子能喜欢你！」说完气咻咻地挂了电话。 季明远轻哂，但着实体会到把人怼回去的乐趣了，也难怪许佳宁那样乐此不疲。 又想起这个女孩儿了。要是让大陈总知道，有个姑娘这么死心眼地喜欢她的儿子，会怎么想？ 设想了一下老太太脸上会有的表情，季明远一挑眉，拿起衣服，懒懒散散地进了浴室。 * 这一晚，因为有心事，两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许佳宁早早地就起床了，同时也把林洛从床上拽了起来，两人一起去餐厅吃早饭。 林洛因为没睡饱，整个人有些恹恹的，吃起饭来就没什么胃口。而且相比吃饭，她有更感兴趣的事。 「小佳宁，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林洛还没忘记昨晚许佳宁的许诺呢，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许佳宁有些无奈，自从早上无意间让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份证，知道比自己大以后，林洛就改口叫她小佳宁了，任凭怎么反对也不听。许佳宁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认识老教授，否则怎么能这么默契十足？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有一次跟季老师一起出差，因为身体不舒服耽误过事，所以他才有些紧张。」知道林洛今早肯定会问，是以许佳宁老早就想好了藉口，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林洛这个天真小公主也不疑有他：「难怪呢，我就说季老师昨晚反应有些怪。」 「哪里怪？」 「就跟，就跟……」林洛转动脑筋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绝妙比喻，「就跟自己老婆坐后面快生了一样！」 许佳宁：「……」 「咳咳咳咳！」没忍住，刚喝进去的一口汤，就这么呛在了那里。许佳宁咳嗽半天，红着眼睛瞪林洛，「林毛毛，你说什么呢！」 林洛也瞪眼了：「你不许叫我小名！不许不许不许！」今早母亲打过电话来，叫了她一声小名。当时她以为许佳宁没听到呢，没想到——哼！ 许佳宁才不理她呢，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咳出来的汤，越擦脸越红。什么老婆快生了，她现在连季明远的衣服角角都还够不着呢，她倒是会替她想。莫名就觉得可乐，许佳宁没忍住笑了下，落在林洛眼里，以为她在笑自己小名，手中叉子狠狠地往牛角包上插了一下——都怪她妈，给她起什么小名！ * 因为时间尚早，吃完饭过了好一会儿，林城一行人才出发前往开会所在地——某部委大楼。即便如此他们也算早到了，等了大概有一刻钟，才有人陆陆续续地来。 季明远是距离开会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到的，穿着一件一看就很有质感的浅色衬衣，看上去十分打眼。他的位置按理说应该在主位左侧，那里已经坐了几个燕大来的人了。然而季明远进来之后，却没有就近从主位那边过，而是绕了一圈，来到许佳宁面前。 「怎么样了？」他开口问道，引来众人的瞩目。 「好多了。」许佳宁不禁有些脸红，低声回答了句。 季明远点点头，就听一旁的石蕊问：「佳宁怎么了？」 因为这一问来的突然，许佳宁一时不知道怎么答，不想季明远已经把藉口替她想好了：「昨晚在楼下遇见小许，是说有些不舒服出去拿药了，所以我过来问下。」 柯璟作为负责人，听见不舒服自然要过问，得知无碍后，开起季明远玩笑：「到底是以前带过的学生，就是不一样。」 季明远只是一扬眉，没说什么，跟其他人打过招唿后，迳自离开了。许佳宁只感觉心跳极快，许久才平復下来，唇边轻绽一个笑。没有想到，他还会记得来关心她。 许佳宁偷偷抬头向他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他在跟燕大一行隔着几个位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兴许这位子就是随便坐的吧。 * 随着部委领导的到来，会议正式开始了。首先第一项，就是正式介绍本项课题和研究计划。 在来之前，许佳宁是看过研究计划的，也知道这个课题很大。原本以为只是挑重点地区做的，然而听完介绍之后，她才知道，居然将全国每个地区都涵盖在其中了，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 似是已经设想到了这项工作的繁杂性，与会人员都有些沉默。部委领导见状，说：「我们知道时间紧，任务重。怕大家有心理负担，所以这次专门组建了一个项目协调组，由他们作为各项目组的顾问随同你们一起下去。到时候会帮助从旁协调，保证课题能够顺利进行。」 说着，领导笑了笑，看了眼坐在自己左手边第二位的季明远，向他一示意。 「协调组的人员呢，是从我们部里和相关学会请来的，组长由我们养老司司长亲自挂帅，，副组长则由来自中管院的季教授季明远担任！」 许佳宁：「……」 不光许佳宁，所有西大来的人都惊住了。季明远——居然是协调组副组长！ —————— 说一下：季老师的职业设定稍微改一下，由燕大教授改为中管院（中国管理科学院，文中架空设定，勿与现实对应）的研究员，在本文故事发生期间，暂时先不当老师了哦。至于以后，嘻嘻，那就再说啦。前面都改了，但这一改动并不影响前文和后续的故事发展，所以不必回看。只是在这里说下，免得后面一笔带过的时候大家觉得有bug。
第55页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19:55。大家看完记得领红包哦。 每晚红包都是晚8:00准时发放，很快就会领取完，所以大家一定要尽快来领取呀。 第38章 晚恋 许佳宁一直以为季明远是算在燕大课题组成员之列的——毕竟他当初「诱」她的时候只提及了燕大，没想到竟是协调组的一员。如此看来，是她想当然了。想想也是，毕竟他已经是中管院的人，即便是加入这个课题，也不用非要挤在燕大里。 这边，看出了一些人的疑惑，部委领导解释道：「季教授在管理学领域深耕多年，不光曾是燕大和西大管理学院的资深名师，现在更是中管院的高级特邀研究员。这次我们通过中管院的张副院长请他出山，也希望在他的带动性，能涌现出更多的后备青年力量，加入到我们的课题工作中来。下面，有请季教授讲几句。」 季明远一听部委领导对自己的介绍，就颇有些头疼。现在又让他讲话，更是感到官僚十足。但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拂领导的面子，只好站了起来。季明远一听部委领导对自己的介绍，就颇有些头疼。现在又让他讲话，更是感到官僚十足。但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拂领导的面子，只好站了起来。 「没想到姜部长给我这么大一个排面，实在是受宠若惊。」 男人将知识分子独有的那种内敛表现得恰到好处，果然，听了他的话以后，连姜部长也笑了，双手抱胸，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瞧着他。 「深耕、资深、出山。这些词都用的过重了，我确实担不起。在座的许多老师在管理学界的建树都远在我之上，在他们面前，我永远都是后辈。包括这一次，我也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会多看和多听。有不懂的地方，还望诸位老师不吝赐教。」 季明远说完，轻鞠了个躬，坐下了。在座众人都很诚心地为他鼓了鼓掌，许佳宁看着那个与自己相隔甚远的男人，想：他哪里是受宠若惊啊，明明是宠辱不惊才对。 * 会议开了一个上午才结束。一散会，许佳宁把东西交给了林洛，去了卫生间。 等她收拾好一切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四处张望，轻度近视的许佳宁微眯了下眼，看清那人时，有些惊喜：「张老师。」 来人正是许佳宁的本科老师，那个曾向汪老教授推荐过她，后来又给她打来两千稿费的张薇张老师。 张薇也看见了她，抬手向她挥了挥，快步走了过来。 「佳宁！」 「张老师。」女孩儿一向平静的脸庞上多了一丝激动的笑意，「你怎么过来了？」 「这次来参会的一个老师之前见过你，知道你是我的学生，就发微信告诉我了。正好我也有空，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就过来瞧瞧。」张薇说着板起面孔，假装生气道，「怎么回事，才离开燕大一年，回来的时候就想不起你张老师了？」 许佳宁有些惭愧。因为这次燕大来的是公管而非管理学院的人，她认识的不多，就没上去打招唿。没想到，还会有老师记得她。 「我想着去看您呢，但这次时间实在是紧，住的地方也远，所以就没告诉您。」 许佳宁像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样解释道，张薇一听，就笑了。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现在开完会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来看你，顺便还有事跟你说。」 「好的，您先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回去跟我们带队老师说一下。」 * 许佳宁飞快地赶回会议室，把情况跟柯璟一说，徵得了她的同意后，又折回去去找张薇。此时此刻，正是下班时间，来往的人变得多了起来。许佳宁越过边走边聊的众人，好不容易看到张薇的时候，发现她面前多了一个人。这人，正是那个「受宠若惊」的季明远。脚步轻顿了一下，她才走上前。 「张老师。」 许佳宁叫了她一声，张薇扭过头，看见她，笑了笑：「来了，请好假了？」见许佳宁点点头，她向季明远介绍道，「这是我在西大读研的一个学生，以前是我们燕大出去的。」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眉眼一亮，「哎，季老师你以前也是西大的，应该见过佳宁吧！」 季明远是随着姜部长一起出来的，见到刚认识不久的张薇在这儿，就跟她聊了几句。知道她是在等人，没想到等的却是许佳宁。看见女孩儿略有些僵硬的表情，他说：「见过，以前还帮汪老教授带过她两个月。」 张薇有点惊讶了：「真的呀，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缘分呢。」 张薇的话，让两人都笑了笑。不同的是，季明远是平和的笑，许佳宁是不甚自然地笑。 「人过来了，你跟她聊吧。我那边还有事，先过去了。」 「好，回学校见。」 季明远点了下头，又稍向许佳宁示意，才离开。张薇目送着他走远，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吧？」 许佳宁也立刻收回视线，笑了笑，说好。 * 如张薇所说，这次她过来找许佳宁，除了想见见她之外，确实有事请她帮忙。而且这事，跟她们的课题也有关。 张薇早几年就涉足公共管理领域了，相关课题也可以说是做了不少。有一次在前往西北做调研的时候，遇到过一对夫妻。这对夫妻说来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失独」，他们的孩子不是去世，而是被人拐卖走了。当初他们相遇，就是在这对夫妻外出寻子的火车上。
第56页 「当时我跟他们聊了很久，后来下车的时候因为一个电话，忘记留他们的联繫方式了。只知道他们是禹城的，跟林城相差不远。这次你们做失独课题，少不了要跟民政部门打交道，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问一问看能不能找到这对夫妻。你们应该会去禹城的吧？」 禹城是应该会去的，但没有相关信息，如何找人呢？ 「张老师，您有他们的名字么？」 「有的，到时候我发一个邮件给你，里面会把他们的名字和外貌相关信息都告诉你。」 「好。」许佳宁点了点头，「我会帮您问，但时隔几年了，我希望您也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张薇苦笑，「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正好我也准备就失独申请一个课题，如果能找到的话，可以当一个典型案例写进报告里。」 原来如此。许佳宁立刻点头，说：「好，那我一定尽力帮您。」 女孩儿郑重的模样，逗乐了张薇。她打量她一番，忽然说：「佳宁，变漂亮了啊，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佳宁没想到她话题转的这么突然，一怔，脸忽然红了：「没有，张老师。」 「可以谈了，马上就该23了，早恋都嫌晚了！」 许佳宁笑了笑，赧然中带着一丝惆怅。她倒是想谈呀，可这不是她一个人愿意就能办到的。又想起了那个男人，许佳宁低下头没有说话。 * 因为时间有限，许佳宁没跟张薇多聊，就匆匆赶回了酒店。 下午会议照常进行，结束之后，本次燕城之行的所有任务也就完成了。研究计划正式启动，接下来就是分头行动。 原本，按照原定议程，在开完会后，各课题组是可以做短暂的休整的。奈何出钱的某部委急于看到成果，所以调研不得不提上日程。好在，西大的人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也就没有过多推辞，直接开赴拟定调研的一个城市，距离林城很近的秦城。 因为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众人情绪都还算比较淡定。唯独林洛，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嚎哭了一场。是真的哭，一边哭一边跟男朋友韩扬打视频，结果那头的人就是不接，气的她哭得更凶了。 许佳宁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干脆就不安慰。在旁边一边看文献一边帮她递纸巾，递到最后林洛自己都觉得没劲了，手中的枕头一声，指控这个没有心的女人：「我都哭成这样了，都不见你安慰我！」 许佳宁头也不抬，手指在触控板上缓慢移动：「我又不是你男朋友，安慰你有用么？」 「虽然你不是我男朋友，但也是好朋友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行。」许佳宁抬眸，看着她，说，「小公主，您的眼泪多么金贵，每多掉一滴这世界上的珍珠就要少一颗，咱不哭了，行么？」 林洛被她这一长串说的都惊了，回过神来，一把拽过她的电脑，发现她正在百度上搜「如何劝女孩儿不伤心难过」这个问题。 「什么嘛，装的那么冷酷，原来你还是想安慰我的呀？」林洛撇撇嘴，颇有些得意地看着她。 许佳宁是真无奈：「你当我想呀，被你哭的头都疼了。」夺回电脑，她看着她，「心情好点儿了么？还哭么？」 林洛揉了下眼睛，摇了摇头。 哭是不哭了，但林洛还是想不通，韩扬为什么不接她电话。即便是不方便，也可以挂断后发个信息来的嘛。 许佳宁对她这种想法也很是不解，联繫不上人的时候多的是，兴许他忘带手机了呢。 「不会的，韩扬把手机看得比命还重，不可能一个小时不碰手机。」说这话的林洛难得的冷静，仿佛是猜到了什么一般。看到这样的她，许佳宁忍了忍，把话头又咽了回去。 其实加了韩扬微信之后，他已经找她聊过两回了。第一次打着林洛的旗号，许佳宁还耐着性子跟他聊了一会儿，说着说着就偏离主题，她也就藉口有事不聊了。第二次，干脆就没回復。不是没想过拉黑，但看在林洛的面子上，还是忍着了。但对韩扬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没好感，相处几次下来越发肯定他不是值得林洛这么全心依赖的人。有心想劝她，但一想到林洛的脾气，和两人之间这还有些脆弱的友谊，就把话咽了下去。 还是在等等吧。 * 最终是没等到韩扬的回电，林洛一脸沮丧地跟着许佳宁离开了燕城。 去秦城是依旧坐的高铁，但因为票不好买，所以几个人的位置是散着的。林洛跟许佳宁说好了，一上车就会跟她旁边的人换座位。许佳宁被烦不过，只好一边帮她看着位置，一边翻手机微信——她在犹豫，是否要跟季明远道个别。 从前天开完会，她就没再见到季明远。一想到这一走又可能好久看不到他，心里就有些难受。然而即便是见到他，又能说什么呢？ 许佳宁有些心烦意乱地在那儿发着呆，没注意到身旁座位已经来了人，等到那人把东西放下了，她才感受到，匆匆抬起了头。 「不好意思，请问——」 声音随着看清那人的面容，戛然而止。 许佳宁一阵愣怔后，迅速瞪大眼睛。 这人是——季明远？？？ —————— 我们佳宁，直女实锤了，连安慰女孩子都要靠百度。这么一看，我们季老师是不是颇感安慰呢？
第57页 看完记得领红包，以及……明天有双更哦。分别是上午11:00和晚上8:00，准时来看哈~ 第39章 后脖颈 季明远正在放行李，坐下之后，才看到许佳宁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难得见她这样失态，季明远觉得有趣：「怎么了？」 许佳宁只呆呆地看着他：「季老师，您……」 「我怎么在这儿？」季明远解了下领口，递给她一张车票。许佳宁接过一看，确实是她旁边的座位，也确实是他的车票——在一串身份证号后面，赫然印着三个大字：季明远。 「我是协调组里负责西北地区的，所以这次跟你们一起回去。」 许佳宁：「……」 比季明远是协调组副组长更让人吃惊的是什么？那就是他在协调组里负责西北地区。许佳宁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巧。 「您不留在燕城——」 「燕城是部委所在地，这边的调研工作自然由组长亲自负责。」 原来如此。这样也倒是能理解了。 许佳宁靠回到座位上，最初的惊讶过后，是不断在怦怦乱跳的一颗心。前一秒还在遗憾着又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下一秒他就坐到了自己的旁边来。许佳宁都有些恍惚了，老天爷难不成这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决定帮她了？ 「手机在响。」 身旁的男人提醒，许佳宁慌忙回过神来，低下头去看手机。 * 是有消息进来的提示，且这消息还是林洛发过来的，问她车已经开了，她身边的人来没来。许佳宁这才发现车在慢慢地往前滑动，偷瞄了一下身旁的季明远，她有些犹豫。 如果要是陌生人，她当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向ta提出换座位的请求。但现在要面对的是季明远，她还要换吗？ 思索纠结了几秒，许佳宁给林洛发消息：座位可能没法换了。 林洛：为什么？[发怒.jpg] 许佳宁轻咳了下，打字道：季老师在旁边坐，我不好意思跟他提。而且我看他一会儿可能要看课题资料，也许会需要我帮忙。 怕林洛一个冲动说出「我来跟他提」这样的话，许佳宁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果然，林洛那边安生了。 林洛：季老师怎么来了？ 林洛：你抛弃了我……[咬手帕哭.jpg] 许佳宁：…… 虽然确实撒了谎，但许佳宁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愧疚。若是换成韩扬，恐怕林洛的选择会跟她一样吧。轻轻摸了下鼻尖，许佳宁摁灭了手机。 * 出站之后，列车的速度逐渐提了上去。车上的人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或是看风景，或是低头看手机。 果如许佳宁所料，季明远没过多久就拿出笔记本来工作了。但不是看这次的课题资料，而是在写一篇paper，主题是关于全球生产链嵌入位置对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长期的科研敏感性告诉许佳宁，这个时候不应该再看了。但不知为何，怎么都挪不开目光。 她不是第一次跟季明远一起外出了，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坐在他身边。每每有这样的时候——他坐在那里工作，她就在一旁偷偷看他。 独自工作时的季明远，会比站在讲台的时候严肃一些，眉头微蹙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偶尔会在触控板或键盘上一点。男人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手型也十分好看，微微蜷起的样子仿佛是在弹钢琴，许佳宁时不时看着看着就入迷了，仿佛真的有一首催眠曲在耳边响起，不一会儿就让她陷入了睡眠。 季明远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许佳宁在睡觉，因为她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浑像课堂上强忍着不睡的学生一样。季明远内心轻哂，盯着女孩儿看了几秒，伸出了手。 他是想将她调整成靠着椅背睡的姿势，然而手快触碰到她头髮的时候，却是一顿。 许佳宁一直以来都是留的齐肩发，正好将肩颈围的严严实实，连夏天的时候也不绑起。也许就是这样的防护到位，女孩儿的后勃颈很白，仿佛一片雪色，不沾染半点尘埃。乍然映进人的眼里，竟有些刺痛。 季明远能感到自己的手一僵。片刻之后，他避开那一片，轻扶住她的头，将她调正了姿势。 * 季明远是前天晚上才知道自己在协调组里负责西北地区的事宜，是姜部长亲自给他打的电话，说是他以前就在西大，跟他们共起事来便宜许多。 按理说，这个安排很为他着想，但季明远听到之后却有片刻的犹豫。不为别的，就为许佳宁。他能明显的感到，这个女孩儿对自己的喜欢一如既往。然而现在他们都已经不把彼此看作老师和学生了，以后怎么相处，怕是个问题。 思忖过后，季明远答应了下来，并告知石蕊多帮他订一张票。当时他想的是不能被许佳宁这个小姑娘吓倒，再厉害终究是个纸老虎。然而收到石蕊发来的信息时，他又是一怔。 「季老师，您的座位跟小佳宁在一起哦。这次唯一两张买到一起的票，您路上不会无聊啦——大蕊蕊。」 石蕊说的对，他是不会感到无聊了。非但不会无聊，为了不至于太尴尬，他还得找事做，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 季明远忽然发现，他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无视许佳宁了。这也许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
第58页 许佳宁是睡醒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迷迷煳煳地发现到自己的脑袋都快碰到季明远的肩膀了，她人一愣，缓慢地直起了身。 在车上睡怎么都是难受的，许佳宁轻抚着脖颈，在心里不住地想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刚刚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不自觉地做一些令她或者他尴尬的事，比如不小心枕到季明远的肩头什么的。 「醒了？」 许佳宁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身旁的男人低声问道。手上的动作一停，她抬头向他看去。果然，季明远睁着眼，侧目看她。 许佳宁嗯一声：「打扰到您了？」 刚她醒来的时候季明远也在小憩，这会儿突然醒过来，难不成是被她吵醒了？ 「没事。」季明远的声音略带鼻音，「我没睡着。」 许佳宁：「……哦。」 一阵沉默。 「季老师，我刚睡觉的时候没有打搅到您工作吧？」 纠结片刻，许佳宁还是问了。季明远听了眉头一挑，似有不解之意，「你都睡着了还怎么打扰？」顿了顿，「没打唿噜。」 许佳宁：「……！！」她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让他这么一搅，她却再问不出口了。原本她是想委婉问问她有没有枕到他的肩膀，因为她有个坏毛病，坐车的时候得有个依靠才能睡着。 许佳宁隐隐有种感觉，刚才那句调侃，不像是季明远会说的。 这边，季明远也意识到刚刚那句打趣有些不太合适。微微抿唇，没再说话。 他其实是明白许佳宁意思的，但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岔。看来不光许佳宁有促狭这个毛病，他似乎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 「我记得你说过，你跟钟灵是小学同学？」 眼瞧着气氛有些尴尬，季明远轻轻开口，打破沉默。正好，他心中也有些疑问，可以藉此机会问出。 许佳宁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钟灵，愣了下，才答：「是的，我们小学是一个班上的。」 「那你们后来还有没有联繫？」 许佳宁：「……偶尔见面会打个招唿，都是一个镇上的，走到外面很容易碰面。」她又撒谎了。 季明远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她跟什么男孩儿交往过密？」 许佳宁：「……」 许佳宁没说话，倏地转过来看着他。 季明远被她的动作震到，以为她有所误会，便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钟灵的死因你大概也有所耳闻，那不是一个人能造成的结果，一定有那么一个男孩儿，还躲在暗处。」 而且能发生那种关系的，一定不是随便一个男孩儿，不可能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这是最让季明远想不通的，调查遍了所有跟钟灵有过接触的男生，都不是这个人。也许是他过分拘泥在校园这个大环境了，而忽略了她身边的人，是以季明远就想问问许佳宁这个曾经的熟人，看知不知道一些内情。 许佳宁听了季明远的解释，冷静了些许，但心还在狂跳。 「没有，我没有听她跟我说过。」许佳宁说，「但我想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一定还是在校园里。」 又绕回到原点上了，季明远不由嘆了口气。 「钟灵是个乖乖女，在学校有过接触的男生很少，唯一亲近一点的就是当时蓉城老乡会的副会长，一个叫顾飞的男生。有人说当时见她出入过顾飞在校外租的宿舍，但后来我了解过，不会是他。顾飞当时有女朋友，俩人已经见过家长。而当时钟灵去他的宿舍，也是因为要举行一个老乡活动，她是组织人。」 季明远说完，神情严肃中透着一丝空茫。许佳宁看在眼里，没忍住，问，「那您有没有问过顾飞，看他是否知道一些情况？」 「当时顾飞在外地实习，我没见到本人，还是通过他一个姓庄的合租舍友联繫上的。得知钟灵的死讯，他也很意外，问及其他的，他也是一概不知。」 季明远的语速很缓慢，言语间颇有些遗憾。许佳宁听了，脸颊却是微微一白。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异样，季明远问。 许佳宁慌忙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心里想的却是：她没想到，原来季明远已经见过庄彦了！ * 因为提及这件事，接下来的车程，两个人话变得少了。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列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秦城。一行人提着行李，依次下了车。 大家见到季明远时都不太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他是这次随行的一员。也是许佳宁过于投入到安慰林洛这件事中，所以才没有及时收到消息。 看着男人跟他们聊天，许佳宁去了一旁，一边点行李，一边听林洛在一旁抱怨。忽然，听到有一道粗嘎的男声在叫她的名字。 许佳宁疑惑地转过了头，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的嘴角瞬间凝固在了那里。心头，仿佛被重重一击！ —————— 佳宁为什么能跟林洛成为朋友呢？大概是因为重色轻友这件事，两人做起来都毫无负担吧（不是。 晚上还有一更哦，大概19:50发。 第40章 心动（上卷完） 曹彬老远就认出了许佳宁的背影，一开始还疑惑是不是她，出声试探了下，等女孩儿回过头一瞧，果然是她。
第59页 看到她脸色大变，曹彬唇角勾起一个邪笑，将行李交给随行的一个同伴，大摇大摆地向许佳宁走了过去。 「缘分哪，怎么在这儿碰着了？」曹彬一笑，目光觑见一旁粉粉嫩嫩的林洛，神色间现出一抹浮浪来，「这妹妹又是哪位呀，长的还挺漂亮。」 林洛一眼就看出曹彬来者不善，一听他这话，顿时很是不屑。白了他一眼，她问许佳宁：「佳宁，这人谁呀？」 许佳宁自看见曹彬的那一剎，手脚就开始微颤。盯着他调笑的目光，她慢慢冷静下来，对林洛说：「是我表哥，婶婶那边的。」 林洛哦一声：「你叔叔的孩子？」 「不是。」许佳宁面无表情道，「是我婶婶的外甥，认的，不是亲的。」 林洛：「……」 关系这么复杂啊，一看就不是什么走得近的亲戚。得出这个结论后，林洛越发懒得理会曹彬了，低头继续玩手机。 对于女孩儿的怠慢，曹彬丝毫不以为意。他双手插着裤兜，吊儿郎当地看着许佳宁：「听说你过年没去给我姨和我姨夫拜年？」 「关你什么事？」许佳宁冷冷反问。 曹彬一笑：「行啊许佳宁，长本事了你，不是你求着他们的时候了。」 「再有本事也不如你。有你在，杨红跟前轮不到我孝敬。」 许佳宁说话甚少有这么刺人的时候，林洛听着有几分意外。感受了下两人之间暗流汹涌的氛围，她犹豫着是否要帮忙的时候，头一抬，看见季明远季老师过来了。 季明远也是刚看见许佳宁面前站了一个男的，见她脸色很是难看，他跟那边众人打了个招唿，走了过来。 「许佳宁，怎么回事？」 这一声，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 许佳宁一愣，连忙低眉顺眼地说：「不好意思，季老师。遇见一个熟人，聊了几句，耽误时间了。」 季明远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很是满意地点了下头：「赶紧去那边集合吧，就等你和林洛了。」 「是。」 许佳宁看也没看曹彬一眼，拉着林洛就走了。倒是季明远，慢了一步，留在后面向曹彬投去一眼。 曹彬本来还想喊许佳宁一声，对上男人的眼神，莫名一悚。 「你谁呀？」 他耍横般质问一句，季明远没说话，扫他一眼，离开了。 曹彬：「……」 这边，林城一行很快搭车离开了。曹彬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一个同伴小跑过来，找他：「曹哥，走不走，赵哥那边催了！」 曹彬不想走。 因为一直在外闯荡，他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也没见过许佳宁。好不容易在这里碰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想就这么放过。但赵哥那头得罪不起，刚那个男人仿佛也不是好惹的…… 曹彬啐一口痰，说：「走！」 * 林城一行这边，上了车以后，季明远才想起来问许佳宁刚那人是谁。 许佳宁心脏还在狂跳，过了会儿才答：「是我一个婶婶那边的干亲戚，我叫他表哥。」 这回轮到季明远惊讶了。 刚瞧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还以为那男人是来找事的，没想到竟有这层关系。一时间季明远有些费解，但觑见女孩儿的侧脸，就知道她不愿意多说，于是也就没再问了。 因为早在燕城的时候就跟秦城这边的相关部门通过气了，这次调研组在秦城的一应吃住出行，也都是秦城这边安排的。 入住的是当地一家很有特色的酒店。秦城接待组这边原本还想摆个接风宴，但调研组考虑到坐了一天的车众人都疲惫不堪，便婉拒了。一起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过晚饭后，就各自回了房。 许佳宁还是和林洛住一间，俩人回去之后铺上自备的床具就瘫到了床上。林洛一躺到床上就拿出了手机，早在车上的时候，她已经联繫上了韩扬。据韩扬说，他是手机掉进了水里才失联了那么久，一修好后赶紧就给林洛回拨了过来。林洛自然还要冷他一冷，但也没有坚持多久，刚在车上的时候，两人就聊得不亦乐乎了。 看着林洛对着手机屏幕傻笑不停的样子，许佳宁只觉得真好。哪怕韩扬在她眼里属于「齐大非偶」的一类人，但最起码此刻林洛的幸福，是真的。享受当下，也许就够了。 小腹还有一些疼，许佳宁喝了一杯热茶后，决定出门走走。 此时，已经快晚间九点了，酒店里依旧人来人往。许佳宁乘坐电梯来到二楼的一个便利店，正要进门，透过悬空看到了一楼大厅的季明远。 男人一只手臂上搭着外套，衬衣领口微松，闲适又自然地站在那里，在跟一个人聊天。眉眼间有些疲惫，但也略带一丝笑意，很显然，这场谈话是让他愉快的。 许佳宁看见他就走不动道了，站在那里出神般的凝望他。想起刚刚他在车站一脸警惕地盯着曹彬看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来。无论何时，这个男人都不曾让她失望，都在直接或者间接地维护着她脆弱的尊严和心灵。有时候她都有点讨厌他了，觉得他要是真的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就不要这样管着她，让她自生自灭。然而心底深处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不会的，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他。 许佳宁望着季明远，眼底泛起一抹潮湿。
第60页 * 季明远是不经意间看见了站在二楼扶手后的许佳宁。 他吃完饭原本就准备上去的，结果秦城接待组里有个年轻干部过来打招唿，说是以前在清大进修过mpa，上过他的一门课。年轻男人说起话来有条有理，很显然是工作认真又爱思考的人。这样的人最对季明远的口味，于是就留了下来跟他聊了起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粘在自己身上，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许佳宁。 女孩儿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在明亮的灯光下，衬着一张小脸煞是惨白。好在，面容还算平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季明远少有被她这么毫不掩饰看着的时候，以为她有什么事。正打算中断跟年轻男人的谈话的时候，女孩儿忽然沖他笑了。那笑容很甜，很暖。仿佛有万千星辰藏在那双眼睛后面，让他的世界一下子亮了。 季明远看的一怔，一时停在了那里。然而许佳宁却离开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推门进了身后的便利店。 季明远愣了许久的神，直到那个年轻干部唤他：「季老师，有什么事吗？」 季明远许久才回过神，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一瞬的恍惚。 「没事。」 他笑笑，若无其事地说。心中某处却是一动，久久不能安宁。 （上卷完） 基于前期良好的准备基础，调研开展的相当顺利。 在秦城民政局、卫计委的支持下，西大调研组走访了近百户失独家庭，发放了近三百份的有效调研问卷，对秦城失独家庭养老现状有了个一个总体上的了解。 因为时间紧迫，调研组的全体人员可以说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常常累的一天下来就只有一点吃饭的力气了，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还能分出心来跟男朋友吵架。这个人，当然就是小公主，林洛同学。 许佳宁跟她一个宿舍，常常深受其害，每每好不容易洗漱完瘫倒在床上的时候，林洛同学就躲在卫生间里开始了。两人甜甜蜜蜜的时候倒还好，就怕一个不对头开始吵架，届时林洛要是哭个没完，这晚她是别想睡了。 这天下午，难得提前完成调研任务，一行人早早地回了酒店。许佳宁回房间换了个衣服，见林洛躲在卫生间里还不出来，就上前敲了敲门。 「毛毛，柯老师说今晚卫计委那边安排有饭局，让咱们早点下楼去集合。你赶紧出来换衣服吧，别聊了。」 往常再不济林洛也会敷衍地应一声，但这回许佳宁等了许久，没见有动静。不得已，她拧开门进去，就见林洛坐在马桶上发呆。 「怎么了？」 她上前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林洛轻眨了下眼睫毛，就开始哭。 许佳宁心说这是又开始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安慰她的时候，石蕊发来一个消息，说有个包落在她这儿了，要过来取。 就这样的场面，哪里好让石蕊看到。许佳宁只好回覆说给她送过去，然后匆匆出了门。因为聊了一些调研相关的话题，在石蕊的房间里耽搁了一会儿，等回来再一看，林洛已经不在房间了。 许佳宁以为她是找地方跟韩扬吵架去了，一时就没太在意。然而等了将近十分钟，柯璟在群里催下楼的时候，她也有些急了，忙给林洛打电话。 可这人就是不接，电话里一直显示是忙音。许佳宁无奈，只好出门去找。 循着林洛可能去的地方，许佳宁找遍了，就是没找到这个人。眼瞧着都要将这个酒店掘地三尺了，柯璟也打来几个电话催，许佳宁有些慌了，不敢再瞒着，等到手机再度响起的时候，接通之后她说：「柯老师，林洛不见了。」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 「你说什么？」 一道清晰、低沉，熟悉的男声。是季明远的声音。 —————— 看到大家的许多猜测，我一直没说话。其实本文写的也算简单，大家没猜错，庄彦就是导致钟灵死亡的那个罪魁祸首。至于佳宁为什么会帮他隐瞒，以她对季老师的喜爱程度，真的可以说是万不得已了。所以大家别急，慢慢往后看吧，佳宁会是很好，很值得爱的一个人。至于这个曹彬，就是我说的本文最大的反派，哈哈。当然，下线也很快,emmmm。本章稍微拉了一下进度线，大家可以看出来，我重点就是写两人感情的。所以接下来不出五章，季老师就会认清自己的内心啦。 明天还是晚8:00更新哦。 第41章 绝望 听到季明远的声音，许佳宁一愣。 但很快，她说：「林洛不见了，找遍酒店也看不见人。」 「她不见之前有什么异常么？」 既不感到吃惊，也没问不见的原因，直接切入事实，不愧是季明远。但许佳宁为难了下，才说：「跟男朋友吵架算么？」 季明远短暂沉默了下：「等我。」 不一会儿，季明远就过来了。穿着一件颇为正式的衣服，显然是做好了去赴宴的准备。他的脚步要比往常快，但神情仍是从容不迫的。 「酒店都找遍了？她给你留消息了没有？」 季明远见面就问，许佳宁摇了摇头：「没有，我走之前她就心情不太好，回来之后就不见人影了。」 「走？你去哪儿？」
第61页 「石蕊师姐有个东西落在我这儿，我给她送了过去，在那儿逗留了几分钟。」 季明远沉吟几秒，指着她的手机说：「再给她打个电话。」 许佳宁按照他的指示办事，一分多钟后，她拿开手机，沖他摇了摇头：「还是不接。」 季明远微蹙眉头：「你跟我来。」 两人一起去了大厅门口，季明远让许佳宁调出一张林洛的照片，问其中一个保安有没有见到过她。好在，林洛长的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保安只看了一眼，就说：「刚出去了，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保安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季明远道了一声谢，就要往回走。许佳宁不解：「季老师？」 「耽搁这么久，林洛一定走远了，我去找辆车子来，咱们开着车去找。」 许佳宁：「……」 莫名心定了几分，她快步跟了上去。 * 很快，季明远就找了一辆车来。 是那晚跟他在一楼大厅一起聊天的那个年轻干部的车，今晚的饭局他也出席，听说季明远要借车，二话不说跟了过来。年轻干部叫周小山，听了林洛离开的方向，他说：「不用着急，那条路只通一个方向，周边岔路少，应该比较好找。」 许佳宁略略放了心，对季明远说：「谢谢您了季老师，我跟周科长去找就好，您去赴宴吧。」 女孩儿一脸不愿意耽误他事的表情，让季明远心情有些复杂。 「学生都走丢了，还去赴什么宴？」他没什么表情的说，「我已经跟柯老师说过了，让她带着调研组去吃饭。我陪着你们去找人。」 许佳宁倒没太惊讶，以为是柯璟拜託他的。只是他刚刚前面那句话是不是说的有些不太客气，万一让请客吃饭的听见了…… 许佳宁偷偷觑了周小山一眼，见他不太在意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很快上了车，季明远坐在副驾驶，总览道路两边。许佳宁坐在后排，一边向外张望着，一边给林洛电话微信qq连环轰炸。然而自始至终，她都不接。 许佳宁不由得有些恼了，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季明远忙里偷闲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动作，问：「她是为什么会跟韩扬吵架？」 托林洛天天念叨的福，现在整个调研组都知道她有男朋友了，且男朋友叫韩扬。 「我不知道。」许佳宁难得有些发愁，「他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谁知道都是为了些什么？」 女孩儿明显抱怨的语气，让车里一直有些紧张的氛围松弛了些许。 周小山笑一笑，说：「现在的学生真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 季明远也跟着笑了笑，透过后视镜，又瞧了许佳宁一眼。 这些天虽然一直在一起做项目，但因为进度太赶，他已经很久没能正经跟许佳宁说过几句话了。偶尔还会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个笑，心头犹如被人强塞进一团乱麻，有些理不清头绪。 他不是没见过许佳宁笑，但都是很轻很清的笑，像一杯恬淡的柠檬水，看着纯，带有一点淡淡的甜味。然而那晚的笑呢，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那是他见过她最甜的一次笑，但甜到极致了，却让人咂摸出了一丝苦味。渐渐地，这苦味积攒的多了，连带着人的心都跟着麻了。 他没见过她这样笑，其他人脸上仿佛也很少有。倒是他自己，在钟灵事件ptsd最严重的的时候，曾对着镜子那样笑过。他知道那是什么，是绝望。可一个年纪轻轻，正当最好年华的女孩儿，她哪里来的绝望呢？ 季明远不由又看向后面的女孩儿，叫了她一声：「许佳宁。」 许佳宁还在试图联繫林洛，在微信上不停地放着各种狠话和软话。听到季明远叫她，她双眼发直地看了过去，在后视镜里，与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撞个正着。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好看，只是多了些她看不太清楚的东西，一时间，让她的心蓦地漏了一拍。 「季老师？」 女孩儿调整好心绪，以疑问的眼神看过去，似是在问他叫她有何事。 季明远自然注意到了她刚刚那一丝失神，神色不变，他问：「这段时间还好么？」 许佳宁：「……」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这样问她？ 「挺好的。」 纵使相当莫名，许佳宁还是乖乖回答了。季明远没再说什么，嗯一声回过了头。 许佳宁再度莫名。这人，没头没尾地问这么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佳宁一时有些分神，而就在这时，微信进来一条消息，是林洛发过来的，告诉她自己身在何处。 许佳宁一怔，立刻拍了拍周小山的驾驶位：「xx酒吧，快！」 * 因为心情太糟，林洛在某点评软体上随便找了一家酒吧就杀了过去。 闷头喝了小半瓶之后，林洛赶紧心情平静了些许，拿出手机一看，无数个未接电话和语音消息，看的心一颤。自父母之后，还没人这么关心过自己的安危。感动之余，冷静下来的林洛也有一丝后怕，感觉自己仿佛惹了事。一想许佳宁那煞神一般的冷漠面孔，林洛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作妖，乖乖地把自己的地址发了过去，然后买了单，就去路边等她的到来。 许佳宁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个小可怜。穿着一件单薄的长款连衣裙，双手抱臂地站在冷风中，瑟瑟地发着抖，看见她过来了，先发制人，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小佳宁……」
第62页 不得不说，她这张脸还是很有欺骗性。许佳宁满腔的怒火就这么被浇灭了，头一次有种有火不能发的憋屈感。她叉着腰，站在原地，半晌，指着她说了一句：「你搞什么！」 林洛原本还有些装可怜的样子，听她这么一说，倒真有些难受了。一低头，眼泪就掉了出来。 许佳宁觉得不可置信，她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又哭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自觉地看了季明远一眼。 季明远看在现在，原本的几分担忧，统统化为了失笑。他是真没想到，一向待人礼貌有加的许佳宁，见到林洛第一句竟是指责。这说明，两人的关系应该处的比较近了。然而林洛到底是个小女生，而她也是个小女生，女生对女生，上来不应该是先安慰么，再不济也可以是边安慰边指责。谁知许佳宁竟是这样的反应。观这作风，倒是有几分像男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对任性发脾气的女朋友束手无措的男孩儿。 心里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滑稽，季明远拉回思绪，说：「好了，人找到就好，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一句话，解了两个人的围。 林洛赶紧上来牵住了许佳宁的手。许佳宁觉得有些意外，但最终还是没有松开。 * 周小山又开着车将他们三人送回了酒店。 此时时间尚早，就此去赴宴也来得及，但季明远却没再提这事，只是问她们要不要去酒店餐厅吃晚饭。俩人都不太有胃口，闻言便谢绝了。季明远也不再勉强，在二楼便利店买了些酸奶和三明治，让她们带着回房了。临走前，嘱咐了许佳宁一句：「不要再发火。」 许佳宁微窘地看了他一眼，有口难言。季明远看她这一幅憋屈样，竟笑了。许佳宁一愣，没说什么，接过东西，匆匆离开了。 * 许佳宁和林洛一起回了房。 一进门，林洛就在床上躺下了，长出了一口气，说累死了。许佳宁站在原地没动，回完了所有人关切的微信后，她在林洛床前站定，说：「先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洛当然知道许佳宁要同她说什么，立刻坐了起来，看着她，撒娇卖乖似的说了声对不起。这招她常用，尤其是在惹了祸之后。托她这张脸的福，通常对方听了之后，就跟她生不起气来了。 然而显然，这招在许佳宁这里不太适用，她听了之后神情并没有松动半分，林洛看在眼里，知道有些坏菜了。 「干嘛小佳宁，我都道歉了，你别那么严肃好不好。」 她试着去勾许佳宁的衣服，然而许佳宁却往后退了一步。林洛落了空，顿时就有些委屈。 「佳宁！」 许佳宁不为所动：「林洛，你应该知道，一开始并不是我主动要跟你一起的。是柯老师嘱咐我多带带你，所以一路以来我才这么照顾你，容忍你。对，就是容忍。」 「我知道你很喜欢韩扬，一天不跟他聊天就过不下去。我也知道情侣之间吵架是正常事。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现在是在调研，是别人花了钱请来工作的，不是请来任性耍小孩子脾气的，你明白吗？」 「如果你还是这样，那我只能跟柯老师换下房，让她来管你。或者，要么就送你回去。」 许佳宁说这话时的表情很平静，不像动怒的样子。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她决定不再容忍林洛了。 林洛没想到后果这样严重，一时都傻了。 小佳宁这是——要抛弃她？！ —————— 我们佳宁，除了性别外，其他可能真的跟直男没差。 大家总是担心日更的日子随时会结束，那么就说一下吧，从今天起，在没有特殊安排的情况下，我会尽量保持每日一更的（有事会提前请假）。开心吗？排面可以走起吗？ 如果有排面，我就开心地日更。如没有排面，那我就……丧丧地日更，希望大家有被威胁到（doge脸） 下章明晚6:00，ps：红包还在发哦，晚8点记得来领，么么哒。 第42章 纠缠 林洛许久没有说话，眼眶中渐渐又蓄满了泪水。 许佳宁心头有片刻的挣扎，但还是强按了下去，看着她，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好在，林洛这次没有哭起来。她擦了擦眼泪，一抬头，说：「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许佳宁不知道该怎么说。 追求爱情确实没有错，只是为了爱情将其他都置之不顾，这就有些偏激了，不是谁都能接受。许佳宁自以为自己已经够疯狂了，没想到林洛比她更甚。 「我不评论你的对错，我只是觉得……你得看场合。」沉默片刻，许佳宁泄了劲儿，有些干巴地说。 林洛又哭了，哭的很不像她。 「对不起，佳宁。真的对不起。」 许佳宁有时心硬，有时又很心软。 譬如此刻，看到林洛哭成这样，她哪里还不知道她是真心难受，也就没再往她心上扎针了。走过去，轻轻揽住她。 「毛毛，你对不起我们大家一次或许没什么，但你不能总是一直对不起你自己。这些天，我也是看着你跟韩扬过来的，吵过多少架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真的，就非他不可吗？」 不干涉别人的私事是许佳宁一直以来的原则，但到底也跟林洛处出来了情谊，纵使难言，她还是说了出来。
第63页 她以为以林洛对韩扬的喜爱，一定第一时间就斩钉截铁地回答她——非他不可。可林洛没有，她只是沉默，再沉默。 「佳宁，你想知道我跟韩扬的故事吗？」 许佳宁：「……」嘆了口气，「好。」 * 说起来，也不是多么惊天动地的相遇。 在大学里，一对男女的相识，除去各种偶遇外，掺杂着刻意人为因素的，也就那几样：同学介绍、社团活动、院系及班级活动、以及校级选修课…… 林洛和韩扬本科都是禹城大学的，一所虽然属性是211，但却是教育部直属，与工信部共建的，在通信技术学科领域执牛耳的重点大学。 林洛本科是管理学院的，韩扬本科也是学能动的，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学院，就连宿舍也分属东西不同两个区，之所以能够认识，还是缘于一次院系活动。 那是他们刚上大一的时候，快到年底了，管理学院林洛所在专业的两个班，决定跟能动学院环境工程专业的两个班搞一次联谊。具体是怎么将这两个专业扯到一起的，下面的人都不太清楚，等到大家都知道的时候，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就在12月31号的晚上。 林洛最初是不想去的。她对班级活动一向不热衷，除了本身性子懒散外，更多的是跟班里的人相处的一般。就比如这次活动，宿舍里另外三个人知道消息之后就回来商量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打扮。而一向自诩时尚时尚最时尚的她坐在那里，却无人理会，弄得她好生无趣。 当然，最后她还是去了，而且打扮的相当漂亮，一进到活动中心里面，就立刻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林洛不是没有感受到宿舍另外三个人，甚至班级其他女生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不是不喜欢我吗？我就让你们看看别人喜欢我的样子！ 不过，林洛很快就后悔了——她高估了能动学院的男生质量。巴拉来巴拉去没几个长得帅的，而且都土里土气的，舞不会跳，话也说的不利索。林洛很快就显得不耐烦，男生们感觉到了她的嫌弃，也就尽量不过来触碰霉头，于是活动还未过半，林洛跟前就要无人问津了。 原先嫉妒不屑她的女生很快发现了这一情况，在旁边偷偷指点嘲笑她。林洛有些受不了，站起来就要走的时候，一个男生过来了，想邀请她一起跳舞。这个男生倒是长的挺好，但林洛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因为她的脚崴了，没法忍痛跳舞。 她别别扭扭说出这一情况后，男生做恍然大悟状：「我说你这么漂亮怎么独自一人落单坐在这里，疼的很厉害么？要不要送你去看看？」 男生阳光帅气的笑，还有不加掩饰的关心，让林洛有些感动。更重要的是他刚刚那句恭维，不动声色地为她解了围，让她很有面子。林洛假装思考了下，很矜持地伸出了手，说：「好吧，你送我去校医院。」 当晚，男生不仅送了她去医院，还骑车送了她回宿舍。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别的时候，男生说她个子够高了，以后参加活动不要穿高跟鞋。林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直男懂什么，嘴上却说：168就够高了？你真没追求。 男生忽的就笑了：「够了啊，我182，咱两正好是最萌身高差。」 林洛自问自己也不是个好骗的人，但听到男生那句话，心蓦地就动了下，心想：这男生也怪有意思的。 * 这个男生就是韩扬。 此后，林洛就算跟韩扬认识了。不出两个月，两人就在一起了。 如林洛所想，韩扬确实很有趣，对她很好，很包容。在韩扬这里，林洛头一回感觉到被一个人喜欢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心想自己终于找对了人。然而林洛不知道的是，他可以对她很好，同样也可以这样对别人。 最开始意识到韩扬对男女之间的界限感不强是在一起一个月之后的事，对此林洛还自我安慰，说那些人都是他的朋友，对朋友好也是应该的。然而随着她对韩扬的感情越发深厚，她就越来越见不得他对其他女孩儿那么好了，两人开始因此闹别扭。 韩扬很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了女朋友以后就要跟其他女性朋友划清界限。虽然跟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打打闹闹，有时会显得不太有分寸，但他自认该守住的底线还是守住了的，从没有背叛过林洛。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揪住这点不放。 两人为此吵了不知多少次架，彼此也都妥协过，但依旧有矛盾。若是换做别人，实在受不了可能也就分手了。但林洛捨不得，韩扬也捨不得，于是就只好这么分分合合着。等到哪一天终有一个人坚持不住了，或许才能彻底分开。 * 许佳宁听了两人的故事，久久没有出声。 林洛在沉默片刻后，轻声问：「佳宁，你说我该怎么办？」 许佳宁也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对视片刻，她说：「如果我说分手，你会照做吗？」 林洛没有说话，眼眶迅速又红了。许佳宁明白了，无力地嘆了口气，她说：「不要想了，先洗个澡睡一觉吧。」 林洛擦去了眼泪，点了点头。 因为不放心，许佳宁一直在房间里陪着林洛。等她吃过东西，洗完澡，躺在床上彻底睡着了，她才长出一口气，一颗心落回了原位。
第64页 忽然就觉得房间里有些闷，确定林洛是真的睡熟了，她帮她把手机调了静音，披好衣服，带上房卡，出了门。 此时，柯璟他们已经赴完宴回来了，打电话来问林洛的情况。许佳宁不知季明远是怎么跟她说的，就说林洛身体不大舒服，所以才没去成。 好在，柯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她照顾好林洛，有什么事及时联繫。许佳宁应下了，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 * 此时此刻，酒店里依旧人来人往，许佳宁随便走了走后，乘坐电梯，上了顶层。 刚入住这家酒店的时候，秦城民政局负责接待的那个女干部就向他们介绍过，说酒店顶层有个观景台。在那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清远处的山岭。据说，有人还用望远镜看到过熊猫呢。众人听了都笑笑说有时间一定要上去看看，但这些天一直忙于调研，始终没腾出空来。 许佳宁推开顶层门的一剎那就感觉到这里的风很大，身上穿的衣服有些薄了。但她没有退却，裹了裹衣服，推门而入。 果如那个女干部所说，这里的视野极为宽阔，城市的万家灯光连成一片银河，仿佛被她踩在脚下。许佳宁试图去看清远处山岭的轮廓，但终究是太晚了，即便是有也被夜色吞没了，看不大清。 许佳宁没有动，任由夜风吹过，过了片刻，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 自跟林洛谈完之后，许佳宁的心情就有几分压抑。这压抑不光是因为林洛，更为她自己，还有钟灵——她忍不住想，一个人为了爱情，到底甘愿捨弃多少。 于林洛而言，尽管她不提，许佳宁也知道，她应该为韩扬改变了不少，以前的她，脾气可能更坏。 她为韩扬捨弃了自己的张扬与骄傲，韩扬为她也不得不变得更包容，同时也牺牲了一些交朋友的自由。可两人这样的付出又得到了什么？爱情？幸福？ 也不见得。 还有钟灵。她不知道她曾经有没有得到过爱情，可是她已经为此付出了整个生命。而那个男人呢，或许也将悔恨终生。 所以说，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有没有简简单单，且唾手可得的？目前她所知道的都好像太难太难了，包括她自己。 不。 许佳宁在心里默默否认最后那句话。 不包括她。 她有什么资格谈爱情呢？她连爱情的边儿都没摸到。 许佳宁苦笑一声，被风呛到，咳了几声就要走。而就在这时，有个人推开顶层的门，从外面进来了。 许佳宁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面孔。 「季老师。」 她喃喃叫着来人的名字。 —————— 林洛是个看似很幸福，但实际很缺爱的姑娘。韩扬的出现，仿佛就是她的救星，但其实这是劫。我忽然想，给她也安排一个大叔怎么样，囧哈哈哈哈。 明晚还是6:00，以后不出意外，都是这个时候哈。 祝大家五一假期快乐 第43章 放弃（收藏破万加更） 季明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佳宁，脚步一瞬间停在了那里。 他是从楼下健身房里直接上来的，而在此之前，他刚与周小山吃过饭。 原本，找完林洛回来，他是打算再赶去酒店赴宴的。然而周小山的车子突然出现了一点故障，两人修完之后已经有些晚了，便在酒店的餐厅简单吃了些。 这顿饭，吃的倒还算愉快，只是临结束的时候，周小山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他问他：「季老师，那个小许，以前是您的学生么？」 季明远不明所以，干脆就实话实说，承认了。没想到，周小山的表情忽然又变得欲言又止起来。季明远见状，就叫他有话直说。 话说到这个程度，周小山也就不遮掩了。本意，他不过就是为了提醒季明远一下，因为他发现这个男人，对那个名叫许佳宁的女学生，似乎有些不一般。 季明远听完周小山委婉表达出来的意思就愣住了。他是想说，自己对许佳宁有意思？ 也许是季明远的震惊太过明显，周小山面色平静地向他解释：「可能是我多想。但季老师，您看小许的眼神，确实有些特殊。如果您没那方面的意思，尽量还是不要让人误会的好。」 周小山是他在清大带过的mpa，那么对钟灵那件事应该是有所耳闻了，如此提醒他，定然是出于好意。但季明远却好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看许佳宁的眼神有些特殊？有这回事？ * 在跑步机上快跑的时候，季明远一直在脑子里回想，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许佳宁这个女孩儿不一样的。 从在酒店房间里被她拥住的那一刻？从在小镇对她说出「我也会去」的那一刻？从在老教授那里听到她或许是为了他来西大的那一刻？还是分别三个月后，重回林城见到她站在那里发呆的那一刻？ 亦或者，根本就是因为她而仓惶离开林城的那一刻。 是了，从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儿与想像中的不太一样。可那时的他是费尽心思和手段想要远离她的，又怎么会……对她有好感呢。 季明远觉得好笑，但脑子里关于许佳宁的一幕幕，却陡然清晰了起来。 那一日她对着他的绝望一笑，在小镇里她带着兔子耳护安静等在车前的渺小身影，那套老教授生日宴上穿着的淡紫色摇粒绒外套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以及三个月后第一眼就看出瘦了许多的纤细背影，是她，是她，都是她……
第65页 季明远忽然有些恍惚了，从跑步机上下来，喘着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他弯下腰，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 因为知道自己决计睡不着，他就任由电梯一直上行，来到了楼顶。结果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了绝对会想不到的人，许佳宁。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几近陌生的面孔，季明远一时没有说话。 * 许佳宁也被季明远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看着男人平静的有些反常的脸，她问：「季老师，你怎么上来了？」 季明远过了会儿才回答她：「睡不着，上来看看夜景。」 说出这句话，季明远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方才看见许佳宁的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瞬的恍惚，以为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冷静下来才明白，两人出现在这里，不过都是巧合。哪怕，这巧合来的如此不合时宜。 心里的大石落下，季明远表情恢復如常。 「你怎么也在这？」 「我也睡不着，所以上来看看。」 女孩儿的脸色在黑夜中显得分外白净，有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也撩动了他的心。 季明远又是一顿，须臾，才轻点了下头，走到了一旁。 许佳宁落在后面，倒是有些犹豫了——她这走还是不走？ 原地纠结了片刻，她又站回了原处，与季明远相距不到两米。 *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相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这座仍有些陌生的城市的夜景。 这场景，让许佳宁想起了分别三个月后，在林城大酒店与他重逢的场景。那个午后，他们也是这样站在会议室外的露台，同样的疏远，同样的一言不发。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大概有半年多了吧，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境况仍是丝毫未改。不知不觉的，许佳宁的心里，有些绝望。 一旁的季明远，此时此刻心里也有些乱。本来是上来透透气的，没想到又遇见了不该见的人，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走，有些刻意。可留下，又要说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似乎不能看到这个女孩儿。一见到她，周小山的话，就涌上了心头。 季明远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离开。然而不等他想好藉口，就听许佳宁忽然问道。 「季老师，如果当初表白的时候你不是我的老师。那你会接受我吗？」 季明远：「……」 * 季明远的心跳速度骤增，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然而许佳宁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唯一不同的是，兴许带有一丝茫然。 季明远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会的。即便当初他不是她的老师，被她那样表白，也不会答应她。因为，那时的他对她，绝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其他想法。 这是季明远脑海中第一时间涌现出的答案，如果放在以往，他或许就答了。只是今日，莫名的就有些说不出口。 「我应该不会答应你的。」良久，他说，「只是或许不会那么快离开林城了。」 终究开始诚实地回答了她。毕竟这是他曾经最真实的想法，时至今日，他也不想骗她。这毫无意义。 许佳宁听完之后，恍惚了片刻，忽然笑了。 「季老师，我曾经说过不会打扰你。但其实，我还是让你感到困扰了吧。」 季明远：「……」 季明远没有说话，因为依旧是不想骗她。他确实有些受打扰，但很长一段时间，他其实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男人的沉默，在许佳宁看来就是默认了。 心里头忽然有些难受，她强压了下，说：「季老师，对不起。」 季明远觉得今晚的许佳宁有些反常，难不成，也是受了什么刺激。 「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他忽然有些不想谈，「夜里风大，回房间吧。明天就要去禹城，最好不要感冒。」 许佳宁点了点头，但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 季明远有些莫名，但停在了那里，没有催她。两人之间，忽然就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 许佳宁觉得自己跟林洛其实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很少被善待的人，总是忍不住贪恋别人给自己的一点好。殊不知，这种贪恋对别人而言也是一种负担。有些人很潇洒，说不要就不要。有些人勉强接受了，也会渐渐变得无法应对。像她们这样缺爱的人，除非另一半对她们有着无限的包容，否则所有的交往，最终只能以痛苦收场。 林洛和韩扬还在这场痛苦的漩涡中纠结，但季明远是聪明的，他一开始就离得远远的，在绝对安全的地带，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许佳宁不会就此指责他的。他是对的，是应该的。她真庆幸他的头脑无比清醒，杜绝了她任何伤害他的可能。如果因为她的肆意而造成他的不幸，这会让她比自己被心爱的人拒绝难过一百倍。许佳宁忽然很感激，感激自己喜欢上的是季明远这样一个冷静理智的人。 「季老师，你肯定会幸福的。你会有善报。」 说完这句话，许佳宁就先一步离开了。季明远迟了几秒，才跟了上去。 * 下去的时候，电梯里又进来几个人。 季明远原本想问问许佳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见此境况，无法开口了。
第66页 两人一起站在轿厢的最后面，透过轿门反光的镜面，季明远看到许佳宁的脸，仍是一脸平静，这让他稍稍放心。转而，又有些疑惑，总觉得她说的那句话有别的意思。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电梯停在许佳宁所在的那一楼层，她先一步出去了。没想到，季明远也跟了出来。 「季老师？」 冷静下来的许佳宁，已经能够从容面对季明远。她看着跟着自己出来的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 季明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自觉地跟出来，但已成既定事实，索性就不再去考虑这个问题。他看着许佳宁，说：「许佳宁，我今晚心情有些乱，有些话，也许说的不太合适。」 许佳宁似是思索了一番，才说：「您今晚总共就说了那么几句话，您指的，是哪一句呀？」 女孩儿说着，竟笑了笑，微微有些狡黠的样子。 季明远一时竟被问住，看着她，无言以对。 许佳宁慢慢地不笑了，指着不远处的电梯，说：「季老师，一会儿电梯就上来了，您也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女孩儿说着，脸上顺带着流露出一丝疲惫来。季明远回过神来，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就说：「好，你早些休息。」 电梯再一次停在了这个楼层，季明远进入电梯，随着轿门关闭，渐渐消失在许佳宁的视野内。 许佳宁看着他离开，等到电梯再一次上行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住了似的，蹲了下去，双臂环住了腿。 * 季明远回到房间的时候，里面一片黑暗。房卡插入几秒后，所有的灯才骤然亮起。 尽管这次他的房间是秦城这边安排的，但因为前来的男士人数为奇数，他仍是一个人住一间。感受着房间前所未有的寂静，季明远在门口停留片刻，才换了鞋，走入房内。 忽然，裤袋里的手机嗡鸣了下，季明远取出，看屏幕是成小珂发来的消息——又是不知道打哪儿看来的低级段子。懒得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摁灭了手机，随手扔到了一旁，然后在床沿坐了下来。 这一晚，真的是过得大起大落，以至于回想起来，竟有种什么也没发生的空虚之感。然而真的什么也没有吗？临离开观景台时，女孩儿的那句话又闯入脑海。 「你肯定会幸福的，你会有善报。」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明远陷入深思。 * 忽然，手机又响了。 季明远不想看，甚至隐约有些烦躁。然而这回发消息的不是成小珂了，而是许佳宁。 季明远看着这个名字，手指一动，点开了屏幕。 佳宁：季老师，忘了跟您说了，我跟柯老师那边说的林洛身体不舒服才没有去赴宴。希望您那边不要说漏啊，谢谢您。 佳宁：老师晚安。 季明远：「……」 忽然，有种泄气之感。连带着刚刚匆匆点开手机来看的动作也显出几分滑稽来。 季明远沉默片刻，再度点开屏幕，回了一个字。 mingyuanj：好。 —————— 感谢大家。明天还是晚6:00 第44章 劫持 这晚，许佳宁睡得很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下一片青紫。 林洛看在眼里有些诧异——明明昨晚心情不好的是她，怎么小佳宁反倒比她还狼狈？ 许佳宁勉强笑笑，没有解释。 两个女孩儿收拾齐整之后，就下楼去吃饭了。在餐厅里遇到柯璟一行，免不了又要被询问一番。好在，昨晚许佳宁已经跟林洛提前通过气，答对下来，没有露馅。 一行人快吃完饭的时候，季明远才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 「季老师，你吃过饭了？」 季明远鼻樑上架着一个眼镜，一身全黑的休闲装束，看起来格外有范儿。闻言，他笑笑说：「不太饿，在房间里喝了杯咖啡。」 「你胃不是不太好么，怎么空腹喝咖啡？」 「偶尔喝喝无妨。」季明远说着，抬腕看了下表，「时间快到了，我先上车。」 「好，我们马上就来。」 季明远点了下头，随即离开。期间除了跟柯璟对视，视线没有往别处偏半分。许佳宁如坐针毡，等他走了，才松懈了下来。一时间，心头有些杂乱。 * 因为今天的时间非常紧张，所有人吃过了早饭后，就匆匆收拾好东西，上了秦城民政局派来的车。 在许佳宁的连环夺命催下，她和林洛是最早赶到车上的，然而等她一打开车门，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车上仍旧只有季明远一个人。 不知是有什么工作在赶，一大早季明远已经打开电脑在工作了。听到开门声他微微抬了抬头，见是她们，表情寻常地打了个招唿：「来了？」 许佳宁是有些意外的。 刚刚季明远在餐厅的目不斜视，在她看来是有几分对她的不满在的。毕竟昨晚她对他还是有些不敬，言语间或许让他有几分尴尬。 然而此时此刻季明远又恢復了往常惯有的姿态，离她不近不远的，倒叫许佳宁有些恍惚，仿佛刚刚的一切暗流涌动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吧，她那点小花招，在他面前算得了什么呢？恐怕都不值当看入眼，更遑论动气呢。
第67页 许佳宁安慰自己不要多想。毕竟，她已经打算不再对他有想法了。很难，但她会努力做到。 季明远感受着许佳宁在他的前排落座，原本在键盘上不停敲击的手，就这样滞在了半空。眼睛忽然有些发涩，他摘下眼睛，用手捏了捏眉间。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可以轻易看见他眼下的一片阴影。跟许佳宁一样，他昨晚也没有睡好。 经过近半夜的思考，季明远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的心肠，不如他想像的那般硬。 或许是被一开始决绝离开林城的处理方式麻痹了神经，让他以为自己跟许佳宁之间有了足够安全的距离，所以后续在接触的时候，他放软了姿态，丢掉了该有的警惕。 如果换做是别的女人，这是决计不可能发生的事。然而这个人，是许佳宁。倒并非是她有多么特殊，只是她到底曾经是他的学生，而且她是那么的优秀。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曾经短暂相处的两个月里，他非常欣赏她，并且对她寄予了一些期望。 饶是他后来就那么走了，看似相当无情。但其实他的心里就不曾有过一丝遗憾么？不，实则是相当遗憾。尤其是得知她在他走后过的并不好。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放弃这样一个优秀学生的不甘，他终究没忍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一些分寸外的事。这固然是为了她好，可也渐渐模煳他当初离开林城的初衷——非但没有及时断掉许佳宁对他的念头，连他都在这个泥淖里越陷越深了，以至于旁人都误会，他对许佳宁有了什么想法。 * 旁观者清，这个道理季明远虽不是笃信，也有知道是有其存在的意义的。所以在听完周小山的话后，他认真的反省了自己。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在这件事上处理的可能确实有不当之处，但对于许佳宁，他依旧是把自己当做师长的。至于为什么昨晚会那么恍惚，仿佛被人扒了现行一般，或许是确实有那么一刻，他真有点儿心猿意马吧。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优秀的女孩子，谁人都欣赏。有时错把欣赏当喜欢，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过去一幕幕太多，要细究已经不可能。重要的是，把握好以后。以后，万不可再走错。 季明远忽然就觉得很可笑。 已经不是毛头小子的年纪了，居然还会有这么心虚的时候。真的是…… 许佳宁。 目光落在前排女孩儿乌亮的黑髮上，季明远出神片刻，再一眨眼时，神色已恢復了惯常的从容。 * 等到众人到齐之后，这辆中巴准时启程。 今天是调研组一行在秦城的最后一天，完成最后一个案例访谈后，即将搭乘城际高铁前往下一站——禹城。 这一次的案例访谈，对象是一对刚失去独生子没多久的夫妇。两人均已中年，每月仅靠微薄的工资生活，除去基本的生活开支外，还有大项的医疗支出，用于治疗各种中老年疾病。本来这个家庭已经足够拮据，独生子的离世更是让这一情况雪上加霜。 车子抵达这姓宋的一家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一行人商量过后，只派了柯璟、季明远和许佳宁三人，随同民政局的领导上去。这一安排是考虑到夫妇二人刚刚丧子不久，怕见人太多受到刺激。可以说面对受访对象，调研组一行的态度是再谨慎不过了，然而等他们到了这对夫妇家里后，发现情况远比他们想像的糟。 这家的独生子已经逝去一个多月了，然而家里仍跟一个冷窖似的，毫无生气。众人进门之后，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随行的民政局领导叫了这家的妻子一声，才唤回了一点反应。然而丈夫却始终在屋里，听说调研组一行的来意后，更是关上了房门。 到这一步，众人心中都瞭然，今天这个访谈是不好做了。秉承着基本的科研和道德素养，柯璟问了宋母几个问题。宋母要么不说，要么就是哭的说不下去。都说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但看到如是场景，众人心里也是相当不好受。勉强进行了半个小时，柯璟尴尬一笑，对随行的民政局领导说：「郝科长，要不就这样吧，我看她状态实在是差，今天就不採了。他们的情况，也托你们多照顾一下。」 郝科长应下，又安慰了宋母一番，众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里屋的房门开了，宋父出来了，说：「郝科长，我之前反应的问题，你们什么时候给我解决一下？」 郝科长一愣，面色有些僵硬道：「老宋，这件事不是已经有定论了吗，怎么你们还在纠结这事？」 「定论，什么定论！我儿子平白无故没了，一句突发疾病就把我打发了？」 「这——」郝科长语塞半天，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他说，「这样吧，等明天你跟我上城西分局去一趟，让他们把尸检报告给你看，行了吧？不是我说老宋，事情到了这步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但你不能钻进死胡同不出来，这让您儿子走的也不安心，您说是不是？」 「我怎么样你不用管，要想让我儿子走的安心，就要查明他的死因。我没那么好煳弄。」 老宋很是倔强，郝科长也很是无奈，摇了摇头，他护着调研组一行离开了。 在下行的电梯里，季明远问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郝科长起初还不愿意说，架不住这些是上面交代要好好招待的人，便如实相告了。
第68页 「老宋的儿子上上个月犯了点儿小事被送进看守所去了，结果一天夜里，突发疾病去世了。后来调查的结果是急性心梗，但老宋不接受，说儿子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病。他怀疑是儿子在里面挨打了，受不住了才过去了。你说，这让人怎么跟他解释去？」 郝科长苦笑地一摊手，却发现面前三人都是一脸沉思的表情，仿佛也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郝科长顿时急了，「唉，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吧，是真的。法医尸检小宋心脏上真的有毛病，也许是精神压力过大，也许是早有徵兆。总之，就这么去了。」 郝科长说的诚恳，众人渐渐也就信了。 「家里只有这一个倚靠，要是身患重病走了，父母还能有个心理准备。现在这样，确实有些突然。」沉默片刻后，季明远轻声道。 「可不是这个理么？不是有句话叫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么，突发疾病，车祸，随便一个可能就能要了人的命。」 郝科长兀自感嘆着，季明远听了，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旁的许佳宁一眼。在他印象里，许佳宁的父母似乎也是车祸走的，不知她听了这个，会不会难受？ * 许佳宁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她正在翻包，在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她忽然对柯璟说：「柯老师，我的录音笔好像是忘在楼上了。」 为防有漏掉的信息，每次访谈和座谈都会用录音笔记录全程。刚是许佳宁一直拿着的，临走时因为出了老宋那一个小岔子，一个恍惚，就忘了收走了。 都知道这里面放有重要资料，即便有备份，柯璟脸色还是一变，说：「快上楼去取吧，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许佳宁见众人已经出了轿厢，立马按电梯上行。根本不给大家多说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向这边走过来的季明远。 看着电梯已经往上走，季明远微微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剩下两人一起回了车上。 * 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大家都轻松了许多。但听说了宋氏夫妇的遭遇，都是一阵唏嘘，纷纷谈论起自己听说过的最离奇的死法。 话题没多久就歪了，季明远也就没参与其中，靠在那里假寐养神。忽然感觉到身边有动静，睁开眼一看，是石蕊坐了过来。 「季老师，忙不忙，问您个事。」 石蕊挤出一个极谄媚的笑，季明远自觉没什么好事，但还是松了口：「说。」 「那个，我最近想给小佳宁介绍对象。您说，介绍一个什么样的好？」 季明远花了一分钟消化了一下这句问话中的重点，又花了三十秒，想出了自己答覆：「你要给许佳宁介绍对象？」 「对啊，小佳宁生活多枯燥啊，跟个苦行僧似的。给她介绍个对象，帮她丰富一下私人生活嘛。」 季明远不知该如何评价石蕊这种急当媒婆的心理，要知道她自己还单身呢，不会先给自己张罗么？季明远一下子就觉得石蕊这姑娘的脑子不太好使，极短促的一笑，说：「既然是给许佳宁介绍的，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她？」 「小佳宁脸皮薄嘛，问她她肯定不说，只会叫我少操心。翁老师那边，我觉得她肯定不关心这个。所以想来想去，只有问您了。您不是带过她两个月嘛，多少会了解一些她的喜好吧？」 季明远还真被问住了。了解，是了解一些，只是怎么开口呢？让她照着自己这种类型的给许佳宁找？ 设想了一下这种场景，他心里头觉得起腻。他没法想像，另外一个自己，跟许佳宁处对象会是什么样。甚至这个念头刚起，就觉得疯魔。 「说话做事要有科学依据，我带过她就该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压下心头的种种，他装作不耐烦地打发石蕊，「去去去，边儿去，不要打扰我休息。」 石蕊哪是那么好撵的，闻言就要跟他掰扯一番。话还没出口，就听一旁林洛忽然说道：「季老师，佳宁是去取录音笔了么？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她这一问，众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季明远睁开眼，取出手机一看，就进来一通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许佳宁」三个字，众人都不说话了。 等到季明远接完电话，众人脸色更差。 许佳宁在电话那头说：「季老师，你们能上来一下么，我这里遇到点儿麻烦。」 顿了下，「我被劫持了。」 —————— 套路虽俗，好用就行~下一章，请欣赏我们季老师的自打脸~明晚6:00见 第45章 受伤 许佳宁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异样——宋父仿佛刚跟谁大吵了一架似的，面色泛红，坐在那里不住地喘着粗气。 她也不好多问，拿了录音笔，向宋母道过谢后，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宋父忽然站起来了，叫了她一声。说有事要跟她说，让她跟他进来一下。 这个在许佳宁的意料之外，她愣了一下，看向宋母。 宋母显然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要干什么，但她隐约察觉到了不对，想要阻拦。 宋父喝止住了她，而后对许佳宁说：「我有个材料忘记给郝科长了，你帮我带给他吧，顺带有些事，我要给你交代一下。」 这个请求有些古怪，许佳宁想了想，说：「刚郝科长说明天要带您去城西分局，等他来了您再给他也是一样的。您要实在着急，我可以给我们的人打个电话，郝科长就在下面，让他上来一趟也行。」
第69页 许佳宁说着就要拿出手机，不想宋父腿脚格外麻利地沖了过来，一把把她的手机打掉了。 许佳宁惊了，还来不及去捡手机，就被一片袭人的冰凉逼上了脖颈。她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那是刀片。 比她反应更大的，是宋母：「你疯啦，你要干什么！」 宋父看着面前女孩儿一脸惊恐的表情，手也在打哆嗦。他的表情闪过一丝痛苦，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孩子，你别乱动，我我不想伤你。等会儿办完事了，我亲自向你赔罪，要杀要剐随你。但现在，叔求你帮帮我！」宋父说着，对妻子一喝，「把她的手机拾起来！」 宋母被丈夫的一系列举动惊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被丈夫一喝，她回过神来，一脸急切：「你拿刀干什么，放开她！」 宋父不理，只管呵斥她：「把手机给我拿过来！」 宋母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无能为力，只好把手机捡起来，递了过来。 宋父接过，又转手给了许佳宁：「给你们的人打电话，让他们上来。还有郝科长，让他们一起上来！」 许佳宁心里已经明白，宋父此举意欲为何。就凭宋父不断在颤抖的手，她断定他不是常做坏事的人。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轻易妄动。 「叔叔，您这样是没用的……」 她试图跟他讲道理，却被宋父打断：「有用没用，试了才知道。事到如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儿子死了，我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就这样活着，还不如一把死了算了！但我不能白死，我得弄个清楚，弄个明白！别废话，快点儿打！」 宋父又把刀子一逼，许佳宁没有办法，不得不打电话。而通话记录里拍在第一位的，正是季明远。 * 楼下车里的众人，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彻底炸开了锅。 最愤怒的是郝科长：「这个老宋，他瞎搞什么？！」一拳重重地击打在了座椅上，疼的他的眉骨抽了抽。 柯璟也很生气，但她比郝科长要冷静一些：「咱们这就上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伤害到佳宁。」 柯璟说完就去看季明远，却发现他坐在那里没有动。一脸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季老师？」 她叫了他一声，就见他抬起头来。 「上去是要上去，但不能就这么直接上去。」他说着，看向郝科长，「先报警。」 郝科长愣了一下，「这，有这个必要么？」 他是了解老宋的，肯定是一时脑抽犯下了这个错误。若是报警，是不是就把事情搞大了？ 「很有必要。小宋的死，关押他的看守所最清楚。如果有必要的话，请他们来一个人。郝科长，我明白你或许跟老宋本人有交情。但我们却要站在学生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要保证她的安危，就要以防万一。」 季明远的表情很是平静，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郝科长也觉得到了这个关头，不能再犹豫了。万一真出了事，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不敢再多想，他连忙去打电话。之后，跟着季明远一起上去了。 柯璟原本也想跟着，碍于是女同志，留下来照顾剩下的学生了。 * 两个人面色沉重地上了楼，结果宋家比他们想像的好进，门半掩着，根本就是等他们进去。 郝科长一进门就看到宋父把刀片逼在许佳宁脖子上的场景，一时头大。 「老宋，你这是干什么呀！犯的什么昏啊！不是说了明天让你跟我去城西分局看尸检报告么，你这样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宋父抵着墙角，表情戒备地看着郝科长和季明远，「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吧，可你们是怎么回答我的？尸检报告？我不用看都知道上面说的是什么！我要听真话，我要知道我儿子到底怎么死的！」 「真话已经告诉你了呀，没别的，你儿子就是有病，他是病死了……」 郝科长还在苦口婆心地跟宋父讲道理，但季明远已经注意到，许佳宁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整个人也在发抖。显然是受到惊吓了。 「你要讨个说法可以，但你把她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 季明远忽然打断郝科长的絮絮叨叨，十分冷静地道。 他是想要藉此搅乱宋父的神智，好趁机从他手下救回许佳宁。然而他却低估了一个拥有着强烈决心追究儿子死因的父亲，宋父只犹豫了一秒，说：「不行！」 他说：「她比你好控制，就是她了。而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我就是想要个说法，想要个真话！」 这个心力交瘁的父亲，此时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他既然保证「绝对不会伤害许佳宁」，那么此时的威胁又有什么意义？ 季明远的面色冷了几分，脚步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宋父察觉到，立马用胳膊勒住许佳宁的脖子，说：「你别动，你站在那里别动！」 刀剑无眼，季明远真的不敢再动了。而就在这时，在宋父钳制下的许佳宁，发出了一丝呻吟。原来不知何时，宋父的刀子不小心划了一下，竟割破了许佳宁的皮肤。 看到流出来的一行血珠，众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宋父，他圆睁着眼，有些意外：「这、这这……」 他还没「这」出来个所以然，就听季明远呵斥他道：「你伤着她了！」
第70页 「我没，我没有！」宋父一时慌了，要去替许佳宁擦血。手刚碰上去，就听许佳宁说。 「别碰我！」她的声音有种虚弱至极的尖利，「我有病，会传染！」 宋父乍然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孩子，你——」 「宋叔叔，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明白你的苦衷，但是，但是——」 许佳宁说着，一副马上要晕过去的样子。宋父彻底乱了阵脚，拿着刀片的手就是一松。季明远看准时机，迅速上前，不过几下就缴了他的械。没等宋父反应过来，刀已经被人夺了过去，一把扔进了垃圾桶里。而许佳宁这个人，也就季明远拉了过去，被他抱在了怀里。 宋父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许佳宁清晰却决绝的眼神，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你，你骗我！」 看着宋父回过神来一脸空洞的表情，许佳宁心头闪过几分不忍。动了动唇就要说话，就听头顶上方传出一道低沉却有力的男声。 「是你在自欺欺人。」 「宋先生，你想要真相，但不能用别人的安危当代价！」 宋父怔愣片刻，彻底崩溃了，一把蹲在了原地。 「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 此时此刻，一直消无声息躲在角落里的宋母，颤抖着过来，攥住了季明远的衣角；「领导，领导，都怪我啊。刚你们下楼之后，是我骂他怪他，跟他吵了一架，他气不过，冲动之下才这么干的。领导，真的都怪我啊，不怪他……」 女人哭的涕泗横流，显然是后悔至极的样子。 季明远心有怒气，但见状也不好再发了，把这里交给郝科长，他抱起许佳宁下了楼。 楼下，车里的众人见许佳宁出来了，都纷纷围了上来。 「佳宁，你没事儿吧？」林洛沖在最前面，握着她的手，眼睛都红了。 许佳宁现下手脚发软，但还是强撑着，笑了笑，说：「没事，真的没事……」 「呀，你这里都流血了，你受伤了！」 石蕊发现了她的伤口，惊诧喊道，上手就要去碰。结果被季明远拦住了，扔给她一个医药包。 「里面有消毒片和创可贴，简单处理下。」 许佳宁看到医药包上的「急救」字样，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季明远道谢，便连忙向他说了声谢谢。季明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其中情绪晦暗不明。许佳宁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觉，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呜哇呜哇地开了几个闪着警示灯的车。 警察来了。 * 因为这一阵子都在跟老宋打交道，主管这个案件的李警官一下车，就去找一旁的郝科长，想跟他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郝科长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用手帕擦了擦，指了指斜前方，说：「那俩是当事人，你问他们去吧。」 李警官抬眸一看，不远处站了个一身黑衣的男子。阴沉的天色下，男人面容冷鸷。 —————— 啊，预估错误，要下章才能跟表白。明晚6:00见啦 第46章 确认 李警官莫名一悚，回过头问郝科长，这人是谁。 郝科长：「上面来的调研组，都是知识分子。这位——」他指着季明远说，「中管院研究员。」 * 季明远没有留意到李警官的注视，等石蕊给许佳宁包扎好了，他走上前，问：「疼不疼？」 许佳宁脸色已经苍白，但整个人已经从方才的突发事件中缓过来了：「没事，只是一个小伤口。」 其实这个伤口，是许佳宁自己故意磨着刀片边缘划破的，目的就为了迷惑宋父。她看出来了，宋父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是真的没想伤她。利用这一「弱点」来反攻，搅乱他的思维，从而达到脱身的目的，应该是对彼此伤害最小的办法。让许佳宁没想到的是，她不过是稍微向季明远递了个眼色，他就立刻反应过来，跟自己打配合。后面要不是他身手利落地将她拽过来，顺便夺了宋父的刀，恐怕计划也不能那么顺利。 想到这儿，许佳宁再一次跟他道谢：「季老师，刚才真的多亏你了。」 女孩儿明显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强撑着跟他道歉的模样，季明远看了很不舒服：「我应该的，你用不着老说谢。」 许佳宁：「……」 怎么感觉她一说谢，他就很不高兴呢。 心头有些疑惑，不等她想明白，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 「你就是小许吧？」 男人问她，在得到肯定答覆后，自我介绍道，「我是一直负责处理老宋这个案件的李警官，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造成惊吓了，万分抱歉。」 许佳宁摇了摇头，说：「没关系，都是意外。」顿了下，「你们会怎么处理他？」 「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秉公执法的。」 李警官严肃保证道，许佳宁看在心里，感觉竟有些复杂。 宋父得到惩戒是应该的，但一想到这背后的种种缘由，又觉得事情不该到这种地步。 许佳宁不知道该怎么说，正矛盾至极的时候，听身旁的男人道：「宋先生挟持小许一事，应该跟他追究儿子死因这件事分开处理，互不影响吧？」
第71页 季明远这一问，不仅李警官一愣，连过来围观的郝科长也有些意外。 刚刚季明远坚持要报警的时候，他心里还犯了嘀咕，心想知识分子真的是太爱较真了。可一上去看到那场景，他真是大出了一身冷汗，人啊，被逼急的时候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现在听他这么问，显然是有为老宋说话的意思，担心公安局怕麻烦把老宋儿子那件事和稀泥。虽然知道他是基于实事求是的立场，但心里还是颇为撼动。一时没忍住，郝科长就对李警官说：「是啊，老李。他那个事儿到底怎么处理，你们局里有没有章程？」 李警官也挺无奈的。 本来在押的犯人出了事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家属还为这事儿一直在闹，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已经连续一个月没睡过安生觉了，头都快愁秃了。可这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局里刚开过专题会，已经有决议了。但还得看宋家这边接不接受，毕竟这事儿我们也……」李警官摊摊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霉，真的是倒霉。 郝科长自然明白他的潜台词，也就跟着嘆了口气，看了就季明远一眼。 季明远没再说什么：「先处理眼前这件事吧。」 李警官哎一声，手一挥带着手下就要上楼。季明远看着他们走远，才回过头对众人说，让大家等一等。 众人应了声，都回到了车上。只有许佳宁还在一旁站着，没有动。 「怎么？」季明远问她。 许佳宁笑一笑，说没事。 她是真没想到，刚刚他那么生气，还会为宋父说话。可转念一想，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作风。也是她……控制不住喜欢他的理由。 * 因为事情的经过和结果都很清楚，没多久李警官就带着宋父下来了。宋母也需要到警察局一趟，跟在后面抹着泪。 看到他们一出来就下了车的许佳宁，宋父满心忏悔，向她鞠了个躬。许佳宁也不能说毫无芥蒂，但也不愿再给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增添太大的心理压力，于是就没有移开目光，站在那里生生受了。 宋父这才心安了，跟着李警官走了。 因为是案件直接当事人，许佳宁也跟着去了趟派出所，作了笔录。等这一切处理结束，原定坐着前往禹城的车早已开走了。柯璟不得不感嘆，真的是老天留人。 「接下来怎么办，季老师？」站在派出所门口，她问季明远。 「刚已经跟郝科长商量好了，一会儿回酒店。今天大家都受了惊，休整一天，明天再去禹城。」 「也好，主要是佳宁。」柯璟说着，去看许佳宁的脖颈，「早知道跟你一起上去了，也省的有这回事。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脖子上留了疤，该多遗憾啊。」 许佳宁正在安慰同样受到惊吓的林洛，听到柯璟的话，她笑一笑说：「没关系的柯老师，伤口不深，不会留疤的。」 「那也得小心，他那刀片干不干净，有没有生锈，要不要打针破伤风？」 柯璟越说眉头皱的越紧，许佳宁失笑，正要安慰她，听一旁的季明远说：「以防万一，还是打一针吧。」 许佳宁：「……」 季明远又补充：「我陪你去。」 * 敲定了这件事后，众人先回了酒店。 本来柯璟想好好给许佳宁压下惊，但碍于众人精神紧张了一上午，这会儿都有些颓了，便作罢。 吃过午饭，众人都回房间休息了。而许佳宁和季明远，则出了酒店，准备去医院。 「季老师，这伤口不深，应该没事的。您也累了一上午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没了柯璟在场，许佳宁向季明远求情道，谁知他竟不为所动。 「打了针再回来休息吧，我问过郝科长了，附近就有家医院。」顿了下，他又说，「放心，我查过了，不是很疼。」 许佳宁：「……」 她不是怕打针疼…… 好吧，她听说打破伤风针都要做皮试，那个应该会疼的吧。更重要的是，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季明远相处了。仿佛打从她被救下之后，他就有些不对劲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了。 前方，季明远的背影已经走远，去拦车了。 许佳宁挣扎无果，只得跟了上去。 * 因为是中午，医院里人还算少。 许佳宁很快就把针给打了，不如想像的痛。医生让她观察几分钟，于是她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交费回来的季明远。 很快，季明远回来了，看她坐在那里，面色有些苍白，便问道：「怎么样？」 「打过了，还好，医生说要观察一下再走。」 「也好，那就等等。」季明远说着，在一旁坐下了。 许佳宁看着他手里拿的缴费单，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声谢。在她看来这是礼貌问题，可在季明远看来，仿佛是件很令人生气的事？ 许佳宁由衷地不懂了。 「季老师……」 她试探着开口，只是叫了他一声，就被他堵回来了。 「你要是要说谢就免了。」 许佳宁：「……」 忽然就感到委屈——她今天好歹也算是受到了惊吓，他不说安慰她，也用不着对她这么不客气吧。可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资格从他那里得到怜惜呢？哪怕是一点点？
第72页 知道自己矫情的旧毛病又犯了，许佳宁立刻让自己冷静。 * 季明远能感受到许佳宁的沉默，心中也有些后悔方才的口不择言。但要问此时此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确切地说，从接到许佳宁电话那一刻起，他的神智都被捲入了一个莫名的漩涡。一边要想着救她，一边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焦急、焦虑、挂心。 作为曾经的学生，他有这种情绪也是正常的。但来的太过汹涌，就让他感觉出不对来了——他是不是过分在乎许佳宁了？ 早上在车上，他刚刚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结果不到一小时，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季明远知道他没法骗自己了，那些不自觉走向她的脚步，望向她的眼神，内心深处冒出的那些与她有关的念头，都说明他已经无法对这个女孩儿做到无动于衷了。 这个说法已经算客气了。他觉得，她已经开始在牵动他的神经了，且他还无法反抗。 可这代表了什么？这难道就是喜欢？ 季明远试图去回想当初跟迟飒在一起时的感觉，久久没有头绪。 * 如果可以，季明远万万不想迈开这一步。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已经不由他控制了。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看向许佳宁。 「许佳宁，我接下来要说一番话，希望你听了不要觉得惊讶。」 许佳宁刚冷静下来，听到这句，情绪又有些波动了。她微抿住唇，说：「您说。」 季明远沉默几秒。 「我以前之所以拒绝你的仰慕，除了想让你好好学习之外，确实也是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这是为师者的基本道德基准，我需固守。」 「但现在，我的想法可能已经改变了。」 「我或许应该也对你产生了感情，很汗颜，但这是事实。」 「我不能确定这就是你要的回应，但许佳宁，我不能再骗你，这就是我目前的真实所想。」 许佳宁：「……」 仿佛耳边乍然想起一阵阵轰鸣声，许佳宁许久都处在一种恍惚之中。等她想明白季明远的话，她刷的一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季明远几乎是摒着一口气说完的上述一番话，看她的反应，终于感觉到一丝唐突来。但事已至此，无路可退。 「如果你不再需要我的回应，那么这番话就当我没说。但如果你还坚持当初所想，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季明远站起来，直视许佳宁，「让我彻底想清楚。」 「如果确定是你要的，那么我会答应你。」 —————— 这——算表白不？哈哈 明晚6:00见。 第47章 万一 许佳宁：「……」 许佳宁从没想过，有一天季明远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内心的震盪犹如原子核裂变般勐烈，她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定力，才稳住了自己，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季老师，您不必这样……」许佳宁艰难开口，说一句都要停很久，「我说过不会再打扰您，您没必要这样施捨我……」 是的，施捨。除此之外，许佳宁不作他想。 季明远没想到许佳宁会这么想，无言片刻，他再次开口。 「我知道这番话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是许佳宁——」他刻意地停顿了下，引的许佳宁不得不与他对视，「在你心目中，我已经慷慨大方到拿自己的感情来做施捨了么？」 许佳宁：「……」 许佳宁语塞，久久说不出话来。 季明远看着这样的话，忽然就笑了。 「好了，我说过我需要时间。你要真想拒绝我，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他拍拍她的肩膀，说，「坐下吧，再观察一会儿，没问题我们就回去。」 此刻的季明远，就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包袱似的，整个人都松泛了不少，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可许佳宁那里能做到那么冷静，原地呆立了好一会儿，在季明远的再一次示意下，才恍恍惚惚地在长椅上坐下。 看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她真的有种冲动，想掐自己一下——这不是在做梦吧？ *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 季明远一直将许佳宁送到她所在的楼层，在房门前停下后，许佳宁转眸看着他。 「进去吧，今天多休息一会儿，什么也不要多想。」 怎么可能不多想呢。 许佳宁心里苦笑，面上却很顺从地应：「好，麻烦季老师您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说完这话，许佳宁心里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又跟他客气了。 好在，季明远此刻已经习惯，闻言只看了她一眼，说：「好。」 许佳宁先进了门，等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再打开门看时，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的呆，许佳宁简单洗漱之后，回到了床上。 林洛睡觉向来有喜欢将窗帘拉的严丝合缝的习惯，此时房间里幽然寂静，正是适合睡觉的好氛围。然而许佳宁躺在床上，却久久睡不着。 这一天过的太大起大落了，可要说所有的事加起来，都没有季明远对她说出的那一番话带来的震撼多。因为深受林洛的事影响，她已经决定慢慢放弃对季明远的这种喜欢了。可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对她「产生了感情」。如果他不是施捨，如果他不是认真的，那么她该怎么办？
第73页 坚持原计划放弃他，还是不死心地再抱有最有一丝希望，等他的最终答案？ 许佳宁忽然发现，当初一腔孤勇地向他表白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他万一要是答应了她，她该如何与他相处。可见在她的内心深处，或许从来都不曾奢望过能够拥有那一刻。如今真的有可能来了，她反倒害怕了，怕自己会因为过分缺爱，而向他要的越来越多。万一有一天，他也会承受不住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不如就不要开始。 * 许佳宁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最终终于感到一丝疲惫。 算了。也许这不过是他的一时冲动，想明白之后，或许就会跟她说清楚。而到时，她也不会再烦恼这些问题了。 算是终于想出了一点点办法——交给时间，许佳宁合上眼，睡了过去。 * 第二天，调研组一行人出发前往禹城。 尽管迟了一天，但对调研工作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跟在秦城一样，禹城之行也是由当地民政局和卫计委全程接待的，不可谓不省力。而且由于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和节奏，也不像刚到秦城时那样不适了，各项工作驾轻就熟，效率也高了很多。 出于对许佳宁的照顾，刚开始几天柯璟并没有给她安排工作，只让她在一旁打下手。然而许佳宁还是主动要求加入调研队伍，因为怕自己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出乎意料的，禹城之行并不像她想的有种说破之后的尴尬。相反，季明远依旧如初，淡定自若的样子，让她感觉好受了许多。 但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偶尔的眼神交汇，都在提醒着许佳宁，他正在整理对她的感情，并且最终会有一个答案。这种秘密进行的且只有他们两个能感受到的涌动，让许佳宁感到心脏骤然加速的同时，也不禁开始去反思——他对她的这种关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可能，在她还暗自神伤的时候，这一切就有了苗头？ 反思的结果，总是喜忧参半。确切地说，是忧的多。许佳宁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因为他对她的「特殊关注」而感到不安，这让她哭笑不得。可就这么放弃么？许佳宁思来想去，还是捨不得，原因也很简单——万一呢？ 万一她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万一的万一，她的人生会拥有一个奇蹟呢？ 因为这小得可怜的可能性，她固执地让自己立于危崖边，等待一个具有宣判性质的答案。 * 除去这点纠结，整个禹城之行还是很愉快的。因为工作效率提高了很多，大家的空闲时间也多了起来，可以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时不时地放松一下了。 按理说，在这样的出差途中，闲下来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打打牌玩玩狼人杀就算是不错的娱乐消遣了。然而这一次随行来了一个小玩主林洛，一切就变得不太一样。 林洛本科就是在禹城大学读的，四年下来可以说对这个城市相当熟悉，吃喝玩乐也无一不通。许佳宁早就料到她来到这儿以后一定会有节目，只是没想到，头一个提上日程的，竟会是同学聚会。 如林洛先前所言，她本科时人缘可以说是极差，平时对于班级活动也是非常不上心。这样的一个情况，怎么还会有人邀请她参加同学聚会呢？许佳宁满怀好奇地了解了一下，顿时有些明白了——此次聚会的组织和参与者，大多是男生。 林洛是脾气差，但她皮相好啊。所以当她看到本科群里同学们商量聚会时，不小心透露出自己来禹城调研的消息后，立刻就有人来约了——都是男生，且还不止一个。 对于林洛在男性群体里的行情，许佳宁还是很有信心的，是以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感到意外。让她不解的是林洛的态度，明明不是爱凑这种热闹的人，为什么还要答应去？尤其是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性质的聚会，她身为有男朋友的人，怎么可能是真的感兴趣。 许佳宁怕她一时答应了又反悔，下来之后提醒了她一下，没想到林洛却表现出一副相当积极且兴致勃勃的样子。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用意，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去的。」 「佳宁，我想通了，我确实不是非韩扬不可，之所以跟他这么耗着，就是因为见过的男人太少了。所以啊，我得去开开眼界去。」 林洛说这话是让许佳宁放心的，没想到后者听完之后更担心了。 「你别不是跟韩扬在赌气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林洛刚洗完澡在擦头，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接着，嘴角撇出一抹很不屑的笑。 「他算什么，我犯得着跟他赌气。我又不是打算单身到老的，多认识几个人不好呀？」 好是好，但既然是同学聚会，肯定都是老熟人了。既然之前就没能瞧上，能保证这次就跟哪一个看对眼了？ 许佳宁想了想，问：「你们这次都有谁来？」 「本科班长跟他的几个舍友。据说还有几个同事，都一起来。他们毕业后都校招进了一个网际网路大厂开在禹城的分公司，据说里面好多名牌高校来的，我让他们带过来认识认识。」 原来如此。 若是这样，许佳宁也就瞭然了。 她是怕林洛乱来，但一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多认识几个人确实没什么不好，有同班同学坐镇，应该也出不了事。
第74页 * 放下心来之后，许佳宁就专心忙着自己的事。 除了季明远之外，此次禹城之行还有一件让她挂心的，那就是临来前张薇託付给她的找人那件事。通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朝夕相处，她已经跟禹城民政局配合他们调研的工作人员渐渐熟悉了，便向其中一个打听了张薇要找的那对名叫窦涛魏亚萍的夫妇的消息。很幸运，禹城民政局去年刚录取的一个年轻小伙前段时间整理过相关档案，对这对夫妇有印象。听说她在找他们，便答应为她联络。许佳宁万分惊喜，好生道了谢。 这件事有了着落之后，许佳宁才算完全安下心来。就在这个时候，林洛又来骚扰她了。事由有些出乎许佳宁的预料——林洛让她陪她参加同学聚会！ —————— 嗯，因为是一旦在一起就不会再放手的关系，所以需要再磨一磨，才能彻底在一起。就让我们季老师煎熬一阵子吧，哈哈。以后不说更新时间了，不出意外，都是每晚6:00.只早不晚。 佳宁：下一章去见识一下其他男孩儿，说不定就不会在季某人这棵树上吊死了。 季某人：去吧，去了你就会发现，还是我好。 佳宁：……你不要太自恋。 第48章 艷色 起因是距离聚会不到两天的这个晚上，当天的任务早早结束，空出来一整晚的时间，林洛就让她陪她逛街，说是买参加同学聚会的衣服。 打扮的光鲜亮丽出现在同学面前，这种仪式感许佳宁很是理解，纵使跑了一天很累，还是随着她一起去了。可令许佳宁不解的是，林洛不光给自己买，还要帮她看——见着有合适的，就要招唿她过去试。 许佳宁觉得麻烦，拒绝道：「我又不去同学会，用不着买。带的衣服够穿。」 「谁说你不去了？」林洛反问道，「我已经通知我们班长了，说会带个同学过去。」 许佳宁挂回衣服的手顿在那里：「……那个同学是我？」 林洛笑眯眯：「不然还能有谁？」 许佳宁：「……林毛毛，你下次替我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徵求下我的意见？」 「哎好好好，我错了嘛。」林洛积极认错，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她，「那你去不去？」 「还是不去了，有点尴尬。」 「怎么会尴尬了，我也不是全都认识，就当交几个朋友了。再说了，你二十三了，不用找男朋友的哦？」 许佳宁：「……」莫名想起季明远，脸一红。 林洛看在眼里，乘胜追击：「跟我一起去。」 * 往后两天，许佳宁依旧负隅顽抗。最后实在耐不住林洛的折磨，答应前去。 其实林洛的话还是点醒了她，让她产生了一点小想法，那就是想去试试跟其他男生接触，看会如何。如果—她是说如果—季明远最后的答案仍是不答应她，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再缠着他。到时候，她是就这么孤独终老，还是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 许佳宁其实是倾向前者的，但有外婆林从芳在，她或许不得不选后者。许佳宁从未对自己的婚姻有过任何设想，但正如林洛所说，她今年二十三了，过不了几年就要面对这个问题。与其被动，不如早做准备——当然，近几年她依旧是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不妨碍她去了解一下男人这种生物。 * 同学聚会定在周末晚上，正好这天调研工作全部结束，林洛早早地跟柯璟请好了假，就拽着许佳宁回房间准备。 轮到自己身上了，许佳宁又觉得追求仪式感是件麻烦事。洗澡、吹头、换衣服和化妆，一套工序下来，差不多得一个半小时。女人的时间，荒废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全部结束之后，林洛对着镜子照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感慨道：「真好看。」 这不仅是自己在臭美，更多，是在评价许佳宁。林洛从来不知道，许佳宁化了妆会这么漂亮。 许佳宁还在适应穿上身的这条的裙子，桑棉绸的质地，黑色打底，布满了浅色碎花。要说这个样子她还是喜欢的，就是款式太过外放。不仅胸前做了褶皱收紧设计，而且还是个大方领，胸脯一下子露出了一大片。许佳宁只看了镜子一眼，就觉得不行，要换。 「不行！」林洛摁住她「作恶」的手，恨铁不成钢地眼神看着她，「你也太古板了吧，现在已经入夏了，穿小吊带上街的都有，你这个算什么呀！」说着一把拉着她到镜前，「你自己来看，多好看呀！」 许佳宁一眼就被胸前那一片白扎了眼，脸有些泛红。 林洛也注意到了，啧啧感嘆：「我还没发现，原来你比我还要白一个度。小佳宁，你也太会长了吧。」 说着一撩她耳边的碎发。 「去。」 许佳宁不好意思地笑着推了林洛一下，看回镜中的自己。几分钟后，她说：「真要这么夸张么？感觉都不像我了。」 「这还叫夸张，很普通了好不好？你也就是没扎耳洞，我原本还准备一对耳环要你带上呢！」 林洛说着，向她晃了晃手里的碎钻耳环，那blingbling闪瞎人眼的样子，让许佳宁赶紧讨饶：「你快放过我吧。」 林洛难得见她这样拘束的样子，嘻嘻笑了几声，拿起一个小包塞她手里，说：「出发！」 *
第75页 因为两人去的地方较远，林洛提前叫了车。可出来的时机不对，这会儿已经赶上了下班的晚高峰，那车被堵在路上了，要等会儿才能过来。 林洛不住看手机，表情有些急。许佳宁安慰她说：「不急，时间还早，可以等一会儿。」 林洛没说话，只是闷头跟人发消息，许佳宁无奈，只得百无聊赖地向左右张望。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 季明远正在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成小珂，他从燕城飞禹城来玩儿，得知季明远也在这边，就指使着他去机场接他。 季明远颇感无语，直接就是懒得搭理。那头也知道自己摆不了这个谱，退一步，约他在外面见个面。季明远很不明白成小珂为什么非要在这儿跟他见上一面，但对方已然很卑微，他也就没再拒绝了。 因为没有汽车代步，他提前在打车软体上叫了辆计程车，等车差不多过来，他才从房间出门。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大厅里人来人往。 季明远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隔着旋转门，看到了一道细瘦纤长的身影。 一开始，他没认出那是许佳宁——或者说，是不太确定那是许佳宁，直到他看到一旁的林洛——能跟林洛一起的，也就她了。 女孩儿难得的穿了一身长裙，斜挎了一个小包。及肩的长髮被松松挽起，露出白皙的后脖颈。季明远看在眼里，不由想起从燕城往秦城的动车上的那一幕。不小心触碰到肌肤时那种柔腻的感觉，仿佛仍停留在指尖。 季明远脚步微顿了下，才继续往前走，而就在这时，那道身影转过了身。 如果说先前的一瞥只能触发他某些难忘的记忆，那么眼前这一幕，让季明远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女孩儿平素白净的脸上施了淡淡的妆容，原本就秀气的五官越发分明，立于远处时，有种朦胧清丽的美。可也不全然都是这般素淡的，那涂了鲜亮口红的唇，仿若一笔点睛，瞬间改变了她原有的学生气，使得整个人都明艷亮眼了起来。若是眼神再凛冽几分，颇有几分高冷美人的味道。 季明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一时竟分不清是这张脸更抓人，还是那白晃晃的前胸。而待他从这股恍惚中回过神来，季明远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她穿成这样，是要去干什么？ * 许佳宁看见季明远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躲。 可没等她来得及动作，季明远已经快步隔着门走到了面前。许佳宁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唿：「季老师。」 季明远又上下扫视她一眼，盯得她都有些不自然了，才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林洛还在那里埋头聊天，许佳宁指望不上她，只能自己回答：「陪林洛去参加同学聚会。」 季明远一阵沉默。 他自己也是参加过无数次同学聚会的人，大概明白这种派对的性质。尽管大部分都是指着重温同学情去的，可不是还有种说法，叫「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么？关键，她许佳宁本科也不是跟林洛一个学校的，去参加这种聚会，有什么意义？ 肯定是林洛缠着她去的。但，也得要她自己答应。 心情一时难言，季明远过了几秒，才说：「在哪儿？你们怎么过去？」 「市中心一家叫玫里的餐厅，林洛叫了车。」 许佳宁说着，就听林洛一声大叫：「佳宁，车来了。」 一辆白色比亚迪停在台阶下，林洛沖司机比了个手势，就来招唿许佳宁。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看见季明远。 「季老师，您也要出去啊！叫车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不用了。」季明远凝视许佳宁几秒，转移视线，「我的车来了，你们也赶紧走吧。」 说完，沖林洛一颔首，先一步离开了。 林洛后知后觉地跟季明远说了声再见，去拉许佳宁。 许佳宁没动，看着季明远远去的背影有些怔愣——怎么感觉他有些欲言又止呢？ * 季明远搭乘出租，很快来到了跟成小珂约好的酒吧。进去的时候，后者正坐在那里喝闷酒，见到他一抬手：「老季，这里。」 季明远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谢绝了两三个侍者的问候，悠悠然地走到了成小珂所在的卡座。 「怎么突然跑禹城来了？」 「听说季老师在这边调研民生大事，特地赶过来慰问慰问，怎么，不欢迎呀？」成小珂招唿着侍者给季明远点酒，随口调侃道。 季明远翻了翻酒单，没什么喝酒的兴致，就随便点了一杯。交还给侍者后，他正眼看了成小珂一眼：「说人话。」 成小珂：「……」 成小珂挠了挠头，忸怩了会儿，说：「我有林詹的消息了。」 季明远原本在查看邮箱，听到这话，抬起了头：「他在哪儿？」下一秒明白过来，「在禹城？」 「嗯，据说组了个乐队，一直在一家主题餐厅里演出。听说唱了有半年多了。」 季明远琢磨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问：「那你怎么想？」 「我？」成小珂一指自己，憨笑，「我能怎么着啊？我、我也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还能怎么着啊……人记不记得我还是一回事呢。」 声音越说越低，明显还带着点儿怨气。
第76页 季明远明白了，说：「既然如此，那你回燕城吧，没有必要来这里。」 「别啊」成小珂急了，「我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呗。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季明远一眯眼，心里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清楚地很。 果然，成小珂谄媚一笑，哪里还有往日自诩成小爷的风采。 「季老师，您陪我走一趟呗。」 季明远：「……」 季明远喝一口酒，说：「小珂，你自己想死，还得拉个垫背的？」 成小珂不说话了，表情一脸灰。 季明远知道他多半是在卖惨，但也知道他是真心难办。想起那人刚走时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季明远心有不忍了，在心里嘆口气，说：「那家餐厅在哪儿？」 「离这儿不远，叫玫里餐厅！」 玫里…… 莫名觉得这个餐厅名字耳熟。等季明远想起来的时候，微微一挑眉。 —————— 作者：季老师，您心理活动有点多哦…… 季老师（一脸不爽）：……你可以闭嘴了。 第49章 对比 许佳宁和林洛这边，因为路上堵车，赶到玫里的时候，已经迟到了约一刻钟。对此，还在路上的时候许佳宁就有些不安，主要受邀人林洛反倒比她还坐得住。 到了之后，林洛向班长林奇道了个歉。林奇很是不在意的一挥手，其他人也附和，说等女士是应该的。趁人不注意，林洛得意地向许佳宁眨眨眼，那意思是没事。许佳宁颇感无语，倒也没再说什么。 * 几番寒暄过后，一行人落座，招唿侍者点菜。等待上菜的时候，众人就很热闹地聊了起来。 在座的早就知道林洛会带一个同学来，还以为会跟她一样是个娇小姐，没想到来的会是如此甜冷的一个妹子。没错，甜冷，又甜又冷。乍一看妹子很漂亮，可观她的行为举止，却有一点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有耐不住想跟她打招唿的，一触及她的眼神，就忍不住有些退缩。 许佳宁还不知她在众人心目中已经成为了这样的形象，她在心里正后悔呢。当初听林洛说是同学会，她总以为还会有班里其他女生也过来。没想到，居然只有她们两个！而到场的男生有八个，二对八，这也太惊悚了点儿吧。 趁大家不注意，许佳宁偷偷附在林洛耳边，低语道：「怎么只有咱们两个女生，其他人呢？」 林洛今天的形象是难得的正经，优雅中带着点儿高冷，又显出一番平易近人的样子，使她整个人的风格都有些怪异。听到许佳宁的问话，她说：「大概是听说我来，就又都不来了吧。」 许佳宁：「……」 还能说什么，只能低低一声嘆息。 林洛听了直笑：「别嘆气呀，打起精神，今天来的人不少，可以看看有没有你相中的。就坐你对面那个，我见他目光不住地往你身上瞟呢。」 许佳宁闻言，看了对面那男生一眼。 男生五官也算端正，戴着一幅厚底眼镜，一副憨厚相，让许佳宁不自觉地想起了同门的孙同。心中微微有了好感，她沖那人笑了笑。那男生也注意到了许佳宁的目光，还以为是自己的偷瞄被她发现了呢，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许佳宁直接对他一笑。 男生微愣了下，也回了一笑，胆子也大了些：「佳宁同学也是西大管院的？不知道研究哪个领域？」 学术问题，这个许佳宁擅长，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听一个男生说：「孙霄，哪有你这么聊天的。问研究领域？你会不会勾搭妹子？」 说话的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林奇。林班长嘲笑完孙霄，见他脸微有点红，又把目光转向许佳宁。 许佳宁早在被他抢白的时候就有些无语，听到他后续又说出「勾搭」的字眼，心中微微不悦。他或许是想表达自己的狂放不羁，但对于女孩儿而言，这其实是有些不尊重的。可显然他不觉得，还试图撩她。许佳宁觉得反感，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假装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 被无视了，林奇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他又看向一旁的林洛。 「公主殿下，您的守护骑士呢？您来禹城微服私访，怎么没见他跟着鞍前马后啊？」 对着林洛，林奇照旧油腔滑调。 林洛早在聚会刚开始的时候就觉得无聊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手机，此刻听林奇提及韩扬，眉眼一僵，有些不耐烦： 「想对我鞍前马后的多了，我就非他不可？」 「那是那是，可以前你俩不好的跟个连体婴似的么，怎么这会儿提起他又不高兴了？怎么的，闹别扭了？」 以前林洛在禹大管院也算是院花级别的存在，院里不少男生对自家院花被外院的韩扬摘走颇有微词。听到两人疑似闹矛盾，都挺感兴趣地看了过来。 然而林洛却是不说话了。她最近确实跟韩扬吵架了，原因跟这次聚会也有关系。不知是谁把她要参加同学聚会的消息告诉了韩扬，听说来的男生多，韩扬大男子主义病犯了，就不让她来。两人为此已经在微信上吵了好几架了，就先前等车的时候，韩扬还一直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 想起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林洛心中暗恨，嘴上也就没了把门。 「没工夫跟他闹别扭。他谁啊，别在我面前提他！」
第77页 这一句话，放的狠意十足，众人不由噤声，面面相觑之后，很自觉地谈论起别的话题。 * 一帮男生聚在一起，除了游戏和工作，谈论最多的，就是女生。一开始，因为有林洛和许佳宁在，他们还收敛着。眼见着是撩女无门，就慢慢没了顾忌。尤其是林奇，大放身边人的隐私，说某某同学交了女朋友，还没领证就怀了之类的。其他人听了，纷纷感慨「卧槽」，有说这个同学牛x的，也有人使坏问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一个站在女朋友角度，关心她的。 要说，一帮男生谈论这个话题，想不起来关心女方也正常。甚至刚刚他们的打趣，也谈不上有多大恶意。可许佳宁就觉得很失望，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真正的做到对女性的尊重的。尤其是在当今高校对这方面的教育普及缺失的情况下，很多男生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如是，这就越显得一个能够从思想意识上将女性摆在平等地位，尊重她们的人有多么可贵。这样的人许佳宁就认识一个，那就是季明远。 还记得去年刚到他门下的时候，有一天要去找他签字，正逢一个副教授过来向他借人去调研，得知他的学生是女生，就说不要了。季明远当时没说话，颇为潇洒地在她表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后，才开口道：「你别小瞧我这个学生，真要放出去，不比你手下任何一个宝贝疙瘩差。」 那位年轻副教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打圆场似地说：「这么厉害？那你借给我吧，我试试。」 季明远这会儿倒傲娇起来了，只两字：不借。 借也是他，不借也是他，倒真叫人哭笑不得了。可笑过之后，心里只感到熨帖。他在维护她的自尊，她知道。 * 许佳宁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又想起季明远了，不禁脸上一热。 也无心在这里听他们插科打诨了，一旁林洛也不知在跟谁狂发信息，许佳宁感到有些无聊，就藉口上卫生间，透透气。 玫里是禹城近两年新开的一家餐厅，没半年就攀升到了某点评软体上口碑前十之列，每天光顾者众。许佳宁一路走过去，觉得这个餐厅确实设计装潢的很有格调，如果不是因为这一餐过于诡异，她应该会很享受。可现在，只能找地儿躲躲了。 许佳宁上完卫生间出来，走了半道，才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因为餐厅是对称的设计，她是从左边走进来的，出来时因为一时的分神，走了右边的通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许佳宁正要往回走，忽听一道尖利的男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我已经找到这儿了，你还躲着我？怎么着，你是想证明你有范儿，还是想特么说我下贱？」 一个身穿一套白色潮流服饰的高个儿男孩儿揪着一个一身黑的男人出现在了前方，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颇有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架势。许佳宁见状犹豫了下，没敢走，躲在了一扇门口。 那个黑衣男孩儿要比白衣男孩儿高一头，被这么质问也不生气，只是微垂着眼，表情挺平和地看着他：「你误会了，小珂。我犯不着躲你。我跟你无仇无怨的，躲你干什么？」 「无仇无怨？」白衣男孩儿咬牙切齿地重复了遍这四个字，「无仇无怨你不接我电话删我微信，换了号也不告诉我，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讯？」 「那你说我不走，留在燕城能干什么？」黑衣男孩儿反问，「别的不说，我要真做点什么，你受得住么？」 「你——」白衣男孩儿有点儿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说，「林詹，你别这样，我一直拿你当兄弟！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黑衣男孩儿听到这话，静静地凝视成小珂几眼，忽而笑了：「小珂，你说的对，我也知道你一直拿我当兄弟。可我这人贪心啊，我不光想当你兄弟。」 话说到这儿，不光成小珂愣住，许佳宁也愣住了。 原本以为两人是要打架的，可看到这里不太像啊。难不成，是一对闹翻了的好兄弟在吵架？ 心里微微有了预判，许佳宁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可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听到那白衣男孩儿带着哭腔喊了句：「林詹，你别逼我！」 说完，那男孩儿就蹲了下去，仿佛是真哭了。那黑衣男孩儿也面露出一丝痛苦，跟着弯下腰，将白衣男孩儿抱进了怀里。紧接着低下头，吻了他头顶一下。 许佳宁看到这儿都惊了。这是、这是什么场面？ 因为太过震惊，许佳宁一时呆在了原地。那个黑衣男孩儿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微抬头，就要向这边看过来。许佳宁意识到不好，转身就跑走了，因为太过匆忙，在转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 许佳宁匆匆道歉，一抬头看清撞的人，愣着了。 「季老师？」她惊叫出声。 —————— 成小珂这个设定，不是图新鲜。是觉得他就是个该拥有这么一份爱情的人。不会细写哈。 下一章，请看我们季老师表演吃醋大法。八男二女，emmm…… 话说，我是第一次在咪咕连载，每次都看到大家说我更新的少。其实，每章都是3000+呀。跟某江日更差不多字数。难道现在都流行爆更吗？我out了？ 第50章 极值
第78页 季明远看到许佳宁也是一怔，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拽着转身向后走了。 季明远：「……」 俩人一直快步走出了老远，等到终于觉得安全之后，许佳宁松开了季明远。 因为过于紧张，许佳宁的心跳极快。站在那里平復了许久，等到终于舒缓下来之后，她又察觉出一丝不对来。一抬头，季明远正在一旁看着她。 许佳宁一怔，慌忙站直，跟他打招唿：「季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季明远看着她的脸通红通红的，许久目光才移开。 「一个朋友来禹城玩儿，知道我在这儿，约我见一面。」特意没提成小珂来找人的事儿，毕竟属于个人隐私。 许佳宁哦一声，一时无言。 其实心里还是好奇的，禹城这么大，怎么他跟朋友见面也约在了玫里。隐约有些猜测，但许佳宁怕自作多情，不敢往那上头想。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季明远主动开口道：「今晚玩儿的还算高兴？」 许佳宁：「……还好。」 其实一点儿也不好。但那种尴尬情景，怎么能说的出口呢？ 未免显得这回答太敷衍，许佳宁沖季明远笑了下，结果就见这人不说话了，只一味地瞅着她，带着点儿审视的意味。忽然有什么闪过脑中，电光火石间，许佳宁明白了过来，心咯噔一跳。 「季老师，您都看见了？」 怎么可能看不见！整个餐厅最显眼的一桌，谁进来都忍不住看两眼。二女八男，这算哪门子的同学聚会？ 面前的女孩儿犹如一只刚煮熟的虾子，整张脸都红的滚烫。季明远看在眼里，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玩儿的高兴就好。」 没忍住，又来了这么一句。果然，又见许佳宁侷促了一些。 也是被季明远问了才想起来，她现在跟他……关系有些复杂。他还在那边梳理对她的感情，答案尚不明晰，而她这边就跑来参加这种别有用心的同学会。怎么看，怎么显得无情。虽说两人现在什么也没有，但……反正就是尴尬，很尴尬。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他们此刻尚处于感情晦暗期，季明远收敛了一下心中的不悦情绪，问道：「刚跑什么？」 「没什么，刚看到两个人在争执，不便多留，所以就赶紧离开了。」 经歷了一番情绪涨落，此刻许佳宁心气平静了许多，也不觉得刚才看到的有多么惊世骇俗了。此时此刻，她内心更多的是懊恼，懊恼答应前来参加这个聚会。 季明远哪里还能看不出来，一时间也有些后悔方才的意气用事和促狭。不过就是一场带有一点点暧昧意味的同学聚会，他同她计较这个做什么？这学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么？要真是那么随便就被拐走，他当初也就不至于为她大费周章了，凭白显得他没用。 心气顺了许多，季明远清了清嗓，说：「还要回去么？」 这是问她是否还会回到那场聚会中去。 许佳宁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意思，我刚就是逃出来的。」 季明远眉头一挑，唇边带了点儿笑，说：「那陪我坐坐吧。」 许佳宁：「……那您朋友呢？」不是跟朋友有约么？怎么会—— 「他这会儿估计正忙，顾不上我。」 如果没猜错的话，刚许佳宁看到的正在争执的两人，很大可能就是成小珂和林詹。知道这两人得有的可磨，他也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怎么样？」看到许佳宁还在犹豫，季明远又问道。 许佳宁轻咬唇，望进男人乌黑清亮的眸子里，终于点了点头，答应了。 * 两人去了吧檯附近的卡座，距离用餐区稍远一些，伴随着舞台上主场歌手的低低吟唱，氛围很好。 两人刚刚落座，就有侍者送来了菜单。季明远没什么胃口，方才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垫补，这会儿就只要了一杯酒。把点单用的pad递给许佳宁，见她在酒单页面流连，提前声明：「你点杯果汁喝吧。」 许佳宁一懵，以为他是觉得自己不能喝酒，便解释道：「我可以喝酒的。」 「我知道。」季明远说，「但最好还是别喝。」 许佳宁：「……为什么？」刚她还在心里夸他是最尊重女性的人，怎么转眼就干涉起她喝酒这样的事了？ 「你说呢？」 季明远平静反问，目光却别有意味，许佳宁与他对视几秒，忽然就明白了。几乎是同时，她恨起了自己的聪明来。 第一次向他表白，就是在酒后。 那次是刚入组一个大的课题项目，相关企业宴请他们，在席上给每人倒了一杯酒，说是当地的特色酒。当时季明远拦过她，不欲让她喝酒。但当天她的心情不算好，很想喝点酒，于是就跟他说没事，自己能喝。 当时喝完那一杯，在席上还没有什么反应，回酒店的路上就隐隐有些犯晕，等到了房间的时候，就有点人事不省了。季明远原打算请个人上来照顾她，奈何她请求他不要走。出于无奈，他留下来照看了她两个小时，而她也没忍住，把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吐露了出来。 那一晚，可以说是后续这一切的开端。事后许佳宁曾放在心中回味过无数次，却从也不曾当着季明远的面说过。没想到，竟是他再一次主动提起。许佳宁再问心无愧，也感到了一丝羞怯。没再坚持要酒，随便点了杯果汁，将pad递还给侍者。
第79页 * 「我不是每次喝醉酒都会干傻事的。」 沉默片刻，平復好了心绪，许佳宁解释道，声音里难得带了点郁闷。她现在回想起来了，这次出来，但凡有宴请，他都会尽力阻拦她喝酒。当时没有多想，现在一经提醒她明白了——难不成，他是怕她喝多了再给他搞事？她会有那么蠢么？ 「我知道。」季明远再一次说，「只是我得以防万一。」 许佳宁：「……」就这么不相信她么？ 心里头有些赌气，她抬头瞪了季明远一眼，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之前，防的是你。现在，我也得防防自己。」 季明远轻声说，很漫不经心的样子。许佳宁听了，怔了下，明白了——他是说他自己？他怕自己会干傻事？ 许佳宁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季明远看她这样，有些想笑。 「有这么震惊？看来先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算白说了。」 「没有白说。」许佳宁急急解释，「只是——」只是没想到他对她感情的「转变」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欲望。这个词有恣意之嫌，但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感情的最原始体现和证明。许佳宁忽然脸又红了，低下头没有说话。 季明远见她「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紧接着又是这番作态，哪里还不明白。 「我就是这样。」他说，「男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视觉动物。」 其实那天在医院跟她剖白心迹的时候，季明远脑子里没有任何其他念头。只是今晚，突然受了点儿刺激。隔着旋转门看见她转过来那一刻，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些画面。几乎是瞬间，他丢掉了以往束缚他的道德标准。什么为人师表，也有点儿不想要了。这种原始的欲望冲动，他再明白不过。若没有这一茬，他今晚也不至于有些失态，像是打翻了半瓶子醋。 想起方才碰面时刺激她的那几句话，季明远略感幼稚。 * 很快，两人点的酒和果汁就送上来了。 季明远端起喝了一口就放到了一旁，许佳宁喝着自己随手点的西番莲为主调制出来的果茶，莫名觉得味道还不错。不由就着吸管，喝了多几口。 略显朦胧的灯光下，女孩儿低头安静地喝着果茶，长长的睫毛覆住眼睑，整个画面有种静止的美。再配上此时台上提琴手缓缓拉出的音乐，让人有种身处电影情节的错觉。季明远也不知自己今天到底是因为首因效应，还是到底就是真的所思所想，反正——他越看此刻的许佳宁，越觉得漂亮。不应该再在内心视她为女孩儿了，而应该是——女人。 「季老师，您要是真要防着自己，是不是也不该喝酒了？」 季明远正在出神，忽听对面女人开口，指了指他的酒杯，说。 季明远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她反将一军，正想说自己喝不醉，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的，所以我喝一口不就放到一边了？」 「多浪费。」她沖他笑笑，「我给您分点儿果茶喝吧。」 「行，多谢小许同学了。」 许佳宁拿杯子的手顿了下，但很快就恢復自然，把空杯子稍微用柠檬水沖刷了下，然而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果汁，递了过去。 季明远接过，轻尝了一口。 「怎么样？」许佳宁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酸，很酸。这是季明远最直观的感受，然而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神，不太忍心说出来。 「挺好喝的。」 许佳宁果然挺高兴，轻轻一笑，就着吸管又自己喝了起来。 季明远注视她的微笑几秒，忽然问：「怎么想起来参加这个聚会了？」他了解她，不是会轻易来这种场合的人。 果然，许佳宁答：「林洛缠着我来的。」顿了下，「我自己也想来看看。」 许佳宁是个实诚孩子，这边一问，她就全老实交代了。 季明远：「想看看什么？」 许佳宁：「……想跟其他男性接触下，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 「得出什么结论？」季明远继续问。 许佳宁停顿了下，答：「样本量太小，又有异常值，所以没法下结论。」 季明远：「……」要不是他也做研究，还真可能被她煳弄过去呢。 「明说了吧，是不是都没我好？」 许佳宁差点儿被手中的茶呛住，即便如此，放下茶杯后还是咳嗽了几声。 「季老师，您有点儿自恋。」 季明远不说话了，含笑望着她。这么打眼一望，竟觉得带了几分孩子气。许佳宁不由自主地就被蛊惑了，说出了真心话：「是都没您好。」停一停，「但您也是异常值。不，确切地说是极值。」 「极大还是极小？」 许佳宁：「……」季老师，您够了！ 「极大。」 季明远终于满意了，端起那杯果茶来品，也不觉得太酸了。 许佳宁却觉得没脸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正好是这个时候，一个男生匆匆赶了过来，看见她就跟看见菩萨一样，差点儿跪拜了。 「佳宁同学，你快去看看吧，小林在那边跟人闹起来了！」 —————— 异常值：统计学中指一组测定值中与平均值的偏差超过两倍标准差的测定值。简言之，就是游离于正常值之外的值，有可能低，有可能高。那我们季老师就属于远高于正常值的了，为高度异常值，哈哈。
第80页 ps：关于进度，我个人认为，目前降落的进度还算合适。按照大纲，在一起后两人只会经歷一次小波折，虐一虐季老师就结局，所以这文的大部分将会是前期在一起的铺垫（大概占三分之二）。有些感情是在一起后一波三折，有些感情是一波三折后在一起。而降落，属于后者。实在等不及觉得慢的亲爱的们，可以先放一放，等过阵子再来看哈~ 第51章 界限 许佳宁脸上原本还蕴着的一团赧然笑意，瞬间凝固住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来了一个人。哦，就是那个叫韩扬的。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韩扬非要拉着小林走，小林不愿意。」 韩扬来了？韩扬从林城跑过来了？ 许佳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色微白地看了季明远一眼。 季明远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招唿来侍者买完单，说：「走，我跟你过去看看。」 许佳宁直觉不想让老师身份的季明远参与进来，但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许多了。 「好。」 * 两人很快回到了用餐区。 果然，整个大厅最显眼的那张桌子旁围了不少人，旁边桌子用餐的也有人向这边投以关注的目光。许佳宁隔着不远就感受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氛围，快步走了过去，拨开人群，去拉林洛。 「毛毛，怎么回事？」 林洛正硬撑着自己不肯松懈，看到许佳宁来了，眉眼一软，带出点委屈来：「佳宁。」 许佳宁握住她的手，看向韩扬：「韩扬，你怎么回事？怎么跑到这里来闹了？」 韩扬看见许佳宁也是一脸惊讶：「你跟她一起来的？」 「是，我陪她一起来的，有什么问题么？」 韩扬有些语塞。 「你知道这是什么聚会么？你就陪她一起来？」 「这能是什么聚会？在座的大多都是林洛的老同学，介绍几个新朋友认识下，一起聊聊吃吃饭，有什么不妥？」 韩扬还没想到许佳宁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怔了几秒，说：「你不知道内情就别凑这个热闹了，这些人——」他的手指过林奇几个，「都没按好心！」 这话说的在场其他人不乐意听了。他们其中不少谈过女朋友，也很理解韩扬此刻的心情，但大家都是光明正大坐在这里的，纵使有着认识女孩的心，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凭什么被这么攻击？ 「韩扬，咱们也算是老同学，这么说话不好吧？」林奇作为代表，表达了他们的不满。 韩扬一听就要上去争论，被许佳宁用胳膊挡住了。 「韩扬，即便是你心有不满，一定要闹的这么难看么？」 许佳宁平静地质问，让已经急赤白脸的韩扬颇感难堪。 「许佳宁，林洛是我女朋友！」 「你还知道我是你女朋友？」林洛一把将许佳宁拉回到身后，直面韩扬，「你跟别的妹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的女朋友？」 「我跟谁你好我好大家好了？」韩扬颇为不耐，「我跟你说过了，就是一些朋友，你能不能别这么揪着不放？」 「哦，许你有朋友，就不许我有了？」 「那能一样么？我是男的我知道，根本就不会有单纯想跟你做朋友的男人！」 「那你就确定有想跟你单纯做朋友的女人？韩扬，你是不是把女的都想得太单纯了？还是你根本就是故意在装煳涂？」 「我——」 林洛的步步紧逼，终于让韩扬辨无可辨。他看着在场其他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僵持几秒，低下头，拉过林洛的手，说：「毛毛，算我错了。那晚真的就是她跟男友吵架喝醉了，打电话让我去接她回来。你说我总不能放着一个女孩子不管吧？我都给你解释多少遍了，真的没什么。」 林洛避开他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泠然：「她有室友有男友，为什么就偏偏打电话让你一个两边都不挨的男性朋友去？而且，她让你去你就去了？你就不知道先尝试着联繫一下她的男友和室友？你不知道要避嫌，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避？」 林洛的目光太过锋利，韩扬仿佛一下子被剥去了所有伪装。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收回了手。 * 韩扬的沉默，助长了林奇的气焰。他本来就看他不顺眼，此时不添一把火更待何时。 「哥们儿，你行啊，又是撬人墙角，又是脚踩两只船的，牛x啊！」 果然，林奇一说，林洛的目光又平添两分愤怒，韩扬这边，也被激起了怒火。 「你说谁脚踩两只船？」 「说你，怎么了？」 林奇摆出一副不怕事的样子，就要往前上。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一个人用手臂给挡住了。林奇看着面前这个眼生的高大男人，有些不耐：「你谁啊？」 几乎是同时，韩扬在那边惊喊了一声：「季老师！」 在西大，可以说是无人不识季明远。 * 季明远微微沖他颔了下首，看向林奇道，目光含着审视道：「看别人的热闹看的这么起劲，总归不太好吧？」 林奇：「……是他先骂我们的！」 表面上看着颇有气势，其实林奇的话锋已经弱了几分。可能是刚脱离学生的身份还不到一年，听到「老师」这样的字眼还有种天然的惧怕，更何况，这男人还颇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架势，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第81页 对视片刻，林奇怂了，假装喝水，退后了一步。 季明远没再搭理他，转向韩扬。 「你还打算继续么？」 韩扬没说话，只是看着林洛。然而林洛别过脸，不理他。两人僵持了几秒，最后不得已，还是许佳宁出面。 「也不早了，还是先回酒店再说吧。别一会儿惊动了保安。」 许佳宁说着，去询问林洛的意思，见她没有表示反对，便看向季明远。 「也好，你带着林洛先出去，在外面等着我。」 「好。」 许佳宁迅速拎起两人的包，向林奇示意了下，拉着林洛离开了。 这边见林洛走了，韩扬也想跟上去，还没来得及动作，被季明远给叫住了。 「你跟我来。」季明远同他说。 * 一出餐厅，林洛就向许佳宁道歉：「佳宁，对不起，又让你看笑话了。」 许佳宁这会儿已经明白大概她跟韩扬之间先前发生了什么，心里幽幽嘆了口气，说：「毛毛，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因为跟韩扬赌气，就勉强自己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这样不光你不高兴，今天所有来参加聚会的人都不高兴。」 许佳宁其实还想说她更应该道歉的人不是她，而是其他八个来赴会的男生，毕竟人家是外人，不该替她承担这些。但考虑到林洛的心情，她把这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其实我真的是想来多认识一些人的，我想着如果能有比韩扬好的，那我就不用这样跟他耗了。可是佳宁，没有，真的没有这个人。这种绝望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她当然能！她之所以选择来这里，不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么。只是她的参照物要比韩扬优秀百倍，甚至于她都不愿意将两人相提并论。 「毛毛，韩扬对着你的时候，或许无微不至周到体贴。但这份好，他同样也能毫不犹豫地给别人。你若是接受不了他这种热衷当中央空调的暖男属性，就当断则断吧。」 林洛泛红的双眼流露出一丝茫然来。 「可我还能找到对我这么好的人么？我知道我自己的，脾气差，没耐心，又娇气。从小到大就两个人能受得住我，一个是韩扬，一个就是你。佳宁，我其实很自卑，对自己相当没信心。」 若放在以前，有人跟她说像林洛这般骄傲如公主的人也会有自卑这种情绪，许佳宁是万万不能信的。然而此时此刻听了林洛的自我剖白，她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註定的软肋，就像是老天爷预先设好的圈套，谁也逃不开。 「可以的，你要有信心。」 许佳宁无比坚定地回答林洛。 林洛看着她，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谢谢你，佳宁。」 * 这边，在许佳宁安慰林洛的同时，季明远也同韩扬把他与林洛冷战争吵的原因搞清楚了。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因为韩扬大半夜开车去接了个喝醉的女同学回学校。当然，林洛也并非完全无理取闹——这个女同学是韩扬的前女友。 季明远刚才也听了林洛的控诉，于是便问：「你去接她的时候，是否知道她喝醉的缘由？」 「知道啊，知道了就不能去接么？」韩扬有些委屈。 季明远：「……当然可以，但这个时候，你叫上她男朋友或许更好。」一顿，「毕竟有些伤心不是你能安慰的，哪怕有你跟她以前的关系在。」 韩扬：「……」忽然有种被戳破伪装的窘然。 「季老师，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听她那样哭有些不忍心。她那个男朋友对她也不好，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她！」 韩扬很认真地为自己辩解，自以为在理，却发现季明远根本不为所动。 「韩扬，你身为外人，去接她的唯一理由就是保障她的安全。当然，从朋友的角度出发，你能安慰她不再难过也是好的，但也仅限于此。她跟男朋友的感情，似乎不是你应该过问的。」 韩扬不理解：「我没有干预他们感情的意思，我就是从朋友角度出发做这件事啊！季老师，这事儿真没这么复杂！如果你的前女友眼看着要踏入一个火坑，你会为了所谓的避讳，而不去提醒她一声？」 季明远仿佛是被问住了，思索了片刻，他答：「我会，但干涉程序仅限于一般朋友的范围。而你，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事来办。」 「越界了，韩扬。」 韩扬：「……」 界限！这是他跟林洛争论最多的地方，也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他所谓的男女界限，跟林洛所要的根本不一样！当然，不可否认，他对前女友的怜惜之心，使得他在这件事上确实投入了过多精力。但他最爱的还是林洛啊，这点毋庸置疑！当初听说她要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他都气炸了，连实验也不做了，急急买了高铁票过禹城来阻止她。来的路上还想着好好跟她说，结果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回想起自己的初衷和刚才在餐厅争吵的一幕幕，韩扬懊恼异常，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季明远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一时半会儿跟他是说不清的。微嘆口气，他说：「算了，不说了，先回去吧。」 * 两人回到餐厅门口的时候，许佳宁已经将林洛哄好了，见他们回来，便问季明远：「怎么样了？」
第82页 「时间不早了，先回酒店吧。韩扬今晚在这里住下，坐明天早上的高铁回林城。」 季明远说这话的时候，韩扬特地留意了下林洛的神色，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不免有些失望。 「行，那咱们走吧，我来叫车。」许佳宁圆场道，从包里取出了手机。 「稍等，我给朋友打个电话，看他什么安排。」 季明远说着，走到了一旁去打电话。许佳宁这时才想起，他是跟别人一起来的。 季明远这边，很快拨通了成小珂的电话。等候了好一会儿，却是没人接。挂了要再打的时候，一个人从酒吧里走了出来，看身形正是成小珂。 季明远连忙抬手唤了他一声，许佳宁听到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许佳宁：「……！！！！」 跟他一起来的朋友，居然是之前意外撞见的那个白衣男孩儿！ —————— 大家都在唿唤加更，我也想加更，但我看了眼存稿，呜呜呜呜呜呜…… 第52章 吃醋 季明远没有注意到许佳宁微变的脸色，他迎着成小珂走上前几步，低声问道：「怎么样？」 成小珂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季明远心中有数，沉默几秒，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成小珂无语望望天，说：「老季，你能陪我再喝几杯不？」 季明远更无语。 「这么晚了你还想喝？」低斥他一声，他说，「要么回燕城，要么回酒店。」 成小珂：「……」真绝情。 成小珂挠挠头：「我还没来得及订酒店呢，要不，今晚跟你凑合一晚？」 季明远没话讲。 因为人数原因，此次出来他都是一个人住一间。可那都是豪华大床房，不是两人间。 「回酒店看看，应该还有空房。自己订一间。」 季明远无情宣告，成小珂撇撇嘴，没敢抱怨。 * 两人说完小话，季明远带着他往回走，顺便向他做介绍：「以前在西大的几个学生，这次一起出来调研的。」又指着成小珂，「我朋友，住一晚就走，不用管他。」 成小珂不满：「老季，能不能在你学生面前给点排面？」又看向面前这三个学生一眼—— 唯一一个男生耷头耷脑，两个女生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表情微僵。看到这情形，成小珂不由笑了：「老季，你这几个学生，怎么看着比我还丧啊。」 季明远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一眼，这才留意到许佳宁的表情有些怪，但也没多想。给了成小珂一个眼神警告，他对许佳宁说：「一辆车坐不下，你带着林洛和韩扬先走，我和小珂再叫一辆。」 许佳宁沉默几秒，目光才从成小珂身上移开，点了点头，正要说行，就听林洛说：「季老师，让他跟你们一起走吧，我跟佳宁俩人回去就行。」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韩扬了。 这话刚落，不等韩扬拒绝，季明远就先否掉了：「不行，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年轻女孩儿回去不安全。」顿了顿，「这样吧，让小珂跟你们坐一辆车。我和韩扬一起走。」 这样一来，韩扬就无异议了——他虽然想跟林洛一起，但也不好在这个关头纠结这个。 反对的人换成了林洛，她瞅了成小珂一眼，嘟囔：「他那么瘦，真遇到什么事儿，能保护住我们吗？」 女孩儿语气中的嫌弃简直毫不遮掩，成小珂情绪再低落也忍不住上前辩解。季明远一把拦住了他，笑着解释道：「他还真可以。别看他瘦，军校毕业的，侦察兵出身。」 这还真有些出人意料了。 不光林洛，连许佳宁都忍不住惊讶地看了成小珂一眼。 成小珂脸上不由带出点儿傲来，一抬胳膊，说：「我来叫车！」 * 没过多久，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了。 季明远交代了成小珂几句，看着他们安然离开，才跟着韩扬坐上另一辆车。 * 上了车之后，成小珂就不如方才季明远在的时候话多了。单手支着窗户，沉默的看着窗外的禹城夜景。 许佳宁坐在成小珂正后方。 此时此刻，她已不如刚见到成小珂时惊讶了。两个男人的感情纠纷，虽然她在生活中没遇到过，但在艺术作品上却有涉猎，学术上的相关定义她也都了解。与大多数人一样，初听时会觉得惊奇，但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现代社会对少数群体的接受度已经慢慢提了上去，更别提她们这些做学术的，更要兼容并包。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季明远会有这样的朋友。然而转念一想，如他那样的性格，有这样的朋友也不奇怪。 「同学，你们都是老季的学生？」 就在许佳宁兀自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问询从副驾传来，愣了下，她答：「以前季老师在西大管院的时候，带过我两个月。」 「觉得老季怎么样？」成小珂颇感兴趣地问。 「他很好。」许佳宁郑重地答。 「知道他好就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说老季当你们爸年轻了点儿，但你们也得像尊重长辈一样好好尊重他。千万别学人当白眼狼，看不惯的时候就反咬他一口。」 成小珂这话说的很严肃，跟他那张娃娃脸很不符。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话中有话。果然，林洛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第83页 「季老师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吗？就白眼狼这种。」 「那当然。要不我能跟你们说这种话么？这都是经验，这都是教训。」 如果换作以往，碰到成小珂这么说话的，许佳宁会觉得很有趣。但此时此刻，她笑不出来。因为她深知成小珂说的是哪件事。 「……成先生，季老师因为那件事，很受打击么？」 「叫我名字就行。」成小珂说，「何止啊，他以前多意气风发啊，那叫一个嘚瑟。出了那件事，整整两月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人暴瘦20斤，都脱相了知道吧。他以前在清大教书的，学科领头人，要不是这事，还不会去你们西大呢。」 林洛：「……」 许佳宁：「……」 虽然母校被嫌弃了，但俩人都想不起来反驳。心情都随着成小珂的描述，沉重了起来。尤其是许佳宁。 她早就知道出了那事之后季明远心情不好过，也理解他为何会如此。但没有想到，那时的他会是那么难受。她还曾想过不要拖他入地狱，殊不知他早已在里面挣扎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心头忽然有一股剧烈的刺痛，眼眶有种潮湿感，许佳宁慌忙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也是这一动作，让她没有留意到林洛有些古怪的注视。 *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许佳宁跟林洛在路边等了五分钟，才见季明远他们坐的车子开过来。 「怎么不进去？」一下车，见到两人在那儿等，季明远问道。不等许佳宁回答，他又说，「正好，刚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成小珂。」 季明远说完就进了酒店，许佳宁只得在大厅里等一会儿，让林洛先回房。 「毛毛！」 叫这一声的人是韩扬，此时回到酒店，时间尚不算太晚，他就想找林洛聊聊。然而林洛今晚太累的——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根本就懒得理会韩扬，跟许佳宁示意过后，就先行离开了。韩扬见状，想追上去，结果被许佳宁拦住了。 「让她一个人安静下吧，今晚你别再打扰她，有什么事返校后再说。」许佳宁语气平缓地说。 韩扬看她一眼，犹豫片刻，问道：「佳宁，你也觉得是我的错么？」 「我是外人，不好评价你的对错。但是韩扬——」许佳宁一顿，抬头目视他，「如果换作我是林洛，我会跟你分手，毫不犹豫。」 韩扬一怔：「那你这意思，不就是想说这事儿是我的错？」 他再度质问，许佳宁已经懒得回答。 「刚成先生说，他会订个双床房，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他合住一晚。」 丢下这句话，许佳宁先行离场。韩扬留在原地，久久未动。 * 许佳宁在大厅休息区等了将近一刻钟，才见季明远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饮料的白色瓶身，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是瓶酸奶。 「成小珂买的，给你拿了一瓶。」说着塞给了她。 许佳宁接过一看，是黄桃加燕麦的搭配，她最喜欢的一种口味。心里头微甜，她笑了笑，说：「谢谢季老师。」 季明远不以为意挑下眉，说：「听柯老师说，你在禹城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许佳宁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件事，迟疑了下，答：「是。」又补充，「其实是临来前张薇老师托我办的一件事，不是很麻烦。」 「是要找人？」 许佳宁嗯一声，把张薇交代的事大概跟他说了下。其实来之前，张薇也嘱咐过她，说遇到问题的时候可以求助下季明远。但也许是这样那样的心思作祟，她始终没向他开口。反倒是他，主动跟她提起。 「我已经联繫好了民政局派过来配合咱们调查的小秦，他今天上午发消息给我，说已经找到了，等不忙了就可以带我去。」 怕季明远多想，许佳宁又添了句，把事情说的很简单。然而季明远却蹙了蹙眉。 「小秦——你跟他很熟？」他问。 许佳宁：「……」 许佳宁感觉自己有点闹不懂季明远了。怎么他沉吟半天，问出来了这样一个问题，这是——在指什么？ 「也不是特别熟，只是看他年轻点，可能更容易沟通一些，所以才找的他。」许佳宁很是干巴地答，答完之后很奇怪地看了季明远一眼。 季明远也从女孩儿的眼神儿中读出自己的反常来。本来可以掩饰的，但沉默片刻后，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实话：「虽然可能还没资格说这话，但今晚我确实有点吃醋。」 许佳宁：「…… 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吃醋两个字，许佳宁傻眼了，站在那里看着他，脸突然就红了。季明远看在眼里，也意识到自己仿佛是说了有失身份的话。尽量保持淡定坦然，但没过多久，还是偏了偏目光，没再跟许佳宁直视。 气氛突然就有些暧昧了，沉默了一会儿，许佳宁才小声问出：「……那跟小秦有什么关系啊？」 其实许佳宁是有几分失笑的。要说他要是吃醋，那也是吃那八个男生的醋。可民政局小秦——八竿子打不着啊？难道就因为人家是男的，还年轻？ 许佳宁忍不住瞄了季明远一眼，就见他也在看她。 「谁知道呢。」 他说着，自嘲一笑，仿佛也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无奈。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带点儿不自在的他，许佳宁突然很想笑。没忍，就这样对他笑了出来。
第84页 季明远看她笑的好看，心里头也跟着柔软了几分。 「到时候我陪你过去。」他轻声说，见她有拒绝的意思，干脆提前声明道，「上次宋家的事要引以为戒，你一个女孩儿到陌生人家里，身边要跟着人。」 许佳宁心想有小秦呢，但这话说出来，就有点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了。微微一笑，她说：「好。」 * 聊完这件事之后，见时间已经不早，两人就回房了。 许佳宁的房间跟季明远的仍是不在同一楼层，但到了她这层，他还是跟着出来了。 「喝了酸奶，早些休息，不要再熬夜改论文了。」 最近做课题有感，许佳宁在写一篇论文，并且打算把它作为毕业用的小论文。因为时间紧张，所以这几天她都是夜里加班加点。 「好，您也回去早些休息吧。」 季明远点点头，转身就走。 许佳宁还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有种叫住他的冲动。 今晚她在路边等他，其实是有私心的。就是在车上听了成小珂的话，觉得一定要见他一面，看到他安好才能睡得踏实。没想到，他反倒给她那么大个惊喜。 吃醋，他已经开始为她吃醋了。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可以期待一下的？ 心里忽然滚烫起来，许佳宁抑了又抑，终是忍住了冲动，打算默默离开。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林洛。 「佳宁。」她唤她。 —————— 哦豁，毛毛髮现啦。 下章内容需要稍作调整，如果明天晚上6点前不更的话，就是停更一天。大家见谅哦。 第53章 倾诉 许佳宁看到林洛，惊了一下。 「毛毛，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出来，听到楼道里好像有动静，想来看下是不是你回来了。」林洛靠着墙看她，「季老师跟你聊完了？」 许佳宁「唔」了声：「聊完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下意识地有些遮掩，也不知道林洛有没有察觉到不对。 「那赶紧进屋吧。」 林洛微微一笑，先回了房。许佳宁落后了几秒，才跟了上去。 * 一回到房间，林洛就回到床上继续看手机了。许佳宁犹豫了下，到底没有上去问她看到了什么。 回想一下，她刚刚跟他也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即便是被看到了应该也不会有所误会。之所以刚才会惊那么一下，还是出于心虚吧。许佳宁自嘲一笑，从床头拿起睡衣，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吹来，林洛已经戴上眼罩躺在那里准备入睡了。许佳宁放轻动作，收拾好东西之后，也爬上了床。刚躺下，就见林洛翻了个身，仿似低低地嘆了口气。 早就料到她今晚应该睡不好，许佳宁轻声安慰她：「睡吧毛毛，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沉默几秒，林洛嗯了一声。 「你放心，我已经不难过了。」 难得听她用这么沉稳的语气说话，许佳宁知道她应该是心里有了主意，也就不过多追问了。轻轻闭上眼，她慢慢酝酿着睡意。终于有些困顿的时候，忽然听到林洛问她。 「佳宁，你是不是喜欢季老师？」 许佳宁：「……！！！」 许佳宁像是被雷击了一计，僵直几秒后，唰的一下按开床头灯，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洛本来也是犹豫了许久才把这个问题问出来，见她这般反应，被吓了一跳。 「佳宁，你——」林洛揪着被子，颇有些紧张地盯着她。 许佳宁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相当于不打自招。一阵懊恼涌上心头，她轻咳了一声，压住急腾腾狂跳的心，说：「你说什么呢？」 她还想挣扎一下，所以装作哭笑不得地反问了句。 林洛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说：「许佳宁，你别把我当傻子好吧？」 林洛也挺纠结的，本来今晚她自己的事都烦恼不过来了，结果又让她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惊讶过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问么？怕自己误会，也怕佳宁下不来台。可若是不问，她这心里又实在是煎熬的紧。 「今天听那个成小珂说起季老师以前的事，我看见你偷偷抹眼泪了。而且今晚在玫里吃饭的时候，我去洗手间，经过吧檯那一片时看见你和季老师在那边坐着了。他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林洛想了想，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之后，拿眼神关切地看着许佳宁。 许佳宁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毕竟已经被「抓了现行」，再辩解也毫无意义。心头忽然有些沉重，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佳宁，我不是来逼供的啊。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毕竟你跟季老师……」 林洛还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有些慌，急忙解释道。不等她说完，就见许佳宁抬起了头，沖她笑了一笑。 「我知道。」许佳宁轻声打断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 林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定定地看着她。许佳宁沉默良久，说：「毛毛，你说得对，我确实喜欢季老师。而他，现在也对我有了感情。」 林洛：「……！！！」 饶是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听到她亲口承认的时候，心口还是受了重重一击。小佳宁啊！季老师啊！他们两个！
第85页 * 自钟灵走后，除本人外，许佳宁再也没有跟任何其他人提过她喜欢季明远的事。尤其是，当季明远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她的老师。 老实说，得知季明远成为代替老教授带她的导师后，她只高兴了一刻。剩下的，是无尽的怅然。许佳宁深切明白，喜欢上季明远这件事就已经足够放肆了。而现在他又成了她的老师，更为这事增添了一份荒唐。为怕泄露出去给季明远增加负担，她谁也不曾提起，一直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然而当跟林洛说起的时候，许佳宁发现，她似乎还是很渴望能够有人与她分享这个「秘密」的。那些话就像是排练过无数次的台词一般熟练，本能地就从嘴里说出来了。也是到了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压抑这么久了。 * 林洛听完之后，许久才回过神来，说：「你是说，季老师是因为你才离开西大，回到燕城的？」 「是。」许佳宁点头，「他当时，拒绝我拒绝的相当无情。怕我犯错，不惜辞掉这份工作。」 许佳宁说这话的用意，是想强调季明远拒绝她时的坚决，所以表情有些黯淡。不想林洛听了想的反应却是—— 「那季老师也太牛了吧，为了你一个小小学生，连自己的事业都可以不要了。我听我老闆说，那时候院里好像刚启动了一个国自项目研究，季老师是主要负责人呢。」 林洛满眼佩服，看的许佳宁一怔。 一直以来，她都有些介怀季明远当初的选择。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离开西大，对她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还没正式开学，所有的研究计划还没启动，不过是换个导师从头再来。然而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可以说是抛下一切已有基础，回到燕城重新开始。这样说来，其实她那时的不计后果，是有些自私的。 「那既然季老师当初对你那么无情，后面，又是怎么对你产生感情的？」 林洛又问，唤回的许佳宁的思绪，稍稍思忖片刻，她答：「我不知道。」 林洛：「……」拿一副「你又忽悠我」的眼神不满地警告许佳宁。 许佳宁笑了，有些无奈：「我是真不知道，当时他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一脸懵呢。」 她说的很真诚，林洛也只好信了。撇了撇嘴，她问：「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季老师对你有感情这点，我是信的。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得出来。」 林洛的语气十分笃定，让许佳宁有些耳热。 「是有感情，但他还需要时间去确认，看这点感情是否能够支撑得起我想要的。所以，他还没答应我。」 「啊？」林洛大吃一惊，「都有感情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季老师逗你呢！」 「不是，你不知道——」 许佳宁试图解释，被林洛打住了。 「佳宁，听我说。感情这件事上，男人想的向来比女人少。只要女人愿意，他们保准跑的比你还快。如果他对你有感情了还没答应你，那只能说明，这个问题不是出在感情上面。」 许佳宁一时无言。 她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倒不是真觉得季明远已经喜欢她喜欢的不可自拔了，只是忽然觉得会有这么一种可能罢了，那就是他的犹豫——或许真的有除了感情之外的原因。 「佳宁，有可能的话，你跟季老师谈谈吧。他不像是会这样遇事不决的人，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事。」 林洛轻声安慰她，许佳宁沉思着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抬起头，说：「毛毛，你能接受我跟季老师之间的感情么？」 林洛被问得一愣，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能啊，反正你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单身，合情合法呀！」 林洛说的很理所当然，还给了她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 许佳宁失笑——不知道谁刚才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呢。 继而心里又有些温暖：真好，还是有人站在她这一边的。 「谢谢你，毛毛。」 这次换作许佳宁真心实意地来说这句话了。林洛听了，嗔瞪她一眼，还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 这一晚，聊至深夜，两人才沉沉睡去。随着夜渐深，这混乱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这一晚发生的事儿，最终还是被柯璟知道了。等韩扬和成小珂离开后，她特意将林洛叫到房间，批评了她。 是真的批评，调研以来，许佳宁还没见柯璟有这么严肃的一面。然而林洛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辩解地接受了，而且能看出来是虚心的，并非是不情不愿地那种。这让许佳宁惊讶的同时，也感到欣慰——林洛终究还是成熟了。 是啊，这世间哪儿还有比挫折更磨练人的。尽管这份挫折是爱情带来的，但对于从小一帆风顺惯了的林洛来说，也撑得上是一个坎儿了。她肯认真迈过去，是最好不过了。 在这之后，调研组又忙了好几天，随着最后一场座谈会的结束，整个项目的第一阶段调研，算是正式结束了。 当晚，柯璟和季明远做东，掏钱在禹城一家有名的饭店里请大家吃了一顿。气氛可以说是相当的热烈，众人都喝了几杯，想着这下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然而就在这晚散席之后，柯璟突然接到了汪珞珈老教授打来的电话，说是计划有变，让他们返回林城。
第86页 —————— 今晚还有一更，6点见。 第54章 独处 按照原定计划，在所有调研和访谈工作完成之后，调研组是打算在禹城逗留几天，为这一阶段的工作做个扫尾的。然而很不巧的是，林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个管理领域的论坛会议要在西大召开，让柯璟和石蕊都回去参会。 这个会议西大管院的人都知道，是每年必举办的。然而往年都是安排在六月底，今年生生提前了一个月。 得到消息之后，所有人也顾不上休息了。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返程。 虽然不能放松了大家都颇有怨言，但能回校也是不错的，是以情绪没有太大波动。然而许佳宁的麻烦事却来了——张薇交代给她的事，她还没办。 听到这个消息后，许佳宁就立刻联繫了小秦，不待小秦那边有回音，柯璟就来找她了。 彼时她正和林洛在整理问卷，柯璟一进来就问：「佳宁，你在禹城的事，是不是还没办？」 许佳宁愣了下，迅速回神，答了声是。 柯璟笑了笑，说道：「是这样，正好我们走的匆忙，这边还有些工作需要收尾。我跟老教授商量过了，把你留下来。翁老师那边也通过气了，你大可放心。」 许佳宁：「……」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许佳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看着柯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收尾事小，柯璟肯定是考虑到她的私事，所以才主动让她留下来的。 「谢谢你，柯老师。」许佳宁由衷地说。 「不用客气。」柯璟说，「不过也不能待太久，事情办完了，就尽快回校，知道么？」 许佳宁使劲点了点头，就听一旁林洛问：「柯老师，佳宁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要不我陪着她吧？」 「不用。」柯璟替许佳宁把拒绝的话说了，「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少留在这里给佳宁捣乱吧。」瞥了她一眼，柯璟又笑说，「正好季老师也有事要在这里处理，会再逗留几日。佳宁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找季老师吧。」 林洛不说话了，表情晶亮地看了许佳宁一眼。 许佳宁也有些意外。 他还真留下来了啊？为了她的事吗？ 那她，岂不是要跟他单独相处？！ * 收到通知的第二天，调研组一行就辞别禹城众人，回了林城。 许佳宁送他们离开的，等车彻底没影了才回了房间。看到一旁空荡荡的床，心里头有些空虚。正想找点事做——改改论文或者整理下课题报告，手机就响了，一看来显，是季明远打来的。 自从调研结束之后，许佳宁就没再见过季明远，据说是有事要处理，去了临市一趟。所以可以说，自从那晚之后，她私下就没有再跟他单独接触过。此刻看着他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心头不由一收。有片刻的紧张，亦或者说……期待。 「喂，季老师。」按下通话键，许佳宁攥住衣角，才能尽量保持声线的平稳。 「柯老师他们走了没有，打电话没人接。」 「已经走了，可能手机放包里没听见吧。」这段时间为了调研方便，他们手机都按要求调成了震动，工作结束忘记调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走了？这么快？」季明远颇有些意外，又问，「那现在就只你一个人在酒店了？」 许佳宁：「……嗯。」 季明远沉默几秒：「我正在往禹城赶，中午的时候应该能到，我们一起吃个饭？」 许佳宁：「……那我等您？」 「好。」季明远笑。 许佳宁悄悄地挂断了电话，看着已接来电最上方的那三个字，耳根不由泛起了红。 * 季明远将近中午十二点才到。 许佳宁接到电话立刻下楼，隔着酒店的旋转门，看见他站在廊檐下，微眯着眼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他穿了一身哑光黑的套装，上身是近运动风的休闲卫衣，下身是同款长裤。样式简单，穿着他身上却显得格外板正，衬得他身材极好。不用多说，单看从旁经过的那些女性的侧目，就知道有多吸引人。 许佳宁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下来的急，她身上还是早上送别柯璟她们时穿随意套上的那身。一件草绿的半袖，外加一条直筒牛仔，满满的学生气，怎么看怎么不搭。衬得她匆忙涂上的口脂过于刻意。许佳宁停顿了下，将及肩的发简单挽了一下。感觉利落了一些，才继续向他走去。 季明远挂掉来自燕城的电话，一回头，就看见了许佳宁从旋转门里出来。 面对面，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继而又掠过唇，与她对视。看出她有一丝的拘束，他笑了笑，说：「来了。」 许佳宁也抿唇笑了下，慢慢走到他面前：「您是刚到禹城么？」 季明远嗯一声，将手机塞回口袋里，说：「饿不饿，中午想吃点什么？」 「还行。」许佳宁说，轮到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她稍愣了下，「不在酒店餐厅吃么？」否则为什么问她想吃什么？ 季明远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特意约她午饭，难不成是为了吃酒店自助？ 轻笑了下，他说：「旁边有家饭馆不错，一直忙也没来得及尝尝。今天就去那儿吧。」 许佳宁：「……好。」
第87页 * 到了饭馆，因为正逢就餐高峰期，两人稍等了片刻。 很快，就空出了一张桌子，服务生将两人引了进去。 「看看，想吃点什么。」 季明远亲自为两人泡着茶，将菜单递给了许佳宁。 许佳宁翻了几页，实在不知道选哪道好，就趁着季明远给她倒茶的功夫，把菜单递还了过去。 「季老师，你点吧，我不挑的。」 她说着，笑了笑，模样很是乖巧。 季明远瞧她一眼，也就没再跟她客气。接过菜单，根据服务生的建议，点了几道菜。 「季老师，您去临市忙什么，也是为了项目的事么？」等菜的间隙，许佳宁问道。 「不是，私事。」季明远说，停顿几秒，又多解释了句，「跟成小珂有关。」 确切地说，是跟林詹有关。他老家就在临市，前两天奶奶突然不在了，他代成小珂前去祭奠。 许佳宁一听跟成小珂有关就没再问了，哦一声继续喝茶。倒是季明远，看着她问了句：「这两天胃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许佳宁喝茶的动作一顿，看向季明远的神情有些窘。 前两天，在季明远和柯璟做东的那顿晚宴上，许佳宁喝了点酒。也是本地有名的酒，白的，原本她是不想喝的，季明远也使眼色让她别喝。然而当时气氛太好了，她没忍住就偷喝了两杯，结果当场没忍住就去厕所吐了。虽然吐完之后没别的异状，但当晚她被勒令不许再碰酒。 「挺好的。」许佳宁摸摸鼻子，说，「我也不知道喝了会那样，其实，我酒量挺好的……」 许佳宁试图维护自己脆弱的酒量，然而季明远哪里还会信她。 「以后不许再喝了，我这是跟你说真的。」 季明远看着她，认真地嘱咐道。许佳宁一下子就被他明亮的眼神蛊惑了，失神几秒，匆匆地低下头，哦了一声。 季明远看着她发红的面孔，轻轻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想起什么，又问。 「你那晚想跟我说什么？」 * 这又是晚宴那晚的事，她吐回来的时候看见季明远在外面等着她。回了几句关于身体的事之后，看着他关切地神情，她一个不留神就问他：「季老师，你等会儿有没有时间，我有话想跟你说。」 季明远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但还是应下了，说回酒店再说。 谁成想，半路在车上的时候，她酒劲上来，没忍住就睡着了，最后是被谁送回房间的都没印象了。还是第二天，林洛贼兮兮地告诉她，说是季老师把她抱回来的。那一刻，许佳宁全身都红透了，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 许佳宁知道他是想问她要说什么，但既然提及了这个话题，她还是忍不住先问了个别的。 「那晚，是季老师您把我送回去的吧？还没来得及说谢谢。」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用一个「送」替代一个「抱」字，虽然完整地讲述了同一件事，但其中的意思就全变了。季明远哪里还不懂她的意思呢，但此刻却没跟她计较这些，嗯一声，又问：「见你睡得熟就没叫你，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 自然是要问那晚跟林洛探讨的问题，关于「他为什么还没答应她」这件事。只是，这事不适合在饭桌上谈吧，会不会影响胃口？ 「等吃完了我再跟您说吧。」 许佳宁决定道。正好服务生送来了一道菜，怕他再多问，许佳宁赶紧递了一双筷子过去。 季明远迟了两秒，才接过。看着一道道送来的经过精心烹制的美食，忽然有点儿没胃口了。这学生，故意钓着自己的？ * 一顿饭，吃的有些漫不经心。 等好不容易吃完回到酒店后，季明远直接让许佳宁去大厅的休息区等她，没过多久，他拎着两瓶饮品过来了。看包装，又是酸奶。 「喝瓶酸奶消下食。」递给她的时候，季明远如是说。 许佳宁看了下瓶身，又是她喜欢的桑葚味道的。很奇怪，她从没说过自己的喜好，但这人每次都能给对。这种感觉，很难不让人多想。 许佳宁将瓶子攥在手里，看着季明远，问：「季老师，我想知道，是什么让您对这份感情不确定，从而无法答应我。」 第55章 例外 季明远原本想让她坐到后面休息区的沙发上，听到她的问话，顿了一下。 他用眼神向她示意，是否是自己听错。然而许佳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意思再明白不过。 季明远沉默几秒，说：「坐下说吧。」 * 两人对坐到了沙发上，季明远将手中的酸奶瓶子放到桌子上，问：「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顿了下，「是我让你等太久了？」想一想从离开秦城到现在，好像确实过去大半个多月了。 「不是。」许佳宁直言，「是那天跟毛毛提起了，是她告诉我说，在感情这件事上，男人的顾虑会比女人少。若你不答应我，那可能问题不是出在感情上。」 最后这一句，几乎是直视着季明远说出来的。也难为他，没有躲闪。 「毛毛是谁？」他问。 许佳宁：「……是林洛。」 季明远瞭然，心头有些意外。看似单纯的一个人，居然还能讲出这样的大道理。
第88页 「季老师，你可能确实还是不太喜欢我。若是真的如此，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 趁他走神的功夫，许佳宁的思绪已经发散到了这一步。而且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极为平和，仿佛没有一点遗憾和可惜，这让季明远很不满。 他沉默许多没说话：「佳宁，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还没大方到拿自己感情当施捨的地步？」 季明远这句话，让许佳宁脸色一变。他、他喊自己佳宁？ 许佳宁抿了抿唇：「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语气里莫名带了些委屈，「又为什么还不答应我？」 季明远：「……」 女孩儿的语气是在质问，而且这种质问真的很不许佳宁——一直以来的许佳宁在感情上都是横冲直撞的，何曾有过这样小女儿态的哀怨。这让季明远觉得，原来面对感情时，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 「佳宁。」他轻唤她一声说，「我当初说对你有感情——或者干脆说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我会有喜欢你的这一天？」 许佳宁怔住，眼神在一瞬间转变，由委屈变成茫然，还有一点心思被戳破的狼狈。 季明远看在眼里，全懂了。 「有人喜欢你，很难理解么？」他有点点失笑，更多，是觉得疼惜，「要我说，喜欢你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你会信么？」 许佳宁：「……我不信。」 她很认真的看着他：「如果是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还会急着离开西大，离开林城？」 季明远一时语塞。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这是一个多么仓促草率的决定。 「不可否认，我离开西大确实是因为这件事。但那并非证明我讨厌你。相反，在当时的我以为，此举是在保护我，也更是在保护你。这一点，希望你相信。」 男人的表情再诚恳不过，许佳宁一下子就信了，眼眶有些热。 「我知道，我相信你。」连事业都能为之放弃，若说她不理解他的苦心，当真就是成小珂口中的「白眼狼」了，只是——「那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怎么不喜欢？」季明远反问，笑她的傻气，「从一开始带你，你就是那么的优秀，换作任何一个老师，都会喜欢你这样的学生的。」 「我曾经就很欣赏你。但当时的我以为，欣赏是欣赏，喜欢是喜欢，两者之间差距甚远。其实不然，就是一层窗户纸的距离。」季明远用手比给她看，「这层纸很轻易就被我戳破了，哪怕我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尤其是——佳宁。」他再一次直唿她的名字，「你很漂亮。」 许佳宁：「……」 她看向季明远的眼神瞬间就变了——难不成，他是垂涎她的美色来的？！ 「季老师……」许佳宁不知该说什么，面色有些红。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我欣赏一下你的长相，有什么不对？但你要觉得我只是冲着你的长相去的，那我就有些冤了。」 许佳宁语塞几秒：「我还没那么自恋……」 这话是小声嘟囔的，季明远听见了，不由一笑。 * 「那你为什么还不答应我？」沉默几秒，许佳宁小声问道，把话题兜了回来。 季明远静默一息，轻声说：「是我的问题。」 从跟迟飒分手之后，他就没再交过女朋友。一方面是没有合适的，另一方面是有所犹豫。 纵然他现在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但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无法就这样迈过这个心坎。他不精通心理学，无论是翻阅文献还是跟医生交流，没有一条有力证据可以告诉他，这个病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既然如此，他也就放缓了寻找另一半的计划。只因迟飒那样的事，他不想再经歷一回。对己对彼，都是一种伤害。 许佳宁听他说完就怔住了。 她没想到，原来他跟之前的女朋友分手就是因为那件事的影响。更没想到，他会因之而放弃谈恋爱！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那你，那你之前为什么……」 许佳宁想问他既然如此，之前还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可话刚出口，就有些哽咽，于是便很难说下去。好在，季明远都懂。 「你是想问我，既然如此，之前为什么还会说『若是确定是你想要的，我回答你』？」男人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尽透着看尽一切的清明，再笑一笑，越髮漂亮。 「因为我想，你可能会是个例外。」季明远说。 许佳宁：「……」 之前在看书的时候，她很难理解「排山倒海的情绪」是怎样一回事。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内心深处有种排山倒海般的悔意，几乎要将她淹没和吞噬。曾经，在做下那个隐瞒一切的决定时，她觉得有朝一日，若有机会，用自己全部的爱来弥补他就够了。现在看来，不够，完全不够。 忽然就坐不下去了，许佳宁唰的一下起身：「季老师，我想起还有点事，先回房了。」 说完就匆匆跑了，连酸奶都忘了拿。 突来的变故，让季明远也有些懵。叫她一声，正要追上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是成小珂打过来的，问他林詹奶奶葬礼的事。季明远随口敷衍几句就要挂，却被成小珂一把叫住。
第89页 「哥，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下！」 「你说。」 成小珂：「昨天在院里遇见迟伯父了，他说，迟飒姐快回国了。」 季明远不得不停下脚步。 * 许佳宁是一口气跑回房的。 关上门以后，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些鲁莽。然而此时此刻再回去也来不及了，靠着门板喘息片刻，她回到了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从门外响起。伴随着一道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许佳宁，开门。」 许佳宁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忍不住起身朝门边走去，走到林洛床边的时候，顿住了。 「季老师，我躺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决不能见他，否则一定会控制不住眼泪。 门外沉默了些许。 「你不吃晚饭了？」 「不吃了，我有买的面包和牛奶。」 「酸奶呢？酸奶也不要了？」 「不要了，您替我喝掉吧。」 门外不说话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 「也好，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我换房了，就在你楼上。」 说完停顿了几秒，等来了一个声音有些哑的好，季明远才转身离去。 许佳宁在房里等了好一会儿。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了，才轻轻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果然，季明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瓶酸奶靠墙摆放在了一边。许佳宁弯腰将酸奶拿起，那一刻，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 * 这一晚，许佳宁没有睡好。失眠至凌晨三点才睡着，第二天早上是被闹钟叫醒的。 醒来的那一刻，许佳宁有种眼皮被黏住的感觉，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一照镜子，发现自己眼睛肿了。被自己的尊容吓了一跳，许佳宁赶紧寻找急救措施。好在，之前林洛是水肿体质，冰箱里常备着冰块消肿。此时还有几块，许佳宁赶紧捞了出来，用冰块包住，开始冷敷。 如此折腾一番，勉强能见人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许佳宁洗漱穿戴完毕，背起包匆匆下了楼。 今天是去见那对失独夫妇的日子——即张薇拜託她寻找的那一对，民政局小秦那边终于结束了这一阶段的工作，昨晚发过消息来说，今天有空。 在微信里，小秦特意询问了几个人同她一起去。许佳宁想了下，回覆说就她一个。她感觉自己还是没法见季明远，生怕自己有些忍不住。索性就忽视了他之前说的话，不要他陪同前去了。 在二楼便利店匆匆买了一块三明治，吃完之后，许佳宁一边喝着酸奶一边往楼下走。酸奶还是昨晚季明远给的，后来被她冻到了冰箱里，今早取冰块的时候想起来了，又拿出来喝。 总不能放坏了。她想。 酒店外，小秦还没来。许佳宁决定找个显眼的地方等一等。 然而刚推门出去，就看见了一个极眼熟的身影。许佳宁不由一愣，停在了原地。 等在酒店门外的，正是被她试图撇下的季明远。 —————— 这周五会上pk，大家手里有月票的话，都尽量帮我投几张吧，谢谢大家呀~ 另外，目测在上pk期间，两人就会顺利在一起了。所以，真的快了！ 第56章 找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季明远也看到了许佳宁。但目光最先落在她手中那瓶酸奶上——原来她还是喝了。 许佳宁也意识到了他目光的落点，拿酸奶的手不自觉往后藏了藏。 「季老师，您怎么来了？」 「你说呢？」穿一身衬衣长裤的季明远格外有学者范儿，「今早联繫小秦，得知了你们要去那对夫妇家里的事。之前不是说过了，我跟你一起去？」 许佳宁有种撒谎被逮个正着的窘迫。 「我——怕麻烦您……」 「麻不麻烦我说了算。」季明远打断她即将出口的客套藉口，「我为什么留在这儿，你不知道？」 许佳宁一阵无言。 没法再装傻了，脸颊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热——原来，他真是为自己留下来的。 「对不起。」 许佳宁惭愧道歉。 季明远没说话。 老实说，从小秦那里得知消息的时候，他是有些生气的，气这个学生的自作主张和翻脸不认人。可转而一想昨天发生的事，又觉得事情或许是有原因的。所以就暂且按捺住了脾气，来这里等她。他到底是比她大的。她可以任性，他不行。 「走吧。」压下所有情绪，季明远说道。 许佳宁嗯了一声，转而又意识到不对：「小秦还没来——」 「刚他打电话过来说路上有些堵，我就让他直接去那对夫妇家楼下等了。我叫了车，我们打车过去。」 许佳宁：「……」行吧。 * 两人走到街边，没过多久一辆计程车开了过来，正是季明远提前叫好的车。 两人一同上了车。本以为季明远会坐前面副驾，但他先一步开了后座的门，等在那里示意她上车。许佳宁迟疑了一下，弯腰上了车。之后，季明远跟了上来。 车子慢慢汇入主路，两人坐在后排，并肩无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轻轻晃动了下，季明远借着调整坐姿的机会，看了眼许佳宁——女孩儿侧脸依旧白净，跟往日没什么不同。看着这张脸，他实在想不通会有什么事，能让她昨日那样仓惶离开。
第90页 「昨天中午，是怎么回事？」想不通，那就问。季明远借着递给她矿泉水的契机，开口道。 许佳宁的坐姿一下子收紧了许多。 她知道季明远肯定会问昨天的事，所以早就想好了藉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心里头有些忐忑。 「我——我来那个了。」 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季明远立刻了悟，颇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女孩儿的脸果不其然的红了，握着矿泉水瓶的手也微微蜷紧。 「那也不必——」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季明远想起了什么，不太敢相信地问，「你不会是还以为我会像上次那样反应过度吧？」 许佳宁倒没想到这个，可送上门的藉口，不用白不用。于是她抿下唇，没有说话。 季明远有些失笑，沉默几秒，他说：「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的。」 「我知道。」 许佳宁赶紧说，可季明远不领情。 「知道你还熘那么快？」 许佳宁：「……」求饶似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想让他别问了，她快顶不住了。 季明远怔了下，回神后，冷哼一声，靠回到椅背上。 「既然是特殊时期，就别喝凉的了。」几秒后，季明远丢出来一句话，顺便将矿泉水从她手中抽走了。 许佳宁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微微发怔。 * 因为路途顺利，不过一刻钟，两人便赶到了地方。小秦正等在小区外，见两人下车，忙迎了过来。 「季教授，小许，好久不见。」 因为临时有个出差任务，小秦已经好久没有协助他们调研，此刻见到两人，便如是打了个招唿。然而两人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儒雅的季教授只是微微一笑，颔了颔首；而一向斯文有礼的小许同学，则是很干巴一笑，看神情有些侷促。 小秦很快意识到了不对，但并没有多问，而是笑了笑，说：「我来之前已经联繫过他们了，这会儿正在家等着呢，咱们上去吧。」 「好。」 面前两人齐声应，没有丝毫不谐的样子。小秦又疑是多想，手往上一引，带着他们上去了。 * 窦涛魏亚萍夫妇住的还是老楼，又是在最高层。没有电梯，三个人全靠走楼梯上去。到了最高层，看见有一户敞着门，想必就是窦家。小秦敲了敲门，就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魏亚萍正在打扫卫生，看见进来了三个人，立马迎了上来：「是民政局小秦吧？来来来，快进来。」 魏亚萍笑着将他们让了进屋，又去忙着给他们沏茶倒水。 「魏姐，不急，我们不渴。我来给您做下介绍。」小秦指着季明远和许佳宁对她说，「这位是中管院的高级研究员，季明远季教授。这位是西大管院的高材生，许佳宁。这两位就是我跟您说的，想来您家做家访的人。」 魏亚萍一看见许佳宁和季明远眼睛就是一亮，再一听他们的头衔——又是高级研究员又是高材生之类的，眉眼间就露出一丝贵客驾临的荣幸和激动来，立马扫了扫沙发上本就不存在的灰，请他们落座。 「你们先坐，俺当家的还在屋里头睡着，我把他叫出来哈，你们先坐。」 女人说着就进了卧室，留下许佳宁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互视一笑后，三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 趁着魏亚萍进屋叫人，许佳宁匆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家的摆设。简单，干净。看得出屋主的勤快，也瞒不住生活上的拮据。整个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照片，上面印着一家三口的半身像。两个老一些的，自然就是窦涛魏亚萍夫妇。可那个年轻一点的—— 「咦——」 许佳宁没忍住，发出一声疑问的感嘆来。之后有些后悔，想抿住唇时，却已经被季明远听到了。 「怎么了？」他侧目过来，问道。 「没事。」许佳宁掩饰道，想了想还是说了，「就觉得，那张照片上的孩子，看起来有些不对——」 许佳宁记得，张薇发过来的消息里，提到那个孩子走失的时候不过八九岁大。然而看照片上的那个孩子，俨然已经十四五岁的样子，显然对不上号。 季明远看了眼，也发觉了这个异常。眉头一皱，正待说话的时候，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魏亚萍扶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这个男人时，一行三人全都愣了一下。 据张薇发来的消息，窦涛不过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也算正值壮年。可眼前这个男人，看不出多少岁数来，头髮也全白了，整个人瘦的脱了形，仿佛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看得人直揪心。许佳宁几乎是立刻就从沙发上起来，要过去扶他。不想被季明远拦住了。许佳宁一愣，就见他起身上前，稳稳地扶住了那个男人。 魏亚萍这边，正艰难地撑起丈夫的大半个身体，忽感肩头一轻，一抬头才看见是有人替自己分担了过去。心里有些意外，嘴上却是反应极快地连连向他道谢：「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季教授。」 季明远没说话，将男人放进一看就是为他准备的那架轮椅上时，才问：「窦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是生了什么病么？」 他跟许佳宁的想法一致，毕竟只有生了大病的人，才会如此憔悴不堪。
第91页 魏亚萍没有急着回答，将丈夫安置好以后，才说：「年初刚查出来中期肝癌，这不刚从省城化疗完回来，正是恢復期，所以看着难看些。」 魏亚萍说着笑了笑，语气很坦然。然而许佳宁他们听了，心里却很不平静。 化疗药物，对于癌细胞来说是天敌，可对健康的细胞来说，就是毒药了。化疗的副作用也是由此产生的，窦涛脸色难看，头髮稀疏，就是典型的症状。 * 待窦涛夫妇坐稳之后，这次家访算是正式开始了。 然而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佳宁倒觉得问不出口了。幸好还有季明远，看她不说话，就像拉家常似的，跟窦涛夫妇聊了起来。 「孩子丢了几年了？」他问。 「得有快十年喽。」魏亚萍说，在半空比划了一个高度，「他走丢的时候才这么点，现在估计跟你差不多高了。那时候在老家，都说他长大了是个高个子，毕竟我跟他爸都不差么。」 季明远笑了笑，又问：「这些年都去哪里找过？」 「那去的地方可多了，要不是俺当家的生病，这会儿你可见不到我们。」 「本来今年计划去广西那边看看的，有老乡去那里做过工，说好像看到一个娃儿，跟我家的有点像。我想着去看看，但当家的身体不好，就搁置咯。」 「太大了，中国太大了，到死我怕是也跑不完。」 魏亚萍一摆手，语气还是那样轻飘，甚至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但从她的眼睛里，还是能看得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痛，那是瞒不过人的。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可以试试在网上发帖。如果不会的话，我可以帮您！」 许佳宁还是没忍住，插了句话。 「有的，都有的。这些小秦他以前的同事都有帮着弄。」魏亚萍平和地笑，凝视许佳宁久了，眸色渐渐亮了些许，「要是我娃没有走丢，怕是要跟你一般大啰，说不定还谈女朋友了。」 许佳宁：「……」 许佳宁想说些什么，但末了，只是轻轻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 又谈了近半个小时，见窦涛身体快顶不住了，一行人起身告辞。 「要走哇？」魏亚萍起身相送，「再坐一会儿吧。」 「不了，快让大哥回屋休息吧，我们改天再来。这是我的联繫方式，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季明远说道，递过去一张名片。 魏亚萍接过，自始至终都爽朗无比的她，居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季明远见状问道。 魏亚萍没说话，跟丈夫对视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说：「季教授，不麻烦的话，我确实想让你帮个忙。」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不过不是我娃，而是——他。」 魏亚萍指了一下，众人顺着同一个方向看去，发现正是照片上那个让许佳宁和季明远都感到不对的男孩儿。原来，那不是窦涛夫妇的孩子？ —————— 作者：季老师小佳宁，有读者姑娘说你们是情话高手哎！ 季老师：……？（平静疑惑） 小佳宁：……？？（茫然疑惑） 作者：（保持围笑） 这一par完全是为了解决曹彬，所以请大家耐心收看哦！ ps：另外降落上了原创榜第一，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准备加更，也请大家有月票的话就投给我吧，谢谢啦~ pps：有姑娘非常介意佳宁不告诉季老师真相这一点，在不涉及剧透的情况下，我只能说，在后文，我会给一个合理解释的（相当合理）。对于佳宁来说，说与不说，皆是两难。 第57章 小松 许佳宁早就察觉到不对，此刻一被提醒，连忙问道：「那不是你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但——不是我走丢的那个娃。」魏亚萍尴尬一笑，「是我跟他爸从老家带过来的。」 确切地说，是他们的养子。是在亲生儿子走丢后的第五年，领回家的。 * 早在孩子丢了的第三年，窦涛和魏亚萍就想过领养一个孩子的事儿。那时候家里条件还行，养也养得起。 然而两人终归是不死心，想着孩子有朝一日会找回来，就暂且将这个事情搁置了。等到又过了两年，实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夫妻两人就将旧事重提。此时夫妻两人为了寻子已将家里的钱花的差不多，身体又渐差，怕养不好从外面抱来的，就图省事儿打算从老家过继一个来。 过继的是亲弟窦波的孩子，自己的亲侄子。 在孩子被拐的第一年，窦涛的弟弟窦波就提出过将自己的一个孩子过继给他的意思，可当时窦涛没答应。现在重起了这个念头，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自家人。也算是幸运吧，这些年来窦波家里依然过得穷，亲哥来要孩子，没二话，就把最小的那个儿子小松过继了。在早些时候，儿子就是家里最大的财富。可到了现在，反倒成了最大的负担。尤其是对于一个有着三个男孩儿的穷家来说，窦波没得选择。 带着小松回到城里之后，窦涛夫妇二人也曾打起过精神，准备重新将这个家给经营起来。在对待小松的问题上，两人也算得上尽心。可到底不是亲生的，不敢打不敢骂，说句重话都得掂量掂量，生怕一句说错就此有了隔阂。就这么相处两年下来，一家三口都觉得累，过继这事儿也不如一开始设想的那么好了。对于窦涛夫妇二人来说，终归感觉跟亲儿子差了点儿；对于窦小松来说，城里的生活也就那么回事儿。
第92页 当然了，日子还得继续过。可有了分歧之后，若不及时弥补，之后的裂纹只会越来越大。一开始还能凑合，缝缝补补生活还能将就着过，直到有一天，窦涛扇了小松一巴掌。为了个什么事儿，魏亚萍已经记不起来了，总之打那之后，父子间动手成了常事儿。而小松也由一开始的中等生，慢慢地变成班级差生，全校吊车尾，以及——彻底辍学。 辍学这事儿是瞒着家里干的，窦涛之后发了好大的火儿，直接就给了小松一巴掌。可那时的他刚化疗完，身虚体弱的，那一巴掌可以说毫无威力。而此时的小松已经长成一个半大小子的了，窦涛对他已经没有了威胁。在挨了那一巴掌后，他可以说已是相当麻木，连还手的念头都没有。收拾几件衣服后就离家了，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 「我跟他爸出去找过了，可我们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可能一直在外奔波。也想过报警，但孩子他爸不让，说怕影响孩子以后……所以，小秦，季教授，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影响他以后的前提下帮我们找到他？孩子以后还要读书考学的，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魏亚萍说完，殷切地看着季明远和小秦。 季明远听完，沉吟了片刻：「他平时有没有玩的特别好的朋友？你们有没有问过这些人？」 「他哪有玩的特别好的，有也是那些混混。那些个人，巴不得他不着家呢，又怎么可能对我们说一句实话！」魏亚萍满心愤懑，显然是已经碰过钉子了。 季明远不说话了，与小秦对视一眼。 「是这样的，魏姐。如果孩子真的离家时间长了，我建议你们还是报警，这对他的以后不会有太大影响的。相反，您刚才也说了，跟他一起的都是一些混混。若是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怕是更容易学坏，这岂不是更坏事了么？咱们孩子本身是个好的，所以您不用太担心。」 小秦的话，让魏亚萍陷入沉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是去找找警察？」 她不太确定地看着面前两个男人，得到他们肯定的回覆后，魏亚萍一咬牙，说：「行，我下午就去！」 * 交代好后续的报警事宜，一行人才离开窦涛夫妇家。 下了楼后，小秦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人间，太现实了。」 季明远和许佳宁没有说话，但也有同感。有的人看上去很惨，了解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才知道他们可以更惨。最惨的是，这样的惨，还看不到尽头。 「还有别的安排么？没有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回酒店。」走到车旁，小秦取出车钥匙，问道。 「不用麻烦了，住的也不远，打车回去就行。你有事就先去忙。」 季明远婉拒，于是小秦也就没再多劝，正要点头告别的时候，忽听许佳宁说：「秦哥你中午有事么？没事的话一起吃顿饭吧。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小秦一愣，赶紧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他笑，「我不是故意跟你客气，实在是中午已经有约了。」眨了眨眼，他说，「是跟我女朋友。出差那么些天不见面，她有意见了，我得哄哄去。」 原来如此。许佳宁也就不好再坚持了，笑一笑，让到了一旁。 又寒暄两句，小秦上车离开了。季明远回过头问许佳宁：「还有别的安排么？」 许佳宁摇了摇头：「您呢？」 「我也没有。」季明远说，「那就先回酒店吧，你不舒服的话，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许佳宁：「……好。」原来他还记着她的那个藉口呢。 * 因为怕晕车，回去的时候，两人没有叫车，而是坐的公交。好在，有一辆直达酒店门口的公交，两人没坐多久就等来了车，上去了还有座位。比计程车也不差了。 有空调的凉风徐徐打在胳膊上，许佳宁觉得舒爽了许多。靠回座椅后，偷偷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季明远。 老实说，刚刚她提议坐公交车的时候，没想到季明远会答应。印象中他也是很会享受生活的，绝不会是像挤公交和地铁的人。果然，等他坐上来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与周遭都有些格格不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答应她了。许佳宁回想起来，心不由得轻轻一盪。 「在想什么？」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低问，许佳宁连忙回神，摆了摆手：「没想什么。」 季明远本来看她在发呆，所以才随口一问。见她反应有些过激，反倒觉得有异样了，眼睛也不由得眯了眯。 许佳宁也意识到刚才的反应有些莽，平復一下心情后，她说：「就是觉得挺遗憾。像窦涛夫妇和小松这样的，明明一开始抱着过好日子的念头去的，为什么生活却会变得越来越糟。」 这确实也是许佳宁感到费解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想而已。 季明远察觉到这是她的藉口，但没有深究。 「不奇怪。」他说，「看过《地久天长》么？」 许佳宁想了想：「是电影么？」 「一部文艺片，讲的是一对失去了独子的夫妇的故事。在里面，这对夫妇也领养了孩子。」 许佳宁：「……情况跟窦涛夫妇差不多？」 「对。」季明远说，「可能这是大多数失独后又领养孩子再建家庭的痛，父母忘不了之前的孩子，总是试图在后来的孩子身上找ta的影子。可后来的孩子，又不甘心只当个影子。所有的冲突，其实在一开始就埋下了引线。」
第93页 许佳宁沉默良久。 「就没有例外么？」 「也许会有吧。但设身处地来想，有多少父母能在失去唯一的孩子这件事上释怀呢？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女儿得了急症而去，三年后妻子又诞育了一个女儿。可即便如此，他们夫妻两人还是无法从大女儿死亡的阴霾中走出，大约是要记一辈子了。」 季明远调整了下坐姿，看向窗外的眼神，有些茫远。然而许佳宁听了，想了一想，看法却跟他不尽相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还是有希望的，像窦涛夫妇这样。他们还是可以把孩子找回来的。到时候，或许就可以摆脱这个困局。」 许佳宁说的很认真，看着季明远的眼神也暗含期待，仿佛他只要点点头，这个事就一定可以实现。季明远看着这样的她，微微一怔后，笑了。 「是啊，你说的对。」 他看向她的眼神，欣慰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纵容。仿佛跟哄孩子似的。 许佳宁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一张脸从耳根处开始泛红，在更出丑前，她匆匆转过了头去。而就在这时，路旁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许佳宁一怔，眼睛一亮，立刻回过头抓住季明远的手，说：「季老师，那个是不是小松！」 因为激动，许佳宁的声音有些破音。季明远还没来得及感受下他与她两手相贴的触感，就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迅速地向窗外看去。只见一个细瘦的身影佝偻着腰杵在路边，因为头顶炽烈的太阳光，眼睛微微眯着。手里捏着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子，站在那里没着没落的。 跟在窦涛夫妇家里照片上看到的那个人一对比，季明远迅速地站起了身，按了下车铃：「师傅，停车！」 * 窦小松眼神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忽然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瞧，发现一男一女正向这边阔步走来，神色凝重。稍稍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直起腰就跑。 许佳宁还沉浸在找到窦小松的兴奋当中，没想到他会跑，一时有些懵。倒是季明远，很快反应过来，喊了一声「追」就拔腿开跑。许佳宁稍稍慢了一拍，也跟了上去。 两拨人莫名地开始了你追我跑的拉锯战。窦小松边跑边往后看，见那男人追得紧，脚下步伐不由加快。季明远和许佳宁这边，见窦小松越跑越快，也不由提快了速度。三个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季明远还能勉强追得上窦小松，许佳宁却是不行了，喘的肺都快炸开了。 季明远注意到她脸色发白，一想她现在还在生理期，就有些迟疑。不过是几秒的功夫，窦小松又跑远了。季明远放慢了步伐：「算了——」 他一把拉住许佳宁的胳膊。 许佳宁已经跑懵了：「怎么、怎么、不追了——」 她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季明远想说什么，就见她的眼神一亮：「小松！」 季明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不知何时，窦小松停了下来，正在扶一位被他撞到的老人。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再度跑了起来。 —————— 有读者姑娘担心我写到两人在一起就完结……怎么可能！！ 上pk了，会有惊喜加更掉落，具体哪天先保个密哈哈~也请大家多多留言，有富余月票的，帮忙投一张，在此叩谢啦~ 第58章 过激 窦小松用余光注意到那两个人在向自己逼近，可眼下的情形不是可以一走了之的，他有些挫败地垂下眼，将老人家扶起，替他拍着身上的灰，问他有没有事。 季明远和许佳宁跑了过来，见他忙着自己的事，便没有急于过来打扰。等那老人完好离开后，季明远才上前，一把抓住了窦小松：「你跑什么？」 放弃抵抗的窦小松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那个高大男人：「你追什么？」 季明远有种被噎住的感觉，一时无言。好在，许佳宁及时上前：「小松，你好。可能你误会了，我们是你养父母的朋友，他们拜託我们帮忙找你。在你家里见过你的照片，所以才会一路追过来。」 窦小松听了许佳宁的解释，心中有些疑惑——他不记得家里的两口什么时候有这样体面的朋友，然而面上却未显露。 「所以，你们现在是要把我押送回家？」 「我们——」 许佳宁也被问住了，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求救般地看了眼季明远。 季明远已经放弃跟他沟通的念头了，只说：「给他妈妈打电话！」 * 不过片刻功夫，魏亚萍就赶到了约好的地点——街边一家肯德基。一推店门，看见垂头坐在一旁的男孩儿，她眼睛立马红了：「小松！」 她小跑过来拽着小松的胳膊，又是高兴又是气，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跟你爸都快担心死了！」 听到「爸」这个字，小松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 「我不在家你俩不正图个清净，也没人气他了，找我干什么？」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魏亚萍轻轻地给了小松肩膀一下，「你爸是气你没跟家里商量就辍学，你自己说说，这件事你做的对不对？」 小松不说话了，只是扯扯嘴角，露出个无所谓的笑。 魏亚萍还有心说说他，一考虑到还有外人在场，也就忍下了。
第94页 「季教授，小许，太感谢你们了。真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魏亚萍说着，眼泪就快流了出来，季明远立刻安慰她。 「没事，大姐，人找到就好。快带着孩子回家吧，大哥在家一定等急了。」 魏亚萍哎一声，拉着小松就要走，还是许佳宁叫住了他们，指着桌子上的食物说：「魏阿姨，这是我们给小松点的，刚他一点都没动，您带回去留着给他吃吧。」 魏亚萍看着桌子上一堆炸鸡汉堡和可乐，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可一想小松，又有些犹豫。她记得，这孩子刚到城里来的时候，很是喜欢吃这些。那时候一家三口最快乐的时候，怕就是来这里吃东西了。 眼眶又有泪涌上来，魏亚萍深吸一口气，笑对两人：「你们还没吃饭吧？」 许佳宁一愣，看了眼季明远，说：「还没。」 「那好，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中午饭就在我家吃。就当，我和他爸谢谢你们了。」 魏亚萍诚心相邀，季明远和许佳宁对视一眼，答应了下来。 * 回到窦家，自然又是一番忙乱。 之后，魏亚萍急急忙忙去买菜回来做饭，季明远去卧室陪窦涛不知道在聊什么，而许佳宁，则跟着窦小松留在了外面。 从一进家门，在父亲窦涛面前报完到之后，小松就坐在沙发上，拿出一个手机在那里闷头摆弄着，一句话不说。许佳宁在他旁边坐了许久，主动跟他搭话：「小松，还是回家的感觉好吧？」 小松敲击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几秒后，勾一勾唇角，还是那种无所谓的笑。 许佳宁算是碰了个软钉子，但她还没有放弃，试图跟他尬聊：「为什么要离家出走？」顿了下，「或者说，为什么要辍学？」 「不为什么啊，反正也学不进去，在学校待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早早进社会，自由还能赚钱。」 一个十四五的孩子能赚什么钱！ 许佳宁忍住了这句回怼，说：「为什么会学不进去？我听你妈妈说，你之前学习挺好的。」 「你也说了是之前了，人都是会变的啊，我之前学习好，现在学习不好，不行么？」小松懒懒散散地反问，语气尽是不在乎。可许佳宁觉得，他的心里应该不是这样想的。因为她刚刚看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轻轻皱了下眉。 对这个年纪孩子的叛逆，许佳宁大概了解一些，正想再劝劝他，小松像是听烦了一般，忽然站起了身，去了厕所。许佳宁无语一番，靠回了沙发背。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客厅，多少有些无聊。许佳宁百无聊赖地想着事情，忽然听到一声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 是小松的手机，提示有人发来消息。 许佳宁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看的，可当她看到未来得及锁住的手机聊天界面出现「彬哥」字样的备註，以及备註前那个有几分眼熟的头像时，忽然有些窒息了。一瞬间，她很想拿起手机来看。 「你干什么！」 许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刚出卫生间的小松急急跑了过来，拿走了自己的手机，怒目瞪向许佳宁，神情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许佳宁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她连忙向小松道歉：「对不起，刚你手机响了，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许佳宁不知道眼下最关键的是道歉还是关注另一个问题。然而小松却是对她耐心已告罄，冷冷地瞥她一眼，将手机塞进裤兜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咣」的一声，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了许佳宁的神经线上。她脸色发白坐在那里，眉头紧紧锁着。 * 因为这个小插曲，这顿饭许佳宁吃的心事重重。临走前想找小松聊聊，但却一直没有机会。一来是小松不给面子，二来是——她也怕是自己的误会。万一，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窦涛夫妇沉浸在寻回儿子的喜悦当中，没有注意到许佳宁的不对。可这却没逃过季明远的眼睛，等到回到酒店的时候，他才问许佳宁：「发生了什么事，看你恍恍惚惚的？」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在电梯里，乍然响起的声音惊了许佳宁一下，她有些仓惶地抬头，看到季明远一脸关切。 「没事，可能是生理期，今天不太舒服。」 说来也是搞笑，本来只是拿来应付他的一个藉口，可方才在窦家吃饭的时候，借着洗手的功夫，她发现自己真来例假了。之前推迟了一个多星期，以为这个月不会来了。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 许佳宁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人，果然不能撒谎。 季明远能明显感觉到许佳宁的不对，从昨天到今天，都很不对头——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处处都是破绽。有心想问个清楚，但念在她身体不适的份儿上，还是决定暂时放过她。眼瞧着电梯停了下来，他说：「到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许佳宁哦一声，说：「季老师再见。」 季明远没动，等电梯门关上了，才轻轻哼了一声。 确实是很不对头，居然都没发现他没跟出去。以往哪次，他不会送她到房间门口？ * 许佳宁没察觉到自己已经露馅了，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她现在的心神可以说是极度疲劳。本来还准备想想事情，可是收拾好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95页 睡也睡的不太安稳，总是噩梦频频——梦回到中学，梦回到曾经试图被她努力忘记的一幕幕。 或许是内容太过惊悚，她直接从梦中醒了过来，心脏一阵狂跳之后，耳畔传来一阵嗡鸣声。许佳宁以为是自己耳鸣的老毛病又犯了，等她渐渐平復了唿吸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手机在响。 匆忙抓过手机来，一看来显，是季明远。他找她做什么？ 许佳宁迟疑着，按下通话键。 「季老师？」 「是我。」季明远的声音沉沉地传了过来，好像比往常清晰许多，「开门，我在你房门外。」 许佳宁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季明远在说什么。噌的一下从床上爬了下来，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季明远已经换了一套舒适的居家服，但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却不是那么轻松。 「在做什么？」他问。 「没做什么，我、我刚刚在睡觉……」许佳宁答，不甚自然地捋了下头髮。 季明远看了眼她明显有些凌乱的髮型，微微蹙了下眉：「你一直睡到现在？」 「对……」许佳宁回，意识到什么，她问了下，「现在很晚了么？」 季明远没说话，给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已经快六点半了。 许佳宁：「……」 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脸有些红。 「是身体不舒服么？」季明远又问，「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接，怎么睡得这么沉？」 许佳宁也在暗暗奇怪，明明睡得不怎么好，怎么一觉睡到了六点半。突然感觉头疼得厉害，她试图用手碰一下额头。可在她之前，早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许佳宁看到头顶有一片阴影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趁季明远碰到她之前，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一步。退完之后，她的感觉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反应有些过激了。 —————— 欢迎互动。 下周二加更。 第59章 曹彬 季明远也没想到她会直接这样毫不留情面地躲他，一时间，手僵在半空。 「怎么回事？」他问，「你躲什么？」 许佳宁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感受到那片阴影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唿吸急促，心跳加快。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我没躲什么？」许佳宁靠墙，颇有些艰难地回答，「对不起季老师，我不是故意不接您电话的，刚在睡觉，手机调了震动……」 女孩儿很认真地在解释。可这份努力，在她竭力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的这个意图的映衬下，显得很是无力。季明远感受到她的躲闪，忽然厌恶透了她的藉口。 「许佳宁。」他冷声，不带任何温度地叫她的名字，「我就这么叫你讨厌？」 许佳宁犹如当头被人给了一棒喝，耳朵又开始嗡鸣了。 「季老师，我——」 她试图解释，却被季明远毫不遮掩的逼视堵了回来。看着他的眼睛，无论是藉口还是真话，她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眼瞧着局面越来越僵，忽然有手机铃声响起，是季明远的。 季明远不太想接，但看了眼来显，还是转身去了门外，接起了电话。 屋内，许佳宁有种被人勒紧脖子后又获释的劫后余生感，隐隐有些焦渴，正要去倒水喝的时候，季明远突然推开房门又进来了，说：「窦涛打来电话，说小松又不见了。」 许佳宁站直的身体又顿在了那里：「怎么回事？」 「不知道，说是趁着魏亚萍外出给窦涛拿药的功夫走的，现在打电话不接。」季明远说着，捡起被他不下心掉落在地的房卡，说，「我过去看看，你记得吃晚饭。」 许佳宁没说话，等他走出去了才想起叫他：「季老师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她一路追至门外，对季明远说。 「不用了，你身体不舒服，留下休息，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此时的季明远，又恢復了往常惯有的沉稳理智，仿佛方才的冲突不曾有过一样。 许佳宁也顾不得多想了，见他又要走，扯住他衣服说：「季老师，让我过去吧。或许，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 女孩儿的语气稍微带着一丝恳求，显然是被刚才的他吓倒了，所以行为举止有些小心翼翼。 季明远忽然就有些后悔了，看她一眼，说：「那你去换衣服，我去楼下等你。」 许佳宁眼睛一亮：「好。」 * 两人搭乘出租，很快地赶到窦涛夫妇家里。 屋内，魏亚萍正在紧张地抱着手机来回走，窦涛坐在轮椅里一言不发，似是被妻子的焦虑感染，他没忍住说了一句：「你坐下行不行，我头都要被你转晕了。」 魏亚萍此刻也是一点就炸的状态，但见丈夫说完话就开始咳，又把话头忍了回去，张罗着去给他倒水。水杯刚递到他手中，就有敲门声响起，她立刻跑去开门，看到季明远和许佳宁进来，宛若看到了救星。 「季教授，你们来了——」 「报警没有？」季明远上来就问。 魏亚萍迟疑了下，说：「没，我想着可能他是临时有事出去，所以——」 「不是临时，他是故意的。」许佳宁说，走上前来。
第96页 魏亚萍不说话了，一副震惊的样子。 早在来的路上，许佳宁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前，他们只顾沉浸在找到小松的喜悦当中，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被找到的小松，很轻易地就跟他们回来了。这看似是放弃抵抗的表现，可细细一品，却相当不对劲。试问，哪个挨了一巴掌后离家出走的孩子，在被找到后会跟没事人一样就跟着家长回来？不说哭闹了，最起码也会犟几句，在父母给了台阶下之后，才会松口说回家。说是怒气未消也好，要面子也罢，总之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表现。 反观小松呢？离家几天的时间里，电话不见，信息不回，很有一副誓不归家的倔强样子。可魏亚萍一露头，不用怎么劝说，他就跟着回来了。这样的没脾气，全然不像他之前离家在外时那样有决心。仔细一琢磨这之间的反差，就知道这里面必有猫腻。 * 窦涛夫妇听完许佳宁的话，好一阵子没说话。 「那现在怎么办？」 魏亚萍轻声问道，整个人仿佛没魂了一样，「小松他，就这么恨我们么？就这么想离开这个家么？」 「大姐，你先不要太难过，现在找孩子要紧。」季明远安慰她道，「就如小许说的，他如果真的是因为其他目的回来的，最大可能是家里还有他没拿走的东西。你们看过小松房间没有，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经季明远的提示，魏亚萍迅速起身去了小松房间。没多久就仓促跑了出来，一脸煞白。 「他的那双跑鞋不见了！」 「跑鞋？」季明远和许佳宁两人双双皱眉。 「是他上初一的时候参加校运动会得到长跑冠军时的奖品，孩子很宝贝，很少拿出来穿。」魏亚萍越说越急，「你们说，他拿那双跑鞋走干什么，是要彻底离开这个家么？」 季明远和许佳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人们想要彻底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不都是会带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么？对于小松而言，最珍贵的或许就是那双跑鞋了。 「不能等了，立刻去派出所报警，之后再去找人。」 季明远起身，拿起东西就要走。 魏亚萍还有些犹豫，是许佳宁走上来劝她：「阿姨，这件事必须报警，您不能再犹豫了。另外，您能不能把小松的手机号给我一下，我和季老师试着帮您联繫下？」 * 一行人准备就绪后，打车去了就近的派出所。 季明远坐在副驾，许佳宁陪着魏亚萍坐在后排，一边安慰着魏亚萍的情绪，一边给小松发信息。 季明远早就注意到许佳宁低头在手机上忙着什么，趁着红灯停车的时候，他问许佳宁：「在跟谁聊天？」 许佳宁有些匆忙地抬头，见是在跟她说话，答道：「在跟小松聊，我看他会不会回信息。」 许佳宁的这个举动，在外人看来有些匪夷所思，毕竟小松是连爸妈都不理会的人，会回她一个外人的消息？ 果然，魏亚萍也是这样想的，听她说完，眼眶就不自觉地红了：「没用的，他铁了心要走，没人能拦得住他，这孩子一向心思重。」 「我知道，可总要试试的。」 因为心里还不确定，许佳宁没有多说，只是这样无力地劝着魏亚萍。可下一秒，手机屏幕亮了，是小松回过来的消息。一字全无，只有一个位置共享。 许佳宁眼前一亮，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停车，去这个地方！」 * 连季明远都想不到，还真让许佳宁找到了小松。然而现在已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计程车迅速调头，向着小松发来的地址开去。一刻钟赶到目的地，果然，就见小松站在路旁。 魏亚萍一下车就向着小松扑了过去：「你是要气死我跟你爸么？你是要气死我们吗？想要我们的命你就直说！」 自见面以来就一直木着一张脸的小松也难得有情绪外露，只是那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痛苦。 「你看，我一回去就惹你们伤心难过，所以我走了不是对全家人都好。妈，放过我吧，也放过你们自己。」 魏亚萍简直难以想像这样的话会从小松口中说出。 「我是你妈呀，小松，我是你妈！」 「你不是。」小松说着，悽惨一笑，「你努力当我妈妈，我也努力把你当做我的妈妈，可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我在你们心里就是一个影子，是个替补。我永远不可能真正地成为你们的孩子。」 这句话揭开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温情面纱，彼此的心思赤裸裸地暴露出来，魏亚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佝偻在那里的身影，摇摇欲坠。好在，有一个人及时扶住了她。 是季明远，他扶稳魏亚萍，问小松：「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地址发过来，让我们找到你？」 「原因有两个。」少年说，「一来是觉得毕竟养我一场，走之前还是要道个别，让他们不再担心我。另外就是，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身后这个姐姐。」 季明远已经不知道该对这个小孩说什么了。 听上去还挺讲道义的，走之前还知道跟养父母道个别。然而就他这样大的孩子，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应召童工的年龄都不够，离开家以后拿什么生活？要学问没学问，要技术没技术，仗着傻大胆就够走天下了？真是缺乏社会的毒打。
第97页 还有，他说有问题要问许佳宁？他要问她什么？ 「你要问她什么？」季明远问。 窦小松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看向许佳宁：「你认识曹彬？」 这句话，听的魏亚萍和季明远一头雾水，然而许佳宁却是脸色未变。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要先告诉我，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许佳宁走上前，冷静道。 「我跟彬哥混的，从他手下赚一些钱。」窦小松尽量说的轻描淡写，可眉宇间的戒备，却是瞒不了人。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混』的？」许佳宁又问。 「也没多久，之前网吧认识的，怎么了？」 窦小松故作不耐烦的样子，省的许佳宁再多问。 许佳宁没有生气，她想了想，说：「如果你才跟他『混』，那我劝你立刻回头。不要对这个人抱有幻想，他不走正道的。」 听到后半句，小松和魏亚萍都有不同程度的吃惊。唯有季明远，皱了皱眉。 「你认识这个人？」他问许佳宁。 许佳宁点点头，顿了下，又说：「您也见过的，在禹城高铁站，就是我那个干表哥。」 季明远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一号人来，眉头皱的更紧了：「是他？」 他对曹彬印象非常之差，是以反应过来就问小松：「你跟他干什么的？」 小松对许佳宁的话还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听了季明远的质问，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反倒是魏亚萍承受不住了，抓着他的胳膊央求道：「说呀，你跟他干什么的？」 小松有些无奈地撇养母一眼，干巴巴地答道：「没干什么。我没骗你们，是这几天才跟他们混的，也就帮忙送个东西之类的。」 「送什么？」 季明远追问，眼神很不容他躲闪。小松在他的凝视下，也感到一丝惧意来，僵持片刻，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严密的包裹来。 「就是这个，我也没打开看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你也敢送？」魏亚萍说着，瞪他一眼，接过包裹就要撕开。 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懑，也或许是长期干活力气大，魏亚萍一下子就把缠了几层的包裹扯开了一个口子，别人根本来不及阻止。而就顺着这个口子，一个透明袋子从里面钻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季明远俯身捡了起来，借着路灯一瞧，神色立刻严肃了下来。 「这是什么？瞧着像茶叶？」 魏亚萍疑惑地打量一下透明袋子，转而又看向许佳宁。 许佳宁此刻已经不想刺激这位神经脆弱的母亲了，但事关重大，她还是回答了她的疑问。 「是大-麻。」 —————— 距离小佳宁跟季老师谈心，还剩下明天一章，哈哈~终于啦~ 曹彬不重要，写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下线~ 第60章 应对 大-麻这种毒品，在中国不如海-洛-因这种「白-粉」的传说耸人听闻，是以知道其危害性的人也不如后者多。端看魏亚萍听到这两个字疑惑的反应，就能窥见一星半点。令许佳宁意外的是，窦小松仿佛也不知情——或者说他知道这是毒品，但不知道这其中的危害。 「国内贩卖这种东西是违法的，无论多少，都会判刑。」 判刑两个字，终于点醒了这对母子。魏亚萍脸色一变，几乎又要晕过去。而窦小松反应过来，眸光也是一紧。 「他让你把这东西送给谁？」许佳宁又问。 「他没说要给谁……」小松的神情也难得闪现出一丝迷茫，「只说了一个地方，让我送过去。」 跟许佳宁对视一眼，见她目光灼灼，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小松的语气镇定了几分，「不过那是他交代我下午要办的事，因为回家一趟耽搁了，晚上的时候他发来消息，说这个包裹不用送了，让我还给他。我听了，还有些奇怪……」 许佳宁也有一瞬的不解，但转念一想，又有些瞭然。曹彬那个人是混，但惜命得很，贩-毒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事，不像是他敢干的。哪怕其中利润巨大，但有命赚钱没命花，一切也都是白搭。这次的事，兴许他也是被别人忽悠了，急着叫小松还回去，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季老师，怎么办？」许佳宁转顾季明远问道。 季明远在看清是大-麻这种东西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许佳宁的询问后，他沉吟几秒，问小松：「他让你在哪儿给他？约的几点？」 「约的八点半，就在前面一家咖啡厅。」 季明远抬腕看了下表，距离八点还有将近四十分钟，曹彬那边，还没发来碰头的通知。思忖几秒，他当机立断道：「这事必须找警察了。」 「找警察……」 这个后果小松没想到，一时有些犹豫。魏亚萍反应更是强烈：「不不不，季教授，你也看到了，小松他不知情！他真的不知情！这事儿不能找警察，找警察就完了！让他把东西还给那个什么曹彬，从此以后不再跟他来往不就行了吗？」 「大姐，您别急，先听我说。」季明远扶起魏亚萍，说，「抛开所有不谈，私下交易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犯法的，这点毋庸置疑。」 「小松已经牵扯进来了，把东西还给曹彬是能暂时摆脱嫌疑，可我们目前还无法弄清他是出于什么动机要回这包东西的，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第98页 魏亚萍没想到这么多，顿时有些懵。 「能有什么陷阱？」 「这就不好说了。」许佳宁跟着补充，「阿姨，曹彬此人，心术极其不正，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要是无事还好，若真的有事，到时候再找警察就来不及了。趁现在还不晚，把握先机先向警察说明情况，到时候发生什么事也不至于过于慌乱，您说呢？」 魏亚萍还有些迟疑，许久没有答话。倒是小松，抿一抿唇，站出来说：「我跟你们去！」 魏亚萍惊讶地看着他：「儿子——儿子——」 这两声「儿子」，还有魏亚萍眼中清晰可见的担忧，微微触动了小松。他轻扯一个笑，说：「妈，没事，这事儿我能说清。」 魏亚萍只好同意，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 拿定了主意之后，一行人迅速打车去了就近的公安分局。以防万一，在路上的时候季明远还联繫了小秦，希望他能一同到场。 等他们赶到分局的时候，小秦已经到了，并且提前替他们联繫了一位警察。本来这个警察是小秦跟魏亚萍商量好报警找小松用的，没想到现在小松人找到了，却又牵扯出这样一件事来。众人来不及多寒暄，直奔主题。 私下交易毒品这件事，在哪儿都是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是以他们一到，就被接到了会议室了解情况。经确认，包裹里的大-麻共计150克，算不上较大数量。且小松本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的，又有主动来举报的表现，非但没有惩罚，一旦根据他的线索查证属实，还会有奖励。而至于曹彬那边，就有些麻烦了。因为不知道这是偶然的行为，还是有组织的团伙作案，需要留待进一步查证。 在商量过后，分局的警察让小松继续跟曹彬接触，将手中的东西还给他，只是时间往后拖延一天。而他们也会派人在保护小松安全的同时，获取进一步的线索。按理说，这是不让曹彬对小松起疑的最好办法，但魏亚萍还有些犹豫。 「会不会对小松不好啊？」魏亚萍紧握着儿子的手，「他们出来之后会不会报復小松？」 「这点，您放心。这类案件我们都是重点保护举报人的，绝不会让他们危害到小松的安全。到时候小松只要帮我们引出来曹彬就行了。小松，叔叔刚才教你的话，都还记得吧？」一位老警察和蔼地看着小松。 「记得，我马上就跟曹彬打电话，就说今晚出不来，约他明天交货。」此时的小松已经全然冷静下来了，很是镇定道。 「那破掉的包装袋怎么解释？」 「就说我不小心刮开一个口子，问他会不会影响到里面的茶叶？」 「很好。」老警察拍拍小松的肩膀，对魏亚萍说，「你放心吧，孩子心里都有数。」 魏亚萍表情复杂地看了小松一眼，没再说什么。 在商议结束之后，按照计划好的说辞，小松给曹彬打了个电话。曹彬在那头果然十分着急，但奈何小松实在出不来，只能同意延后到明天上午。对于小松将大-麻「错认」为茶叶一说，他也顺势认了下来，没有纠正。由此，许佳宁越发肯定，曹彬应该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这样毫不在意地交给小松。至于小松这个孩子，曹彬本身了解的应该也不多，否则也不会这样「轻敌」。总之，这对小松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众人得知之后，都放心了许多。 * 办完这件事，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众人随便在分局旁边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了点饭，就要打道回府。 出了这么一件事，小松离家出走的计划也彻底泡汤了。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也没再坚持非要走，神情也不像一见面时那样冷冰冰了。这让许佳宁感到诧异。 「不奇怪。」季明远笑说，「刚才的事，让他有种被大人尊敬和信任的感觉。这些事成年人感觉不到，孩子们却是最敏感的。」 原来如此。许佳宁笑一笑，跟着他走上了前。 「大姐，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之后睡个安稳觉，明天的事不要担心，都有警察。」 魏亚萍正在一旁看着小秦跟小松说话，闻言，很勉强的一笑：「今晚真是麻烦你跟小许了，你放心，有这些警察在，我不担心。」 季明远点点头，沉吟几秒，看了眼小松，又说：「大姐，之前小松是练体育的吧？」 魏亚萍双眼微睁：「你怎么知道？」 季明远指了指她手中提的那双鞋：「我猜的。能得长跑第一的，要么是专业的，要么就是特别有天赋。或者，两者皆有。」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得知小松练体育这一点后，他释怀很多。今天上午在追小松时他差点儿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体能了，幸好这是个专业的，输给他也是惜败。 「是。」魏亚萍隔着塑胶袋轻抚那双鞋，「从跟我们来了禹城后就一直在练，说起来，之前他爸打他那一巴掌，就是因为要钱买鞋。我们也不是捨不得给孩子买，就是他爸那个嘴很唠叨，爷俩几句话说不对头，就呛起来了。」 季明远微笑表示理解：「还是要让孩子上学，跑步也要接着练，既然有这个天赋，就不能耽误。」 魏亚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有些迟疑：「季教授，你说练体育真能练出来个啥？」怕他们误会，她又解释道，「我跟他爸倒不是怕花钱，就是怕练到最后啥也没有，把孩子给耽误了。」
第99页 「适度锻鍊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哪怕最后没法成为长跑名将，能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把体能练好了，以后当兵当健身教练，都是不错的选择。」 魏亚萍仿佛是听懂了，点了点头，一笑，说：「回去我就跟他爸商量，尽快送他去学校。」 * 这边方聊罢，小秦和小松那边也聊好了，小松主动走过来，向季明远和许佳宁道过谢后，叫魏亚萍回家。 许佳宁倒不认为小松就这样放下心中的芥蒂了，这一家人的矛盾之深，不是两三句话就可以化解的。但她也相信，经过今晚这件或许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小松肯定有所触动。而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 目送完母子两人离开后，其他人也要离场了。尤其是小秦，是在跟女朋友约会途中被叫过来的，她人还在那边等着呢。 「季教授，小许，你们什么安排？」 「我们也回去了，你快走吧，别让女朋友久等。」 「行，那回见。」 小秦开着车迅速离开了，季明远回头看许佳宁，「我们也走吧。」 回程坐的是计程车。 奔波了这一晚上，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在车上都没什么话。然而相互之间的氛围却没有之前那么糟了，并肩而坐，也不觉得尴尬。 「回燕城之后是不是得让张薇请吃一顿饭，这个忙帮的太不容易了。」 季明远一边翻手机一边说，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她搭话。许佳宁犹豫了几秒，以轻轻一笑，作为应答。 季明远这边，见她回应了，不由抬头看她。在路旁灯光的映衬下，女孩儿挺秀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抹去她眉心微微蹙起的痕迹，这让他不由发问：「在想什么，眉头一直皱着？」 许佳宁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眉头一直紧绷着。 「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怕明天不会太顺利。」 「没事的，要相信警察，他们很有经验。」 季明远安慰着她，却并不见她神情有缓和多少。忽然一个念头涌上新来，他问道，「那个曹彬，他以前欺负过你？」 许佳宁眉头勐地一跳，有些意外地转顾季明远：「为什么这么问？」 「随口一问。」季明远说，「你看起来，像是对他之前的恶行很是了解。而那次在禹城高铁站见面，你跟他之前的氛围也非常僵硬，像是之前有过节。」 说到最后，季明远的声音慢了下来，仿佛是在打量许佳宁的神色。而果如他所料的那般，女孩儿的脸色，微微变了。 —————— 明天两更，上午11:00一更，下午18:00一更。 第61章 过往(1) 「没什么。」沉默许久后，许佳宁说，「只是因为这个人太混了，混到全家都知道他的德性，自然就不想与他多接触了。也不想，让他牵扯到无辜的外人。」 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许佳宁说完还笑了笑。殊不知这个笑十分勉强，一点儿也骗不过季明远。 他皱了下眉，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车停了，酒店到了。 两人一行下了车，进了酒店，上了电梯。在电梯到达许佳宁所在的那一楼层时，季明远如往常一样，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重新回到房门前，想起之前那场冲突，许佳宁有些尴尬。季明远却很坦然，显然道行比她深得多。 「回房吧，今天累了一点，晚上早点休息。」他说。 「好。」许佳宁应下，却没立刻就回房，而是依旧站在原地，仿佛要等着他先走的意思。 季明远没有动，依旧低目看着她。 「许佳宁。」他忽然唤她的名字，引得她抬头向他看来，乌黑的眼眸中有碎芒在涌动，不知是光，还是水雾。让他一时看得出神。 「许佳宁。」季明远回神，再一次叫她的名字，「有的时候，我也许是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许佳宁：「……」 许佳宁没动，目光微微一收，露出一丝茫然来。 「以前当老师的时候，还可以拿师命来号令你。现在没了这个身份，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叩开这道门了。」 「感情这件事上，其实我算不得熟手，而且一点也不聪明，但我还是想了解你。」 「你不要嫌烦，也要相信，我是值得你信任的。」 季明远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很少见的一种认真，认真到几乎可以让人模煳他的年龄和身份，仿佛眼前这个是个再赤纯不过的人。许佳宁被深深地撼动了，眸光再一次闪烁。 「季老师……」她看着他，心绪的起伏慢慢变得剧烈起来。 季明远耐心等着，见她久久不说话，他笑了下，摸了下她的头：「不着急，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现在，先回去吧。」 许佳宁久久凝望他：「……好。」 * 许佳宁迈着轻缓的步伐回了房，季明远等她关上了门，才离开。而就在这转身的一剎那，他脸上的微笑，淡淡地凝固了下来。 虽然是那样安慰许佳宁的，但季明远心里并不轻松，甚至隐隐有些焦虑。他能察觉得到许佳宁的心里藏有很多秘密，其中或许有关于他的，但她却始终不愿意告诉自己。是因为什么呢？不够信任，还是……不够喜欢？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第100页 可他又深知，他无法强迫许佳宁。她看上去很柔软，但其实心底相当强韧。打定主意不说的事，他很难撬开。 所以，也只能这样等着了？季明远微嘆口气，心里没有答案。 * 因为情绪略有些烦躁，季明远回到房间之后就换了衣服去了酒店健身房，长跑了近八公里后，觉得浑身舒坦了许多，才沖了一个澡回了房。 此时，已近十一点，酒店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季明远擦着头漫步走在铺了软毯的走廊里，只能听见轻微的摩擦声。突然，他擦头的动作和脚步都同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向一点。只见，在他的房门外站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洗过的头髮有些凌乱地散在脑后，一手拿着手机和房卡，有些侷促地站在那里，盯着他的双眸乌黑明亮。这人，不是许佳宁是谁？ 意识到许佳宁在自己的房门外等着自己，季明远几乎都来不及吃惊，脚下已经自动迈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许佳宁看到季明远难掩的意外，就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或许有些仓促。但她已经不想再等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撒谎和隐瞒的人，可为了一些人一些事，她却不得不对自己最爱的人做了自己最不擅长的事，这让她非常痛苦。痛定思痛后她想，别人的事她或许无法做主，但自己的事，她还是可以决定要不要告诉他的。是以，她就这样来了。拨电话几次没人接，她就这样在门外等。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几乎是一刻也不想拖延。许佳宁不知道，自己何时竟成了这样的脾气。 「你不是说，想说的时候再告诉你么？」回过神，许佳宁扯了扯嘴角，尽量使笑容显得不那么勉强，「现在可以么？」 季明远看得出来许佳宁此刻的紧张，整个人都快绷成一根上紧的发条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听她说完，径直上前刷卡开了房门。 「进来吧。」 他侧身，让她进门。 许佳宁有一刻的迟疑：「二楼有个咖啡厅，要不我们去那里？」 「大晚上的，又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你不想让他们下班了？」季明远失笑，看她，「之前还有胆非要来我房间跟我谈，现在怎么不敢了？」 许佳宁：「……」 许佳宁犹豫了下，抿唇进了门。 * 季明远让许佳宁先找地方坐，自己进卫生间将换洗衣服分门别类扔进了洗衣机里。等一切都运转正常后，他又烧了壶热水，沖了杯热饮，端给了许佳宁。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许佳宁都看在眼里，早在他烧水的时候就说过自己不渴，可他还是沖泡好一杯热可可给她。接过来的时候，看着杯中打着旋儿消失的白沫，她眼眶有些发热。 「说吧。」季明远在距离她不远不近地床尾坐下，双肘撑在膝头，微微倾身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许佳宁瞧着，倒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头了。 「您之前问我，是不是被曹彬欺负过……」许佳宁斟酌着开口，说到下半句时，抬起头与他对视，「我就是来回答您这个问题的。」 季明远微微睁目，神情严肃了起来。 * 如果说让许佳宁选出，在过去的近二十三年里，最痛苦的一件事。除了钟灵的逝世外，就是曹彬对她的骚扰了。前者因为来的突然而显得十分剧烈，但了解了所有的真相之后，这份痛苦是会随着时间的消逝，慢慢减弱的。然而后者呢，则是一个贯穿她所有中学时代的噩梦。时至今日再度想起，依然会不期然地从梦中惊醒，在黑夜中剧烈地心跳。 认识曹彬，是在她上初一的那一年，正是她刚开始在叔叔许文柏家寄宿的时候。早在她入住叔叔家第一天，就听婶婶杨红提起过，有个远房亲戚也在市里上学，平时也借宿在她这里。说是远房亲戚，但许佳宁心里清楚地很，是杨红老家为她物色的男孩儿，只等考量一番就正式过继。论地位，比她只高不低。 因为生病，许佳宁是在开学一周后才见到曹彬的。那天她刚从老家过完周末回市里，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一个男孩儿光着膀子在屋里擦身子，通身上下只穿了一个裤衩。看到这一幕，许佳宁没忍住啊了一声，把正在做饭的杨红给招来了。杨红本来挺不耐的，但看到这一幕，不由压住了火气跟许佳宁解释，说这就是之前跟她说过的，自己的干外甥曹彬。说他也在一中上学，前几天因为生病在家休息来着，今天才过来。之后又斥责曹彬，说这间房归妹妹住了，让他回自己房间去。 曹彬从头到尾都嬉皮笑脸的，对着杨红的指责也混不在意，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扔，套上背心就往外走。经过许佳宁身边的时候，裸在外面的胳膊不小心蹭了她一下。许佳宁立刻就往旁边躲，抬头瞪了他一眼。后来，她才知道，这是曹彬故意的。打一开始，他就想着要欺负她。 从这天起，她就开始了跟曹彬共处的日子。因为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少不了摩擦。一开始许佳宁还躲着他，后来才明白，他是故意针对自己，且这里面还有极坏的心思。为了不惹杨红嫌，许佳宁一直忍气吞声，用尽脑力和气力跟曹彬抗争。她以为他在见识了自己的厉害后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反倒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有一晚，她下了晚自习回来在房间里复习功课。因为有一道数学题极难，她一直沉浸在寻找这一题的解题思路中，几乎没有留意到家里的动静。一道阴影在她头上停留许久，见她实在不为所动，才出声问：「做什么题呢，瞧你眉头皱的。来，哥哥帮你看看。」
第101页 许佳宁惊的差点儿把钢笔摔了，回头一看才知道，是曹彬。 看到是她，许佳宁气的脸通红，质问他想做什么。曹彬笑了笑，浮浪地说：爱。 许佳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懂得他话中的意思，当下就冷下脸来，请他出去。可曹彬不仅没走，还越发逼得近了，好像非要占她便宜不可。那一次，是许佳宁第一次感觉到曹彬对她的侵略性，几乎反抗不得就让他得手了。好在叔叔许文柏和婶婶杨红及时回来，曹彬不得不收手，临走时看他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像头饿狼。 * 这件事让许佳宁感到害怕，事后不是没想过告诉杨红。然而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她很清楚，将她和曹彬放在一起，是许文柏和杨红的一场赌局。就赌哪个有出息，以后好揽到自己身边。许佳宁一开始觉得这样的对比很可笑，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熟好熟劣。到了后来，她慢慢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了。那就是她是女孩儿，曹彬是男孩儿。而杨红，想要的是个男孩儿。 —————— 一更 第62章 过往(2) 许佳宁知道，杨红想要的未必是曹彬这样的男孩儿。但她现在处于被蒙蔽的状态，一时看不清曹彬的真面目。而她贸然跑到她面前揭发，结果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从此被扫地出门。 如果可以，许佳宁宁愿离这一家远远的。可是不行，因为她还有外婆。许佳宁深知外婆将她送来这里的用意，是舍了这么多年的老脸不要，为她求一个更光明的前程。那她就不能让这份希望，毁在了曹彬这样的混蛋手里。这样，不仅对不起外婆，也更加对不起自己。 深思熟虑过后，许佳宁还是选择了告知杨红，试探一番。如她所料一般，没有证据，杨红压根儿不信——亦或者说，她不愿意信。至于许文柏那边，许佳宁根本不抱希望，因为杨红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不得以，许佳宁只好继续跟曹彬周旋。而自认看清了她底牌的曹彬越发猖狂，甚至敢摸黑进她的房间，掀开衣服拍她的裸照。要不是她及时醒来，差点儿就让曹彬得逞了。当时，她就给了曹彬一巴掌。黑暗中，两人愤怒地与彼此对视。 许佳宁知道，如果曹彬胆子大点，她或许早就被他糟蹋了。只可惜，曹彬是有贼心没贼胆，对她是只敢猥亵不敢强-暴。一来是怕她性子烈起来跟他玉石俱焚，一来也是怕真正败露了自己被赶出家门，到时候他就彻底没了经济来源。有谁能像杨红对他那般大方呢？ 许佳宁也不是没试过，大声喊叫着把杨红和许文柏引来。然而曹彬总是有各种理由矇混过关，面对这样一个无赖，几次下来之后，许佳宁对这个家彻底失望。 * 转机就发生在她上初三那一年。这一年曹彬上高三，本来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他却早早地辍了学，整日游荡在社会上，无所事事。 此时杨红对曹彬已经渐渐失去了信心，但受老家人蛊惑太深，深信这是个能带来福气的孩子，于是就掏钱让他去技校学一门手艺。 进了技校的曹彬，生活越发自由。由于此时杨红对他看的也紧了，曹彬很难再从许佳宁身上揩油，于是就借着学技术的由头，让杨红给他买了台电脑，之后终日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埋头在电脑前，不知在做什么。 对此，杨红夫妇的看法是感到欣慰，心想这孩子终于知道学了。可许佳宁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一日晚上她睡醒起夜，经过曹彬房间的时候看到有光从门缝里透出，就知道他还在看电脑。以往她是不会理会的，可这次却不大相同，只因她听到有异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说异样是因为许佳宁很少会听到曹彬发出类似的声音，仿佛是在喘气，又时不时会闷哼一声。许佳宁很快就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红着脸就要走，可不等她迈开一步，就听见曹彬在里面叫了声她的名字，很轻，很暧昧。许佳宁起初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偷看，后来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想着她自渎。 这个念头可把许佳宁噁心坏了，一晚上都没睡好。然而让她没想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头。后来几天，通过偷偷查看曹彬的电脑，在一个秘密文件夹里，许佳宁发现里面有很多色-情-视频，而这些视频里女主角的脸，全部都被p成了她的头像。听着这些女人发出的声音，在想像曹彬对着这样的视频自渎的场面，许佳宁一秒都没忍过，直接去厕所里吐了。 几经考虑之后，她决定将此事告诉杨红，然而当她把想法告诉钟灵的时候，被她拦了下来。在钟灵看来，尽管此事能给杨红造成一定的冲击，但却对曹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要做，就做彻底。当时许佳宁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直到钟灵为她介绍了一位学计算机的熟人。藉助这位熟人的帮忙，几个人趁曹彬不在的时候，由里到外地摸了一遍他的电脑，发现他的电脑里不仅存储了大量色-情-视频，而且还通过网络贩卖，这就属于违法行为了。熟人当即报告给了网警，经过一系列的勘察，顺藤摸瓜出了一个三人小团体。 证据确凿，曹彬无可辩驳。在一系列审讯过后，他被押入监狱，判刑三年零六个月。自此，许佳宁算是彻底解脱了。然而就在曹彬的审判结果出来之后，她莫名的被人打了一顿，若不是有学校的老师经过帮了她一把，或许那晚她就会被毁了。事后，警察调查了一番，但因为缺少证据，此事无疾而终了。许佳宁为此揪心了许久，三四个月后才慢慢恢復过来，继续正常生活。
第102页 「其实我也大概猜到了，应该就是曹彬原来的家人找的人。但没有证据，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 「好在，那一家都是没胆的人，打过一回后也不敢再来了。只是苦了我的外婆，那一个月我都没敢回家，也不敢去见她。她还以为我学习太忙，掏钱买了很多补品送到城里来，还不敢让我知道。」 * 许佳宁说完就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而坐在她对面的季明远，也悄然沉默着。 他没想到，原来这个女孩儿跟曹彬之间的纠葛会是这样深，这样不堪。而他之前又在做什么呢？逼着她再一次回想整件事，无异于又一次捅破她的伤口，往上撒盐。季明远觉得心里很难受，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件事，你可以寻求家人、学校或者社会的帮助的。为什么要一个人撑下来？」许久之后，他哑声问道。 「我想过的，但或许是当时年纪太小，想不出更周全的办法。婶婶杨红那边我都因为没有证据而无法取信与她，更遑论他人呢。至于外婆，她为了我的学业费劲心思，我不想让她知道这样噁心的事。或许就是倔吧，又觉得曹彬没胆子做出更过分的事，所以也就这样边对抗边忍下来了。」 许佳宁说着，语气相当平和。但季明远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孩提时代，哪怕一顿打都可能叫人铭记于心终身难忘，更何况这样旷日持久的骚扰。在一个人尚未对这个世界形成完整认知之前，这样违背常规的事情，是最容易扭曲一个人的性格的。常常为了寻求内心一隅的安宁，ta会颠覆自己已有的认识，让自己来容纳和接受这样的罪恶。到最后甚至于让自己变成罪人。仿佛只有此，才能继续正常地生活下去。相比之下，像许佳宁这样持续对抗内外界骚扰，并且最终能够获得胜利的，是需要多强的心性才能做到呢？ 可同样的，越是强韧，这道伤疤也就越重。 「当时，有亲近到可以说一说这些事的朋友么？」季明远又问。 「有啊，有的。」许佳宁说，「那个托熟人帮了我的朋友，她一直知道。」 许佳宁说的就是钟灵，可在季明远面前，她永远只能用「朋友」两个字代称她。为此，心里稍感遗憾。 季明远却感觉好受了许多。无论是谁，最起码让他知道，那时的她不是一个人。 * 「季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么？」一阵静默过后，许佳宁轻轻开口道。 季明远一顿，抬首看她：「为什么？」 许佳宁看着他，轻轻一笑。 「那还是我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去清大参加活动，在管理大楼下等人。有两个男性看我穿的裙子有些短，在背后说了一些不太尊重我的话。是你，是你在一旁听见过后，替我出言训斥了他们。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很好。」 曹彬之后，在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几乎不愿意跟任何一个男人接触。季明远是她第一个觉得跟其他男人不太一样的人。 她不是没接触过高级知识分子，燕大校园里，到处可见这样的青年才俊。然而这些人给她的感觉，却都差了这么一层。也或许，是她没有机会去更深地了解他们吧。反倒是清大校园里偶然遇到的这个男人，让她生平第一次有了被维护的感觉。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许佳宁都觉得，她一定是因为太久不接触男人，所以才对季明远印象深刻。后来又藉机听着他几堂课和两三场讲座，才又重新确定：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看着不动声色，却在竭力维护每一个与他交流的人的自尊心。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课堂提问，他都能让答不出来问题的人，不带任何负罪感地坐下。这样的人，他自己或许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特殊，却让每一个与他接触的人，感觉到被尊重。这样的人，让她感觉如获至宝。 * 季明远又一次感到惊讶了。 关于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这个问题，他已探索了太久。如今终于得到答案，他却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了。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却被她记得这样久。 「佳宁，你不要神化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季明远诚恳道，语气相当平静。 「我知道。」许佳宁说，「但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让我怎么办？」 「喜欢你，就觉得一切都好。」 「仿佛就此拥有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不光是你，渐渐的也能看到周围那些男生身上的闪光点了，开始慢慢地跟这个世界和解，并且友善相处了。季老师，我不是神话你，这些都是因为你……」 季明远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好意思了，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佳宁。」他看着卡座里那个细瘦的女孩儿，说，「我能抱抱你么？」 —————— 小佳宁：不行。 全完文。 哈哈开个玩笑。今天双更啦，可以拥有下排面么？最近在上pk，关乎下一步推荐，然鹅，评论却越来越少啦…… 第63章 拥抱 许佳宁还沉浸在那句话中来不及吃惊，季明远已经伸出了手，目光深邃地看向她。 许佳宁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看着他，干咽了咽口水。 「季老师……」
第103页 「过来。」季明远起身，打断她的话，手坚持地向前。 许佳宁已经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一举一动都有人牵引着，她一点也不受控制般，放下了杯子，缓缓地站了起身。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对，季明远原本含笑的双眸骤然变得一深，继而手一使力，将她拥入了怀。 许佳宁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味，一瞬的晃神后立刻清醒，有些想逃离。但他拥的很紧，而且即将越来越紧。 「许佳宁。」他低声唤她，「这个拥抱，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一句话，像是启开了闸口的开关一般，许佳宁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潮湿了起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 「季老师——」 她哽咽出声，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哭声噎了回去。 季明远摸了摸她的头，哄她道：「不着急，不着急说话。」 许佳宁抵在他的怀里，哭了一阵后，说：「季老师，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自己，觉得不该就这样喜欢你……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你是不该喜欢我。」季明远说，「但就像你说的，已经喜欢了，还能怎么办？」 「我们已经这样了，你说还能怎么办？」 许佳宁已经快要忍住眼泪，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又有两行热泪，滚涌而出。 「季老师。」她很紧地回抱住他，「我瞒了你好多，我真的很想一下子就全部告诉你，但我，但我不能……」 「我不着急。」他说，「只要我们在一起，我总能等到的。就像今天一样……」 男人的话，仿佛一道轻缓的暖流，徐徐地流过她的心间。许佳宁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哪怕只拥有这一刻，这一句话，一切就都值得了。 * 这一哭，再平静下来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理智回笼，许佳宁感觉到一丝丝羞耻，慢慢地退出了季明远的怀抱。 「季老师，对不起。」 许佳宁轻咳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季明远看着她这样，有些想笑，但末了还是忍住了。手一捋她的头髮，他说：「哭够了，不哭了？」 许佳宁没说话，又轻咳一声，明显不太好意思。 「热可可要喝吗？」他示意被她放在一旁的杯子。 许佳宁摇了摇头：「太晚了，不打扰你了，我要回房了。」 「我送你。」 「不用。」 许佳宁连忙拒绝，季明远那边已经拿好房卡换好了鞋，站在门口示意她。许佳宁无法，只得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 虽然只有一楼之隔，但两人还是去坐了电梯。 因为电梯还在下行中，两人只能在那里等一会儿。即便如此，也没人说是去走楼梯。 因为是在外面，即便没人，许佳宁也表现的相当克制。反观季明远，就相当随意了。见没有人，就拉住了她的手。 许佳宁有些想逃，也是可以逃的，毕竟他抓的不够紧。然而犹豫了几秒，她放弃了，反而轻轻反握住了他的手。几乎是同时，季明远抓紧了她的手，严丝合缝地不留一点空隙。许佳宁感受到他的力道，微微红了脸。 两人就这样回到了许佳宁的房前，停下之后，季明远终于松开了她。 「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许想。」 许佳宁嗯一声，点了点头。 「开门吧。」等了几秒，见她不动，季明远笑着说。 许佳宁也微微一笑，刷开打开了房门。要进去之前，又听季明远叫住她。她回头，看见男人双手插兜站在那里，身形高大，面色平静中带着一丝温柔。 「之前跟你说的事，其实也不是那么绝对。」 许佳宁一时不解，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 「就是之前你问过，为什么还不答应你时，我给你的回答。」季明远说，「理想状态下，我是想完全调整好自己再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但世间很难有如此圆满的事，所以如果真有一份感情就此来到，我想我不会抗拒它。而你，也不要因此太有负担。」 许佳宁明白了，心里瞬间又很是动容。原来，他知道她所有的顾虑。尽管不完全对，却也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的。这份好意，她无法拒绝。 「我知道。」她轻声说。 季明远笑了笑，说：「回燕城之后我会去复查，到时候拿结果给你。公平起见，我们之间的决定，由你来做。」 许佳宁想说不用，季明远已经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开。许佳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 * 这一晚，许佳宁睡得很好。有奔波一天身心疲惫后的放松，更有解开心结后的释然。 兴许是太累，第二天许佳宁一下子睡到了九点，醒来之后，看到手机有一通未接来电，还有一个微信未读消息，皆来自季明远。内心稍觉温暖，许佳宁正准备回过去，手机屏幕就亮了，是季明远打来了电话。 许佳宁在慢慢加快的心跳中按下了通话键，季明远的声音即刻传了过来。 「睡醒了？」 许佳宁嗯一声，有些赧然道：「昨天有点儿累，所以——」 她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睡到这么晚，可不等她说完，那边直接说：「开门吧，我就在你门外。」
第104页 许佳宁：「……啊？」 几乎是瞬间傻眼，愣怔几秒后，许佳宁迅速回神，非常狼狈地下了床就要去开门。好在，神智在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回笼了。许佳宁又啊一声，立刻进了卫生间，嘭一下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 季明远在门外等了五分多钟，含笑听完了一系列砰砰响声之后，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某学生红着脸从里面露了头。 「季老师。」许佳宁挺不好意思的，非常不好意思。 「起了？在里面干什么呢，开个门开这么长时间。」 季教授明知故问道，果不其然，许佳宁脸又红了。 「我，刚在洗漱……」 她含煳地说着，季明远已经一把越过她，走进了房间。 「起这么晚，没顾上吃早饭吧？」 许佳宁唔一声：「也不太饿，一会儿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吃就好。」 「早饭是一天能量的基础，怎么能随意打发？」季明远说着，把一个塑胶袋子放到了桌子上，「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打包了几样。既然洗漱完了，就赶紧吃饭吧。」 许佳宁：「……」他是来给她送早饭的？ * 许佳宁慢吞吞地走到桌子前，打开塑胶袋子。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里面装了小笼包、烧麦和生煎等数种早点，还打包了一份儿小米粥和若干佐餐小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鸡蛋并一袋酸奶，摸起来温度都适中，正适合现在吃。 看着满满当当一袋子的早饭，许佳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老师，太多了，我吃不了……」 「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你现在是特殊时期，营养要跟上。」 许佳宁：「……」她不就来了例假么，说的好像怀孕了一样。 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林毛毛同学形容之前季明远担心她例假要送她去医院的那副紧张样子，什么好像老婆快生了一样，脸不由得更红了。怎么每次这事儿在他这里，都这么隆重呢？许佳宁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一时，也就不再拒绝了。 「谢谢季老师。」她说。 季明远挑眉：「不谢，应该的。」 * 因为房间里就有桌子，许佳宁也就没往楼下餐厅跑，直接打开了房间的窗户，就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开始品味这顿丰盛的早饭。 季明远也没走，坐在林洛那张空床上，问她：「今天什么安排？」 本来，按照许佳宁的想法，是有点儿想跟随警察一起去小松归还曹彬大-麻的现场的。然而警方的行动必然有周密的安排，连魏亚萍都不能参与，更遑论她一个外人。如此，她也只好在酒店里等消息了。 「要不，我们一会儿去小松家看看？小松妈妈和窦涛大哥两人在家，说不定会担心的。」他们去了，正好可以安抚一下。 季明远想了想，说：「也好。」 定下安排之后，许佳宁继续吃饭。然而季明远那边，似乎是还没走的意思。许佳宁犹豫了下，叫他：「季老师……」 季明远正在看手机，闻言抬头，颇带点期待地看着她。许佳宁忽然就说不出「你要不回房间等我」这样的话了，在他的注视下，改口说：「我能请你帮个忙么？」 帮忙？许佳宁不常说这两个字，季明远顿时就来了兴趣，眉头一挑：「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写了一篇小论文，准备投出去当毕业小论文用的。现在初稿已经出来了，您要是不忙的话，能帮我看下么？」 季明远：「……」 季明远万万没想到，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下，她所说的帮忙，只是学术上的帮忙。内心有点儿复杂，但好在他及时调整了情绪，看着面前这个不懂风情的女学生，微微一笑道：「好。」 这边，许佳宁见他答应了，就立马搬出了电脑，打开文档搬到他面前。季明远看她积极的样子，心里头那点儿失望一下子就不见了，主动接过电脑，边调大论文字体边问：「是写什么的论文？」 「就是根据这次调研中的一个小问题写的，之前跟柯老师讨论过，她觉得可以形成一篇论文，于是我就写了。」 季明远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你跟柯璟讨论的？」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学生，「怎么不跟我讨论？」 许佳宁有些无语，一脸囧地看着他。 季明远难得在她脸上见到这种表情，微微一笑：「跟你开玩笑的，我看论文，你快回去吃饭吧。」 许佳宁：「……好。」 * 「你这个论文柯璟看过没有？」 过了几分钟，季明远突然问道。许佳宁咬着生煎包一愣，忖度了几秒他这句问话的用意，说：「没。之前是想给柯老师看的，但她让我直接把论文发给翁老师。」 这答覆让季明远稍稍意外，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许佳宁目前到底还是翁娜的学生，如果是毕业用的论文，还是让自家导师过目比较好，因为毕竟涉及到到时候带哪位老师一作的问题。说起来，也是柯璟够大方，自己主持的课题，自己跟学生讨论的问题，最后形成的论文成果，却挂上了别人的名字。这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愿意让出去的。 显然，许佳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见季明远不说话，低声问他：「季老师，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第105页 「没事。」他说，「柯老师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她一点也不会介意，这点你放心。」又问，「翁老师给你回復了么？有什么修改建议？」 「还没。」许佳宁平静地说，「我在微信上问过她几次，翁老师都说会看，但一直还没看。可能是最近忙着那个国社项目，顾不上吧。」 季明远：「……」 季明远微微蹙眉，想说什么。但一看许佳宁有些沮丧的样子，就把话头咽了回去。他们都知道翁娜是故意的，但此刻挑明这个，除了让许佳宁难堪和自己自责外，没有任何意义。 「没关系，这段时间我正好没事儿，帮你改一改。」他说，「大致扫了一遍，没什么大问题。数据方法那里有点儿小瑕疵，改天空下来我们讨论下。」 许佳宁微笑：「好。」 * 之后，许佳宁继续吃饭，季明远继续看论文，两人之间的氛围越发和谐。 到十点的时候，魏亚萍打来了一通电话，说是事情已经结束，小松已经回到家了。这让季明远和许佳宁吃了一惊。 原来，曹彬一早打来电话，将碰面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好在，警方那边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一切都进行地十分顺利。因为行动保密，所以魏亚萍那边也没好打电话告诉季明远。为此，她在电话里道了歉。 「没事。」季明远安抚她道，「事情顺利就好，东西都给他们了？」 「给了，警察那边直接就跟着那人到了一个小区，在一间平房里逮了七个人。查获了不少大-麻那东西，据说还有海-洛-因呢！」魏亚萍心有余悸道，「多亏了你们啊季教授，要不小松就完了。」 「没事，应该的。」季明远笑说，「那您现在也应该放心了。」 「放心放心。」魏亚萍说，「不过有一点，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你说。」 「就是那个曹彬啊，本来该是他跟小松接头的，但今早他没由来。而警方那边，逮捕的七个人中，也没有曹彬。」 「什么意思？」季明远攥紧手机道。 「曹彬跑了。」魏亚萍说。 第64章 情趣 按照原计划，今早与小松碰面的应该是曹彬，时间定在了九点。然而一早醒来后，不仅见面时间改了，就连接头的人也换成了另外一个小松不认识的。小松给曹彬打了好几个电话，那头均不接。无奈，按照警方先前的部署，小松将东西交给了这个陌生人。根据这个陌生人的线索，警方倒也成功地锁定了犯罪团伙老巢，直接将他们一举抓获。经过详细搜查，该团伙不仅私下交易大-麻，还私藏有20克的海-洛-因。 在犯罪团伙栖身的小平房里，警方一共抓到了包括陌生人在内的七个人，经过现场审讯，得知曹彬并不在现场。警方当即就派人出去找了，至此还没有消息。 * 对于曹彬逃跑这一消息，季明远有些意外。他看了眼许佳宁，问：「齐警官怎么说？」齐警官，就是那晚接待他们的老警官。 「齐警官说他们还会继续找的，一定会将曹彬逮捕归案，让我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季明远沉默几秒，说，「等警方消息吧。」 又聊了几句，季明远挂断电话，看向等候在一旁的许佳宁。看着她一脸关切的表情，他说：「小松那边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有一点——」顿了下，他说，「曹彬跑了。」 先前，许佳宁看到季明远严肃下来的神情，就意识到是发生什么事了。此刻听他一说，眉头瞬间皱起。 「没逮到他？」 「说是今早是他主动改了时间，之后又换了个人来跟小松接头。警方捣毁他们老巢的时候，没见到人。」 许佳宁沉默了片刻。在她看来，曹彬不算是那么聪明的人，警惕性也很一般。突然改时间又不露面，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听到了风声，二是纯属偶然。 目前来看，原因是第一点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无论是他们还是警方在安排上都相当谨慎，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那就只可能是第二点了。既然曹彬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东西，心里肯定会害怕，临时换人来接头，万一出了事也好撇清自己。至于他不在那个小平房内，也许真的就是凭藉着运气好了，躲过了这一劫。 许佳宁由衷地感到不忿。 「无妨，齐警官是老警察了，很有经验。曹彬一时半会儿跑不出禹城去，抓住他只是时间的事。」 季明远见她眉头都快拧的打结了，安慰她道。许佳宁缓过心头因曹彬而涌起的不适，松展眉头，微微一笑道：「好，我们等消息。」 * 接下来几天，警方派出了一支小分队，专门逮捕曹彬。遗憾地是，目前为止依旧没有消息。众人只能耐下心来，从长计议。 尽管出了曹彬这样不和谐的小插曲，整起行动依然算得上成功，警方也兑现了之前诺言，给予了窦涛一家精神和物质方面的双重奖励。经过跟丈夫窦涛的商量，魏亚萍将这钱给了儿子小松，让他去买自己喜欢的跑鞋。小松一开始不要，后来见父母坚持，就收下了。 在这件事之后，这一家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是说三句话就会吵起来，现在兴许是一起经歷了事，从中既看出了属于孩子的担当，又看出了来自父母的关怀，大人和小孩儿不约而同地开始换了一种思路审视彼此，目光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尖锐了。这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意外的，来之不易的财富。所有人都很珍惜。小松不再离家出走了，但出于种种心结，还不愿意就这样在家住着，于是魏亚萍拜託季明远，通过他的关系成功地给小松联繫到了一所适合他的学校，在事情结束一个星期后，小松又将重返校园。
第106页 事情能解决地如此顺利，在窦涛和魏亚萍夫妇看来，都是託了季明远和许佳宁的福。于是在联繫好学校的当晚，魏亚萍就提出要在家设宴，请他们吃饭。季明远起初并不答应，但耐不住夫妇两人的轮番相邀，只好答应前往。 吃饭的时间，定在了小松开学的前一晚。同时，也是季明远和许佳宁本次禹城之行的最后一晚。吃过这顿饭之后，两人第二天就将启程回林城。 因为中途改道商场去买了礼物，两人赶到窦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但好在是私宴，窦家的人也并不在意这许多。 这顿饭，大家吃的十分畅快。魏亚萍和窦涛夫妇露出久违的欢畅笑容，小松坐在他们中间，受气氛感染，为左右夹菜，和谐地仿佛一家人。季明远和许佳宁看在眼里，心中很为他们高兴。吃过饭后没有久留，留下了张薇的联繫方式，便道别离开了。 离开窦家所在小区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街面上还有不少人。为了散酒意，两人没有立刻打车，而是沿着马路，慢慢地往迴路走。 「季老师，这次之后，小松应该能和窦涛夫妇像一家人一样相处了吧。」许佳宁握着一瓶矿泉水，感受了一阵渐热的晚风，忽而轻声发问。 「不一定。」季明远看了她一眼才答，「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但或许，永远也成不了一家人。」 许佳宁：「……」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许佳宁的意料，她站定，不解地看着季明远。 季明远也随着她停了下来，目光在她脸上做短暂停留。方才吃饭的时候，女孩儿被敬着喝了两杯酒，脸颊有一方酡红，在路灯的映衬下，有种极朦胧的美。季明远几乎都有些移不开眼了，好一会儿才错开目光，微微笑着说：「在法律意义上，他们确实是一家人。但基于种种现实，他们也许永远无法像寻常家庭一样，自在圆满。但这也不重要，假以时日，他们或许会找到另一种和谐的相处方式呢。无论如何，人活在世，能舒服一点就舒服一点吧。至于方式，不那么重要。」 许佳宁觉得这番话听起来有些高深，但细细一想，又不得不认同。其实刚在席间她不是没感觉到，小松与窦涛夫妇还有些隔阂，仿佛还没磨合好的齿轮一样。要想继续往前走，少不得磕磕绊绊。一时的好，终究无法代表一世的安然无恙。 许佳宁不由嘆了口气，其中的惆怅之意，引的季明远不由又看她一眼。继而微笑。 季明远忽然发现，许佳宁有时候的想法，真的很理想化。完全不像做学术的人。童话式的happyending固然令人嚮往，但现实永远都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万难之后仍有万难。身为成年已久的人，他早已在各种挫折中接受了这个现实，而许佳宁好像还没有。他很难想像，她是怎么在经歷那么多事以后，还保有这份天真的。也许，是越是自己没有的东西，越希望别人能够拥有吧。这么一想，他又有些心疼。 「要去超市逛一逛么？」季明远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一个禹城本地的连锁超市，问道。 许佳宁还沉浸在自己的惆怅当中，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发懵：「您有什么东西要买么？」 「买点零食吧，明天要回林城的车上吃。」 季明远说的很轻描淡写，全然没有露出一点「因为心疼突然想要对她好一点所以才想要给她买东西」的意思。毕竟，这想法有些矫情。许佳宁自然就更不懂了，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明天在高铁上的吃饭问题，顿时就点头答应了。 「好，进去看看。」 * 时间尚早，超市里还有不少人。季明远让许佳宁等着，自己去拿购物筐。 许佳宁以为他会拿一个小型的提篮过来，简单方便。结果没想到他推了一辆小车过来。看着他微弓着背走路的样子，许佳宁不由睁大了眼。 「季老师，会不会太大了，我们买不了那么多东西的……」 「大是有点儿大，但考虑到万一我们买的东西提篮装不下，索性还是推了个大一点的。」 许佳宁：「……只买些吃食的话，那个提篮应该够了。」 「你说的也没错，那你说『应该』和『万一』这两个可能性，我们考虑哪个会让购物这件事更周全一点？」 许佳宁：「……」根本就没有万一！凭她以往回家前买零食的经验！ 「其实，这个话题讨论到现在，已经接近一个科学议题，就叫『薛丁格的购物量』。」季明远拿起两瓶酸奶放进推车里，说道，「在买完之前，我们谁也不知道会买多少东西。」 许佳宁无语片刻：「季老师，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会不会有些无聊？」 「你终于发现了？」季明远瞟她一眼，命令道，「那还不快点过来帮我推车。」 许佳宁：「……噗！」 她确实发现了，某位季姓教授，有的时候真的是有些幼稚！ * 「季老师，你有时候，是不是故意在逗我？」推着小车在货架间穿行，许佳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你终于知道了！ 季明远忍住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心声，说：「其实，我更愿意称之为情趣。」 许佳宁又被噎了一下，眼睛瞪老大看他。 季明远与她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
第107页 「小许同学，在一起后，我身上的教学任务应该挺重的吧。」他说，「男女这一课，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懂。」 许佳宁脸微微一红：「……没你说的那么差，我还是懂点的。」不然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你呢？ 季明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却更没好气了。 「好吧，那你就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只管把人拉进她这个大坑，等人真正开始回应她了，她却开始傻眼了。此类行为，何止过分，乃是相当过分。 果然，许佳宁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说话了，表情立马变得有些惭愧。 「对不起，季老师。这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许佳宁很认真地认错，季明远忍住心中的得意，说：「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现在，你先看着推车，我去那边拿几瓶水。」 许佳宁：「……好。」 * 季明远直到走到某位同学看不到的地方，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来。 他发现了，有的时候真的不能跟许佳宁太认真，因为那时候的她相当理性，他未必能说的过她。反倒是逗一逗，撩一撩，在她不擅长的领域发一下力，效果更好。若说与人相处是门学问的话，那许佳宁这个级别的，应该算是比较有难度的。他也是碰了几次壁后，才慢慢磨出一些门路。 季明远又笑了笑，轻摇了下头，抬手拿了瓶啤酒。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 许佳宁这边，在某位教授走后，也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刚又被逗了。一时，她对自己感到无语。 要说，许佳宁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笨人。可自从接触了季明远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是情商——不，确切地说是爱商有些低。正如季明远所说，她当时只是一腔孤勇地向他表了白，从未想过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假如——她是说假如那个时候他就答应了她，那么相处这一段下来，或许他们早就分手了吧？无他，有的时候的她，确实有点儿气人。用林洛的话来说，典型的直女作风。 相比之下，像现在这样亦师亦友地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彼此摸透了彼此的性情之后再慢慢产生好感，确实要更好一些。由此看来，有的时候挫折并不一定就是坏事。 明白过来的许佳宁没忍住笑了笑，推着车子正要离开的时候，感到一旁消防通道里有一个人影闪过，她抬眸向那边瞥了一眼。只是这一眼，看到情景，让她瞬间愣在了那里。 * 季明远这边，电话依旧在继续。 电话是魏延教授打来的，他是燕城有名的心理医生，当初季明远决定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找的就是他。两年下来，两人已经由医患关系处成了朋友，时不时讨论一些学术问题，很是得趣。 「昨晚忙着开会，又有佳人相邀，没来得及回你信息。怎么着，季教授现在有什么想法？准备谈恋爱了？」 到底是忍不住，季明远没等回到燕城，就发消息问魏延，想了解一下他现在的情况适不适合谈恋爱。谁曾想，这厮竟一晚没回。搞得他现在有些后悔跟他谈论这个问题。 「我要是说是，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怎么会？恋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又不是看破红尘想斩断俗根了，谈个恋爱而已嘛，那么紧张干什么？」 季明远怎么听他这话怎么觉得别扭，忍着没怼回去，他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魏延笑，「早就跟你说过，学会与疾病和平相处，是摆脱它的前提。怎么和平相处呢？就是心理上藐视，生理上重视。你现在差不多已达到九成功力了吧，可以谈了，明远。」 魏延越说的后面反倒越认真了，季明远听了，不禁一笑。 「魏医生，当知心大姐不是你的风格，我需要你来自学术上的建议。」 「那也可以啊，但我知道，你想听的不是那个。你啊，心里早就有主意了，不过就是想来我这里寻个名头罢了。」 魏延一语点破他的企图，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季明远轻哂，接着低头拿东西掩饰了下神情，说：「你说的没错，我心里是有主意了。我想谈。」 「那就赶紧的，早生贵子啊，季教授。」 季明远：「……」 什么乱七八糟的！季明远失笑，挂断了电话。 诚如魏延所说，他确实有些不地道，想让他用执业医生的专业性才替他的决定背书，好让他这个决定更做的心安理得一些。但同时，也从侧面说明了，他是真的有些心急了。就谈一个，有什么好怕的呢？ 季明远心里想着，表情严肃地拿下水，回到了许佳宁所在的位置。 出乎意料地，小推车还停在那里，人却已经不见了。季明远耐心地等待了片刻，见人还不回来，他拨通了手机。 有熟悉的铃声从一旁的消防通道里传来，季明远疑惑地走过去，看见了丢在地上的手机。那是，许佳宁的。 —————— 行文至今，收到了不少建议。感谢大家，我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之后，希望能收到更多反馈，再次感谢~ 第65章 绑架 许佳宁看到曹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拿出手机报警。事后她才知道，这个下意识的举动，给她招致了多大的祸害。 曹彬看到她时也有一丝愣怔，一见她拿出手机，立马沖了过来将她手机打掉了。许佳宁被他这迅疾的动作惊住了，等她回过神来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曹彬已经将她的嘴捂住，勒住她的前胸将她一直往外拽。
第108页 许佳宁不是没想过挣扎，可相比曹彬，她的力气太小了。两人就这样快速离开了超市的侧门，来到楼后一片阴影处。 「你放开我！」因为胸口被曹彬狠狠勒住，许佳宁有些气不顺的感觉，声音非常没有气势。但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却是异常的亮，曹彬看在眼里，不禁吞吞口水，是紧张的。 其实说实话，曹彬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把她掳了下来，可他已经暴露在她面前，要就此放过她，自己就相当危险了。曹彬只犹豫了几秒，一咬牙，重又托起她，快步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驾驶位上的司机正在听着歌打瞌睡，听到后排有人上来，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哥，不是，哥，你不是说跟你女朋友要钱去么，怎么把人也……弄来了？」年轻人问道，很是惊讶。 「没时间跟你解释，赶紧往回开！」曹彬只顾着制服许佳宁，没有多说。 年轻人有些犹豫：「彬哥，这怎么回事啊，不是事先说好了么，我就送你来超市，违法的事不干……」 「少废话！毒老子都敢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把我送家里，之后就没你事儿了，从我眼前消失、滚蛋！」 年轻人有些不高兴，但也不敢真惹恼他，只好启动引擎往回开。时不时回头看许佳宁一眼，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生，不像曹彬刚处的超市收银员女友。 许佳宁自上车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件事麻烦了。更糟糕的是，因为刚才急着通知警察，手机也被曹彬给打掉了。现在全身上下无一通讯工具，该怎么联繫季明远呢？许佳宁深吸口气，感觉胸口疼得厉害。 曹彬当然意识到怀里人的不对劲，但他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在距离他藏身的小屋还有五十多米的时候，他让年轻人把车停了下来，然后又将许佳宁从车上拽了下来。 看着曹彬如此粗暴的对待许佳宁，年轻人有些不忍：「彬哥，我看她都有些喘不上气了，你别太……」 年轻人说到一半停下了，点到为止。曹彬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心里去，扔下一句知道了就走了。年轻人看着，摇摇头，踩下油门离开。 * 因为这边天太黑，许佳宁根本看不清她被曹彬带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被他掳进了一个小院，紧接着进入了一间屋子。 或许是长久没有开窗透气，房间里味道复杂，许佳宁感觉呛鼻的很，没忍住就是一阵咳。这一咳牵连到胸口，又是一阵闷痛。许佳宁忍不住闷哼一声，正想给自己调整一下位置，就忽然被人抓住手脚，扔到了靠墙的一张床上。 许佳宁嗅到一股油腻的味道，触手抓到一床棉被，才知道自己是在床上。顿时反胃得很，使尽全身力气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作之迅速，吓了曹彬一跳。 「不许动！」他说。 「你滚！」许佳宁怒道。 曹彬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还这么横，冷静下来，他说：「许佳宁，你搞清楚状况，现在是老子在收拾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上了你！」 许佳宁毫不退缩：「我信，曹彬。但你也是知道我的，只要你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可以立刻就撞死在你的床头。再给你身上添上一条人命，让你把牢底坐穿，怎么样？」 因为胸口疼，许佳宁这话说得很轻，但曹彬莫名觉得脑后一凉。 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女孩儿性子是最烈的，否则他何以三年都拿不下来她，只能偷偷躲在电脑后看着她的照片自渎呢！一种亡徒的疯狂让他有种想要跟她一起毁灭的冲动，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两人对视片刻，他用衣服绑住许佳宁的腿和脚，撇下她去了院子里。 许佳宁看着他离开，心中燃起一瞬的希望，想要挣脱束缚逃出去。然而手脚被绑得很紧，在刚刚挣扎的过程中又失去了大半气力，许佳宁的努力，终究以失败告终。颓然地靠回墙上，她慢慢喘息着，心中焦灼。 该怎么，把她被曹彬绑架的消息，告诉季明远呢？ * 季明远这边，查过超市监控之后，已经得知了许佳宁被一个黑衣男子掳走的消息。心中很是震惊，冷静下来之后，他想到的头一号嫌疑人，就是曹彬。 他已不太记得曹彬的长相，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他，然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禹城，排除一些无差别作恶的嫌疑人，有动机伤害许佳宁的，就只有曹彬一人了。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之前的恩怨所以想要报復？还是他已经知道了许佳宁与刚破获的那起贩毒案之间的关系？可这又说不通了，自始至终曹彬都没出现，没有机会看到许佳宁，又是怎么知道她有参与其中的？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在接头当天不出现？ 心中闪过种种可能，季明远只觉得头疼地快要炸了。用最快的时间冷静了下来，季明远没多想，立刻联繫了齐警官。 齐警官这边，最近一直在忙着这件事，接到电话之后即刻赶了过来。在查了超市和周边的监控之后，发现确实有两个身影从超市侧门闪过，女的因为被紧扣在怀里看不清真容，男的也只能看个背影。但从那身高比例等各项特徵来看，极有可能是曹彬。两人一起上了一辆车，没多久那辆车就开了出来，放大焦距一看，车牌居然被挡住了。 「这混蛋！」齐警官没忍住，骂了一句。
第109页 「是有预谋的吗？」 「说不好。」齐警官给了个保守的答案，「但盯准这辆车总没错，再去下一个监控口看看。」 季明远心乱如麻，但现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好。」 两人沿着车子行驶的轨迹，挨个排查监控口。在车上，齐警官看季明远表情有些焦急，安慰他道：「这事儿来的是突然了些，但你得做好心理建设，准备随时应对。」 季明远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么一件诡异的事，但事已至此，能做的确实也只有接受。 「我知道，只是又要麻烦齐警官了……」 「没什么麻烦的。」齐警官缓和气氛的一笑，说道，「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季明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一晚的奔波让他有些疲惫，趁还在路上，他靠到椅背上准备休息片刻。然而心确实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控制不住地想许佳宁，想她会在哪儿。然而看着窗外的车流和人群，却有一种渺无踪迹的无力感。 * 小院里，因为多来了一个人，终于点起了灯。 许佳宁和曹彬就这样对坐着，沉默对峙。终于，许佳宁主动开口说话了。 「你今晚，没想着绑我过来吧？看到我打电话，心里害怕了，所以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被点破心理真实想法的曹彬有些狼狈，面对面前女孩儿的审视，他尽量装作很冷静。 「是啊，本来没想着这么干的，奈何你不愿意放过我啊。几年前送我进去待了三年，觉得不过瘾，这次又来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打电话是报警的？」 许佳宁冷声质问，曹彬一愣，火气起来了：「少他妈给老子装，大-麻的事，不是你捅给警方的？要没有你们，老子现在会跟个丧家之犬似的东躲西藏？」 许佳宁也有些意外，联繫前后一想，她顿时明白了：「我们去找小松的那晚，你在场？」 「是啊，幸亏老子反应快，看见你们过来躲了起来，不然第二天岂不是被警察逮个正着？」 许佳宁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明白自己低估曹彬了。也是，在社会混了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心眼都没有，早就死的透透的了。但还是觉得他心机的可怕，那晚小松给他打电话说推迟接头时间的时候，他表现的竟然一点儿看不出反常来，就这么把他们和警察都骗了过去！ 「你学聪明了。」许佳宁尽量平静地说。 「不然呢？三年牢不是白坐的。」曹彬呵笑一声，语气中还是有对她的恨意。 「那你现在把我带到这里来，想做什么呢？」 曹彬一时无言。 老实说，当时看到许佳宁拿起手机那一刻，他跑了就是了，未必会立刻被抓到。可他还是鬼使神差一般，废了那么大劲，冒了那么大风险把她抓了过来。这是为了什么？曹彬知道，他心里有鬼——或者说，一直有个执念。 想清楚心理所想后，曹彬不说话了，直直地看着许佳宁。 许佳宁也明白了他这个眼神的含义，心微微一惊，继而道：「你不敢。」 「这就你我两人，你怎么知道我不敢？」曹彬邪笑，「我就是现在上了你，又有谁能来救你？」 「你也少拿死来威胁我。马上我就是二进宫的人了，人生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反正以后也没希望了，何不趁着死之前爽一爽？」 「没那么严重。」许佳宁说，「你不是主犯，顶多就是叛你三年。如果你现在动了我，那么再加三年。六年，凭你犯的这些罪，便宜你了。」 曹彬的眼神骤然一冷：「你是打定主意觉得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许佳宁心跳有些加速，但面对曹彬，她依然很冷静：「那你来吧。」 她说，甚至还笑了笑，「我肯定会反抗，能不能得手，就看你了。最坏的情况就是你把我弄死，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么？」 曹彬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一时有些心惊肉跳。 他知道许佳宁的，仿佛一把陶瓷刀，看着没有锋利的冷光，但轻轻一触就能被割伤。若非如此，他至于还隐忍那么久？她说的对，他确实不敢，他对她是又爱又怕。他臆想过她无数次，偶尔他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时，也会想到这张脸。可他又怕她，因为一接近她，就有种即将毁灭的感觉。 曹彬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诡异，但多少年都是这样度过的了，这样的认知早就化成了一个烙印，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根本无法摆脱她的桎梏。 手已经开始打颤了，曹彬冷冷凝视她许久，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搁下，起身离开了。 许佳宁直到他走后好一会儿，才缓过那股剧烈的心脏跳动。 虽然她知道曹彬没胆，但过了这些年，她已经不敢再用旧时的眼光看他了。好在，他对她依然有种畏惧在，虽然这种畏惧连她都觉得莫名。但此时此刻，这种畏惧是件好事。 许佳宁喘一口气，从手从身后的被子下，捞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她方才发现的，是曹彬丢在这里，充电的另一支手机！ —————— 下章就解决曹彬以及在一起~ 第66章 在一起 季明远这边，通过一个个路口的排查，警方用最快的速度锁定了那辆车最后出没的地方。似乎是怕被交警查到麻烦，在开出一个路口后，一个年轻男人下车把车牌上的挡板给卸了，看清楚车牌号后，齐警官立马让人去查这辆车的车主。
第110页 在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地方，该车停了下来，疑似曹彬的黑衣男子拖着一个人下了车，紧接着扛在肩头朝里面走了进去。警方放大了焦距想要看清他的行踪，奈何这一块都是待拆迁的住户，平日里乱糟糟的，到了晚上没有路灯，四下里皆是一片黑暗，监控镜头本来就清晰度有限，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季明远凝神看了许久，问齐警官：「现在怎么办？」 齐警官沉吟片刻，说：「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人应该就是躲在这一片了。集中起来排查，应该可以找到。」 「我听人说，这一块人员复杂，排查起来难度会不会很大？」 「会有一点。」齐警官说，「而且逃起来也容易，所以我们不能太声张。」 季明远本就有些不安，一定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齐警官见状，安慰他道：「没事的，会找到的。」 季明远勉强地保持礼节回了个笑，正要再审视一遍监控，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而且还是近期他没去过的一个城市的，季明远瞧一眼，直觉想挂断。齐警官拦住了他，让他尽快接起。 季明远按了下通话键，一阵电流干扰声响过后，一道有些虚的女声传了过来：「这几天，你就躲在这里？」 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季明远眼神骤然一凛，看向齐警官。 「许佳宁！」他用口型说。 * 不错，这通电话正是许佳宁用藏在被子下的手机打过来的。为掩盖那几不可闻的嘟声，她主动跟曹彬搭话。 曹彬正在摆弄另一只手机，眉头一直紧蹙着，看起来有几分焦虑。听到许佳宁的问话，他头也不抬，答：「不然呢？我还能去哪儿？」 许佳宁侧耳听了听，意识到电话打通之后，她又问曹彬：「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这话引起了曹彬的注意，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笑：「不是说了么？」反问完这一句，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上-你。」 许佳宁丝毫未怒：「别说这种没用的话了，趁还来得及，你尽快放我走吧。」 曹彬就知道自己吓不住她，心里头自嘲一笑，他说：「如果我现在放你走，你会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放过我呢？」 其实此时曹彬已经后悔了，后悔把她掳了过来。他是动不了她了，这辈子都没这个可能，与其待在这里，不如放她走。可怎么放，这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我说会，你信么？」 许佳宁淡淡反问，看着曹彬不作一声，她笑了，「所以，你还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过你。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曹彬再一次被她激起了怒意，一把上前抓住了她的衣领：「你明知道我不会做这种事！我他妈是被人坑了！」 「那你怕什么？」许佳宁绷紧身体，挡着后面的手机，「你跟警察说清楚不就行了？法律不会放过坏人，但也不会冤枉好人。」 「你少扯淡！」曹彬粗暴地打断她，「说白了，你还是恨我是不是，就想送我进去是不是？我他妈因为你已经进去过一次了，这次我什么也没做，就不能放过我？！」 「是因为我么？」许佳宁喘着气，胸口又开始疼，「以前的事，都是因为我么？」 曹彬被她问住了，胸口剧烈起伏着一阵，仿佛是要有所动作。然而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将许佳宁又重重地扔回到原处。 许佳宁被墙撞到了后脑勺，一阵阵发晕，但她顾不得这些了，立刻就回身去看手机。恰巧曹彬听到撞墙声也回过了头来，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短暂的疑惑过后，他明白了过来，就要过来抢手机。许佳宁被缚住了双手双脚，自然争不过他，手机还是被曹彬抢去了。 看到手机处于通话状态，曹彬大怒，摁断之后给了许佳宁一巴掌：「你个贱人！你敢报警！」 许佳宁被打的耳朵嗡嗡直响，但她没有退缩，无比讽刺地看着他发疯，这让曹彬再一次抬起的手，怎么也扇不下去了。僵持几秒，他一把弯下腰将许佳宁扛起，拿起一个包就要往外走。 许佳宁自然是抵死不从，可她力气没有曹彬大，只能任由他摆弄自己。两人就这样在外面石子铺的小路上狂奔了片刻，期间许佳宁一直没有放弃挣扎，曹彬的速度被她牵扯的不得不慢了许多。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曹彬实在忍无可忍，将许佳宁放了下来，目光兇狠地看着她。 许佳宁以为他又要打自己，结果没想到，他弯下腰，用一把刀把束缚她的衣服划开了。 「滚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曹彬匆匆离开了。 许佳宁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被放了，一时有些怔。 回过神来之后，看着曹彬仓促逃跑的背影，第一个反应是追上去。幸好，跑了两步之后，理智回来了。许佳宁迅速停下了脚步，思索一番后，向着不远处一个光源跑去。 打电话！这是许佳宁心里唯一的念头！刚刚匆匆把电话挂断，季明远肯定会十分担心。而且，她也要尽快地把曹彬逃跑的消息告诉警察！ *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佳宁一刻不停地行走在黑黢黢的小路上。就在快到前方亮着灯的小屋时，从拐角处开过来一辆车。许佳宁下意识地往一边避让了下，然而那辆车非但没走，还突然停下了，与地面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许佳宁定睛一瞧，这才看清车里的人，是季明远和齐警官！
第111页 季明远是最先看见许佳宁的，只凭一个轮廓就将她认了出来，立马叫了停车。等车停稳之后，他立刻下了车。 「许佳宁？」他叫着她的名字，向她走了过去。 许佳宁看见季明远也很是激动：「季老师，季老师你来了！」 季明远一把抓住了她：「你没事吧？你跑出来了？」 「我没事，我没事。」许佳宁说，「我跑出来了。」 这期间，车上包括齐警官在内的三名警察都下车了，看见许佳宁出现在这里，都有些意外。 「小许，曹彬人在哪儿？」 「他跑了，冲着那个方向！」 许佳宁指了一个地方，齐警官立马打电话安排部署。 「已经做好安排了，四面都有我们的人，你放心吧，他应该跑不出去了。」打完电话后，齐警官说。 许佳宁这才安心了，转念想起什么，她又说：「他有刀，你们小心！」 「知道了，我们有准备。」齐警官笑了笑，说，「这些你就不要担心了，一晚上担惊受怕也累了，上车休息下吧。看看你老师，他都要不高兴了。」 齐警官指的是季明远。 许佳宁这才又注意到季明远，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想起这一晚的奔波，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说：「季老师，今晚，对不起……」 季明远本来挺生气的，一听她道歉，更生气了。但忍了忍，还是压了下去。 「怎么跑出来的？」他问。 「偷偷给你打电话的事被曹彬发现之后，他就要逃。一开始还带着我，后来见实在不方便，就把我放下了，我也就藉机跑了……」 许佳宁说着，苦笑了下，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诞。季明远也有如是想法，但心里更多的是庆幸。刚电话被挂断的时候，他心里都快急疯了，生怕她出事。幸好，幸好。 「有没有不舒服？」他又问，「曹彬他有没有伤到你？」 许佳宁立刻摇头，想说没事，但许是牵动了胸口，她没忍住咳嗽了出来。季明远见状，眉头果然皱了起来：「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没、没事……」 许佳宁平息着唿吸，摆手安慰他道。可就在这时，打完电话的齐警官又走了过来，问她道：「之前从监控镜头里看，曹彬一直用胳膊锁在你胸前，没伤到哪里吧？」 许佳宁：「……」瞒不住了。 果然，季明远听完立刻明白了过来，果断说：「去医院！」 * 因为季明远的坚持，许佳宁没再留在现场，在一名警员的陪同下，叫了一辆车和季明远一起去了就近的一家医院。 幸好，此刻已近凌晨，医院里人不多。急诊接诊后，迅速为许佳宁开展了检查。好在，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胸前有些青紫，恢復一阵就好。而脸上挨得那一巴掌，因为力度过大，导致脸颊有些肿。医生採用冷敷法，为她消肿。 在接受完检查之后，许佳宁想要立刻离开医院，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然而季明远却不允许，让陪同前来的警员离开后，他给许佳宁要了间病房，要让她在这里观察一晚。许佳宁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但季明远却很是坚持。 「许佳宁，你要为你身体负责。医生既然同意你住院，说明确有这个必要，那我们就要听医生的话，尊重他的专业性，而不是自以为是。」 季明远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相当严肃。许佳宁本来还想跟他开个玩笑缓和下氛围，听完之后，神情有几分讪讪。继而，心里又有些委屈。 从刚来医院的一路，到她检查完坐在这里，季明远都很少话，看着仿佛是在跟谁生气似的。这让她不由得又想起了上次被老宋绑架时他的态度，简直一模一样。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她都已经够委屈了，还要看他脸色！ 「你怎么又这样！」没忍住，许佳宁低哑出声。 季明远正在给她调点滴，听到这句抱怨，还以为是幻觉。等他看见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之后，才知道自己犯错了。明明是生自己的气，觉得没有保护好她。可见她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语气不自觉又重了点儿，带点儿训斥的意味。说白了，还是他太着急了。 「我不是生你气，但既然都来医院了，那我们就好好观察一下，也好彻底放心是不是？」 季明远缓和了一下语气，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但因为转变太快，有一点点不自然。 许佳宁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就坐在那里，闷闷地绞着手指。季明远看着她这委屈的不行的样子，心里彻底软了，最近带出点儿笑来。 「佳宁，你也知道我有的时候心里很脆弱。你就当体谅一下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许佳宁：「……」 这招一出，许佳宁终于抬起了头，一脸懵的表情看着他。季明远在她这略显笨拙的注视中，发自肺腑地展露出一丝笑意来。 「许佳宁。」他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在一起吧。」 —————— 这两天身体不适，所以明天停更一天，大家见谅哦。阅读愉快~ 第67章 答应 许佳宁愣了好一会儿神，仿佛才听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瞬间红满，紧攥着床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明远耐心等待了片刻，见她实在说不出话来，忽然也生出许多感慨。轻嘆一口气，他拉过一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第112页 「我知道，说这句话有些突然。之前说过，想等复查结果出来之后，再由你做决定。可后来我想了想，实在不必如此麻烦。」 「当然，我不是说那个结果不重要。复查我依旧会做，检查也已经会拿给你看。只是在那之前，我想先把关系确定下来。」 季明远说着，抬眸看了看许佳宁，「决定权依旧在你。你可以拒绝我，无论任何时候。」 许佳宁：「……」 许佳宁的心情一时非常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说：「季老师，我理解你是要负责任，怕我担风险。但决定我要不要答应你的，从来都不是那一纸结果……」 她说着，怕季明远不信，抬起头，非常诚恳地与他对视。 季明远有些感动，微微一笑，他说：「那是什么呢？你能不能告诉我？」 许佳宁又沉默片刻，仿佛终于鼓起了勇气，她问季明远：「季老师，你今晚……是受什么刺激了么？」否则怎么会突然跟她说这种话？ 是的，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意外季明远会向她表白了。他喜欢她这件事，她已经非常清楚。只是不过才隔了几天，他才刚冷静地提出等复查完由她做决定，怎么现在又突然把日程提前了？莫非，是因为今晚的事刺激到他，让他觉得要保护自己，呵护自己什么的？ 许佳宁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自作多情，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原因啊！ 许佳宁小心翼翼地红着脸看着季明远。 季明远当然明白许佳宁在想什么，一时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以来都能做到相当冷静？」他平静问道，果然看见许佳宁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表情，仿佛是在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是感情熟手。既然不是熟手，又怎么能做到一直冷静？」季明远说，「其实我有的时候会很混乱，尤其是当你表现的异于往常的时候，我会被你牵着走。我说过，不要神化我，因为我就是一个平凡人，会有七情六慾，会有焦虑不安。尤其是在爱情，这样一个我并不精通的领域。」 「我无法接受自己的狼狈，我想过如何摆脱这个现状，最后的答案就是，跟你在一起。」 眼睛紧锁着许佳宁，季明远定定地说出那三个字，停顿片刻，又问：「所以佳宁，你会答应我么？」 许佳宁又是许久没有说话，哪怕答案已经停在唇边。 「季老师，跟我在一起，真的会让你开心吗？」她轻声问道，语气有些许的不确定。 「我想会的。」季明远柔声道，「这几天来，只要我们好好相处，我都会觉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许佳宁眼眶一下子热了。 「季老师，不是我不答应你，也不是我要吊着你，我只是不确定，不确定自己能否给你带来快乐。」许佳宁哑着声音说，「我说过，我还有很多事没告诉你，那些事可能会让你生气，甚至可能会让你对我失望，我——」 「我知道。」季明远打断她的话，「可我们毕竟生活在现实而非童话里，不可能指望着一个happyending过后等待着我们的就永远是快乐。两个人在一起，迎接幸福固然要紧，但做好共同面对困难的准备，也同样重要。」 「佳宁，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已经做好了。」 许佳宁：「……」 许佳宁忽然就很想哭，想把心中一切压抑的情绪宣洩出来。然而此时此刻，她忍住了，面对着季明远，露出一个再明媚不过的笑。 「好，我答应你。」许佳宁说。 纵使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但幸福降临，季明远还是有一刻的愣怔。然而许佳宁已经主动向他靠近，伸手抱住了他。那温暖的触感，和不停歇跳动的心跳声是如此真实，季明远回神，也牢牢地反抱住了她。 * 拥抱了片刻后，两人冷静下来，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 「季老师，我真的没事，今晚要不回酒店吧？」许佳宁说。 季明远看着这个刚答应做自己女朋友的人，思索了几秒说：「不行。」 许佳宁：「……」行吧，做女朋友也并没有什么特权。 * 这一晚，许佳宁在医院病房里，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季明远告诉她说，曹彬被抓到了，在昨天夜里两点。 听到这一消息，许佳宁出神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復如常。看着季明远，微微一笑。她出神并非是为了曹彬感到可惜，而是为这世界上能有一个人活的如此失败而唏嘘。尤其是，这一切还都是是他自己导致的。从今往后，他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了。当然，以前也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这个小意外，两人不得不延迟返回林城的时间。一方面是为了许佳宁恢復身体，另一方面是为了配合警方做调查笔录。 笔录的时间安排在事情发生过后的第三天，前后持续时间不过一小时。结束之后，齐警官亲自送她出门，不忘表扬她在此次抓捕曹彬的行动中做出的贡献。老实说，许佳宁挺尴尬的，她觉得自己除了添乱外什么也没做，没想到最后还捞到一顿表扬。 「不能这样说。」齐警官笑着安慰她，「要没你那通电话，我们还没法那么精准的锁定他。后续在抓捕的过程中，也是你为我们指明了方向，这些都很重要。本来我还想请你吃顿饭以示感情，奈何挤不出时间。还好你老师说了，他会代我们来奖励你。」笑着示意了下季明远。
第113页 许佳宁：「……」 许佳宁偷偷看了眼季明远，见他笑着没说什么，又偷偷移开了视线。 又聊了几句之后，俩人告别齐警官，离开了分局。今天，禹城一改连续几日的暑热，下起来中雨。为防淋雨，季明远提前叫好了车，俩人一从分局出来，就上了出租。 「季老师，听说那晚，你们为了找我，翻了大半个禹城的监控？」 这是方才在里面齐警官告诉她的，许佳宁上车后酝酿了好久，才有勇气问出来。 「不然呢，总得把你找到，麻烦点儿就麻烦点儿吧。」 季明远说的很不在乎，许佳宁心里却很感动。不管是不是必须的吧，她就是很感动。 「我们什么时候回林城？」许佳宁又问。 「你恢復好了吗？」季明远看着她，反问道。 「好了，一点儿事也没了。」生怕他不信似的，许佳宁边说还边非常用力地点头。 季明远失笑：「傻。」顿了下，「那就这两天吧，我尽快订票。」 「好。」 此时，窗外的雨又下大了一些。许佳宁不由透过窗户，观赏着城市雨景。季明远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到她开口问，心里头难免难耐。刚齐警官的话她听到哪里去了，说了他会代他奖励她，她居然都一点儿也不好奇？脑袋怎么想的？ 「快到晚上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实在没忍住，也不想忍了，季明远干脆问道。 「还好，不觉得太饿。」许佳宁说，「昨晚在酒店餐厅吃的那个生煎包不错，今晚还想尝尝看。」 季明远：「……」 「我听说离酒店不远有家主题餐厅不错，想不想去尝尝？」季明远忍住敲她脑壳的冲动，问。 许佳宁一听就想婉拒，不想他浪费钱请自己吃饭。但幸好，她开口之前，看了季明远一眼。男人眼里，写满了你敢拒绝一个试试看。 许佳宁：「……」 许佳宁语塞几秒，忽然有些懂了：「那就去尝尝？」 语气非常之不确定，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勉强。季明远脸又绿了，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深沉。 学霸小许同学感觉自己仿佛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有些纠结：「正确答案，到底是要不要去呀？」 她说完这话，都感觉有些委屈了。怎么吃个饭能这么难呢？ 季明远也想知道为什么请人吃个饭会这么难，他没忍住，赏她额头一个爆栗。 「许佳宁，我早晚要被你气死。」 许佳宁：「……不是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吗？」所以她就答了呀。 「是我问的不错，但现在我们关系不同了，所以你以为我说的吃饭就只是吃饭么小许同学？」那叫约会啊，傻妞！ 许佳宁哪里还有不懂的，早在他说要被自己气死那一刻，她就明白过来了。此时见他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她不由笑了。 「酒店餐厅就不能约会了么？」她忍着笑，装作十分不解地问道。 季明远：「……情趣啊，姑娘。」揉揉额头，无奈瞪她。 许佳宁彻底笑开了，在他恨铁不成钢眼神的注目下，她点头道：「好，就去你说的那家吧。」 * 计程车一路畅行，两人很快赶到了季明远说的那家私房菜馆。时间不算早了，但幸好今天雨天出门的人不多，俩人没等多久，就顺利地排到了位置。 「请您点餐。」 服务生将点单用的pad给了季明远，男人不接，示意他给许佳宁。 许佳宁正在打量菜馆的内部设计和布置，见pad递来，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季明远。 「季老师？」 「既是奖励你的，肯定要你来点。」 许佳宁：「……可我不知道什么好吃。」 「按照你的口味来，你点什么我吃什么。」季明远说着递过一杯茶来，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许佳宁忽然就有种被蛊惑的感觉，匆匆地接过pad，开始点单。 —————— 阅读愉快 第68章 星空 「季老师，你怎么知道这家饭馆好吃的？」点完单后，许佳宁没话找话道。 「某点评软体推荐的，说是口碑不错。」 「咦？你也会用那个软体？」 许佳宁随口一问，问完就立刻觉得不好了。果然，季明远看手机的动作停在了那里。须臾，摁灭屏幕将手机放到一旁，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在你看来，我已经老到如此跟不上潮流了？」 许佳宁：「……」误会，大误会。 「就是没想到你会用而已。」她说，「我也是去年才跟孙同学会的。」 「那你要反思自己了，我前年就开始用了。」 许佳宁：「……要不要这么小气？」 「事关尊严，当然得据理力争。」 季明远丝毫不觉得自己幼稚，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见许佳宁目光时不时往旁边一张桌子上撇，他顺着看过去一眼，才知道她看什么。她在看酒。 「想喝酒？」 「啊？」许佳宁有种被抓包的尴尬，笑一笑，说，「就是觉得颜色很好看，想试试看。」 通常，颜色越好看的饮品，味道越一般。季明远在心里道，嘴上却说：「那就点来试试吧。」 许佳宁又啊一声，这回是因为意外了：「你不是，不要我喝酒吗？」
第114页 「这回奖励你，批准你做些出格的事。」季明远很大方地一挥手，叫来了服务员，点了跟邻桌相同的一杯酒。 酒端上来的很快，颜色在灯光下十分靓丽，仿佛星空一般。许佳宁欣赏了几秒，打开手机，怼到瓶口上，开始拍照。季明远一瞧她这架势，就忍不住乐了。 「佳宁同学，你平常拍照是不是直接就上手机的前置镜头，连美颜软体都没用过？」 许佳宁：「……我平常很少自拍。」言下之意，默认了。 季明远又笑了，一伸手：「把手机给我。」 许佳宁没动，表情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以防又被嘲笑。 「给我，快点儿。」季明远又勾了勾手指，说快点儿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又恢復了往日的季教授。许佳宁顶不住这压力，只好把手机递了过去。 季明远翻了翻许佳宁的手机，除了几个必需的社交软体外，其余娱乐性的app一个都没有。就这，就这也好意思嘲笑他！ 压住了心里涌起的胜利感，季明远尽量表情平静地把手机还给了许佳宁。然而取出了自己手机，打开了一个当初陪大陈总出去旅游时被迫下载的美颜软体。找角度外加选滤镜，不到一分钟，季明远拍好了照片，将手机递给了许佳宁。 许佳宁将信将疑地接过，却在看在照片的那一剎那，愣住了。 只见偌大的屏幕上，一个女孩儿坐在昏黄的灯影下，双手支着下巴，半是懵懂半是期待地看着前方。而在她的不远处，摆了一个漂亮的高脚杯，里面像是鞠满了星空，在她胸前熠熠闪耀。美，很美。 「饮料拍虚化了……」许佳宁好久才说出第一句话。 季明远笑笑，说：「本来就不是重点。」 许佳宁：「……」脸微微一红，「转发到我微信上了。」 这就是认可他的拍照技术了。 季明远又笑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 许佳宁用最快的速度，把照片发给了林洛。那边，用最快的速度回復了过来。 「美美美！」 「谁给你拍的？是不是季老师？？！」 「季老师拍照技术这么好？小佳宁你赚到喽！」 「等等，你让季老师给你拍照，你们在一起了？」 林洛的重点每次都是虽迟但到，这让稍慢一步回復她的许佳宁，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最后一行上。 「怎么看出来的？」许佳宁发送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刚刚她不打自招了，连忙撤回。奈何那边已经看到了，发来一个「撤回也没用我已经看到了」的表情包，接着又是一连串文字回復轰炸。 「真在一起了？」 「你是不是傻啊许佳宁，不在一起你会让季老师给你拍照？不在一起季老师会给你拍出这么好看的照片？」 许佳宁：「……」原来还有这回事么？ 许佳宁终于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别人说爱是一种想掩饰却每每总欲盖弥彰的感情。微微一笑，她摁灭手机，放回到一旁。 「跟林洛聊完了？」见她放过手机，季明远即刻问道。 许佳宁嗯一声才意识到不对，抬头囧囧地看着季明远，「你怎么知道我在跟林洛聊天？」 「……」不然呢？你还有谁可以分享这种照片的？ 季明远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许佳宁无言片刻。 「季老师……」她叫男人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无聊？」 尽管不是很想承认，但许佳宁是知道自己的，在某些时刻，她确实是有些无趣。 「不会。」季明远有些意外这个问题，思考了一瞬，回答道：「跟你在一起，我的怼人功力大涨，还是挺有意思的。」 许佳宁：「……」她继续一脸囧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接受无能。 季明远笑了。 「是真的不会。」他说，「就像是一脚踏入了一个新领域，到处都是等待着我去探索和挖掘的乐趣。你说，我会不会觉得无聊？」 季明远认真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有着柔和的暖意。许佳宁忽然就放心了，脸一红，她低头一笑。 * 这晚之后，两人又在禹城休整了两日之后，才启程准备返回林城。 原计划是坐高铁回，不想票已售空，只好改订机票。可就在订好票后的半个小时，燕城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要各项目组赴燕开会，汇报第一阶段研究成果。作为项目组的主要成员，季明远和许佳宁不可能缺席。于是俩人只好又退了机票重订，不可谓不折腾。 与来时的感觉不同，回程时，俩人再也不会为坐在一起感到别扭了。季明远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以藉此谈谈心发展一下感情，不想刚一上车，许佳宁就搬出了电脑，又请他修改论文。 季明远：「……」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某位许姓同学，想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许佳宁忍着笑，说：「前天我们讨论完我就投出去了，编辑的意见返回的很快，所以我想赶紧修改下，尽快见刊。」 话是这么说，道理他也懂，但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么？随手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季明远接过了电脑。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又不急着毕业——」一边调整着格式一边问道，话头突然一顿，季明远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重点。
第115页 「你想提前毕业？」季明远思忖了下，问道。 「嗯。」许佳宁点头承认，「我想尽快工作。」 季明远沉默了几秒。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比较反对西大对于研究生的弹性培养模式，认为短短的两年不足以培养起学生良好的思维和学习习惯。须知，这样的习惯并不仅仅是科研的需要，以后走上工作岗位，更是会受益终身。然而在接触了不少学生之后，他也慢慢了解到，大多数学生来读研，不过是冲着名校招牌好找工作来的。抱着如此现实的目的，肯定是越早毕业越好。 对许佳宁而言，两人此前从未就这个话题聊过。所以在听到她想提前毕业的消息时，他竟有些失落。在季明远看来，她是做科研的好苗子。 「对科研不感兴趣？」他不动声色地问。 「不是。」许佳宁大概猜到了季明远此刻的想法，老实回答道，「我很感兴趣，要是遇到一个好老师，我觉得做学术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可是，我也得考虑现实呀。」 许佳宁微微一笑，说的很诚恳。 季明远心里好受了些，想起她的家庭，一时有些冲动，想说我可以帮你。幸好，他忍下了。纵然他真的如是想，但此刻说出来，未必会让她高兴。 收拾好了心情，季明远继续帮许佳宁看论文。扫了一遍标题，见下面的作者位置还空着，他随口问道：「这篇文章要带谁一作？」 一作，就是所谓的第一作者，该篇文章的主要产出者。通常，高校研究生发出的文章，都是默认自己导师为一作。固然有些不公平，但已经形成趋势了，无人会选择抗议。 「我想带翁老师，只是……」许佳宁点到为止，看着季明远，微苦一下。 季明远当然明白：「她还没给你反馈？」 「没有。」许佳宁摇摇头，说，「每次都是最先给她看，想等她的意见。但每次都有各种理由，所以……」 许佳宁有些说不下去了，季明远也稍稍沉默。 「是我的错。」片刻后，他说。 许佳宁直觉想要否认，不想让他有这种负罪感。只是犹豫了几秒，她问：「季老师，我能问下，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我交给翁老师么？」 季明远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见她是真想知道，便说：「也许是心理因素作怪吧，那时候真是怕了你了，就想找一个能压得住你的老师。学院选了翁娜，我其实不太贊同的，但考虑到她的脾气能管住人，所以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许佳宁心中有几许意外，又有些感动。 「所以你一直在为我着想呢，我又怎么会怪你。」她笑笑，毫无芥蒂的说。 季明远也有些被她感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存够了，他说：「这篇文章不要带翁娜一作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许佳宁说，「我想带你。」毕竟，所有的修改都是经过他手。而且说实话，季明远的理论水平也要高出翁娜许多。虽然做学生要知趣，但她们是搞学术的，实事求是也同样重要。 「我也不需要。」季明远说，「想带的话可以二作带柯璟，不然的话，就带你自己。」 许佳宁有些意外，一时不察：「季老师……」 「这是你自己的成果不是么？科研人，保护成果与创造成果同样重要。」季明远微微一笑，道。 许佳宁想了想，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 在和谐温馨的氛围当中，两人顺利抵达了燕城。 因为遇到了晚高峰，俩人坐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出租才赶到开会的地点——还是上次开启动会的那个酒店。 许佳宁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季明远，由他办理入住，自己在一旁看行李。 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时，忽然一阵风朝着她吹了过来。许佳宁回头一瞧，还没看清楚，就感觉一个粉影冲着自己跑了过来，牢牢地抱住了她。紧接着，林毛毛标志性的娇娇嗓在耳边响起：「小佳宁，你终于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 作者有话说：可能因为年龄差的存在，导致部分读者认为季老师跟我之前写过的叔型男主feel会差不多。其实不是哈，之前就说过，季老师的人设是天真老男孩，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已经有所体会了。尽快接受这个设定吧哈哈，因为……不会改啦！ —————— 阅读愉快。 本章之前做过修改，刚发现有一点没改过来，所以重修了一下。要求修改过后的字数不能少于之前的字数，所以作话挪上去凑一下字数，大家见谅哈。 第69章 纯与媚 自从禹城分开后，林洛就开始由衷地想念小佳宁这位朋友。是以在听到出差燕城的消息后，一丝抗拒也没有，订上车票就来了。见到人之后，还上来就给了个熊扑。 扑的时候很高兴，两人都很开心。 「佳宁，你瘦了，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减肥了！」 许佳宁无语。她还要减肥？再瘦下去她怕是要营养不良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柯老师她们呢？」没理会她的胡话，许佳宁转移话题道。 「在后面呢。」林洛答，「这次就我和柯老师来，石蕊师姐有事，留校了。」 「就你和柯老师？那你岂不是得装一路乖了？」
第116页 许佳宁调侃她道，林洛一脸「你懂我」，假模假式地抹一把泪，把头枕到了她的肩膀上。许佳宁颇嫌弃，但没有动。 俩人玩笑了片刻，季明远办好了入住手续，回身来取行李。他早就注意到了林洛，但见她跟许佳宁聊得开心，就没有打搅两人。 林洛看见季明远，原本嘻嘻哈哈的表情迅速正经了起来。季明远穿着一身衬衣长裤，不说话的时候神情颇有些严肃，林洛就下意识地把他仍当做老师，很恭敬地跟他找招唿：「季老师好。」 季明远是知道她和许佳宁关系的，态度自然先软了三分：「你好，一路过来还顺利么？」 「谢季老师关心，顺利，相当顺利。」林洛嘻嘻一笑，见他手里拿着一张房卡，想也没想道：「佳宁，你办好入住了，这次还是咱两一起住吧！」 许佳宁想说好，却听季明远说：「这次因为人少，会务组安排的是一人一间大床房。」 林洛：「……」 许佳宁：「……」 「不能换么？」林洛弱弱地问。 季明远没立刻表态，看了眼许佳宁。 许佳宁也有跟林洛一样的疑问，可觑见季明远的眼神，忽然有种他好像不太愿意让自己跟林洛一起住的意思。这是……错觉么？ 应该不是错觉。先前在禹城逗留的几日，他进出她房间习惯了，应该是觉得她一个人住比较方便。可这次开会又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便是她一人住，怎么可能还会让他随便进进出出啊！ 许佳宁脸一红，接过房卡说：「季老师，要不您先回房休息吧，我陪毛毛去办入住，我俩住一间。」 季明远一瞧许佳宁脸红，就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心里微微有些遗憾，却还是大方答应：「行吧，我先上去，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好。」 许佳宁乖巧应下，目送走了她，回过头看见林洛正在沖她挤眉弄眼，腔调怪怪地重复季明远刚说的话。许佳宁挠她一下痒，俩人笑作一团。 * 办好了入住手续后，俩人一起上了楼。 进到房间之后，林洛不像先前那么讲究了，行李箱一扔，直接扑倒在了床上。 「啊，小佳宁，又回到我们同居的日子了。真幸福！」 许佳宁笑一笑没理她，硬撑着疲惫的身体，把带的床具拿出来，慢条斯理地往床上铺。然而林洛哪里那么容易放过她呢，见她不理自己，一个鲤鱼打挺又从床上坐起，假装严肃地看着许佳宁，说：「小同志，你还不老实交代一下你和季老师是怎么回事！进展这么快的嘛？季老师对你的占有欲已经强到连女性朋友都不愿让跟你同住了？」 许佳宁铺床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咦，你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傻子！」林洛呲出一排牙，样子十分凶。 许佳宁没忍住笑了，想起她的话，又有些脸红。 「这就算占有欲么？你别乱说！」 林洛才不想跟她一个铁直铁直的憨憨谈论这种问题，只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许佳宁也知道躲不过林洛这一关，见她执着要问，只好老实交代。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慢吞吞憋出一句来：「就那么在一起了……」 林洛瞪眼，显然是很不满意这个答案。许佳宁无法，只得把她走后的事，如实交代了一遍。 林洛没想到小佳宁在她走后过的如此惊心动魄，瞠目几秒后，她说：「这么看，季老师应该是相当喜欢你啦。一开始怕心结难解，贸然跟你在一起耽误你。可后来还是没忍住，于是就对你展开胸怀了。啧啧，小佳宁，魅力挺大的么……」 许佳宁微微一笑，神情却并不全然是开心。 「毛毛，我不知道这么做算不算是对的……」 「什么对不对的，想那么多干嘛？谈个恋爱而已嘛，又不是让你们原地结婚。实在不开心，就分手啊。」 林洛说的很简单，一脸不知她在纠结什么的纳罕。许佳宁没有解释太多，出神几秒，对这个问题一笑而过。 「不说我了，你跟韩扬怎么样？」 许佳宁问，就见原本还一脸豪情十分拿得起放得下的林毛毛同学黯淡了神情。 「就那样呗。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林洛故作无谓道，事实也确实如此。自林洛从禹城回去之后，韩扬就致力于修復俩人之间的关系，同先前那些女性朋友也开始保持距离。可兴许是闹的太久了，林洛为此已经高兴不起来了，甚至有时候觉得烦。总之，很难再回到过去了。 许佳宁听到林洛的回答，心情一时也有些复杂。纵然她不觉得韩扬是良配，可也知道俩人的感情是真的。两个真心喜欢的人走到这一步，无论出于什么缘由，都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半晌，许佳宁道。 林洛原本还有些难过，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能让古板的小佳宁都能为她放弃原则，她过的也不算太糟了。如此想想，林洛开心许多。 * 这晚，俩人聊了许多才沉沉睡去。 往后两天，一行人按部就班地开着会。 因为是汇报成果，所以会议的日程安排的较松，给了与会人员充足的时间，可以在工作之余放放松。因为地处城郊，又规划的有风景区，这一片可逛的地方还是不少的。林洛先前就好奇，这次来做了不少功课，想跟许佳宁一起趁晚上的时间去逛逛。奈何她做足了准备，到最后却一个都用不上。因为许佳宁另有约了。
第117页 约的人自然是季明远。早在第一天会议结束的时候，他就给许佳宁发来消息，说晚上带她出去玩儿。于是在林洛开口的时候，许佳宁只能委婉地拒绝她。 林洛同学自然很生气，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抛弃的一天，可看许佳宁实在为难的样子，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了。将所有的力气都花在捯饬许佳宁上了，为她化了一个极心机的妆。许佳宁临走前想再看一眼，被她做张做致地推了出去，以至于在电梯里匆匆一瞥的时候，被自己的样子惊了一下。会不会……太艷了？ 季明远正在楼下车里等着，见她从旋转门后出来，也是微微一愣。 哪怕他知道许佳宁是个漂亮姑娘，可每次她认真打扮一番的时候，他总是容易被惊艷到。这并不是说她是什么绝顶大美人，而是那种纯与媚的交织，很对他的口味，很让人心动。女孩儿有双很美的眼睛，这是他刚见到她的时候就认识到的。乌黑明亮，大多数时候是沉寂安静的，偶尔一笑，会闪出如星点一般的光。看上去极纯极净。偏偏，她又是那样的适合大红唇。每每只要稍加点缀一番，整个人气质立刻就变了，变的很钻人心。只要不开口说话，绝对是这条街上最冷艷的姑娘。 想到这儿，季明远不由一笑。 他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许佳宁一直单身到现在了。大概就是前后落差太大了，掀开这层冷艷的面纱，里面包裹了一颗憨直憨直的灵魂，试问有多少人还能撑住呢？ * 许佳宁一上车，就看见季明远唇边挂着一丝略显神秘的微笑，不知在想什么。第一反应，就是他在笑自己的打扮。 许佳宁连忙用手机屏幕照了下自己，有些窘。 「这个妆是毛毛给我化的，是不是太浓了点……」 季明远看见她一脸的不安，才意识到她误会了。正想出言安慰她很漂亮，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确实适合淡一点的妆。」顿了下，「甚至，素颜都很好看。」 与其落差大到「表里不一」，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人看到她的真实面貌，也省的打扮的这么俏出去勾人了。季明远越想，越觉得这点可行。 可许佳宁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闻言就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要擦口红。 「佳宁，别——」 季明远飞快地锁住她的手，看见她脸红的厉害，不由失笑。 「这妆也很漂亮，以后单只在我面前化就行了，出去就不必了。」 「我不会化的，我都不会化妆……」许佳宁尴尬地用手机继续照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季明远在看着自己笑。 「……你怎么还在笑？」许佳宁脸都快挂不住了。 季明远只好收敛了些。 「没事。」他说，「就是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像小许同学这样的，真的是凭自己本事单身。 * 「季老师，我们要去哪儿？」 上车后，缓过了最初的糗态后，许佳宁轻声问道。 「保密。」季明远扬扬眉，说。 许佳宁无语几秒后，忍不住笑了。深入了解后，她发现季明远有时候也会有点孩子气。既然如此，她也就不问了。 近二十分钟后，季明远将车停到一家店前。许佳宁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发现偌大的招牌上只刻了一个字：月。很飒，但也很令人费解。 「季老师，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会用点评软体么，可以在上面搜一搜。」 许佳宁：「……」她就是再笨，也听得出季某人是在逗她。 「你逗我上瘾是吧？」没忍住，小许同学轻轻反驳了一句。她发现了，不能每次被逗就害羞。这样的「退缩」只会换来男人的得寸进尺。该反击的时候就要反击一下，比如此刻。 季明远倒是有些意外了，瞧她一眼，笑了。心里乱乱的，竟有种被撩拨感。 「一家酒吧。」他老实交代了，「你不是总嚷嚷着想喝酒么？带你来个好地方。」 许佳宁：「……」 倏地一下坐直，许佳宁看着那个月招牌，有些兴奋：「真的吗？」 季明远也笑，干脆利落地拔了车钥匙，说：「下车。」 —————— 最近几章，就是谈恋爱的样子，解决初吻这个问题~阅读愉快~ 月底了，大家有剩余月票就帮忙投一下吧，谢谢啦~ 第70章 酒到浓处 季明远不是个爱喝酒的人，但架不住身边有个爱闹腾的成小珂，于是对燕城大大小小的酒吧也算熟知。 「月」不算是其中最有名的，但却是他最常来的。无他，因为这里的老闆很对他的脾气。 第一次来「月」，是他刚从美国回来那阵，一日下班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说是让他过来接喝得烂醉的成小珂。刚加完班的季明远当时心头有些恼火，但还是很快赶来了，想把成小珂弄走。奈何，成某人喝的太醉，趴在桌子上睡得沉的仿佛一头猪，怎么也弄不走。季明远无奈，只得在一旁等着他醒来。 彼时，时间已经不早，而季明远还没吃晚饭。胃空的实在有几分难受，他叫来服务员，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酒吧里，能垫补的当然都是一些小零食，偏偏季明远忙了一天，就想吃点实在的，于是俩人都有些犯难。正在这个当头，老闆回来了，了解了情况之后，亲手给他下了碗面。
第118页 当时这碗面端出来的时候，季明远都有些意外。原以为等着自己的不过是碗泡面，没想到竟是一碗实打实的打滷面，那色泽诱人的卤在酒吧特意调暗的灯光的映衬下，竟也异常馋人。 季明远当即给了老闆一个好评，毫无包袱地坐在那里开吃了。几个侍应生从旁经过，看着这个穿着样貌都十分有质感的男人坐在那里吃着打滷面，都觉得这种画面有种诡异的和谐美。偷偷拍下来放上微博，还引来一小波热度呢。当然，没过多久，微博就被老闆要求删除了，还对私自上传的那个员工做出了小小的惩处。季明远事后得知，虽不在意，也很感激老闆。 就这样结下了缘，偶尔想喝酒的时候，就会过来。 * 许佳宁没想到季明远还有段这样的前尘往事，觉得有些好笑。 「季老师你怎么想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吃的下去那碗面么？」此时俩人已经点完了单，闲着也是无聊，就随便聊聊。 「有什么吃不下的？」季明远不以为意道，「人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体不体面的，还有那么重要？」 许佳宁略表认同，但想了想那个画面，还是有些好笑。 很长时间以来，在许佳宁眼里，季明远都是立于神坛上的人物。近来随着交往不断加深，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越来越立体和真实。可真要论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滤镜效应，让她不由自主地架高他，仿佛就此才可以继续崇拜他。殊不知，光是真实的他，就已经很吸引人了。让她不由自主地着迷。 许佳宁略略走神，等收回思绪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家店里的老闆是男的还是女的？」许佳宁问。 季明远看着她陡然变严肃的神情，忍不住有些想笑。好险还是忍住了，正要答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向他们这边走来。季明远眼睛微亮，一抬下巴道：「老闆来了。」 * 许佳宁看到周月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她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而且必须还是那种极有时代感的文艺片。看着这样一位身材高挑，长发微散，略施红唇，姿态旖旎的女人，许佳宁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就是她给季明远做的打滷面？ 周月也看到了许佳宁，向她微微点头后，看向季明远。 「来了。」 简简单单地两个字，透出两人的熟稔来。 「来了。」季明远也答。 「好长时间没在这儿见你了，怎么，最近这么忙的吗？」 「手头有项目，出了趟长差，这段时间不在燕城。」季明远答着，将目光落在对面的许佳宁身上，笑道，「这是我女朋友，想喝酒，就带她过来尝尝。」 周月这才将目光再一次放到许佳宁身上，微微一笑道：「你好。」 许佳宁此刻还有些晃神，听到她的问候，匆匆一扯唇角，有些侷促地答：「你好。」 隐隐觉得这样坐着打招唿不礼貌，许佳宁下意识想站起来，只是刚流露出这个意思，就被周月轻轻一按肩。 「今晚客人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周月笑着说，又问季明远，「要喝的都点好了吗？」 「都点好了，你忙你的。」 「好，那你们坐。」 周月一笑，再跟许佳宁一颔首，款款地走开了。一缕清淡的香风拂过，让许佳宁又有些失神。在她走后，她定定地看着季明远。 「她就是这里的老闆？」许佳宁有些不太相信地问。 「怎么？」季明远抬眸，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甜酒杯，缓缓地推到了许佳宁面前。 许佳宁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酒上面了，满脑子都是方才一睹的周月的风姿。 「就是觉得不太像。」轻「唔」一声，许佳宁答道。 「这还要什么像不像的么？」一听这话，季明远和还没走的侍应生都笑了，「难不成酒吧老闆还要有个固定形象？」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佳宁急急反驳，仿佛是有话要说，但碍于侍应生在场，没好意思开口。等人走了，她才立刻问季明远，「这个酒吧老闆有男朋友么？」 女孩儿这话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季明远一听就忍不住一挑眉头。 「怎么？」忍着笑，他问。 「没什么，就问问……」许是意识到自己的问话太露骨，许佳宁强装平静道。 季明远这下笑了。用手掩饰着轻咳了声，他说：「她没有男朋友，但不是单身了。」 许佳宁琢磨了下这句话的意思：「她结婚了？」 「不是。」季明远说，「她不喜欢男人。」 许佳宁：「……」 许佳宁瞪大了眼，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季明远神色很平静。 「是真的。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成小珂为什么会老跑来这里喝酒？」 许佳宁又是一阵无言。她对于成小珂的性-取向不过也是处于猜测未肯定的状态，他倒好，上来就一下给坐实了。更让她无语的是，如果这个地方成小珂常来的话，那这间酒吧不就是传说中的gay吧？ 许佳宁向季明远表达了这样的疑惑，不想他的第一反应竟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的？」看表情，居然有些严肃。 许佳宁心想自己再无知也不会无知到这个地步吧，但嘴上还是老实回答：「之前在林城，被你撞见带那两个美国学生去酒吧的那回……是他们给我科普的。」
第119页 季明远脸色缓和了一些，说：「也不算是纯gay吧，就是一个普通酒吧，只不过来这里的性-少数群体多一些。比起簇马桥那一片，这里的氛围更平和一些，适合聊聊天说说话。」 所谓平和，不过是说这里的氛围没有簇马桥那边那么暧昧罢了。许佳宁也曾在燕城上过四年大学，听同宿舍的提起过簇马桥，说那里是燕城性-少数群体的聚集地。同校学新闻的，还有人做了这一群体的调查报告，并在院里拿了奖项。许佳宁也是从时候起知道这一群体的，但却一直不知簇马桥那边还有gay吧。 释了疑之后，许佳宁总算是放心了。端起甜酒杯尝了一口季明远特地为她点的酒，咽下之后，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季老师，你刚刚听我提到gay吧的时候，反应怎么那么大？」女孩儿支着下巴，看向对面的男人道，眨巴了下眼睛。 季明远被问的有些尴尬了。他自认没有大男子主义，但听到自己的女朋友提起酒吧时，还是有些警惕。这就跟他自己来这儿玩怎么都没事，但如果许佳宁要一个人去酒吧，他的态度就会有所保留。这——算不算是人们常说的「双标」？ 在内心自嘲一笑，面上季明远十分拿得住地反问道：「我有反应很大么？你肯定看错了。」 许佳宁：「……」 行吧。他是男人，他要面子。 * 随着一开始的生疏过后，许佳宁慢慢融入了「月」独有的氛围，越发觉得惬意了。而在这份惬意中，她放开了自己，跟季明远聊了很多话题。 比如喝酒。季明远一直就很纳闷，她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这种对酒的好奇。每次一起吃饭，一有酒上桌，她就一副忍不住想尝尝的样子。 许佳宁听到他这个形容，忍不住笑了。 「其实，是因为我外婆……」她说。 在她还小的时候，林从芳是很爱喝酒的。常常就是家里特产的那种酒，饭前来一杯，似乎格外开胃。当时的她看在眼里，出于小孩子特有的好奇，其实很想尝尝的。奈何年纪太小，外婆不准她碰。于是这种好奇就日积月累，到了今时今日，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了。看到酒就想尝尝味道，但要真的说喜欢，未必。 「后来我也问过外婆，其实她也不喜欢喝酒，只是日子过得苦，喝一杯麻痹一下神经，才能继续走下去。」许佳宁说着，又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微微蹙了下眉。 季明远也点了一瓶酒，饮过几杯后，此时薄有醉意。 「小时候，跟你外婆过的很难？」季明远举起酒瓶倒酒，在玻璃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中，他轻声问道。 「就……还好。」许佳宁笑，「小孩子哪里晓得苦，难过的都是大人。」 这话听的季明远一怔，回过味儿来，他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下许佳宁的甜酒杯。 「为往事碰杯。」 他轻声说。 * 饮过了一杯酒后，许佳宁也感觉到醉意了。而此时此刻，「月」里面的氛围也渐渐地变了。比之前些微暧昧了一些，角落里有不少男男女女相拥了起来，耳鬓厮磨间低声说着密语。 许佳宁看到几对后，微微睁圆了眼。 「季老师，你不是说，来这里的人，都是来聊天说话的么，怎么……」 季明远正在出神想着什么，闻言朝场内扫了一圈，微微一笑道：「酒到浓处，人之常情。」 说着，一倾身，握住了许佳宁的手，「就比如这样。」 许佳宁：「……」 不是第一次跟他握手了，但在这样暧昧的氛围下，许佳宁感觉自己承受不住。 「季老师……」 「都这样了，你还叫我老师？」 许佳宁：「……」眨巴了下眼睛，「那我叫你什么……季教授？」 季明远失笑几秒，又耐下心来，温柔道：「你可以试着叫一下我的名字。」 「季明远？」 季明远：「……」这么顺口的吗？ 「你逗我呢么，小许同学？」捏了把她的手，季明远眼眸深沉道。 许佳宁笑了。 「没有，只这一次。」她用手指比了个「1」，「再喊我就喊不出来了。」 「不行。」季明远说，「再喊我一次。」 许佳宁红着脸，摇头：「不喊。」 「喊。」 「不喊。」 两人对上了，僵持片刻，季明远看着她，笑了。 「我看，你是想让我使出特殊手段了。」 许佳宁有短暂的不解：「什么特殊手段？」 季明远不答，只是缓慢地靠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变短了，四目相对，许佳宁忽然明白过来了。手心轰地热了。 季明远也感受到了，心跳勐地漏了一拍。原本的玩笑意味在此刻渐渐变了味儿，他竟有点儿想动真格了。 「行吗，小许同学？」 「能不要么？」许佳宁小声说，「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季明远不答，但亦没有撤退。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季明远忽然有些难耐了，眼神跟着一变。 许佳宁也感觉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一时屏住了唿吸。 俩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就在快要贴上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老季，你回来了！」
第120页 是成小珂。 —————— 存稿告罄。 第71章 庄彦 成小珂比许佳宁他们早到一个小时，下来放水的时候，看见一个背影像季明远，想也没想就上来打招唿了。等走进了才发现不对——他对面还坐着个女孩儿，俩人貌似正要打啵？ 成小珂愣了几秒神：「打扰了，你们继续。」说完就要熘。 季明远将他扯了回来：「哪儿去！」 成小珂被迫扭转了身子，看着季明远，憨笑讪笑傻笑各种笑。 「不好意思啊老季，打扰了打扰了。」 季明远懒得理他，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压了压心中的燥乱。 成小珂顺势看向许佳宁，这一看不要紧，眼睛差点儿瞪脱眶。 「老季，这不，这不……」他指着许佳宁，「这不」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见季明远一副坦坦然的样子，他一咬牙，拉起他就往外走。 「老季，那姑娘不是你学生么？」在酒吧外，成小珂急赤白脸地问。 「谁跟你说的？」季明远站在马路牙子上，低头看他。 「她自己啊，那回在禹城，她自己说你带过她两个月。」 季明远哦一声，「带过。」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带是带了，但有个「过」字，说明已经是过去时了。 成小珂一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季明远：「那我以前给你上过那么多情感疏导课也没见你把我当成你们家老爷子。」 成小珂：「……我x！」他爆了句粗，不太敢相信地看了季明远一眼。 季明远没忍住，笑了。 「行了，不是多大的事儿。我现在不带她了，也不教书了，没关系的。」 这倒也是。可听上去很惊悚啊，那么乖一学生…… 成小珂看季明远的眼神变了，充满了对他老牛吃嫩草的鄙视，「行，老季，牛还是你牛。」 季明远不以为然：「赶紧滚进去。」 * 再回到酒吧里时，成小珂颇有点儿别扭地跟许佳宁道了个歉。 许佳宁这会儿感觉脸都快烧透了，从成小珂出现之后没说过一句话，此刻听他有模有样地跟她道歉，更是如坐针毡。 「没事，没事的。」 低低说了一句，许佳宁端起水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异状。 成小珂见状，可怜巴巴地向季明远求助。 季明远瞪了他一眼，原本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氛围，但想了想，问许佳宁：「还想喝么？不想喝的话，咱们就走。」 许佳宁求之不得呢，立刻点头答应拿起包恨不得马上就走。季明远见状，叫来侍应生买单。 成小珂还想跟许佳宁聊几句呢，打听点八卦内幕什么的，见俩人要走，急了：「怎么就要走了，再喝两杯啊……」 季明远没理他，付完了帐才说：「回楼上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喝吧，走时记得叫代驾。」 成小珂：「……」 成小珂又看向许佳宁，奈何姑娘根本不理他，礼貌一笑，就躲到季明远一侧再也不看他了。他再想扒拉，被季明远一眼瞪了回来。成小珂无语，等人走远了才想起来有件事忘记跟季明远说了。 「哎，老季，迟飒姐回来了，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你见一面！」顿了下，「……现在这情况，你俩还有必要见么……」 * 酒吧外。因为喝了酒，季明远也叫了个代驾。不过十分钟，一个年轻小伙过来了，接过车钥匙，麻利地上了车。 因为还尴尬着，回去的一路，俩人都没怎么说话。等到了酒店门口，车停稳好一会儿了，季明远看向一旁的许佳宁，说：「到了，下车吧。」 许佳宁嗯一声，就去开车门。只是刚一抬手，另外那只手就被季明远给握住了。 「今晚，吓着你了？」车里没开灯，借着酒店透出来的光，季明远低声问。 许佳宁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有点尴尬。」许佳宁实话实说。 季明远笑了：「尴尬，是有点儿。但更多，是遗憾。你想，多好一机会。」 许佳宁：「……」脸又开始发烫，许佳宁忍不住瞪季明远一眼，那意思是您老快别说了，没见她只差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么！ 季明远笑意更盛：「好了，不逗你了，跟你说件事。」 许佳宁：「什么事？」她不信到这会儿了，他还能有正经事跟她说。 确实不是多正经的事，但也没有很不正经。 「今天开会前老姜给我透了个风，说过两天开完会会组织大家进山里玩两天，想去么？」 老姜，正是部委的姜部长。燕城周边有不少风景秀美的山，到了夏天，那里正是避暑的好去处。本来之前开项目启动会的时候部里就有过组织大家过去玩一圈的打算，奈何项目赶得急就作罢。这次各项目组辛苦一圈回来，此事又重新提上日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放松放松。 「可以不去么？」许佳宁问。 「可以。」季明远答，「你要不想进山，我们可以找个别的地方放松放松。」 我们……这个词让许佳宁犹豫了。 「还是去山里吧。」小许同学答。 季教授果然有些遗憾地样子：「那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21页 许佳宁：「……噗！」 一路上的尴尬到这会儿终于没了，许佳宁看着季明远的眼神有了一点点变化，盈盈笑意中，溶着一点羞涩。 季明远的神色也微微变了，握着她的手缓缓收紧：「真的不打算继续了么？」他说，「这里灯暗，应该看不见。」 许佳宁：「……」不了谢谢！ * 之后两天，会议依旧在继续。在这期间，许佳宁没再跟季明远出去玩过，而季明远也收敛了许多。 老实说，许佳宁从没想过，跟季明远在一起会是这样一个感觉。她以为他还会是以前那个季老师，不会有什么改变。然而他们毕竟是在谈恋爱，且是在一定的感情基础上谈这份恋爱。有多少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最初那个冷静自矜的模样呢？说到底，都是俗人罢了。许佳宁一开始还觉得自己适应不了这样的季明远，过了几招才知道，她其实也暗自沉浸在其中。 两天后，会议结束，部委的领导果然提出进山的安排，与会众人都纷纷响应。 去的是燕城北郊的雀岭山。这座山虽然在燕城周边的一众名山中算不得风景最美，但因为古树众多，兼有湖区分布，所以到了夏季很是凉爽。趁现在还未到暑假，游客还不算多，可以让众人过去享受两天。 出发的时间定在周六，许佳宁一早就起来收拾东西订早餐，不光要忙自己的，还要兼顾林洛。好在，小公主同志知道轻重，全程很是配合。然而就在俩人快要下楼的时候，林洛发现自己来例假了，这让她和许佳宁不由面面相觑。 「这怎么办？」林洛呆呆地问。 「你难不难受，还能走么？」许佳宁关切地问。 现在倒不是很难受，但就怕进了山以后没法控制……林洛想了想那个场面，有些头疼地说：「要不我跟柯老师请个假，不去算了？」反正本身也对爬山不怎么感兴趣。 许佳宁想了想，觉得以林洛的娇气脾气，最好也还是留在酒店里。可是，只有她一个人—— 「要不我也留下来陪你？」许佳宁说。 「不要！你要是不去了，那季老师怎么办？」 林洛心里很清楚，季老师一个本地人，都不知去过多少次雀岭山了。这次依然答应前往，肯定是为了小佳宁。她可不能当这个电灯泡。 「你去你去，我没事的，别管我！」林洛把她往外推。 许佳宁也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抛下季明远，于是嘱咐了再嘱咐，给林洛泡好一整保温杯红糖水，才匆匆拿起自己的东西，下了楼。 * 到时时间还早，大巴车上只有几个人。许佳宁找了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刚坐下，就看见季明远上了车。 因为要进山，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运动装，脚踩一双白色一脚蹬，整个人看上去极是年轻。许佳宁只看他一眼，脸就有些红。 季明远也一眼就看见了许佳宁。女孩儿穿了一件粉白色polo衫，头上戴了一个浅灰的渔夫帽，唇上轻点唇脂，抱着书包四下张望的样子，极其乖巧。没有过多犹豫，季明远径直向她走了过去。 「林洛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她身体不舒服，跟柯老师请假说不去了，留在酒店休息。」 「哦？」季明远眉头一挑，挨着她坐了下来，「那我坐在这里没问题吧？」 许佳宁：「……你都做了。」 她一脸无语又无奈地看着他。季明远笑笑，将手提包放到一侧，与许佳宁并着肩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柯璟上来了，看见季明远时与他笑着打招唿。待她看清里面坐着的是许佳宁时，表情略有讶异，但很快恢復平静，笑一笑，坐在了距离两人三排之远的位置。 * 待人到齐之后，八点整，大巴准时出发。 作为常年晕车的选手，许佳宁提前备好了晕车药。然而许是心情好加大巴宽敞的缘故，她并没有特别难受。从上车始就神清气爽的，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听着车内众人畅聊，倒也非常惬意。 虽然跟季明远坐在一起，但整趟车程中，俩人说的并不多。这就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默契，在没人的时候可以肆意亲密，但需要保持距离的时候又不会觉得太刻意。若近若远，若即若离，在某些情况下，倒也是件颇为享受的事。 因为坐得近，倒也给了许佳宁暗中观察季明远的机会。发现这人真的称得上两副面孔——面对她是一副，面对别人又是一副。面对她的时候，是严肃中带着几分活泼，正经中夹杂着几分有趣。然而面对别人，则又是她熟悉的那个季教授了——有礼又疏远，自矜又从容。这样的落差，让许佳宁心中有种隐秘的快感和喜悦。 * 将近十点的时候，众人顺利抵达了雀岭山。依序下车后，去售票口买票。 身为为数不多的女士，许佳宁和柯璟等受到了照顾，可以在一旁阴凉处等着，为众人照看行李。 就在项目组众人买票的时候，又有一辆大巴车开了过来停在一旁，上面印着一个公司名，疑似是公司团建。许佳宁没有多瞧，一边回復着林洛的消息，一边等着他们买票回来。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个男人打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喊了一声。很清晰的两个字，无论如何也不会听错。
第122页 「庄彦！」 许佳宁心神一震，抬起头，看向前方。 —————— 从今天起，小折耳姐姐将变成裸奔选手。大家可选择评论留言等方式，为其加油打气。感谢，感谢~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72章 默契 许佳宁已经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到庄彦了。而在这之前，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并不多。 但她仍是一眼认出了。 此时的他，穿着一套休闲服，带着一顶鸭舌帽，正在帮同事们拿行李，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听到有人喊他，庄彦抬头张望了下，却并未发现远处的许佳宁。 许佳宁下意识压了一下头顶的渔夫帽，等她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躲避他的时候，庄彦已经转过身，随同公司众人一起离开了。许佳宁迟疑了下，没有开口叫他。 目光再度落到那辆大巴上印的公司名，grdesign。全球排名前十的一家建筑设计院，正是目前庄彦所在的公司。许佳宁自嘲一笑，心想刚刚怎么没认出来。 「佳宁，他们买好票了，我们要不要过去？」 柯璟忽然唤她，许佳宁回过神，点了点头。 * 因为景区里人不多，此趟行程倒也玩的惬意。 项目组一行众人到达山中一个农家乐，先是吃了一顿惬意的午饭，稍作休息后，又上山摘野果，去湖区钓鱼。 许佳宁对这两样都不太感兴趣，但也全都参加了。安静地坐在后面给众人当后勤，看着季明远谈笑间钓上来一条又一条的鱼，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钓鱼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众人索性直接在湖边野餐，吃着几条自己钓上来的鱼，又将剩下的全部放生。 饭后，又有人提议去山间的一家茶楼里坐坐。 「听说这里的茶是用真正山泉水泡的，味道格外不同，男同志们都想去尝尝，你们女同志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姜部长笑问道。 「不了，喝多了怕晚上睡不着，还是你们去吧。」 柯璟摆手笑道，看向许佳宁。 许佳宁也没什么兴致，只是没有立刻拒绝。等柯璟走了之后，她才悄悄跟季明远说，自己不太想去。 季明远也不喜欢喝茶，但姜部长一定要他去，说有事要跟他说。听闻许佳宁的话，他说：「那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喝完了茶，我们再联繫。」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今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许佳宁也是怕他有此意，才没有直接就跟柯璟一起离开。此刻听他这么说，脑子里飘过两个字：果然。在这种事上，他们已经相当有默契了。 脸不受控制地一红，许佳宁轻轻嗯一声。 * 离开湖边之后，许佳宁没有立刻回酒店。此时时间尚早，她还想在这里逛一逛。 由于湖边是整个景区里环境比较适宜的地方，所以这一片总是聚集着较多的游客。许佳宁没有往人群多的地方凑，而是沿着湖边小路，向上面走了走。 越往上，人越少。许佳宁挑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正欲脱了鞋坐下，忽然从一丛高大植物后站起了一个人。许佳宁被唬了一跳，而那人看见她，也停下了脚步。 「许佳宁？」 是庄彦。方才没有看到许佳宁，所以此刻认出她来时，他有几分惊讶。 许佳宁则是很淡定了，看着他，轻轻一笑：「你好，庄彦。」 庄彦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之后，也是一笑：「你好，你怎么来这里了？」 「最近有个课题是跟某部委合作的，来这里开个中期会，那边组织我们过来玩玩。」 许佳宁答的挺认真，庄彦哦一声，说：「我们是公司团建。」他说，「grdesign。」 「我看到了。」许佳宁笑说。 庄彦又有些意外，但面上却是笑一笑，什么也没问。 除简单的问候外，俩人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很快便冷了场。 「最近怎么样？」庄彦打破沉默，问道。 「挺好的。」许佳宁答，「你呢，你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就是工作有些忙。」 「大公司，忙一些很正常。」许佳宁说，顿了下，问道，「阿姨这一年身体怎么样？」 庄彦没有立刻回答，微微抬眸看许佳宁。 * 如果说这世上有哪几个男人对许佳宁来说是特殊的存在，那么除了季明远之外，就数庄彦了。前者是因为她自己，后者则是因为她的好友，钟灵。庄彦，就是那个害死钟灵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钟灵从小到大，唯一爱过的男人。 其实，在钟灵生前，许佳宁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个名字。知道他，是从一封信里。 彼时钟灵意外过世的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她正在老家。那时外婆林从芳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她不得不回去照顾。知道钟灵在燕城出了一点事，原以为只是简单的身体不适，不成想却严重到需要钟家父母前去照顾的地步。当时听说这一消息的时候，许佳宁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几番联繫钟灵未果后，等来了她过世的消息。 当时许佳宁只觉得天都塌了，一时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她最好的朋友，彼此发誓要对对方好一辈子的朋友，就这样没了。死因，居然是宫外孕大出血？这个事实，简直太过荒谬！ 许佳宁是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认识的钟灵。那时父母刚过世，她跟着外婆回到了小镇，正是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是钟灵，是她主动走进她的生命，丝毫不在意那时她的阴郁性情，主动找她玩儿，给她吃的，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小伙伴儿，带她一点点走出黑暗。等到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她成了最好的朋友。
第123页 在很多人看来，女孩子的友谊有时候相当脆弱，但许佳宁跟钟灵不会。她与她同样优秀，优秀到没人会把她们来作比较，提起时只会一起夸的地步。因此，她们之间有种异样的平衡，是别人得不到，羡慕不来的。 在许佳宁的生命中，钟灵一直是一个保护者的存在。大大小小的委屈，无论是被外婆训斥也好，还是之后去了市里在叔叔一家的所有遭遇也好，她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就是钟灵。可以说没有她，她几乎就撑不过那段地狱一般的日子。最后不出所料，替她出了那口气，将曹彬送入监狱的，也託了她的福。 当时，许佳宁就已经觉得钟灵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还是她，又是她，将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带到了她的面前。 那时，钟灵在清大读管理。那天，俩人不知因为什么拌了几句嘴。为了弥补这份不愉快，许佳宁提前逃了一节课，订好了钟灵最爱吃的一家店，去清大找她。当时，钟灵还未下课，许佳宁就在楼下等她。而就是因为这一等，她遇见了季明远。 是的，不是什么所谓的参加活动，而是去找钟灵。若没有这一出，她不会出现在那里，不会被人不怀好意地侮辱，也就不会被季明远所维护。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钟灵，是她带给她的好运！ * 因为这份友谊在她生命的分量实在太重，所以在得知钟灵的死讯后，许佳宁很是恍惚了一段日子。陪着钟家父母处理完钟灵的后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害钟灵至此的真兇。可无论从钟家还是学校得到的消息，居然都是——没有消息！ 这让许佳宁很诧异，继而是愤怒！ 然而更荒唐的事还在后头——就在她为这件事四处奔走的时候，突然传出来一个消息，说钟灵肚子里的孩子是季明远的，害死她的人是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佳宁的内心有一瞬的崩塌，尤其是站出来指责季明远的还是钟灵的舍友，在宿舍里关系跟她最近的人。然而等她听她陈述完所有的理由之后，她心安了，知道季明远是清白的。 舍友说，钟灵其实倾慕季明远久已，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打听他的消息，每每被调侃的时候也总是不反驳，仿佛真的就是默认了一样。其实许佳宁知道，这些钟灵都是为了她。是因为她喜欢季明远，她才会为她去做这些事的！ 舍友的话，果不其然在学校引起了轩然大波，钟家父母再次来到燕城，要求学校给一个说法。当时许佳宁可以说是围观了全程，用尽一切办法替季明远证明清白，为此不惜闹的与钟家父母几近决裂的地步。可因为始终找不到除季明远之外的第二个人，便无法替他洗脱清白。 舍友说，那晚是季明远送她回来的，临走时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许佳宁当时不明白，后来过了几天便想清楚了，季明远当时的欲言又止绝非是因为心虚，而是出于对钟灵的担心。在那个时候，他已经看出来钟灵的异样了。也正是因为此，所以他事后才那般后悔。他明明是那样一个好的人，可偏偏却因为找不到第二个人，而被迫承担这一切。两个深爱的人同时遭受不幸，这对于许佳宁而言，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那段时间，许佳宁的精神可以说是相当脆弱。打击却又一个接一个来：外婆的病再次復发，以及……季明远离开燕城，去了西大。 面对这些，许佳宁几乎要承受不住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翻到了钟灵写给她的一封信。 —————— 这章虽然大篇幅写了庄彦和钟灵，但不会立刻就拿他们做文章，感情线依旧是重点。 不出意外，今晚会有二更，大概比较晚，大家不要等，可以等明天来看~今晚，我势必要将初吻解决，哇哈哈哈~ 第73章 崩塌 信是在一本书里翻到的。 这本名叫《花季雨季》的书，是许佳宁刚接到外婆生病的消息请假回家时钟灵给她的。那时她送她到火车站，说未免路途寂寞，可以看本书打发一下时间。 因为担心外婆，一路上许佳宁都没翻过一下，到了家之后更是无暇顾及。是到了很久以后，有一天她生病时十分难受，取出这本书睹物思人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夹了有一封信。 信是钟灵写的，看到这道熟悉的娟秀字体，许佳宁倏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而等她看完内容之后，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打颤。 在信里，钟灵向她一吐最近的苦恼。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钟灵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说起来也算是老乡，家在蓉城周边的一个四线小城农村，跟蓉城同属一个省。俩人是在清大老乡会里认识的，那人比她大四届，她考上清大的时候，他正好直升本校的研究生。因为老乡会时不时组织活动，俩人陆陆续续见了好几面。每次见面的时候彼此说话不多，但钟灵一直都暗中注意着他。在她看来，这个人是很好很好的人。穿着朴素简单，没有一般同龄男孩儿的浮夸，看着清秀干净，让人很有好感。同时，他也很会照顾人。每次聚会的时候他不是话最多的，却是最有心的，不动声色地就把一切打点得很好，让大家相处起来都很舒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钟灵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他。 跟许佳宁一样，喜欢上一个人后，钟灵是很快乐的。但天生羞怯的性格，使她把这份喜欢深埋在了心里，因为她不确定这个人喜不喜欢他，用钟灵在信中的话说，「每当我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神都在别处，从未在我身上停留过」。因为那个人或是无心或是有意的无视，原本就不自信的钟灵就更加不安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来参加老乡会，最后还是实在控制不住对他的思念，才又来了。
第124页 如果一直这样暗恋下去，对钟灵而言，未必不是一种幸运。可上天是仁慈的，它不忍看钟灵如此的患得患失，所以决定让她知道那个男孩儿的心。但上天同时又是吝啬的，所以它在揭晓答案的时候，用了一种极残酷的方式。 那是一个雨天，钟灵因为老乡会的事去找一位学长。这位学长跟她喜欢的那个人是同届，俩人因为实习的事一起在校外合租了一套房。平时老乡会里有什么小活动，不挑地方的话，就会在这儿凑合一下。 因为雨下的大，钟灵迟了一会儿才赶到出租屋里，此时学长因为临时有事出门去了，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从没有过独自面对他的经验，钟灵心里很是紧张，心想着找什么话题才能使场面不那么尴尬。没想到，倒是他先开口。问的都是一些有点古怪的问题，比如有没有谈过恋爱，怎么看待他之类的。当时钟灵心中就有了一种预感，心脏开始怦怦直跳。果然没多久，他就向她表白了。那一刻钟灵的心情很是复杂，有意外，有高兴，一时竟忘了说话。或许就是这半刻的迟疑，让他误以为她不喜欢他。于是他直接倾上身来，压住了她。 俩人离得近了，钟灵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时，才明白了他今天的反常。心中终于有了点恐慌，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一切发生地都十分突然，都结束之后，钟灵都还没回过神来，等到下-身的疼痛传达到胸腔的时候，她才清醒了过来，起身离开了出租屋。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无论是道歉还是解释，她都不想听。 喜欢的人同时也在喜欢着自己，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但偏偏，验证的方式又是如此的让她难以接受。此后几天，钟灵陷入了一种痛苦的纠结着。而没多久，她的身体就开始不适。 再往后，发生的事许佳宁都已通通知晓了。快速地看到了最后，看见钟灵问她：宁宁，你说如果他来找我，向我真心实意地道歉的话，我要原谅他么？我实在是没法接受那件事，可宁宁，我又是那么那么喜欢他……真的真的，太喜欢了……宁宁，我魔怔了，你骂我几句吧，把我骂醒……我等你的回覆，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再想想他……庄彦，庄彦…… * 庄彦。 在看到这两个字之后，许佳宁的眼神满是愤恨，恨不得立刻烧了这两个字。但她还是忍下了，擦一把泪，从床上坐了起来，立马就要去找庄彦。 有名字和老乡这两个线索，找到庄彦并不难。 一开始，面对许佳宁的指控，庄彦并不承认。后来在她的层层逼问下，庄彦的心理防线悉数崩塌了，跪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距离钟灵之死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可以看出，在这几个月里，庄彦过得并不好，整个人形销骨立，看上去没个人形，显然深受打击的样子。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因此受到原谅。 在与钟灵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庄彦就出差去了外地。有工作需要的因素在里面，但更多是为了躲避钟灵。因为，他也无法接受自己做了这样的事。 庄彦对钟灵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以往失败的感情经歷，让他不敢轻易向她开口表白。就这样一直隐忍着，隐忍着，直到事情彻底失控。一开始，或许是出于刻意的逃避心理，他并未想许多。只想让俩人冷静之后，他再跟钟灵彻底地谈，敞开心扉，坦白所有。可他没有想到，从那时起祸根就已经埋下了。 初听到钟灵的死讯时，他枯坐了两天两夜，一分钟眼也没合。很想去看看钟灵，几乎就要成行的时候，他听到了学校开始追查肇事男方的消息。这个时候，他怕了。庄彦从未如此的鄙夷自己，但他知道，他是真的怕了，不敢出头，不敢承认。因为事已至此，一旦他站出来，他的一切就都毁了。这样的结局他承受不起，所以他决定躲起来。与此同时，内心的煎熬与痛苦又是那样的真实，所以那段时间，庄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因为实在是颓废地厉害，来燕城看病的庄母发现了他的异常，在她的追问下，庄彦道出了实情。听完儿子的话，庄母哀嚎一声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要带他回家，说是要躲一躲。与庄彦一样，庄母同样知道这件事的毁灭式后果，她不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就这样被毁，所以她要想办法救他。如果救不了他，那她情愿死在他的前面。 庄彦没答应母亲离开燕城的请求，一是因为当时母亲还要看病，二是他还在犹豫，犹豫着到底该去向何方。 那段时间，母子俩人就闷在几平米的小屋里，闭门不出，犹如坐牢一般。与此同时他们的心就向时刻被放在油锅里煎一般，受尽折磨。 * 许佳宁的到来，对于庄彦来说，某种程度上算是解脱了。 所以在跪下之后，他坦白了一切，并决定站出来还所有人一个真相。 然而庄母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哭闹一番无果后，气急攻心之下，一口血吐了出来，晕过去了。 这样的状况是许佳宁和庄彦始料未及的，一阵手忙脚乱后，俩人一起将庄母送进了医院。在医院经过一番检查后，医生告诉庄彦，庄母的情况很不乐观。本来体内的癌细胞就一直在扩散，又因为躲避延误了治病的时机，再不入院接受治疗的话，神仙大罗都难救。
第125页 医生要求庄母立即住院，庄彦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 * 一番忙碌过后，安排好庄母的住院事宜后，已经很晚了。彼时庄母神智已经不是很清楚，但怕睡着以后儿子就跟许佳宁走了，所以一直不肯合眼。直到得到许佳宁的勉强保证后，才终于睡了过去。 在庄母睡着以后，许佳宁和庄彦去了病房外。此时此刻，累了一晚的两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庄彦，在递给她一杯水后让她放心，说母亲明天病症平稳了之后，会跟她一起回清大。许佳宁没说话，沉默许久后，她问：那你妈妈怎么办？ 庄彦也是沉默了好久，才声音低哑地开口：许佳宁，我能给你讲一个故事么？ * 在许佳宁的默许下，庄彦低声讲了他自己的故事。 说起来，并不是多么盪气迴肠的故事，无非是个「农村出身，单亲家庭长大，背负了全家希望考入了名牌大学，以为终于成了天之骄子，后却发现现实生活与自己设想的还差很远」的从天上掉落到地上的又一个翻版，在燕城这样的大城市，这样的故事多的可以搞批发。听起来可以很不以为意，等真正落在一个人的头上时，才知道面对这样的命运，需要背负些什么。在如此巨大的落差中，只有极少数人能摆正心态，更多的是在这种环境中压迫下，养成了一个自卑又自负的性格。庄彦，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自卑，庄彦直到大学三年级才开始谈恋爱。是很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追下来的一个女孩子，最终却因为父母的不认可，以失败告终。庄彦很不解，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在变得优秀，女孩儿父母也认可他的优秀，相信他有朝一日可以获得成功。可为什么，结局却仍是如此？ 最后，是女孩儿父亲为他揭晓了这个残酷答案，他说：你是很优秀，也许过个五年十年就能有所成就。但你要知道，我的女孩儿也不差，有丰厚的资本选择站在成功终点线上的男人。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花费时间和精力，搭上自己的青春，陪你从起点线出发跑完全程？这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选择。 那一刻，庄彦很想充满骨气地向他丢下一句莫欺少年穷！可连他自己都知道，这句话有多无力。 从这以后，庄彦再也没有谈过恋爱，直到他遇到钟灵。起初他注意她，只是因为钟灵跟前女友有几分相像。后来喜欢上她，则完全是因为她的可爱和善良。不是没想过表白，但内心深处沉重的心理负担，使得他无法开口。再加上钟灵羞涩使然下对他的有所保留，使得他越发压抑。 有句话说得对，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而他，最终在爆发中，走向了灭亡的结局…… * 听完了庄彦的故事，许佳宁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在长廊上枯坐了一夜后，她来到大厅，感受着清晨照进来的第一缕阳光，终于落下隐忍许久的眼泪。一开始没忍住小声啜泣，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样的哭，放在外面必定会引来诸多关注和热心观众。可在医院，在一个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着生死离别的地方，对于眼泪，早已免疫。于是许佳宁放任着自己，发泄着自己…… 曾经她以为，只要找到这个人就好了。然而等真正见到庄彦之后，她才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是另一波痛苦的开始，而非结束。 —————— 有点累了，怕再写下去质量无法保证，所以先到这里吧。 明明写初吻的，只是想交代一下庄彦与钟灵的过往，没想到一写无法收住了。好吧，下章应该能亲上~ 关于佳宁，我希望大家不要立刻指责她。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其实才刚上大三，那个时候她几岁呢？不过刚20吧。在如此巨大的痛苦和两难境地中做抉择，我不认为有多少人能比她做得更好。曾经也有编辑觉得我这个设定不太好，因为下章你们会看到，佳宁并没有立刻让庄彦说出真相。但考虑到种种，我坚持了。也许有人觉得她很圣母，但我想说：当她决定隐瞒多少的时候，她就为之背负起了多少。她不过是把这些转嫁到自己身上而已，但她不是为了庄彦，而是为了钟灵。 就这样，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见 第74章 吻 季明远找到许佳宁的时候，她正在一间水吧的露台上发呆。 季明远没在茶楼待多久，与姜部长说完话之后就离开了。然而见到许佳宁，却是离开茶楼半小时之后的事，在这期间，他遇见了柯璟，跟她说了会儿话。 他是被柯璟在酒店门口叫住的，原以为要说的是跟课题有关的事，熟料柯璟一上来就问他与许佳宁的关系。季明远停顿了一秒，才坦然回答了她。 柯璟仿佛心中有数，看上去已经不那么诧异了，这反倒叫季明远有些意外。迟疑了下，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柯璟苦笑：「这种事，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么……」停了下，「那天你和小许一起外出回来，坐在车里的情形，我路过酒店门口的时候看到了。」 那天，是指他带着许佳宁一起去周月酒吧喝酒的那天。思及此，季明远就明白了。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之前不是都丢下这个学生回燕城了么，怎么现在——」柯璟疑惑地问，想到什么，一抬眸，「季老师，当初你离开西大，是因为小许么？」
第126页 「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季明远如实回答，笑一笑，却没有再多说。 柯璟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想起这件事，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在得到当事人的肯定答覆后，仍觉得有些挑战认知。 「怎么会，你跟小许——」 她点到为止，季明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跟曾经的学生谈恋爱这件事就够令人瞠目结舌了，更别提……这人还是许佳宁，估计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组合奇怪吧。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命运的际遇真是太过神奇。 「柯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感情的事情，很难一下子说清楚。」季明远稍作思忖后，答覆她。 「我从未想过会跟佳宁这样的女孩儿在一起，即便在此刻，你若问我是因什么而喜欢上她的，我也说不出来。或许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瞬间，她让我有了一种归属感，于是我就心甘情愿地臣服。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理由。而我的感情，确实也没金贵到需要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修饰。」 柯璟没想到他这么坦诚，一时有些动容，又有些尴尬。 「季老师，你别误会，我不是反对你和小许。我只是——」柯璟有些说不下去，斟酌着措辞继续道，「我只是看小许年纪还小，身边也没个师长可以探讨这些事，怕她、怕她——」 柯璟说着，边打量着季明远的神色。说到后来，季明远反倒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怕她被骗。」季明远毫不在意地替她把话说了出来，调侃似的笑一笑后，復又认真道，「说起来，柯璟，我还要谢谢你这么关心她。真的，非常感谢。」 柯璟一时无话，沉默几秒后，也微微一笑。 「虽然我不是小许的老师，但一起做项目这么久，我也不可能对她的事置身之外。不必对我说谢，也幸好，这个人是你。」 若说之前她还会为这份感情感到讶然，那么现今更多的是对自己狭隘认知的惭愧。她不了解季明远，还是用一种大众普遍衡量成功男人的标准来看待和猜测他。但很显然，他不属于这个样本范畴。他，是个异值。 * 与柯璟谈完之后，季明远费了些功夫才在水吧找到许佳宁。到的时候，她的面前已经摆了两瓶酒。整个人用手指着下巴看向远处的山间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明远先是看了眼那两瓶酒的度数，确认不会醉人后，才挨着她坐下。 「怎么想起来喝酒了？」他问。 许佳宁眨巴了好几下眼，才看清身旁的男人。之后，她抿唇一笑，在腮边各一抹红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傻气来。 季明远乐了，摸了摸她的头，说：「怎么了，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高兴？ 许佳宁反应了下这个词的意思，心里面在它上面大大地打了一个叉。她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非但如此，她还有点儿伤心难过。因为，她刚刚得知一个消息——庄彦的妈妈过世了，就在两个月前。这是方才在她问完那个问题之后，庄彦沉默了好一会儿告诉她的。许佳宁听了，好久没说出话来。 * 对于庄母，许佳宁心中的那个印象已经十分模煳了。但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她又是个让她难以忽视的存在。若不是她，今天的一切，或许不会这样。 正如方才所说，两年前，在庄母的病房外听完庄彦讲的那个故事时，她的第一个感觉是难过，撕心裂肺地难过。她宁愿，宁愿钟灵遭受的那一切是个完完全全地意外，也好过是在他们彼此对对方有意的情况下，发生的这一场悲剧。比不曾拥有更痛苦的，是明明有机会却生生错过，而且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这让她想不通，反反覆覆地在心里问着老天爷为什么。明明可以，明明只要有人踏出一步就不会这样，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第二天一早，庄母终于清醒了过来，在得知庄彦要跟许佳宁一起回清大的时候，情绪又一次激动了起来，又是哭又是闹，庄彦无法，只得以不走来安慰她。此时此刻，庄彦是无比痛苦的。母亲对他的维护已不再是爱，反倒变成了一道枷锁，困住了他前行的脚步。他无法就这样舍下母亲，却又不愿重回那个憋闷的小屋里做困兽之斗，再加上内心深处始终怀有的一丝畏惧，让他整个人矛盾煎熬之极，是个人看到他都会觉得，他很痛苦。 许佳宁在旁围观了整个过程，从一开始不管不顾地想要揪出庄彦还大家一个真相，到慢慢地觉得事情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及至到后来天光慢慢亮起来的时候，对于带庄彦走这件事，她已经丝毫不抱希望了。可凭什么呢？明明事情这么简单，可摊到每一个人头上的时候，却有这么多的苦衷和不得已？这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对于庄彦，许佳宁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对于庄母，她也可以做到不管不顾。可若代入到钟灵的角度，这个她最最好的朋友，会愿意看着她就这样不管庄母的死活带走庄彦么？因为内心深处始终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所以许佳宁给了庄彦一线生机——她让他先给母亲治病，等情况好一些了，再跟她一起回清大。 后续的发展，又远超许佳宁的预料。原本以为庄母一两个月就能好转，但或许是病情太重，又或者是心绪难平。总之，从那以后庄母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病榻。这期间，许佳宁不是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但却从来没有在庄彦面前流露过。及至到了最后，许佳宁干脆就放弃了。算了，她想。就先这样，一切等庄母病好了再说吧。
第127页 许佳宁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在别人看来很难以理解的决定，甚至连她自己都很难承受，每每回想起来时总是彻夜失眠，辗转反侧。但曾经钟灵对她是那么的好啊，那样羞怯的一个人，只因为她的喜欢，就默默地帮她收集一切能找到的关于季明远的一切，只为圆她一个缥缈又不实际的梦。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不能承受所有的不理解和骂名，为她保全这对庄彦的最后一份喜欢呢。无论什么理由，她不希望为钟灵带去一点点来自庄彦的愤懑和怨恨。只要他愿意为钟灵赎罪，她愿意给他所需要的所有时间…… 可以说，许佳宁心里一直怀着这样的期望，等待着庄彦母亲的好转。但万万没想到，等来了她过世的消息。 * 「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被清水润过后的泠然，轻轻地在耳边响起。许佳宁又一次从回忆中抽神而出，看向季明远，清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懵懂，继而，微微一笑。 「我在想，有时候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季明远：「……」 季明远微蹙眉头，表达了对这个答案的不解。 「我也不知道。」许佳宁眨了下眼，说，「以为自己是为了别人着想，其实根本就是我的自我感动。也许，别人并不想要？」 这是她听到庄母死讯后想到的最多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两年干了件彻头彻尾的傻事。以为是为了保全钟灵对庄彦的爱，殊不知在天上的钟灵都快被她气死了。也许，在离开世界的那一刻，她已经一点也不爱庄彦了，就想赶紧报仇雪恨。而她呢？她干了些什么？不仅无限制地放纵着庄彦，还亏欠了她最爱最爱的男人，让他至今都活在不明不白的质疑当中。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许佳宁忽然觉得，她有点儿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季明远不知道在这断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许佳宁受了什么刺激。但看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很是担心。 「许佳宁……」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却忽然听她说：「季老师，对不起……」 季明远：「……？」 「佳宁……」 短暂的失语之后，季明远几乎是失笑加无奈地叫她的名字。而许佳宁仿佛没有在听，直接搭上他的手，倾身向前。下一秒，俩人双唇相贴。 * 季明远有片刻的怔愣，等唇上的温热感越来越强烈，他挺直腰身，脚踩地面稳住不断转动的高脚吧椅，将许佳宁揽入了怀里。 许佳宁被迫往前扑了一下，但她没有躲闪，稳住自己后，她双手攀住了季明远的脖颈。后面干脆以脚点地，站了起来，与他接吻。 因为动作不熟悉，俩人一开始少不了磕磕碰碰。季明远几乎是强制地帮许佳宁纠正动作，等适应之后，他一咬她的下唇，迫她张开牙关，将舌尖探了进去。 几乎毫无缓冲的时间，俩人唇齿交缠，吻得越发激烈。这简直不该是第一个吻该有的样子，但他们谁也不在乎，听着彼此越来越重的唿吸声，拥的越来越紧，仿佛本就该是一体。 若有人旁观，这该是个吹口哨喝彩的精彩场面。可惜，身为女主角，许佳宁却慢慢流下泪水。 季明远尝到了泪水的咸涩，慢慢停了下来，喘着气说：「许佳宁……」 他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却见满脸泪水的许佳宁，向他挤出了一个笑。 「季老师，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季明远很想立刻就答应，但触及她红肿的眼睛，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不想听。」 —————— 小佳宁：……？？？？？？你再说一遍，你不想听？？？？ 作者：……我们季老师，果然不是一般人…… 存稿用完之后，更新方式调整为周一到周六尽量日更，周日休息。如果周一到周六有请假，会争取在周日更新补上。这一方式我尽量保持，实在有不可抗力因素更不上，我会提前说明。阅读愉快~更新时间上，只能说争取不会太晚（10点以后），但每晚6点前这个，我就暂时不保证了，大家见谅哈~ 第75章 吻(2) 许佳宁：「……」 许佳宁有些意外，怔怔地看着季明远，眼泪都来不及擦：「季老师……」 若说刚才的回答有些突然，现下季明远冷静了下，越发肯定道：「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不想听。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不想你怀着一种歉疚的心情告诉我。真要想说，就等你平復下来，不难过的时候。」 「佳宁，我说过我不急。」 许佳宁有一瞬的感动，但她知道，季明远肯定是误会了，以为她要说的是跟之前告诉他的曹彬那一类性质差不多的事。 「季老师，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很感谢。但我要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佳宁试图解释，但季明远仍是那个答案。 「那我现在不想听，可以么？」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季明远的态度十分坚定，许佳宁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季老师……」 她轻声唤他，正欲再开口的时候，季明远的手机响了。她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他。而季明远也皱了下眉，但最终还是向她示意，转过身去接了电话。 电话是姜部长打过来的，说还有事找他谈。季明远显然知道是什么事，不太想答应，但念及现在的情况，还是没有反对。
第128页 挂了电话，他对等在一旁的许佳宁说：「一会儿老姜过来找我，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过后再说。」 他的态度很明显，根本就是不想听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许佳宁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但也知道不好在这个关头跟他纠缠不清了。迟疑片刻，她答应了下来：「好，季老师，我先回去。」 说完，她直直地看着他，期待他说什么。 然而没有，他只点了下头，什么也没有说。许佳宁心里有些失落，勉强扯出一个笑，拿好东西起身离开了。 季明远一直保持着平静的面容，等她走远了，才微微显出一丝原本的情绪来——忧虑中，透着一抹坚定。他猜想许佳宁大概是又有什么过去不堪回首的往事想要告诉他，他不是不好奇，只是不喜欢她的讲述方式——每次都是以一种极抱歉的姿态告诉他，仿佛喜欢他是她多么大的罪过一样，仿佛他跟她在一起有多委屈。如果放在之前他还可以理解，只是他明明已经把话跟她说的清清楚楚，他们也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他不想听她的抱歉，一点儿也不！ * 许佳宁回到房间的时候，同屋一起住的那个女老师还没有回来。于是她也没开灯，脱了鞋后，就静静地躺倒了床上。 窗外，还有音乐声和笑闹声自远处出来。此刻听来也不觉得吵闹了，反倒像是一种特殊的白噪音，催人入眠。也许是太累了吧，许佳宁放空脑袋，什么也不想想。可就在她冷静下来的那一刻，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又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许佳宁发现，在庄母死讯的刺激下，她又做了一件傻事！ 许佳宁出神了片刻，把今晚的事理过一遍后，不由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幸好，幸好季明远及时拦住了她，也幸好她想说的话被那通电话及时打断。否则，她真的就把所有事都告诉季明远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不是惧怕季明远对她即将到来的怒意才不敢说，在这件事上，她考虑的向来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如果她方才真的说了，那么让季明远该如何自处？他一定会相当生气，说不定会立刻找到庄彦，跟他打一架。先不说这场架会打到什么程度，单说挑起一场这样的冲突，能带来什么好处呢？现时现刻，这样的一场冲突和矛盾，除了让季明远泄气之外，恐怕只能徒增非议。这无论是对他还是庄彦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是在理智状态下，季明远肯定会贊同她的想法，保持克制。可如果得知她要说的是这样一件事的话，他还能保持这份理智么？太难了。 幸好没有说。现在的她，只能抛出问题，而毫无解决方案。季明远听了之后，能做出的反应除了生气就是生气，若是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这绝非她所愿。也许，只有同时想好善后的办法后，才能把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到时候无论他作何反应，她都可以承受……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许佳宁难免生出一种庆幸之感，不由瘫坐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来电提示是季明远。 许佳宁迟疑了下，按下了通话键。 「我跟老姜谈完了，在酒店楼下。睡着了没有？没的话我们再见一面。」 许佳宁：「……」 * 许佳宁当然很想见他。奈何，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他找来找她是想说什么？难不成是改变主意，又想听她讲故事了？可她现在不想讲了啊。然而若是不讲的话，她又拿什么来解释今晚的反常——并且成功让季明远相信？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许佳宁纠结了再三，终究是按捺不住想见到他的心情，起身出了门。 * 此时此刻，酒店的大堂里也没多少人了。许佳宁裹着防晒衣迅速地自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走过，来到酒店门外。不远处，季明远正在等着她。 看见他，许佳宁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然而距离如此之近，没过多久，还是走到了他跟前。 「跟姜部长聊完了？」她主动，以极其平静的口吻，跟他搭话道。 对于她此刻的冷静态度，季明远是有些意外的。但他没有立刻就发问，而是顺着她的话说：「嗯，聊完了，本身也没什么可聊的。」 季明远的态度看上去仿佛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这倒更让许佳宁好奇了，于是她问：「一晚上找你两趟，姜部长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部里和研究院的一些合作，他想找我聊聊，听听我的意见。」 其实远非如此。是有个管理学会的副会长想邀请他去做理事，託了姜部长来问他的意向。按理说现在不少高校教授或者研究员都在学会里有兼职，但季明远不太想去。一是平常工作太忙难以抽出时间，二是学会里有他不想见的人。 因为不打算去，所以就没跟许佳宁细说，甚至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转移话头道 「怎么样了？」季明远垂眸看着她，话里有话道。 许佳宁知道他在问什么，心跳加速了一拍后，将提前想好的说辞奉上：「没什么，好多了。」她说着一笑，「今晚无聊的时候喝了两瓶酒，想起了以前的事，一时就有些失态。季老师，对不起啊……」
第129页 为了不让他追究，许佳宁做出了一副极其乖巧的姿态。而果然如她所愿，季明远没有再问。不是被她矇骗了过去——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藉口——只是同她一样，愿意把此事截过而已。当然，这也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会再说。在沉默了片刻后，季明远叫了声许佳宁的名字，引得她抬头看他后，才继续道，「你能不能专心地好好爱我？」 许佳宁：「……？」 这个指控来的有些突然，许佳宁很是不明所以。然而季明远仿佛是积攒了许久的怒气，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便继续控诉道：「说喜欢我的人是你吧？无论我当初怎么说依旧坚持喜欢我的人还是你吧？怎么等到真在一起了之后，你却总是要跟我说对不起，一副抱歉不该喜欢我的样子？许佳宁，你满世界去问问去，有没有你这样子的？」 许佳宁：「……」 许佳宁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见他一副被她气到的样子，心里很是愧疚。 「季老师，我——」 她又想说对不起了，触及季明远的眼色，憋了回去。一时间眼睛被瞪了出来，看上去仿佛有些委屈。 季明远本来是有几分假装的，想藉此提醒她，不想说到最后真动了几分气。本就有几分未消，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莫名蹿火。 「又想说对不起是吧？」他笑，「行，你甭委屈，等我找个地儿坐下，听你说个够。」 这话真的就有些负气了，季明远说完也后悔，但并没有立刻找补。只是撇过了头，没再看她。 突然挨训，若是一开始还有些难受，到此刻许佳宁只剩下心疼了。不是心疼她自己，而是心疼季明远。这是多么好多么值得爱的一个人啊，好不容易丢下了所有的顾虑和坚持选择跟她在一起，而她却连好好爱他都做不到，他能不气么？要她说，这顿骂挨得都是轻的。 眼眶忽然有些潮湿，许佳宁眨巴了下眼睛，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拥住了他。 「季老师……」 语气放的很轻，但季明远还是没理她。许佳宁也豁出去了，收紧手臂，埋首在了他怀里。 季明远总算有所反应，虽然只是低了低头。 「叫我什么？」他垂目瞥了眼怀里的人，「还叫我老师？」 许佳宁犹豫了下，闭了闭眼，改口道：「季明远……」说着，仰头看他，一笑，「我叫你季明远。」 许是这笑容有点儿好看，季明远消气了，脸色没再一直绷着。忍了忍，没忍住，一推她脑袋。 「许佳宁，你自己说，我让你逼成了什么样？」 这话本是冷笑着说的，听起来竟有些无奈。季明远也懒得再演下去，眼中终于有了抹笑意，是自嘲，也是对她的爱。 许佳宁越发忍不住鼻尖泛酸了，对视片刻，她说：「你要不要再亲我一下，消消气。」 季明远：「……美得你。」顿了下，「到那边去。」 他示意的是一个光线死角。 许佳宁停顿了一秒，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站好后还没适应这里的视物环境，头顶就有人直接压了下来。而后，唇上感觉到一片温热。 * 这个吻，吻得十分缠绵。 许佳宁一开始踮着脚尖，还是季明远看她一副很是费力的样子，干脆将她一把抱起，抬高之后抵在了墙上。如此之后，两人有几秒的对视。伴随着明显的喘息声，以及盛满眼眸的爱意，季明远觉得心头难忍，倾过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就带着些冲动了，不久之后又演变成激情。俩人唇齿胶着，密不可分，颇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架势。在这份炙热的浓情中，许佳宁觉得自己要化了…… 「季老师，季明远……」她唤着他的名，声音有些沙哑。 季明远又在她的脖颈处流连了几番，许久才压下心头的躁动，低声道：「佳宁，一直爱着我吧。」他说，忽觉心头髮紧，「一直就这样毫无顾忌地爱着我，行不行？」 许佳宁忽然很想哭，咬牙忍了下来，她忽然搂住季明远，在他唇上亲了下。 「好。」她答。 —————— 一次吻不过瘾，那就再来一次吧~阅读愉快~ 本周五会有一个榜单，为保证连更，所以明天停更一次，为推荐连更做准备。相应的作为补偿，本周日会继续更新。还是一周六更，只是停更的日期调换一下。计划赶不上变化，大家见谅哦。月初啦，有多余月票的姑娘们可以帮我投一票么？谢谢大家啦！ 第76章 旧情（本章大改，请重看） 本来，这趟进山之旅，是俩人难得可以相处的机会。因为庄彦的出现，受到了一些影响。 许佳宁心里不是没有过遗憾和惭愧，但冷静下来之后，越发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那就是要比之前更爱季明远，以及——为他证明清白。 虽然庄母的死讯让她有一时的茫然，可清醒了之后，许佳宁觉得这未尝不算是一个契机。尽管事情的发展趋势走向了另一个反面，可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庄彦没有了后顾之忧。如此，他也该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了。 在离开雀岭山之前，她曾专门到grdesign所在的酒店楼层去找过庄彦，但没有找到。正准备微信联繫他的时候，倒先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那晚因为心情沉重，再加上有人来找庄彦，俩人聊到庄母的死讯之后就没有再聊下去。至于以后的打算，更没机会问。好在庄彦是懂得的，提前给她发来了消息，说要出国培训半年。等回来之后，会跟她一起去见钟灵父母。
第130页 许佳宁看到这条消息时，心里头有些闷。从她的立场来说，实在不愿意事情拖这么久了。因为不但事涉钟灵父母，还牵扯到了季明远。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打了个语音电话给他，把事情说了清楚，问他能不能尽快。 庄彦没想到她还跟季明远有联繫，一时间有些沉默。他当然知道季明远是谁，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沉默。 「我尽量。」终于，他开口说，「到时候回国之后，我会第一时间联繫你。佳宁，这一次我不会再找任何理由，请你相信我。」 许佳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庄彦，她无所谓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因为她手里握着钟灵的那封信，时刻可以拿出来指认庄彦。只是那封信里满满的都是钟灵对一个人的爱，她把它交给她的时候，无论抱着什么目的，都不可能是希望她把它用来当做一份证据的，无论她要指认的那个人是谁。出于此，她才始终有所克制。 许佳宁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把事情做糟了，是以到了如今，她即便是再有冲动，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我想想。」许佳宁说。 许佳宁想了一夜，最终决定再给庄彦三个月的时间。 事到如今，她其实已经不必再替庄彦多承担一秒。可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原因，不过是为了季明远。 在最想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因为季明远的阻拦没能说出口，那么往后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了冲动，只剩下理智，即要一劳永逸，且彻底。如此一来，必然需要庄彦的配合——还有什么比肇事者亲口说出这一切，更有说服力？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月？那是因为在三个月后，既是季明远离开清大三周年，也是钟灵24周岁的生日。把事情结束在那之前，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或许很有意义。 其实许佳宁一个月都不想给庄彦，但她还是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因为，这将是最后一次。 * 最在意的事有了安排之后，许佳宁努力放下心中所有的不甘，回归到眼前的生活。 在结束进山之旅之后，一行人又回到燕城市里，继续开会。相较前几天，这次的会议就比较简单了，主要是关于下一阶段的工作部署会。 就整个项目而言，由于第一阶段的调研任务完成的相当优秀，所以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变成了整理问卷和撰写项目报告。任务量也不算小，但好在不用到处跑了，是以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是所有人听完都高兴，比如林洛。得知会后就要回到林城，她就有些闷闷不乐。许佳宁看在眼里不由称奇，她倒不知道，林洛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出差了。 「你不懂。」晚上回到房间，俩人洗完澡闲聊，听到许佳宁的话，林洛眉毛就皱了起来，「我老闆回来了，对我抓的很紧，到外面来出差还能躲一躲嘛。」 林洛的老闆罗伊过完年就从美国回来了，加入了老教授的团队后就一直在忙自己的科研项目。她手下人不多，每人任务都挺重。可听说老教授的项目需要人，还是把林洛送了过来。她号林洛的脉号的很准，知道她娇气得很，索性就先送出来歷练一番。等吃够了苦头回去，自己再教起来也不至于太难。这不，林洛调研结束回林城也有一周多了，在学校待的时间比之前半年加起来都多。这么一对比，也就不奇怪林洛会抱怨了。 「行了，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许佳宁笑她。 尽管罗伊抓她抓的紧，但大多可是科研项目上的事儿，是要藉机训练她，让她为毕业做准备。与翁娜不同，罗伊手下的课题大多都是国家和省部基金项目，少而精。而且为了确保项目质量，每次承担最多的反倒是她本人，手下的学生也不过是在她的安排下做些能力范围内的事。等学生科研技能提高之后，再让他们过多的参与进来，或者根本就是自己申请项目另做。这对一个高校研究生来说，才是最恰当的培养方式。而不是如同翁娜一般，有活就交给学生干，毫无规划性。 一想到翁娜，许佳宁就有些发愁了。林洛方才听她的话音，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想起之前在老闆那里听到的闲话，她问道：「佳宁，你老闆是不是挺不愿意你来参加这个课题的？」 许佳宁一怔：「你怎么知道？」她不记得她曾经跟林洛抱怨过这个。 「是从我老闆那里听到的。」林洛揉了把刚洗完的头髮，说，「那天我们开例会，会后老闆给我开小会，没说一会儿你老闆就来了。俩人就聊了聊课题上的事儿，没多会儿话题就拐到了你身上。」 提到许佳宁，罗伊自然是夸。一方面是真心喜欢这个学生，一方面也是为了提点林洛。不想翁娜听完之后就跟罗伊大倒苦水，说这个学生性情阴郁，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不积极，倒是很有自己的想法，跑去参加别的课题项目。翁娜说的就是现在这个部委项目，用她的话说，当时她是不乐意她去的，奈何老教授那里要人，而她许佳宁又一定要去。她也不得不忍痛放人了。这就导致她手边现有的国社项目进度十分缓慢，自己为此忙的焦头烂额的。总之，提起许佳宁，她是没一句好话，全是抱怨。 许佳宁听完林洛的话，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翁老师真的这么说的？」 「对啊，我还能骗你么！」因为不知许佳宁参加这个课题的前情，林洛倒没去质疑翁娜的话。只是直觉上，她不太喜欢翁娜这个人。太刻薄了，看面相就是。
第131页 「佳宁，你老闆是不是整容失败了，下巴尖的能扎死人。每次看到她，我都想起葫芦娃里面那个蛇精，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对她说：妖精，哪里逃！」林洛说着，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感，不禁打了个哆嗦。 林洛的形容，让许佳宁有些失笑。确实，翁娜整容这件事全学院的人都知道。据说是花了大价钱的，但效果不甚理想。美是美的，但从某个角度来看有种很假的硅胶感，不如她之前的样貌好。翁娜原来长的就挺漂亮，且颇有气势。磨完骨之后，气势不变，却如林洛所说那般，显得刻薄了。 「还好吧，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许佳宁试图为翁娜辩驳，话说到嘴边，心中却有一种无力感。 她是真的不知道，原来翁娜已经讨厌她到这种地步了。在许佳宁的印象里，翁娜不是如此随便说人是非的人，尤其这人还是自己的学生。可能是不知道林洛和她的关系，所以才当着她的面儿口无遮拦，让自己意外得知她的真实想法。这算好事儿么？许佳宁有些茫然。 「没事的，佳宁。你还有季老师呢！」许是看出了她的难过来，林洛安慰她道。 许佳宁一怔，想起季明远，缓缓一笑，心里熨帖许多。 是啊，有他在，自己什么时候也不算无人可依。 许佳宁振奋精神，期待着回林城。不想转天，就听到了季明远退出项目组的消息。 * 身为中管院的高级研究员，季明远加入项目组的主要任务就是来协调调研事宜。如今调研结束，部里也不好强留他这个大忙人。 对于中管院来说，这算是个好事，毕竟那边项目急需人。可对于许佳宁来说，算得上噩耗了，是以一听闻这个消息，就立马去了季明远的房间。 季明远正在接电话。 电话是成小珂打来的，说的就是那天在酒吧忘记跟他说的那件事——迟飒约他见面。 对于季明远来说，听到迟飒回国的消息已经不感意外，毕竟成小珂早就给他通过气。至于她想跟他见面这事，也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过去几年，身边不少人都在提点他说迟飒对他还有旧情。虽然知道自己跟她再无可能，但在这一点上，季明远也必须承认——他们说的是事实。 正因为此，他才觉得自己暂时没有必要跟迟飒见面。在其中一个人没有放下的时候，贸然谈及旧情，对她来说其实是种伤害。 不顾成小珂的嗞哇乱叫，季明远果断地拒绝并挂了电话。拿好衣服准备下楼去见许佳宁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她站在门外，扶着墙喘气。 —————— 之前那版写的有些啰嗦了，所以改了一下。接下来不会再大篇幅讲庄彦和钟灵的事了，因为已经写的差不多很清楚了，接下来会写写翁娜和迟飒，顺便……解决下俩人第一次那啥的问题，哈哈。 第77章 坚定 季明远看见她这样，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佳宁喘一口气，说：「季老师，你退出项目组了么？」 是为了这个？季明远抬手扶了她一把，说：「也不算完全退出，只是暂时去忙一忙别的事，有需要还会回来。」 许佳宁消化了下他这话中的含义：「那你就一直留在燕城了？」 季明远这才明白她着急忙慌跑过来是为何事，怔了下，笑道：「不是，还是要跟你们一起去林城的。中管院在那边有个项目急开，需要人，我过去搭把手。」顿了下，「怎么，你怕我不去了？」 许佳宁有些不好意思，但抵不过得知他依旧会前往林城的喜悦，轻抿下唇角，她说：「对啊，怕你不去了。」鼓起勇气看他，「之前是你说的，要跟我一起回林城，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还是在禹城的时候，他说了这样的话。如今都过去好些天了，即便生变也正常。可她就要拿这话来做文章，典型的——恃宠而骄。 季明远哪里听不出来，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 其实季明远不一定就要去林城，但考虑到跟许佳宁的感情尚未稳定，还是决定随她前去。事到如今，说不后悔当时匆忙离开林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好在中管院在林城有分院，他本来就是特邀的，过去帮忙也属正常。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倒是你——」季明远瞥她一眼，点到为止。 许佳宁语塞。自从那晚之后，季明远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微妙的变化。以前都是他包容她多一些的，很多事都不会跟她计较。但现在——貌似变得有点儿小心眼了？很多以前不会说的事，都会点出来。 许佳宁有点儿明白他的用意，是怕事情说不清楚容易产生误会，毕竟他们之间最经不得的就是误会。但有时候许佳宁也觉得，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借着让她生出负罪感来堵住她的话头，生怕她一不小心又发神经。许佳宁有时会忍不住想，这个恋爱，他跟她谈的也不容易啊。 「没事了季老师，您忙您忙。」 许佳宁惭愧地说完这句话，迅速熘了。 季明远想叫住她，但根本来不及。看着仓惶逃走的那个纤细背影，男人没忍住，微微一笑。 * 在部委宴请送行过后，西大一行启程返回林城。 同来时一样，一行人坐的是高铁。但票不太好买，于是四个人的位置就散在了两个车厢。许佳宁、林洛和柯璟一个，季明远一个。其中，许佳宁和林洛一起坐，柯璟的位置和她们隔一个过道。
第132页 拿到票时，林洛不是没犹豫过，要不要主动大方点，跟季老师换一下位置？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许佳宁看穿了企图，赶紧让她打住了。她还不至于和季明远一刻也分不开到那种程度。更何况，柯璟还在一旁呢。 许佳宁还不知道柯璟已经知晓她与季明远在一起的事，所以在她面前也尽量表现地很自然。殊不知柯璟这边早就有了想法，趁林洛睡着的时候，她低声侧首过去，跟许佳宁低声聊天。 「佳宁。你和季老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同行这几天，柯璟哪里还看不出许佳宁在她面前的收敛。搞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仿佛被迫当了个电灯泡。此刻点透这一点，是想让许佳宁在她面前松快些。不想许佳宁听了这话，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柯璟不由笑了。 虽然之前她就留意过许佳宁，但那多半是因为她是老教授的学生。身为老教授门下的一个青年教师，她拿她也是当学生看待的。在老师的眼里，这必然是个好学生，用功好学且勤快。这就是她之前对许佳宁的全部印象了，哪里会想到，有一天她身上会多了一个标籤，即季明远的女朋友。 季明远这个人，柯璟很熟。说起来两人也算是同门，先前她去斯坦福做交换生的时候，带她的教授就是当初季明远的博士导师。因为有这层关系，俩人在老教授的团队里相处的很好。当然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俩人都不是多事的人。 对于季明远，虽然很熟，但柯璟不管说自己算得上特别了解。作为一个有着海外背景的青年学者，季明远对个人隐私看得很重，在学校与她的所有交集仅限公事，这也就使得她无法触及他私人的一面。但对这个人的认识总归还是有的，可因为缺乏全面的了解渠道，难免有些误差。 在柯璟看来，季明远作为一个男人，且事业成功长相有型的男人，喜欢的应该多是一些同样类型的女人。而佳宁纵使也很优秀，跟季明远比起来，还是相差许多。然而在那天听完季明远的那番话之后，柯璟觉得，她可能还不太了解许佳宁。这个学生，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呢？ 柯璟不由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许佳宁。一个女孩儿，白皙干净，清秀可人。是能吸引男性目光的面孔，但对于季明远而言，肯定还有别的过人之处。 许佳宁见柯璟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 「柯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季老师很不配？」许佳宁其实是想问他们这对组合是不是很惊诧别人的眼球，但话一问出来，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这或许，是她的心声？ 柯璟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说：「是我给你造成这种错觉了么？」顿了下，不待她回答，她又立刻说，「如果是，我要向你道歉。」 许佳宁有些茫然地看她一眼。 「这么说吧，佳宁，你跟季老师之间肯定有差距，这是客观存在事实。但没人能凭藉这种事实，来评价你跟他配不配。反倒是你自己，一旦拥有这种想法——或者说质疑，那你就是配不上他。」柯璟悠悠道，「因为在季老师心里，定然不会有这样的怀疑。他很坚定。」 许佳宁花了很久来理解了柯璟的这番话，心中有种豁然开朗感。 「谢谢柯老师，我不会再这么想了。」对于她自己，她不会再有一丝质疑。 柯璟笑了，忽而又撑额，好奇道：「我真的还蛮想知道你跟季老师的故事的。」 许佳宁：「……您是想现在听我跟您讲么？」 「不。」柯璟摇了摇头，「你脸皮这么薄，肯定说不出来。」停了一停，「这样吧，你写封邮件给我呢，我就当小说看了？」 许佳宁：「……」柯老师，别了吧。用林毛毛的话说，她是憨直理科女，写情书都写不来，还写小说呢？ 柯璟看着她一脸犯难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得很畅快。啊，小佳宁真是太好逗了。她有点儿理解季明远了。 * 傍晚时分，列车到站。一行人推着行李出门，在出站口汇合。 季明远没等多久，就看见许佳宁逃难一般从出站口跑了出来。忙迎上去，接过她的行李箱问：「怎么了？」 许佳宁摇了摇头，好久才顺过气，在心里道了声：太可怕了。刚在车上，柯璟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不停地逗她。这种促狭性格是她以往很少或者事从未展示过的，看着那么温婉端庄的一个女人，怎么疯起来这么可怕呢！ 许佳宁不由打了个寒颤。 季明远这边，见许佳宁表情还算正常，就没有再过多追问。看见柯璟和林洛出了闸口，向他们抬了下手。 在季明远面前，柯璟自然恢復了正常。笑看了眼被她逗怕了许佳宁，她说：「怎么回？是分开还是——」 「一起吧，叫辆车，先送你们回学校。」 季明远毫不避讳地说，柯璟没有多打趣，点头表示同意。 一行人一起往计程车候车处走，许佳宁趁机，走到了林洛身边。刚刚下车的时候，为了躲柯璟，她扔下林洛就跑了。这会儿看林洛一脸凝重，还以为她在不高兴呢。 「毛毛，刚才我有点儿事，所以先走了一步。」 许佳宁解释道，而林洛却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许佳宁正觉得奇怪，就见她抬起头向着身后方望了望，她顺着林洛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个熟人——韩扬。
第133页 * 看到他，她总算明白林洛的心神不属是哪里来的了。 一把拉开她滑开的小粉粉，许佳宁出声叫住走在前面的两人：「季老师，柯老师，韩扬在那边。」 林洛还没想好要不要搭理韩扬呢，见许佳宁自作主张通知了两位老师，就有些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许佳宁自然知道自己惹毛了林洛，但还是说：「总要让他知道你出站了吧，不然他会一直在那里等。之后要不要跟他一起走，随你。」 林洛无法，只得看着韩扬从那头跑了过来。 韩扬那边，一看到林洛就乐开了花。但他还是控制了下自己，先向季明远和柯璟打招唿。 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季明远和柯璟并不感到意外。 「来接小林的？」这是季明远问的。 「是啊，我已经叫好了车了，就停在那边。季老师，柯老师，跟我们一起走吧。」 季明远自然知道韩扬是为了什么来的，所以一时没有很快应下。反倒是林洛，在听了韩扬的话之后，果断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跟佳宁她们一起走。」 —————— 知道大家看钟灵和庄彦的戏看烦了，所以先把他们放一边，来解决下翁娜和前女友的事儿。ps：上章内容大改，可不可以勉强算一更呀？哈哈。本周有推荐，上pk，所以希望大家尽量多多留言跟我互动哦。手里有多余月票的（一般是会员才会有），麻烦也帮我投个一两张吧，谢谢啦~阅读愉快！ 第78章 汪汪汪 林洛的冷淡，出乎众人的意料。尤其是韩扬，听完之后就愣在了那里。 「毛毛……」 「我还有些课题上的事儿想跟佳宁商量，你先回去吧。」 「课题……」韩扬听到这两个字就想笑，但触及林洛神色，忍住了，「那也可以坐我叫的车啊，不耽误你们商量课题。」 「你在旁边就耽误。」 韩扬：「……」 韩扬没想到林洛这样不给面子，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表情也带着点无措。 「这样吧，要不季老师你坐韩扬叫来的车子走？反正你跟我们也不算同路。」 许佳宁见不得这样尴尬的场面，出来打圆场道，徵询意见般看着季明远。 季明远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气，他这是又被拉出来挡枪了。上一次在玫里外也是这样。好在，他还算大度。 「也好。」他说，「那就先回去了，我们——有时间再见。」 他这话看似是对众人说的，但实际主要看着许佳宁。许佳宁脸微微一红，说：「季老师再见。」 季明远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嘱咐了柯璟一句，又示意韩扬，「走吧。」 韩扬颇为不甘，但看着林洛不为所动的神色，心底也生出一种恐惧，觉得这样的她很不对劲。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抓抓后脑勺，跟季明远离开了。 等韩扬离开后，林洛原本竖起的警戒又全部塌陷了下来，许佳宁看在眼里，嘆一口气：「毛毛，我们也走吧？」 「好。」林洛点头。 * 「毛毛，你跟韩扬又闹矛盾了？」虽然很是好奇，但等到出了机场之后，许佳宁才悄声问林洛。出乎所料的，林洛摇了摇头。 「那怎么了？」许佳宁不解。 林洛抬眸，神情似是茫然看了她一阵，忽而一笑，说：「佳宁，你相信么，在燕城待的那几天，竟是我觉得最舒服的几天。没有人打搅，不喜欢的人可以想不理就不理。安静，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感觉竟是这样的好。」 许佳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无言片刻：「毛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觉得我跟韩扬或许该分开了。」 从她从禹城回来之后，韩扬就一直努力地在修復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她，也不想就这样放弃。可惜，晚了，一切都晚了。纵然有过那么一两刻的甜蜜，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其他东西已经太多了，无法做到一开始的心无旁骛了。反倒是离开韩扬这几天，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维繫他们之间的感情，这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林洛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是时候了。 许佳宁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几秒，说：「毛毛，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 说完，握住了她的手。 林洛动容一笑，回握住了她的手。 * 因为正逢考试周，才回来的几天许佳宁是在无所事事中度过的——毕竟已经熬成了不用考试的老油条。趁着这几天，她了解了一下过去两个月发生在学校的种种事。 要说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只是离开两个月，不过两年。但细微之处，还是有些令人愉悦的改变的，比如说她们宿舍的陈淼。在许佳宁和林洛离开的这两个月里，她竟然跟小傅师兄领证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她们宿舍四个人正凑在一起闲聊，问及陈淼和小傅师兄的感情状况，江晨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听完之后，饶是再冷静的许佳宁，也有些不淡定了。拉着陈淼问直问真的吗真的吗。陈淼被问的不好意思了，羞羞答答地承认了，还给大家展示了一下领回来没两周的红本本。翻开一看，这个印着结婚证三个字的小本本里面果然贴着她和小傅师兄的大头照，这下没错了。 原来，是小傅师兄马上要去德国交流了，也是怕夜长梦多，就想在走之前跟陈淼定下来。小傅师兄本硕博皆是西大的，对母校可以说是相当了解了。要说西大，什么都好，就是女生太少，传说中的男女比例是七比一。看看，形势多么严峻！要他把陈淼放在这样一个饿狼环伺的环境里，能放心么！所以小傅师兄下定决心，见过双方父母后，俩人就把证领了。
第134页 当然，以上这话还是有些玩笑成分在的。也是俩人有这样的感情基础在才能领证成功，否则任凭小傅师兄再急，陈淼不答应也是白搭。别看陈淼柔柔弱弱的，其实也相当有主意。 把小红本拿在手里翻了许久，许佳宁递还给陈淼，由衷地道了句恭喜。 陈淼被她的郑重其事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样啊佳宁，之前不是说有理想型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陈淼这话，瞬间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连带着原本在床上看ipad的林洛，都摘了下耳机，往下探了探头，一脸神秘的笑。 许佳宁用眼神把她怼了回去，说：「还是那样，等有消息了，一定告诉大家。」 对于众人来说，许佳宁没有消息才属正常，是以听了她的回答之后都笑笑作罢，没有再问。唯独许佳宁，心跳的有些快。 如果可以，她也是很想跟大家分享她的喜悦。只是目前来看，还是不行。无论他们怎么想得开，在外人眼里，她和季明远永远都是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在先。一旦透露出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后，必定会引起议论。 许佳宁倒也不是怕被议论，只是在那件事还未澄清前，她怕有心人借题发挥，到时再累及季明远的清誉，就实非她所愿了。还是等等吧，再等三个月。 许佳宁想。 * 原本想着以翁娜的性格，在她回校第一天就会把她叫进办公室里帮忙。不成想联繫过孙同之后，竟得知她去美国开会的消息。 就是之前和mnie教授合作的那个国际项目，今年上半年紧赶慢赶地做完了，结项审查需要答辩，m教授就把她叫了过去。 翁娜不在，许佳宁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就派不上用场了。遗憾之后，松了口气。虽然她自认没做错什么，但翁娜在她面前有天然的师者威严，一想到要面对她还是有些紧张，以及尴尬。现在能拖得个几天，也算是件好事。就像那句话说的，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 因为暂时没了见翁娜的心理压力，许佳宁的生活一下子松缓了下来。一边整理着部委项目的调研问卷，一边等着季明远。 季明远比她想像的要忙，也许是项目急需论证上马，所以自来到林城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开会。俩人自那天车站分别之后，竟再也没见过面。当然，微信上的联繫是不断的。但刚刚走入感情正轨的人，仅凭社交软体沟通，哪里能满足的了他们呢。 好在，季明远终于空出来了一天时间，两人约着见面。 这还是俩人第一次在林城约会，许佳宁心里激动了好久，想着要做些什么才好。不想季明远直接说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这让许佳宁有一点点心理落差，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答应了下来。 见面时间约在了周六下午，许佳宁提前到了季明远在林城的住处，不想他却没在。许佳宁只好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见那辆熟悉的卡宴从一头转了进来，停在不远处的一个车位上。 「提前到了？等多久了？」季明远穿着一身休闲到有些随意的衣服从车上下来，见着她跟她打了个招唿。 许佳宁没有立刻回应。 老实讲，这跟她想像的约会有些不一样。本来地点选在家里就够让她意外了，没想到季明远的穿着打扮也是这么随意，就好像约会这件事不值得引起太大的重视一样。虽然！虽然这确实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但，但也不至于这样—— 许佳宁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能见就好，其他事不要计较」一边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而季明远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径直绕过车头，走过去打开了副驾的门，弯腰从里面抱出来一个东西。 许佳宁已经不奢望那会是捧花了，只要别是把野草就行。然而等她看清那是什么之后，眼睛勐然亮了——季明远抱着的是一只狗！ 「甜豆！」 许佳宁惊讶地叫出声。 季明远笑了笑，摸了摸小甜豆的脑袋，再一看许佳宁惊喜的表情，心想：他果然没猜错，小许同学是真的喜欢狗。 他把甜豆放下来，把绳链交给许佳宁，让她牵着。许佳宁自然十分乐意为他效劳，牵牢绳链后，弯下腰去摸甜豆的头。 甜豆起初还不愿意外人碰触它，直往老爸季明远怀里钻，想要躲开小许同学的魔爪。 许佳宁撸狗心切，见它不乐意，不自觉地求救般地看了眼季明远。 季明远对于这个眼神很是受用，对视了几秒，他半蹲下去，捋了捋小甜豆的毛。待它舒服地眯起眼之后，他对狗狗说：「去，去找妈妈。」 —————— 许佳宁：……？？？？ 甜豆：……汪？汪汪？？ 这章甜下，不能光讲故事，不讲感情，是不？阅读愉快。 ps：时隔太久，给大家做下tips。陈淼和江晨是佳宁和毛毛的舍友；甜豆是季老师养的小柴；都是20章以前出场的。 第79章 正确答案 季明远对于这个眼神很是受用，对视了几秒，他半蹲下去，捋了捋小甜豆的毛。待它舒服地眯起眼之后，他对狗狗说：「去，去找妈妈。」 甜豆：「……汪？」 许佳宁：「……」 许佳宁不太敢相信地看着他：「妈妈？」
第135页 「不然呢？」季明远直视着她，深邃的眼睛里有一抹笑，「我是她爸爸。」 许佳宁再度无言几秒，沉默地接受了这个辈分，她轻咳一声，摸摸狗头说：「豆豆，我们走。」 * 小狗友甜豆豆同志最终还是扭着屁股任由许佳宁牵进了电梯。 「甜豆一直养在林城么？」电梯里，自动略过那个令她惊悚的称谓，许佳宁含笑看着狗狗，问季明远。 「嗯。」季明远双手插兜，作为狗主人，自把绳链给许佳宁后，就大撒手不管了。 「那谁照顾她？送到宠物店寄养么？」想着季明远是从外面将她带回的，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不是。」季明远瞥他闺女一眼，说，「送老教授那儿了。」 上次季明远带甜豆去给老教授过过一次生日后，老教授就很喜欢这个小狗狗。恰逢他当时刚把甜豆从寄养的雍老师处领回来，还在犹豫是否要带回燕城。得知老教授喜欢，就先养在他那里了。 许佳宁有一点点意外，笑了笑，说：「怎么不带回燕城，你家里不能养么？」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季明远嘆一口气。 本来这个狗是大陈总抱回家的，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狗毛过敏，于是不得不送走。恰好当时他刚回国，陈方敏就交给了他，勒令他要好好养，并声明自己会定期检查。季明远当时有些无语，但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打那时起就开始了一人一狗的同居生活，从燕城到林城。 原来如此呀。许佳宁弯腰将小甜豆抱起，说：「这么说来，送到老教授那里也挺好的，有专门人照顾她。」 「给老教授留个崽后，还会接回来的。」季明远说，特意瞥了许佳宁一眼，「到时候我这里也会有人照顾她。」比如，甜豆妈妈什么的…… 许佳宁：「……」 许佳宁觉得自己再退缩下去，这人会越来越过分的。 沉吟几秒，在电梯门打开那一剎那，她说：「季老师，虽然是狗狗，但也不能进行丧偶式育儿哦。」不要光想着指望她！ 季明远：「……」 季明远沉默几秒，扑哧一声，低头笑了。 * 进了季明远家之后，许佳宁只来得及换双鞋，就被甜豆缠住陪她玩球了。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宽敞的客厅里玩了起来，没多久，甜豆就仿佛认可了她的预备妈妈，迅速地跟她熟了起来。 看着甜豆快乐地眯眼吐着舌头喘气，许佳宁忽然觉得季明远是个很神奇的人。因为他似乎总能找到最适合跟她相处的方式。 虽然去外面约会更有仪式感，但对于她来说会有一些思想上的负担，不太容易放得开。反而是现在这样，更让她觉得自由自在。 「甜豆——」 许佳宁唤狗狗一声，小甜豆咬着球球，迈着小短腿向她跑了过来，直扑进了他的怀抱。 季明远榨好果汁来到客厅，就看见一人一狗正玩得不亦乐乎。见许佳宁被甜豆折腾的脸直冒汗，他从甜豆专用的抽屉里取出一片鸡肉干和一根牛-肉-棒来，递到了她嘴边。甜豆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钓着零食去了沙发上，蹲在自己专属角落里开始享用美味。季明远藉机，将果汁递给了许佳宁。 是草莓养乐多，还加了酸奶。许佳宁尝了一口，觉得很好喝。 「季老师，你来林城之后一直住在这里么？」刚借着跟甜豆玩儿的功夫，许佳宁打量了一遍这套房子，发现了里面有很多生活的痕迹，而且皆是属于季明远的。很显然，这不是个他偶尔落脚的地方。 果然，季明远「嗯」一声。 「这房子是我哥的，空着不住，就被我徵用了。」 许佳宁挑下眉：「你还有哥哥？」 「大我四岁，现在在外交部新闻司。」季明远说着，眨了下眼，「不久的将来，也许能在记者会上见到他。」 知道他还有个哥哥已经够意外了，没想到职业还这么唬人。许佳宁沉默几秒：「……是我想的那个记者会么？」 季明远：「你尽管想。」 果然。作为季教授的资深追求者，许佳宁还是知道一点关于他家庭的消息的，只不过不是刻意打听来的，难免有些遗漏。现在听当事人亲口证实了，许佳宁感到有一点点激动。要知道，在考入大学之前，许佳宁学的最好的一门就是英语。因为她当时很有一个理想，就是当外交官。后来得知外交官不仅要有优秀的语言技能，更要有过人的沟通技巧时，许佳宁就知道自己没戏了。因为在人际关系处理上，她是天生苦手。 看着许佳宁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季明远心中……有微微的不爽——身为小许同学的前导师和现男友，他似乎还没拥有过这种待遇。 「许佳宁。」他叫一声她的名字，「我跟你说过吧，不要再叫我老师了。」 许佳宁有些茫然，似乎没太明白他怎么忽然挑这件事发作。 「每次你这么称唿我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出戏感。」 要说他跟她的师生缘分也不深，短短两个月而已。现在他做的又不是教师类的工作，怎么她还是改不了口呢？ 许佳宁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这个称唿，想了想，说：「不光光是因为你带过我才这么称唿你的。」 「那是因为什么？」季明远直视她。
第136页 「是因为你在老师那个位置上，让我崇拜太久了。所以，改不了了。」 季明远：「……」 他就知道，不该跟许佳宁斗。这人没章法的，指不定突然蹦出来一句，就让他倒在上面了。 「许佳宁。」 季明远又叫她一声，斟酌着该说些什么。许佳宁在旁看他一脸严肃，连忙讨好般的叫了他两声：「季明远，季明远。」 季明远被她这跟甜豆如出一辙的狗腿表情逗乐了，笑了笑，揉了她头一把。 「是不是我太心急了？」他说，「总觉得我们这种谈恋爱的感觉，不太对。」 许佳宁仿佛明白他的纠结所在，想了想，她反问他道：「我也不懂谈恋爱该是什么样的，只是季老师，这题一定要有正确答案么？会不会是多选题，或者——根本无解？」 季明远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这期间目光不经意打许佳宁面上扫过，见她一脸懵然单纯的模样，忽然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许佳宁，你故意的？」他假意拉下脸来瞪她。用提问题的方式，引着他朝她想要的方向走。看似茫然迷惑，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许佳宁大唿冤枉：「我是真的不懂呀，又没谈过恋爱。」只是看他实在费解，提出一个可能而已。怎么就成故意的了？ 季明远看她一副真感到委屈的样子，觉得自己或许可能是真的冤枉她了，不由按照她的思路想：或许，这就是他们谈恋爱的方式？还挺新颖的。 「虽然无法立刻验证你的假设是否正确，但我有一点我很肯定，一定是谈恋爱这件事里会有的。」 许佳宁露出好奇的眼神：「什么？」 问完，就见季明远朝她低下头来。 * 一番拥吻后，季明远忽然有种豁然开朗感，那就是自己先前所有的纠结都是自寻苦恼。男女之间，没有什么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有，就两个。这话是成小珂之前说过的，当然因为原话太不要脸，所以他作了一番改动。 思及此，季明远不由又看了许佳宁一眼。女孩儿非常依赖地拥在他的怀里，在默默喘气。看着这样的她，季明远想：要到哪一天，他们才能走到成小珂原话那一步呢？ 或许，要很久。也或许，用不了太久。毕竟，许佳宁是个很擅长给人「惊喜」的姑娘。 * 这天下午，俩人在季明远家里待到快七点，才出门去吃饭。 在路上，季明远才告知许佳宁要去燕城出差的消息。虽然中管院那边同意他暂时留在林城，但工作上的事却不是次次都能在林城做的。为了这点儿难得的相处时光，他也只好辛苦地来回跑了。 许佳宁听完之后，心里有些不舍，又有些歉疚。不舍是他才来林城没几天，就要离开。歉疚是因为自己，让他这样辛苦奔波。 「季老师，要不你就回燕城吧。我马上暑假了，可以去看你。」 「你以为我回燕城就能清闲了？」季明远笑她太年轻，「项目的事就是这样，天南海北的四处跑。与其好不容易休息个两天还得坐高铁飞机来约会，不如就暂时在这里，这样见面也方便。其他的，等你毕业后，我们再做打算。」 许佳宁没想到他想的这么长远，心里很是开心。 「好啊，到时候我去陪你。」 她笑着说道，季明远趁着红灯停车的功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一直忘了问，翁娜那边怎么样了？」又过了一会儿，季明远想起这个被自己忽略已久的问题，赶紧问道。 许佳宁迟疑了下，才答：「回来以后还没见到，她一直在美国开会，还没回国。」 季明远微微蹙了蹙眉，打量一下许佳宁有些凝重的神色，他说：「对她也就是这样了，礼数尽到就可以。其他的，不要勉强自己。」 「我知道。」许佳宁勉强一笑，犹豫了下，却还是把之前林洛听到的话告诉了季明远。 季明远没想到翁娜私下里是这么评价许佳宁的，眉头一下子皱的很紧：「她这么说你？」顿了下，「我给老教授打电话——」 见他真有立刻停车打电话的意思，许佳宁连忙拦住他说，「没关系，反正就像你说的，礼数尽到就可以。其他的，真有太过分的，我也不会委屈自己的。到时候再找老教授也不迟。」 季明远一开始不为所动，后在许佳宁的劝说下，软化了态度：「如果她真做了让你难以接受的事，记得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跟老教授沟通，让他结束你和翁娜的委託培养关系。院里还有其他不错的导师，即便是老教授不能亲自上阵，柯璟小唐他们也是很好的选择。」只是，这样频繁的换导师对许佳宁来说算不上一件好事，是以他才一直没提。 「我知道。」许佳宁再一次强调，「不要担心，我还能坚持呢。」 许佳宁的再三保证，终于让季明远暂时放下了心。将手机放回中控台，继续开车。 * 这晚，因为翁娜的事，季明远花了点儿时间才调整好心情。可就在一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许佳宁接到翁娜的微信消息，说她回来了，让她十分钟后到办公室。 —————— 是不是一直有读者感觉季老师和佳宁的感情发展很奇怪？也许，这就是他们独有的相处方式呢。这章，就是回答这个的。这章纯甜的，下章就开始走剧情啦~阅读愉快~
第137页 第80章 交锋 这晚，因为翁娜的事，季明远花了点儿时间才调整好心情。可就在一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许佳宁接到翁娜的微信消息，说她回来了，让她十分钟后到办公室。 消息是在快九点的时候发来的，彼时俩人吃完饭刚要去结帐。 季明远本就有些不悦，看到这条消息后，蹙了下眉：「她叫你做什么？」 「翁老师没说。」 许佳宁也觉得有些突然，好一会儿才收起手机，看向季明远：「季老师，我得回去了。」 季明远：「你要过去？」 许佳宁点点头。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这是翁娜回国后第一次找她，最好还是不要推脱。 季明远也是同样的想法，怕翁娜是真的有事，所以也就没再多说，招手叫来服务员结帐，顺便送许佳宁回学校。 「我自己回去就好，这离学校也不远。」许佳宁说。 季明远不容她拒绝道：「我送你到学校门口。」 * 因为翁娜的一则消息，俩人匆匆结束了这次约会。 季明远将许佳宁送到了西大东门，放下她之后，他说：「我明天就回燕城，估计要一周才回来。有事记得打我电话，我替你安排。」 「我知道了。」许佳宁一笑，指指东门，「那我进去了？」 季明远迟疑几秒，点了点头。 老实说，并非季明远杞人忧天，实在是他能感觉得出来，翁娜已经不愿意往许佳宁身上费心思了。当然，她若是就此放养许佳宁，以许佳宁的学术积累水平，顺利毕业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怕就怕，翁娜从中使绊子。以前，他当然不会以这种极大的恶意来揣测翁娜。但得知了她搬弄是非的本领后，心里也不由得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依他的判断，立刻跟老教授沟通，收回许佳宁的委託培养关系是最合适的做法。可既然佳宁愿意再给翁娜机会，那就暂且观望一下。希望翁娜也值得这个机会。 * 许佳宁这边，进了校门后先回了趟宿舍，取了笔记本才又去了翁娜的办公室。 到的时候翁娜已经在了，办公室门半掩着，她正在跟谁讲着电话，眉眼间竟带着一抹娇羞。听到敲门声，看见是许佳宁，她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进来。 许佳宁有些纠结，不知道这样的情况适不适合进去。好在，翁娜很快收了线，恢復了惯有的神情，看着她。 「回来了？」这是翁娜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仿佛刚才讲电话的那股温柔劲头还在，眉眼间也带着笑。 许佳宁也微微一笑，说：「回来一周多了，本来想立刻来见您的，但孙同跟我说您出国开会了，所以也就没立刻联繫您。」 这事翁娜是知道的，因为许佳宁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给她发了信息，当时她也看到了，只是没回而已。没有想到，许佳宁倒把俩人这段时间没有联繫的锅自己揽了过去。 这还不是最让翁娜惊讶的。 从许佳宁敲门那一刻起，她就注意到她了。让她意外的是，两个月未见，这个女学生的神态忽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在她面前，许佳宁就真的只是个学生。看着很有主见，但浑身上下犹带着学生气，还是很好掌控。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沖她笑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种自己与她处在同一高度的感觉。这个学生对她有尊敬，有客气，唯独没有先前那种唯诺感了。这让翁娜感到很难适应。 「这趟出去还顺利吧？」压下心中的讶异，翁娜挂起程式化的微笑，问道。 「挺好的，调研很顺利，老师们和一块去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很好。」 翁娜点了点头，一脸终于放了心的模样。 「我后来想了想，这个项目也确实是个难得的歷练机会。怕打扰到你，所以也就一直没跟你联繫。不好拿师门的事再麻烦你。」 翁娜这话说的很周全，但实际上她是知道的。出去这两个月来，许佳宁每周都会给她发一篇领域内热门问题的综述来。这是她一直要求学生做的，每周都要看大量文献并且形成文献综述发给她。收到第一篇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个学生只是做做姿态。没想到往后每周，她都会雷打不动地定时定点发来一篇，且内容和质量也一如既往，这就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随后，正好有一个部委申请课题的机会，她拿了这个学生做过的一篇综述过来，随便编写了个研究计划投过去，竟然还十分被看好。这，就真的很让她惊讶了。 因为脾气尚在，对于许佳宁发来的综述，她从来都是只回復「收到」两个字，没有多说一句。现在看着这个学生平和坦然地站在自己面前，翁娜也难得有了些侷促之感，是以才说了上述一番话，也算勉强为自己解释一番。 许佳宁自然不知道翁娜此刻的所思所想，但也知道她是在为先前冷落自己而找补。若是没有在林洛那里听到的一番话，她或许很动容。但此刻，也只是礼节性地笑笑而已。 「翁老师，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她问。 翁娜哦一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回来了，找你说说话。另外，就是还有课题上的一些事，想找你帮帮忙。」 这话翁娜就说的很客气了，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布置任务时还是老样子。她仿佛是了解过部委项目的进度了，上来什么也不问，直接就交给她一沓子问卷，说：「这是今年初某学会临时找我做的一个项目，前段时间你两个师姐利用课余时间把前期工作都做好了，现在只差调研报告了。本来是想让你师姐写，但她们现在忙着毕业论文的开题答辩，腾不出来时间。孙同那边，在忙着国社那个项目。所以，小许……」
第138页 不用翁娜再说下去，许佳宁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可以，但之前的资料您也一併给我吧，我先了解下这个项目，再动笔写。」翁娜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冒出一个项目来，单就这个问捲来看，这个课题是她之前听都没听说过的。 「好。」 这句好，翁娜应的是真心实意。本来这个报告她是准备亲自操刀的，可这段时间谈恋爱谈的有些忘乎所以，难免就耽搁了。还好，还好小许回来了。 又聊了些课题上的事儿，见时间不早，翁娜让许佳宁回去了。 她亲自送她到办公室门口，说：「小许，以前或许有些不愉快，希望你不要介意。往后还有两年的时间，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这话翁娜也是真心说的，但许佳宁听完第一个反应就是：没有两年了。她是要提前毕业的。 这事儿她提前跟翁娜说过，相比她早已经忘了。而现在，似乎也没有特别提醒她的必要。 「会的，翁老师。」 许佳宁说着，又是微微一笑。这笑容又让翁娜恍惚了下，但很快回神，她笑着拍了拍许佳宁的肩膀。 * 许佳宁下了电梯之后，才拿出手机来看。里面果然有季明远给她发来的消息，问她怎么样。 许佳宁想了想，回復了四个字：一切安好。 如果季明远就在她面前，她肯定会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可现在他不仅不在，而且很快又要离开林城。她就不想说这些让他担心了。再说了，本来也没有什么。 许佳宁看着手里厚厚一沓子问卷，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好好做事就能换来翁娜的真诚以待，别说一个结项报告了，就是十个二十个，她也不会有一句废话。可是，翁娜是这样的人么？ 别看她在季明远面前表现的很是乐观，但其实心里还是茫然的。但不到万一得已，她不会有所行动的。频繁换导师不好看是一个，季明远肯定也会为此感到内疚。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许佳宁深吸一口气，重振精神，抱起问捲起身回了宿舍。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许佳宁除了照旧参加部委的项目之外，剩下的全部时间都用在写结项报告上了。而季明远，则是继续燕城林城两头跑。时不时还要去趟外地，着实如他所说的那般，无论在哪里都不得清闲。 许佳宁身为管理学专业的学生，自然知道中管院。虽然叫的是中管院，但其实已经是智库一级的存在了，里面涉及的各类项目可不是他们在学校里接触的这些能比的。很多可能是连履歷表都不能上的，因为要保密。 每当思及此，许佳宁都不由得更佩服季明远一点。他原本可以在清大过着自由自在的学术生活的，可因为钟灵和她，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和生活的城市。然而他的事业似乎并未因此而受到多大的影响，每到一个地方，他仿佛总能很快地找准自己的位置和发力点，扶摇直上，直追青云。如此瞩目的成就，提起时仿佛一句轻飘飘的他很优秀就能揭过。但许佳宁知道，即便是季明远，也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和意志力，才能使得自己的成功看起来很轻易。 第81章 可爱（一更） 因为工作繁忙，这段时间俩人只能趁着季明远偶尔来林城落脚的时候见个面。次数不多，且每次都很紧张，但却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发展。 自那次聊过之后，俩人似乎忽然找到了一个最合适彼此的相处方式。看上去仿佛跟其他恋人有点不同，但却莫名契合他们。起初季明远对此持怀疑态度，但毕竟是做学术的，对每一个假设都抱有一种十分谨慎的态度，不会轻易放弃。而在此后的验证阶段，季明远也越来越享受其中。 与季明远相处的时间久了，许佳宁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也挺怪的——怪可爱的。在没深入接触前，她想像不到自己会将这样的词用在他身上。可等她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后，就觉得季明远越看越可爱。与她不同，季明远是从小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他现在拥有的成熟和稳重，几乎全是随着成长时间自然而然赋予给他的，绝非是经过一番社会毒打之后才自觉变乖。当然，这也不是说季明远缺乏人生阅歷，相反，优越丰厚的家庭资本使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地体验和认识了这个世界。只是这种这份认知里，缺乏一种苦味罢了。 因为是苦味，所以许佳宁从不觉得遗憾。甚至因为这道体验的缺失，让她更加认识了季明远——如果一个人在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的前提下，便饱含着一颗悲悯万物的心，这该是多么难得。许佳宁有时候都觉得，怕是连造物主都觉得他太过完美，所以才亲自动手为他的人生增添了一道缺憾，即钟灵之死。果不其然，对于一个看似漫不经心却十足善良仁慈的人来说，这真称得上是毁灭性打击了。每每想到此，许佳宁都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多爱他一分。 因为这种毫不吝啬的感情给予和回应，俩个人的感情进展的可以说是相当顺利。于是在许佳宁的映衬下，就显得同宿舍的林洛有点儿悽惨了。 * 从这次回到学校以后，每当提起感情的事，林洛都蔫蔫的，兴致不大。 许佳宁起初以为她还在为韩扬感到困扰，想要安慰她一番。不想却被林洛否认了。
第139页 「韩扬这边，我早就想好了，会分手的。」林洛面色毫无波澜地答。 许佳宁只对她的坚定表示了短暂的意外，随后回归正题，「那你还发什么愁？」轻摸她的头，「是捨不得这份感情么？」 林洛不置可否，嘆了口气，只回答了她前面那个问题：「我爸妈也不知打哪儿听说了我要跟韩扬分手的事，这段时间就一直骚扰我，说要给我安排相亲。」 林家父母向来不喜韩扬，只是拗不过女儿倔强的性格才一直没有反对的特别强烈。现在知道了女儿自己主动要跟韩扬分手，高兴还来不及。 「你说，我也才24不到25岁而已，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么？说是为了我好，但找到的都是富二代，明摆着是想藉助我的婚姻助力他们的事业。这事儿，我早就看透了。」 许佳宁作为一个平凡人，不懂有钱人家的那些道道。在她看来，林家父母之所以这么急着给林洛找下家，估计也是怕她反悔跟韩扬分手这件事吧。 「反正最终结婚这件事还是要你做决定的，见见那些人，就当开阔眼界了。」许佳宁安慰她道。 「什么呀！」林洛嘟嘴不屑，「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人，我才看不上他们呢。」韩扬再不济，也是凭藉自己的真才实学考进西大的。比那些花钱去国外买个学歷镀层金的好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佳宁，下次相亲你陪我一起去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那种场面，好不好？」林洛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许佳宁觉得她简直胡闹，相亲这种热闹也是她随便能去凑的？ 「再说吧。」许佳宁说。 * 拒绝了林洛之后，许佳宁根本没把这事儿放进心里，继续忙自己的事。不想林洛真的走投无路，在下一次相亲到来之前，打电话跟她求助了。 这天，许佳宁正在教研室里忙着。翁娜交代她写的结项报告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本来可以立刻定下来，但因为临时加进来一个修改意见，许佳宁不得不继续修改。意见是早晨给的，deadline就在晚上，许佳宁正对着电脑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林洛的电话进来了，问她能不能跟她一起去见个人。 许佳宁本能地以为是相亲，立刻就拒绝了。不料林洛说：「不是相亲，就是一个熟人，他出差来林城了，想约我晚上一起吃个饭。」 许佳宁更困惑了：「既然是熟人，为什么还需要我出场？」 林洛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奇葩，就立刻说：「也、也不算是熟人，只是以前是邻居，俩家有来往，所以就……」 林洛说到一半停下了，见许佳宁那边仍是不为所动，紧咬下牙，说：「他比我大那么几岁，小时候父母忙着不在的时候，也总是他管着我……佳宁，老实说，我比怕我父母害怕他呢。」 许佳宁明白了，但又有一些为难，「你确定我会不怕他么？」 林洛：「确定，你怼人功力一流，或许可以跟他一战。」 许佳宁：「……」 许佳宁有些头疼地扶了下额头，说：「行吧，等我改完报告再说。」 * 赶在下午六点前，将报告改完之后，许佳宁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脸也没拾掇，就跟着林洛坐上了前往饭店的车。 在车上，许佳宁详细地问了下这人的情况。 正如林洛所说，俩人是打小就认识的。当然，这个打小是就林洛而言的。因为她出生的时候，这人已经快十岁了。 因为忙着做生意，林洛打出生起就被拜託给了各色保姆照顾。后来因为一次意外的食物中毒，林母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就把她託付给了对门。对门住着的也是一户普通人家，丈夫在大学教书，妻子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十岁儿子。唯一有点特殊的地方，是这三人是个重组家庭，女人是离婚后带着孩子来跟现任丈夫在一起的。 虽然是重组家庭，但一家三口的感情可说是相当好，林母也是冲着这一点，把孩子託付给了他们。女人倒挺爽快，对林洛照顾的也很好，俩家的缘就这样结下了。纵使林家后来赚了钱搬走了，隔三差五地也要一起聚聚。 「按你这么说，你跟他关系应该相当好才是啊，怎么还会怕她？」许佳宁听完之后依旧有些不解，便脱口问道。 「好跟怕，不能并存么？」林洛想了想，反问她道，「而且我们现在也不怎么好了。」 其实俩人也就在一起相处了八年左右，后来这个叫孟煜的哥哥就被亲爸接走了。也是到那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他的抚养权在爸爸手上，只是考虑到成长期由母亲陪伴在身边更好，才让他一直跟着母亲过。 许佳宁敏感地意识到这其中有故事，而且是林洛不太想说的故事，于是也就没有再问了。反正现在她人都已经上车了，还能下去咋的。 许佳宁偃旗息鼓了，林洛反倒又有话说了。 「佳宁，问你一个问题。」她突然挽住她的胳膊，做出一副很亲近的样子，但实际上双手却都在颤抖。 许佳宁觉得有些怪，就听她问：「你跟季老师，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亲密关系？」 许佳宁：「……」 许佳宁不知道自己这会让是该震惊还是该羞涩了，语塞了一阵，她表情古怪地看着林洛：「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第140页 要说，她跟季明远到现在已经足够亲密了，但一直没有越最后那道线。在这之前，她一直不觉得奇怪，可被林洛这么一问，她觉得这其中似乎又有些问题——是不是，可以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呢？ 林洛一看许佳宁的反应就知道没有，也猜到她不会有。如此，更加丧了。 「我昨晚给韩扬了。」 许佳宁：「……」她像遭雷噼了一样看着林洛，「毛毛，你——你不是？」昨晚林洛一夜未归，说是去同在林城的亲戚家，没想到居然干的是这种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要跟他分手的，而且是不会再回头的那种。可韩扬总是缠着我，觉得我只是一时冲动，于是昨晚我就真冲动，跟他发生关系了。都这样还会跟他分手，可以证明我是真的想跟他分手了吧？」 本是解释给许佳宁听的，可说到最后，连她都有些茫然了。 许佳宁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良久，她问：「你们做安全措施了么？」 林洛愣了下，抬头一脸办错了事的看着她。许佳宁当即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喊司机在路边停车。 林洛还抱有一丝侥倖心理，说：「我查过了，昨天是安全期……」 「那也不安全！」许佳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看样子很想骂她几句。 林洛也就什么也不再说了，只是默默红了眼眶。 —————— 下面还有一更。 第82章 麻烦（二更） * 因为这一出，俩人感到饭店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好在，孟煜那边有点塞车，打电话来说会晚点到。 默然无语地坐在孟煜提前订好的包厢里，许佳宁斟酌许久，才开口道：「刚药房大夫说，那个药吃完了两个小时内最好不要吃东西也不要喝酒的，一会儿你怎么办？」 林洛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小公主的样子，整个人颓到不行。 「一会儿就说我胃里不舒服吧，少吃一点，应该没问题的。」转念又想到，如果真的说胃里不舒服，那孟煜一定会强行带她去看医生。如此一来，这个藉口就不能用了。 怎么这么麻烦。想起自己昨晚做的错事，林洛挫败地直想哭。可没等她眼泪落下，包间的门打开了，孟煜走了进来。 因为方才在路上光顾着担心避孕药的副作用了，俩人基本都没有再怎么聊到孟煜。再一看真人，许佳宁有一刻的震惊——这人，长的好高好帅。 * 孟煜一进门就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 他没立刻说话，径直走到桌旁，在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刚堵车了，来的有点儿晚。」这话是对林洛说的，接着面向许佳宁，点了点头，「你好，许小姐。」 许佳宁现在心神也有些乱，是以面对孟煜的问候，回应的有些不自然：「您好，孟先生。」 想必孟煜看在了眼里，因为他一看就是那种不好煳弄的人。但当下，他没说什么，只是招手叫来侍应生，「按照先前点好的上吧。」 侍应生应了声就要退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又被许佳宁叫住了。 「才不要太辣，我朋友今天身体不舒服。」 这话在侍应生听来很平常，然而孟煜却倏然抬头瞧了林洛一眼。他是知道的，她平时最爱吃辣。 * 有那样的小插曲发生在前，再加上这桌临时凑成的搭配。整顿饭，都瀰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许佳宁自问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可还是有些撑不住。吃到一半，藉口上厕所，出了包间的门。 这边，等门一关，孟煜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林洛。 「今天怎么不舒服了？」 他都看在眼里的，从菜上桌到现在，林洛都没夹过几口。 「我今天生理期。」林洛面不改色地找了一个他无法查验的藉口，却忘了对面坐的人是孟煜。 「你生理期不是在月末？现在才月中，你就来了？」 林洛：「……」她忘了，过年的时候在家里见过他一面，那时是月末，而她是真的在生理期。 撒谎被戳破，林洛有点尴尬，好在，孟煜大发善心没有追究。 「哭过了？」他仿似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林洛反驳。 「因为什么，分手的事？」孟煜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林洛：「……」鼻尖忽然就有些泛酸，她匆匆侧过头，说，「你高兴了？说过的话全都应验了。」 很早之前，在她刚跟韩扬在一起的时候，孟煜就告诉过她，她跟韩扬不合适，早晚会分手。那时的她多气啊，放话说就是为了气死他她也会坚持跟韩扬在一起。可没想这才过多久，孟煜还活的好好的，她跟韩扬的那份感情，已经支离破碎了。 被控诉的孟煜，依旧面无表情。静默良久，他端起一碗汤放到她面前，说：「吃不下饭，就喝完汤吧。」 林洛眨巴了下眼，眼泪掉了下来。 * 在一碗鱼汤见底的时候，许佳宁回来了，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翁娜急召。 林洛还以为这是她想半路熘号找的藉口，没想到是真的，当即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想法，拿起东西就要跟她一起走。 对于许佳宁，孟煜还是颇有好感的，知道她是个很有眼色的姑娘。于是在听到她有急事要返校，立刻提出开车送她。许佳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看了眼林洛。见林洛点头，才急急地说了句谢谢孟先生。
第141页 孟煜说不必，让她们二人去门口等。 * 此时，还算是饭点，饭店门口来来往往有不少人。 许佳宁和林洛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等孟煜开车来。 「毛毛，中途离场，孟先生不会在意吧。」她当然看了出来，孟煜显然是还有话要跟林洛说的样子。 「没事的。」林洛摇了摇头，问她，「翁老师找你什么事啊，怎么急？」 许佳宁也有些无奈：「还是今天那个结项报告，说还需要改，让我即刻去她办公室。」 林洛无语了一阵，心想等明天不行么？可看许佳宁也愁的眉头只皱，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一阵眩晕感袭来，林洛感觉有些难受，扶着许佳宁的胳膊正要靠上去，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韩扬。 看到韩扬出现在这里，林洛有些意外，可不等她问，韩扬自己就道出了来意。 「毛毛，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在跟谁吃饭？」韩扬仿佛看不到旁边还有一个许佳宁，冷着脸径直质问林洛。 林洛皱了下眉，说：「我跟谁吃饭还要跟你报备声？你算老几？」 这话说的颇有小公主范儿，但在韩扬听来，却不是很痛快了。 「你是不是在跟人相亲？」没有一句废话，韩扬直接问道。 这话打了林洛一个措手不及，最初的意外过后，她说：「我就是跟人相亲，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 从韩扬出现以来，许佳宁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听两人的对话到这里，更是愈发头疼。即便韩扬是真的没有再过问林洛生活的资格，也不该这样刺激他。话赶话的，相当于火上浇油。 果然，韩扬怒了：「林洛，你他妈玩老子呢，昨晚刚他妈跟我睡了，今天就迫不及待来找下一个。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这他妈都是真的！」 脸涨得通红，连许佳宁都看得出来韩扬是真生气了，林洛哪里又不懂呢？ 「昨晚我是跟你睡了，可话我也说的很清楚了吧，分手，我要跟你分手！」 韩扬怔了下。尽管昨晚林洛确实把话放在了那里，但他还是没能相信，方才还在床上浓情蜜意的她，要跟他分手。他以为她是照旧气不过，想拿话堵他而已。韩扬有些慌了。 「毛毛，毛毛，你——」 他看着林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而就在此时，孟煜到了。 他老远就看到了韩扬，把车在台阶下停稳后，他降下车窗，说：「毛毛，过来，上车。」 林洛没有动，只是挑衅般看了韩扬一眼，想让他看清楚车里坐的是谁，看她到底是不是来相亲的。 韩扬是认得孟煜的，所以一开始有些狼狈。待他看清男人脸上对他流露出的毫不在意时，他有愤怒了，指着孟煜说：「是他是不是？是他逼你跟我分手的，是不是？」 林洛已经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尤其是她现在副作用上来，整个人都很难受。可偏偏韩扬不想放她走，死命箍住她的肩膀摇晃。 许佳宁在一旁看到林洛脸色苍白，就知道她是真的难受了，连忙去掰韩扬的手。可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儿，哪里抵得上韩扬的力气。眼瞧着林洛都快吐了出来，一阵沉重的车门闭合声响后，一个男人走到了许佳宁身旁，帮她钳制住了韩扬的手。许佳宁回头一看，是孟煜。 孟煜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林洛捞了过来，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韩同学，如果你有异议，可以随时来找我当面对质。现在请你立刻离开，难道你没看到，林洛非常不舒服？」 韩扬似乎才意识到林洛的不对，想要去扶她，被孟煜恪了一下。 「可以了，到此为止。」 男人的眼神凛冽异常，这让韩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堪。又看了林洛一眼，见她闭目靠在孟煜的怀里，仿佛一眼也不愿意多看他。这让韩扬终于心灰意冷了，眼睛迅速泛红，在眼泪掉落下来之前，他迅速转身离开。 看着韩扬仓惶离开的背影，孟煜低头，略带嘲讽地对林洛说：「这就是你一直不肯放弃的人？」 林洛哪里还有功夫跟他纠缠这个，抚了抚额头，她说：「我想吐。」 * 因为韩扬这么一闹，回去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许佳宁是无话可说，林洛是难受的。而孟煜—— 许佳宁觉得自己看不透孟煜，他与林洛之间的关系，仿佛也不如她说的那么简单。 *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西大东门。 孟煜将车子停稳，才回头看了看后排的两人。视线打林洛身上坐短暂停留，他看向许佳宁，说：「到了。」 许佳宁立刻道了谢，就要去扶林洛下车。孟煜看着有些想帮忙，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许佳宁扶着半睡半醒的林洛向孟煜道别。孟煜点了下头，递给了她一张名片：「麻烦许小姐照顾下毛毛，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用余光瞥了眼林洛，瞧见她睫毛颤动了下。果然，在装睡。孟煜呵笑一声，递过名片后，踩油门离开了。 许佳宁等他把车开走，才扶着林洛往学校里走。而这时林洛没再麻烦她，深吸一口气站直了，一改方才柔弱的样子。 许佳宁看的有些震惊：「你好了？这么快？」
第142页 林洛还是有些虚弱，但走路是没问题了。 「要是不装病，又要听他一路念叨了，烦。」林洛说着，眨巴了下眼睛，一脸得意。 许佳宁无语了：「……搞什么你们！ 「什么也没有！」林洛挥了下手，说，「快去见翁老师吧，不耽误你时间了，我自己回宿舍。」 「你确定自己可以？」许佳宁怀疑地看着她，毕竟刚才那一脸苍白不是装出来的。 「可以，可以，真的可以。」 林洛使劲点头，许佳宁这才放心了，交代了她一番，立刻转道去了管院大楼。 * 即便是林洛不主动提出，许佳宁也没法将她送回宿舍楼了。因为此时距离翁娜给她打来电话说要见她，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设身处地想，此刻翁娜的心情应该不太美丽。 许佳宁没等电梯，自己一口气跑到了六楼，稍作歇息后，在一片黑暗中来到翁娜的办公室前。里面的灯果然还亮着，许佳宁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 许佳宁应声推门而入，意外地发现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个是翁娜，表情还算平和。另外一个女人许佳宁就不认识了，一见到她就冷下了脸。 翁娜应该是正在查阅她的结项报告，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她细眉微蹙。见许佳宁进来，她一扬眉，说：「小许来了。」接着为她介绍道，「这是xx学会的副理事长，称唿她刘教授就好。」 xx学会，正是委託翁娜做她刚写完的那个结项报告所属项目的学会。许佳宁立刻严肃了神情，向她问好。 刘教授坐着不动受了，端起手中的茶细品了几口，抬眸看向许佳宁，要笑不笑道：「小许同学，我听小翁说，这个报告是你写的？」 「是的。」许佳宁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简单答了这两个字。 刘教授又笑了下，这回变成冷笑了。只听她嘚的一下放下茶杯，颇有些愠怒地对着许佳宁：「小许，你可给我找了大麻烦。」 —————— 今晚双更了，共计6800+字，祝阅读愉快。 孟煜是林洛的cp，本来没想写。大家想看的话，正文完结后给他们写个番外？ 第83章 亲密关系 许佳宁：「……」 许佳宁有一瞬的愣神，接着，看向翁娜。 翁娜听了刘教授的话，也不由自主皱了下眉。但到底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不好说什么，只好委婉打圆场道。 「小许，是这样的。在你的结项报告里，通过实证建模得出的结论，为什么跟假设里差那么多呢？」 通常做研究之前，会根据以往相关课题的研究成果做一个提前的结果预期，具体体现在调研报告里就是一个个假设。之后根据调研收集的资料和数据对这些假设进行一一检验，这一过程多是根据构建模型完成的，所以就称之为实证建模。 许佳宁拿到问卷之后就立刻进行了数据整理，很遗憾，结果并不好。 「我看过研究计划里提出的假设，但根据收集上来的数据，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了。」许佳宁老实答。 「你有没有进行过数据清洗呢？」 数据清洗原意是说对收集上来的数据中的无效值和缺失值的处理，旨在提高数据的一致性和有效性，并对异常值进行分析。但目前在高校课题研究里，数据清洗又有了另外一层含义，即为达研究目的，对数据进行修正甚至篡改。许佳宁想，翁娜指的应该是后一种。 「这已经是酌情清洗过后的数据了。」许佳宁在心底嘆了口气，说，「原问卷情况更糟，经常有十几二十几张都是重复的，看笔迹也是一个人填的。」在研究中，这基本上就算无效问卷。 翁娜听到这话，有些心惊。 要说这课题也是她名下的，何以对这种情况感到意外呢？原来，当初因为这个课题太小，翁娜基本都是放手给手下的两个研二学生做的。至于问捲髮放，刘教授那边早就打好了包票，说会安排人手替他们完成。是以，这个课题的调研她根本就没有现场参与。 回过神来，翁娜看了刘教授一眼：「刘教授，小许说的这个情况是不是真的？当初这个问卷，是怎么发放的？」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装装样子，问一问了。 好歹也是在学会里混了二十来年的人精了，听到这里，刘教授哪里还有不懂的。面上丝毫不慌，她说：「都是下面人安排的，我也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顿了下，她又看向翁娜，「小翁，当时我也是给你打过预防针的，怕数据效果不太理想，做不出我们想要的效果。你当时可是跟我打包票，说稍微改一改就行。」 翁娜脸上有些难堪了。稍微改一改自然是没事儿，可她这是稍微改一改能掩过去的事儿么？ 轻啜了口茶，她问许佳宁：「小许，这个数据还能再检查一遍么？」 她说着，用暗示一般的目光看着她。 许佳宁哪里还不能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让她数据造假呢，只是她有点儿不太理解翁娜。明摆着这个课题就是xx学会拿出来骗科研经费的，给到翁娜手里的不会有多少。为了这么点钱，学术造假？没被发现还好，一旦发现了，岂不是学术履歷中永久的污点？她还想不想再高校里混了？最起码，西大是不会容忍的。
第143页 「翁老师，数据可以再稍微整理下，但结果只能是这个结果了。再想好一些，就是造假了。」 到底是自己的导师，许佳宁还是提醒了她一句。 翁娜果然沉默了，低头不语。倒是刘教授，反应很大：「什么造假，哪里有造假，数据都摆在那里了，又不是没有问卷可查，要你改个东西怎么那么难呢！小翁——」 刘教授看着一副翁娜不给个说法不罢休的样子，翁娜思量一阵，抬起头对着许佳宁，似下决定一般说：「小许，你先回去吧，这个课题你不用管了。」 许佳宁有些意外翁娜的决定：「翁老师……」 「就这样，你先回去吧。」仿佛是下定了决心，翁娜的语气很是不容人抗拒，连带着表情也有些漠然。 许佳宁不再说话了。她当然明白翁娜的意思，这是准备把自己排除在外由她自己搞了。那她可以想像翁娜接下来的行动了，无非就是找个人改改数据，之后再往报告里一填，万事大吉。只是如此一来，造假是没跑了。 到底还是妥协了。 许佳宁心中有些遗憾，但嘴上没有多说。她迅速站起身，向俩人示意后，离开了翁娜的办公室。临关上门的时候，她看见翁娜又向刘教授倒了杯水，让她消消气。如此，她对她的最后一点期望也消失不见了。 * 因为心情不佳，许佳宁在操场上熘了一圈才回去。 宿舍里灯暗着，除了林洛在睡觉外，陈淼和江晨都不在。许佳宁环顾了一下，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轻轻摁开了檯灯。 温柔的光撒向桌面，看到这晕黄的一片，许佳宁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要说，她对翁娜也没有太高的期待。但今天看着她为了几万块钱如此没有学术底线的谄媚样子，心里头还是有点堵。在这之前，虽然翁娜对她们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但也都是正经做学术的。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真是没有过。难道，是个人就会这样吗？ 许佳宁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季明远。 想起他，许佳宁立刻就不再沮丧了。是的，他可以和光同尘，但绝不会同恶相济。这就是他为人的原则，也应该是所有人的底线。 许佳宁嘆一口气，忽然有些想念季明远了。看时间不算晚，她拿着手机出门去了楼梯口，拨通了季明远的电话。 * 前两天，因为项目上马的原因，季明远又回了燕城。这一次估计要待的时间久一些，没有一个星期左右是回不来了。 电话接的有一些慢，等到许佳宁都快要挂了的时候，季明远的声音才从那头传了过来：「佳宁？」 「嗯，是我。」许佳宁有些惊喜，声音不自觉带着股雀跃。 季明远听了，微微一笑说：「怎么还不睡？今晚跟林洛一起出去吃饭了，怎么样，好不好吃？」 中午那会儿季明远休息的时候俩人聊了几句，她向他通报了今晚的行踪。 「还好。」其实根本没尝出个什么味道，但这样的琐碎事，也就没必要跟他说了。 许佳宁打起精神，靠着墙面，问他道：「你现在要休息了么？我好像听到音乐声了。」很舒缓，是季明远睡前会爱听的那种音乐。 「不是。」他说，「我在外面，今晚跟朋友聚会。」 许佳宁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问：「男的女的？」 季明远：「有男有女。」 许佳宁：「……」 许佳宁沉默几秒，说：「还要再聚么？时间不早了哦。」 这句话，表达的可真够委婉。 季明远没忍住就笑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小许同志请放心。」顿了下，「报告改的怎么样？」他已经知道了翁娜让她写报告的事，所以时不时会关心一两句。 许佳宁此刻又后悔自己嘴那么快，要跟他说这些事。 「挺好的，翁老师说不用再改了。」迟疑了几秒，许佳宁答道，没说这其中的故事。毕竟已经结束了，说与不说意义都不大。 俩人又聊了会儿别的，许佳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边的事情快完了，不过之后可能要去趟陇城，具体时间还没安排下来，到时候再跟你说。」 又要去陇城啊…… 许佳宁有些丧气，一时没有说话。 「不高兴了？」察觉出她的沉默，季明远问道。 「没有。」 许佳宁说着，一抬头看到了林洛晾晒在这里的内衣，雪白的蕾丝花边，很漂亮。若没记错，这好像是她前天才买的？ 由这个内衣，许佳宁不由得想起了在车上她问她的话，脸顿时又红了。冷静下来，又马上想起了现实——像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连面都很难见到，还怎么发生亲密关系呢？ 「季老师，等你回来，我们要不要——」许佳宁鼓起勇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可在最后几个字上，还是卡住了。她瞪着墙，脸憋得通红。 「要不要什么？」 季明远这边，见她停了下来了，不禁追问道。可没等那头再说出来，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瞧，是成小珂。 「在这儿跟谁打电话呢？怎么还不进去？」成小珂一脸好奇地打量他。 季明远没理他，只抬抬下巴示意他先滚，回过头继续讲电话。
第144页 此时此刻，电话这头的许佳宁理智已经恢復了过来，也听出了成小珂的声音，连忙说，「没什么，林洛推荐了一个店，说是很好吃。就想着要不要跟你一起去呢。」 「可以。」季明远说，「不过先说好，太辣的店我不行。」 男人好像不能轻易说不行，但季教授完全没这个忌讳。 许佳宁更加不懂了，就说：「我知道啊，就是不辣才推荐给你呢。」之前俩人去吃了个专做蓉城菜的店，季明远吃了一口辣，脸迅速跟喝酒上头一样涨红了起来。至此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之前吃的辣都不叫辣。 「行，那你等着我，不准自己一个人偷偷先去了。」 许佳宁：「……」你还是先回来再说吧。 含笑腹诽，许佳宁挂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给红透的脸扇了扇风，迅速地回了宿舍。 这边季明远收了线之后也准备回包间，结果转头一看，成小珂还站在那里，一脸八卦地偷听他讲电话。 季明远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能不能有点出息？」他云轻风淡地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之意，「怎么说也是王牌军调教出来的侦察兵，手段全用在偷听人电话上了？」 成小珂一点儿也不脸红，仿佛不知道害臊为何物。 「老季，你这恋爱谈的，怎么这么娘们唧唧的？」 季明远：「……？」抛给了他个疑问的眼神。 成小珂也说不明白，就觉得刚接电话的老季语气黏黏煳煳的，一点儿也没有平时骂他时候的风姿。 季明远听完他这解释，就笑了：「你谁？她谁？」 成小珂：「……」行，我忍！ 咽下这把硌嗓子的狗粮，成小珂又说：「还有啊，不能随便对女人说不行。你知道不行这两个字的含义么你就随便说，老季我看你真是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就……」 成小珂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季明远没理会他，等快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才停下来，打断他。 「成小珂，你不要以为随意扰乱我的思绪，我就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刚才一直没机会问你，现在，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季明远说着，向里面示意了下。 成小珂一噎，吞了把口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进去。 隔了一道门缝，能看到桌子旁坐了个一头黑亮长发的漂亮女人。这人，真是季明远久未蒙面的前女友，迟飒。 —————— 希望大家不要再纠结佳宁为什么当初不告诉季老师真相这件事了，因为在文章的开始，佳宁就已经做出这个选择了，这一切就跟着成了定局。好也罢坏也罢，对也罢错也罢，她都会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一切。而这篇文，讲的就是这个过程。有的读者可能觉得跟我以前的风格不太一样，其实相比风格变了，我更觉得是立意不一样了。这篇讲的是救赎，而非温馨治癒类的，所以会带着丝苦味儿。实在接受不了的，我们可以下本约嘛~愿意再给小佳宁机会的，可以留下来再看看，我相信最后也不会让你们失望，么么哒。阅读愉快。ps：孟煜和毛毛会放在番外，正文不会再有相关内容了。 第84章 闹翻 季明远是从研究院出来的时候接到成小珂电话的，火急火燎地让他赶过来，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个。 成小珂此刻也有些心虚，但他也是实在没办法。 「谁让你老是躲着人呢，联繫不上你可不得找我了么？」 季明远：「你但凡有点儿正经事做，也不会找上你。」 成小珂：「……」成小珂垂头挠了挠后脑勺，不得不承认季明远说的对，他就是闲的，想凑热闹。 「行了，进去吧。」季明远终于发话。 房间里头，迟飒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见季明远进来，她笑笑道：「可算回来了，我都以为你要借着接电话遛了。」 季明远歉然一笑，说：「还喝么？时间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咦，我们不是在喝茶么？」迟飒蹙眉，故作疑惑看了眼手中的杯子，又笑道，「听你这语气，还以为我们是在喝酒，而且喝多了。」 这句玩笑话，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季明远或许就接了。但对迟飒，他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迟飒心中瞭然，神情略略一暗，但很快，她又重展欢颜，抬头道：「好，那就回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 既然迟飒给面子，季明远当然要发扬绅士风格到底，送她回家。只是成小珂就没那么幸运了，以不顺路为由，被他晾在了路边。成小珂敢怒不敢言，灰熘熘走了，然后在微信上给他发来了一连串的60秒语音方阵，企图烦死季明远。 因为近来工作安排比较多，怕错过重要消息，季明远的微信开通了消息的铃声提示。听着一条紧过一条的消息提醒，手机主人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副驾上的迟飒，有些坐不住了。 「是我找小珂帮忙的，你又何必迁怒于他？」 等到终于遇上一个红灯了，季明远腾出手来摁灭了手机，又说：「不关你事。这小子玩心重，什么热闹都爱凑，不治治他保不齐哪天就要出乱子。」 迟飒：「……」这个理由……还不如是因为她。最起码，这说明她还可以影响到他的情绪，不至于一丝波澜都没有。 「你真的……一点都没想过要见我一面？」
第145页 早在要回国前，她就通过各方把消息透露了出去，却从不见他来问。回国后，她又多方试探，他依旧是没有反应。不得已，只能安排今晚这么一出。 季明远等车顺利驶过十字路口才答：「若是单纯以朋友的身份，我不会排斥跟你的见面。」但很显然，在迟飒的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迟飒有些微的尴尬，缓过去后，又觉得他说的很对。她确实对他旧情难忘，也从未对他瞒过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他对她是这样的决绝。以前在国外的时候还可以骗骗自己，现在面对面听他把话说的这样直白，最后这块自欺欺人的滤镜也碎了。 「季明远，你用不着这样吧，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说分就分！两年！两年了！你以为我过得容易？」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鼻尖泛酸，迟飒的声音哑了。 季明远料到迟飒会发难，但真的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丝无奈。 「都不容易。」他说，「所以放下或许会更好。」 迟飒：「……」 迟飒只觉得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心绪起伏了片刻，她喊道：「停车！」 季明远没有立刻停车，等到前方有个临时停靠点的时候，他把车停了过去。迟飒犹豫了一瞬，可事已至此，再带下去就一点尊严也没有了。所以她挺直了腰背，迅速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明远没有挽留她，也没有立刻就走。透过倒车镜，看见她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打上了一辆计程车，才算放下心来，踩下油门离开。 之所以不愿意跟迟飒见面，是因为季明远知道，必定会是这样一番不愉快的场景。可他甚至都没法对她说太决绝的话，因为她本身并没有错，只是他一定要跟她分手的，所以——只能如此。 要不要把当初他执意分手的真正原因告诉她？季明远看着前方的车流，陷入沉思。 * 许佳宁这边，并不知道今晚燕城这边发生了什么。 在跟季明远通过电话后，她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刚醒来，就收到翁娜的消息，让她把课题的所有资料都给她发过去。 这要求当属正常，许佳宁也照办了，只是留了个心眼——她用的是外部邮箱发过去的。带校内后缀的邮箱有定期清理缓存的设定，一般是三个月。许佳宁不知道开发人员是怎么想的，以前还觉得这设计省了好多事儿，现在看来却是个大大的缺陷，尤其是在处理带有争议问题的时候。 想必翁娜看到邮箱后缀的时候，会立刻明白她此举的用意。但许佳宁等了好一会儿，只等来「收到」两个字的回覆。心情先是松了口气，继而是有些怅然。明明一开始是还算不错的师生关系，为什么最终搞成了这样？是她的问题，还是翁娜的？ 许佳宁做事习惯先从自己身上找毛病，但最终在翁娜的事上，她决定对自己宽容一些。 * 想通了之后，许佳宁不再纠结于此事，全身心地投入到部委项目的报告撰写当中。在此过程中，她也做好了随时被翁娜召唤安排别的任务的准备。但小半个月快过去了，翁娜没再找过她一次，这让许佳宁觉得有些意外。 从xx学会事件过后，许佳宁不是没感觉到翁娜对她的冷待。尤其是在她擅作主张用校外邮箱传资料充作证据的企图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以后，许是感觉到被学生耍了心眼，翁娜对她越发不堪，基本就当做没她这个人。 要说即便没有翁娜，许佳宁相信凭藉着自己毕业也不是问题。可终究他们还是师生关系，继续也罢中止也好，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不痛不痒地拖着。尤其是，马上系里就要开题答辩了。若她想两年毕业，也要跟随研二的师兄姐们开始准备了。 许佳宁决定鼓起勇气找翁娜聊聊，结果没等她行动，便接到了翁娜的电话——半个月来的第一次。 * 这天，许佳宁正跟林洛在西大南门外的小吃街寻觅吃的，接到翁娜的电话后，立刻就去了管院大楼。 进门一瞧，翁娜正冷着脸坐在那里，一副被气的不轻的样子。 许佳宁心下微微收紧，特意停顿了一下，才迈步走了过去。 「翁老师——」 她轻唤了她一声，在距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翁娜慢悠悠喝了口水，才抬头看向许佳宁。眼色和神情收敛了几分，却还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小许，我听说，你之前投的那篇文章要刊出了是不是？」 许佳宁没想到是说她文章这件事，饶是心里早就有准备，还是咯噔了一下。 「是的，那边已经发了录用通知给我。」 「带的谁一作呢？」翁娜一掀眼皮，问道。 「我自己。」许佳宁停顿了下，说，「二作带的柯老师。」原本还想带上季明远的，但这样的一篇小文章或许对他没有意义，在季明远的坚持不要下，许佳宁就没带他。 翁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作就罢了，即学生想要就让她拿去得了。可二作，二作居然带的是柯璟？而她身为她的导师，对这件事居然闻所未闻，直到快要刊出了，邮箱里收到该编辑部发来的电子目录她才知道——这要传出去，怕是要笑掉别人大牙了。 「小许，你也不是第一天读研究生，发文章的规矩还要我教你吗？你是我的学生，无论带不带我的名字，这件事是不是也要让我知道一下？」
第146页 许佳宁在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气，面上却仍是平静：「翁老师，之前我发过给您徵求您的意见了，但您——没回復我。」 翁娜哪里不知道这回事呢，就知道她会拿出来说，所以早就想好了藉口。 「我当然是看见了。可是许佳宁，修改文章这样的事，我通过邮件跟你沟通能沟通清楚么？你这篇文章在我看来写的也就一般，要改起来那可不是一两处的事儿，当面跟你说已经很费我时间了，更何况在邮件里。当然，我也可以不负责任地随便给你提提修改意见，反正到时候发不了文章着急的是你而不是我。我没记错吧许佳宁，你可是想两年毕业的人。」 也不知翁娜吃了什么神药，以前看似忘记的事情，这会儿全想起来了，还变成了批评威胁她的利器。许佳宁终于认识到了翁娜的另一面，巧言令色，及无耻。 「翁老师，我、柯老师，包括一同前去调研的季老师，都认为这个文章还可以。杂志那边反馈的意见也只是让我稍作修改即可。您要觉得很一般，我很遗憾。可现在已经快要刊登了，我无法再做改正了，非常抱歉。」 「我是打算两年毕业的，希望我能利用剩下的这最后一年时间，写出让您满意的文章。」顿了下，「在不造假的基础上。」 造假这两个字，可算说戳中了翁娜最敏感和易怒的那根神经。 「许佳宁，你说什么？注意你对老师的态度！」翁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企图用身高碾压她。因为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用师威压制她了。 许佳宁既然说出来了，就不怕她发怒。看着她这个样子，她在心里又嘆口气，说：「翁老师，我说什么，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但我也只会对您说，不会对别人。」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讨厌我。如果真的觉得我碍眼，没必要这么费神，我走就是了。」 许佳宁面色很平静，「反正，我也只是委託给您培养的学生。」 翁娜没想到许佳宁的态度居然会这般强硬，她只是想借这个事情敲打一下她让她以后不敢跟自己耍心眼，老老实实干活罢了。没想到，她居然想走。这就有些让她措手不及了。 「许佳宁——」 翁娜不敢相信地叫她一声，不想许佳宁根本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深鞠了个躬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翁娜：「……」怔愣半晌，翁娜难掩愤怒地抄起杯子，一把摔到了地上。 许佳宁自然也听到了这道声响，只是脚下的步伐依旧不停。手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微微颤抖着给季明远发去了信息：「季老师，我跟翁老师闹翻了。」 这话发出去许佳宁就有些后悔，刚想撤回，季明远的电话就过来了。 「佳宁，怎么回事？」季明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 「没事，只是吵了一架。」顿了下，许佳宁满怀委屈道，「季老师，我想回老教授课题组了。」 —————— 翁娜暂时下线，但前面她忙于恋爱那个引子不是白埋的，最后的时候会稍微出来做下妖。就酱。大家阅读愉快~ 第85章 依靠 季明远用了半分钟消化了一下这句话，问：「你在哪儿？」 许佳宁快步往楼道里走：「刚从她办公室出来，这会儿要回宿舍。」 「别回宿舍了，直接去校门口，我一会儿就到。」 许佳宁：「……」顿时惊喜，「你回来了？」 * 季明远赶到西大南门的时候，就看见许佳宁正打着一把伞站在公交站牌后，双眼无神地看着远方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了下来，季明远冒着雨向她走了过去。 许佳宁兀自出着神，等到季明远走到她面前了，才反应过来。眼睛骤然一亮，仿佛是立刻就想跟他说些什么。但看见他在淋雨，立马凑上前来为他打伞。 季明远见她举着吃力，一把接过了伞。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许佳宁没想到他今晚会给她一个悄悄回城的惊喜，早知道就晚一天再跟他说这件事了。 「没事。」她努力笑的不让他担心。 但季明远是什么人，刚刚电话里委屈的都快哭了，哪里还能相信她此刻的笑呢。轻抿下唇，他说：「上车。上车再说。」 俩人一起上了车，季明远将车开到了一个不太碍事的地方，停稳之后，他半降窗户，问许佳宁：「说吧，怎么回事。」 许佳宁实在不想在此刻破坏他的心情，但他问起了，只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好在，早在等他那会儿，她就在心里理好了脉络，此刻说起来也不费工夫。 季明远听完，先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继而神情又严肃了起来。 「你是说，那篇结项报告，翁娜预谋造假？」 预谋这两个字，用的相当准确，许佳宁心里佩服了他一把。就她目前所了解的这些，翁娜顶多是有个造假的企图，至于最后结果到底如何，只有待她看到结项报告全文才能做判断了。不过许佳宁知道，这个全文，她应该是永远看不到了。 「她没有让你参与其中吧？」季明远又问。 「她是有这个意思，但我直接跟她说了，这是造假。」 季明远蹙了下眉。当面指出造假，是容易让翁娜下不来台。但既然她已经动了这个念头，似乎也就没必要有这个顾虑了。在学术圈，他最痛恨的也是造假。
第147页 「没参与其中就好。」他对许佳宁说，「你还年轻，如果被牵扯进这样的事，一旦被曝光，会毁了你的学术前途。」哪怕她之后没有再深造的计划，他也希望她这短暂的研究生生涯是干干净净的。 「我知道的。你放心。」许佳宁说着，握住了他的手。 季明远很快反握，俩人相对沉默了几秒，他又说：「论文的事，你做得对，是翁娜想错了。你要是真受不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见老教授，让他召你回师门。之后哪怕他不能亲自带你，有柯璟在，不会委屈你的。」 「会不会影响柯老师和翁老师的关系？」这是许佳宁最关心的。老教授年纪大了，人际交往上的事可以马虎一些。可柯璟才刚进校没三年，若是因为她得罪了管院目下风头最劲的翁娜，会不会不太好？ 「你有这样的考虑是好的，但别忘了，柯璟也是极厌恶这种学术不端行为。而且她一直跟着老教授，有老教授撑腰，她没什么可怕的。」 许佳宁想说翁娜不也是老教授这边的么？但看着季明远一脸笃定的样子，她把话咽了下去，缓慢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不知是不是被这后面四个字取悦了，季明远露出了自俩人今天见面以来第一个微笑，握着许佳宁的手轻轻亲了下，他说：「吃饭没有？」 「刚准备跟毛毛去小吃街买吃的，就被翁老师叫了过去。」 许佳宁主要是解释后半句的，然而季明远却把重点放在了前半句。 「小吃街？你又跟林洛去逛南门小吃街了？」季明远微眯下眼，神情危险了起来。 许佳宁：「……主要是食堂去的晚了，没什么好吃的了。」顿了下，「什么叫又啊，这学期我是第二次去。」再说了，南门小吃街虽然小摊小贩多，但还是有不少味道不错的店的，颇受西大师生青睐。就她知道的，他们学院有一个师门，每次开例会到饭点都会从这边其中的某一家集体订饭吃。 季明远才不管这些：「以后还是尽量少去，小摊贩都不卫生。」说完注视着许佳宁，等她点头答应了，他才说，「走吧，去吃点东西。」 许佳宁说了声好，又问：「去哪儿？」 季明远坦然道：「去我家，我做饭给你吃。」 许佳宁：「……」季老师，您还有这项技能？！ * 俩人一路开回了季明远在林城的住处，经过门口一家超市买了点新鲜食材。进了门，季明远连衣服都没换，洗了下手就开始动手做饭，动作甚至麻利。 许佳宁也是会做的，但在她围观过季明远的刀功之后，就不敢说自己会做饭了。 「你刀功怎么这么好？」许佳宁看他切成蓑衣状准备下锅煨虾仁的丝瓜，表情都有些嫉妒了。 季明远这会儿正在切火腿，薄薄的一片，有如蝉翼。他举起来审视了下，对这个透明度感到满意后，才放进了旁边的配菜盘子里。听了许佳宁的嘀咕，他回头，笑看她一眼。 「小许同学，我在国外读书待了那么些年，要不会做点儿吃的，早就把自己饿死了。」 哦对，把这茬给忘了。季教授可是标准的海归派呢。 许佳宁含笑在旁审视。有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有魅力，也有说会做饭的男人最有魅力。那么集这两点之大成的季明远，是不是要魅力爆棚了？许佳宁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季明远又看过来问。 许佳宁立刻敛了笑意，摇了摇头，歪头看着他。 俩人在等待油锅升温的时候对视了片刻，眼看着氛围也随之升温变的暧昧，季明远倏地收回视线，将配菜放进了锅里炒。而等弄完这一切后，他捻起一片片好的西红柿，塞进了许佳宁嘴里。 一切好像都发生了，又好像没有发生。许佳宁笑一笑，接过那片酸甜，慢慢品尝。 * 因为做的菜都比较费功夫，俩人吃完饭以后，已经快八点了。一起收拾了碗筷，就坐到了沙发上休息。 「小许同学，我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喝下去小半杯气泡水，季明远看着许佳宁忽然开口，见她有些茫然的神色，他挑了下眉头，说，「以后遇到什么事，尤其是这种可能带来不好结果的事，能不能让我提前知道？」 许佳宁反应了下，才明白他好像是有些介意事后才知道这些事。恍悟的同时，又有些无措，仿佛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我只是怕你担心。」她想了想，小声为自己解释，「而且这些事，我自己也能处理好的……」 季明远无言几秒，看着许佳宁的眼神，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重新认识许佳宁。姑娘个头不算太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副很需要别人保护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是，她自己真的很能抗。从认识以来，他几乎没有遇到多少需要他挡在她前面的事情，无论是在秦城被老宋持刀胁迫也好，还是后来到了禹城被曹彬绑架——这些也算得上他们在一起经歷过的险事了。这些事，在一般女孩儿那里可能就慌了手脚，但在许佳宁这里，每次她自己都能想办法解决，仿佛不需要他出多少力一样。她甚至，连论文这样学术上的事都用不着跟他讨论，自己就能做的很好。 明明，她看上去不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儿——她应该是最需要依靠的，最能满足男人虚荣心的那一类人。可偏偏，她就偏偏不是！
第148页 季明远觉得这个结论很诡异，但纵观在一起的这么多天了，他必须接受这个现实了。 「佳宁，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有的时候，你会让我有种挫败感。」季明远回过神，定定地看着许佳宁，微微一笑道。 许佳宁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沉默了片刻，她低声问：「是我的错吗？」 「不是。」季明远说。 怎么会是她的错。从小跟着逐渐年老的外婆长大，如果自身不够强硬和聪明，怕是不知要受多少欺负。又怕外婆担心，所以很多时候就只能报喜不报忧。可以说如今许佳宁的性格跟她生长的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一个人，又怎么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生长环境呢？ 想明白这点，季明远顿时释怀了。 「你做的很好，只是佳宁，你有时候是不是也得依靠我一点？虽然我也认为女人并不会比男人差到哪里去，但我毕竟比你大十岁，多出来的一些人生经验多少可以帮到你一些。总不能，你要让我虚长这么多岁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季明远心头忽然冒出来两个字：卑微，相当卑微。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有些可耻。但看着许佳宁，他还是把这种感觉给压了回去，决定非得给她掰扯明白了不可。否则，她就可能永远不明白！ 好在，许佳宁智商还是在线的。所以她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季明远的意思。 她看着面前这个被她快要无奈到没法的男人，没忍住，轻轻一笑。 「你可以帮到我啊。」许佳宁轻声说，「你一直都在帮我。」 季明远微怔：「帮你什么？」 「爱。」许佳宁口吻轻轻地说，「如何爱一个人，就是你教会我的。」 —————— 忽然感觉，我们佳宁同学，在谈恋爱方面，可能是个隐藏的王者。季老师，别灰心，你输的不冤。哈哈哈哈，阅读愉快~ 第86章 生理反应（二更） 季明远：「……」 季明远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是该感动的，但他没忍住，失笑出声。他就是不长记性，不吸取教训，要跟许佳宁讲道理。这不，又跪了吧。 季明远狠揉了下许佳宁的头，带着点儿咬牙切齿地说：「许佳宁，你是不是打定主意我拿你没办法？」 许佳宁心说自己哪敢这么想，但眼下不是较真的时刻，她自己不会说出来煞风景了。 「季老师，我是不是有的时候真的让你很苦恼？」 岂止！季明远觉得自己简直跟个怨妇似的，有一肚子委屈要诉。好在话到嘴边，忍住了。 「谁让你总是不按套路出牌？」顿了下，目光打她脸上一扫，「从头到脚，从心里到脸上，都是。」极具欺骗性！ 许佳宁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枉。她倒是想按照套路出牌来着，这样这恋爱谈的说不定能顺利很多。但前提也得是，她得知道恋爱套路都有哪些才行呀。现在这结果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这算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么？ 心里有点虚，又有一点点小得意。许佳宁面色平静地宣布：「季老师，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哦。」 季明远：「……」 后悔？怎么可能？非但不可能后悔，他还被激起了斗志。看着许佳宁那得意含笑的小眼神，季明远坐直身子，朝她压了过去。在别的事情上他或许拿不住许佳宁，但在接吻这事上，他算是她的祖师爷了，不信治不住她！ * 因为心里有闷气，这个吻可以说是相当的激情四溢。直到后面许佳宁真的喘不过气来了，季明远才放过她，俩人互拥着喘气。 「佳宁，虽然我也不能免俗地拥有这个想要被恋人依赖的劣根性，但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只需要记住，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我都在。」 发泄过后，理智回笼，季明远拥着许佳宁继续轻声道。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可能要求许佳宁全身心地依赖和仰仗他了。他认命了，自己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事方式。虽然看上去有些怪，但他会接受和尊重她的。因为那样能给她安全感，就如同他要给她的一样。 许佳宁先前是真的怀了一点逗他的心思的，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感动了。这就是他的好，虽然很想很想，但也绝不会勉强她。所以说他怎么可能会白比她大那十岁呢？这样的包容和风度是时间赋予他的最大财富，而今，又通过爱的方式过渡到了她的身上。她是真的，真的很幸运。 「好。」许佳宁回抱住他，轻声说。 * 又相拥了片刻，季明远定的手机闹钟响了，提前他九点到了，该运动了。 季明远摁灭手机，摸了摸许佳宁的头髮，说：「我送你回去吧，今晚早些休息，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去见老教授。」 许佳宁嗯了一声，看表情，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季明远低声问。 许佳宁犹豫了下，像是下了老大一般的决心，说：「你刚刚，是不是有反应了？」 季明远：「……」 原来这一晚的折磨还远没有结束。 方才接吻的时候，可能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儿大，所以俩人难免有些激动。这一激动，身体某处也趁机开始作乱了。季明远以为自己已经很克制，可没想到，还是让她察觉了。
第149页 季明远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般说：「没事，正常生理反应。」 说着觉得不能让许佳宁在自己身上多待了，立马微微拉开了俩人之间的距离。 许佳宁却没动。她定定地坐在那里，看着他，说：「如果我要说我可以，你……你会不会觉得我脸皮很厚？」 许佳宁是一鼓作气把这话说完的，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下，脸就红了。 季明远是诧异的，相当诧异。可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没忍住，笑了笑。 「不会，佳宁。」他双手护着她，说，「相恋的两个人，对彼此产生欲望很正常。」 「那你——」许佳宁点到为止，脸滴血一般红的看着他。 季明远难得犹豫了一秒，说：「今晚不行。」他说，「太匆忙了，什么准备也没有。」 「这要什么准备？」许佳宁微微不解。只要她准备好了不就行了吗？安全措施，小区外超市买一盒就是。 季明远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因为在这事儿上拒绝她，自己也是非常难。 「总不能第一回 舒服的人只有我吧？」他说，「我们找个更合适的时间，备好需要的东西，慢慢来。我想你也感受到快乐。」 今晚一定要有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也很想。可要想让双方都舒服了，怕是要折腾到很晚，第二天还要见人呢。 许佳宁这回也听明白了，顿时就有些尴尬，好像因为自己的任性提了一个让他非常为难的问题。 季明远乐了，嘆一口气，说：「甭管是有意无意，你就可劲儿折腾我吧。」 小许同学委屈：这回她可真不是故意的…… * 这晚，因为季明远的存在，许佳宁回到宿舍以后，心平气和地早早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就跟着前来接他的季明远，一起去了老教授家。 汪珞珈提前接到了季明远的电话，一直就在家里等着。等他们俩人一进来，简单寒暄过后，便切入正题。 「是怎么回事？」老教授问道，看神情颇为忧虑。 许佳宁迟疑了下，只把发这篇小论文的前因后果跟老教授提了下。这是在来的路上跟季明远商量好的，毕竟造假那件事还没实锤，贸然提出来，对谁也不好。饶是如此，汪珞珈听完之后，眉头瞬间拧的很紧。 「小翁她这是怎么搞的，哪能这样为难自己的学生！」 不愧是在学术圈里沉浮多年的老教授，汪珞珈一眼就看穿了翁娜的把戏，怒斥道。 「在这之前，她有没有专门针对你的时候。你不要怕，尽管说出来。」汪珞珈神情严肃地看着许佳宁，俨然要为她做主的样子。 然而许佳宁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这也是她与季明远商量好的。以前那些事，纵然有噁心到她的地方，却都没有触及实质。拿出来摆在老教授面前，除了扯皮还是扯皮，反倒要让耿直的老教授也跟着他们一起发愁。这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只是想要结束与翁娜的委培关系，仅论文这一件事就足够了。刻意冷待和为难学生，这是犯了老教授的大忌！ 汪珞珈瞅了季明远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就没有再问。他其实是知道翁娜的一些小心思的，只是眼下院内人才队伍断层严重，难得有这样一个拿得出手的年轻骨干，他再怎么有资歷，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来左右院里领导的想法。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所以能过去的事，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它过去。就拿眼下这件事来说，他除了给小佳宁换个导师，不会再有其他动作。 「回来吧。」汪珞珈嘆了口气，说，「你跟小柯她们出去做的那个课题项目我看过了，不论你还是你宿舍那个小林，都相当不错。小翁那边，既然相处不来，那就不要勉强。小柯也有带学生的资格，只是我当初考虑到她是头一年，怕她没什么经验，耽误了你——」 「不会的。」许佳宁立刻说，「我挺喜欢柯老师的。」只要她不瞎逗她就行。 许佳宁的表态，让老教授颇感欣慰，他点了点头，说：「那好，我给小柯打个电话，一会儿让她过来，把事情跟她说一下。」 事情说到这一步，算是暂时解决了。许佳宁瞬间松了一口气，与季明远相视一笑。然而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向她射来，这才意识到：坏了。 * 汪珞珈自昨晚接到季明远的电话时，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即这个电话怎么是他打过来的。 要说，季明远毕竟当过小佳宁两个月的导师，当初也是因为他要离开西大才将她匆忙转给了翁娜。如今出了问题，季明远替她出头确实也是情理之中的。然而这同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两人一直有联繫。 当然了，有联繫也正常。尤其是俩人刚一起做了部委那个项目，小季作为协调组的副组长，又兼许佳宁的前导师，对她有所照顾也是应该的。但这并不能说明眼下这个正常的局面是正常的！为什么呢？很不符合两个人的性子。 小季也就罢了，阎王面孔菩萨心肠，要是知道小佳宁是因为自己受苦，肯定会忍不住出手帮忙。可小佳宁的性格却不是爱麻烦别人型的，这从他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明白了。对他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对一个已经成为自己前导师的人呢？ 汪珞珈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就打电话给了柯璟，想看看她是否知道些什么内情。
第150页 柯璟这姑娘，也是个小滑头，怎么都不肯交代。但他也不是个傻的，从她这支支吾吾的态度中就能明白些什么，再一细心联想起之前小季和小佳宁的种种反常，简直立刻就能破案了——这两人，有情况！ 汪珞珈重重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表情严肃地看向季明远，那神情，俨然像是在看一头拱了自己水灵灵小白菜的猪！ —————— 本来今天打算休息的，但想到周五那天没更，所以今天不仅更了，还双更。so——明天是不是可以偷个懒，请个假？咳咳，其实是明天有事要去处理下，所以今晚就提前把明天的给更啦，嘻嘻。这章算明天的哈。下一章大概会解决一下俩人的第一次那啥的问题，嗯~阅读愉快！ 第87章 完蛋 季明远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老教授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心里头顿时涌起某种预感，不待他开口，就听老教授问：「小季，小佳宁，你们两个，老实交代了吧。」 许佳宁：「……」 季明远：「……」 许佳宁匆匆看了眼季明远，神情有些慌张。 季明远打从昨晚亲自给老教授打电话，就已经有些心理准备。此刻听他毫不留情地点出来，为了缓和下氛围，他笑了笑，说：「老爷子，您想让我们交代什么呢？」 汪珞珈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迴旋失败，季明远轻咳一声，说：「我和佳宁，我们现在在一起。」 此言一出，老教授唿吸一滞，许佳宁也有些意外于他的直白，瞥了他一眼。季明远没有看她，只是轻握住了她的手。 汪珞珈看着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纵使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心中仍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怎么回事？」回过神来，汪珞珈看着许佳宁问道。眉头紧蹙，俨然一副怕她被季明远忽悠的神情。 许佳宁有些不好意思，但面对老教授的质问，没有选择躲闪。 「没什么，就是……在一起了。」顿了下，「是我追的季老师。」 汪珞珈再一次沉默。原以为是小佳宁受了小季的鼓动才干下这坏事，没想到……竟是她主动。这下，他不得不改变对这个乖学生的看法了——小姑娘有想法的咧。 「这么说，早在小季回燕城之前，你就开始了？」事到如今，汪珞珈已经差不多将前前后后的事都捋清楚了，「小季离开西大回燕城，也是因为你？」 老教授的话，看似是询问，于许佳宁而言，其实是相当于把她曾经做过的一桩桩事都拎出来谈了，以至于到后来她都有些惭愧了，不敢再理直气壮的说是，只能低头默认。 季明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及时接话道：「就是这么些事。」他说，「我离开西大确实跟佳宁有关，但后来我们在一起，其实是我主动。你别看她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根本没打算对我负责。」 汪珞珈：「……」 许佳宁：「……」即使是事实，也不要就这样讲出来好么？而且，她那是不想负责么？是根本没奢望过能对他负责！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或许是被许佳宁一脸的懊恼逗乐，汪珞珈终于没再绷着脸。他扯一扯嘴角，嘆口气，说：「这事儿，无论如何，你们是没做对。」 老教授起这个头，显然还是有后话的。但季明远立刻就接了话，说：「是我们的错。好在现在我回了燕城，又不在学校任教。说出去，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汪珞珈：「……你这意思，是对自己的处理结果还挺满意的？」还有，他说了要反对他们了么？看把这小子急的，急急就截住了他的话头，生怕他多说一个不字！ 顿时又有股气涌上心头，汪珞珈使劲瞪了季明远一眼。 季明远也知道自己这行为鸡贼了点儿，但还是硬着头皮面色不改。 「不然呢？」他笑着反问，「但凡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就不会坐这儿挨您老的骂了。」 哎哟，这话说的，无奈中洋溢着幸福和喜悦，那若隐若现的得意劲头，真有点儿欠骂。连汪珞珈听了都忍不住替他害臊，更别提许佳宁了。半是羞耻半是甜蜜，在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她坚定地站在了季明远一边，对汪珞珈表现出了「您尽情骂」的谦卑态度。 到这个地步，成了孤家寡人的老教授哪里还骂得出来。面前这俩点兵点将不知道该训斥哪一个，纠结了一番后，他嘆了口气，说：「小佳宁毕业前，务必低调。这对你们都好。」 这就是同意了。 季明远不由得笑：「好，听您老的。」 汪珞珈：「……」啐！ * 虽然意外地将关系暴露在了老教授面前，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还是令许佳宁感到满意的。 接到老教授电话不到半个小时，柯璟就赶了过来。对于老教授的提议，她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有点儿高兴。但对于翁娜，她还是有些忧虑——怕她搞事。 事实证明，柯璟和许佳宁都多虑了。虽然翁娜在学生面前威风惯了，但在老教授面前她还是知道自己的位置的，就是一个晚辈和下级。所以在接到老教授的电话后，她就立刻找来了许佳宁，跟她谈这件事，态度算是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平静。许佳宁也没有耽搁，从翁娜办公室出来之后就开始做交接。一切都釐清之后，她给师门诸人发了一封邮件，算是彻底道别。
第151页 至此，她跟翁娜不足一年的师生关系算是彻底结束了。心里头有些怅然，但更多是庆幸。能这样平静地结束一切，对她们而言，都是好事。 在邮件发出去之后，孙同曾来找过她。许佳宁原以为他是来探问她离开师门原因的，不想他什么也没提，只说希望俩人不要就此断了联繫。不当同门，还能当朋友。 孙同的话，让许佳宁有些意外，同时又有些感动。 老实说，尽管离开翁娜是她的意思，但许佳宁心里是有些挫败的，觉得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失败。好在，孙同的话慰藉了她不能在翁娜麾下善始善终的遗憾。无论如何，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这一趟就算没白来。 * 因为一些流程问题，许佳宁过了大半个月才正式去了柯璟的门下。有先前的相处经验在，她根本不需要时间适应，很快就融入进去，与大家打成了一片。而季明远这边，见翁娜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就又回到了燕城，继续忙自己手边的工作。 这么长时间以来，许佳宁已经适应了跟他的异地恋，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这种方式。可以说，对于任何一对尚在热恋期的恋人来说，异地恋都是不受欢迎的存在。哪怕现在通讯技术发达到了除了摸不到什么都能做的地步，但隔着一张屏，双方还是都觉得差点儿意思。尤其是，在他们这个预谋亲密接触的阶段。 知晓了季明远的心意后，许佳宁回来以后，就厚着脸皮向林毛毛前辈谘询了下那什么时候的感觉。林洛原不想再提这茬，但大概也猜到了她这么问的用意，就勉为其难地回答了：疼，很疼，一点儿也不舒服。 许佳宁听完之后神情微微有些紧张，小声追问是不是所有女孩儿第一次都是这样。 林洛当初决定睡韩扬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听完之后想了想，答：「也不是，如果准备充分的话，前戏做的足，或许会感觉好一点。」 许佳宁：「……」 难怪。许佳宁这才明白那晚季明远坚定拒绝她的原因，真的是在为她着想了。 虽然内心有点儿感动，这对于这件事，傻大胆许佳宁终于也产生了一丝惧意。而就在这时，季明远从燕城回来了，打电话约她在家里见面。 * 接到电话的时候许佳宁刚出教研室，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之后还略略激动了一阵。然而待她冷静下来，许佳宁稍作犹豫，提议道：「要么我们就在外面吃法吧，你别做了。」 季明远并不知晓她此刻心中的纠结，不以为意道：「没关系，很快的。」顿了下，「怎么，又想吃南门小吃了？」 许佳宁：「……」这倒也没有。 「你不累的么？」她小声说，「刚下飞机就做饭。」 「不累，坐飞机有什么可累的。」或许是正在路上，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就这样了，我马上过去。」 许佳宁有些犹豫，一时没有答话。正要挂电话的季明远也意识到不对，问了句：「怎么了佳宁，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许佳宁颇为为难的答，「就是怕你累着……」 要说这话，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一般人听了不会往歪处想。可偏偏，说这话的跟听这话的都不是一般人。 「做个饭怎么会累着？」季明远失笑，忽而明白了过来，他握电话的手一收紧，眼睛一眯，「做个饭肯定不会累着，除非干点别的。许佳宁——」他叫她的名字，「是我想的这意思么？」 许佳宁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的意思暴露出来了，大窘：「我没这么想！」好好地说吃饭的事儿呢，她怎么可能会往那上面扯！许佳宁坚决不认。 可季明远还不知道她么，越是否认的激烈，越证明这事儿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立刻上来就给他来这么一出，但领悟了这层意思之后，季明远觉得当下吃饭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话题的重点，变了。 「许佳宁，我才走多久，你又改主意了？」 「没，没改。」许佳宁讷讷道，「咱们现在不说这个好么，吃饭吧，说吃饭。」 「我气都让你气饱了。」季明远没好气地说她，「你现在在哪儿？」得知她还在学校，他立马说，「就站那儿别动，我立马过来。」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许佳宁：「……」 小许同学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纵使不想承认，却仍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她好像——要完蛋了？ —————— 季老师：……许佳宁，你个背信弃义的铁憨憨！ 小许同学：……？？？== 这俩人是不是拿错了剧本？哈哈哈 嗯，下章，在下章。本来预计这章的，但晚上还有安排，不想写的太仓促，所以挪到明天了。这周更新会尽量挑一天给大家双更的，么么哒。 ps：最近「咪咕杯」开始了，相信大家在首页看到啦。《让她降落》也参加了，麻烦大家给季老师和小许同学投一票吧。投票方法：首页点击「咪咕杯」进入投票通道，下拉到参赛作品，《让她降落》在「女频（l-z）」这一页，点进去往下拉就能看见小文了。欢迎大家来pick小降落哦，么么哒。 第88章 突破结点 季明远赶到西大校外的时候，就看见许佳宁又站在那里发呆。他没好气地冷哼了声，快步走了过去。
第152页 其实许佳宁没想别的，她正在发愁该怎么跟季明远解释，一抬头看见人走了过来，她愣了下，立马堆出一个带有几分讨好的笑容，迎上前唤他：「季老师……」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佳宁想。 果然，这一套对季明远很奏效。本来他是攒了一肚子气过来，很想好好说说她的，但见许佳宁这模样，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啊。」他看着她嘆了口气，「一天天到底在想什么！」没忍住，用手推了她一下。 一点也不疼。但许佳宁还是躲闪了下。此刻，她可以说是肠子都悔青了。做什么一听去他家就那么如临大敌，不一定就代表这要发生什么啊。而且，即便真要发生什么，不也是她先开撩的么？说到底，还是她太笨，而季明远太聪明。稍微有点小心思，都瞒不过他。 「就是我自己在瞎想，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吧。」 许佳宁很积极地想要把这页揭过，但于季明远而言，已经不太可能了。 其实在那晚之后，他也在想这件事。这件事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意义并非生理髮泄，而是在促进感情。换句话说，这是促进俩人感情由量变到质变的一个结点。在得知许佳宁并不排斥之后，他就在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来突破这个结点，现在听到她又临阵退缩的念头，一时不免有些心情复杂——他并不是今晚就非做这件事不可，让他心情发生变化的是许佳宁的态度——有所动摇，就说明她其实还没准备好。 季明远一时有很多话想说，但念在校门口人多口杂，他还是忍了下去，说：「上车吧，先去吃饭。」 许佳宁点点头，问：「去哪儿？」 季明远斜她一眼：「你说呢？」 当然，是去他的家里。 * 上车之后，季明远迅速调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开去。 因为彼此都有心事，刚坐上车的时候，俩人谁也没有说话。许佳宁看了看季明远。男人神色平静开车的样子仿佛是已经消了气，但她知道，他的心情多半不会太美丽。心里又有些懊恼，许佳宁决定为自己解释下。 「我没有改主意。」她说，「只是人类对可能面临的疼痛所做出的一个本能退缩。这个本能，不受我自身意志的控制。」 这话说的有些绕。好在对象是季明远，他——听懂了。 季明远有些哑然——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心头有几分失笑，之后，莫名松口气。 「是上网查了么？知道第一次会疼？」来了一个人流量比较大的路口，季明远放慢车速，等行人过去的空档，侧过头问许佳宁。 话既出口，许佳宁只能硬着头皮跟他沟通下去。 「嗯……跟毛毛也聊了一些。」 行，可以。虽然把这样一件亲密到难以描述的事当成了学术问题来讨论有些奇怪，但这最起码说明，她是重视这件事的。季明远感已经很满意了。 「是会难受。」要不那晚她提出来的时候可能这事儿就应该发生了，「但不可避免。」 「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让你不疼。」 许佳宁：「……」 不知道为什么，许佳宁觉得如此郑重其事地这件事做出保证，很是怪异。看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可说到底，不就是狠狠心的事？ 许佳宁深吸一口气，看着季明远，说：「做吧。」 见她好一会儿不说话，季明远还以为她在酝酿着怎么拒绝他，没想到这就答应了，他神情微怔。 「你想好了？」抑住心头的乱跳，他问，「决定了的话，那就今晚。」 「就今晚。」许佳宁很坚决，「不要变！」 季明远：「……」 季明远看她一副大义凛然仿若上断头台的样子，有片刻的无言。转而，他轻哂了下，挑下眉头，说：「先回家。」 * 这下，回家的车速要比先前快了不少，一扫方才的心事重重，宛如一支离弦的箭，恨不得立刻到达目的地。 当然，吃饭的过场还是要走的。于是俩人照旧在门口的超市里选购了些食材，买单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拿了盒安全措施，丢进了购物车里。这里面还有个小插曲——因为靠展台近，所以是许佳宁取过来放进车里的。季明远瞥了眼，绕过她，又换了一盒。面对她疑惑的眼神，男人只给出两个字的解释：「小了。」 许佳宁：「……」行吧。 尴尬的时刻到这儿还没结束，季明远又取了瓶东西放了进来。这回许佳宁不问了，只是自己偷偷看。只见那瓶身上印着很小很小的三个字——润滑剂。 许佳宁：「……」苍天！大地！ 许佳宁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已经被这两小样东西打击的所剩无几了，好在之后季明远再无动作，俩人结了帐，立刻回了家。 * 到了此刻，已经没有人记得最初的见面动机了——不过是想一起吃顿饭。一旦欲望冲破牢笼开始作威作福，几乎无人可以倖免。 晚饭，在略显仓促的氛围中结束了。之后，俩人对坐着面面相觑。 「要不，我先去洗澡？」沉默片刻后，许佳宁小声说。 「可以。」深吸口气后，季明远笑着说，「不过水不要调太烫，免得不舒服。」 许佳宁唔一声，起身就要离开。而季明远也有所动作了——打算趁这段时间收拾下碗筷。然而当他洗完一轮，不经意回头一看的时候，发现许佳宁还站在那里。见他看过来，沖他傻笑了下。
第153页 季明远感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块被戳中了，他摘下手套，走过去，看着她说：「怎么了？」 许佳宁摇了摇头，踌躇了下，却又开口问他：「季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儿别扭？」要知道半年多之前，他还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学生，恨不得离她远远的。然而现在，他们就要拥有亲密关系了。 「会。」季明远想了想，老实回答，「所以更要有这个开始。在此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许佳宁点了点头，一脸十分相信他的样子。季明远看在眼里，觉得越发有趣。 「我跟你打个预防针，佳宁。」他忽然说，「在这件事上，我跟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区别。你以前各种神化美化我就算了，在这事上不要给我扣任何帽子，听见没有？我不希望正高兴的时候听见你心里头滤镜不断震裂的声音。」 许佳宁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她笑了笑，说：「那我应该换上什么滤镜看你？」 季明远假意思索了片刻，说：「越无耻，越好。」 许佳宁：「……」 竟有种提前被撩拨的感觉，许佳宁浑身打了个颤。 * 因为有季明远这个提前的招唿在，许佳宁顿时又紧张了起来。这一紧张不要紧，洗完澡后她就发现自己没拿睡衣！ 今晚这一切都是季明远给她准备的，进来之前心被他搞得乱乱的，于是就落了睡衣在外面。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许佳宁纠结了下，用毛巾包住头，浴巾裹紧了身子，将浴室的门打开了一线。鼓足了勇气后，她喊了季明远一声：「季…明远，我睡衣忘拿了，能麻烦你给我送一下么？」 最终，在「裹着浴巾穿过客厅去客房换睡衣」和「喊季明远来给她送衣服」这两个选项中，许佳宁选择了后者。不可否认，两个选项都让她有主动勾引季明远的嫌疑。但相比前者，后者更体面一些。最起码拿到睡衣关门只是几秒之内的事，总比裹着浴巾公然在他面前晃过的好。此举对她而言，堪比公开处刑了。 许佳宁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多久就感觉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一抬头，季明远已经走了过来。 * 收拾好碗筷后，季明远也在主卧里沖了一下。相比许佳宁，他这个澡就洗得快多了，洗完之后在外面心猿意马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许佳宁有动静，却是叫她给他送睡衣。 换做任何其他一个女人，季明远都有理由怀疑她们是故意的。唯独对许佳宁这个憨子，他敢肯定，她是真忘了。说不定一边叫他的时候还一边在心里头懊恼呢。 季明远随手拿起睡衣就向浴室走去，快走近的时候，就看见浴室门从里面悄悄打开了，被毛巾包裹住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配上许佳宁那双乌黑明亮的双眸，看起来灵动极了。季明远特意放慢了脚步，熬了她一会儿，才走到她面前。 「想什么呢，睡衣也能忘？」 「就……忘了。」 似乎也知道此举充满迷惑性，许佳宁没多解释，就从里面伸出手够睡衣。 季明远几乎已经透过她细长的胳膊看到那向下隐入浴巾里的身体曲线了，但他什么也没说，笑看她一眼，就将睡衣递了过去。 许佳宁匆匆道了声谢，就把门又关上了。 季明远在闭合的门前站立片刻，轻吐一口气，就坐了回去。 * 穿上了睡衣，似乎多了一层保障，许佳宁无比自然地从浴室里出来了。 季明远仍坐在那里翻书。许佳宁以为他很有闲情，殊不知他就是在那儿装装样子。打从她一出来，他的注意力就全不在书上了。 「季老师，我可以吹个头么？」许佳宁指指自己湿漉漉的头髮，问。因为没有女人在这间房里过过夜，自然不可能有干发帽这种东西。纵然她先前用毛巾包过了，还是很湿。 又要吹头。 季明远简直被女人洗澡的繁琐搞得快没脾气了，但他忍住了，微微一笑，说：「行。」 许佳宁笑一笑，又回了浴室。季明远在外面等着，果然几秒后，一阵风啸声响起，许佳宁开始吹头了。 * 要说，这栋房子里是有中央空调的，季明远洗完澡出来，也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气泡水来刚刚喝完。可不知为何，听到吹风机响起的时候，他感觉原本通过多重手段压下去的燥热，又在心口处慢慢冒了头。 季明远立刻拿了一瓶矿泉水来喝，可不管用，抵不过那从浴室里吹来的风，将他心头的火种吹的开始燎原。季明远深吸口气，放下矿泉水瓶，起身朝浴室走去。 * 许佳宁依旧毫不知情地在吹着头。 跟她在宿舍里用的那款不同，季明远这里摆着的吹风机是某个品牌的最新款，据说特别好用，饶是她这个一直追求性价比的人用了都忍不住赞嘆。原本只想快快吹完了事，这会儿却是有些享受了。吹到后面，微微眯起了眼。等到再一睁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多了个人。是季明远。他过来了。 「季老师。」许佳宁有些懵地叫他一声。 季明远轻轻嗯了一声。到了这儿，他不像方才在外面那般那么燥了。跟镜中的人对视一眼，他问：「吹好了么？」 「快了。」许佳宁摸摸自己的髮根，答。 「那你继续吹，我在这儿等你。」
第154页 许佳宁：「……」 许佳宁有些无语，又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但她什么也没说，举起了吹风机继续吹。风依然很舒适，但许佳宁却不敢像季明远没来之前那样放肆了，只是凑近髮根安静地吹着，没有再举过头顶肆意地晃。 季明远也察觉到了她的拘谨，笑一笑，他走上前，说：「我给你吹吧，你这样够不着后面，要吹到什么时候？」 「不用……」 许佳宁立刻拒绝，可季明远仗着身高优势，已经将吹风机从她手里夺走了。一抬手，撩开她后脖颈的发，就开始吹。 许佳宁顿时就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是过静电一般，打了个颤。片刻，她镇定下来，轻咬住唇，由着他吹。 季明远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给她吹会儿，可没多久，注意力就被别的吸过去了——是脖颈，那片雪白的，曾经让他心悸过一瞬的后脖颈。 因为头顶灯光照射的缘故，这片雪白比之前看到的时候更扎眼，季明远一开始还能抵抗一会儿，但见头髮拂过那里的次数多了，就开始有些难耐。忍不住用手触碰那里。 许佳宁哪里感觉不到，一开始还容忍着他，见他越来越放肆，便轻摆着身体抗议了下。 「季老师……」 许佳宁回头，轻唤了他一声。这是要提醒他的意思，而季明远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立马放下吹风机，揽住她的腰，低头埋首吻在了那片雪白上。 许佳宁浑身打了个颤后，缓过后来，哭笑不得道：「还没开始呀……」你怎么就无耻上了？ 季明远哪里不懂她的潜台词，又在那里流连了片刻，才终于腾出空来说：「已经够久了……」 他说着，抬起头，与镜子里的许佳宁对视。一对男女，紧紧相贴，面色皆是绯红。看着已然情动的她，季明远笑了下，说：「现在开始吧。」 —————— 我觉得我这章标题起的有些憨，你们觉不觉得……本来想着一章可以搞定的，但写了4000+还是没写完，就先这样更新吧。绝不是为了凑字数，而是觉得在做这件事前，俩人的心理铺垫一定要到位，不然到时候大家就觉得看着很仓促了，不会觉得很满足。阅读愉快，明天见。大家看完记得帮我投下咪咕杯哦，谢谢啦 第89章 宝贝佳宁 许佳宁下意识做了个吞咽，仍存着想躲闪的心思。 然而季明远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把她转了过来。四目相对，两颗心怦怦直跳。许佳宁被他看的不由想低下头避开，可她才微微有些动作，季明远就跟了过来，吮住了她的唇。 身子有一瞬的收紧和僵硬，不等她抗议，季明远已经撬开她的牙关，探了进来。 * 接吻，算是亲密接触里许佳宁最熟知的一项了。但因为知道这只算前奏，所以吻的也很紧张。到后来，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季明远……」她仿若溺水一般，低声喃喃着，向季明远求救。 季明远倒是放开了她，俩人轻抵额头喘息了片刻。只是没过多久，他立马箍住她的腰，向她的肩头吻去。 因为瘦，许佳宁的锁骨很突出，偏一字型，看上去很好看。但她更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肩。大臂和肩膀的线条很是流畅纤细，相交处构成了一个几近90度的夹角，非常完美的直角肩。无论是穿吊带还是抹胸裙，都会非常漂亮——或者说，性感。 季明远忽然很庆幸，这是个平常根本想不起来打扮的姑娘。否则单凭外表，还是能骗到不少人的。 许佳宁不知季明远心中所想。自他吻上她肩头那一刻，她浑身都戒备起来了，慌不可遏地「唔」出了声。然而季明远根本就不放过她，滚烫的吻在她肩颈处流连，又有一只手，在她腰背间轻轻摩挲，并且隐隐有向下滑动的趋势。 形势看上去仿佛立刻就失控，许佳宁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于是她抽回了些理智，想要推开一些季明远。 出乎意料的，季明远停了下来。许佳宁正有几分茫然，忽然被他提抱了起来，来不及反应，就触及一片冰凉——她被他放到了洗漱台上。 「季——」许佳宁惊慌出声，就见季明远再度埋下头去，这次——直奔她胸前。 许佳宁觉得不行，很不行，但她确实被人掌控住了。在一开始她还用力推拒，没坚持多久，就被季明远缴了械。于是乎，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许佳宁时不时有一种濒临极限快要崩溃的感觉。但季明远仿佛总能很好的掌控这个力度，每到那个时候就会停下来，轻抚着她安抚。许佳宁觉得自己要被他折磨疯了，直到季明远牵着她的手，往下走去。 许佳宁：「……」 * 「季老师，季老师——」许佳宁带着哭腔喊季明远。此时此刻，她的羞耻度已经爆表了，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就地爆炸了。 但季明远完全不为所动，他喘着气，按着她的手，缓慢动作着，说：「不行，许佳宁。」他当然知道许佳宁是在求放过，可如果此刻停下的，爆炸的就该是他了。 许佳宁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强硬，急的几乎都要哭了。 「你放过我呀……」 她轻声求饶，作为回应，季明远直接将她的睡衣从肩头拉了下来。
第155页 许佳宁：「……」要命！ * 许佳宁这才知道，季明远口中的「无耻」有多无耻，几乎要将她作为一个文明世界的人的所有底线都打破了。仿佛回归原始一般，他要她完全被欲望支配，抛弃所有的规则和束缚，尽情地享受这一刻。体面和风度？那是什么东西，扔掉。 许佳宁真是觉得自己要疯了。然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 这一晚，可以说是许佳宁有生以来，过的最为难忘的一晚之一。 不光是因为这标志着这她从女孩儿转变为女人——这种大众意义上的认识，对她影响不大，更为重要的是，她为自己的身体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但其实没有。季明远真的相当有耐心，做足了前-戏，等她完全准备好了之后，才缓慢地开启了这个过程。当然，肯定会有不适，但比一开始设想的那样，真的好太多了。比起生理，更需要适应的反倒是她的心理。 对于许佳宁而言，以往见到的季明远都是相当彬彬有礼的样子。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见识到他如此原始的一面。是有些冲击，可一旦豁出去准备接受这样的他的时候，一切又都变了。她开始适应，慢慢的，便开始享受。 从这一刻起，许佳宁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俩人之间发生了静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令人欣喜的。 * 最后结束的时候，床头柜上的闹钟正好发出了十一点整的报时提醒。季明远半压在许佳宁身上，缓了片刻，才翻身躺倒了一旁。 许佳宁这边，也在调节自己不断沸腾的心跳。等到感官慢慢归位之后，她拉起被子，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季明远注意到了，但他停了几秒，才去掀许佳宁的被子。 「怎么了？」他低声问她。 许佳宁不答，只顾着羞。 季明远笑了，凑上前亲了亲她，说：「宝贝佳宁，谢谢你。」 许佳宁：「……」 一阵残余的羞耻感，使她忍不住再度头皮发麻。这个时候，她是可以装羞不理他的。但最终，许佳宁还是迎了上去，钻进了他的怀里。 季明远又是一笑，轻轻拥住了她。 * 这一晚，因为被消耗了过多的体力，许佳宁第二天早上快九点的时候才醒过来。一睁眼，季明远已不在身边。 许佳宁空了空脑子，刚才床上坐起，房间的门开了，季明远走了进来。 「醒了？」 季明远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按照他平常的生活习惯，这是刚跑完步回来。 这会儿，许佳宁看到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最终还是没躲，只是往杯子里缩了缩。 「你刚起么？」她指着他有些湿漉漉的头髮，问。 「洗了一会儿了，刚锻鍊完回来，又洗了个澡。」季明远轻轻将窗帘拉开一般，看着许佳宁说，「要起了么？」 许佳宁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好在昨晚睡觉前穿好了睡衣，不然这会儿估计又该尴尬了。许佳宁在心里庆幸着，就听季明远问：「有没有不舒服？」 许佳宁：「……」 徐佳宁险些踉跄了，站稳后，才红着脸回復他说：「还好。」 季明远笑了笑，走过后，捏了下她的脸：「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佳宁被他捏的有些窘，又有些气。再怎么着她也是女孩子啊，害羞一下也是正常的嘛。 许佳宁拍了季明远手一下，去了卫生间。 * 等洗漱出来的时候，许佳宁已经恢復了身为一个文明人的体面。而季明远那边，也把早饭做好了。 主食是三明治和牛奶，配了一些坚果和水果。口味——基本上都是许佳宁爱吃的。 看着这一桌食材，许佳宁终于感觉到饿了，没等季明远过来，就拿起一个开吃了。一尝，味道很不错。 季明远正在这边接电话——是刚端饭上桌时听到手机响的，一瞧来显竟是母亲陈方敏。 电话里，简单的寒暄过后，陈方敏问他何时回来。顿了下，不经意提了句，说迟飒一家要过来做客。听到这里，季明远就知道等闲不会理他的大陈总为何会打这通电话了，皱了下眉，说：「这怕不是为我安排的鸿门宴？」 陈方敏没想到他话说的这么直接，一时有些噎住。 「就是吃个饭，顺便——让你跟迟飒叙叙旧。」大陈总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说完这句，又立刻捡回身为母亲的威严，「怎么，反正你现在也没个着落，吃顿饭还委屈你了？」 季明远：「……」根本就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儿！ 深吸口气，季明远平復下情绪，说：「两家聚聚可以，但要是抱着这种心思，那就免了。」顿了下，他又说，「我有女朋友了。」 陈方敏足足有半分钟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有什么？」 季明远没说话，任由母亲消化这个惊天大雷。 陈方敏又沉默了一会儿：「明远啊……你可不能跟我开这个玩笑。」 「没开玩笑。」季明远说，「过几天放暑假了，我带她回去见见您。在这之前，您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陈方敏：「……」见、见面？这么快就带回家来了？
第156页 陈方敏哎一声，仿佛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然而这头，季明远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 季明远回到客厅的时候，许佳宁已经吃完了一个三明治，正在拿第二个。看到她一脸满足的吃相，心头那点不快也一扫而光，季明远轻扬下眉头，走过去坐下了。 「好吃么？」他问许佳宁。 许佳宁点了点头，腾出手往他盘子里放了两个，又问：「是谁的电话？」 「家里的。」季明远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吃饭吧。」 许佳宁也没有多想，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一顿早饭，在俩人和谐又默契地相处中，悄然而过。吃完最后一块水果，季明远擦了擦手，问许佳宁：「柯璟说了没有，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 如今已经进入八月，学校里除了硕博生外大部分人都走光了。就连管院里，也有不少人得到导师批准，回家避暑去了。按理说，许佳宁今年也是应该有假期的。奈何燕城部委的那个项目追的急，所以柯璟没有立刻让他们回去。 「快了，项目调研报告已经写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应该就能收到放假通知了。」许佳宁想了想，说。 季明远点了下头，注视着许佳宁把最后一口牛奶送进嘴里，他又问：「暑假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可以放多久呢。」许佳宁说，「哪里来得及打算。」估计回趟老家就不剩什么了。 季明远笑了笑，隔着桌子摸摸她的头，随后说道：「时间充裕的话，跟我一起去趟燕城如何，见见我父母。」见许佳宁瞬间怔住的样子，他又加码道，「车马费和住宿费，我报销。」 许佳宁：「……」 许佳宁无语了，这件事的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见他父母唉！ 「季老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她小声问。 「什么叫突然？」季明远眯眼反问，「到这一地步，难道我不该为你负责么？或者，你不想为我负责？」 许佳宁大窘。先不说他这「睡了就要负责」的思想到底有没有问题，但说她——她怎么又不想为他负责了？ 许佳宁觉得自己天天被他曲解意思简直太冤了，到了这一步，也不打算容忍了。 「你不要老是给我设套！」 许佳宁放下牛奶杯，神情严肃道。 —————— 这一晚，到底是谁睡了谁呢？ 为什么我们的佳宁，有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了哈哈。阅读愉快~ 第90章 变故 季明远没想到她是这反应，表情一滞，微微有些错愕。 「我给你设什么套了？」 许佳宁：「你干嘛老是欺负我，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想的。」 季明远回过味儿来，笑了。 「嗯，是我错了。」他很诚恳地道歉道，下一句却立刻转了话头，「所以，要跟我回去么？」 许佳宁纠结了下，「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担心伯父伯母到时候不喜欢我。」 季明远：「不会的。」他说，「我喜欢的，他们都喜欢。」 这话说的有些肉麻了，许佳宁不由笑了下，但表情还是有些犹豫。 她当然知道季明远带她见父母的用意，要是什么事也没有，她铁定高兴的不得了。只是现在还不行，她还不能在他不知道全部事实的情况下跟他回家，那就对他不公平了。 「我可以再考虑下吗？」许佳宁小声问。 季明远有些意外于她的回答，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对女生的重要性，似乎又有些明白。 「好。」他笑笑说。 * 因为这个小插曲，许佳宁一直担心会影响到季明远的心情。还好，他看上去跟之前没什么两样，这让她放心不少。 吃完饭，季明远送她回了学校。他将车开到了西大东门，在距离门口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了。 「自己走过去，可以么？」以前他们是不太在意，听了老教授的嘱咐之后，就开始低调避嫌了。 「可以的。」许佳宁笑笑。 季明远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今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在宿舍里休息一天。不要太累着。」 许佳宁：「……」她还没那么娇贵。而且因为那个就休息，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我自己看着办。」许佳宁尽量面不改色道，「你这次能在林城待多久？」 「应该会长一点，燕城那边的项目完成的差不多了。」 长一点。这三个字，许佳宁很喜欢，闻言就忍不住笑了。季明远也笑了，接着凑近她，低下了头。 许佳宁：「……」 没想到他就这样吻下来，身体僵硬片刻后，许佳宁抬起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到底是在路边，这一吻没有持续太久。结束之后，季明远轻抵她的额头，说：「佳宁，我昨晚答应你，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许佳宁：「……？」不解地疑惑抬头看去。 「其实，我不是个很有定力的人。一旦开始，就很难再控制住。」 许佳宁脸红着沉默了几秒，笑一笑，上前蹭了蹭他：「我还会给你的呀。」顿了下，「只要不会太放肆，你……不要忍。」 许佳宁说这话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季明远哪里不明白，看着她漂红的脸，忍不住笑了。
第157页 「行。」他说，「我只能向你保证，我尽量。」 许佳宁无语了。这人，才说完「我错了」多久啊，就立刻又开始套路她了。偏偏，她还回回上当。 许佳宁推开他，红着脸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明远透过后车窗看着她，等那道背影彻底不见了，他才心情愉悦地开着车离开。 * 因为是周末，校园里的人不算少。 许佳宁越过一处处嘈杂的人群，脚步轻快地回了宿舍。结果一进门发现人都不在，包括平日里最宅的林洛。 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轻松。她昨晚也算是夜不归宿，要是被林洛逮着，肯定得盘根究底问个明白。幸好，她不在。 许佳宁微微一笑，打开电脑查看了下邮箱，确认今天没有任务安排后，简单洗漱了下，爬上了床。尽管在季明远面前硬撑着，身体却还是诚实的，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就不那么倔强了。然而精神到底还是兴奋的，躺了许久睡不着，许佳宁取过来手机，打开了微信。 季明远被置顶在最上面，这么会儿不见，又有了两条未读信息。 先是发来了一个位置共享，接着下面是一条语音消息。许佳宁在上面按了一下，季明远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mingyuanj：这家饭店吃过没有？听说味道还不错。你看下，喜欢吃什么，中午给你点这家的外卖。 许佳宁点进去看了下，是她喜欢的偏辣风格的菜系。微微一笑，没太客气地点了两个菜，发过去之后，立马收到回復，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遵命。 看到这两个字，想像着那人回復时的样子，许佳宁忍不住又笑了下。不过是很短暂的一笑，下一秒，神情便微微凝住了。 毫无疑问，季明远是待她越来越好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进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这让许佳宁喜，也让她忧。在向他表白的时候，她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奢望过。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他在一起，更没有想过他会对她这么好。这让她欣慰，说明自己选择了一个对的人。可与此同时，他越是每多爱她一点，都让许佳宁内心觉得惭愧，即她还对他有所隐瞒。有的时候许佳宁不由得想，她答应给庄彦三个月这个决定，是不是又做错了？ 许佳宁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又点开微信，给庄彦发去了消息。 佳宁：你什么时候回来？ 佳宁：尽快回我消息。我不想等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许佳宁在等待庄彦的回覆中度过。 好在，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焦虑，庄彦答覆说已经在跟总部申请提前回国，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她。许佳宁迟疑了几天，没有立刻给他回復，而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柯璟的邮件。 是某公司招聘实习生的消息。 这个公司是柯璟曾经帮老教授带过的第一个学生毕业后跟人合伙创业建立起来的，经过两年的摸爬滚打目前也算是小有规模，已经成功完成了a轮融资。因拓展业务的需要，公司急需招揽人才，但因设立的门槛较高不能随便招人，于是就想到了自己的师弟师妹。 柯璟对这个公司的前景还是十分看好的，于是就答应帮这个忙，把这个学生请过来给师门众人和同学院其他感兴趣的学生一起开了一个交流会。会后，还真有不少人动了心，其中包括许佳宁。毕竟，她也是快要面临毕业的人了，赶在秋招开始前刷一下简歷，还是挺有必要的。 * 有了这个念头后，许佳宁先是跟外婆通了气，告诉她今年有可能不能回家的消息后，又打了通电话给季明远，询问他的意见。 季明远本身就是做企业管理谘询的，对近两年来新兴的科技公司也算了解，简单听她说完之后，就告诉她：可以去。那语气，没有一点犹豫。 许佳宁愣了几秒：「你真的想我去么？」 「为什么不？」他笑，「两年毕业的话，你下半年就要参加校招。在这个公司刷一下简歷还是不错的，以后就是想直接签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许佳宁没想到季明远对她的这个选择评价还挺高，微微一笑后，她说：「那我今年就没暑假了。」想去哪儿，也去不了了。 季明远明白她的意思，嗤笑一声，说：「就算是有假期，你也不一定如我所愿跟我回燕城，是不是？」 许佳宁一怔：「你不高兴么？」不是之前还表现的很大方么？ 「没有不高兴。」尊重她的决定，跟他想带她回家的心情，并不冲突。所以，他此刻的心情是有些遗憾。 季明远嘆了口气，说：「既然决定实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下半年好好搞定找工作的事，剩下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安排。」 是啊。许佳宁想，到时候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好。」她笑笑答。 * 这通电话过后，许佳宁满怀热情地投入到了准备实习的过程中。因为实习地点就在林城本地，她与季明远的相处也并不受影响，甚至因为住公司宿舍而方便了不少——无论是夜不归宿还是带人回来，都没人管了。 每当感受到幸福的时候，许佳宁都有一种就此可以天长地久的感觉了。然而她心里清楚，面前还有一道坎儿要过。或许是越发稳定的感情给了她希望，觉得也许事情不会有她想像的那么难。可世间的事偏偏又是这样有趣，便是在你松懈的时候，变故越容易趁虚而入。
第158页 * 这天，因为临时有个会，季明远会了燕城。许佳宁送他离开之后，想到好长时间没有回学校了，于是就转道回了西大。 宿舍里，照旧没有几个人。除了林洛之外，其他都在教研室。许佳宁本来以为林洛是猫在宿舍偷懒的，但凑近一看，发现她正在网上找留学信息。 「你要留学？」许佳宁有些诧异，「你要出国读博？」 对于一个正在攻读硕士学位的人来说，搜索留学信息的原因只可能是两个，要么是想做交换项目，要么就是出去深造。但若是前者的话，林洛就不必如此费劲了，她的导师罗伊那里相关项目有一大把。 果然，林洛点了下头：「那天跟老闆聊了聊，突然就起了这个念头，就想着上网搜搜看。」 许佳宁沉默几秒，拉过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怎么想起读博了？」 「不怎么呗，就是突然对科研感兴趣了。」 林洛一本正经的说，许佳宁却是信她才有鬼了。 「说实话！」她一戳林洛脑门。 林洛哎哟地捂住了头，怨念地回头瞪她一眼，揉揉脑袋后，才说：「之前报告里我负责那部分，被柯老师表扬了，你知道不？」她说着，朝许佳宁自嘲一笑，「我发现，做科研，竟是我从小到大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所以，我想坚持做下去，为了这份成就感。」 许佳宁有些明白了。之前柯璟确实当众表扬了林洛，而林洛那时的高兴，也是真的。只是她不觉得，这就代表她适合读博。 「毛毛，你想做好的事，只要努力去做都会做好的。不仅仅局限在学术科研上。」许佳宁想了想，说，「博士你可以去读，但一定要是自己真心想去读。因为博士跟硕士不一样，到时候压力会更大。千万不能抱着取得成就的想法去读，相反，你要做好当苦行僧的准备。」 「我知道啦，你放心，我肯定考虑好的。」林洛笑笑，竖指保证道。 许佳宁这才放心了，松一口气，一抬头看见林洛正在打量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许佳宁伸手摸了摸脸。 「没有。」林洛歪头看她，「我只是在想，像你这么会读书的人，为什么不选择继续读博么？佳宁，我能感受到做课题时的你的那种享受。」 许佳宁被她问的一怔，继而笑了笑，说：「我是很享受沉浸在课题中的那种感觉，家庭条件允许的话，我会继续读博。」 因为对象是林洛，许佳宁没有再遮掩，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实际处境。 林洛当然是知道她的家庭条件的，但她并没有因此被这个说法劝退：「读博的话，以你的水平三年毕业肯定没问题。无非就是再等三年的事，你家里的情况，真的就这么紧张吗？」 确实。如果她真要再读三年的话，外婆一定会支持。是她自己不想，不想再让外婆等那么久。许佳宁忽然有些混乱了，其实一直以来，提前毕业和不读博都是她单方面的决定，外婆倒真是没催过她。 「再说吧。」许佳宁轻轻一笑，想略过话题。 林洛也没有再逼迫她的意思，只是在最后随便加了一句：「再说，你现在有季老师了，也不算是完全没有依靠。」 许佳宁：「……」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指着他养我呀。」许佳宁红着脸说。 「怎么不能？」林洛笑着反问，「我看季老师很愿意。」 虽然许佳宁因为实习搬出去住后俩人见得少了，但林洛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她跟季老师之间那种氛围不一样了。凭她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俩人之间有了亲密接触。这话说起来有些玄乎，但男女之间的关系真就是这么奇妙。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调调真的是完全不一样。水-乳-交-融，这个词不是白来的。 许佳宁当然知道林洛在说什么。 诚然，自从突破了那一层桎梏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和季明远之间的关系会发生变化。尤其是这段时间在经歷过多次的和谐巩固之后，即便她再有放不开的地方，也放开了。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不破不立了吧，他们的关系总要往更好的地方发展的，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地。这是一份感情长久的基础。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接受季明远养她，这跟爱不爱没关系。他们可以亲密无间，但她必须有独立的能力。 回过神来，许佳宁知道自己又想多了。毕竟，她连他的家长都没见呢。 「好了，不聊这些了，快开饭了，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许佳宁找出她的饭卡，向林洛晃晃。 「去呀，我去！」林洛高举胳膊，说，「最近真的得好好补补了，感觉自己瘦了好几斤，大姨妈都不正常来了。」 许佳宁笑笑，拿手点了点头。可待她想起什么的时候，突然抓过林洛的胳膊，问：「你多久没来了？」 林洛被她的一惊一乍搞得有些懵，可待她一回想这件事，自己也忽然有些怕了。 「两个月了。」她说。自跟韩扬发生完关系之后，她就没再来过。 —————— 大陈总不会作妖哦，会在所有的事解决之后，再安排见家长。所以，接下来要解决这些事啦！阅读愉快~ 今天更了4500+，嗯，算是一又二分之一更了。四捨五入，是不是相当于加更了，吼吼吼。
第159页 「咪咕杯」投票还在继续哦，首页点击「咪咕杯」，下拉到参赛作品处，《让她降落》在「女频（l-z）」页，欢迎大家pick我！到21号哦，这期间每天都可以投，谢谢大家啦。 第91章 百分之百 这一次回到燕城，季明远总共待了一周。前五天一直在忙着开会，后面两天，一天回了趟家，一天空出时间，跟迟飒见了一面。 自从在大陈总面前自爆，季明远就知道自己但凡回到燕城铁定躲不过去。干脆，就自己主动回了家一趟，把事情全部交代了。 要说一开始陈方敏还觉得儿子是在骗自己，听完他的话之后，就全信了。为什么？就因为儿子谈的这个是他曾经的学生！因为钟灵事件的影响，儿子连个女学生都不收了，更别提跟她们谈恋爱。若他真要找个人敷衍自己，也绝不会是这种身份定位的。是以，这件事妥妥的是真的了。 陈方敏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久。倒是父亲季鼎初说了句：「明远，虽然你跟她现在没有师生关系了，但还是要注意影响。无论如何，女孩子的声誉最重要。」 这话，就是完完全全在替许佳宁着想了。季明远听了很感动，连忙点头称是。 季父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了。而陈方敏想了许久，只问了他一句话：「明远，你是真的非这个姑娘不可么？」 季明远没有立刻表态，急着说些光鲜话。他想了想，说：「如果我不能跟她在一起，过个几年十几年，或许还能再找到一个想共度余生的。但现在有了她，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去想别人。」 陈方敏明白了，于是也就没再问了。 季明远见父母都已是默认的态度，便把最后压在心头的一句话说了出来，「佳宁跟钟灵是老乡，俩人都是蓉城小镇的，打小也认识。我想，可能这就是特殊的缘分吧。」 季父和陈方敏听到这话都是一惊，尤其是陈方敏：「那，她知不知道你之前的事啊？」 「她知道。」季明远说，「她很相信我，还曾说要替我澄清。是我要她不要做。」 陈方敏哦一声，没有适才那么焦虑了，但看表情，还是不那么放心。 「明远，还是那句话——凡事，你自己考虑清楚。」 儿子长到这么大，父母已经不可能再替他们做主。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人生顺遂罢了。 季明远自然也明白母亲的意思，他微微倾身，覆上陈方敏搭在膝头上的手，说：「我知道，您放心。」 * 在回过家一趟之后，季明远在第二天主动将迟飒约了出来。这既是父母的期望，也是他的意思。 俩人就约在外交大院外的一家咖啡厅里，季明远先到，等了有一刻钟，才瞥见迟飒姗姗来迟的身影。 如第一次见面不同，这一次迟飒脸上不再带来那种暗含期待的笑。如果说第一次季明远的拒绝还没让她清醒过来，那么经过这天的冷静，尤其是前几天两家聚一聚的提议被拒后，迟飒想明白了很多。她跟季明远是真的不太可能了。只是——为什么？ 迟飒坐下，很直白地提出这个问题。季明远没立即回答，要了杯她惯常喝的黑咖，递到她面前后，才说：「我就是来告诉你为什么的。」 随后，将两年前无意间听到的她与她母亲关于皮特方的那段对话，告知了她。 迟飒听完很震惊。 「就因为这个？」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明远，「困扰我两年的理由，竟然就只是这个？」 季明远没说话，用沉默代替肯定。 迟飒消化了半刻这个事实，再度开口：「明远，我承认，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确实心里有过动摇。所以在我妈妈提出让我联繫皮特方的时候，我没有立刻回绝。但后来，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还爱你，我捨不得放弃你，这个你是明白的啊！」 迟飒说到这里，眼睛微微发红。她不觉得自己完全无辜，只是认为自己的罪过不至于被他彻底判死刑。对于当时还爱着他的她来说，分手是个多么残酷的惩罚啊。 「我明白。在我们之间的那段关系上，无论是论迹还是论心，你都没有对不起我。」季明远异常平静地说。 「那你为什么？」迟飒定定地看着他。 「是我的原因。」他说，微微一笑，「我毫不怀疑，在你做下依旧留在我身边的决定后，仍会像以前那样全身心的爱我。但是迟飒，我不行。这个裂缝已经存在了，即便只有1%的介意，那也不行。」 「我不能拿我99%的爱，去回应你的100%。那是对你的不公。」为她好，他能做的就只有一点，那就是放手。 迟飒：「……」 迟飒呆呆地看着季明远。此时的他，就跟两年前同她说分手的那个他一样。眉眼依旧沉静，只是不復哀伤。唯有真诚，坦然。迟飒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忍不住，哭了。 「明远，明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到如今，她才觉得，他们真的结束了。明明白白，彻彻底底。她可以委曲求全，忽略那1%，只要那99%。可是季明远不会答应的，他希望她去寻找她的100%。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爱，也让人恨。 「明远，我能不能去见见你的100%，真正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这是最后分别的时候，迟飒问他的。
第160页 季明远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 在见过迟飒的第二天，季明远坐飞机回了林城。抵达住所的时候，给许佳宁打过去一通电话，约她见面，不成想却被她拒绝，理由是——她在去医院的路上。 那天，得知林洛两个月没有来例假后，俩人都慌了。一阵沉默后，许佳宁就要带林洛去医院。 林洛一开始懵懵的，还任由她安排，直到两人快出门的时候，她拉住许佳宁，说：「一定要去医院么？」见她即刻就要皱眉头，她忙解释道，「我例假一直不准的，说不定什么事儿也没有。而且，如果真的怀疑是那什么的话，是不是先买个验孕棒测一下比较好？」 许佳宁也是慌过了头，此刻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 「那就去买个验孕棒，吃了午饭就去。」转而又想起什么，她立刻眯眼看向林洛，「这段时间，你有没有——」 「没有！」林洛立刻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涨红了脸嚷道。 许佳宁也讪红了脸，见她一脸悲愤地瞪她，没有再追问。想也知道林洛不会那么傻，再跟韩扬有什么。应该是她多虑了。 验孕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阴性。这让俩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许佳宁。自此之后，她在学校陪了林洛好几天，等她差不多恢復情绪的时候才回了公司宿舍。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圆满结束了，不想第二天就接到了林洛打来的电话，说她下面出血了。 「出血」这两个字可把许佳宁吓了一跳，当即问她是什么情况。 「褐色的，量不大，而且小腹有些疼。你说，我是不是快来例假了？」林洛猜测道，觉得这就是来例假的徵兆。 许佳宁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可能，一时间，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毛毛，你现在立刻穿上衣服，打车出门。我们在西大一附院门口集合。」许佳宁说着，来不及跟部门领导请假，拎起包就往外走。 林洛在这边还有怔愣，想说些什么，可许佳宁已经把电话挂了。无法，她也只得按照她说的做。 于是就这样来了医院，按照医嘱做了一系列检查后，俩人去外间等结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洛才知道，许佳宁是怀疑她宫外孕。 * 「佳宁，那天不是用试纸验过了么，怎么会是宫外孕呢？」 在外间的长廊里，俩人并肩而坐，沉吟片刻后，林洛问许佳宁。老实说，她现在并没有觉得没冒犯，只是觉得佳宁这反应有些奇怪。尤其是方才医生都检查说宫外孕可能不大的情况下，她依旧坚持让她做个检查。当时她的脸色，可谓相当的惨白和难看。 许佳宁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就如同先前在燕城，季明远得知她来例假时那样，有些不讲道理和令人费解。可她仍是坚持。纵然医生说了可能性非常小，她也要确认一下，把「可能性非常小」变成「可能性为零」。 「我知道……」许佳宁苍白一笑，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抬头一看，是季明远。 林洛看到季明远也惊讶了，指着他问许佳宁：「季老师怎么过来了？」 许佳宁有些尴尬，但还是解释道：「刚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他电话，是说正要去医院。他听了，就一定要过来。」 林洛无语望苍天，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该感到幸福还是无奈。她是很感激被人如此关心着，但搞成现在这个阵势，是不是有点大啊…… * 季明远下了车之后就径直进了医院大厅，在二楼一个拐弯处看见许佳宁和林洛，大步朝她们走去。 「怎么回事？」顾不上歇息，走到俩个女孩儿面前，他直接问道。同时视线在俩人身上打了个转，见均无异样，心中的急躁稍微压了压。 「没事。」是许佳宁回答的，「毛毛身体不舒服，我陪她来检查一下。」 说着，一旁的林洛也跟着站了起来，配合着笑了下。 季明远稍稍放心了，问林洛：「小林哪儿不舒服，检查结果出来没有？」 林洛：「……」 这就有点儿难以启齿了，林洛求救般地看了眼许佳宁。许佳宁接收到她的信息后，正欲开口，后面b超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将一个报告单递给她们：「结果出来了，显示没有异位妊娠，应该只是单纯的内分泌失调，吃点儿药，做个人工周期调一下经期就好。」 许佳宁&林洛：「……」 季明远：「……？」 季明远眉头微蹙，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她们来医院检查是怀疑林洛有异位妊娠？换句话说，就是宫外孕？ —————— 关于宫外孕这个我在网上了解了下，据说可以用试纸测出来，毕竟宫外孕也属于妊娠的一种。但这里佳宁是因为ptsd完全不信任试纸结果了，所以为了林洛的安全，一定要让她来做个b超确认下。这里，林洛也是理解的哦。 距离矛盾不远了！本来想今天双更的，但因为忙了一天别的事，所以不一定赶得及。若今天10点前没有第二更，明天会继续更的。如果大家记得的话，我明天安排的是休息。但好像，除了第一次之外，周日都没有成功休息过。抹泪~anyway，阅读愉快！ 第92章 起疑（二更） 怎么回事——
第161页 这四个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好在，他注意到了林洛和许佳宁一脸尴尬的神色，意识到这是女孩儿家的私事，又把话头咽了回去。稍作表情调整，暂且退到了一边。 许佳宁就怕季明远会多问，见他没再说什么，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拿好报告单，向大夫道过谢后，拉着林洛回了楼上的门诊。 果然，就是简单的月经不调。至于导致月经不调的原因，理论上说有很多种，但具体的，门诊大夫让林洛在下一次例假来临的第2-3天来医院再做一次性-激素检测，到时方能确诊。而在此之前，为确保她的例假能准时到来，需要服用药物做人工周期。 折腾了一圈，查出来月经不调这个老毛病，众人都有些无语。但无论如何，总比是其他毛病的强。这样一想，心里慰藉许多。 拿着大夫开出的处方，俩人下楼缴费拿了药就往外走。而季明远，就等在大厅的门口。 「取好药了？」待俩人出来，他迎了过来。见许佳宁点点头，他又说，「那就走吧，我车在外面。」 出了这事儿，林洛感觉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季明远了。但她也知道，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儿再说自己打车走。无奈，只得轻捏许佳宁一下。 许佳宁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说不出来的话，她更说不出来呀。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季明远，问道：「你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季明远什么不懂？只是马上就到下班高峰期了，打车不便，他自然不可能让两个姑娘就这么自己走了。 「没有别的安排。」他答，「即便是有，也得先把你们送回学校。上车！」 此时此刻，他又恢復了严师的面貌。两个做惯了学生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得乖乖上车了。 * 一路上汇入车流倒也方便，没多久就开出了老远。而车上的人在适应了最初的尴尬过后，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其实我就知道没事的，当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也是害怕了，害你以为很严重。」林洛挽着她的手，悄声说道，有些不好意思。 许佳宁这会儿有些虚惊一场后的疲惫，听完林洛的话，笑了笑，「没事就好。」 林洛也笑，微微直起身，对正在开车的季明远说：「季老师，您把我放到学校门口就行，晚上带佳宁去吃点好吃的吧，她今天被我吓的不轻。」 季明远一直在前面认真开着车，听到这话，微微一笑：「可以，听小林同学的。」又看许佳宁一眼，「真吓得不轻？」 如果真按照方才他在b超室门口听到的被怀疑为是宫外孕，那确实是有些危险。只是看许佳宁的脸色，似乎是有些受惊过度的迹象。即便是宫外孕，又何至于到如此的地步呢，她又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季明远摇头一笑，意识到什么，笑容忽然缓缓凝固，他透过后视镜，看了许佳宁一眼。女孩依旧是心有余悸的样子，神色恓惶，仿佛刚刚经歷了劫后余生一般，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对。 季明远猜测，她或许是想到了钟灵才如此紧张。可即便如此，依旧是不对劲。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除非是像他一样经歷过ptsd。季明远还记得当初他得知许佳宁生理痛时的狼狈样子，就如同她现在这样。 季明远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他再一次看向许佳宁，神色凝重。 * 车子停在了西大东门，林洛拿着药，下了车。 「季老师再见，佳宁再见。」 她向车里俩人道别，季明远微微一笑，向她颔首示意。 「你自己可以么？」许佳宁探过窗户，看着她，「医生说拿的药有副作用，你照顾好自己啊。」 「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林洛吐舌一笑，随即离开了。 许佳宁等她走远，才缩身回到车里。 「我们去哪儿？」 季明远看着她，目带审视。直到看许佳宁都觉得古怪了，他微微一笑，说：「回家吧。」 「好。」许佳宁笑着应答，可以忽略他刚刚那有些奇怪的目光。那感觉，仿佛在看陌生人一样。 * 因为家里请了钟点工定期打扫卫生和填满冰箱，季明远没在小区外的超市多做停留，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地库。 俩人一起坐电梯上了楼，进门就看见一个黄绒绒的小东西往这边窜了过来，许佳宁下意识弯腰将来物拢进怀里，一摸，是甜豆。季明远又将它从老教授家里接过来了。 「你又把它接来了？」许佳宁惊喜地笑着，抬头看他。 「是小王老师送过来的，知道我这回会在林城多待一阵，说让我重享下天伦之乐。」小王老师，就是老教授的儿子，也在西大任教。 天伦之乐这四个字把许佳宁逗乐了，恰好甜豆又在同她闹，热情万分地想要往她脸上舔。许佳宁没忍住，狠挼了它几下。一人一狗，闹作一团。 季明远在旁边看着，忽然内心那点疑虑就消散了。 佳宁对小林紧张过度，或许是有受钟灵事件的影响在，但更多的应该是她看重小林这个朋友所致。而并非像他猜测的那样是跟钟灵有什么关系才会这样。说起来，俩人也就是同学关系，不至于会有这么深刻的影响。 想通了，季明远心彻底放宽了，他摸了下一人一狗的头，说：「我去做饭，你俩在这儿玩。」
第162页 「好！」许佳宁抓住甜豆的两个前爪，向他晃了晃。 * 吃过晚饭，俩人靠在沙发里看着一部电影。如无意外的话，许佳宁今晚应该就会留宿在这里了。这是相处这么久以来已然达成的默契，根本不用季明远开口挽留，许佳宁也不会为之感到不好意思。 「季老师，林洛考虑读博了，你说意不意外？」想起这件事，许佳宁自季明远怀里抬头，仰望着他道。 季明远正在给她顺毛，被她抬头的动作打断，稍微往后靠了靠才继续：「怎么想的？」 他笑了下，同样也为这事感到惊奇。 「不知道呀，一天一个想法的。」许佳宁笑了下，停顿了片刻，又抬头问他：「季老师，你说我读博，行么？」 季明远这才意识到她是在认真跟自己说话，按下屏幕暂停键，他低头看向许佳宁：「怎么突然想读博了？」 「你别管。」许佳宁撒娇一般地说，「你就说我能不能读？」 季明远被她搞的失笑一番，想了想，说：「当然可以，但最好是出国读。」 「出国？」许佳宁微直起身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对，出国。」季明远十分肯定道，「目前国内最好的俩所管理学院，一个是燕大的，一个是西大的，你都上过一个遍了。再深造的话，留在这里意义不大。不如出国，以后无论是进高校还是去企业，海外履歷都很加分。」似是怕姑娘觉得他崇洋媚外，季明远说完又补充了句，「虽然我不认为国外归来的就一定比本土的要好，但不可否认，管理学科的发展，还是国外更完善一些。而且——如果以后想进入高校任教的话，海外经歷还是比较被看重的，这也算是我建议你出国的一个原因吧。」 许佳宁听的前面都觉得很有道理，唯独最后一句—— 她笑看季明远：「季老师，你什么时候也拿这种媚俗的观点来要求自己了？」 对于海外经歷的盲目推崇，本身就是目前高校教师队伍建设中被人饱受诟病的一点。她没想到，季明远竟也会向这点妥协。 「我自然是不会了。」季明远说着，瞧她一眼，「我只是想让你未来的路走的更顺畅一些罢了。」 许佳宁：「……」 许佳宁发现，在季明远面前，她出其不意无心撩人地功力越来越弱了。 「季老师……」 许佳宁满是依赖地抱住他，紧紧地靠在了他的怀里，「如果我真的选择读博，又出国，那我们就要分开了。」 「只是异地，不是分开。」季明远纠正她道，「我会经常去看你的，不怕。」 不怕。如此温柔的两个字，让许佳宁忍不住身体微颤了下，继而抱季明远抱的更紧了。 她当然不会怕。有他在，她无所畏惧。所以，就请老天保佑，让他一辈子都陪着她吧。 * 这一晚，俩人到了很晚才睡。 季明远本意是只来一次的，可这晚的许佳宁仿佛异常的粘人。这种粘人并不是体现在她缠着他要，相反——她根本不需要说什么，只要一直就这样容纳着他，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只想抱着她，就这样一直深入，再深入。 因为这一晚的胡闹，第二天俩人很晚才起。许佳宁在床上醒了老半天的起床气，才想起今天还是要上班的，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 相比她的暴风速度，今天调休的季明远从容淡定多了。不紧不慢地做好晚饭，赶在她夺门而出的前一刻，将她扣在了饭桌上，一边给她拿吃的一边提醒她道：「记得跟你们部门经理提前说一声，做完这个月就不做了。」 若有出国读博的话，一系列事宜就该准备起来了，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雅思和托福考试。 许佳宁英语平时算不错了，即便如此也不能裸考上阵，保险起见还是得多刷几套题，积攒点答题经验。毕竟，考一次需要交小两千的报名费呢。 吃完饭，季明远送许佳宁去公司，在等红灯的时候，忽然跟她提及一件事：「什么时候有时间，跟迟飒一起吃顿饭吧，燕城和林城都可以。」 许佳宁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迟飒是谁，脸顿时红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季明远。 季明远也知道这个提议有些奇葩，哪有这样将前女友和现女友堆一块儿的饭局呢？迟飒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已经声明了，是doubledate，即她也会带男伴。如此一来，再拒绝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许佳宁听了季明远的解释，有些明白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坦然接受这个邀请。因为，总觉得怪怪的。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她说，「总觉得有点儿怪诶。」 季明远被她最后这个语气词可爱到了，笑了笑，揉揉她的头说：「你尽管考虑，这事儿你说了算。」 许佳宁没说话，抬手将他推开了。这人，越来越喜欢把她当甜豆对待了！ * 虽然季明远已经放了话，让她尽管考虑。但许佳宁还是在第二天就松了口，答应了下来。 惊讶过后，说起来无非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如果季明远都觉得可以，那她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因为，他想的一向比她周到。 之后，许佳宁就开始忙着实习交接的事。在她以为，跟迟飒的饭局要等到回燕城以后了。却没想到，她比预想的更早遇见了她。
第163页 更让她没想到的，遇见迟飒，是一切破裂的开始。 —————— 终于赶在今天成功更了上来，那么明天，我就按照原计划休息了？感谢大家~ 祝大家阅读愉快，看书之余，不要忘了咪咕杯的投票哦，谢谢大家~ 投票方法：首页点击「咪咕杯」，下拉到参赛作品处，《让她降落》在「女频（l-z）」页，欢迎大家pick我！蟹蟹蟹蟹~ 第93章 信（修改充实内容，请重看） * 这天，许佳宁一赶到公司，就接到了要开会的通知。 虽然是要走的人，许佳宁在对待工作上仍如以往那般认真。而部门领导，则还把她当自己的员工使唤。 收拾好了开会要用的东西，许佳宁跟着部门几个前辈一起去了会议室。刚坐下没多久，公司领导就引着一行人走了进来，许佳宁一抬头，就看见了走到第二排右侧的迟飒。 许佳宁莫名一愣。 她是认得迟飒的，在清大偶然见过一面。也正是因为那一面埋下的线，让她知道了季明远有女朋友这一事实，于是就让钟灵不要再帮她打探他的消息了。本来就是一场无望的暗恋，再进行下去，就是对迟飒的冒犯了。 虽然季明远早就给她打过招唿，说迟飒约他们见面，但许佳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公事场合，且对方还是作为合作方的财务总监过来的。这让她感到意外的同时，忍不住开始纠结要不要提前跟她打个招唿。 * 答案很快揭晓。 会议中场休息的时候，许佳宁去茶水间帮各位大佬泡咖啡，端了满满一手正要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疑问声，听那意思，仿佛是饮水机不出水了。 许佳宁常来这边接水，是知道这里饮水机的情况的，有一台确实常常按键失灵，但不是机器本身的问题，而是电源插口接触不良。这台机器，就是她身后这台。 许佳宁微微一笑，回过头想要提醒她一下。只是没想到，身后的人是迟飒。 她见许佳宁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这台是有问题么？怎么也接不出水来了。」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想沖杯咖啡。」 许佳宁愣了下，才答：「是插口接触不良，碰一下下面的电源线就好。」往一旁让了让，「你来我这边接吧。」 「哦，好。」 迟飒笑着应下，过来接了小半杯。 许佳宁看着她纤细窈窕微弯下去的曲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离开，等开完会再跟她打招唿。不想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身后的人说：「你就是许佳宁吧，明远的100%」 许佳宁：「……」 100%是什么意思，许佳宁听不明白。但前面那三个字，确定无疑是她名字—— 许佳宁停下脚步，看着迟飒，见她侧身抬头沖自己一笑，非常自然地站直身体，那道优美的身体曲线也随之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看见这道无形的弧，许佳宁愣了两秒，继而微微一笑：「是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迟飒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有些意外。 明明，方才她看见自己展露出来的风姿时还有一刻的怔忪。但转而，那样的表情就从她脸上消失了，她的神态变得很自然，举止也跟着得体起来，仿佛刚刚那一剎那是她的错觉。看到这样的她，迟飒有些惭愧，忍不住在内心自嘲一笑。 迟飒啊迟飒，若她真的在她面前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季明远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她看上去柔软，实则并不懦弱。 「你不知道么？」迟飒收回思绪，看着许佳宁，很礼貌的一笑，「明远在ins上晒过你。」 许佳宁：「……」 许佳宁眼睛不由睁大，她还真不知道。 迟飒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没有骗你。」说着拿出手机，挂上梯子上了ins，点进季明远的头像，推到了她面前。 许佳宁接过手机后，先确认了一下到底是不是季明远的帐号。 暱称倒是他常用的「mingyuanj」，头像也跟他微信用的一样，是一片深蓝的海域，取景自大西洋。据说，是他当时读博时参加校帆船队比赛时从直升机上拍的，全美级别的比赛，对他很有纪念意义。 看到这两点，许佳宁已经有些信了，于是她点了进去，看他发的最新状态。 季明远显然不是一个重度网上冲浪选手，打眼一看从去年到今年，总共发了不超过十条。最新一条是前几天发的，许佳宁在记忆里对号入座了下，正好就是他刚从燕城回来那天。 状态内容，就是一张图片，里面记录了她和甜豆嬉笑玩耍的某一个瞬间。在许佳宁看来，这不是多么值得铭记的时刻，只不过是甜豆把爪爪搭在她的手上，她配合着弯着腰，一人一狗互相对视着。但细细一品，确实足够温馨。 季明远在下面加了一个英文tag——twolovelygirls。 当着她，他叫她是甜豆的妈妈。在他的ins上，一个她从不曾涉足的私密领地里，他称唿她「lovelygirl」。忽然有种被深深宠爱着的感觉，许佳宁嘴边还有笑，但脸却是不禁一红。 「我还真不知道，我不上ins的。」将手机还给迟飒，许佳宁微微一笑，道。 作为一个比季明远还晚一年用某点评的远古人类，许佳宁连微博都不常去的，接收社会热点新闻全靠手机自带浏览器推送。不过，以后大概就不一样了吧。许佳宁想。
第164页 迟飒没想到许佳宁是这么质朴一个姑娘，看她的目光不禁又是一变。 虽然已经决定彻底放下季明远，但当晚刷ins看到这条更新时，心里还是着实酸了一把。在她跟季明远交往的那段不算短的日子里，他也在社交平台上发过她的照片，次数不多，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可像这样可爱的tag，好像是第一次见。 不一样了。迟飒想。虽然同样是爱人，但他爱许佳宁，与他爱自己的方式已经变了很多。或许，这与他这两年的经歷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吧——因为生病，他爱这个世界爱的少了，但相应的，也爱的深了。 「怎么样，一会儿会议结束，一起吃个饭吧？」扫除心头的阴霾，迟飒微笑建议。 许佳宁没有立刻答应，因为季明远今天去了临时不在林城。而她没记错的话，迟飒之前是说要跟他们俩个一起吃。 「他今天不在，可以么？」 「当然了，我今天也没带男伴呀。」迟飒一撩头髮，笑道，「今天是独属于我们女孩儿的约会。」 许佳宁被她的调皮逗乐了，笑了笑，说：「好。」 * 会议结束，迟飒果然拒绝了林城这边的简餐邀请，说是要先跟朋友吃饭。说完，搂住了许佳宁的肩膀。 虽然众人都对她们的「朋友」关系感到诧异，但却什么也没说，笑着接受现实，将饭局改在了晚上。 俩人去了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店，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落座，还点了一瓶酒佐餐。 「这么一看，还挺有氛围的。」全部菜上桌之后，迟飒环顾了下四周，感慨道。 「是啊。」许佳宁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收拾，「请便。」 虽然俩人都对吃饭这个建议表示贊同，但其实她们心里也都清楚，即她们不可能有太多聊的话题。毕竟，还是同一个人前女友和现女友的关系。哪怕彼此双方都十分客气和友好，也不可能一下子变得十分熟稔。好在，俩人一个很会照顾场面，一个话少安静，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倒也没有特别不自在的地方。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跟你坐在一起这样吃顿饭。」吃了个八分饱，迟飒停下筷子，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声音有些沙哑地说，「还挺享受的。」 许佳宁没有喝酒，但被这环境衬的，脸也微微发红。 「我也是。」 俩人四目相对，发自肺腑地愉快一笑。 「佳宁，能问你一个问题么？」迟飒晃着酒杯看着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迟飒是在季明远拒绝两家聚会这个提议时知道他有了新女朋友这个消息的，因为她父母撮合他们复合的意图很明显，陈方敏那边也就如实相告了。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迟飒以为是假的，是藉口。但很快，她痛苦地意识到了这是事实——季明远是不会做出这种拿自己私事开玩笑的事的，哪怕是为了逼她放弃他，他也不会。 在平復了最初的难过后，她就开始暗暗猜测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以她对季明远的了解，经歷过那样的事之后，他不会再随便选择一个女人开始。 许佳宁对迟飒这个问题不算意外，但她还是停顿了下，才轻声答道：「是在管院大楼楼下。」 随即把第一次见到季明远时的情景，告知了迟飒。 迟飒很是惊讶，因为她没想到俩人的渊源会是这么深。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忽而一笑道：「那是他会做的事。」顿了下，「路遇不平，绝不会袖手旁观。」 「是啊，我知道。」 许佳宁轻轻一笑，说道。可迟飒听完，却是勐地一个警醒。她方才，是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再跟她说话么？这可真要不得。身为他现在交往的对象，许佳宁对季明远的了解或许也不比她少。而身为前女友，用那样了解的语气提及他，已经不太合适了。这是人与人交往的边界，她要收住。 迟飒在心里提醒着自己，适当调整了语气口吻：「佳宁，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么？」她凑近她道，「不是什么重要问题，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从见面到现在，我还没问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我很确定，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而季明远，他肯定不会主动向你提及我。」 许佳宁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怔忪了一阵，她笑一笑，答：「见过的。」 就是先前说的在清大那一面。 仍旧是在管理大楼下，那天她倒是真的来参加活动的，在楼下等人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开着车停在了台阶下，这个人，就是迟飒。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是季明远的女朋友，直到后来有一次，在燕城市中心买东西的时候，看见他与她从那辆车上一起下来。俩人虽然没有什么太亲密的动作，但那种独属于情侣才有的感觉，她是能察觉得到的。就如同现在的她跟季明远一样，一瞥一笑，一转头一回顾，皆无法遮掩。 那一次，她心里很难过，是真的很难过，但同时也有种庆幸感。好在，陪在他身边的是这样一个人。 迟飒听完许佳宁的话，足足愣了有半分钟。 她没想到，原来她们之前还有过这样的机缘。更没想到，她还曾为陪在他身边的是她这样的人而感到庆幸。可那又有什么用呢，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迟飒微微低了下头，再抬头时眉眼间已恢復如常。
第165页 「敬这可爱的命运。」她笑笑，举杯道。 *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许佳宁坚持结帐，说是略尽地主之谊。迟飒也就没有坚持，站在一旁等她。 此时，用餐高峰期已经过了，来往店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迟飒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外面匆匆走过的行人，微微出神。 虽然这场碰面有些意外，但并不妨碍迟飒在这之前已经对许佳宁有过多种猜测。等真正见到真人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也对不上号。她设想过，季明远会再找一个同她各方面相当不多的人——若是这样，她反倒更容易接受，甚至还会由此生出一种「他还爱着自己」的妄想。然而许佳宁不是，她是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一类人，她看上去有些普通，即便有美貌也并不张扬。可等你真正跟她交流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她不同的地方在哪儿了。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殊，这种特殊会让她生出一种「如果真有一天跟她争夺起季明远来，也不会有赢面」的感觉。很奇怪，但这是迟飒的真实想法。 只是——她为什么要跟她争呢？她又不是非季明远不可。在这一刻，迟飒很奇异地放下了。 想通的迟飒，感觉到了内心而外的舒坦。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直直撞到她的腿上。之后，迟飒莫名感觉大腿一凉…… * 许佳宁这边，在结帐的时候，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并不惧怕与迟飒同台，但要想周全地把握好这个相处的度，还是有些难度的。好在，她自我感觉做的还算不错。 「在这里签个字吧。」 收银员递过来单据，许佳宁提起笔正要签下自己的名字，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季明远。 许佳宁跟收银员做了个手势，边签字边摁下了通话键。 「吃过饭没有？」季明远的声音立刻从那边传了过来。 今早起，在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季明远就说自己要去临市一趟。至于是公事还是私事，并没有说明。许佳宁也就没有多问，此刻见他打过电话来，应该是事情已经结束了。 「吃过了。」许佳宁停顿了下，把跟迟飒碰见和一起吃饭的事，告诉了他。 连季明远也感到意外了：「你见到她了？」又问，「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有些时候迟飒提及季明远的口吻让她不太能接受，但好在在她的委婉暗示下，她都能明白，并及时改正。可以看出，她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不习惯而已。 —————— 修改了内容，请重看，接下第二章 还有。 第94章 信（2） 提示：昨天更了一章，今天一看觉得太仓促了，毕竟是个重要的情节转折点。今天修改了一下，充实了一下内容，字数一下子多了3000+，于是就新开一章更新了。看这章前，记得去看上章修改过的哦。因为同步不及时，大概需要等一等，大家别急哈。内容变化不大的，填充的都是细节。 ps：本提示不占字数，写在内文是想引起大家注意。更新字数仍在3000+以上。 * 季明远知道，许佳宁这个回答，多半有遮掩成分。但他对这俩人有信心，知道她们不会处的太糟，否则就不会一起吃饭了。 「那就好。」他顺着她的话说，「今天就你们两个人先吃，到时候我再安排时间，大家一起再聚。」 「好。」许佳宁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晚上了，不过不会太晚的。」顿了下，问她，「晚上有别的安排么？」 这是要约她么？许佳宁接过了收银员递来的卡，稍微往旁边避了一避，问：「有事么？」 「当然有，不过——要先保密。」季明远说。 还玩儿神秘呀。许佳宁哑然失笑，回：「那我就勉强期待一下。」 季明远：「多谢小许同学配合。」 许佳宁：「……」油嘴滑舌。 其实许佳宁是知道的，今天是季明远三十三岁的生日。这还是成小珂偷偷告诉她的，因为季明远的身份证生日跟实际生日差了一个月，而每年他过的，都是实际生日。许佳宁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只是瞒着他而已。由此看来，她真的是在刻意配合他了。 俩人又聊了几句，不好多说把迟飒晾在一旁，许佳宁就匆匆挂断了电话，立刻去找迟飒。 她是按照迟飒一开始停留的地方找的，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了，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她正在一个角落里，身旁围着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那孩子看样子在哭，大人则一直围着迟飒，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到这一幕，许佳宁发愣了两秒，回过神来，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出迟飒来：「怎么回事？」 * 迟飒现在正一个头两个大。 原来，刚刚之所以会感觉大腿一凉，是这小孩儿不小心把果汁洒在她裙子上了。迟飒没忍住，当即就惊唿出声，这下可坏了事——做错事的小孩子仿佛被她吓到了一下，立刻就开始大哭。 这哭声不仅引来了众人的注意，还把孩子的母亲引来了。大人倒是懂事的，一边哄孩子一边跟她道歉。但这孩子确实怎么也哄不住了，到现在还在哭。迟飒最不擅长应付孩子，被他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看见许佳宁过来了，就仿佛瞧见了救星。
第166页 「你来了。」迟飒拉住她的手，说，「没事，就是小朋友不小心把果汁撒我裙子上了。」 许佳宁看了下那块渍迹，不大，但是显眼。再抬头一瞧迟飒，果然她是皱着眉头的。 许佳宁就猜到她现在心情定然不好，但绝不是沖小朋友的，而是在烦恼自己的裙子，要知道，下午她们还有会。 「这儿离你住的酒店近么？如果远的话，可以去我的住处，渍迹不大，简单洗一洗吹一吹，应该就没问题了。」 迟飒果然就是在愁这个呢，听到她这话眉间一松。只是想到什么，没有立刻答应：「方便么？」 「方便。」许佳宁点头说，「我住公司宿舍，就在附近。」 「太好了！」迟飒捧住了她的手。 * 坐下决定后，又花了些时间安抚了小孩和不安的大人后，许佳宁带着迟飒离开酒店，回了公司宿舍。好在，俩人就在公司附近吃饭，所以这一来一往也没多少耽误时间。 迟飒一进许佳宁的宿舍，第一感觉是小，第二感觉就是干净。正欲开口说话，许佳宁递过来了一双拖鞋，于是她连忙低头换上。 「我这里只剩下一条牛仔裤了，可以暂时穿穿么？」因为要离职，许佳宁已经把大多数东西都搬回学校了，只剩下两套从内到外的套装倒换着穿，便装只剩下一条牛仔裤了。 「可以，我没什么可挑的。倒是你，又要再洗一遍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的。」许佳宁把裤子递给她，又很体贴地拉上了窗帘。 迟飒坐下换裤子，同时又问道：「公司给你们准备的宿舍怎么这么小？」 「是我们老闆说的，缩小个人空间，放大公共空间，这样我们就不会老在宿舍宅着，就会主动走出去交友了。刚走过来你看到那些健身房和唱歌室了吧，就是我们走出去交友准备的。」 迟飒回想了下，还真是这样。 「你们老闆想的挺周到。」她笑，「不过他还是对宅这一词不太了解。真正的死宅，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只要有网，一个懒人沙发就能待一天。」 「谁说不是呢。」 许佳宁笑着接过，顺手拿过她换下来的裙子，就要去给她洗。迟飒见状，忙拦住她，说自己来。她怎么肯让许佳宁动手呢，脸皮再厚也不会。 「还是我来吧。」许佳宁说，「房间里现在停水了，只能去水房那边洗。我们老闆那个科技狂魔，在那儿安装了一个接水和净水系统，一般人很难操作，你要是玩不转的话，岂不是耽误时间了。」 原来如此。迟飒也不好再坚持了。 「那就谢谢你了啊。」她笑着说。 * 许佳宁拿起盆和洗衣液，带上裙子离开了。而迟飒目送着她关上门，回过头后，蓦地一笑。 她发现，许佳宁这个姑娘，是真的实心眼。换做是她，无论男友的前任再如何好相处，她都做不到这样的体贴。可许佳宁偏偏就能，这该说她实在还是憨呢？ 迟飒轻摇摇头，踩上高跟鞋起了身了——不是想到处走走，而是被裤子勒的有些坐不住。 迟飒没想到，许佳宁给她的牛仔裤竟然比她常穿的尺寸小一码。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比她瘦！这对迟飒来说，堪称是一个重大打击了。明明，她看着没比自己瘦多少。 迟飒忍了忍，还是解开了牛仔裤的扣子，缓了片刻才又扣上。而后，她开始打量许佳宁这个房间。 刚一进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许佳宁布置打扫的很干净，在仔细打量过后，忽然发现还挺有设计感。小小一间，居然跟季明远住过的一套房风格相像。看来，应该有他的手笔在。或者说，根本就是来住过。 迟飒打量了片刻，心情平静地在床边坐下了。视线不经意一转，就看见了摆在床头的一排书。又是跟季明远一样的习惯，全是专业书，看来是大小两个小学究。 迟飒笑了笑，在这排书的最末，看到了一本不太一样的书。这种不一样，单从封面就体现出来了——花花绿绿的，有别于专业书的刻板。 迟飒有些意外——许佳宁竟然会看这种书？ 这样的念头一起，迟飒几乎没多想就把书抽了出来。正要打开，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不太礼貌，她就连忙要将书塞回去。可就是这一个有些略显仓促的动作，让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她在书的第一页右下角，看到了一个即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钟灵。 * 这边，许佳宁很快就将那一小块渍迹洗掉了，用吹风机吹了将近一刻钟，等到布料都快干透了，才拿着裙子回宿舍。 一进门，就看见迟飒坐在她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神情很是认真。 「迟飒。」她叫了她一声，「裙子洗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迟飒没动，只是目光由书上转到了她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凝重。 许佳宁有些不解，不解她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待她看清她手中的书后，面色陡然一变。 迟飒手中拿的，正是那本花季雨季。而她现在正在看的，正是钟灵写给她的那封信。 看到那封信，许佳宁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她看向迟飒，正要说些什么，迟飒已然站了起身。 「非常抱歉，佳宁，我不该翻看你的书。我发誓，我拿下来的时候就想放回去的，但我不小心看到了这个名字——」
第167页 迟飒现在也有一些混乱，不知道该如何跟许佳宁解释。 刚看到那个「钟灵」那两个字的时候，那一剎那她有一种仿佛被雷击到的感觉，五识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她脑海中不断跳跃。 钟灵是谁，她再也清楚不过了。 那是一个跟她毫无交集，却对她影响至深的名字。可以说，就是这两个字，完全改变了她这两年来以及以后的生活。所以，哪怕只是同名同姓，她也不可能做到毫无反应。 因为怕产生误会，冒着冒犯许佳宁的危险，她往后翻了翻，结果翻到了那封信。迟飒不是没有过犹豫，到底要不要打开来看，因为这真的太冒失。但那份迫切知道真相的心情压倒了一切，她做了一件很令自己不齿的事，翻开了那封信，接着——得知了一件超出她承受能力的事。 迟飒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痛苦来了。 是的，得知一件自己不能承受的事，是痛苦的，相当痛苦的。 「佳宁，希望你不要觉得被冒犯到，我请你告诉我，这个钟灵，就是那个钟灵么？」迟飒稳住自己，尽量不颤抖地问道，「信中提到的那个庄彦，就是侵犯了她，致使她宫外孕致死的那个罪魁祸首？」 「就是他，让明远一直背负着杀人的包袱，被迫接受了两个月的心理辅导，至今仍无法走出这件事的阴霾吗？」 诛心也不过如此。 这是许佳宁听完迟飒问的两句话后，第一个感觉。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汹涌，以至于她根本承受不住—— 盆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许佳宁扶着墙面，弯下了腰。 —————— 非常抱歉，接下来的章节我会认真打磨的。更新也暂时调整隔日更（写的顺的话依旧会当天放出）。感谢支持，祝阅读愉快 第95章 秘密 这个变故于迟飒而言也有些突然，愣了一下，她走上前要去扶起许佳宁。差一步快接近的时候，被许佳宁抬手阻止了。 「我没事。」 许佳宁说，缓过胸口突来的一阵痛后，慢慢直起了身。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在这九月末的天气，她就出了一身大汗。 迟飒看在眼里，只觉得不忍，然而内心深处又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弯下腰捡起盆，又把裙子拾了起来。因为只拎住了裙角，裙子一下子在她面前展开了，迟飒注意到那个原本被泼上果汁的地方，如今，它被人洗的那样净。看到这个，迟飒微微动容。 「佳宁，你是有苦衷的，对吧？」迟飒收起裙子，骤然转过身，对许佳宁说。 许佳宁正微微有些出神，听到这话，竟笑了下，似自嘲，似无奈。 「我、我确实早就知道这些事了。钟灵，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至于庄彦，在两年前我看过信之后，也找到过他了。季老师，季老师有多痛苦这件事，我心里也清楚。但事实是，我一直瞒着，一直瞒着他。」许佳宁低声说。 迟飒有些不敢相信。 她是一个不会考虑别人苦衷的人，方才之所以会那样说，也实在是出于对许佳宁的同情。然而听她说完这番话后，她的面容又沉肃了几分。 「我无法理解。」迟飒说，「你明明知道他有多痛苦！」 「是。」许佳宁毫不避闪，「我都知道，却还是瞒了他这么久。」 迟飒简直无法理解此刻许佳宁的冷静，仿佛她们正在谈论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先不说这件事对她有多大的影响，哪怕只是针对季明远，但凡是看过他当初痛苦的模样，但凡是真心爱他，都不可能让他蒙在鼓里那么久。因为这样做的话，她也会饱受煎熬的。 迟飒再一次看向许佳宁，只见她平静的表情下，一张脸已经白透了，手指也在不自觉地颤抖。看到这样的她，迟飒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宽慰——原来，她也不是毫无知觉。 「佳宁，这件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两个女孩儿静立了片刻，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迟飒开口问道，「这封信现在我看过了，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我认为明远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但这不该由我来告诉他，对吗？」 许佳宁毫不意外她会有此问，从知道她看到那封信时，她就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所以她一直在考虑的都是什么时候告诉季明远，总不能，是今晚。 迟飒也记起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犹豫片刻，她说：「等过了今天吧。」 许佳宁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会说。」 迟飒看着她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心中百感交集。 「佳宁，我不是在逼你。只是这样一件事，我不能帮你瞒着他。」压下心中种种涌起的情绪，迟飒继续道，「你也知道，这件事对我和明远影响有多大。时过境迁，我的那份已经弥补不回来了，现在我只希望明远能够得到解脱。」顿了下，「其实我本可以直接告诉他的，但是佳宁，现在我想给你这个时间。希望你也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我知道。」许佳宁又这样强调了一遍，「对不起迟飒，我让你这么痛苦。」 迟飒很难说对许佳宁没有一丝的怨怼。如果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或许还可以把她当做朋友。但在得知这一真相后，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要为自己那份再也找不回来的爱情而迁怒于她。这是她的最大克制了。
第168页 「我确实，很不好受。」迟飒深吸一口气，说，「我已经与他分开了，但陪他度过的那段他最难过的日子却仍然歷歷在目。因为深知他的痛苦，所以我无法容忍他被欺瞒，这会让我觉得也很难受。这份感觉，请你体谅。」 「我懂。」许佳宁没有多说。 此后再也无言，两个女孩儿彼此沉默相对。没人想到，在这样一个愉快的中午会发生这样一件事。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时间不会倒流，迟飒无法当做自己没有看到过那封信。许佳宁也无法欺骗自己，她从未做过任何隐瞒。 「佳宁，其实你并不好受吧。」迟飒忽然说，「如果你深爱季明远的话。」 许佳宁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瞬的怔愣过后，眼圈忽然红了。 「没有，我没有——」 她摆手，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些什么。而迟飒已经探身，拥住了她。 「看着深爱的人痛苦而无解，自己会比之痛苦一千一万倍。这个道理，我懂的。」 * 季明远赶回林城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他今天是去参加林詹姐姐的婚礼的。这个姐姐不是林詹的亲姐姐，是他大姨的女儿，从小在燕城长大，父母也都是外交部的，所以跟他和成小珂都认识。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成小珂才有机会认识林詹——那时林詹的父母刚过世，林詹奶奶的身体也不太好，所以就亲戚各家轮流着带他。藉此机缘，林詹来燕城住了几年。 在季明远眼里，林姐姐也是个有趣的人。一开始死都不结婚，开的条件苛刻无比，连婚介所都不想再做她的生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在三十头上遇见了一个在众人眼里都极普通的男人，且还是距离燕城千里远的外地人。这一下就如干柴遇见烈火，烧的无比勐烈，怎么都浇不灭，家里无法，只得由着她去了，眼睁睁看着自家养的水灵灵的大姑娘嫁鸡随鸡到了外地，即林城的临市。 婚礼是在乡下举行的，倒比在城市大酒店里特意营造出来的氛围热闹多了。季明远纵使是受成小珂所託来随礼的，却也渐渐被这种氛围感染，一不小心，饮了老乡递过来的一杯酒。这下可糟了——他是开车过来的。 为避免饮酒后驾车，季明远找林姐姐借了个房间，准备休息一会儿散散酒气再往回走。殊不知就是这一停留，让他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还是林姐姐告诉他的，她穿着一身新娘妆，来到他休息的西屋把他叫醒，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他说。接着，不等他清醒过来，就叫进来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看样子也是从城里过来的，一身时髦打扮，就是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季明远见状，一脸不解地看着林姐姐。 要说，林姐姐平时也是个爽快人，倒这头上，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外交大院里跟季家近一点的，谁不知道季明远曾经经歷过的那件事。现在忽然得知他被那样一个货色蒙在鼓里，都不知道该气愤还是该难过了。这个老季啊，真是太委屈了。 最后，还是女生自己说了。她自称是清大毕业的，跟男朋友一起在燕城工作。而她男朋友，就是那个曾经在清大蓉城老乡会里当过副会长的顾飞，因此跟钟灵有过来往，在那件事之后还被季明远找上过门。 女生说，在那件事之后，顾飞心里也很难受，差不多过了一两个月才排解开，随后仍在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想着要为她找出兇手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前他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没想到非但没因之解脱，反而大为崩溃。 「顾飞那天回来就一副喝多的样子，说了几句就开始哭，说是他害死了钟灵。我当时听了心里一惊，连忙追问，后来才知道，原来侵犯了钟灵并致使她宫外孕致死的那个人，是他当时的舍友，庄彦！这个畜生！」 季明远听完这句话恍惚了许多。印象里，这个庄彦他是见过的，就在他第一次登门找顾飞那次，还是他给他开的门。男孩儿看起来高高瘦瘦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听他阐明了来意之后，只短短的愣了一下，就说顾飞不在，随即就要关门。当时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顾得上在意这点。却没料到，自己早已跟罪魁祸首见过面！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季明远克制住心中的剧烈翻腾，以及太阳穴处隐隐的阵痛，哑声问女生：「顾飞是怎么知道的？」 「很偶然的一个机会，他发现了庄彦在外网的一个社交帐号。那个帐号是庄彦拿一个不常用的邮箱註册的，顾飞之所以知道，是毕业的时候他代表清大校友会收集过全班的联繫方式，其中在邮箱这一栏里，庄彦填的就是这个。」 「在那个帐号上，庄彦每年清明和钟灵的生日的时候都会发一张全黑的图片，再配上一句话。」 「什么话？」林姐姐忍不住问道。 「是一句话英文。」女生看了季明远一眼，说，「iconfessmysinstogod。」 季明远：「……」 iconfessmysinstogod…… 我向上帝告解我的罪恶…… 能让他在这样的日子虔诚以待的罪恶，会是什么样的？一切都明了了，一切都清晰了。 季明远苦笑一声，闭上了眼。 * 「顾飞向他求证了么？」强自冷静下来后，季明远问女生道。
第169页 「问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这是最让女生恼怒的一点。因为这个，顾飞这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本来他是要和她一起回来参加小叔叔婚礼的，因为状态太差就留在燕城了。她因之不满地跟亲友抱怨，一个不小心扯出钟灵那件旧事，被这个来自燕城的新婶婶听到以后，就追问个不停。接着，就被她拉到了这个男人面前。此时此刻，她快悔死了都要。 季明远也看出来了女孩儿的心情，他说：「你放心，这件事之后就跟顾飞无关了。」 「谁的债，谁来背。」 * 因为这件事，季明远在临市再也待不下去了，立刻就要回到林城。 林姐姐不放心，想找个人送他回去，好在季明远再三保证自己头脑清醒理智尚在，才被放行。 因为高速拥堵，季明远迟了半个小时才回到林城。但好在刚好卡在许佳宁下班的点，于是他直接去了她的公司。今晚是他的生日，他没忘。这生日他是决定跟许佳宁一起过的，他也没忘。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把这件事忍在心里，等过完生日后再做打算。 季明远压了又压，觉得彻底不会露馅儿了才给许佳宁打电话。不成想，得到的回覆是——她已不在公司。 许佳宁整个下午都没来。 —————— 季老师这个生日，是註定过不好喽~阅读愉快~ 又及：「咪咕杯」第二轮投票开始了，降落仍在其中，在首页搜索栏输入「咪咕杯」，点进去就可以投票了，谢谢大家~ 第96章 前奏 在林城东季明远的住处里，许佳宁正在准备晚饭。 她下午没去上班，但并非是因为中午那件事，而是本身就已经跟部门领导请好假，准备回来为季明远布置一个简单的生日宴。尽管深知自己的手艺不如他，但在这种意义大于内容的时刻，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自己亲自动手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神已经很难集中在这件事上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早就做下决定。真正到了事到临头的这一刻，心里还是一样紧张。 忽然，有门锁响起的声音，许佳宁停顿了一下，探头一瞧，是季明远回来了。 * 季明远看见许佳宁的时候，松了口气。 刚在电话里得知她一下午都没去公司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尤其是后面打她手机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接不通，他着实是有些着急。幸好，心中有了某些猜测，赶着回来看了一眼，确认她是来了这里。 「下午怎么没去上班？」季明远说着，换好鞋向厨房走了过来，「打你电话也不接？」 许佳宁这会儿已经从见到季明远后那瞬间涌起的复杂情绪中平復了下来，听到他说她电话不接，连忙从口袋掏出手机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调成了静音。许佳宁抬头，十分歉疚地看着季明远。 「傻！」 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季明远目光转向旁边流理台上，看着一盘盘或是成品或是半成品的食材，微微一愣。 「这是——」虽然大概猜到她已经知道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但看着这满满的一台子，季明远仍是忍不住有些意外。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 果然，许佳宁微笑说道，「生日就要吃点好吃的。我下厨给你做，手艺不好，你不要嫌弃。」 若说季明远在进门以前整个人还有些绷着，此刻已经完全和缓下来。心中仿佛有万流涌动，许久，他才转过头，看着许佳宁轻轻一笑。 「都说过生日的人最大，怎么你手艺不好，我还不能嫌弃了？」 许佳宁：「……那你嫌弃吧，但还是要吃完。」 不讲理了还。 季明远又是一笑，摸摸她的头：「遵命，小许同学。」 往常，听到「小许同学」这个称唿，许佳宁都是耳根一红。到了今天，却是心底狠狠一抽。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听到这四个字了。 许佳宁忽然哀切地想，面上笑的有些勉强。 * 季明远的归来，让许佳宁暂时收回了思绪，打起了精神。不出半小时，一桌简单的四菜一汤生日宴就摆上了桌。 季明远一直十分配合地在客厅里装作看电视，逗甜豆玩儿。等到菜都上桌了，他被叫过来一看，神情又是有些意外的样子——都是他爱吃的菜。 虽然跟许佳宁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少了，但每次在家里做的都是简餐，外出就餐的时候尝的也都是该店特色菜，哪怕有就着自己的口味点，但并未显得太明显。季明远没想到，许佳宁能把每道菜都搭配地那么合他喜欢，显然是做过功课了。 「是你缠着成小珂问的，还是他非要告诉你的？」他抬眸，问许佳宁。 许佳宁正在布碗和筷子，听到这话，轻笑了下：「是我缠着他问的，好不好？」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坐下，尝尝吧。」 季明远这才满意了，接过筷子，落座。 虽然大部分菜许佳宁都是第一次错，但或许是爱屋及乌，季明远挨个尝了一遍，都觉得还不错。 「以后，家里大厨的位置恐怕要让贤了。」放下筷子，他开玩笑道。 放在以往，许佳宁或许会顺着他的话同他插科打诨几句，但今日没有，因为怕说多了露馅儿。所有，面对季明远所有的打趣，她都是微笑以对。
第170页 「季老师。」她举起酒杯，说，「第一次给你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季明远也举起酒杯跟她碰了下，但没有立刻喝下去：「第一次给我过生日，祝福语就只有这四个字？」 季明远眼眸深深地看着许佳宁，话中的意味可以说是够明显了。而许佳宁在短暂的晃神过后，却仍是微笑地看着他，似乎不懂他的暗示似的。季明远微觉得有些不对，思忖几秒后，他将这种不对理解为她的羞涩。于是也就释然了，不再为难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反倒是许佳宁，看到他这个样子，忽然说。 「其实还有的。」她说，「我想祝你一辈子顺遂，一辈子不要被任何人和事困扰，左右和背叛，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季明远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看着许佳宁，微怔过后，表情是有些好笑。 「我会努力的，佳宁同学。但这件事，凭我一己之力恐怕办不到，你是不是也要想想自己该怎么做？」怕她再躲闪，这回季明远干脆明示了。 许佳宁也理所当然地没有再迴避：「我会的，季老师。」她轻声说，「只要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不知为何，季明远忽然觉得许佳宁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仿佛是在忏悔一样。心中顿时有种异样的情绪，不待他开口，许佳宁已经端起醒酒杯来给他倒酒了。看着表情微微带笑的他，季明远又疑心自己是多虑了。须臾，将这种异样压了下去。 在这之后，俩人的交流再也没有什么异常。许佳宁同他讲了讲今天跟迟飒吃饭的经过，而他则跟她聊了聊在乡下参加婚礼的感受。许是对林姐姐这个人好奇，许佳宁追着问了许多细节。季明远见她感兴趣，就同她多说了一些。 「她真勇敢。」听完之后，许佳宁沉默几秒，感慨道，「那之后林姐姐是不是要跟她丈夫一起去坝上？」 林姐姐的丈夫是个守林员，在华北某坝上工作。两个人的相遇很偶然，用林姐姐的话说，一听他这个工作就认定是他了。既守林，又守「林」。 「不，还是会回燕城。这是他们婚前就商量好的。」 许佳宁只是微微讶异了一秒，便明白了。这样一份婚姻和爱情，应该需要很坚定的力量，才能坚持住吧。 「季老师，为什么你遇到的，都是这样有故事的人？」许佳宁微撑着下巴，出神似的看着季明远。 季明远正在给俩人倒酒，听到这话，抬头一笑。 「用你们柯老师的话说，可能我就是这种体质的人。不然，也不会有和你的偶遇。你说呢，小许同学？」 许佳宁：「……」 许佳宁明白季明远这句话的用意，在他看来，他认为与她的相遇是种幸福。可，事实果真如此么？会不会，又是他的另一个地狱？这样想着，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怎么了？」 季明远看出了许佳宁的古怪，方开口问道，一旁的手机响了，是成小珂来电。 看到成小珂这三个字，季明远眼神微闪了下——在回来之前，他刚交代了他帮自己去查庄彦这个人。 「我接个电话。」季明远说，起身离开了餐桌。 * 在季明远走开之后，许佳宁飞快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太难了，她从来不知道在季明远面前装个没事人会是这样难的一件事。可在今天之前，她明明都做得很好。许佳宁忽然发现，自己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这让她不由得越发厌恶自己。可即便如此，她仍得继续装下去。生日，还要过完。 季明远这边，一按下通话键，成小珂就连珠炮似的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老实说，这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成小珂不会这么快。 「你说，他现在燕城上班？」回过神，季明远低声问道。 「是，在一个建筑设计公司，还挺有名的，叫什么grdesign。老季你听说过没？」 「grdesign？」季明远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感觉一道目光自身后投注了过来，那是许佳宁。因为怕去阳台太刻意，季明远是在客厅窗户前接的电话，感受到许佳宁的注视后，他对成小珂说了句信息发我邮箱后，便挂断了电话。稍整理了下情绪，他又回到了餐桌旁。 此时此刻，坐在餐桌前的许佳宁，陷入一种紧张的情绪中，整个人都绷地很紧。无他，只因为听见的那句「grdesign」。那是庄彦的公司，季明远怎么会跟人聊起庄彦的事？ 「是有什么事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许佳宁强自镇定地问季明远，一张脸却渐渐没了血色，不过因为饮了酒，一时还不太看得出来。 「没什么，小事。」季明远不欲多说，加了筷子菜放进许佳宁的盘子里，「再吃点东西吧，刚才只顾着喝酒了。」 许佳宁惊疑未定，哪里有胃口吃东西。但还是强忍着，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咀嚼着。这边，季明远看她不再问了，略略放了心。就在这时，微信消息忽然响了，接着一条又一条地不断往里面进。 季明远：「……」这个成小珂，不是说了让他发他邮箱么，又发他微信消息做什么！ 心里知道不好了，抬头再一看许佳宁，果然注意力全被成小珂的消息方阵引走了。 * 「季老师，到底怎么回事？」许佳宁放下筷子，目光忧虑地看着他，仿佛是已经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一样。
第171页 季明远不由得在心里嘆口气，沉默两秒，他微微一笑，说：「事情是这样的。」 停顿了下，旋即将今天下午得知的消息，告诉了许佳宁。 许佳宁听完，许久不能说话。她的内心是震惊的，但并非是震惊于这个事实，而是震惊于他居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那，那你找过庄彦了么……」仿佛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许佳宁低声问，「他怎么说？」 「尚未。」季明远说，「先让小珂查清他的情况，等过完今天再说吧。」 过完今天……原来，他也是同她一样，不想毁掉这个生日。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奢望了。 「到时候，如果他不承认怎么办？能找到证据么？」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唯一的证据，就是庄彦发在外网社交帐号里的状态了。若是有别的，那么也绝不会放任他逍遥这么久。然而这个状态，又只是很隐晦了表达了自己的忏悔，除了内容外，一切都可以辩解为巧合和他人的解读。用来作为指认庄彦的证据，似乎就不那么有说服力了。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法理上，皆是如此。 「没关系的。」季明远故作轻松一笑，「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毫无软肋。」而往往纰漏，就出在这个地方。 许佳宁许久没有说话。 虽然她说不上了解庄彦，但多少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看上去沉默寡言，其实心思极深。想从这样的人身上找出一丝破绽，怕是很难。这么一想，就没有破解之法了？未必。 就好像地球是个圆一样，这件事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她的身上。许佳宁知道，自己真的是一丝侥倖都不能有。既然如此，那就快刀斩乱麻吧。 「明远。」深吸一口气，她这样喊他，「我这里有样东西，或许可以帮到你。」 —————— 阅读愉快。 端午安康，小长假快乐~ 第97章 颠覆 在今天之前，季明远从不知道，不过短短的一天，他的世界就可以颠覆到如斯地步。而经歷今天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谬。 季明远拿着那两张明显有些老旧的信纸，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寥寥两千字，一颗心在反覆震盪中被抛起又落下，纵使他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却每每又失败。 「这是钟灵写给你的？」他不太敢相信，举着这两页纸，问许佳宁。 「是的。」许佳宁答，「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季明远：「……」原来，果然是这样？ 季明远想起自己先前的怀疑，那时他还只当自己是多想。没想到，事实比他设想的更惨烈。俩人不仅是老乡，不仅是同学，而且还是从小到大的好友！是啊，怪只怪他自己想的太简单，有前面两个关系摆在那里，她们成为好朋友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么！ 「你说过，在曹彬那件事里，有个好朋友一直帮助你。这个好朋友，就是钟灵么？」压下心中的种种翻涌，季明远哑着声音问。 许佳宁没想到他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哽了一下，復又平静道。 「对，是她帮的我，那个熟人就是他表哥。」许佳宁说，「后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我要去找她，所以才能遇见你。」 季明远又沉默了，过了许久，他说：「所以后来，她四处打探我的消息，被人误会喜欢我，其实也是因为你？因为，你对我的一见钟情？」 说到「一见钟情」这四个字的时候，季明远笑了下，仿佛是在自嘲。许佳宁有点儿撑不住了，停了几秒，答：「是。」 季明远彻底不说话了，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发愣。 他原以为下午的事情已经足够震惊了，没想到更多的「惊喜」还等在后头。只是他由此感受到的震颤却是不一样的，庄彦是什么，她许佳宁又是什么？这完全没有可比性。为什么？这是他现在最想问的。 「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季明远再度抬眸看向许佳宁，「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因为——因为各种原因，当时没有告诉你。」许佳宁轻声说，「现在决定说，是因为到了必须要说的时候。」 季明远：「……」 他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许佳宁，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不太理解，上一秒还帮他庆祝生日，要为他一辈子的幸福很努力的女孩儿，此刻陡然变了一张脸。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像是在谈论天气好坏这样最寻常不过的事似的，口吻是那样的轻淡，表情也是那样的平静。这样冷静的一个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许佳宁。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佳宁，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季明远想了想，低声问道，见许佳宁动动嘴唇，一副要否认的样子，他连忙截断了她，说，「你肯定是有的。不要紧，说出来，我会听。」 * 许佳宁：「……」 许佳宁设想过季明远得知这件事后的无数种反应，却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的——他在为她找理由。 碰触到他暗含期待的眼神时，许佳宁勉力强撑的平静姿态终于彻底破裂了，她看着季明远，没忍住，眼眶一湿，落下了泪来。
第172页 「没有苦衷。」 她小声解释了句，旋即，将自她看到信以后的事，都告诉了他。 * 季明远越听，脸色越发平静。 但那并非是理智逐渐恢復的冷静，实则是一种无法改变现实的改变。没有什么苦衷，没有什么不得已，有的不过是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确实隐瞒了自己。 「佳宁。」他依旧这样叫她，打断她的话，问，「我能理解你暂时的隐瞒，可是两年——」他停顿了下，「两年的时间，纵使庄彦的母亲真有什么不好，你是不是也不应该再替他瞒下去了？」 「是。」许佳宁答，「我是不该，可我依旧那么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实那么做了……」 季明远：「……」 季明远牢牢盯着许佳宁，眼睛都开始泛红，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当老师久了，他倒是不怕那些你说一他说二的刺头。最让他没办法的反倒是那些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非常勇于承认错误，但就是坚持不改的人。那一刻，ta认错时的诚恳和认真，全部变成了事后对他轻信于她的嘲笑和讽刺。在季明远眼里，现下的许佳宁就仿佛是这样的人。可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爱人，是他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季明远忽然觉得，这也算是他人生的至痛时刻。 「佳宁。」他声音沙哑地唤她，「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事到如今，你已经知错了，我看上去仿佛已经不能再责怪你。但站在我的立场，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 许佳宁也明白他的纠结，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你可以责怪我、骂我、恨我都可以。季老师，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对不起。」 承担一切后果—— 季明远知道，她这话并不是说说就算了，而是从一开始就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她知道这一切后果里都包括什么吗？不，她显然不知道！ 「你真的确定，你能承担一切后果？」 他沉声问许佳宁，里面可能暗含的含义，听的她一惊。她抬头，有些迷惘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向他求证。但又仿佛已经预知了答案，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泛红。 看到这样恓惶不堪的许佳宁，季明远心里动摇了片刻。但到底是被隐瞒的愤怒占据了上风，他闭了闭眼，说：「今晚就这样，我先送你回去。」 许佳宁没想到他这样就要送她走。 「明远……」她有些无措地唤着他。 季明远被着两个字戳中，稍怔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他便恢復理智，拿起车钥匙说：「走。」 许佳宁：「……」 许佳宁知道说什么也不管用了，轻咬下唇，不得不跟着他起身。经过餐厅看到那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时，她心里顿时又难过了起来，一股剧痛袭来，几乎都要站不住。 这个生日，终究还是被她毁了。 * 西大，女研究生宿舍楼。 林洛是被噩梦惊醒的，平復了片刻之后听见床下有动静，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隔着蚊帐认了一会儿，才看清是许佳宁。 看到是她，林洛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觉得不对。 「佳宁，你回来了？今晚不是季老师过生日吗？」 许佳宁刚把地上的碎渣收拾起来——刚进来的时候，她不小心打破了一个杯子，听见林洛的话，她顿了下，才回过头：「有点儿事，我就回来了。生日已经过完了。」 林洛哦了一声，仿佛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的样子，但想一想，又觉得很奇怪。因为实习，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住了，能有什么事儿啊，还是在这大晚上的？ 看着许佳宁往垃圾桶里倒垃圾，皆是破碎的玻璃渣，林洛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佳宁，是出什么事了么？你跟季老师吵架了？」 林洛很不愿意这样猜测，毕竟那人是季老师，又不是韩扬。可看许佳宁，真的很不对劲啊。 * 许佳宁是不知道林洛怎么瞧出端倪的，原本还强忍着，此刻就有些撑不住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林洛被这样的她唬了一大跳，连忙爬下了床，走到她身边，「佳宁，佳宁？不哭不哭，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佳宁什么也没说，抱住了林洛纤细的腰。 「毛毛，我犯了错，一个大错，一个永远不会被人原谅的错。」 林洛怔住，好一会儿回抱住她：「怎么会呀，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许佳宁没有再说，只是闷着头，倾泻隐忍已久的眼泪。 林洛没再问了，任由她发泄了好一会儿，她有些迟疑地说了句，「没事的啊佳宁，有季老师在的，他一定会保护你。」 许佳宁没有动。 不会的，她知道不会了。 许佳宁想过，她会有今天的结局。但没想到，哪怕早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此刻内心依旧有种崩裂的绝望感。可她无法祈求任何人的原谅，因为这就是她该承受的。 * 果然，往后几天，季明远没再联繫她。 许佳宁犹豫了片刻，想给他发消息，但最终还是作罢。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事情说来也就这么简单，那天该说的都已说完，再说就是求原谅求谅解之类的话。这些，都是她不可能说出口的——并非想要体面，而是不愿他做为难的选择。一件事但凡有迴旋的余地，就得要双方当事人至少一个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或者非做这样一件事不可的理由。
第173页 这样的苦衷和理由，她起初是有的，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味了。就如季明远所说——她怎么就这样瞒了他两年。她是可以解释的，许佳宁想。但想出来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过不去，又怎么能让季明远接受呢？ 还是算了。 她想。 她已做好，季明远同她分手的准备。 —————— 这章本来想明天更的，保持隔日更的节奏，但存不住，捂脸。 明天去考科目一，回来不一定能码得出新章，所以下一章暂定还是隔日更，明晚八点前没更就不要等啦。 ps：不要担心，俩人不会吵架的。但会分开一段时间。要加快速度收尾啦，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98章 分开（一更） 季明远这几天也不好过。 庄彦的浮出水面可以说已经让他震颤不已，现在又得知许佳宁牵涉其中，季明远难得感到一丝迷茫。 于他而言，并非不能理解她最初的遮掩——是为了庄母的身体考虑。换做是他，或许也不会逼迫庄彦立刻做出决定。只是两年——她竟能容忍庄彦两年的时间，纵使有各种缘由在其中，他也没法说服自己。 这是最让季明远痛苦的——如果可以，他很愿意为许佳宁找个理由。 「哥！」 一个男人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来，将季明远唤回了神。他移回视线，缓缓看向来人。 来人是成小珂。 从接到电话之后，他就一直在帮季明远调查这件事。后又怕电话里说不清，他干脆直接飞到林城来。用他的话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哥，你刚想什么呢？」在季明远对面落座，成小珂就口问道。 「没什么。」季明远不愿多提，随口敷衍道，「工作上的一些事儿。」 成小珂：「……」 成小珂知道季明远这是藉口，放在往常或许就直接拿「你当我傻么」怼回去了，但今时今日，他不会。刚进来的时候，他老远就看见靠窗而坐的他了。整个人看外表还是那个人，但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全变了。看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走出来过。心里有些难受，所以他就没喊他老季，而是像小时候那样，叫了他一声哥。 * 「什么事着急忙慌的，一定要现在就见我？」 察觉到成小珂也在发呆，季明远打破沉默道。他是一个小时前接到的电话，彼时刚开完一个工作上的会。电话里成小珂一定要立刻见到他，连先去他家等着都不愿意。无法，只得把他叫到单位附近的一个咖啡厅来，先跟他见上一面。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现在人查出来了，按理说是时候为自己证明清白了。可无论他在电话里怎么问，季明远都没说。没办法，只好亲自跑过来当面问了。 季明远没想到他就因为这个来的，微微失笑了下，他望着面前那杯已经冷透的咖啡，说：「不知道。」 这答案险些让成小珂炸起来：「不知道？」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两年来，你不是一心想找到这个人为自己证明清白么？同时也好让钟家夫妇了去心结。怎么现在真兇就在面前，你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话说到这里，成小珂激动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可坐在对面的季明远，依旧平静。 是的，曾经他是那样的渴望真相，仿佛只有如此才可解脱。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老天对他的玩弄尚未结束。 「庄彦的事，我自会处理。至于其他的，我需要想一想。」季明远说。 其他的？因为季明远并未将那封信的事告诉他，此刻成小珂就不知许佳宁的事，听到他如是说，一时就有些懵。 「还有其他什么事？你还要想什么？」 季明远没有多说，只是轻笑一声道：「人间痛苦事，又不会只有一桩。」 成小珂：「……」 成小珂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人有什么不对了——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力，这绝不是苦寻两年终于得到答案后该有的模样。除非，这个答案是他所难以承受的。可庄彦，庄彦这个人跟他又不熟，怎么会让他有这种反应呢？ 成小珂在心里做着各种揣测，嘴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季明远：「哥，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顿了下，「这事，难不成跟小许有关？」 听到许佳宁的名字，季明远神色微变了下，但很快，他又恢復如常，端起咖啡喝了口：「什么也没有，你不用瞎猜。」 果然。成小珂知道自己猜对了。可他知道，自己也不能再问下去了。纵使他跟季明远关系再好，也知道人与人之间都有固守的距离。既然他已经明确地表示不愿意提，那他也就不会再问。只是，心里仍忍不住有些好奇——这事儿，跟小许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庄彦？」抑住心里的种种疑问，成小珂回归正题，问道。 季明远没有立刻回答。 从始至终，他找寻庄彦的目的，除了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外，就是想让钟灵入土为安，钟家父母放下心结。如今，事情过去两年了，各种喧嚣皆已落幕，就连当初讨论最热烈的清大论坛都不曾再提起半个字，这种平静，这让好不容易找到答案归来的他有种无着无落的感觉——他该拿着这份证据去向谁伸冤呢？是当初悲愤欲绝指责他的钟灵室友，还是义愤填膺讨伐他的广大师生？亦或者——向每个为这桩丑闻添过一把柴的过路人。
第174页 显然，谁都不行。他或许会得到一个道歉，或痛彻心扉，或惭愧无措。但这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曾经造成的伤害不会因为一两句简单的道歉而消弭的，而他反倒要因为这些歉疚而背上一些心理包袱，纠结着要不要原谅。季明远自知自己还没大方到这种地步，索性也就不拿这些来考验和折磨自己。 思前想后，季明远决定放弃在公开平台做出任何声明的打算，只在钟家夫妇面前澄清自己——他决定亲自将庄彦交给钟家夫妇，证明了自己之后，剩下的事便全是庄彦与钟家夫妇的纠葛了，他不打算参与。 成小珂听完又有些吃惊，但想过之后，又知道此事只能这么做了。然而，好不甘心啊，直叫人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为什么！ 「哥，你好好活着，好好做人，为什么却会遇到这种事？」成小珂说着，红了眼眶。 季明远看他这样，像个真正的哥哥那样，摸了摸他的头。 「既是无妄之灾，就不要指望老天爷还能跟你讲道理。」他说。 * 这天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季明远拜託了成小珂一件事。 虽然他手里的那封信已经证实了庄彦曾经与钟灵过去发生过关系，但就跟家暴似的，如果没有当场立刻报警存留证据，等过了些天，即便是脸上再有伤，在没有其他证据证明的情况下，也不能指认施暴者就是丈夫本人。从宫外孕的发病周期来看，从两人发生关系到钟灵病发，这之间至少隔了1-2个月。一旦有了这样的时间差，就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若庄彦有心为自己开脱的话，还是可以找到办法的。比如，污衊钟灵私生活不检点，嫁祸他人。 虽然现有证据表明，庄彦对钟灵也算用情至深，但不代表他当着钟家父母的面就会老实承认这件事。否则，也不会躲那么久了。好在，他现在人在国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从他周围的人身上下手，看能否再找到一些更扎实的证据。届时，即便庄彦耍赖，他也有办法让他承认。 因为成小珂搞侦查有一套，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了。成小爷正愁没办法给他出气呢，听见这话立马重燃斗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其实，于季明远而言，这事儿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有一个很方便快捷的手段，只是他并不想用。这个手段就是——让许佳宁出面作证。 从身份上来说，她是钟灵多年的好友，又曾得到庄彦的当面承认，事后俩人又一直有联繫。由她出面说话，最具说服力。可最让季明远无法做决定的，也是这些因素，这些她一直瞒着自己的因素。怕再另自己失望，也怕让她为难。所以，季明远最终还是放弃了。 * 从生日那天过后，季明远就再跟许佳宁见过面。微信上也没收过她发来的消息，一直很安静。季明远隐隐有种预感，她似乎在等着他的审判。 如果是其他人其他事，他或许早就有主张了。可这人是许佳宁，是以他迟迟拿不定主意。 事到如今，一切都清楚了。没苦衷，没故事，这让他连个谅解她的理由都找不到。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当做无事发生。只是——他又该做个什么决定呢？季明远依旧茫然，深思熟虑过后，他决定在解决庄彦这件事之前，先与她分开，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做下这个决定之后，季明远知道自己必须得跟她当面谈谈了。就在他排时间的时候，忽然收到了来自柯璟的一条消息。 那是在一个上午，他刚回到院里时手机响了，摁开一看是柯璟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是一条视频消息，一打开，许佳宁的全身像就跳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正装，正站在电脑前，抬臂示意着身后的投影幕布上的ppt，在说着什么。看情形，应该是做学术汇报。 「院里有什么学术会议么？」简单回了句过去。 柯璟的回覆来的很快，带着某种情绪。 「今天是毕业论文的中期答辩会啊，你不知道？？！！」 季明远：「……」 季明远微怔。 —————— 还有一更。 第99章 分开2（二更） 许佳宁这几天，都在准备毕业论文的中期答辩中度过。 这是季明远生日之前就在准备的事，在那之后仍在继续。本以为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可没想到浑浑噩噩中一切倒也算进展的顺利。许佳宁想，有一半应该是託了之前有准备的福，因为她的论文是基于部位项目做的。 在这几天里，许佳宁也并未完全坐以待毙。无论季明远会不会原谅她，有一件事是她始终要做的，就是替他澄清。是以，在第二天冷静下来之后，她就联繫了庄彦。出乎意料的，庄彦没有回。许佳宁起初以为是偶然，但连续三次之后，她终于恍悟过来——庄彦不会再回她了。很突然，但这确实是现实。许佳宁忽然有种自己被欺骗的感觉。 「佳宁，想什么呢？」柯璟走过来，看见她坐在电脑前发呆，拍了她一下。 许佳宁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看见面前被自己攥的皱巴巴的纸，像是惊醒一般，连忙把纸松开，看着柯璟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没事，在想论文的事。」 其实是在想如何对付庄彦——眼下联繫不到他是事实，但要想澄清季明远，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那封信还在他的手里，若想行动，得先问他要回来……
第175页 「论文不是挺好的么？还操心什么。」柯璟笑笑，又说，「行了，今天是周末，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你也累得够呛了。」说完替她关了檯灯。 眼前骤然有点儿暗，眼瞧着柯璟已经替她关掉了灯，许佳宁也就没再辜负她的好意，收拾东西，起身同她一起离开了。 「最近几天季老师那天是比较忙么？总也没在学校看见过他了。」在电梯往下走的时候，柯璟忽然提起季明远。 许佳宁恍惚了下，才答：「院里有个智库项目，他最近在忙那个。」 这是事实。但许佳宁知道，他不来西大的理由并非如此。 「难怪呢，我说中期答辩的时候也不见他露面，我发消息给他的时候，他才一副刚想起的样子。估计最近忙的分身乏术了吧。」 许佳宁：「……您给他发消息了？」她几乎是逼视一般看着柯璟。 柯璟被她陡然睁大的眼睛吓了一跳：「啊，是啊。把你答辩时的视频录下来了一小段，给他发了过去。」 许佳宁只觉得心头狂跳：「那他怎么说的？」 「夸你呢。」柯璟笑，「说你表现很好。」 许佳宁：「……」他夸她？事到如今，他还愿意夸她么？ 许佳宁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柯璟终于发现了许佳宁的异样，正要询问的时候，电梯门开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正是季明远。 * 季明远直接从分院过来的。 那天回復完柯璟的消息之后，他便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趁今天开完会有时间，他便来了学校一趟。他没有去宿舍，而是先来教研大楼碰碰运气。没想到，确实让他碰到了。 瘦了。这是季明远见到许佳宁的第一感觉，就如同他当时离开林城，三个月后又见到她时的样子。然而别的方面，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天他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她人瞧着是憔悴了一些，但精神气儿尚在。于是他当时就松了一口气，继而是有些怅然。似乎，这件事对她影响真的不大。 「季老师，终于有空过来了？」 跟他打招唿的是柯璟。季明远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看着柯璟一笑，说：「嗯，忙完了，过来看看。」 柯璟在心里道了句正好：「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说着向许佳宁递了个眼神，先行离场了。 许佳宁没想到柯璟走的会那么利落，迟了几秒，才上前叫了季明远一声：「季老师。」 季明远没有立刻说话，打量她会儿，松口道：「找个地方聊聊吧。」 * 俩人去了西大对面一个公园。 这个公园跟西大同岁，是西大从南边迁过来的时候建的。据说，原址是古代某位皇帝的旧宅。 因为是下午，公园里的人不多。但俩人还是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中期答辩结束了？结果怎么样？」这是季明远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挺好的。」许佳宁轻声道，表情很平静。 季明远点了点头，一时有些恍惚。他还记得，当初院内举行中期答辩的通知刚下来的时候，他还和她一起探讨了片刻论文里要用到的那个数据模型。当时他拿软体按照那个模型跑了遍数据，得出来的结果与预定的假设十分一致，许佳宁很是开心，当场还亲了他一下。那是她少有的，主动的一次。平时的她，还是太害羞了。 此刻想起来，那仿佛还是昨日的事。回到现实里来，俩人之间却已经有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佳宁，你当时决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分手的准备？」看着距离他几步远的许佳宁，季明远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许佳宁并不感到意外。她想了想，答：「我确实做好了准备——接受你一切决定的准备。」 季明远：「……」 季明远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宣布要分手，许佳宁绝不会多纠缠他一秒。因为这个结果，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可也正因为此，他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宁愿做好这样的准备，也什么也不同他讲。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哦，这样说或许不恰当。曾经有一次，她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哭着要告诉他一件事。是他不要她讲的。他猜那次她应该是见过庄彦了，因为他恍惚记得，那次在山上仿佛看到了拓印着grdesign这几个字母的车。那一次，是不是庄彦跟她说了什么，她才会控制不住地想要跟他坦白呢？若是放在以往，她定然是不会提了。 季明远知道，自己已经猜测不透她了。 「佳宁，你知道么，去年九月初，我就是在那里做下离开林城的那个决定的。」季明远微眯着眼，指着远处一颗小树说，「那天，我开车过来，在这里停了一整天。」 许佳宁：「……」 许佳宁当然不知道，顺着季明远的视线看去，看到一颗高大的梧桐树，她的心顿时也难受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我走的过于决绝，让你以为我是个杀伐果决的人。其实，我不是。」季明远说，「在我的生活中，其实很少会遇到让我觉得难以抉择的事。在决定离开林城之前，上一个让我这么犯难的，是跟迟飒提分手。」 「我知道很难，但我必须做决定，且这个决定，必然是指向分离的。」
第176页 许佳宁：「……季老师。」 许佳宁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她已经知道季明远要说什么。 季明远也知道她这样阻止自己的意义是为何，可他要说，她想错了。 「关于你，我想了很多天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心有不甘，我无法跟你干脆利落地跟你提出分手。但是佳宁——」季明远回头看向她，「我确实也没法接受你对我的隐瞒。」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他说，「等我彻底查清和解决了庄彦的事之后，再做决定。」 * 刑终于被判了下来，虽是缓期，但许佳宁却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季明远这样的拖延有什么意义，无论庄彦的事是否解决，他决定原不原谅她的理由，都不会多一条。嘴上说着不甘，可若心里没有留恋，他根本不会做下这个决定。许佳宁有些想哭了，是难受的哭——她是何德何能，还能让他对自己留情。 「季老师……」她红着眼，微哽道，「你不要，你不要对我有所顾虑……算我求你。」 季明远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对她下狠心，做任何决定，都不要顾及她。 季明远没想到，她能对自己这么恨心。可是他，办不到。 「许佳宁，你以为给你来个痛快，我们就能都解脱了么？」他几乎是带着怒气说这话的，见她哭的鼻尖都开始泛红的样子，又微微泄了气。 「不要再说傻话了。」季明远有些疲倦地说，「我知道怎么做抉择，若我真的无法忍受，自然会跟你分手。」 许佳宁这下放心了答，但心里却更加难受了。她沖季明远笑了下，眼泪却掉的更凶了。季明远在一旁跟她对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走上前，抱了抱她，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头。 「不哭。」他说。 * 这天，在离开公园之前，季明远把信交给了许佳宁——他已做了备份，但原件还是要交给她保管，毕竟——这是钟灵写给她的。 同时，他又嘱咐她不要再跟庄彦有任何往来。哪怕是微信上的简单聊天，也不要再有。所有的事，都由他来做。 对于这些，许佳宁都一一答应了。因为，她不想他再担心。 在见完面的第三天，季明远因为工作需要飞回了燕城，将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到了现今他也不怕承认了，争取留在林城，本身就是为了许佳宁。 临上飞机前，他给许佳宁发了个信息。彼时许佳宁刚办理完交接，正在回校的公交上，看到屏幕上那「已走勿念」四个字，一时有些出神。 车窗外，是一排排纷纷落了叶的白杨树。看到路上行人或是匆匆或是从容地走在其中，许佳宁仿佛忽然陷入一个混沌的时空，像是回到了一年前。 去年的这个时候，季明远已经走了有一个月了。而今年，他也马上就要走了。 似乎逃不开这个怪圈，在这样一个肃杀的季节里，离别是她固定的主题。也许，永远都是这样了。许佳宁想。 —————— 今晚双更了，不要漏看。祝阅读愉快。 关于佳宁的所作所为，如我之前所说，后续会给个解释。是觉得我强行洗白也好，还是情有可原也好的，都随大家。但佳宁确实不是个完人，这点我是承认的哈，大家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第100章 噩梦 季明远在离开林城之前，与迟飒见了一面。 这本不在他的计划中，是迟飒从许佳宁那里得知他已知晓的消息后，主动来约他的。季明远原是不想见—此时此刻他不想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只是念及迟飒也被牵扯其中，只好答应。 俩人约在了迟飒在林城下榻的酒店外的一间咖啡厅，静坐了许久，相对无言。在见面之前，迟飒在心里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可等见到季明远之后，又都说不出来了。她哪里看不出季明远那份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怅然，在一阵唏嘘过后，她最终选择什么也不问。 「这件事，要告诉伯父伯母么？」临分别时，她问季明远。 「再说吧。」这是季明远的答案。 离开咖啡厅时，季明远径直上了车准备回家。在取出手机连接蓝牙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两通静音模式下的未接来电。均是林洛打过来的。 他没有存林洛的电话，但之前她给他打过一次，他便记住了她的号码。季明远看着这排号码有些迟疑——这么晚打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思忖几秒，季明远回拨了过去，很快有嘟声传来，显示通话线路畅通，但没过多久，被那头给挂掉了。 挂了？季明远微蹙着眉头看着手机屏幕，有些意外。正在内心猜度着林洛拒接电话的原因时，进来了一条手机简讯。 「打扰您了季老师，不好意思。没什么事，你不用再回了，早些休息吧。林洛。」 说着是没什么事，但季明远看了并不能放心——如果真的没事，怎么可能打两通电话过来？犹豫了片刻，他给林洛回过去了一条：「是不是佳宁有什么事？」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復过来：「是，她刚睡着的时候忽然开始打颤，我叫她不醒，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来她醒过来了，说是做噩梦。没事了季老师，都是我太慌了。抱歉。」 原来如此。季明远看着手机出神几秒，再次回復道：「没事就好，你们也早些休息。」
第177页 一个临时的小插曲，在得知许佳宁无事之后，季明远也便放了心。然而在即将发动车子离开的时候，他又犹豫，片刻后，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拨通了许佳宁的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 「……季老师？」许佳宁的声音，有些犹疑未定。 季明远也不知道自己打这通电话到底是意欲何为，仿佛只有打了，他才能彻底安心。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 那边安静片刻：「嗯。」又说，「可能是前段时间准备中期累着了，所以睡眠质量不太好。没事的，调整一下就好。」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正常，并没有刻意掩饰的痕迹。季明远确认了这点，知道她不是在骗自己之后，便说，「那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太累。」 「我知道，我会的。」许佳宁说。 短暂的沉默，仿佛俩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季老师，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许佳宁率先开口道。 「好，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之后，前方不知已经越过了多少车辆。季明远将手机放回一旁，启动了车子，迅速离开了。 西大女生宿舍里，许佳宁看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微微靠在了墙上，脸色有些苍白。 「季老师说什么了？」林洛站在床上，仰头看着许佳宁，问道。 「没什么。」许佳宁微微一笑，打起精神坐了起来，「可能就是不放心，打个电话过来问一下。」 林洛一时无言。 她能感觉到这俩个人之间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可为什么，她感觉他们的感情却好像一点儿也没少呢？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那你呢，好了一点儿没有？」 知道现在不是问情感问题的时候，压下心中的所有困惑，林洛轻声问道。刚她洗漱完正要爬上床，忽然听见有细碎的痛苦呻吟声从对面的床上传来，便立刻前去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她掀开蚊帐，发现许佳宁整个人都僵了，浑身上下一直打摆，仿佛犯了什么急症一样。她用手拍拍她的脸，试图叫醒她，结果却见她始终闭着眼。也是怕她出事，所以忙乱中便打给了季明远。 「没事。」许佳宁说，「真的就是做噩梦，所以吓着了。躺一躺就好了。」 「那好吧。」林洛撇撇嘴，「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啊，千万不要自己憋着。」 这句话，就暗含了两层意思了，许佳宁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她轻轻一笑，点点头，「好的，我会跟你说，一定跟你说。」 林洛这才放心了，摸摸她的手，回床睡觉了。 灯再一次灭了，许佳宁靠墙静坐了片刻，又躺了回去。 心跳依旧有些快，但相比刚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许佳宁闭眼片刻，又翻出手机，摁亮了屏幕。 这段时间，她睡不着的时候，就爱看一看相册。也不看别的，就看那张从季明远的ins上保留下来的那张记录了她和甜豆玩耍瞬间的照片。现在，那张照片还在。只是其他的，仿佛都变了。 一想到这个，许佳宁心顿时又难受了起来，心跳也跟着加速。她闭眼忍受了片刻，实在熬不过去，便悄悄起身从枕头旁的小收纳盒里取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板药，一板被尘封许久的药。但如今，不得不拿出来了。 在心里感慨一句躲不过去了，许佳宁取下一片药，在温水的助送下，服了进去。 * 季明远回到燕城之后，并没有立刻恢復工作，反而休息了下来。但也没有四处乱走，而是回到了外交大院，陪伴起了父母。 临离开林城前，对于迟飒提出的那个是否要告诉他父母的问题，虽然他给出的答案模稜两可，实则心里已有了主意——他会说的。 年轻人很多事隐瞒父母的初衷，一是怕父母担忧，二是怕他们不理解。可这两点，在他这里都不存在。这两年来，相比于他，钟灵这件事对父母造成的困扰只大不小。如今终于得以澄清，将真相告诉他们，起到的作用绝对是慰藉大过担忧的。这点，他心中有数。 同时，他决定告诉父母的，还有许佳宁的事。 季明远知道，一般人在面临这样的问题时，会下意识选择对父母隐瞒。因为——不想在父母那里留下不好印象。可季明远不会，只因他深知，这不是一般的事。这是一个深埋于心的疥疮，如果不早日剔除，总有一天会腐烂破溃，届时所造成的伤害，会比现在更大。所以无论是为谁好，他都需要坦白，尤其是——在他还不想完全放弃跟许佳宁继续走下去的情况下。 是的，他还不想。所以，他更需要来自父母的坚定支持。 季明远将谈话时间选在了一个周六的下午。 季鼎初和陈方敏还以为他是要跟他们说带对象回家的事，听到是有关钟灵事件的真相后，夫妇俩人都沉默了。然而更意外的是在后面，既关于许佳宁的重重揭秘。夫妇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会是一个隐藏如此之深的女孩儿。 「分手！」 这是陈方敏的第一反应，她看着季明远，气的眼睛都红了。 然而季明远没有答话，只是就那样看着她，样子有些可怜。陈方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哪里是来告诉他们真相的，分明是来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让他们接受事实的——干脆直接的告诉他们自己交往的是这样一个女孩儿，又干脆直接的向他们表示，自己还不想跟她分手。
第178页 陈方敏快要气死了，没忍住，打了季明远肩膀一下。 「你是故意的是吧？怕我听到什么风声找她发难，索性就先给我透个明白？季明远，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学到的东西全用来对付你爸妈了，对别人你倒是很捨得大方——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季明远任由母亲发泄，等她骂够了，他才说：「我是想你们有个心理准备，但要不要跟佳宁继续在一起，我其实并没有做下决定。」 够坦诚的！ 陈方敏哼一声，怒气未消，还要再骂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回头一瞧，是丈夫——他沖她摇了摇头。 看到丈夫一脸洞悉一切的平静又悲悯的神情，陈方敏愣了一下，有些回过味儿来。再一看儿子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她是完完全全肯定了——原来，他是回来求助的。 陈方敏这一生，只有两个孩子，如今渐渐长大，拿出去全部能够独当一面，不叫人操一点心。她为此是自豪的，于是慢慢的也就忘了，他们终归还是孩子，还会有需要他们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意识到季明远的真实意图之后，陈方敏忽然有些难过，再看向他的时候，什么也话也说不出来了。隐忍了片刻，她撇过脸，看向了一旁。 身为季明远的父亲，此时此刻季鼎初心情也有些复杂。多年外交生涯的歷练下，在人际关系方面，他其实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但面对家庭，他却显得真诚的有些笨拙，在这一点上，两个孩子都随了他。 季鼎初自问也是经过风沥过雨的，心态早已被打磨出来了，平和又通透。可是在儿子的事上，他也难得会有想不通的时候，就比如此刻——他也想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出发，他自然也是希望儿子跟那个女孩儿分手的。可他也看得出来，儿子很犹豫。 「明远，为什么不想分手？」他凑近季明远，轻声问道。 季明远摇了摇头，看着父亲，笑的有些无奈：「找不到理由，就是不想。这种感觉，您能明白么？」 季鼎初不明白，但他，相信他自己的儿子。 「那你就慢慢想，我和你妈也不强迫你。只是有一点，是我一定要要求你的。」他抬头，看着儿子，眼眸温和，「不要带着心结做任何决定，这对你和小许都是不负责任，你明白吗？」 季鼎初看似什么也没说，但季明远却是倍感动容。 「是。」他拉住父亲的手，「我知道。」 季鼎初反过来拍了拍他：「去吧，我和你妈妈等着你。」 —————— 阅读愉快~ 第101章 齐华（二更） 林城这边，在经过调整之后，许佳宁的生活也渐渐恢復平静。而那晚的梦魇症状，在吃过药之后，也没有二次復发。许佳宁对此是庆幸的，因为她实在不想吃药。 随着状况越来越好，许佳宁也终于鼓起勇气，把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好友林洛。 也是在周六，俩人在现今只有她们两个住的宿舍里支起了一个小桌子，林洛还拿了两瓶酒。半瓶酒下肚后，许佳宁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林洛听完之后，就一直沉默。过了不知有多久，她才终于开口：「所以，那次你执意要我去医院做检查，是因为这个？」 许佳宁没想到她最先会问到这个，愣了一愣，答：「是。」提起这事儿，她还有些尴尬，「那天，我实在是怕了……」 林洛并不在意，她只是觉得难受。 「那个畜生，那个叫庄彦的畜生，自季老师生日那天之后，就没再联繫过你？」她又问。 许佳宁点了点头：「或许他也是怕了。」她无奈地笑，「本来我还想试试别的办法找他，可季老师说不让我再插手。为了不让他担心，所以就一直没再联繫他。」 「不联繫是对的！这就是个缩头乌龟，知道事情败露了肯定不敢再回你的消息！不信你试试！」 林洛越说越气，狠狠拍了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酒瓶都抖了几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用力过勐，她脸一僵，有些侷促地打量许佳宁一眼。 许佳宁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她看着桌子上的酒瓶，将瓶盖紧攥在手里，连被刺痛了都毫无所觉。 「毛毛，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她问林洛。 「你是错了。」林洛说，「你太傻了。」 许佳宁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转而一想，这样的答案就在情理之中。她想笑一笑，可刚咧开嘴，眼眶就跟着红了。 「我就是傻，太傻了，所以才什么都做不好。我为了这样一个人，欺瞒了季老师那么久。冷静下来想，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说我到底整天都在做什么！」许佳宁说着，狠狠地击了自己头一下。 林洛连忙去拉她：「这不怪你，佳宁，这不能怪你。」她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是庄彦，是他，是他骗了你。」 许佳宁不说话，只是使劲摇着头——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可该是什么样子，她又说不出来。 林洛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很难受。她冷静了片刻，说：「佳宁，我跟你说过，我跟韩扬分手了吧？那你知道我是怎么跟他分的么？」 许佳宁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韩扬，泪迹未干的抬头：「不是因为那天在饭店门口的事？」
第179页 「不是。」林洛摇摇头，「在那之后，韩扬还没完全死心，一直缠着我。我被他搞得烦不胜烦，于是就想出了个主意，结果他果然被我吓跑了。你猜我怎么做的？」 许佳宁顿时不说话了，心里有了某种预感，她定定地看着林洛。 林洛知道她懂了，一时间心里伤感无比。 「我把他叫出来，跟他说自己有快两个月没来例假了，身体很不舒服，可能是怀孕了，而且有迹象表明是宫外孕。」她说着，沖许佳宁挤出个笑，「他什么都不懂，我说出来骗骗他的。结果，他居然被我吓住了。」 「他说了什么？」许佳宁揪住林洛的胳膊，问道。 「他没说什么，只是就问了我一句话。」林洛说着，又笑了，只是却比哭还难看，「他问我，能不能确定孩子是他的。」 许佳宁：「……」 许佳宁看向林洛的眼神即刻就变了，满是泪水。林洛跟着也哭了，哭完之后一摸脸，说：「男人就是这样，遇到事情最先想到的永远都是他们自己。所以，不要再对他们抱有希望，不要再被他们骗。」 许佳宁知道林洛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也应该贊同。可偏偏她还不想一棒子将所有人打死，因为还有季明远。 转念，又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竟然为了那样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害了这样一个错过之后就永远不会再遇到的男人…… 许佳宁闭上眼，眼泪又一次滑落下来。 * 燕城。 在与父母坦白，并得到答案后，季明远才重新从容地投入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之后，他现在已经慢慢地冷静下来，边等待成小珂的调查结果，边在心里一遍遍重新着梳理这件事。在他看来，一切都已经慢慢好转，无论是人还是事。不想，他的母亲陈方敏却不这么认为。 或许是自愧于平时对儿子关心太少，季明远在家这段时间，她对他的关照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不仅如此，怕他因为近来这些事再受打击，她还张罗着为他联繫心理医生，让他去做趟心理谘询。这话是在饭桌上提的，季明远听完，差点儿没被那口粥给呛着。 「妈，您想什么呢？」季明远失笑着擦了擦嘴，捡起勺子又喝了两口粥，丢出来一句，「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你不是定期都会去见魏延做复查么？顺带脚的事儿。」 「您要说的是魏延，那还早，过两月再说吧。」 句句都被顶回来，大陈总也不高兴了，包子拿手边，斥他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听听大人话呢！」 季明远不紧不慢，喝完最后一口粥，看着他妈道：「那你说，我是遵医嘱，还是听您的？」 陈方敏：「……」 又被堵回来了，陈方敏无话可说了，只能使劲瞪他。季明远乐了，见好就收，拿起车钥匙，出门上班去。 其实，季明远知道，陈方敏这样安排是为了他好。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见魏延，因为免不了会被问及许佳宁。 想起曾经自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跟魏延打电话谘询感情问题，就仿佛如在昨日。一转眼，他却已经跟许佳宁分开冷静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她了。季明远轻摇了下头，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 之后几天，怕家中老母亲忧思过甚，季明远又搬回他自己那套房子里去了。为此陈方敏气的大骂，可没过两天，又叫家里的小保姆来给他送饭了。都是她亲手做的，也都是他爱吃的。 其实，季明远之所以这段时间不回去，除了有躲大陈总的意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工作实在是忙。在他从林城回来之前，就通过各种形式参加了院里新开的一个项目。回来之后正好是立即上手的时候，偏偏他又歇了一段。一来二往的工作就这么堆积起来了，等到復工之后，很忙了一阵。 这天，因为临时有个会，季明远忙到七点多才下班，刚走到楼下的时候，迎面碰见了应仕曾——现任中管院行政副院长。 看见老爷子，季明远就知道免不了一顿寒暄。不想他什么也没说，只问他有没有时间。 「干什么去？」季明远问。 「临时一个饭局，跟中管学会那边的，你陪我一起去吧。」 既是跟学会的，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饭局，季明远于是就不大乐意去。 「要是平常我也不叫你，只是今天小陈秘书临时有事请假了，我这儿缺个挡酒的呀。」应仕曾乐呵呵地看着他。 原来是叫他干这个去。 「那您找错人了，我可不是能喝酒的。」这样说着，季明远却答应一同前去了。 及至到了路上，应仕曾才向他交代了实情。 原来，中管院最近上马了一个项目。这个项目是由上头亲批的，事关国家能源开发，不是一家能独揽的，于是就圈定了中管院、中管学会和清大管理学院一起来做。红头文件马上就下来，今晚这顿饭，就是几家的领导坐下来相互认识下，为项目上马热热场。 「我想着你也是清大出来的，今晚这顿饭局，叫上你可是再合适不过。」应仕曾说。 季明远好久没有说话——他是清大出来的不错，可这老爷子是不是忘了，他当年也算是被清大半逼走的。有他，这顿饭能吃的开心么？
第180页 * 因为路上堵车，中管院一行赶到饭店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刻钟。 应仕曾一进去就道歉，寒暄完了之后，才向众人介绍季明远：「这是我们院去年引进的高级研究员，小季。之前一直在林城分院，刚调回来没多久。」 年纪轻轻就当上高级研究员的可没几个，经应仕曾这么一介绍，众人看季明远的眼神都变了。忽然，其中一个惊唿，对着身后一个人说：「齐院长，这小季以前是不是在你们院儿当老师来着。」 一句话，引的众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身后的大圆桌旁，安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此人头髮半白，但精神瞧上去极好，尤其是眼睛，很是锐利明亮。此人，便是清大管理学院的现任院长，齐华。 看见齐华也在这里，季明远微微一怔。 不光因为俩人曾经同处一个团队，更重要的是，当初促成他离开清大的，也是他。 —————— 是不是感觉剧情又复杂了？哈哈别急，下章马上揭秘~ 最近基本都是隔日更的节奏，但我会争取隔日更的时候能两更（争取，不是一定）。因为现在这个剧情，分开更有些熬人，但双更的话就很难保持日更节奏。为了保证更新质量，所以只能暂时这样更新，还请大家谅解哈 阅读愉快！ 第102章 病 当年，钟灵事件刚被爆出来的时候，院内所有人都是倾向于相信季明远的，院里的主要领导也都站在他这一边。 随着事情越闹越大，院里不得不出来给个说法，可偏偏又因为缺乏证据，一时难断。渐渐的，院内的舆论风向出现了分化。一方面是主张清者自清，另一方面是主张减少影响，象徵性地对季明远作出处理。 虽然「处理」这两个字不好听，但在某些情况下，对于当事人来说也算是一种保全。可偏偏，当时提出这一建议的，是副院长齐华，季明远所在团队的领头人。 高校学院内划分学术派系各自为王这一现象，在现今看来也不算个新鲜事儿了。有时也不全是抱有什么个人目的，也有可能是因为研究方向一致，想集中力量办大事。季明远刚进入清大的时候，就是藉助一个项目的契机，只是因为这个项目是齐华主持的，所以在项目结束之后，他就被归为齐华一派了。 当时，季明远对齐华还没什么看法，只觉得此人虽然有些独断，肚子里却倒有些真东西。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渐渐看出齐华的毛病，就不再想与此人为伍——学术水平不行可以提高，但人品不行，那就是真的没救。 齐华也看出了季明远想离开的苗头，找他谈了几次，皆无疾而终。就在他最上火的关头，发生了钟灵这件事。一开始，齐华也是想保季明远的，好藉此拉拢他一把。后来不知打哪儿听说他要离开清大去燕大，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把他推了出去。 齐华不知的是，其实季明远当时没想走。但对齐华主动站出来要求处理他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于齐华，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于他——本来已经在谷底了，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经此一事，季明远最终决定离开清大。只是令众人意外的是，他走后去的不是燕大，而是西大。 到了这个时候，齐华也知道自己当初是错听谣传了。至于有没有后悔过，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齐院长，你好。」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季明远主动跟齐华打招唿。 齐华在看到季明远的那一刻，也有些惊讶。但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只需一瞬，便能恢復不动声色。见季明远主动跟他打招唿，他微微一笑，道：「你好啊，小季。好久不见了，都已经成了中管院的高级研究员了。后生可畏啊。」 最后这几个字是对这大家说的，众人听完，再看向季明远时目光中多了一分赞赏。 季明远没说什么，看着齐华微微一笑，便移开了目光。 * 因为有齐华的存在，这顿饭季明远吃的甚至无趣。好在，在座的年纪都不小，想闹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这场饭局，早早地就散了。 季明远先将应仕曾送上了车，等司机开走之后，才回到停车场取自己的车子。此时，停车场里还停放了不少车辆，季明远绕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正要上去，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来人也是熟人，姓张，是齐华的科研秘书，后读了齐华的博士，偶尔帮他代课。季明远不喜齐华，但对这个张秘书的印象不错。本硕都是普通高校进的清大，许是自知自己基础薄弱，在科研一事上就分外用功。当初季明远在的时候，他还来找他探讨过许多学术问题。记得当初他问他怎么不去找导师齐华，为人老实的张秘书结巴半天，只说出来一句老师忙。那时，他便懂了。以后他来找，他从未拒绝。 许是看见他想起旧日的愉快往事，季明远一笑，问：「怎么还不走？」想了下，又补充道，「刚在饭局上看到你了，离得远，不好打招唿，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不会的。」张秘书挤出一个笑，摆摆手，说，「我在这儿等齐院长，今天司机请假，我送他回家。」 果然，张秘书话落，就见齐华慢吞吞地从停车场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第181页 齐华这人有个毛病。喝了酒就爱上厕所，本来已经要走了，但实在难以忍耐，只好先解决个人问题。此刻纾解完痛快了，没想到一出来，就又看见了季明远。 齐华是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的，是以看见他有些僵。但很快，他便转换表情，笑了出来。 「送你们院长走了？」示意小张去开车，他回过头来问季明远，见他点头，又说，「要不是今晚这顿饭局，我都不知道你回燕城了。你小子也是，把老师都忘了是不是？回来了也不上家里坐坐。」 季明远挺佩服齐华这做面子功夫的本领的，他笑笑，说：「老师工作忙，不好总去叨扰。」 「忙归忙，但见你的时间总会有的。这点，你会不知道？除非呀，你心里是还记恨我。」齐华别有意味地说道。 季明远确实很不喜他这个人，但却懒得跟他在这里翻旧帐，于是表情淡漠道：「怎么会？老师多虑了。」 「是么？」齐华一双利眼琢磨着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他笑了，「既然如此，当初老刘託了姜部长邀你来管理学会，你怎么不答应？」 季明远就知道他会问到这件事。 老刘，即某管理学会的会长，一直颇欣赏他，想邀请他加入学会做理事。这事儿是托某部委姜部长办的，因为跟老刘交情匪浅，所以后来上雀岭山玩的的时候，姜部长才逮着机会就一直劝他。当时他拒绝了，只单纯说忙，实则是知道齐华也在其中——这个学会，根本就是齐华一力攒成的！ 「我为什么不去，老师不知道？」 季明远轻声反问，一抬眼眸，直直地向齐华看去。 齐华被他看的一惊，浑身不自觉打了个颤。等缓过来后，他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 「老啦，年轻人的想法，我怎么还能看懂？」摆摆手，「行了，不说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 说完就低着头走开了，俨然一副认输的样子，然而季明远知道，这不是真正的齐华。果然，在上车的时候，齐华又停了下来，看向季明远，说道：「不管你如何想我，我是问心无愧的，当年为你该做的都做了。这份苦心，也许你以后才能想明白吧。」 说完，仰天一嘆，颇有些遗憾地上了车。 季明远简直要被他笑死，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会演的，他是真没见过几个。目送着齐华的车远去，季明远方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泛起了沉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碰到了一个熟人——魏延。 魏延也是来这里吃饭的，隔老远看见季明远，有些激动地跟他挥了下手。 搁往常，季明远定要停下来同他寒暄几句，但今晚实在没这个心情面对他，又是抬了下手做回应，便跨上车迅速离开了。 魏延被他的无情离去搞得一头雾水，愣了几秒，问旁边的人：「我没说让他来复查的事儿吧？这怎么就走了呢？」 * 当晚，或许是忙了一天，季明远的睡眠还算可以。这就给了他一种错觉，以为这顿饭局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从第二天起，他就开始连续失眠。一开始还可以勉强捱过去，后来不得不藉助药物。在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以后，季明远知道，自己不得不去见魏延了。 * 最终，季明远选了一个周六，去了魏延的诊所。 他是一早到的，刚进去就看见导引台的护士小朱在向他微笑。 「魏延呢？」他问。 「魏医生正在里面接受谘询，您要是不急的，就到会客室等等吧。」 「这么早就有预约？」 季明远挑眉反问了句，却也没有过多为难小朱，而是从善如流地去了会客室。 这一去，就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等他把会客室里的杂志全翻完了，才见魏延姗姗来迟。 或许是说多了话，魏延一进来就找水喝，喝完了之后，才问季明远：「有何贵干？」 季明远等到现在，已经很确定魏延是故意的了。他笑笑，说：「魏教授今天挺忙？您忙您的吧，我的事儿不急。」 魏延切了一声，又喝了半瓶水，才说：「今天轮不到你，你先回去吧。」 「喂，魏延！」季明远不乐意了，「我不过无视你一回，你晒我两个小时够了吧？」你还医生呢？医德呢？——季明远险些发出如上灵魂拷问，顾及场合，忍住了。 魏延见他急了，一直木着的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谁故意晒着你了？」一笑，又说，「今天病人真的多，平常大家都上班，跟你一样，都赶周末来。而且——你预约了么？」 季明远：「……」还真是。 也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季明远点点他，起身就要走。 魏延没多挽留他，等人快走到门口了，他才叫住他，说：「要不晚上找个地儿喝几杯？作为病人你是排不上我今天的号了，但作为朋友，还是可以的。」 季明远停下脚步，颇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 魏延乐了，说：「老地方。」 *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诊所所在园区外的一个小酒吧。傍晚时分，季明远先一步到了，找好位置后，等了一刻钟，魏延才到。 「季教授，久候了啊。」魏延拱拱手，一脸笑，哪里还有半天上午见到时那高冷的样子。
第182页 季明远懒得跟他计较，招手叫来侍应生，让他点酒。 魏延踅摸了半天才点完，打发走侍应生之后，他问季明远：「怎么了？」 「最近又开始失眠。」 没有隐瞒，没有废话。因为他们俩人都知道，季明远一旦主动上门，肯定就是有问题。 「喝药了么最近？」这是魏延听完他话后的第一反应，见他点头，立马将他面前的酒杯挪走了，「既然喝药了，这酒咱就别喝了。」 季明远失笑：「至于？」 「至于。」魏延非常严肃道，「你今晚要是睡不着觉，别来找我。」 季明远：「……」行吧。 见他没再反对，魏延非常满意，自己端起酒杯来啜了一口，说：「行了，现在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季明远没有立刻开口，兀自出神几秒，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才终于出声。 * 与林洛一样，听完季明远的讲述之后，魏延有片刻的吃惊。但好在做心理医生久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也听多了，所以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明远，你来这里，不是找我跟你一起痛斥小许的吧？」他先问了句。 季明远没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魏延想了想，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安慰人的话？」 季明远：「……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他微哂反问，见魏延一脸平静，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挺直腰背，道，「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对小许的行为很介怀。但我想——」魏延停顿了下，像是又确认了一边，才笃定开口道，「她或许是被人骗了，或者说——被利用。」 季明远失神几秒，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他定定地看着魏延，问道。 魏延看着他，心里有些惋惜。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一定不愿意听到。 「可以的话，带她过来一趟吧。」魏延说，「我想，她应该需要接受心理谘询。」 —————— 学会的事，在75章有铺垫。 本章出现的张秘书和齐华，后面都有用。 下章需打磨，明晚不更，祝阅读愉快~ 第103章 献祭者 季明远良久没有出声。 「你是说……」他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魏延。而魏延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不等他说出口，就点了点头。 季明远再度沉默了，回味着魏延的话，心开始往下沉。 魏延看他这样，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嘆一口气，宽慰他道：「你先不要想太多，没见到小许本人，我现在说的这些也基本都是猜测。」顿了下，「这样吧，我跟你确认一件事。」 季明远抬头，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魏延：「她跟你提起庄彦这个人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他的坏话？」 「……」季明远思索了片刻，答，「没有。」 「一句也没有？」魏延再一次确认。 季明远在心里又将事情从头到尾地梳理回忆了一遍，十分肯定的答：「没有。」他说，「她只是向我道歉，为她的隐瞒。其他关于庄彦的，她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句负面评价都没有。」 「问题根源就在这里了。」魏延说，「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他而死，而她从始至终，都不曾提过他的半分不是，甚至在你面前也没说。被揭穿这件事的时候，也只是把罪责一直揽在自己的头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季明远此刻也感觉到了些许古怪，但也并未完全顺着魏延的思路走：「她平时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背地里说人闲话。」 「你也说了是平时。都已经把信拿给你看了，说白了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难道她不知道要自救么？」魏延反问，「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为自己辩解几句的，只能说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在她看来，目前这个情况都是她造成的。可以说，她应该是被洗脑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精神麻痹。」 「明远，在她只顾一味指责自己的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了——这种情况，不正常。」 季明远被魏延说出了一身冷汗，回想整件事，确实觉得有些离奇之处。 「会是谁洗脑和麻痹她？」他脸色微白地看看魏延道，「庄彦？」 「未必。」魏延说，「也有可能是她自己。」 「……」季明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他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魏延也知道这样解释有些难以理解，嘆了口气，他说：「听你所说，感觉小许一开始放过庄彦，是出于对庄母的同情。但我想，真实情况可能未必如此。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强动机，这样一来，肯定不可能是因为庄彦。」 季明远一时无言，不由得想起许佳宁向他坦白时说过的一句话—— 「我可以不顾任何人的死活，但我看到庄彦的时候，总会想起——这是钟灵很爱很爱的人。就像她曾经为了我所做的一切一样，我也无法在做决定的时候，忽视这份爱。事后想想，也许是错的，在该理性的时候，我不该让情感占了上风。尤其是这份情感，还是代入了钟灵的角色才有的。」 「她，应该是知道了钟灵对庄彦的那份爱，所以才一时心软地放过了他。」想清楚了这一切，季明远低声说，「可不至于，不至于就拖延了这样久……」
第183页 「是不至于，除非有人刻意利用她的这个心理。」 季明远：「怎么利用？」 这一次季明远很清楚，魏延说的就是庄彦。 「在一开始，小许就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的，那就是对钟灵那份感情的珍视和在乎。庄彦心里清楚的很，若他想拖其实很简单，只要时不时在小许焦虑的时候向她表一下决心，比如等母亲好转之后一定会加倍为钟灵赎罪，就能把小许麻痹住了。没有别的，这件事太让她遗憾了，所以她太想为她保全这份爱。」以至于即使可能察觉到庄彦有别的心思，也会忽略不见。 季明远：「……她为什么把这份爱看的这么重要？！」 魏延：「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也许你可以得到答案。」 「我？」季明远愕然地指指自己，在触及魏延肯定的眼神时，忽然有一道光从脑中闪过，这让他一怔，回过神后立刻去追溯。 他想，他有些明白了。许佳宁之所以将这份爱看的这样重，是因为曾经钟灵很努力很努力地帮她圆她的梦，所以作为回报，作为弥补，她想为她保留住它。在事实面前，庄彦是板上钉钉的罪魁祸首。可在钟灵的那封信里，他又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而许佳宁，无非是在这两者之间做了个选择，选择了后者。女之耽兮，不可脱也。钟灵走了，她却一头埋进了那份属于她的爱情里，画地为牢。而这一切，竟有可能起因于他？ 季明远忽然有些看不透老天爷塞给他的剧本了，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表情有些茫然。 魏延看他此刻失神的表情，心中略有不忍。稍停一停，才继续说：「其实关于你，小许应该也有打算的。」 「我知道。」季明远出神般地说，「她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承担这一切后果了。」 「不止对你。」魏延说，「她把自己当做献祭者了，若有任何后果，她都是最先承担的那一个。如此——你还觉得她正常吗？」 季明远像被定住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那一瞬间，心中有种撕裂感。 「其实，如果她没遇到我，没喜欢上我，是不是就会好很多？」片刻后，季明远哑着嗓音问魏延。 「也许吧。」魏延微眯着眼，「但也有可能是痛却快乐，毕竟爱与不爱，从来都不是靠得失衡量的，你说呢？」 季明远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静默须臾，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而又说：「魏延，你知道么，那件事出来之后，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这一点，我很肯定，她一直相信我。」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魏延有些意外，怔了下，他笑道：「不难理解。她喜欢你，自然也相信你。」 「不光如此。」季明远说，「那时候学校里传的沸反盈天，连我听完都快要信了，可她一点都没有怀疑我。」 魏延这才明白他说这话是何用意，沉吟几秒，他低声说：「那她一定很爱你。」 在最好的朋友的死讯面前，面对众人所指的「罪魁祸首」，她都没有产生过一丝动摇。这里面，该有多么强大的感情支撑呢？或许，连许佳宁自己也不知道。那不是选择，而是本能。 季明远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找到了一个契机，眼眶微微泛红。 魏延与他做医患兼朋友也有两年多了，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明远，世间很多悲剧的发生，是无法说清到底是这世界欺骗了我们还是我们看错了这个世界的。你若执意追寻答案，未必会有结果。有的时候，不如放下。」 「……我明白。」缓过内心深处的情绪翻涌，季明远平静答。 魏延跟他交手太多次，也劝过他很多次，见状就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在心底嘆了口气，他又补充了句：「你放下，小许也就放下了。」 季明远：「……」 季明远微愕地看了魏延一眼，见他肯定地沖自己点点头，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他的表情恢復如初。视线投向窗外，他陷入了沉思。 * 这天见过魏延之后，季明远失眠的情况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改善。不过也还是有收穫的，那就是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 或许是依旧无法对许佳宁完全释怀，但他没再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般看待问题了，而是学会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审视这件事，渐渐地又生出许多感悟。这让季明远觉得，分开而非分手，是个正确抉择。 当然，虽然还没完全想通，但那天魏延评价佳宁精神状态的那番话他是听进心里去了，于是就难免有些担心。思来想去，他决定给许佳宁打个电话。 * 电话是在一个周五晚上打的，这天季明远难得早点下班，坐进车里后看了眼时间，犹豫两秒，拨通了许佳宁的电话。 很快，就有嘟声从那头传来，提示着他电话正在接入中。季明远听着，心跳竟微微有些快。正欲做个深唿吸控制一下情绪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一道女声从那边传来。 「季老师？」 季明远的一颗心脏像是坐过山车一般，在电话接通那一刻达到顶峰，在听见声音那一刻时又跌落谷底——接电话的不是许佳宁，而是林洛。 「是我。」整理好情绪，季明远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佳宁呢？」 「她去洗澡啦，刚去没多久。季老师你找她有事吗？」
第184页 「没什么事，只是有一阵子没联繫了，所以打个电话。」 林洛哦一声，「那她要过一会儿才回来，要不到时候等她回来让她给你回过去？」 「不用。」季明远脱口而出道，「我给她打过去。」 「好！」林洛笑着应下，「那你等会儿一定要打过来啊。」 季明远：「……好。」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季明远看着车前来来往往的人，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佳宁没接到，他心中有些失落。但与此同时，竟也有种庆幸——或许是时隔好久，他竟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感觉。是他多虑了么？ 季明远静默沉思良久，想不出答案，干脆便不再去想。摇头一笑，系好安全带正要出发，忽然见不远处过来一个人，在沖他招手。仔细一瞧，竟是张秘书。 看见是他，季明远立刻松开了打火的手，降下车窗，看向外面，同他打招唿：「怎么来这儿了，是有什么事吗？」或许是曾经也算是他半个老师，跟张秘书说话的，季明远不自觉带上了教师的口吻。 「没事没事。」张秘书挤出一个笑，说，「那个项目批下来了，我来拿资料。」 原来是这事儿。季明远的表情立刻就淡了一些，沖他点点头，然后说：「回校么？我顺路送你一程。」 「不用了季老师，我开车来的。」张秘书说着，又问他，「季老师，您今晚有别的安排么？」 「没有。怎么，你找我有事？」季明远笑笑，半打趣地跟他说。 张秘书先是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紧接着神情微敛，对他说：「您要是没事的话，找个地方坐坐吧。」顿了下，「我有话跟您说。」 * 俩人找了个季明远常去的饭馆。落座后点完单，季明远谢过侍应生，等人离开后，对张秘书说：「现在可以说了。」 张秘书点了点头：「季老师，等这个月结束，我就离开清大，回老家了。」 季明远：「……？」搞了半天，他这「专门找个地方说」的事情，原来就是这个？ 克制住心中那份哭笑不得的心情，季明远说：「回老家也好，离家近了，照顾父母也方便。只是——你这样一走，你的博士学位怎么办？」 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张秘书还没拿到博士学位，当时他就蛮诧异，按理说，依张秘书的勤奋程度，外加齐华的人脉关系，不可能这么久还毕不了业。 张秘书没想到他知道了这件事，惭愧一笑，说：「也许我与清大无缘吧，註定无法在这里拿到博士学位。好在，老家那边有个公司，看重我在清大这几年的项目经歷，不在乎我博士肄业，愿意给我工作机会。事业，也不算无以为继了。」 张秘书说着，看表情仿佛已经释怀，于是季明远也就没再多问了，只嘱咐了句：「回家好好做。有难处的话，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则帮。」 张秘书原本就是撑着，听到季明远这句话，险些破功。好在，在齐华身边混了几年，也算练出来了，他眨了眨眼，把情绪掩下去后，说：「季老师，其实，我以前挺想投靠您当老师的。只可惜，后来您走了。」 季明远放杯子的手一僵，转瞬就恢復如常，收回手道：「可能我们都一样，跟清大情深却缘浅。」 「不是的，您跟我不一样。我是混不下去才走的，可您是被逼走的，确切地说，您是被陷害走的！曾经，有个很好的机会能为你澄清，但生生被齐华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给断送了！」 季明远：「……」 诚然，张秘书的话让季明远深感震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因为他现在摸不透他说这话的用意，但单从他的用词中，就知道他跟齐华矛盾颇深。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张秘书。 「我知道，我说这话您可能不相信，因为确实已经过去太久了。但我想，说总比不说强。尤其是您马上还要跟齐华合作项目，我不想看着您被他蒙在鼓里。」张秘书端起杯子勐灌了一口，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着季明远道，「季老师您知道么？两年多前，在钟灵事件发生不久后，有一个学生找到齐华，说可以帮忙证明您的清白。」 季明远一怔，定定地看着齐华：「你说什么？」 「是一个女学生，一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突然闯进办公室，说要见院长。我没拦住，就由她进去了。后来，我才知道说的是您的事。那个女学生看着个子不算太高，一进来自称自己是钟灵事件知情人，说自己有证据，可以协助学院澄清这件丑闻，还您清白。」 季明远：「……」 季明远一听到「女学生」和「个子不高」，就大概猜到是谁了。但他还是问了张秘书一句：「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女学生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记得，只知道她的姓。」张秘书说，「女孩儿姓许。」 —————— 久等，祝阅读愉快~ 第104章 宿命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季明远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几乎是强撑着没有失态，他抬起头，看向张秘书：「她跟怎么跟齐华说的？」 张秘书立刻就想回答，但想起什么，神情又有些犹豫。 「你说。」季明远语气强硬道。 「据她所说，她是隔壁燕大的学生，跟咱们学院的钟灵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关于钟灵的逝世，她也非常难过，但她敢肯定地说，罪魁祸首不是季明远季老师——外界都在传钟灵对季老师有异样的感情，其实真正喜欢季老师的不是钟灵，而是她。至于钟灵，只是帮她而已。」
第185页 季明远抿唇思忖。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确实是许佳宁无疑了。不再对张秘书存疑，他又问道：「那齐华是什么反应？」 「齐院长听了之后也很惊讶，但他并没有立刻相信，只是说已经记录下来了她反应的情况，并表示院里一定会重点研究。」 季明远：「……」 不奇怪。别说齐华早就对他心存不满有意整他，即便是换做其他人，在处理一项涉及到人命争议的事件时，也不会轻信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儿。所以说，佳宁这样的行为，在当时其实是有些冒失的——非但无法证明他的清白，反倒坐实了他又招惹了一个女学生的事实。她当时一定是着急了，季明远想，怕他被牵连进去，所以才这样鲁莽的找上门。而那个时候，她应该是还没有看到那封信，所以手中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凭藉的，不过是一腔孤勇和对他的绝对信任。 「女孩儿听完就走了？」收回思绪，季明远继续问。 「哪儿能啊。」张秘书嘆息地笑，「女孩儿还是很聪明的，听出来齐院长在打官腔，又说了很多维护您的话，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就有些急了，要拉着齐院长去找校领导。」 季明远只觉得眉间骤然一跳：「真去了？」 「当然不可能。」张秘书蔑然一笑。 诚然，当时齐华有心搞倒季明远，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有人替他帮腔。但也不能真的让许佳宁一急之下把事情捅到校领导那里，于是就只好尽力安抚她。在他的口中，他变成了季明远的恩师，每日都为这桩丑闻焦心不已。然而此事要想处理好，却也不能操之过急。他让许佳宁相信他，把这件事情完全交给他和学院，至于她自己，走出去这道门以后，就不要再对别人说一个字。许佳宁自然有所疑虑，于是齐华就顺势抬出大旗，说这样做是为了季明远好。毕竟她没有足够的直接证据证明钟灵和季明远俩人完全没有关系，在这种情况下，爆出她自己对季明远的仰慕之情，实则是相当于火上浇油——搞不好，又会为他增添一丝非议，这就得不偿失了。 不得不说，齐华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换做其他人说这样的话，季明远会真的以为他是为了自己考虑。然而齐华不同，他说这些话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矇骗许佳宁，目的就是为了让她闭嘴！ 「她应该是信了。」季明远低声道。 「是啊。她一心为您好，听到这样处处为您『考虑』的话，很难不动摇。所以后面齐华说让她不要找您说这事儿的时候，她也答应了。」 「齐华让她不要找我？」季明远抬眉，沉声反问。 「是的。用齐院长的话说，您那个时候正是状态最差的时候，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就不要让您多操心了。反正院里都是站在您那边的，什么事都会帮您处理好。说完，他让女孩儿回去等消息。」 季明远：「……」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确实是不太好，所以除了特别亲近的人之外，其他的则是能不见都不见了。这种感觉是极痛苦的，没想到到了齐华手里，却成了一把可以用来对付他的利刃。 季明远忽然有种想要仰天大笑几声的冲动，但不是高兴，而是已经出离地愤怒了。他没想到，原来齐华为了他曾如此「煞费苦心」，偏偏嘴上说的又那样好听，什么站在他这边，什么都会帮他处理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当时朱院长也在学校的，如果女孩儿去找他，说不定事情就会不一样。」看出了季明远的愤怒，张秘书有些可惜地说。 「只能是齐华。」季明远此刻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心中翻江倒海，声音倒是很平静，「她既是为了澄清我来的，那么就不能随便找一个人，一定会是那种有一定话语权，又大概率会站在我这边的人。而在当时，最先会被想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恩师』齐华。」 到底是没忍住恨意，恩师两个字，季明远说的咬牙切齿。 张秘书：「……」 张秘书能理解此刻季明远知道真相后的怒气和难以改变事实的无力，但他此刻，更为惋惜的却是那个许姓女孩儿。 「季老师，我说句不该说的，那个女孩儿可能是真的很喜欢你。虽然齐华让她不要再发声，但下来之后，她好像一直没有停止为您说话。」 季明远：「……她都说了什么？」 「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不确定那个id就是她，只是口吻很像。」张秘书挠挠头，说，「一开始会去回復每一个骂你的人，说事情尚未查明，让他们不要恶意攻击别人。后来可能是被论坛里的人骂了，就只去那些点击率比较高的帖子里回復。我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这样做太笨了，没用。有心想私信劝劝她，但我想，她应该不会听。」 季明远良久无言，忽而露出一个极凄凉的笑：「是的，她不会听，她要听就不是她了……」 她只会笨拙地坚持着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被众人唾骂也毫不在乎，因为，那是她觉得该为自己爱的人做的。她就是这样傻，傻的你想骂她，又想抱抱她。 *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稍作冷静后，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季明远平静地问张秘书。 「我没什么目的，您也别把我当什么好人。」张秘书苦笑一声，「其实早就该告诉您的，只是我一直怕得罪齐华。现在好了，我要离开燕城了，后续也不会再在学术圈里混，可以毫无负担告诉您了。也算是，全了曾经未尽的师生情谊。」他曾经帮他那么多，他是把他当老师的。
第186页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季明远的意料，稍稍沉默后，他还是说了声：「谢谢。」 这晚，离开饭店的时候，季明远嘱咐张秘书，此事不要再告诉第三人。等张秘书离开后，他拿着从他那里要来的id号，打电话给成小珂。 「小珂，帮我上清大的论坛查一个id，我要她发过的全部帖子。」 * 第二天一早，清大管院来了位久违的故人。是谁呢？是已离任两年多的青年教师季明远。 最先有反应的是大楼保安，看见他进来，愣了几秒就将他认了出来。没办法，年轻人长的太有辨识度了。 紧接着，是来楼里听讲座的一帮大四学生，他们都曾在大一的时候上过季明远的一门课，看见是他，都很激动，纷纷挥手跟他打招唿。 季明远微笑回应，之后径直上了三楼，去了齐华办公室。 齐华的办公室在三楼一个向阳的大间，此刻他正在对新来的科研秘书发火，刚把送上来的学生论文丢了一地，忽然听见了敲门声。紧接着，季明远走了过来。 在自己办公室里看见离校两年多的季明远，齐华感觉自己是在做梦，掐了自己一把，一抬头，他仍站在自己面前。 「小季啊，今天怎么有空回学校看看了？」齐华瞬间转换脸色，站起身抬手示意，「来来来，快坐快坐。」说着示意在一旁的新秘书，让他赶紧把地上这些论文捡起来。 季明远不是来跟他叙旧的，所以也就懒得坐了。他在一旁站着，等科研秘书带上门离开了，才对齐华说：「齐院长，我来这儿没别的，只是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下。」随即打开手机，调出一张佳宁的照片，递了过去，「这个女孩儿，您还记得吧？」 齐华倒真还想了下，记起来之后，脸色勃然一变。 「小季，你——」 「没错，我都知道了。」季明远收回手机，微微一笑，「齐院长当年为我费的心，我现在终于领悟了，叫您久候了。」 季明远哪里对他说过这么刻薄的话，齐华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等他回过神来以后，立马挤出一个笑。 「明远，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为自己解释，「这个女孩儿我确实见过，我们两个说的也跟你的事有关，但我不记得这里面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能让你这样罔顾师尊的过来责备我吧？」 季明远无意跟他扯皮：「您做了什么您都清楚，我没有兴趣再在这里重复一遍。向您提起这个女孩儿，就是想告诉你，您当年怎么欺负我没关系，但您这样利用了一个女孩儿的真心，我是不会答应的。」 齐华悚然一惊，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给在这儿打人的。」季明远看着他那明显被吓住的样子，嘴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好歹我与您共事两年，这个情分是有的，我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但身为一个学院之长，剋扣学生补贴，截留学生学位，套取科研经费，利用职务之便串通外单位的人为自己谋利，这些事，是个人都看不过眼吧？」 「你——」齐华被他说得心跳一下快过一下，额头都已经开始冒汗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准许你这样污衊一个老同志！」 「是不是污衊，我想学校自会有论断。若学校不管，上头还有教育部，还有法律！我想，百年清大，总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将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吧？」季明远说着，将一个东西扔到了他的桌子上，「还给你，这东西我看着噁心。」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华被他的话惊的，等他走了许久心还在狂跳。稍稍缓过来之后，他拿起被他丢在桌子上的东西一看—— 是一枚刻章，当初季明远刚加入团队，完成第一个项目的时候，在庆功宴上他送给他的。这是他亲手刻的，团队里每个老师都有一名，这是他们这个大组的象徵。这几年过去，他早就把这个刻章忘到脑后了，没想到季明远还留着。 心情微有些复杂，最终恨意占据了上风，齐华将刻章重重地砸向了地上，向外面一喊：「张秘书，你给我进来。」 回答他的是新来的秘书：「齐院长，张秘书刚走，说是去办离职手续了。」 齐华：「……」 怔愣片刻，齐华重重地摔回了办公椅里。 * 季明远快步走回了车上，这一路遇到两三位熟人，他都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唿了，一点儿也看不出刚跟人争论过的迹象。等上了车，关上门以后，季明远深深吐了口气，而后重重在方向盘上砸了一下。 到底意难平。然而事已至此，他能报復的，也只有这些。不，也不能说报復，事情都是齐华自己做下的，该说他是咎由自取。 季明远又做了几次深唿吸，平復下来之后，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准备立刻离去。而就在他踩下油门的那一剎那，成小珂给他发过来了一条消息。是他昨晚让他帮忙查的，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季明远立马熄灭了车子，打开来看。 「哥，我通过技术手段抓取了一下这个id发过的帖子，有些可能有些时间太久被删了，你就大概看一看就好。」 「哥，你查这个，是出了什么事么？」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成小珂又发来了这样一条。 「没什么，只是偶然听别人提起了，想找来看看。」
第187页 简单回復了这样一句，季明远立刻打开那些连结，一一点进去看。基本都是一些声讨或者谴责他的帖子，季明远快速略过，找到被标红的那些，都是许佳宁那个名为名为「xu42735521」id的回覆。 ——季老师是很好的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在事情未查明之前，请您不要这样评价他！ 这是针对那些肆意辱骂他的人的回覆和制止，因为骂他的人太多，所以这条解释也随之刷屏了。 ——对于钟灵的逝世，我也很难过，非常难过。但我们不能因此丧失理智，将错误强加在无辜之人的身上。这件事，跟季老师无关。 这是针对那些骂她眼瞎心黑的回覆。骂她的人很多，但她只选了其中一两条作了辩解。 ——季老师不认识我，我也不配被他知道。我来这里回復这些不是受人所託，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大家而已。学院已经开始调查了，真相会有的，请大家再等等吧，不要随意口出恶言。你们知道你们这样说，会对季老师造成多大的伤害么？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弥合的……拜託你们！ 这是针对那些质问她是否故意为他洗白的回覆。季明远特意看下回復时间，是夜里凌晨三点。 ——季老师…… ——季老师…… ——季老师…… 接下来还有很多条，但季明远已经看不下去了。 她真的是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的人，没有任何章法，只会这样一遍遍笨拙地刷着屏追着别人解释。她甚至都不知道发个帖子，占据一下舆论高地，像个复读机一样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说过的话，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她真的在做一件很笨很笨的事，无怪乎有那么多人劝她和骂她。然而她却毫不在乎。 季明远难以想像当初她是以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电脑前执着着刷着帖子，为他说好话。她说她不配被他知道，可他就配得上她如此的拼命么？ 曾经他想自问过很多次，上天为什么会安排他与许佳宁在一起。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他的宿命，是上天对他的救赎。 在离开之前，季明远看了下许佳宁最后的发言时间。201x年9月1号，正是学校通告他离开清大的那一天。 ——「结果出来了，那个一直为季某人辩解的xu42735521呢，出来走两步。」那天，论坛里有人发帖子，搬了学校的通告，还顺便@了一下许佳宁的id。 然而自这天起，许佳宁再也未上过线。 季明远想像了一下当时许佳宁失望又绝望的表情，隐忍许久的眼眶，终于有泪落下。 —————— 好啦，最虐的部分过去了。下一章，就是俩人见面的情节。 ps：马上就要步入收尾阶段，需要理下后面的大纲，明天应该不更。祝阅读愉快。 第105章 见面 在见过齐华后，季明远决定立刻回林城。院里不愿意放人，得到他「不会耽误工作」的再三保证，勉强准许。 季鼎初和陈方敏也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清楚儿子这趟回去是为了谁，陈方敏就有些不乐意，要打电话制止他。最后还是季鼎初劝住了她。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极有原则和判断力的人，有些时候连他们都觉得可以放过的事，他却依旧坚持。如今他要回去，一定是想通了，既然如此，他们也就无需干涉。 陈方敏也知道是这个道理，思虑再三后，低声嘆了口气，勉强妥协。 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些天了解到的事告知父母来取得他们的理解，没想到二老这么快就想通，感慨之余，季明远更是再无后顾之忧，将手头的工作整理完毕后，立刻订了飞往林城的机票。到了这天，季明远一早起便匆匆奔赴了机场。在检票登机时，他感觉自己心跳极快，仿佛林城已近在眼前。殊不知，他迫切想要见到的人，此刻已不在林城—— 许佳宁回了老家，因为外婆生病。 * 许佳宁是俩天前回的家。 以往的年底，是各大高校的教师最为忙碌的时候，不光要准备期末考试，各项基金申请书在这个时候也要开始编写了。今年柯璟也是准备要申请的，需要学生做一点基础工作。可在开完会的第二天，许佳宁就接到对门王家阿婆打来的电话，说是外婆这两天身体不适，小王医生给她开了几服药，仍是不见好。许佳宁听了就知道自己得回家一趟，挂了电话就立马去找柯璟请假。经过小半年的相处，柯璟也对许佳宁的家庭情况有了大概了解，于是在接到请假申请后，二话不说就批了。顺便还嘱咐她，如果病情麻烦的话，年前不必再回学校。 许佳宁对此十分感激，回来之后就立刻订票。 在走之前，她犹豫过是否要给季明远打个电话，但最终还是作罢。那晚她洗完澡回来，听了林洛的话之后，就一直在等季明远的回电。可等到整栋楼的人都睡着了，依旧没等到。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季明远心里或许依旧在为难，说不定给自己打完那通电话之后就后悔了。既如此，她也就不要再打扰他了。 * 匆忙赶到家后，看到外婆林从芳，发现人果然瘦了一圈。没多耽搁，许佳宁立刻带着她去了蓉城一院，做了身体检查。按外婆的说法是，这段时间胃一直不舒服，疼的难受。于是大夫就安排她做了个胃镜检查——未免林从芳受罪，许佳宁坚持给她做了个无痛。
第188页 等待结果的过程十分煎熬，万幸出来的结果还算是能承受的——慢性萎缩性胃炎，主因是幽门螺桿菌感染。查出病因之后，就方便对症下药了。大夫按照常用的四联疗法给开了药，就嘱咐许佳宁带着林从芳回家将养。 俩人先回了小镇，住了一晚之后，林从芳对许佳宁说，想回农村老家。 许佳宁有些犹豫。当初，外婆林从芳是为了她才搬到镇上来住的，在这之前，她一直住在农村老家，对那里很有感情。许佳宁也知道她恋家念旧，只是老家在山里，马上就到冬天了，山里天寒地冻又多雪，不如在镇上住着方便。 「下到山里的雪，就下不进镇上来了？」外婆对此不以为然，说道，「都是一样的冷，在镇上取暖还得靠电，回了老家上山捡点柴火，回头把炕烧热，比在镇上还暖和哩。」 许佳宁一想外婆这话说的有些道理，于是简单收拾了东西，委託对门王家阿婆帮忙留意着门户，就带着外婆回了农村老家。 * 果如外婆所说，回到老家把炕烧起来，确实比在镇上暖和许多。再加上地里一直有掏钱让邻居帮忙照看着，也不缺蔬菜吃食。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需要上山捡柴火，不然容易没得烧。老家三面环山，柴火是不缺的，只是在这雪天上山去捡有些麻烦。 出乎许佳宁的所料，外婆一回到老家，精气神仿佛就回来了。脸上看着有血色了不说，还有体力同她一起上山。许佳宁由着她跟着去了几次，之后就不准了，怕她冻着腿。 祖孙俩人争执了几次，见许佳宁真生气了，林从芳嘆了口气，说：「我这不是也怕你累着么，你瞧瞧才回来几天，你就瘦成这样了？还是说，你之前在林城就没吃好？」顿了下，她轻声问，「佳宁，是不是学校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许佳宁没想到林从芳的直觉这么敏锐，但考虑过后，并未说实话：「没有，就是准备毕业，外加出国读博的事，有些忙。」 林从芳已经知道她决定出国读博的事。在这件事上，她是相当支持的。别看她自己学问不深，却是很知道读书的好处的。在她看来，像许佳宁学习这样好的孩子，能读就得继续读。至于钱的事，那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了，家里砸锅卖铁，也会供她。 「不要有太大压力，国外不行咱们也可以在国内读嘛，我反正是相信我囡囡的。」 外婆如是说。许佳宁看着她被自己矇混过去的样子，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次争执过后，许佳宁对林从芳管的也没那么严了。但大部分的活儿，还是自己揽了过去。 这天一早起，就看见外面天阴沉沉的，有下雪的迹象。虽然家里已经囤积了足够的煤和柴，许佳宁还是想趁雪没下下来之前，上山再捡点东西回来。这次她没让林从芳跟着一起去，而是跟着隔壁的一个姓宋的妹妹。 小宋妹妹也是二十出头，比许佳宁只小半岁。跟许佳宁不同，她从小就长在农村，读完初中就不在读了，一直在外面打工赚钱。今年之所以早早回来，也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需要照顾。虽然学歷相差有些大，但俩人却很能说到一起去，所以这趟上山之旅，也不算寂寞了。 俩人有说有笑地忙了大半天，及至到了下午快四点的时候，才从山上下来。此时的天，已经开始飘雪粒子了。等到俩人走到山脚的时候，雪已经开始下大。小宋妹妹一点也不担心，手脚十分麻利稳妥，许佳宁跟着她，心中也放心许多。 「小许姐姐，在大城市里读书好不好玩儿？」小宋回头，笑着问。 「还好，有好玩的地方，也有不好玩的地方。」 许佳宁十分客观的答，说完却被小宋嘲笑了：「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许佳宁一噎，沉默半晌，不得不承认，小宋说得对。 「我在蓉城打工的那个饭馆，对面就是有名的大学城。一到饭点，唿啦啦好多人涌进来，要么是大学生，要么是老师。我走在他们中间，端菜送饭的，听他们聊一些学校的事儿，觉得可有趣咧。那个时候就后悔小时怎么没有好好读书，那样也可以考个大学，就跟他们一样了。」 小宋自顾自地说着，一张俏脸上看着是真有些惆怅，许佳宁想了想，便说：「你可以自学，有了足够的知识之后，参加成人高考，也是一条出路。」 「是啊，常去我们饭馆吃饭的一个老师也这样说。」小宋喜滋滋道，「小许姐姐，我发现这大学老师跟小学初中的就是不一样，就是懂得多。一个个文质彬彬的，说出来的话都那么有道理，我可爱听他们说话了。」回头问许佳宁，「你是不是也一样？」 许佳宁被她问的一怔。从一开始提起读书这个话题时，许佳宁心中就有些不妙，觉得难免会想起季明远。果然，最后话题又落在这上面了。她当然喜欢听他们说话了，确切地说，是喜欢听他说。可如今，他却不愿意再跟她讲了。 心里又有些难过，许佳宁深吸口气，笑着对小宋说，「咱们快点往回走吧，一会儿雪该下大了。」 小宋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只是俩人刚走了两步，小宋就又停下来了，看着不远处挥了挥手。 只见正前方，有一辆电三轮开了过来，坐在车头的，就是小宋的父亲，隔壁宋伯伯。而在车斗里，似乎也坐了一个人。隔得有些远，近视眼的许佳宁有些看不清。等车走近了，才知道那人是谁。是季明远。
第189页 许佳宁忽然有种被一个大雪块砸中后脖颈的感觉，几乎就要晕过去。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老家这样的山沟沟里，看到季明远！ * 季明远是从林城过来的。 刚到林城的当晚，他就去了一趟西大，结果得知了许佳宁回小镇的消息。也顾不得多逗留，立刻就上网订了来蓉城的票。偏偏，临近年底，返乡的人越来越多，一票难求。没有过多犹豫，季明远给车加满了油，一路自己开车来了蓉城。 路上倒是十分顺利的，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小镇，又得知了俩人回老家的消息，只得继续赶路。这回老天爷就没有这么眷顾他了，距离村子不到几里路的时候车子出问题熄火了，怎么也打不开。 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别说找保时捷4s店了，就是能找到一个普通汽修店，也是奢望。季明远只得给4s店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把车拖走。之后又准备拿上行李，自己步行往村子里去。幸好，半路遇见了开电三轮的小宋父亲，得知他是要往自家村子里去，就把他捎上了。一路波折，到此总算结束了。 —————— 上章写完，大家都要求虐下季老师……你们变心好快哦，现在季老师人到了，我是虐还不虐呢？ ps：本周五开始有推荐，所以明天还是不更，从周五开始争取日更~裸奔太难鸟，大家见谅哦。 第106章 女朋友 看到许佳宁，在稍稍的讶异过后，季明远立刻笑了。扶住三轮的挡板，抬腿一跃，稳稳噹噹地站在了雪地上。 「佳宁。」他叫了她一声，缓缓向她走了过来。 许佳宁还在发愣，等人走到跟前了，才低低出声：「季老师……」 「怎么穿成这样？」季明远打量了眼她穿着的老旧棉袄，见她依旧一副懵懵的样子，微微一笑，走上前，将人一把抱进了怀里。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季明远无限感慨的说。 * 季明远的这番举动，不仅惊到了许佳宁，还惊到了一旁的宋家父女——俩人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微妙，似是同时在问：这人谁呀？ 许佳宁这会儿也堪堪回神，想起还有外人在场，立马轻推了季明远一把。 季明远会意，松开了她，对宋父说：「谢谢你了老乡，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宋父状态外的哦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睛一亮，指着许佳宁说：「你说的女朋友，就是许家阿囡。」 许佳宁：「……」 许佳宁傻了一般，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季明远。 季明远此刻倒分外坦然，他拿下自己的行李箱。摸了下许佳宁的头，又对宋父说：「是她。」 宋家父女又哦了一声，再看向许佳宁的眼神明显变了，最初的惊讶过后，充满了好奇的探究。 许佳宁实际上现下还是懵的，但未免场面更加尴尬，她连忙对宋父说：「伯伯，谢谢你把他带过来。到这里就行了，你和小囡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我们再去您家拜访。」 宋父当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笑一笑，就要走。可小宋妹妹就没那么好对付了，一双晶亮的眼在许佳宁和季明远身上打转，被父亲呵斥了声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快要走时，又叫了许佳宁一声：「小许姐姐。」 许佳宁一惊，异常警惕地看着小宋妹妹。 小宋妹妹被她这个表情逗乐了，笑了笑，说，「你的筐我替你拿回去吧，送到你家里。」顿了下，「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许佳宁万分尴尬，但想了想，还是把拾满柴火的背篓给了她。小宋接过，向俩人挥了挥手，跟着父亲离开了。 * 目送俩人走远，许佳宁在原地停顿片刻，才回过头，问季明远：「季老师，你怎么来了？」 季明远此刻心情有些复杂。在来这儿的一路上，他心里酝酿了无数话想着到了要对许佳宁说。然而真正看到人的时候，又仿佛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凝视她半晌，他轻轻一笑，「想来，就来了。」 许佳宁：「……」 许佳宁能明显感觉到季明远此刻对她未加掩饰的情意，这与她设想中的他有着较大的出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季老师，我……」许佳宁动了动唇，想问清楚他究竟是何意，但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是以刚出口的话又顿在了那里。 季明远当然知道她的心情，看到她不敢相信的眼神背后时不时透露出的恓惶和怀疑，心头又有些发胀，像是被人随意揉捏了一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也说不清，佳宁。」他低声开口，「我来这儿，就是想见你。至于其他的事，我不愿再去想了。听从本心，这是我的答案。」 许佳宁再度沉默了。 表情看着平静，内心实则在上下翻涌。如果她没意会错的话，他的意思是，那些事他都不在意了，他原谅了她？ 许佳宁有一瞬的惊喜，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季老师，你想清楚了，我根本不值得……」 「你值得。」季明远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自贬话语，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问：「齐华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佳宁想了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微微一怔，她说：「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也没帮到你，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第190页 「怎么没有意义？」季明远发现许佳宁的某些想法真的太需要纠正，一急之下语气就有些硬。眼瞧着她的眼睛瑟缩了下，季明远又做了个深唿吸，说，「算了，现在在这里说这些也不合适，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提起行李，率先往前走去。然而几步过后，季明远发现许佳宁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瞧，她还站在原地。 「怎么不走？」他招手向她示意。 许佳宁这才迈动步伐跟了上来，到他面前又停住了。 「季老师，在这里看到你，我很高兴。但我还是希望你想清楚了，不要因为一时的感动而做决定。我也不会允许自己，趁你意志薄弱的时候，占你便宜。」 许佳宁说的很诚恳，很认真。可季明远听完，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什么一时感动，什么意志薄弱？」他失笑着反问了遍，显然不以为意的样子。见许佳宁依旧眼神定定地看着他，意识到她不是在说笑，季明远冷静了下来，很是平静地说道：「是，我承认，我听了齐华的事儿之后，很是感动。但促使我来这里的最大原因，还是我想通了。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仓促做决定的人？」见许佳宁眼神一晃，有动摇的意思，他立刻乘胜追击道，「好了，佳宁。这些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天快黑了，我奔波了一下午也很累，我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慢慢谈这些事？」 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动她的时候，苦肉计最管用。果然，许佳宁犹疑了翻，松口道：「好，那先去我家吧。」 * 俩人并肩走在农村的雪后土路上，快到自己小院的时候，许佳宁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该怎么跟外婆介绍你？」 季明远眼神一闪，片刻的沉吟后，他问许佳宁：「事到如今，还要瞒老人家么？」 许佳宁：「……」是不能再瞒了，可就这样直接说，外婆能不能承受的住呢？ 「钟灵的事，可以先不说。」看出来她的为难，季明远道。 许佳宁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 屋内，林从芳正坐立不安——隔壁宋家父女早就回来了，说是路上遇见一个熟人，可等了半天怎么还不见叫家来呢。天寒地冻的在路上有什么好聊的，有什么话请家里来说啊！ 林从芳想想觉得坐不住，下炕穿上鞋，就要往外走。几乎是同一时间，院门从外面推开了，不过几秒，许佳宁就从外面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看见这个男人，林从芳觉得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外婆，你要出去么？」许佳宁见林从芳连头巾都包好了，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 「啊，是啊。」林从芳回过神，边用余光打量着季明远，边说，「见你这么久不回来，不放心，出去瞧瞧。这位是——」她指着季明远问道。 自进门这点功夫，许佳宁已经想好怎么跟外婆交代了。直接说，外婆可能接受不了，所以她打算採取迂迴政策。 「外婆，这人您见过的，去年您犯病的时候，就是他把我们送到了县城。」许佳宁解着棉袄扣，说。 林从芳一怔，再看已经把防寒服拉链拉开的季明远，顿时就记起来了。 「是你呀，佳宁的那个老师？」外婆说着就笑了，要拿椅子给季明远坐，结果被他拦住了。 「阿婆，老师是以前的事了。」季明远笑笑，扫了眼许佳宁，又对林从芳说，「现在，我正在追求佳宁。」 许佳宁：「……？」 林从芳：「……？？」 * 「怎么回事，佳宁——佳宁啊。」一阵令人震惊的沉默后，林从芳忙叫许佳宁。 许佳宁也顾不得换衣服了，忙上前来。窘窘地看了季明远一眼，她对林从芳说：「外婆，是这样的……」 旋即将她和季明远之间的事交代了。 林从芳听完，好久才缓了回来。 「你是说，小季以前是你的研究生导师，后来被你阴差阳错表白，他为了阻止你犯错，就离开西大，把你交给了别人。可后来你们又有机会一起做项目，于是，就这样产生感情了？」 外婆的总结，听起来有些尴尬，但总体还是相差不大，于是许佳宁强撑着点了点头，说：「不错。」 外婆又向季明远求证，男人想了想，说：「大体不错，表白的人是佳宁，但后面，应该是我反过来追求的她，她才答应跟我在一起。」 许佳宁：「……」 许佳宁幽幽地看了季明远一眼，那意思是到了这会儿，还需要强调这些么？ 季明远微笑以对，那意思也很明显：需要，非常需要。 可俩人这点猫腻，哪里能瞒得过林从芳呢。老人家早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话里话外都在为对方开脱呢，想把这个责任揽在自己头上。然而季明远毕竟是客人，再加上又曾有过那样的身份，林从芳自然不可能责备他，于是就把目光转向了许佳宁。 「你怎么能喜欢自己的老师！」她怒斥道。 许佳宁知道林从芳定会发火，面对她质问的目光，她冷静了下，答：「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他不是我的老师，甚至也不是我们学校的。后来，表白，确实是阴差阳错，我喝了点酒，所以……」 这话听着像是被自己辩解，但——也确实是事实。季明远听完，冷不丁瞥了许佳宁一眼——怎么听着，她好像有后悔跟自己表白的意思呢？
第191页 「不是你的老师，也不能随意肖想！」听了外孙女的话，林从芳心中怒火稍息，但依旧是不能平静，训斥了她一句，到底是没忍住，对季明远道：「你也是，她还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也就算了。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也跟着她胡来？」 季明远知道老人家这会儿情绪有些失控，在这个时候辩解，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他一脸惭愧地低下头，诚恳认错道：「您说的是，是我不好。」 * 俩个人良好的认错态度，让林从芳慢慢冷静了下来。之后，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是说已经答应在一起了，怎么小季正在追求你？」 方才怒火中烧的时候，林从芳有些不理智。此刻再一想，便发现不对了。 许佳宁此刻在心里有些佩服季明远，一句话，就把这些事儿全部引出来了。稍稍嘆息一声，她把钟灵的事儿，也告诉了外婆。 —————— 佳宁：季老师，你千万别委屈自己，千万别…… 季某人：我没委屈，我真的没有委屈，你听我说！！！ 祝阅读愉快~！ 第107章 女朋友2（二更-后半段有修改） 林从芳听完就愣住了，看向外孙女和季明远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她想不到，这两个孩子之间居然还经歷了这些。 「你是，你是那个——」林从芳原本想说，季明远是那个被怀疑为「欺负」钟灵的罪魁祸首，意识到什么，在触及到季明远明亮的眼神时，立刻改了口，「你是那个被误会为『欺负』钟灵的人？」 「算是吧。」季明远轻轻一笑，笑容中有苦涩，更多的是释然。 林从芳却没他这么云轻风淡，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怜惜——这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啊，「杀人兇手」的罪名，岂是那么好背的。然而他一背就是三年。还有她的囡囡，明明早就知道了钟灵的死因，却又一直不说，这其中又到底有哪些苦衷？ 林从芳又问许佳宁。 「没有苦衷。」许佳宁轻声说，「就是做了一件错事。」 林从芳不信，又要再问的时候，被季明远拦下了。 「阿婆，这事不怪佳宁，严格说来，她也是个受害者。所以，您就不要再责问她了。」 季明远声音朗朗，态度坦荡，林从芳颇有点被他震住的意思。回过神来，她又有些动容。说起来，佳宁的隐瞒，最对不住的人，是他呀。 「小季，单说这件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有任何要求尽管提，我们能满足能补偿的，都会尽量去做。」林从芳十分诚恳地说，说完发现，自己仿佛又忽略了什么——等等，小季刚刚说，他在追求佳宁？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是该分手，怎么还—— 林从芳一脸惊讶地看向季明远。 季明远知道老人家这会儿的心中所想，他笑了笑，说：「我不需要补偿，也没有任何要求。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放下所有，跟佳宁重新在一起。」 这话又把林从芳震住了，同时心有所动的，还有许佳宁。她没想到，又回顾了一遍整件事，尤其是把她的所作所为拎出来说的这样清楚，他依旧还是这样坚定，要同她在一起。 * 「小季啊。」一阵落针可闻的沉默后，林从芳低声开口，「钟家阿囡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你。可你和佳宁……」目光在俩人中间打转，她说，「你还是要想清楚的。」 一晚上经歷了这许多事，林从芳现在脑子里有些乱，但该有的主张，她还是有的。可季明远也看得出来，她不像最开始那样坚定了，不论是真的被他们这份感情打动，还是觉得愧对于他不好说的那样直白，这样的动摇，于他而言，都是好的。 「您放心，我会想明白的。」 季明远大可以再次表态，说自己想得很清楚。但他知道，这不是林从芳想要的。好在，他并不是立时就要林从芳同意的。他和佳宁的感情，本来就有些复杂。这其中再掺杂上钟灵的事，于老一辈来说，确实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而他，不介意多给老人家一些时间。 林从芳也看出来了他的妥协，便不好再催逼他了。她心情复杂地看了许佳宁一眼，说，「既然已经来了，就先住下吧。囡囡，你帮小季安排一下。」 许佳宁：「好。」 * 用最快的速度从一连串「惊喜」中回神，林从芳匆匆去了西屋，挑选食材准备做顿好饭招待客人。许佳宁看着外婆忙忙碌碌的身影，回过头，对季明远说：「季老师，走吧。」 她带着季明远去了东屋，摁开灯之后，从箱子里取出来两床被褥一床厚毛毡，悉数铺在了床上。动作麻利又轻快。 季明远自进来这间屋子起，就一直四处打量。旧，这是他的第一感觉。但胜在温馨整洁，一个寻常的摆件都被擦的干干净净的，叫人看了心情舒畅。季明远轻吐一口气，看着仍在忙碌的许佳宁，说：「我来吧。」 说完上去握住被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抓住了她的手。 许佳宁浑身一凛，立刻就侧过头去看他。季明远不躲不闪，微笑着与她对视。于是许佳宁就明白了，这人是故意的。 心头又开始狂跳，好一会儿才稳下来，她有些刻意地把手抽了回来，说：「你去整理自己的行李吧，这边我马上就铺好了。」
第192页 季明远有些遗憾，但并未过多勉强。 「好。」松开了她的手，他说。 因为是临时从带来的大行李箱里随便拿的衣服，季明远需要整理的东西并不多。很快，他就收拾齐整，再度站在了许佳宁面前。 许佳宁已经把床铺好有一会儿了，之所以没走是还有些话想要嘱咐他。然而触及到他的眼神时，到嘴边的话却变了，把自己忍着没问的问了出来：「季老师，你刚跟外婆说我是受害者，是怎么回事？」 见她是问这个问题，季明远神色一淡，很快又笑笑，说：「字面意思。」见许佳宁有继续追问的苗头，他果断截断她的话头，说，「这事说来话长，等只剩我们俩个人的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你。」他不愿意在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此刻谈这些。谈起这些需要气力，他需要缓缓再说。 许佳宁也看出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稍有些讶异，但也没再追问了。嘱咐他一句好好休息，她转身就要往外走，结果刚迈出一步，就又被他叫住了。 季明远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看着她说：「你刚才跟外婆说，对我的表白是阴差阳错。那要是那一晚没有喝酒的话，你是不是就把话永远烂在肚子里不准备往外说了？」 许佳宁也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愣了下，答：「是。」说完生怕打击不够，她又补充道，「其实即便是喝了酒，我也不一定会跟你说。那天，我是受了点儿刺激……」 季明远打定主意要弄明白这个问题：「什么刺激？」 许佳宁看着他灼灼的目光，有种被烫到的感觉。微微瑟缩了下，她说：「这事儿，这事儿也说来话长。」 季明远无言。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这滋味儿，他今天尝到了。 「行吧。」他笑笑，说，「不着急，一会儿咱们慢慢说。」 * 这晚，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愉快，但一顿饭相处下来，气氛倒也还算融洽——尽管眼下还有不少事存疑，但林从芳对季明远这个人是没有意见的。远来是客，招待起来自然尽心。 饭后，季明远帮忙洗碗的请求被婉拒之后，他就一直坐在一旁等着许佳宁，态度很坚决。许佳宁本想着他今天累了，想留待明天以后再说，却不料他如此坚持。无奈之下，盯着林从芳无可奈何的注视，她领着季明远去了自己住的屋子，准备来个只有他们俩人的谈话。 「你今天不累的吗？」递给他一杯老家这边特有的茶，许佳宁在床边坐下。 季明远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正要揉额角。听见这句话，他撤回手，道：「不累。我每晚睡得都不早，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佳宁：「……」 许佳宁轻咳一声，说：「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季明远一时无言。 他来这里，当然是想跟她重归于好的。但今天早些时候在村口的那番谈话，让他觉得事情或许没他想的那么简单。经过一顿晚饭的功夫，他觉得在这事儿上自己着急不得。但有些事却是真的等不急了，比如许佳宁的心理状态，他迫切需要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佳宁。」在忖度了一番后，季明远缓声开口，「在你看来，庄彦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佳宁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她没想到，季明远上来最先问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庄彦，庄彦他是——」许佳宁嗫嚅半天，发现自己仿佛没法对他做出一个评价来，脑子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她抬头看了看季明远，发现他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着审视，一时间有种预感涌了上来，她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明远，「你，你不会觉得我对他有别的感情吧？」 季明远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转到这里的，无语片刻后，有些哭笑不得。但他没有显露出来，稍稍调整表情后，说：「佳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庄彦骗。」 「被他骗？」许佳宁茫然地重复了句，想起什么，她说，「我确实是被他骗了，之前他说三个月会回来，可后来再也没有音讯……」 「不是说这个。」季明远说，「你被庄彦利用了。」 「利用？」许佳宁错愕的反问，仿佛是又似有所感，一时陷入怔忪。 「不是你想的那样。」季明远及时打断她道，「虽然他确实利用你把这件事隐瞒了许久，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那会是什么？」许佳宁像犯了错一样，拘谨又紧张地看着他。 季明远看她这样，在心底长长嘆了口气。他弯下腰，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声询问道：「佳宁，这两年多来，有没有感觉特别疲惫崩溃撑不下去的时候？以至于，不得不藉助药物，才能冷静下来？」 许佳宁：「……」 听到药物两个字，许佳宁浑身骤然紧绷了起来，像是一根拉直了的弹簧。她下意识地想说没有，但触及季明远洞悉一切的眼神后，就知道瞒不过了。他都知道了。 「只是偶尔心跳太快承受不住，会使用一些辅助药物。其余就没别的了。」 「没有胃部抽搐，浑身打摆？」季明远又问。 「也是偶尔。」许佳宁强自平静道。 季明远看她如此强撑着的样子，也不忍再逼她了，嘆息一声，他说：「确实，偶尔的这些临床反应，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但是佳宁，你老实告诉我，真的就没有难受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么？」
第193页 —————— 本来这章是想放到明晚更的，但跟上一章联繫的比较紧，所以今晚一起放出来吧。然而下一章呢，可能就要到后天更了（明晚能写出来就更，看情况！）。放心，不会在俩人和好这块儿纠缠太久的，顶多2-3章，不会一写起来就没完的！ 第108章 上山 许佳宁早在他那样看她的时候就有些撑不住了，此刻听他这样一问，心里防线有些破裂。 「真的没有。」她说着，眼圈就红了，「我不想说这些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行不行？」 许佳宁似恳求一般地看着季明远。 「好好，我们不说这些了。」 季明远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许佳宁低头避过了。在空中停顿了半晌，他慢慢收了回来。 * 「为什么想要问这个？」冷静下来以后，许佳宁哑声问道。 「是魏延，我的心理医生。听了我们的事之后，他认为你的精神状况可能存在一定问题。」季明远缓声说，接着将魏延的分析告诉了许佳宁。 许佳宁听完季明远的话后，怔愣了许久。 「魏医生的意思是，我陷入了某个怪圈，而这种心理，被庄彦利用了？」 「是的，你太在乎钟灵对庄彦的那份爱了。这种在乎让你将软肋完完全全曝露在外，很容易就会被人利用。」 关于「太在乎那份爱」这一点，许佳宁是认同的，并且自己也反思过。但她不能相信的是，原来庄彦一直在利用自己。从头到尾，皆是如此？ 「也未必。」季明远宽慰她道，「在一开始，他或许是真的想要赎罪。可是时间长了，各种因素叠加，他或许又萌生了悔意。而在这个时候，知道真相的只有你一个人，他只需要安抚住你就够了。」 许佳宁：「……」 是这样，她承认季明远说的对。只是她无法相信的是，原来庄彦早就有可能后悔了，并且一直在骗她！那他之前说要跟自己回钟灵家也是骗她的？ 未必。他应该也想好了应对措施，且这措施是对他有利的——毕竟母亲的死是瞒不住的，与其被她催逼，不如主动提出。只是他没想到，她会提及季明远。若非如此，当初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不会那样沉默和犹豫了。因为，这是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意外。 原来如此！ 许佳宁忽然有种恍然大悟感，顿时后悔地几近崩溃：「我怎么会被他骗这么久？」 「不能全怪你，你只是走入一个偏执的怪圈，出不来了而已。」季明远说。 许佳宁摇头不接受这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不会的，我不会的。」 「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不会，但那是钟灵，那个从小陪你一起长大，伴你度过人生最痛苦的时刻，又见证了你遇见自己的爱情并努力帮你实现的人。佳宁，看了那封信以后，你是不是心怀愧疚——如果早知道就好了。早知道这些，她就不会死。所以，你努力为她保住这份爱，就像她当初为你一样，对吗？」 许佳宁红着眼睛抬头看着季明远，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再一次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掉了出来。 「我确实好难过。」她说，「我无法接受她就这么离开……」 许佳宁说完，用手捂住脸，大哭。 季明远心里也十分难受。克制了片刻，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揽进了怀里。 「我知道，佳宁，我知道。我们都很遗憾……」 * 在季明远怀里哭过一通后，许佳宁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情绪，终于得以发泄。但在根本问题上，她仍是没有动摇。 「季老师，我知道你人好，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感动，或对我的同情，就随意做下决定。我知道，你可能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但以后想起的时候，会不会还会有意难平呢？我想你考虑清楚。我不想绕一圈到最后，发现你其实还没有放下。若真是这样，我依旧不会对你有怨言，但我会很难受，很难受。对不起，但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 季明远不知道许佳宁是怎么认定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一时的情感冲动，但此刻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逼她了——仅就庄彦这件事就让她反应这般大，又何以来谈其他的呢？还是不能急。 「好，我会再想想。」季明远松口道。 * 这一晚，季明远在许佳宁的房间里待了很久才回屋。而等他离开之后，外婆林从芳房间里的灯才灭掉。 许佳宁在床边坐立许久，等东屋的灯也熄灭之后，她才和衣躺回了床上，陷入深思。 她其实一点也不怀疑季明远这趟过来的心意。都说难得煳涂，若是她放纵自己一些，此刻怕早已皆大欢喜。只可惜，她不能。因为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就如同她可以耽搁季明远两年，却不能毁了他一生。她是知道季明远的，那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所以当初才那样义无反顾地跟迟飒分了手。为什么呢？因为他无法忍受自己的爱情中存在裂痕。如今，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比当初他跟迟飒所面对的严重多了。她不想他这么快就做决定，这对己对彼，都是一种伤害。 思及此，许佳宁忽然有了个很可怕的发现，那就是她仿佛失去了相信季明远的能力，相信他能够彻底地放下这件事。这样一来，是不是说明其实放不下的人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问题呢？
第194页 乱了，全乱了！ 许佳宁一把掀起被子兜住了头，闷了好一会儿后，等到再出来唿吸新鲜空气时，她做出一个决定。 还是先保持现状，再给他点时间考虑考虑。至于自己，既然有所怀疑，那也就再想想。时间么，不知道要设定多长，但最起码——先熬过他在这里待的几天吧！ 想通了的许佳宁，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考试一般，轻舒了一口气。她起身，收拾好洗漱用具，去了水房。 * 这边，季明远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后，也有些睡不着——他还在想许佳宁。 季明远知道，之前冷落她这么久，在挽回的时候，是要给她一定适应时间的——或句话说，哪怕她要适应一个月两个月乃至半年，他都要等！可这种做法针对的是正常人，而许佳宁显然不是——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某种思维怪圈里拔不出来了，若给她时间，她只会用来胡思乱想，对于改变现状毫无益处。所以，他必须要马上把她从那片泥淖里解救出来，不让她越陷越深，直至最后把自己溺死。 当然，从今晚的情况来看，他也不能一点儿也不顾及她的感受，这中间的度，就靠他来把握了。 季明远决定在这里待几天，理由现成的——车坏了，要换的零件蓉城没有现货，需要从总部寄。快递再加雪天，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几天了，届时若是还不行，就再想办法吧。 心里有了章程，第二天早起后，季明远就开始实施了——趁着吃早饭前，他借着修车这件事，委婉地向林从芳和许佳宁表达了要再住几天的意思。 这边，许佳宁有了定夺，再面对季明远的时候，也坦然了许多。听到他说要多待几日的时候，脸色一点儿都没变，只是稍稍有些疑问。 「那你工作怎么办？」研究院跟高校差不多，都是年底的时候最忙。这点，许佳宁还是清楚的。 「只要有网有电，就不影响。」季明远说，顿了下，抬眸看了她一眼，復又道，「即便是影响也顾不得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女朋友最重要。」 许佳宁：「……」 林从芳：「……」可以了，小伙子！ * 于是季明远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在一开始，许佳宁还怕他在这里住不习惯。没想到一两日下来，这人看上去倒是真的自在，一点儿勉强的意思也没有。是以，许佳宁也就慢慢放心了。 随着生疏感的逐渐摆脱，季明远的主观能动性也渐渐得以发挥，除了主动帮忙打扫院落之外，偶尔得到林从芳的允许，还会下厨做道菜。最重要的是，家里许多因为老旧需要维修的东西，尤其是涉及水电方面的，都得到了很好的处理。许佳宁在一旁看着，不得不感慨家里有个男人的好处。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季明远总是不放弃跟她谈一谈的念头。 其实许佳宁并非不想跟他聊，就是怕自己一个心软，就被他忽悠的点了头。她现在其实也处于头脑发热期，不适合做决定。安全起见，她什么也不能听他说。 季明远这边，没想到许佳宁会这么犟。由此，不得不稍稍改变计划，一边在心里头着急，一边还得在面上隐忍着。 * 因为季明远的存在，许家这个院子总是不够平静。而在院外，也是暗流涌动，其中尤以隔壁宋家为主。 从季明远来到这个只有几十个人的小村子那天起，隔壁小宋妹妹就一直留意着这边。几天过去了，兴趣非但不减，反倒越来越浓厚了。见小许姐姐迟迟不带人来打招唿，她忍不住了，亲自上了门。 这天，一大早，小宋妹妹就去了敲了隔壁的门，见到开门的是许佳宁，直问她是不是该上山捡树枝了。 许佳宁这俩天过的煳里煳涂的，早就把这茬忘到脑后了，正要应下，身后有个人影渐渐逼近，正是季明远。 季明远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天同许佳宁一起上山的姑娘，微微向她颔首示意后，他问许佳宁：「是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是上山捡树枝。」在外人面前不欲跟他太亲近，许佳宁简单回答了句，就让小宋妹妹等着，自己去拿筐。 季明远站在原地一直没走，等许佳宁换好上山的鞋准备出发时，他拦住她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许佳宁：「……你也要去？」不必了吧…… 季明远像是看出她的心声一般说道：「很有必要。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手长脚长，说不定比你捡的快。」 未必。许佳宁在心里说。她怎么说也是靠山长了这么些年了，虽然参加农活不多，但肯定比他这个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强。别看他比她还大上十岁！ 许佳宁在心里犹豫着要怎么拒绝他，那边小宋妹妹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她对这个气质很像大学老师的男人极有好感，正愁着跟他搭不上话呢，听到他要上山，立马说：「就是，小许姐姐。就让你男朋友跟咱们一起去嘛，回来的路上还可以帮忙背背筐。」 捡柴未必有她快，但背筐的力气肯定比她大。 在小宋妹妹的启发下，季明远仿佛也打开了新思路，游刃有余，好整以暇地看着许佳宁。 许佳宁：「……」 行吧，就当他是来参加变形计。 —————— 上章写完就一直卡，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季老师先跟小许谈谈比较好。所以就把上章末尾的1000字修改了，大家一定记得重看。然后这章又有点原版的内容，所以进展不大。思路理顺了，明天更个肥章给大家。么么哒~
第195页 ps：给本章起名完上山，就忽然想起最近特火的那个爬山梗。。放心，季老师不秃顶，也不是那个意思…… 第109章 生气（一更） 一行三人一起上了山。 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化雪的缘故，山间的小路都有些泥泞。幸好，许佳宁料到了这一情况，向小宋妹妹借了她父亲的胶鞋来给季明远穿。不然单凭他带过来的那双皮鞋，半段路程都能将其报废掉，并且还在脚上磨出几个泡来。 穿上胶鞋的季明远，依旧一副丰姿绰约玉树临风的模样，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而且他走起路来极稳，倒是许佳宁，时不时会滑一下，还要靠他来扶。小宋妹妹也看出来了他的悠闲自在来，不由问道：「季老师，你老家是不是也是农村的呀，可以经常爬山的那种。」 经过季明远的自我介绍，小宋妹妹已经知道了他高校教师和研究员的身份，心里不由得越发佩服自己——果然没猜错，一眼就看出了季老师那知识分子的气质。 「我老家是燕城的，但小的时候跟爷爷在山间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就养成了爱爬山的习惯。」 小宋哦一声：「难怪呢，难怪爬的这么好。」说着，笑看了许佳宁一眼。 许佳宁听了季明远的话，正在心中感慨，见小宋看过来，面容一绷，正要装严肃，就见季明远也看了过来。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许佳宁轻咳了一声，掉过了脸。 * 差不多只用了一刻钟，三人来到了半山腰。从这里捡已经足够，于是就没再往前走。 三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个中老年妇女在挖兰草，看见许佳宁他们，纷纷笑着打招唿。其中几个，更是直接将目光落在了季明远的身上。 打从季明远进村第一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来了这么个一表人才的城市人。也是出于矜持才没跑到许家去看，其实都好奇得紧呢。在这个只有几十个人的小村子里，一点点新鲜事便能激起极大的兴趣。 跟众人打完招唿之后，许佳宁特意选了个距离她们比较远的地方捡树枝。她将背筐放在地上，看见一堆树枝就要往里搂。余光注意到季明远跟了上来，她说：「季老师，你先到处走走看看风景吧，一会儿我们捡完了，你再帮我们背下去。」 不是声称来背筐的么，那她就真的只叫他背筐。 季明远没料到她还真跟自己较这个真，但一想上来前已经占了她一回便宜，此刻也不好再得寸进尺。微微一笑，他停留在原地没再往前，假装四处看风景。 小宋妹妹觉得这俩人有些不对劲，等季明远稍走远一些，才低声跟许佳宁说：「季老师是怕你辛苦才找理由跟上来的，姐你干嘛对他这么冷淡呢。」 许佳宁自然不会跟小宋说他们之间的事了，搂了满怀的树枝丢进背筐里，她说：「你看他穿的衣服，适合干活吗？不小心划一道子，大几百的钱就没了。」 小宋偷偷打量了眼季明远穿的那件羽绒服，看着就很有质感的样子，没想到居然那么贵。暗暗咋舌了下，她怂怂地说：「那他还是在一边看看风景好了，一会儿下山也不要他背筐了。」 许佳宁被她逗笑了，微抿了下唇，抬眸偷偷看了不远处的季明远一眼。见他有转过头的苗头，她立马也怂怂地低下了头。 * 虽然被许佳宁嫌弃走了，但季明远也并非没事做，欣赏了一会儿荒芜的山景之后，他就跟挖兰草的中老年妇女聊上了。 对于这些长居深山的人来说，这个城里来的年轻人一定很「外道」，即对农村生活缺乏体验，不甚了解的样子。没想到，说起农村的这些事来，他倒是头头是道。而且一看就不是从别处听来的，仿佛自己亲有体会的样子。 也不怪乎她们如此惊讶的样子，现今社会发展如此之快，即便是农村里走出去的孩子，对于这里的事也说不定完全精通，更遑论那些没有农村生活体验的人。季明远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得益于他曾经做过的一个项目。 这个项目正是他刚回国时做的第一个项目，即齐华主持的那个。虽然齐华为人不行，但他选择研究课题的目光倒是很独到。那是国家某部委委託的一个密级较高的科研项目，负责论证某工程实施的可行性。该工程的选址地就在某个山区，当时为了做这个课题，季明远不知往返燕城和山区多少次，基本上一大半的时光都泡在了那里。在回国前，季明远也没想到自己刚接手的一个课题会是这样的，但事后想想，那是笔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宝贵财富。 「年轻人，你跟许家阿囡是什么关系？」 一句充满好奇的询问将季明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了眼笑着问出这句话的一位年长阿婆，说：「您看我跟她像是什么关系？」 被他反将一军，阿婆愣了下，跟身边几个女人互看了几眼，忍不住笑了：「我看你像是她耍的朋友，是不是呢？」 此地，都管谈恋爱叫耍朋友。季明远一听就笑了，说：「您老眼光毒辣，看的明白。」 阿婆哎一声，摆了摆手，说：「哪里是我眼辣，是你自己露馅儿喽，时不时往那里看一眼，我们想装看不到都不得行。」 季明远：「……真有这么明显？」 他说着，笑了下，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捡树枝的许佳宁。这姑娘，无论做什么事都有股子特别的认真劲儿。捡树枝捡的像是在田间地头做抽样调查似的。
第196页 「唉唉唉，就是这个样子。」阿婆指着他注视许佳宁的目光，笑了，「那你们现在谈到什么地步了，是不是要结婚了嗦？」 这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向季明远看了过来。但季明远嘴边的笑容，却渐渐凝住了。 「我倒是想。可我们之前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她似乎不太愿意理我了。」 「啊？」 没想到会是这样，阿婆惊唿出声，抬眸盯着季明远看了半晌，说，「那你就使劲追嘛。烈女怕缠郎，我们这里的姑娘心眼都实在的很，你好好追，她一定会答应你的。」 季明远没想到自己烦恼了这么久的问题在阿婆这里一句话就解决了，出神几秒，他笑了笑，说：「我一定认真追。」 * 许佳宁这边，拾满了一箩筐才发现季明远正在那边跟人聊得起劲。虽然知道他要真想跟人聊一定能聊得来，但也挺好奇他跟这些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县城的乡亲们能说些什么。脚步一顿，她摘下手套，走了过去。 徐家阿婆最先看到她，向她招了招手：「阿囡，过来玩啊，捡完树枝啦？」接着又是一通夸，什么你外婆有你享福了之类的。 许佳宁红着脸听完，侧首问季明远：「你跟阿婆在聊什么？」 回答她的是徐家阿婆：「在聊你们的事呀！」一把拉住她的手，「阿囡，阿婆看人眼光毒，看得出来这是个好小伙子，你可要珍惜呀。」 许佳宁没想到他们在聊这个，愣了下，尴尬一笑道：「阿婆，我那边还有事忙，你们聊。」 说完撇下众人，扭头离开了。 季明远这边，听了阿婆说的话，心里头也觉得有些过了。但没想到许佳宁直接就走了，稍一出神，他立刻追了过去。叫了几声，才把人叫住。 「佳宁——」他一把拽住许佳宁的厚棉袄，说，「生气了？」 许佳宁站在那里心情上下起伏了片刻：「你干嘛跟阿婆他们说这个？」 「只是问起了，随口说的。」季明远笑道，见许佳宁直直盯着他，一副让他老实交代的样子，他难得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说，「都说要多听老人言。有时候他们讲的话还挺有道理的，确实有必要听一听。」 果然是借着阿婆他们的话敲打她的意思！ 许佳宁立刻瞪了他一眼，紧接着，低下了头。她气他不懂她的苦心，明明都说了要让他再好好想想，他却依旧不管不顾，我行我素。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错呢，不过也是看重这份感情而已，为此抛下脸面忽悠阿婆们替他说好话了。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季明远看她黯淡的神情，就知道她又开始纠结了。虽然知道她现在可能有情绪病，不该跟她过分认真，但偶尔有时，他还是觉得她想的太多了。轻嘆一口气，他说：「好了，不生气了，我不跟她们说就是了。」 许佳宁这会儿又有些后悔刚才反应那么过激了，想说些什么话弥补，酝酿几番，终究还是又咽了回去。 * 因为这个小插曲，下山的时候，俩人一前一后的都没再说过话。小宋在一旁察言观色，也不敢随意起话头了，到了山脚之后，立马找了个藉口开熘了。 看着小宋急匆匆离去的身影，许佳宁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心里有问题了，刚才真不应该那样对季明远。可怎么把握好这个度——既不显得生分又不让他误会什么，还真是有些难。 俩人一起回了家。到了家之后，季明远主动将两个背筐拿去了柴房。许佳宁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叫住了他。 「季老师，我刚才……」 她想说对不起，不等开口，被季明远打断。 「佳宁，我明天想去趟镇上。」 许佳宁愣了下，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你要走？车修好了？」 季明远：「……」 其实季明远方才心情也有些沉重，但一看到许佳宁听到他要去镇上的反应时，心头顿时轻快了不少。 「不走，我回你们镇上，去看看钟灵爸妈。」 这是他一开始的打算。本想等着跟许佳宁和好了之后再去的，现在看来是没戏了。正好，他离开一段时间，给她个喘息的机会。季明远不是看不出来，他在的这些天，她都过的很紧张。仿佛生怕没绷住，被他趁虚而入了。 听到不走两个字，许佳宁下意识松了口气。反应过来他是去见钟灵爸妈，她又问：「你要去把庄彦的事告诉他们？」 季明远点了点头：「他们也到了该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确实。许佳宁抿抿唇，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季明远说，「我说了这件事不让你再管。」 「可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已，是我隐瞒了这么久。」 「那你就过段时间再去，等他们情绪稳定了之后。」 初知道真相，不一定会有什么反应。他不想她去冒这些险。 许佳宁觉得这样不太地道，可无论她怎么说，季明远依旧坚持。无他，只得妥协。那就让他先去吧，毕竟，她不合适和他一同出现在钟灵父母面前。许佳宁想。 —————— 往下翻还有一更，不要漏看。 第110章 澄清（二更） ps：今晚更了两章，这是第二章 ，不要漏看 ——————————————————————
第197页 这一晚，许家小院早早就灭了灯。 第二天吃过午饭，季明远在饭桌上告知林从芳，要去镇上一趟的事，说是去看看钟灵父母。林从芳怔了一秒，嘱咐他路上小心。许佳宁在旁听着，想起昨晚忘记关心的一个问题：「你车不是被拖到了蓉城么，那你怎么去镇上？」 「小宋父亲说有来往的班车，每天下午都有，我去村口等就是了。」 原来如此。许佳宁哦一声，没再说什么。 安静地收拾好了饭桌，许佳宁穿上棉服，要送季明远去村口。刚跟上去，就被他拒绝了。 「这么近的路，我还是知道怎么走的。你回去吧，一会儿要下雪了，不要乱走。」 季明远笑着说，但许佳宁依旧坚持。俩人一起走到了村口，没多久就有一辆公交开了过来，季明远上了车离开了。许佳宁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站在路边发了会儿呆。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嘆了口气，转过头一看，是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跟了过来。 许佳宁以为她是怕自己跟季明远有什么出格举动，没想到外婆幽幽嘆了口气，说：「说起来，他也不容易啊。」 一句话，说的许佳宁心里顿时难受了起来。她转过头，向着公交离去的方向眨了眨眼，把涌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 这边，季明远很快到了镇上。 到了这里交通就方便多了，去镇中心最大的商场里买了些礼物，他叫了一辆车，去了钟灵父母家。来之前，他还担心家里没有人。幸好，按了门铃之后，很快便有人来应门了。 开门的是钟灵父亲钟小强。看见是他，钟小强愣了一下，立马笑了，连忙迎他进了门。 季明远从未在钟灵父母这里受过这样的礼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就在这时，正屋的门开了，钟灵母亲陶琴出来了，手里抱了个孩子。 「是谁呀？」 她随口问着丈夫，抬眸一看是季明远，也愣在了当场。 然而季明远的目光已经被她怀里的孩子吸引过去了，眉眼间划过一抹欣喜。 「这就是耀耀吧？」 去年夏天，怀胎十月的陶琴在蓉城一院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取名钟耀。正是她怀里抱着的这个。季明远一直跟当初介绍给钟小强的那位蓉城一院的李大夫有联繫，在孩子出生的当天就收到了消息。本来是想送上祝福的，但怕自己的出现在这个幸福的时刻给钟家夫妇带来不好的回忆，就只得作罢。 * 陶琴看到来人是季明远时，脸上的笑顿时就僵在了那里。看到他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当娘的心一软，表情又缓和了许多。 「是耀耀。」她说着，将小被子翻过来遮住儿子大半张脸，怕他被冷风吹到，「季老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季明远多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知道耀耀在睡，他放低声调道：「有事想跟你们说，所以过来一趟。」 虽然声音低，但季明远的语气却很严肃。钟家夫妇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没有二话，请他进了屋。 到了房间里，季明远才看清耀耀的长相。小傢伙粉雕玉琢白净可爱，一看就是个漂亮宝宝。最关键的是，浑身上下都是胖嘟嘟的小奶膘，胳膊和小腿看上去都十分有力，显然很是健康。看到这里，季明远彻底放心了。 「之前听李大夫说过，这一胎陶老师怀的艰难。所幸，平安顺利地生下来了。」在陶琴的整个孕期里，季明远跟李大夫联繫过几次，从她那里听来了不少消息，只知道陶琴的孕相不太好。毕竟是高龄产妇。现在见孩子健健康康的，他心里一颗石头也算落地了。 「是啊，多亏了李大夫，也多亏了你啊。」钟小强全程见证了妻子受的苦，所以此刻对季明远的感情万分真诚——没有他介绍的李大夫，他们不可能受到那么多的关怀。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产下，还很难说呢。 「无妨，我应该的。」季明远说着，看向陶琴。 在季明远跟丈夫说话的时候，陶琴一直在看儿子，见他看过来，她坐直身子，说：「不知道季老师这次来，是想说什么事。」 虽然陶琴也对季明远心怀感激，但并不代表可以抹杀以前的「恩恩怨怨」，所以此刻表情仍有些冷淡。 季明远并不在意她的冷待，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后，他说：「钟灵的事，有眉目了。」 果然！钟家夫妇看着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唿吸也跟着急促了许多。季明远看在眼里，缓了一缓，才将庄彦的事告诉他们。 钟家夫妇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尤其是陶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钟小强问。 季明远没有多说，只是将钟灵那份信的备份，交给了他们。 看完这封信，陶琴的手都在抖：「你是说，许家阿囡也知道这件事了？」 「她是在我离开清大之后才知道的，那时候钟灵已经下葬两个多月了。你们是知道的，她跟钟灵一直关系很好，所以自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回到燕城之后，为了查出钟灵的死因，她做了许多。」 「那她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陶琴含着眼泪道。 「她是想说的，但当时庄彦的母亲得知此事后旧病復发，病情危急，她怕她承受不住打击，一时没有说。再后来……她也算是被庄彦给利用了。」旋即，将许佳宁的事情一併交代了。
第198页 陶琴听完之后，仍是有些不理解，但却没有再追根究底了。这倒让季明远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下，见她确实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便回到正题，继续说庄彦。 「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庄彦老家的一位亲戚，以及照顾过他母亲的一个护工可以作证，证明当年庄母在世的时候，曾隐晦地提及过儿子做过一桩错事。跟亲戚说的时候没有透露太多，跟护工说的倒是详细一些，只是她当时被病痛折磨的已经煳涂了，不过我想，应该都是真话。这些，足以证明这件事是庄彦所为了。」 * 说完这件事后，整个屋子陷入了异常的静默当中。 季明远等了许久，见钟家夫妇俩人没有说话的苗头，便主动开口道：「陶老师，钟先生，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问我。我言无不尽。」 「没、没有。」钟小强很勉强地一笑，「我们，我们只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孩子走了三年多了，做梦都想找到这个作恶的人。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我们却不觉得高兴。」说着这话，钟小强的眼泪立马流了出来。起初还想遮掩，泪水越流越多，只好放弃，捂着脸哭泣。 在一旁的陶琴，受丈夫的感染，也忍不住开始啜泣。只是之前哭了太多伤了身体，所以此刻还算克制。 季明远看着这对相拥流泪的夫妻，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待到俩人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他说：「来之前，我谘询过两个律师朋友。照目前的情况，可以尝试向庄彦追偿。但若想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怕是有些难。毕竟，从这封信里，很容易看出来俩人是有感情的。在当时，钟灵也并非完全不能拒绝他。」 宫外孕致死的案件，在法律上一向有争议。像钟灵事件，算得上是其中一个典型案例了。若钟家夫妇一定要报这个仇，他也可以帮忙安排律师。 就钟家夫妇而言，他们在一开始确实恨不得这个恶人为女儿陪葬。但三年过去了，他们将所有的仇恨都集火在了季明远的身上，此刻陡然间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他们甚至都反应不过来，该怎么恨怎么怨。心头更多的是疲惫。 原来，等来真相的这一刻，竟是这种滋味。 季明远心中也有这个感情。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在钟家夫妇面前澄清自己以后，会是何等的解脱。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怅然。在一条无辜逝去的鲜活生命面前，没有赢家。 *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繫我。」 为了给俩人留下空间和时间消化悲伤，季明远主动提出离开。 钟家夫妇此刻正在神伤，听到季明远说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哦，要走啊，那，那——」钟小强「那」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怔愣两秒，一下子跪倒在了季明远的面前。 季明远不妨他有这个举动，立马去扶他，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季老师，季老师，三年了，孩子走了三年了，我们真是对不起你……」钟小强说着，眼泪再度奔流而出，哭的头直往前栽。此刻陶琴也哭的泣不成声。她的想法还没有立刻转过弯来，但对于季明远，她也是有悔意的。 季明远也被这一幕感染的鼻尖开始发酸，他边扶钟小强边说：「最无助的时候我也怨恨过你们，但此刻真相大白，我只想放下。所以，也请你们不要再哭了。」不要再为他增加额外一点点的情感负担，他承受不住。 * 在季明远的劝说下，钟小强止住了哭，安抚好了妻子后，送他出门。俩人一直走出了老远，之后季明远劝他留步。 「以后我大概不会再主动联繫你和陶老师了，但联繫方式不会变，真要遇到什么事还是可以找我，我能帮会帮。尤其是涉及庄彦的事。」 季明远平静地说，钟小强听的一脸惭愧，连连摆手。 「我是说真的。而且，我还有件事想拜託你。」 「您说。」钟小强一脸郑重。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陶老师那边，我希望您能再劝劝她，让她不要恨佳宁。走到今天这一步，佳宁或许是做过错事，但她也同样承担了很多。我不希求陶老师能理解她，只希望不要因此记恨她。」季明远尽量语调寻常地说。 钟小强没想到他是说这个，短暂一怔后，他悽惨地一笑。 「恨不起喽。」他说，「从灵灵走了之后，她妈妈就再没给过她好脸色。现在想想，也是我们做的绝。三年下来，再有恨也扯平了。现在，恨不动了。」 「怎么回事？」季明远听出这其中有故事，忙问道。 钟小强在短暂出神后，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在我和灵灵妈妈第二次去燕城去清大要说法的时候，许家阿囡也在。听说了我们的来意，就一直找过来解释，说事不可能是你做的。当时我们看在她是灵灵好朋友的面上，见了她几回。后来实在被她烦得不轻，在加上心里一直不好受，就再也没见过她。就这，她还是天天来，灵灵妈妈自此心里对她有了意见，再也不把她当自己娃儿看了。以前我们俩家是很亲的，因为这件事，生分了。说起来，这事也是我们对不起她……」 钟小强还在说着什么，但季明远已经听不进去了。原来，还有这么这样一个他不知道的故事么？
第199页 * 因为天色阴沉的厉害，季明远没有在镇上多逗留，直接打车去了公交车站，坐上了回村的公交。 在车上，看着窗外不断退后的风景，回想着钟小强最后说的那番话，他忽然很想笑，比哭更难受的那种笑。 以前，他总觉得是老天在救他，给他机会。其实不然，是佳宁。是同样深陷泥潭的佳宁，一直努力着想要把他拉出来。而他居然，还嫌她不够干净。他真是有够蠢的，在意那些多。那么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季明远只盼着车快点到村里，快点见到许佳宁。等到车好不容易在村口停稳的时候，他抢在了第一个，立刻下了车，往家走。 因为脚步过快，他在家门口的时候，差点儿撞到了从里面出来的林从芳。 看见林从芳，季明远理智回笼了一些，稍稍冷静了下来。 「要出去么外婆？」 打完招唿径直往里走，想要去找佳宁。不料林从芳一把拉住他，满脸焦急道：「佳宁上山啦，到现在还没回来！」 季明远反应了两秒，才明白林从芳在说什么，立刻紧张问道：「怎么回事？」 「佳宁跟隔壁宋家小囡上山挖兰草了，说是一会儿就回，可到现在了还是没见人影。预报说一会儿就有雪，说不定山上已经下起来了，两个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林从芳急得直跺脚，季明远闻言抬头看了下天——已经阴沉下来了，大有风雪欲来之势。最重要的是，天快黑了。 —————— 放心，佳宁不会有事，以及下章就和好。 第111章 吻我 许佳宁是在季明远走后没多久上的山，总归也是在家里待不住，不如出去散散心。 因为想要看看有没有别的花种，俩人比寻常走的更远更深一些，结果刚到没多久，天空就开始飘雪。许佳宁和小宋起初还冒着雪挖了会儿兰草，及至雪越下越大，俩人不得不赶紧下山。 不料，没走两步，俩人就看见有一只不明野生物从荒芜的林间踱步出来，不时低头嗅嗅，像是在觅食。在许佳宁这个三面靠山的老家，其实是个动植物资源非常丰富的地方，单是靠南的这座山上，就藏了十数类野生动物，其中很有几种喜欢在这样的雪天出没，且都极具攻击性，对人类并不友好。因为长在镇上，许佳宁对这些算不上太了解，但小宋就不同了。她的哥哥就曾被一只棕熊伤过一回，养了好久才痊癒，看到前方出现的这只身量像熊的不明生物，她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拉着许佳宁找了一个隐秘处就躲了起来。 许佳宁起初不以为意，想另找一条路下山。结果刚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小宋狠狠嘘住了。于是她也不敢动了，俩人就这么一直躲着，等到那只似熊生物的身影又重新隐回了林间，两人才匆匆起身，赶紧下山。偏偏，因为走得太急，加之路途算不得熟，在经过一个山坳的时候，许佳宁一脚踏空，跌进一个小陷阱里。那边，小宋手忙脚乱地，花了好一会儿才把她拉了上来。因为这一踏空，许佳宁把脚给崴了，往后的路俩人就走的奇慢，本来躲熊就耽搁了好久，这下抵达山脚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老远，就能看见一行人打着手电在往这边来。等走近了一瞧，为首的是两个村干部，跟在后面的是她的外婆和季明远。看见这一队行色匆匆的人，许佳宁在心里默念了声不好，要被念叨了。 「外婆！」 许佳宁向林从芳招了招手，那边接受到她的信号后，脚下的步伐更是快了许多，不用人搀扶，大步着向她走了过来。 「囡囡，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从山上下来？」说着从上至下开始打量她，仿佛是在看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知道外婆在想什么，许佳宁连忙说，「我跟宋宋想挖点别的花种，就走的远了一些，下来的时候遇见了一只像是熊的生物……」 林从芳倒抽一口气：「你们遇到熊了？」 「没事没事，我们躲过去了。」许佳宁立刻安抚外婆道，「但因为躲熊，耽误了点儿时间，于是下来就晚了。而且，又不小心崴了下脚……」 许佳宁越说声音越低。一开始不觉得，倒了此时才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雪天到处乱跑，让家人担心。 果然，林从芳听完，就惹不住责备她道：「挖兰草你到半山腰就好，跑进山里做什么，真是没个所谓！」 许佳宁连忙低头称是，一脸惭愧。余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季明远，发现他也是一脸的不贊同。 季明远这会儿心里也对许佳宁这行为有气——明明走之前嘱咐过要下雪让她不要乱跑，偏偏还往那深山里去，简直是不要命。然而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便没有过多责备，见林从芳还想说什么，他上前止住她道：「好了外婆，人找到就好。雪要下大了，我们先回家吧。」 「是啊是啊，人没事就好。阿囡宋宋，以后没有大人跟着可不能随便进山了，知道不？」同来一位村干部也趁机提点她们道。 许佳宁和小宋哪里还敢犟嘴，只有低头附和的份儿。 林从芳见许佳宁一副吸取了教训的模样，也没再多说她了，松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季明远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在许佳宁走过来的时候，很自然地上前，接替了小宋的位置，扶住了她。
第200页 许佳宁愣了下，没有拒绝。 * 因为这一桩，许家这顿晚饭，到了很晚的时候才吃上。 饭桌上，许佳宁时不时看季明远一眼，却发现他一时对着面前的菜，半分眼神都不分给他。心里头有些疑惑，但终究没说什么。 饭毕，季明远主动帮林从芳收拾碗筷，见许佳宁要回屋，他终于问了句要不要帮忙。当着林从芳的面儿，许佳宁自然说不用，结果这人就真的不动了，回过头继续洗碗。许佳宁在门口怔了会儿，才隐忍着转过身。 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后，总算轻省了不少。然而心里却是没那么松快的，饭桌上季明远的那副神情，再一次浮上了心头。许佳宁是能看出他的不快的，难不成是今天在钟家碰了钉子。可是，不应该啊…… 许佳宁正出着神，有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她愣了一秒，连忙说：「进来。」 果然，来人是季明远，手里拿了瓶红花油。 「脚还疼不疼，我给你抹点药。」 「没事的……」 许佳宁下意识说，但或许是那人已经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拉过来一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抬起了她崴伤的左脚，把袜子一把捋了下来。 许佳宁：「……我来！」 她直起身想从季明远手中夺回主动权，被他两个字就喝止住了。 「别动！」他抬头看她一眼，眉宇间尽是厉色。 许佳宁被他这副模样吓住了，僵持几秒，又坐了回去。 * 空气里一时有些尴尬，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许佳宁按照自己的猜测，主动开口询问道：「今天去钟家还顺利么？」 季明远低头动作着，片刻后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许佳宁有点儿被噎回来的感觉——怎么感觉不像是因为钟家的事？定一定神，许佳宁正要再开口，忽听季明远叫她名字道：「许佳宁，我在这儿就这么让你不舒服吗？」 许佳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季明远。 「需要你跑进深山里去散心？」不紧不慢地说完这句话，季明远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许佳宁又怔愣片刻，明白过来他的话后，立马否认：「不是的！我不是因为你才跑到山里去的！」 许佳宁一脸急于澄清自己的表情，但季明远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一事实，是以完全不为所动。 老实说，季明远快要气死了。明明回来的时候心里那份爱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结果没想到她又给他来了个惊喜——都纠结到深山里去了。别说什么挖兰草——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挖兰草，还不是觉得心里闷想出去透透，可犯得着跑那么远么？她是有多难受？ 许佳宁快被季明远的固执给急哭了，但转念一想，这都是自己造下的孽，现在再解释说自己只是被小宋怂恿着进去，别说季明远，连她都不信。 「对不起。」 低下头，许佳宁低声道了个歉。 季明远低着头继续给她抹药，没有吭声。 「季老师，对不起。」 许佳宁又说了句，季明远在心里嘆了口气，有些生硬地开口：「要是为这件事，说一次对不起就够了。」 不想，许佳宁说：「不是的。」 本来，许佳宁的心里就很是矛盾，今天下午听到外婆感慨的那句「他也不容易」时，忽然十分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从燕城跑到林城，又从林城来到她们这个偏远的小乡村，为的全是她啊。她其实心里都清楚的，他既然肯来此，一定就是想好了。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会随意做决定的人。可偏偏要找那样的藉口把他拒之千里之外，仿佛她是为他好为他考虑，实际上，是她放不下啊。是她无法从内心深处原谅自己做过的事，犯过的错，又何必非要推到他身上呢。 「季老师，我可能是真的病了。」许佳宁看着季明远轻声说道，露出一个很轻柔的笑，眸中却闪着泪光。 季明远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下去。他将手中的药酒放到一旁，起身挨着床沿坐下，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不要紧，佳宁。会好的。就像我以前一样，那样严重，不是也恢復过来了么？」 许佳宁很想哭，但咬着唇死命忍住了。 「好，我听你的。我吃药，我治疗。」 季明远静静地拥了她片刻，松开之后，箍住她的肩膀，眼睛直视着她，说：「吻我。」 许佳宁隐含的泪光微微颤动了下，里面有藏不住的惊讶。 「季老师……」她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不代表她可以立刻跨出这一步。 「没问题的。」季明远不容她躲闪，「就像以前一样。以前你不是也做的很好，而且我们也不光接吻。现在，你也可以做到。」 回想起往日亲密的一幕幕，许佳宁似有触动。在季明远充满鼓励的目光的注视下，她微微动摇，视线落在他的唇上，身体也稍稍前倾。然而只是片刻，她便退缩了回去。 「不行——」 许佳宁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紧接着，季明远低下头来，封住了她的唇。 许佳宁一怔，想要推开他。季明远索性一只手臂箍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撑起她的下巴。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吻，在季明远的有意主导下，变得肆意又疯狂。许佳宁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又被他堵住了。
第201页 俩人就这样缠吻了许久，直到许佳宁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季明远才松开了她。 「行不行？」喘息片刻，他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问道。 许佳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边喘气一边掉泪。抬眸看见季明远发红的眼睛，她哽咽一笑，迎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 还是更了一章，和好啦。 祝阅读愉快~ ps：下章会继续谈谈心~ pps：计划在10章内完结正文，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第112章 落定 一通热烈而缠绵的吻结束后，俩人静静相拥，很久没说话。 「我想，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等我调整好一些，再在一起。」许佳宁轻声说。 「用不着。」季明远拒绝道，见她似有争辩之意，打断她道，「如果最后还是在一起，那浪费中间这些时间，有什么必要呢？」 「可我怕，怕我胡思乱想，伤到你。」许佳宁仰头，看着他说。 「我有那么脆弱？」季明远笑笑，揉了揉她的头，「最难熬的时候都过来了，又怎么可能倒在这上面。而且佳宁，我想只有我们好好在一起，才能彻底放下所有。」 许佳宁很是感动，忍住了涌上来的泪水，她低声问：「那你确定真的原谅我了吗？」 季明远低头看她，俩人视线相对，许佳宁又解释：「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我只是——」 季明远当然明白，她只是想跟他再确认一遍。 「佳宁，决定是否要原谅一个人或一件事，重要的是要先判断它的对与错。可我们之间，这些事还说得清吗？我想了很久，都得不出这个答案。」季明远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想总要有些题是无解的，我做不到解开它，但可以做到放下。」 「实不相瞒，这种感觉挺轻松。」季明远说着，微微一笑，「我想，我永远不会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永远。这个词真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落泪。 季明远看到许佳宁又哭了，抱抱她说：「不哭，你也会的。这个过程我会陪着你，你就少怜惜我一点儿，别把我推太远，行不行？」 许佳宁靠在他的肩膀上含着泪勐点头。 「季老师……」 「叫我名字。」 「明远，季明远。」 季明远牢牢抱紧她：「佳宁，我爱你。」 * 这一晚，俩人就这样相拥，盖着被子聊了很久。说说分别这几个月的事，也聊聊他们自己。 季明远问出了目前他最关心的问题，即许佳宁之前提到的跟他表白是受了点儿刺激。他想弄明白，这个刺激到底是什么。 许佳宁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呢，犹豫一阵，说自己那晚之所以会忽然向他表白，除了不胜酒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白天看到了曹彬，因之想起了一些旧事，有些伤怀。那次他们去的是一个企业的生产基地，调研结束准备走的时候，她看见了曹彬。当时俩人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看见她，一眨眼便过去了，但即便如此，已经可以勾起她所有的不美好回忆。 季明远没料到是这样，沉默了片刻，拥住她，说：「好在，那个时候你豁出去了。」 许佳宁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要怎么告诉他，其实事后她后悔了无数次呢，尤其是在季明远因之离开西大和林城之后。 她其实对他从来没有过奢望的，只是想能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仰慕他。不曾想，命运这把大手，给她开了这样一个大的玩笑，从此将她和季明远揉捏在了一起。有时想想这样的际遇，她也曾心惊胆战过。还好，还好，命运最终垂怜于她，没有将这尊美丽的琉璃盏打破，为她保全了这份美好。自此以后，再无他求。 * 这一晚，俩人聊着聊着就困了。几乎是无意识的，季明远就拥着许佳宁睡着了。 这一觉，俩人睡得都很沉，尤其是季明远。他从回到燕城以后就很少睡过一个整觉了，且还时常满篇噩梦。这一次虽然也做梦了，但却并不影响睡眠，一觉醒来，有种难得的轻快感。 季明远睁开眼，先去看佳宁。见她埋头在他怀里沉沉睡着，又拿过手机来看时间。06:50，还早。季明远按照往常的习惯顺手点进了邮箱，结果一进去就后悔了，刷刷进来一堆邮件，提示音全部是清脆的铃声。季明远连忙去调静音，然而怀里的人已经被吵醒了，动了动，抬起了头。 季明远闭一闭眼，低下头去看许佳宁：「醒了？」 许佳宁还有些懵，揉了揉眼，才晓得嗯一声回应他。闷了会儿，她问：「几点了？」 「还早，不到七点，可以再睡会儿。」 许佳宁又嗯一声，但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昨晚睡得好么？」她轻声问。 「挺好，就是床小了点儿。」季明远哄拍着她，边回邮件边答道。 许佳宁笑了笑：「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床，谁知道你会挤来这里。」 「没关系，回林城，我那儿的床大。」 许佳宁：「……」脸红了。 注意到她的反应，季明远也笑了，微微倾身，作势亲她一下。 许佳宁连忙躲开了：「没刷牙。」 季明远本来就是逗她，见状揉了揉她的头，又退了回去。
第202页 两人又在床上墨迹了片刻才起床，刚收拾完整，忽然听到有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进来。许佳宁怔了下，表情有些微困惑，等她意识到这还是在老家的时候，忽然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了。是她外婆！ * 林从芳这几天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一起床就去房后面看看，准保能看到季明远在那儿锻鍊。然而今天早上那里空无一人，林从芳疑惑了一会儿，踅过身去看东屋，依旧没人。 到了这里，林从芳才记起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昨晚因为太困，没等季明远从囡囡房间出来就睡着了。这么说，他一晚上没从里面出来？ 林从芳快步去敲许佳宁的房门，差不过有一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她探头一瞧，果然，小季在里面！ 看见两人早起出现在同一个房间，林从芳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回事？」 许佳宁自发现他们被外婆堵在屋里那一刻起，就乱了分寸。还是季明远安抚她，说早晚得有这么一天，正好让外婆看见彻底死心了，也省的她老想着拆散他们俩。许佳宁心想是这个理儿，可开门看见外婆一脸怒意，心头还是忍不住微颤了下。 「没什么外婆，就是昨晚他过来帮我擦药，我们说了会儿话，就晚了……」 许佳宁还想着循序渐进，可林从芳已经没有这个耐心了，急沖沖地打断她：「晚了你就留他在房间过夜了，囡囡，你是个女孩子你知不知道，脸皮还要不要？」 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许佳宁脸白了一下，没再继续分辩。 季明远看在这里，在心头嘆了口气：「阿婆，您别说佳宁了，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要不，咱们回您屋去，您想怎么训我都行。顺便，我也有些话想跟您说。」 林从芳心绪剧烈起伏着，也有些后悔方才那样口不择言。见季明远的台阶递过来，她有些动摇，但仍未松口。于是季明远一步上前，扶住了她：「走吧，阿婆。」 面子到位了，林从芳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先回了屋。季明远失笑了下，像许佳宁示意了下，跟了上去。许佳宁也想陪着一起去，在季明远的眼神制止下，只得作罢。 * 「小季，你住在我家，我是把你当客人待的。但也只能是客人了。这一点，希望你注意。」回屋一坐下，林从芳神情严肃道。 季明远哪里还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的眼里，他只是客人，不是什么外孙女的男朋友。这话虽然说得有些打击人，但季明远却应对的很从容。 「阿婆，虽然你只拿我当客人，但我是愿意那您当我的亲外婆看的。因为佳宁的外婆，就是我的外婆。」 这意思，俨然把俩人视为一体了，林从芳听了不急才怪。然而触及到他的眼神时，林从芳发现他又是那么的坚定，不容动摇。瞬间心里就有些动容，她嘆一口气，换了口吻，改为劝说，「小季，你到底看上我们家囡囡什么？你们两个相差那么多……」 「阿婆，你要问我看上佳宁什么，我还真一下子答不上来。」季明远说，「佳宁虽然有很多优点，但身处清大和西大这样的顶尖学府，身边像她这样的人太多了。她在其中，并不显得特殊。」 「是啊。」林从芳顺着他的话说，「你看你自己都找不到理由。」 「一定需要理由么？」季明远微笑着反问，「那万一以后这个理由不在了怎么办？」 「这——」林从芳没想过这一茬，一时愣住了。 「没什么理由，只是一种感觉，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我的理智和情感告诉我——也许是她。起初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相处以后发现，她从来没让我感到失望过，而我也同样能够回应和满足她的期待。这样的感情，我想足够了，于是我决定，就是她了。」 林从芳被季明远说的有些懵中带着点儿感动。 「可之前，佳宁做的那件煳涂事……」她是指替庄彦瞒着他的那件事。 「这正是我想跟您说的。」季明远认真的看着林从芳，「钟灵那件事，一直是我人生履歷中一个隐秘的伤口。别人再多的安慰也不过是在伤处上撒一层药，能缓解，却无法治癒。唯独佳宁，唯独同样痛在其中的她，才能找准痛处，替我剜去腐肉，让伤口完全癒合。这是她对我的重要意义，同样的，也只有我，才能治癒她内心深处的那块缺口。」 「阿婆，其实佳宁以前过的都不太容易。」 林从芳听完沉默了许久。 她能猜到，长到现在，囡囡一定经歷过许多坎坷，却从未在她面前开过口。这些她不知晓，可面前这个男人通通都知道，并且愿意治癒她。是上帝保佑么？让这两个孩子找到彼此，互相救赎。 「小季，正是明白囡囡的不易，所以我才反对你。总不能叫她以前苦，以后还苦……」林从芳低声说。 「我懂。」季明远哑声道，握住了林从芳的手，「外婆，把她交给我吧，我不会让您失望。」 林从芳望着远处出神片刻，最终低低嘆了口气。 * 这天，俩人最终的商定结果是：暂且接受，但仍需后续观察。 虽然不是季明远想要的一锤定音，但到了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同样为这个决定而感到高兴的，还有许佳宁。外婆的让步对她来说也是个鼓励，这让她对这份感情更有信心，精神不由为之大振。
第203页 这天之后，季明远终于享受到了一点作为外孙女男朋友的待遇。但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燕城那边又来消息，让他立刻赶回去参加会议。 虽然事情都有了着落，但季明远还是不太放心就这样离去。许佳宁不得不向他保证，会积极调整自己的心态，不再胡思乱想。为了让他放心，会每天形成一篇思想汇报发到他手机上，让他审阅。 这样就有些过了，但季明远思忖过后，没有拒绝。又安排了一番，他终于松口，启程返燕了。 * 在季明远走后，许佳宁没再回林城，而是继续留在家里陪外婆。 因为没能参与今年度的课题申请工作，许佳宁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写论文上。或许是心境放松了，论文进展十分顺利，等过完寒假要回林城的时候，她已经写完了初稿，并顺利地通过了柯璟的初查。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博士offer下来了，正是季明远曾经就读过的学校。 —————— 祝阅读愉快，开启完结倒计时。 第113章 春来夏至 许佳宁申博的事儿在院里早就被人陆陆续续知道了，这下offer下来，算是正式公开了，还引起了一小波轰动——毕竟是top级别的高校，西大近几年少有。 柯璟和汪珞珈特地打电话来恭喜，林从芳听了也甚是高兴。 * 在安顿好家里之后，许佳宁在假期即将结束之前，回了林城。走之前，她犹豫过是否要去趟钟灵家里，结果没想到钟灵妈妈陶琴竟主动过来了，给她们送来了一篮子自家腌制的腊肉——今年因为林从芳的身体问题，她们家并未做这些小镇家家都备的年货。 陶琴送完腊肉，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许佳宁见状要追出去，被外婆拦住了。在林从芳看来，陶琴能主动来家里，就说明已经渐渐想开，放下心结了。但俩家冷了这么些年，想要一下子回到以前是不可能的，在此时此刻多说什么都尴尬。所以，就先由着她去吧。 许佳宁想了想，也觉得外婆说的很对。慢慢来，不着急。这是她从季明远身上学到的，这是最近这几个月来，她最为深刻的体会。 * 由此，许佳宁再无遗憾地回到了林城。此时已是三月初，街边的树都发起了新芽，一朵朵小花也争相冒出了头，春天，又回来了。 许佳宁回到学校之后的生活，与之前别无二致。忙时改论文做课题，闲时参加一些师门的团建活动，以及跟林洛出去玩儿。 林洛也知道她跟季明远和好的事儿了，从老家回学校的第一晚，俩人夜谈，她就把这之间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她。林洛听完之后，很久没说话，最近紧挽她的胳膊，笑一笑，说：「真好。」 许佳宁知道，林洛不光在为她感慨，同时也在感慨自己。对比好友此时在情感上的落寞，她越发感觉自己是幸运的。如果自己遇到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么大概率结局也是惨澹收场。然而，她遇到了季明远。有的时候，一定要是那个人。 * 自季明远回到燕城之后，就很少有机会能回到林城来了。项目太忙，身为主要负责人，很难腾得出空来。 到了这时，许佳宁才知道当初他为了能留在林城费了多大的劲，心里头越发暖了。若说在一开始答应季明远的时候还有几分犹疑，随着这些细节逐渐浮出水面，摆到她的面前，许佳宁渐渐被收服了。这是一个会爱也渴望爱的男人，之前在雀岭山上的时候，他发狠地要自己好好爱他。后来生日，他要她为他的幸福而努力。种种迹象皆已说明，从他准备跟她在一起那一刻起，就已经将她列入了人生规划当中。那时的他，对爱情其实也是充满了憧憬的吧，是她做得不够好，拉他下水，却又没有给他想要的爱。 季明远回到燕城的第一天，就把魏延的联繫方式发给了她。本来想建个群来亲自监督的，被魏延强烈拒绝了，说这样会给她太大压力。 在加上魏延之后，她只简单跟他聊过一次，直接就被他转给了另外一个同事。用他的话说，对于她跟季明远之间的事，他已经太熟了，内心已有了主观的判断。为保证诊疗结果的客观性，他只能为她安排别人。许佳宁上本科的时候选修过一门心理学，懂得这种亲友迴避是心理诊疗的原则之一，于是也就痛快地接受了。 诊疗的结果并不算十分理想，需要药物辅助。许佳宁在犹豫过后，不需要季明远的劝说，就答应了。她其实希望自己能尽快好起来，但也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既然急不得，那她就遵照医嘱慢慢吃药，长此以往，总会有好转的一刻。 季明远那边，应该也是在结果出来那一刻就知晓了，但他从未跟她当面提过，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罢了。许佳宁为此十分感激，她不想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过度在意这个病。用医生的话说，战术上重视，战略上藐视即刻，这是治病的一个最佳状态。许佳宁想，季明远一定是经歷过才懂得这些。而他的心理，未尝不焦急。 * 在服用过一个疗程的药之后，许佳宁感到自身仿佛是略有好转，但并不明显。然而她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用季明远的话说，至少没有变得更糟。成年人的世界，已经很难再找到绝对的快乐，能在种种难处之间获得一个相对平和和宁静的状态，就已经是件幸事。许佳宁觉得，她离这个点，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204页 就在许佳宁潜心学术，安心养病的时候，同院里又有一个人的博士offer下来了。这人许佳宁很熟，正是她的亲亲室友林洛同学。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林洛申的是国内学校。 倒也不是说一定要出国读，但当时林洛看的都是国外高校，让人以为她一定会出国读。 这天，两人一起从教研室出来的时候，许佳宁藉此机会适时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或许是早就被问过多次了，林洛张口就来：「当时是了解国外高校多一点，但国内的也不是完全不考虑。我老闆知道我要读博后，也帮我推荐了不少，谈过几次之后，觉得以我的水平在国内读更适合一些。后续想刷海外履歷的话，可以通过一些交换项目过去。」 许佳宁想了想，觉得到底还是自家老闆更了解自家学生。林洛想出去固然不难，但以她的绩点、实习经歷和英语水平，想申到好学校也不算太容易。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挑学校也是一样。就目前来说，林洛申请下来的这个旦大，在国内各方面都算拔尖。届时要留在国内发展，这学歷也很够了。 思及此，许佳宁便搁下了这个话题，不想林洛忽然又说：「其实我留在国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父母。刚开始准备读博的时候，我爸以为我闹着玩儿呢，就哄我说去，尽管去，哈佛麻省尽管挑，申不上他给我用钱砸。可等发现我是动真格的时候，他又犹豫了，说不想放我一个人去那么远。佳宁——」她说着，停住脚步，看着许佳宁，「我以前真的没发现，原来他们内心深处，还这么在乎我。」 林洛的父母，是典型的重事业轻家庭。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不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直接去家庭以外寻找爱。也或许是年纪大了，意识到家庭的好处，对她的关心也慢慢多了起来。虽然一家子脾气都算不上好，时不时会吵上一架。但感情却比之前慢慢升温了许多。这种变化虽然来的迟，但对于林洛来说，还是有总比没有好。 许佳宁听了林洛的话，也很是高兴。 「挺好的。毛毛，你要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无论是你的家庭，还是你的感情……」 「感情就算了。」林洛嗤的，自嘲一笑，「姐准备以后专心搞事业了，独自美丽！」 许佳宁被她这宣言搞的有些哭笑不得，之后，又试探性的语气说：「其实，那天吃饭见到的那位孟先生挺好的，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挺关心的。」 林洛反应了下，才知道她说的是孟煜。表情微微一怔，她很快一摆手，笑道：「孟煜——我俩认识那么久，要成早成了。现在还不成，就是没有缘分。所以他呀，你别想了。」 许佳宁：「……」 一想林洛这话倒也有道理，遂不再提。倒是林洛，视线转向别处，有些心虚。 * 这天之后，两个确定要读博的人，一边改着论文一边为就读博士做着准备。随着天气一天天的变热，夏天的步伐也渐渐临近了。与此同时，西大的答辩季也到了。 在西大，答辩季是个让人痛并快乐的存在。快乐是因为通过答辩后就可以拿到学位证书——这是一个学习苦读四年乃至七年的最终追求和证明，痛苦是因为整个答辩的过程异常的漫长和严苛。其中，尤以管理学院出名。 在西大管院，在最终答辩前，会有一系列的预答辩和内外审，一项通不过就面临大改甚至延毕的风险。而在最终答辩后，学院还会从校内外请一些大牛来，坐下来翻一翻这些学生的论文。若有不妥，仍需修改。总之，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彻底放下心来。可以说是经歷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最终取得真经。 许佳宁的论文，因为扎实的理论基础和严谨的数据模型备受好评。所以相比林洛，她少受了不少罪。但因为有汪珞珈在，她还是对自己要求严格了不少，改了无数次，才彻底定稿。 定稿这天，汪珞珈亲自来了学院一趟，在她列印出来的论文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看到那力透纸背的三个字，许佳宁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是他学生的感觉。这一刻，她感到无比自豪。 「以后读了博，有了别的导师，可不要忘了我和你柯老师。」汪珞珈半开玩笑道。 「你不会的，我永远记着您。」 说起来，她能申到目前这所学校，也多亏了汪珞珈。若不是柯璟托老教授给她写了一封推荐信，她的offer也不可能进行的那么顺利。要知道老教授这「管科第一人」的名号，拿到国际上也是相当有分量的。 许佳宁扶着老教授下楼。分别的时候，老教授邀请她去家里吃饭。许佳宁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麻烦师母她老人家，就听老教授笑着说，「哟，看来我晚了一步。」 许佳宁不解地眨了下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前方花坛旁的那颗树下，看到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 正是季明远。他回来了。 —————— 本章过渡，下章会有个小车车，以及见家长（季老师这边的）。翁娜也会解决的，会有个小波折，也在下章。祝阅读愉快~ 第114章 出问题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季明远并非一趟也没有来过林城。但每次都是行色匆匆，必须打好招唿掐好点，俩人才能见一面。像这样悄然无声出现的，还是头一回。许佳宁看着他，不由有些惊喜地停留在原地。
第205页 季明远已经到楼下好一会儿了，本是想给许佳宁打个电话，碰巧遇见了柯璟，得知她一会儿要下来，便直接在楼下等了。看见她不掩喜悦的样子，他微微一笑，抬步走上了前。 「现在我要借着小佳宁的光才能见到你了。」汪珞珈瞧着他，打趣道。 季明远豁然一笑：「您老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歇过了这个暑假，下学期就可以正式上课了。」汪珞珈呵呵地笑，见许佳宁的目光不住往季明远身上瞟，便说，「不耽误你们了，我先回家了。」 季明远：「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我和你师母搬回学校住了，就几步路。」 汪珞珈说着，摆摆手走了。 季明远和许佳宁停留在原地，等老教授的背影渐渐走远，俩人才转过头，互望一番。 「这次过来，怎么没提前打招唿？」许佳宁问。 「你说呢？」季明远低眉瞧她，「给你个惊喜。」 是有够惊喜的，许佳宁笑了。 季明远看着她这副样子，能明显感觉得到她的变化——比先前更放松了。心中也略感欣慰，他揉揉她的头，说：「上车。」 许佳宁：「去哪儿？」 「回家。」 许佳宁略感诧异。 之前几次过来，都没有时间回趟他家。看来这次确实是比较得闲才过来的。 * 「最近不忙么？」车子快开到季明远住处所在小区时，许佳宁问道。 季明远答：「嗯，项目结项了，可以休息一阵子。」 那可太好了。许佳宁想。 跟往常一样，两人在小区外的超市买了些食材回去。一进门，房内仍如之前那般干净，仿佛这几个月的时光都不曾让它沾染上一丝尘埃一样。 「回来之前你请阿姨打扫了？」许佳宁一下子猜到了，回头问道。 季明远嗯一声，将钥匙丢进了一旁的瓷盘里，侧过头，看着许佳宁一笑。许佳宁也回以一个清甜的微笑，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季明远忽然低下了头来。 许佳宁：「……」 阔别日久，这个吻有些急切，许佳宁下意识地躲闪到了门边，再无退路，只得靠着门，仰起头，与他唇齿纠缠。好一会儿才结束，俩个人头抵着头，互相平復着唿吸。乍然间，只能听见俩人的喘息声。 「你干吗？」许佳宁轻声问。 「你说呢？」季明远又一次这般反问，「这么久没见了，想不想我？」目光在她脸上一打转，说，「又变漂亮了。」 在过去这几个月里，许佳宁有了较大的变化。单从外型上看，头髮变长了，许佳宁第一次没有剪短，而是去找托尼老师做了个髮型。不是太过夸张的样式——只是打薄了刘海加发尾稍稍卷了个弯儿，然而乍一瞧，整个人却成熟了许多，不再那样学生气。许佳宁剪好之后就自拍了一张给季明远发过去，得到了这人的好评。之后，许佳宁（在林毛毛的撺掇下）添置了一些衣服，最后在一番比较中找到了最让自己舒适的风格。这些外型上的改变，再加上心胸的逐渐开阔，使得许佳宁整个人的气质变了许多。仿佛长开了一般，变得知性又美丽。但她知道，其实自己只是更精神了一些而已。原来心态上的变化，对整个人影响会这么大。 这段时间以来，许佳宁不知第一次听季明远夸她漂亮，但当面说的，却是头一回。脸微微热了下，有些害羞。最终却是没有躲，踮起脚圈住他的脖颈道：「想了，很想。」 季明远笑一笑，将她牢牢抱进怀里，低头在她鬓边亲了下。 * 俩人温存了会儿，才分开去做饭。 依旧是季明远掌勺，许佳宁想去帮忙，被他赶了出来。于是许佳宁只好去客厅，甜豆不在，无汪可逗，她就开了电视找了一部电影看起来，也算自在。 一顿饭吃的很是惬意，饭后，季明远告诉了许佳宁一件事——庄彦回来了。 他是过完年才回来的，又在燕城耽搁了一个月，才动身去了蓉城。这趟自然是去见钟灵父母的，至于见面情形如何，钟小强那边没有细说，他也就没有问了。言语间多少可以探知，并没有闹的特别凶。 「钟灵走了三年多了，该痛的该恨的，也早就痛过恨过了。现在这样无声无息，也是正常的。」怕许佳宁觉得难过，季明远安慰她道。 「我知道。」许佳宁说，「以前总想着真相大白这一天会很解气，后来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妄图在一场悲剧里找出一个赢家。我无所谓的，只要这件事有了一个交代即可。」说完，她抬头，向季明远笑笑。 季明远满是欣慰地牵起她的手亲了下。 许佳宁看着他垂覆下来的细长睫毛，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你呢？」她问，「庄彦有没有给你道歉，清大那边，要不要澄清下？」 「庄彦回来之后，至今未联繫过我。不过对于他的歉意，我从来不抱期待。至于清大那边，我一早就决定好，什么也不做。」 许佳宁有点儿无法接受：「为什么？」 「如你所说，这场悲剧里没有一个赢家。即便是道歉了澄清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季明远平和反问，「相反还会影响我现在的生活，让我莫名背上一些情感包袱，得不偿失。」
第206页 许佳宁想了想，觉得季明远说的很对。可非但没有释然，反而越发难受了。这个世界太不讲道理了，伤害一个人那么容易，维护他却那样难。 许佳宁有些难受地抱住了季明远。 季明远拍了拍她，说：「好了佳宁，这些我们不是说好都放下了？我很好，一点儿也不感到难过。在这件事里，别人都是失去，只有我去失去了后又得到。相比之下，已经十分幸运了。」 「你得到什么了？」许佳宁傻傻地问。 季明远不回答，只看着她。许佳宁立刻明白了，心停滞了一拍，她微哽咽道：「那我也是幸运的。」 「所以说，这样想想，是不是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许佳宁点点头，微微笑了。 * 聊到快十一点，到了许佳宁惯常的休息时间时，季明远依旧没说送她回去。 许佳宁已经微微察觉到什么了，只是没有说破。 季明远看着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也没有掩饰了，一手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他说道：「佳宁，我今晚，能否行使一下身为男朋友的最高权利？」 这话问的，许佳宁脸色立刻就红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俩人已经有大半年没发生过亲密关系了，这主要是季明远考虑到许佳宁，怕影响到她的治疗——一般服用心理药物的，那方面的欲望会降低。然而他毕竟是一个男人，且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要说一点不想，那也绝不可能。 许佳宁也知道他们旷了太久了。就像当初决定发生关系是感情发展成熟的象徵一样，现如今她若答应，那就说明他们的感情已经恢復到了当初。只是，真的到这一步了吗？ 许佳宁思忖片刻，抬起头，看着他说：「好。」说完感觉脸一红，她掩饰般道，「但是，是不是要买一下安全措施啊。之前的，都用完了……」 季明远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答应，怔了一下后，他笑道：「我去买！」 * 用最快的速度买回了要用的东西，又洗过澡后，俩人躺倒了床上。 分开已久的身体，重新熟悉起来是需要时间的。一开始季明远还算循规蹈矩，慢慢地路线就有些歪了。许佳宁的三观有些承受不住个别挑逗，但季明远却十分坚持，折磨地许佳宁崩了盘，借着她毫无防备的关口，他趁虚而入。 姿势还是之前惯用的姿势，这让许佳宁好受了些，可到后来季明远的动作越来越狠，一个hold不住，居然就交代了。来了一次之后，身体就彻底软了，往后几乎就是任人摆弄，许佳宁简直是哭都哭不出来——能不能循序渐进的来呀，不要一上来就想玩儿个大的。 然而对于男人来说，在这方面几乎可以说是百无禁忌的。季明远已经算是克制的了，但这事儿既然做了就别想要体面，尤其是许佳宁向来对他有层绅士和好人滤镜，他得帮她打破了，让她知道，但凡是男人，饿急了都能变成一头狼。 几个月恢復感情期带来的疏远，经过一番深入彻底的交流后，一下子就彻底消失不见了。到最后许佳宁实在承受不住，都想踢人下床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 这一晚，俩人折腾到很久才睡。第二天许佳宁再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仿佛被坦克负重轮碾压过一样。她动了动，竟然起不来。 忽然就有种被欺负了的感觉，许佳宁有些委屈。 咔哒一声，主卧卫浴的门开了，季明远穿着居家服边擦头边从里面走了出来，见许佳宁醒了喊了她一声，不想她翻了个身，不理他。季明远当然知道自己被冷落的理由，他凑上前，将薄被一拉盖住她的肩头，俯下身去，说：「醒了？」 许佳宁没动，只拿手往后摆了下，仿佛是在赶他。 季明远又笑了笑，低下头，撩过她的长髮，在她脖颈处亲吻。这是许佳宁的敏感点，果然，没多久，她就撑不住了。 「别闹了。」许佳宁回过头，用食指一点他的额头，妄图推远。她觉得这人也真的是过分，连点小脾气都不让她耍。 季明远坚守阵地一动不动。 「你饿我多久了，还指望在这事儿上在给你个适应期？」说着，一捏她脸。 许佳宁被他问的一噎，觉得这个有点道理。然而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可是毕竟是这么久后头一次……」 「是啊，所以你说我们为什么要闹，不要还会隔这么久再来一次么？」 许佳宁：「……」 许佳宁隔了会儿才明白，季明远现在也是在闹脾气呢。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是相当淡定的。唯有今早起来，才听他到他说后悔跟她闹这场别扭。理由竟然是——耽误这事了？ 这人，要不要这么赤裸裸啊 许佳宁无语一阵，越想越觉得可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被嘲笑的季明远也觉得自己这个心理十分幼稚，见她笑，本想板起脸，没忍住也破了功。 「笑什么？」 在她臀上来了一下，季明远俯下身，想给她一点惩罚。而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季鼎初打来的。 季明远立刻接起，之后告诉许佳宁一个「噩耗」——季院长和大陈总来林城了，说要见她一面。 许佳宁只愣了一下，立刻道：「不行！」连被子也来不及裹了，她顶着一头凌乱的头髮说，「我没有准备！」
第207页 季明远也觉得这事儿有些突然，若要是在燕城还可以迴转一下。然而这二老都杀到林城来了，虽然摆出一副「我们只是顺道路过趁着转车时间见一面」的态度，但季明远也知道，在见许佳宁这件事上，他们是认真的。 「没事，我先送你回学校，换套衣服再去见二老。简单打扮一下就行，你怎么样都好看。」 许佳宁觉得这事儿哪有这么简单啊，可二老都已经到门口了，拒绝是显然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 俩人用最快的时间洗漱完毕后，季明远开车送许佳宁回了西大。花了半个小时打扮了一番，许佳宁换上刚买还没来得及穿的那件裙子，復又坐上了车。 约的是一家茶馆，到的时候季鼎初和陈方敏已经先到了，正坐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喝着茶。想着自己一路兵荒马乱地赶来，二老却在这里悠闲自在，季明远心头就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什么时候定下的要来林城，我怎么都不知道？」要知道他昨天可是直接从家里去的机场，但二老却一个字也没提今日的行程。 「临时决定的，你爸的老同学们要聚会，就在距离林城不远的城市，反正也是顺路，我们就正好过来看看。」 后面说的都是实情，只有开头那一句是忽悠儿子的——哪里是临时决定，早在知道要聚会的那一刻，季家二老，确切地说是陈方敏，就打定主意了。 两个孩子和好的事，她过年的时候就知道了。原本心里头有些犯堵，后来听了儿子讲的故事，也慢慢释然了。以前她对儿媳妇的期望很大，觉得像自己儿子这么优秀的，就该找个顶好的来配。可出了钟灵那件事之后，她的想法就变了——只要能让他快乐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心里头慢慢接受了儿子的决定，再一看许佳宁，就顺眼了许多——这也是个好孩子啊，假以时日，会成长起来的。 「你就是小许？」端起一杯茶放到许佳宁面前，陈方敏问道。 「是。」许佳宁恭敬地答，微微有些紧张。 「不用紧张。」陈方敏展颜一笑，「虽然说是过来看你，但其实也想让你看看我们。以后若要一起生活，接受都是相互的。」 许佳宁没想到陈方敏会这样说，愣了下后，她笑了笑：「你们很好，比我想像中的要好。」 陈方敏哦一声，不顾季明远的眼色，问：「才见我们一会儿你就得出结论了？会不会太仓促了点？」 「一点也不。」面对陈方敏有意的「为难」，许佳宁微微脸红了下，但话说的还是十分顺利，「虽然我是见到您和伯父，但我跟明远已经相处久了。看到他，我就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回答，不光是季明远，陈方敏都有些讶异。她挑了下眉，打量着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陈方敏这边作罢，就该季鼎初上场了。他看了眼许佳宁，说：「小许，你和明远的事，我和他妈妈都了解了。这段经歷，对你们而言可以说是一笔财富，也可以是说考验。现在既然你们决定继续在一起，就说明已经通过了考验。那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件事带给你们的只有滋养，而无苦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许佳宁说。 季父的意思，是让她彻底放下这件事所有的负面，不要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这正是她要努力的，为了季明远她也要做到。正如魏延曾经劝过季明远的，说他放下了，她也就放下了。反过来，其实也成立的。因为她与他，本就是一体了。 * 这次见面，持续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之后四个人坐下来一起吃了顿早午饭后，季家二老又匆匆上路了。 季明远看着母亲打电话叫司机，有些失笑：「还真是坐一坐就走？」 「不然呢？」陈方敏瞥他一眼，「你以为我们又忽悠你呢，要不是为了见小许——」 眼见着妻子又开始了，季鼎初及时打断：「总之见到了，这趟就是值的。」 季明远：「……」 行吧。后头看了许佳宁一眼，俩人相视一笑。 * 匆匆忙忙打完了一个早仗后，俩人一起回到了季明远的住处，打扫昨晚的战场。 之后，正待俩人计划中如何度过这难得的一天相聚时，柯璟给许佳宁打来了一个电话。在那头，她的语气很急：「佳宁，你现在在哪儿，能不能回来一趟？」一顿，「你的毕业小论文出问题了。」 —————— 本章5000+，祝阅读愉快~ 第115章 对峙 接到电话的时候，许佳宁正跟季明远一起在宠物店里给甜豆洗澡，闻言没有耽搁，立刻将甜豆寄存，赶去了学校。 管院大楼里，柯璟推迟了下班正在等着他们，见俩人匆匆赶来，连句客套话都来不及说，直接问许佳宁：「佳宁，你的小论文除了我之外，还给谁看过？」 许佳宁不解她为何会这样问，想了想，答：「除了您之外，就是季老师和翁老师了，再没别人。」顿了下，「柯老师，是怎么回事，你直说吧。」 柯璟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平静外表下掩不住的紧张，嘆了口气，道：「是这样的，今天院里组织教师内审论文，发现有一篇mpa的论文，跟佳宁的小论文有较高的相似度，尤其是数据部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第208页 许佳宁：「……怎么会这样？」她睁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柯璟。 许佳宁用以毕业的小论文投的是西大学报。作为自家学校出的期刊杂志，基本每个西大老师都会订一本，所以管院里有看过她那篇论文的老师并不稀奇。发现这件事的老师姓刘名梅，是管院有名的大牛之一。她对许佳宁论文里探讨的问题也有研究，看到院里有学生发了相关论文，就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尤其是对于数据分析部分——因为方法颇为新颖，还特意借着一次学院会议跟柯璟探讨过。如此一来，刘梅对这篇论文自然印象深刻，再看到相同的内容出现在另一篇论文里时，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了。没忍住，当场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当时在场的都是院学术委员会的人，清一色的教授，其中就有管院的院长。了解了这个事情之后，他立刻叫人拿来学报进行勘验。通过比对，在场所有人判定，这一大一小两篇文章，在数据分析部分，确实十分相似。 虽然说只是一篇小论文，跟正经的硕士论文没有太大关系。但既有相似，就说明很有可能存在学术不端行为。这在向来以严苛闻名的西大管院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院长当即要求彻查，柯璟在接到消息之后，只得将许佳宁叫了过来。 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许佳宁一时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季明远搂住她的肩膀稍作安抚后，问柯璟：「这篇mpa论文的导师是谁？」 「说来也是巧得很。」柯璟嗤笑了下，「是翁娜。」 季明远和许佳宁互看了一眼，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意外。 「学院决定怎么查？」季明远问。 「说是把两边召集起来，坐下来一起谈谈这个问题，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翁娜那边也接到通知了。」 季明远沉思几秒：「也好。」他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佳宁这篇论文从写到发表你我皆全程参与，不怕坐下来跟他们辩一辩。」 * 对质定在了第二天，这一晚许佳宁睡的不算太好，第二天早上被季明远半逼半餵地吃过了早饭，匆匆赶往了学校。 俩人赶到会议室的，翁娜和她的mpa学生已经到了，正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见许佳宁和季明远一起进来，她挑了下眉，有些讶异地问：「季老师怎么也来了？」 「小许这篇论文脱胎于某部委项目，正好这个项目我是学术顾问，也一同参加了。听说了这个误会之后，就过来看看。」 翁娜一听他这句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维持地很淡定，微微一笑，靠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主管这事儿的周院长就进来了。看见几个人分坐在两边，楚河汉界异常分明，就知道已经对上阵了。没有多寒暄和劝解，他走上主位，直接说：「把你们请到这里来的原因想必诸位也都清楚，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话音落下，是一片沉默。两边人隔着桌子互相打量了片刻，翁娜主动开口道：「那就我先说吧。」说着想站起来，被周院长示意了下，又坐了回去，「是这样的，小朱的论文是我全程看下来的，绝对不存在任何学术不端行为，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至于为什么数据部分跟别人的论文有所重叠，我想是因为小朱她本身就在秦城民政局工作，之前也接触过部委项目，后来因为做论文向局里申请了部分数据，所以才导致了这个巧合。」 翁娜的话，让对面的三人都是一怔。原来，这个小朱是秦城民政局的，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做这个研究以及拥有了这些数据——当初做部委项目的时候，就跟地方部门协商好了数据双方共享。所以在离开秦城之前，他们给秦城民政局留了一份儿问卷的电子版，里面都是整理好的数据。 「你是秦城民政局的？你也参加了我们的调研？」柯璟看着小朱-朱妍，不太有印象地问道。 「是的。」朱妍看上去十分淡定，微微一笑答道，「之前您们一行来秦城调研的时候，我跟过一天，后来就被调去做其他工作了，您不记得我也正常。」 原来如此。柯璟给季明远一个眼神，没再说话。 季明远自进来之后就一直在翻朱妍的论文，此刻稍稍抬头，直视着坐在对面的她：「虽然用的是同一批数据，但处理的方法不同，得到的结果就不可能像的这么严丝合缝。而且这个数据模型，你是怎么想到要用它的？」 这样的质疑就太专业了，朱妍笑容微凝了下，捋了捋头髮，说：「当然是在翁老师的指导下。」 季明远又看向翁娜：「我记得，小许的小论文，你之前也有看过？」 翁娜明白季明远的意思，这是怀疑自己瓜田李下监守自盗。她脸上的笑容不那么好看了：「季老师，小许的论文我看过是看过，但最后发给我的那版里，用的模型跟刊登在学报上那一版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点小许自己应该也清楚。」 这点确实如此。这篇小论文在被学报录用之后，因为发现了更合适的数据模型，许佳宁又将数据部分重做了一遍，这点也提前跟学报负责审核她稿件的编辑通报过，得到了准许。因为学报是季刊，从录用到刊登这之间还有一段时间，这中间留有一定期限供许佳宁修改。而在这时，正巧她与翁娜分道扬镳，自然不会再把最终版论文交给她审核。季明远向许佳宁求证了下，得到了她默认的点头。
第209页 看到自己的说法得到许佳宁的印证，翁娜更得意了，抬了抬头，继续道：「至于小朱为什么会用到这个模型——我承认，是我在学报上看到小许的论文后受了点启发，藉此提点了下小朱。但是季老师，模型是前人学者的智慧结晶，只要合适谁都可以拿来用的。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翁娜的话落，现场沉默了几秒。之后，季明远又开口道：「既然如此，再争论下去也无用了。」他看了眼周院长，提出一个建议，「不如让两个学生把电脑带来，现场跑一遍数据，看能不能得出跟论文上一样的结论。」 正如他方才所说，即便是同样一批数据，进入同一个模型，得到的数据结果也不可能完全相同，连一个参数都不差。这其中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对数据的处理。因为有无效值和异常值的存在，在数据进入模型前都会进行简单的修正，即所谓的数据清洗。他知道训练有素的许佳宁是一定做了这一步的，由此更加断定是朱妍抄袭的她。试问，怎么可能俩人连清洗数据都能洗到一模一样的程度，难不成脑电波相通？ 果然，听了这个建议的翁娜师生俩人，有些慌了。互看一眼，朱妍略有些僵硬地说：「不好意思季老师，电脑前几天出过一个故障，修好之后里面东西全没了，试了很多方法都没用。」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她的身上。朱妍知道自己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还是得硬着头皮不能退缩。 季明远：「一点备份也没留？」 朱妍：「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在朱妍手心冒汗，即将坐不住的时候，忽听柯璟笑了下，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嘲讽：「翁老师，你这学生也是心大，重要东西都不做个备份的，这要是答辩完还要修改怎么办？」 到底是混迹学术圈多年的人，翁娜也知道朱妍这个说法处处是漏洞。但此时此刻，她必须装作一副很相信她的样子。 「这点我已经说过她了。但柯老师说话向来比我能直击痛处，要不，你再替我训两句？」 「不必。」柯璟微微一笑，退了回去。 话说到这里，到底谁输谁赢，已经基本很清楚。若是重合的是文字叙述部分，那么事情或许还难办一些。可偏偏是数据和模型，那就简单了。因为数据不是掰着指头编出来的，是通过模型跑出来的，得出的结果最为公正，不会说谎。若想辨别真伪，直接拿过来跑一下即可。偏偏，朱妍那边把全部资料弄丢了，这就很有问题了。当然，也不能就此说明是她抄袭。因为东西没了，即无法证明数据是她亲自跑出来的，也无法证明不是她做的。倒是可以把源数据重新要过来让她现场清洗后运行模型，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哪里能够那么清楚呢。即便是许佳宁这边，也知道这是在为难人了。 最为难的，要数一直未曾说话的周院长了。事已至此，他还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事儿么？让他相信这是个巧合，很难。但证明出来有人抄袭，也不简单。现下就看学院领导如何取捨了，说白了，就是抬不抬手的问题。 思忖了片刻，周院长嘆了口气，说：「那就先这样吧，你们先回去，院里会再讨论，有结果了会立刻通知你们。」 * 说完这话，周院长率先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在一阵沉默之后，季明远向柯璟和许佳宁示意，一行三人也离开了，在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被翁娜叫住。 「季老师，柯老师。」翁娜脸上端着得体的假笑，看着他们，眼角余光扫过了一旁的许佳宁，未多做停留，「其实这个事情就是个巧合，我觉得真不至于大费周章。不如我们双方先达成一致，议出一个章程之后，再去找院领导说一说。也许，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翁娜自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让步，让季明远听完她的话后，丝毫不为所动。他笑了笑，看着翁娜：「巧合不巧合的难说，只是翁老师这么快就服了软，倒是叫人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点儿什么。」 一句话，说的翁娜脸色僵了下来，瞪着季明远的那双美眸里满是气愤。男人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转过身，跟柯璟和许佳宁一同离开了。 「翁老师，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方才翁娜过来搭话的时候，朱妍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现下见许佳宁一行离开，立马凑上前来。 「你说呢？」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见人拉回办公室，关上门后，翁娜开始训朱妍，「你说你，本来论文已经定稿了，你又瞎改什么？」 「我这不看她那个方法高级么，也想往自己的论文里用一用。」 「那你倒是自己跑遍数据啊，干嘛直接照搬！」 「我倒是得会啊。」朱妍撇撇嘴，其实她也不想直接照搬的，但自己又不会改，怕改错了被看出来。这篇论文是她在同事的电脑上看到的，废了点儿劲才拿到手里。当时以为不会出事的，没想到踩到这么一颗大雷。 「你啊，但凡是用点心，也不会这样！」翁娜恨铁不成钢地指指她，心里是止不住地火，怪她，也怪自己。当时朱妍论文定稿的时候她正在外面办私事，本想着过了几遍不会再出岔子了，就交给了手底下一个研究生替她掌掌眼。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注意，就生出了这样的事！
第210页 「翁老师，您看现在怎么办啊。」朱妍急的扯扯她的衣服，「这事儿你可得帮我压下来啊，我哥快回来了，到时候……」 朱妍点到为止，翁娜神色一凛，双眼锐利地看向她。她这会儿想起自己会收朱妍当学生的初衷了，本来朱妍是另外一个老师在带，是在她跟她哥谈上之后，才把人要了过来。当时还废了不少劲，但为了讨好她哥也就忍了。以为自己只用帮她顺利毕业就行了，没想到还要收拾这样的烂摊子。翁娜心里都快恨死了，但忍了忍，还是将这口气咽了回去。 「这样吧，你立刻向局里申请再要一部分数据，这回不能像之前那版一样乱改数据了，我帮你找个懂行的，给你好好做一下，结果不理想不要紧，真实最重要！」原来，之前那版论文的数据就是假的，也难怪朱妍看到更好的会心动。其实朱妍哪里懂模型，只不过看许佳宁那版做的更高级，放在论文里更有面子罢了。 「啊？这么麻烦啊。」朱妍脸垮了。 「你还想不想要证书？」 翁娜板起脸来，冷斥她道。朱妍不说话了，含屈忍了之后，在心里小声嘀咕了句：凶什么凶，等我哥玩腻了，早晚跟你分手…… * 许佳宁这边，在告别柯璟出了管院大楼之后，也有些动摇。 「季老师，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巧合？」如此一来，搞得如此声势浩大，会不会不太好。她是马上要毕业了，但柯璟还要留在这里，还要继续跟翁娜相处。 「你觉得呢？」季明远只简单反问了句。 许佳宁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 「那就是了。」季明远笑笑，搂了搂她的肩膀，说，「不要担心，理都在我们这边，会顺利解决的。」 许佳宁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心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祝阅读愉快。 收尾阶段，怕自己写的太匆忙所以暂时隔日更，如果当天写完能确保质量的话，我也会直接更出来的。暂定每晚8点前，不更就别再等啦。翁娜要搞的事不是这个，下章才会写到。如果你们记得，季老师和佳宁的关系还没完全公开呢，会借着这个事，向全校公开的~ 第116章 暴露 这天对质完之后，一连几天，学院都没了动静。许佳宁也渐渐恢復了平静，安心等待着。 然而尽管学院不提，此事却在发生的当天就传了出去，几天的功夫，学院里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一时间也算引起了小范围的热议。对此事关注最多的，莫过于今年同期毕业的人。有的人饶有趣味地吃着瓜，生怕热闹不够大；有的人由此及彼，生怕自己论文被查出来问题，又慌得翻出来改了一番。总之，一时间倒真的是十分热闹。 林洛在事情发生当天就知道了，也是气得紧，在当事人许佳宁的一番安抚下，才熄了火。这便是真正的朋友，一出事只会担心她好不好，根本顾不上看热闹。 * 四天后，在最终答辩的前一天，学院里终于发出通知，让他们再到院会议室来一趟。 时间定的是下午，许佳宁一行早早到了，连同周院长在内一起等了一刻钟，翁娜和朱妍才姗姗来迟。视线在妆容得体的翁娜身上打量了一番，许佳宁看不到一丝慌张，反而有种胜券在握的镇定感。许佳宁不由得疑心她是不是私心有了什么操作，略显担忧地看了季明远一眼。季明远当然也察觉出了翁娜的些微反常，但他并不在意，递给许佳宁一个安心的眼神，他微微地靠坐了回去。 两边人均到场之后，周院长开始说话了。然而他方说完开场白，就被翁娜打断了，说是有话要说。周院长有些不悦：「翁老师，你有什么话等我说完再说好吧，本来就来得晚，就不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耽误时间了。」 「我明白。」翁娜讨好地笑笑，说，「我也是想给大家节省时间，所以不得不把话说在前头。还请院长能给我几分钟。」 周院长迟疑了下：「你要说什么？」 「是这样的。」从朱妍手里接过来一本论文，翁娜说，「刚才之所以来得晚，是陪我学生一起去列印论文了。」 周院长蹙眉：「你列印论文做什么？」 翁娜笑笑，一副给大家添了麻烦的样子：「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我们引起的。毕竟小许的论文发表在前，小朱的论文提交在后，虽说是巧合，但也确确实实给小许带来了困扰。所以呢，我跟小朱回去商量了一下，让她把论文改了改，其中实证建模部分又重新申请数据做了一遍，保证跟小许的源数据不存在重叠部分，这样得出的结果也就不一样了。我们希望，能藉此平定这次纷争，让两个学生都能顺利毕业。」 翁娜的话一说出来，大家就明白了她打的什么算盘。首先，将数据相似定义为巧合而非抄袭，就很好地抹去了朱妍学术不端的嫌疑。紧接着，表苦功，先低头，以退为进。不得不说，此招算得上精明，果然周院长听完，脸上就闪现出一丝犹豫来。 此事对学院来说，虽然看着简单，但其实极为难办。尤其是他们是近两年才开始招收mpa，今年才有了第一批毕业的学生。头一茬就出了学术不端的事，怎么着都不是一个好兆头。然而管院又是向来以严苛出名，抬抬手是容易，但长此以往整个学院的名声也难保了，孰轻孰重真的是需要好好掂量一下。学院的领导们考虑了这许久，最终定下一个处理办法，就是让小朱改下论文。小许的论文已经发表，再无改动的余地。但小朱的论文还没提交，可以方便操作。要说，如果小朱真的无辜，这个要求其实是委屈她了，但学院那是无可奈何。因为西大管院每一批毕业生的硕士论文都是要上知网的，又因管院的金字招牌在，所以放出去的论文下载和索引量都不低，这也算是管院的一大学术成果。若到时被人发现有两篇论文的数据分析部分完全相同，且作者又不是同一个人，就更难解释了。与其被外人捅破，不如事先就内部解决。
第211页 来之前，周院长还想着怎么跟翁娜说，没想到翁娜竟然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先把这事儿给做了，这倒让他好做了许多。对翁娜的表情不由和悦了些，但周院长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转过头，问了下许佳宁这边的意思。 季明远自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现下见焦点转向了自己这边，他稍稍抬头，看着翁娜问：「翁老师，你就确定这就是个巧合？」 「不然呢？」翁娜已经察觉到了周院长的动摇，此刻镇定许多。 季明远没再理会她，转而看向周院长：「院长，虽然我离开西大了，但毕竟也曾在这里工作两年，有句话还是要跟您说明白的。科研无小事，有时看着是为双方着想，其实是已经向不轨行为妥协了。」 「你什么意思，你在说谁不轨？」季明远的话一出，不待周院长有反应，翁娜已经率先站了出来，指着他质问道。 季明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拿出手机，打给了一个人。 「餵？小山吗？对，你上来吧。」 挂断电话，见所有人看向自己，甚至连许佳宁都有几分疑惑，他笑了笑，说：「不急，等我叫一个人来，一切都清楚了。」 「你想叫谁？」 翁娜警惕地看着季明远，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了，一个高个子的便装男人走了进来。看见是他，许佳宁和柯璟都有些诧异。然而却有一个人，比她们更快地叫出这个人的名字，此人就是朱妍。她瞪圆眼睛看着来人，一脸不可置信地喊道：「周小山？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周小山，与朱妍一样同在秦城民政局工作，之前调研组去秦城的时候，就是由他全程接待的。相比柯璟，许佳宁跟他更熟一些，因为她还记得当初他开着车跟她一起去酒吧找林洛的事儿。 「我怎么不能来？」周小山笑着反问了句，抬手跟季明远打招唿，「季老师，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私心，给你和小许带去麻烦了。」 「这怎么能怪你？」季明远跟他握了握手，说，「有心之人想作恶，无心之人如何防得住。」 这句话，听的在场的人都有些发懵，周院长表情不太好看地叫了季明远一声：「季老师，这是什么情况？」 季明远：「还是让小山来说吧。」说着请周小山落座。 周小山挨着许佳宁在桌子的最末尾坐下了，看了斜前方脸色苍白的朱妍一眼，他毫不留情地转过头，说：「是这样的。小许同学的论文，是我向季老师要来的。因为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正好当时也参加了这个课题，就想着要过来学习一下。之前有次在看的时候，正巧朱妍来我办公室办事，看到了这篇论文就问能不能拷过去看一看。出于对小许同学科研成果的保护，我没有同意。不成想，朱妍讨要不成，反倒来偷了。」 听到偷这个字眼，朱妍立刻炸了，红着脸嚷嚷道：「你胡说！你哪只眼看到我偷了？你有什么证据？」 「要证据？」周小山瞟她一眼，「那我问你，上个月五号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的时候，你去我办公室做什么？？」 时间如此精确，显然是来之前看过监控了，朱妍脸又白了下，强撑着说：「那是因为我要去找刘科长签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么请问朱小姐，你签什么字需要用到我的电脑？别嘴硬说自己没用，要不要我给刘科长打电话确认下？」一般离开办公室前周小山都会关掉电脑，但当天因为刘科长临时要用他电脑做个表格，所以就一直开着。刘科长用完也忘了关，没想到倒给了朱妍可乘之机。 话说到这里，朱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但却依然嘴硬：「用了又怎么，当时我工作上有急事要办，所以暂用了下你的电脑。」 「你我的办公室不过相距两步路，什么事紧急到需要用我的电脑了？而且你是不是不知道，只需要简单运行一下註册表编辑器，就可以查出电脑上u盘的插入痕迹。最重要的是，自那天被你发现之后，我就没再看过那篇论文。而那篇论文里的最新访问时间，却定格在了上个月五号中午十三点四十八分，正巧是你用我电脑的时间。请问，你还有什么可辩解？」 周小山一记记锤下来，彻底将朱妍的伪装出来的镇定击脆了，她为自己辩解无能，失态地扯着翁娜的衣服：「翁老师，你快说句话呀。」 翁娜都快气死了，她没想到季明远居然有这样一个后招。看着此刻坐在椅子上淡定看戏的季明远，她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或许是翁娜的怒意提醒了他，季明远不介意她更生气一些，便突然开口道：「周院长，事已至此，您怎么看？你不会认为，小朱拷去小许的论文，只是看看这么简单么？」 周院长此刻的脸色铁青到难看，几番运气，他终究是没忍住，站起来道：「翁娜，你给我过来！」 * 可想而知，过去之后，等待着翁娜的是什么。可许佳宁一方已经不关心了，在这件事上，他们已经宣告胜利。 在周院长和翁娜师生匆匆离去之后，柯璟忍不住站起来，拍手叫好，许佳宁也有些激动，她克制住自己，问季明远：「季老师，你有这招，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季明远微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理在我们这边。」 许佳宁：「……」这算么？这算么？
第212页 瞪他一眼，许佳宁没忍住笑了出来。 * 又聊了一会儿，季明远送周小山离开。原本是要请他吃顿饭答谢的，但被婉拒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怎么好意思吃这顿饭呢。而且我明天还有事，订了今晚的机票，这会儿得赶紧去机场了。」周小山说。 如是，季明远也没有再过多挽留了，送他上了去机场的计程车，他带着许佳宁一起回了家。 在路上，许佳宁还在想这件事，趁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她问道：「季老师，你是怎么想到从周小山这里下手的？」 「很简单。」季明远开着车，随口答道，「这篇论文是我发给他的，整个秦城民政局也只发给过他。这事一出我就有所怀疑，后来听到朱妍说自己也是秦城民政局的，我就越发肯定。既有怀疑，就拜託小山查了查，结果果然如此。」 「就不能是朱妍在学报上看到我的那篇论文然后心生抄袭之意么？」许佳宁好奇地问。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些不太友善，但我问你——」大手一张一合转过一个弯后，季明远看向许佳宁，「朱妍像是会看学术期刊的人么？她甚至连电脑都不怎么懂。」 许佳宁一听，也笑了，「是啊，她要是真懂，就不会留下这么许多把柄了。」又想偷懒，又没有做坏事的脑子，结果可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自作自受罢了。 * 「季老师，其实你今天不叫周小山上来，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晚饭后，俩人靠在一起看电视，忽然想起这个问题，许佳宁开口道。 季明远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怕他出手太狠，得罪人。 「其实倒未必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得分对象。」季明远抚着她的头髮，轻声说，「翁娜这个人，且不说她以前对你做的事，单看她这两年来的行事，就不能留了。对待学术不够敬畏，这是其一。对待恩师不够尊重，这是其二。也许柯璟没跟你们说过，在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翁娜意图截胡了老教授多少项目。非但如此，她还在外面多次造谣老教授待她不好，利用性别优势，骗取别人同情心。别说是高校教师，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也足够令人齿寒。老教授心善，不与他们计较。但翁娜现在已有投靠其他教授一派来孤立老教授的趋势了，与其到时被动，不如现下主动。」 居然还有这个缘由在里面，也难怪季明远如此毫不留情了，看来是为了老教授和柯璟。 「想不到，西大管院里面的派系斗争也这么复杂，我以为……」许佳宁说着，抬头看向季明远，点到为止。 「是，不光清大，也不光西大。到哪里都是这样。所以，以后如果你真的有机会进入高校，也要想好如何保持自己的本心。这可能是你要研习终身的课题。」 「我不怕，我有你。」许佳宁说着，一头扎进了季明远的怀里，抱住了他。 季明远微微一笑，神情温柔。 * 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就在季明远和许佳宁温存的时候，远在西大管院办公室的翁娜，此刻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在周院长的办公室，他说的很明白，此事必定会严查了，让她们回来等结果。一出来，朱妍就扯着她，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让她想办法解决此事。看着她那张打扮精緻的脸，翁娜没忍住差点儿上去给一巴掌叱一声蠢货。蠢、蠢、真的是太蠢了。 然而，眼下对翁娜来说，最要紧的已经不是朱妍能不能毕业的问题了，而是由此事牵来出来的一藤瓜，会不会有一个正巧掉下来砸中她自己。翁娜不敢说，不敢想。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也不干净。 得想办法！是的，得想办法！周院长话里话外明显是不会保自己的，那就得找别人。陈院长？朱教授？翁娜在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可求之人，连敲门声都没有听到，等学生小邓推门进来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她皱眉尖声道。 小邓也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表情迟疑了下，弱弱开口道：「我找您来签字，论文我已经按您的要求改好了。」 翁娜看着她手里抱着一叠答应好的毕业论文，这才想起是自己让她这个时候过来签字的。稍稍镇定了一下，她向她招了招手。 小邓走了过来，看翁娜略带戾气地替自己签着字，一颗心七上八下。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问了句：「翁老师，朱妍的事解决了么？」要说全院里最关注这件事的，除了当事人之外，就数翁娜的这两个学生了。今年，她们都处在毕业的当头。万一导师出事了，能不能顺利拿到学位都是一回事。说不定，连带着她们的论文也要一起检查。 「你问这个做什么？」翁娜头也不抬，刷刷地在纸上籤着字，思绪却完全不在这里。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小邓谄笑了下，又说，「我听人说，许佳宁那边，季老师也过来了？」 提到季明远，算是彻底戳中了翁娜的死穴。她皱着眉一抬头，看样子是要骂人的前兆。 小邓吓了一跳，连忙举手，说：「翁老师，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有话讲，有屁放。」把笔丢在一旁，翁娜目光冷漠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平庸相的学生。
第213页 小邓被她这态度搞的也有些搓火，但为了自己，还是忍了。 「是关于季老师和许佳宁的，我听说，他们好像是在谈恋爱……」 翁娜愣神了好一会儿，以为是自己听错。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邓。 「是这样的，有一回我从外面回来，在距离学院一百米远的一个路口，看见许佳宁和季老师坐在同一辆车子里，举止挺亲密的。即便不是谈恋爱，关系应该也很不一般了。」小邓小心翼翼地说完，抬头打量翁娜。 翁娜此刻已经全然僵住了，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诚然，小邓的这个消息让她感到震惊。她没想到，许佳宁和季明远居然有这层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半年前？一年前？还是根本就是从一开始？是了！当初季明远当了许佳宁两个月导师后就突然离开西大，她旁敲侧击问了许多次也猜不透是为了什么，会不会是跟此事有关呢？ 没想到啊，是真的没想到。可转念一想，他季明远不就是这样的人么？他是怎么来西大的，她可是清清楚楚！ 想起季明远的那些「精彩」往事，再结合学生的惊人爆料，翁娜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放过你！翁娜恨恨地想。 —————— 阅读愉快。 本章5500+，大概还有4-5章完结，大家跟累了吧，辛苦啦~ 第117章 冲突 事情的顺利解决，让许佳宁今晚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一进餐厅，就看见季明远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中西式都有。 「怎么这么丰盛？」许佳宁走了过去问。 「今天毕业答辩，吃的好一些，给你加加油。」季明远说着，递给她一杯牛奶。 就知道是这样。许佳宁微微一笑，在桌前坐下了。 顺利地解决了一顿早饭，季明远开车送她去学校。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他问：「毕业以后有什么安排？」 这话看似随口问的，但实际上别有深意。许佳宁的博士入学时间是在九月，硕士毕业离校之后差不多也就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她原本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再找份实习攒点钱的，但一想两个月的时间也赚不了多少，反而还要让自己忙忙碌碌，于是便放弃了。用林洛的话说，这是全额奖学金给她的底气。 「没有特别的安排。」许佳宁说，「就陪你吧。」 这个答案，让季明远很满意。 「那好，我们就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把证领一下。剩余的时间，就准备一下博士入学，四处走走，再回老家陪陪外婆。」 许佳宁现下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别的了，注意力全部被「领证」两个字吸走了。双眼圆睁，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季明远。 「走之前，总要给我吃颗定心丸吧。」季明远说，「难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许佳宁：「……」 他们之间，要说更需要吃定心丸的，应该不是他吧。要论起招人的本事来，他不是比她厉害多了么？当然，许佳宁也知道，这并不是眼下最需要纠结的事。她清楚得很，定心丸不过是个藉口而已，他想跟她定下来才是真的。 「你想好了哦。」许佳宁没看他，微红着脸看着窗外。 季明远听的可乐——怎么她总是一副怕他受骗上当的样子？这角色是不是有些反过来了？ 「我想的很清楚。」季明远答。 「那好吧。」许佳宁微笑，「那就领吧。」 * 将车子停在管院楼下，许佳宁拿好东西，下车离开了。 季明远没有跟下去，目送许佳宁走远后，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发消息给成小珂：老舅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他帮我选个日子。 成小珂的老舅早年就开始研究易经，深谙五行八卦，但却不轻易帮人推算，问起来就说慧极必伤，帮人开天眼是要折寿的。不过季明远想，选个日子总是可以的。 成小珂的回覆分秒就来—— 小珂：封建迷信要不得哦季教授。 小珂：选日子干吗？ 紧接着推送来一张名片，正是他老舅的。 mingyuanj:领证。 匆匆回復了这两个字，季明远就点开名片去加老舅。等加完退出来的时候，成小珂的消息已经刷屏了。 小珂：我x，这么勐么季教授！ 小珂：谁呀谁呀，还是我知道的那个人么！ 小珂：怎么这么快就领证了，老季，你是不是个人，这就抛弃我了呜呜呜呜呜 季明远看的啼笑皆非。谁？还能是谁？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还能换个人不成？傻子。 懒得理会成小珂无脑的消息方阵，季明远将手机放到一旁，就准备开车离开。正在这时，微信提示又有了一则消息，打开一瞧，是柯璟。 柯璟：季老师，这是今早论坛里突然出现的一个帖子，你看下。 季明远有些莫名地点开，看到标题之后，神情霎时凝固在了那里。 * 许佳宁赶到自己所在的候场会议室时，林洛已经到了——两人分属两个答辩场，但在同一个会议室候场。见她进来，她高兴地向她招了招手。 「吃早饭没有？」待她坐下，林洛立刻问道，并奉上一个油纸袋，「给，一根油条两个鸡蛋，赶紧吃！」
第214页 许佳宁有些无语：「林毛毛你多大了，还信这个呢。」 「图个好彩头嘛！」林洛说着，硬要塞给她。 「我吃过饭啦。」这样说着，许佳宁还是接了过来，放进了包包里。 之后，俩人一边聊着一边等人。差不多过了五分钟，便陆陆续续又有人来。来人看见已有人到，表情先是微笑，但看清是许佳宁后，那笑容便又有所保留了。一边寒暄着，一边目光好奇地打量她。一个人倒也罢了，次数多了，就连林洛也察觉出异常了。趁着无人说话，她打破沉默道，问最先来的那个人，说：「怎么了？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了吗？」 那人尴尬地笑笑，看样子不太想说。但躲不过林洛的逼问，只好交代了。他十分含蓄地说了句：「你跟佳宁同学都不看校内论坛的么？」 许佳宁和林洛对视了一眼，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纷纷低下头去拿手机。林洛的动作比她快，在她正下载app的时候，她已经把网页刷开了。许佳宁索性直接凑上前跟她一起看，在看到第一个标题的时候就愣住了。 ——我们与恶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一代校园男神竟是杀人兇手？请进帖，为您揭开前管院风云人物季明远的真实面目！！！！！！ 一排的感嘆号，看得人触目惊心。许佳宁心里咯噔了一下，干脆拿过手机，迅速点进了帖子。 她用最快的速度将主题帖的内容浏览了一遍，发帖人先是带着他们回顾了一下季明远的学术履歷，将他捧为西大管院百年难遇的青年才俊，紧接着话题一转，又抛出了钟灵事件，道明他来西大的真实原因。而就在众人为之震惊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发帖人又砸下一记重锤，那就是她许佳宁。发帖人称，若是季明远在西大潜心做下去，倒也能重塑昔日之辉煌，可为何偏偏两年前又匆匆离校回了燕城呢。是重返清大还是另有高就呢？都不是，而是因为他跟自己的研究生搞上了，为掩人耳目不得不暂离西大！发帖人在帖子中一点也不给许佳宁面子，直接点出了她的名字。说了她与季明远如何如何，俨然一副自己亲身经歷的样子，将季明远说的十分不堪。最后，ta用了一句话做了总结—— 「都说季老师出尘高洁，我也曾以为他是出淤泥而不染，却不料内里却是如此龌龊不堪，连那淤泥都不如。都说网际网路是有记忆的，一个人所做过的恶是不会被时光所埋没的。前几日看见此人又在管院出没，八成是又要回来了。是以本人特发此贴，算是给广大女学生一个提醒——定要远离此人！」末了，又捎带脚讽刺了许佳宁一句，「当然，挡不住有些人一定要往上扑。毕竟季老师有张好皮相，这点，全校皆知。」 帖子是凌晨5点左右发出来的，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攀上了最热门的位置。季明远刚到西大的时候，他的背景履歷就被人拿到论坛上翻了一个遍了，其中自然也提到了钟灵那件事——尽管当时清大处理，但事情闹得大，不可能一点消息也不往外透。当时就有人对他提出了质疑，但因为关注人少就不了了之了，现下这件旧事被重翻了出来，就有一些人忙站出来表示确有其事，借着朋友熟人之口发表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观点。至于是不是真有这个朋友和熟人，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也有人认为这些是无稽之谈，怀疑发帖人别有用心，让ta上证据。总之，整个帖子十分热闹。然而发帖人自抛出这个帖子之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了，仿佛投下一枚石子便完成了任务。不过ta的目的就此却也达到了——这枚石子，确切地说是炸弹，确实在论坛引起了轩然大波。 林洛看完这个帖子就炸了：「什么东西啊这是？佳宁——」她抓住许佳宁的小臂，「这是怎么回事？」 许佳宁此刻也是一脸苍白，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林洛，动动唇角正要说话的时候，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了，柯璟探身进来：「佳宁，你出来一下。」 * 许佳宁一出去就被柯璟拉到了一个隐秘的位置。 「你还好吧？」柯璟看她脸色不佳，问道。 许佳宁已经顾不得自己了，直问道：「柯老师，论坛的帖子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放出这样的勐料，打击对象还这样的精准，直奔你和季老师而来呢？」柯璟说着，无奈地嘲讽一笑，「这个翁娜，是真不想在管院混了。」 许佳宁微微抿唇。早在看到帖子的一瞬间她就怀疑这是翁娜搞出来的事，现在见柯璟也这么认为，越发肯定了。昨天学术不端的事情一出，翁娜基本在管院待不下去了。只是没想到她会搞这么一出，这说明她是想彻底摘下伪装的面具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了！ 「我去见她！」 许佳宁说着就要走，被柯璟拦住。 「你去干什么？」柯璟急道，「且不说有没有用，一会儿答辩你还参不参加了？翁娜此举就是想搅乱你的神智和节奏，你难道要如她所愿？」 确实如此，但—— 「我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泼季老师脏水！」许佳宁眼睛红了。 柯璟看在眼里，嘆了口气。 「看来季老师的顾虑是对的。」她说。 许佳宁：「……什么？」 柯璟：「他就是怕你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冲动误了答辩，所以才特意让我过来看看你，安抚一下你，让你不要担心。他说，这件事他会解决的，让你好好答辩。」顿了下，「佳宁，我们前面做了那么多努力，现在为了这个人要让一切前功尽弃，你说值吗？」
第215页 许佳宁：「……柯老师，我明白了。」 * 值，当然是不值的。但哪怕许佳宁再努力，也无法让自己恢復最初的镇定和自信了。 好在，她对自己的论文熟到不能再熟了，凭藉着「我一定要顺利完成答辩」的信念，她将台上的十分钟支撑了下来。看着答辩主席勉强满意的眼神，她鞠了个躬正要离场时，会议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翁娜走了进来。 看见翁娜，在场的无论答没答辩的，一时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因为他们知道，马上又有事发生。只有参与答辩的老师，因为大多不知内情，所以看到她的时候有些莫名。 「翁老师，现在学生正在答辩，你不是本场的答辩老师，就请去外面等候，好吧？」本场的答辩主席是刘梅，因为朱妍数据造假和抄袭的事儿，她对翁娜没什么好感，说话也就不太客气。 「不好意思刘老师，我并非有意来打扰的，实在是有个问题，不得不跟许佳宁同学确认一下。正好，您和各位老师也藉此休息一下？」翁娜端着得体的笑容，客气地说。 刘梅依旧心有不悦，但看着其他几位老师都把笔放下了，她也只好同意了。 「给你五分钟，不要太耽误我们的时间。」她说。 * 得到准许后，翁娜再三表示了感谢，而后看向许佳宁。 许佳宁自翁娜进来那一刻，心底里就涌上来一阵不好的预感，此刻见她转过头来，不由得绷紧了身体。 果然，翁娜开口，单刀直入道：「小许同学，我想知道，当初季老师离开西大，是否是因为你？是否是因为他要跟你谈恋爱？」 此问一出，全场譁然。连刘梅都止不住惊讶地看了许佳宁一眼。 许佳宁紧咬着唇与翁娜对视，在这种视线的胶着中，翁娜的神情渐渐得意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许佳宁不会撒谎。 是的，许佳宁不会撒谎的。无论如何，她不会当众否认她与季明远的关系。 「是的。」豁出去一般说出这两个字，许佳宁忽然觉得没什么可惧怕了，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她继续说，「当初季老师离开西大确实是因为我，但并非是要与我谈恋爱，而是我先有了非分之想，为了不让我误入歧途，所以他才忍痛离开西大。」 此言一出，又引起了全场热议。众人除了感慨许佳宁的非凡勇气之外，还有一丝丝纳闷——怎么跟帖子里说的不一样？ 翁娜的表情也有一丝停顿，但她很快调整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佳宁：「小许同学，你也不必这样。不用为了掩护季老师，就把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 许佳宁不为所动：「既然如此，我也奉劝翁老师一句。不必为了泄私愤，就把什么罪名都往季老师身上套。同样的道理，不是吗？」 翁娜神色一僵，刚修补好的脸看起来格外尖刻。她倒是小瞧这个学生了，竟不知她是如此牙尖嘴利的一个货色。心底冷哼一声，她继续道：「这么说，你没跟季老师在谈恋爱，是我冤枉你？」 「我们确实是在谈。」许佳宁说，「不过我们确定关系的时候已经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了，男未婚女未嫁，处处对象不犯法吧？」 「说的好听！」翁娜一声冷嗤，「那我又有什么错呢？要从季老师手里接手你这样一个学生？」 翁娜这话说的，在场的诸位答辩老师首先就感到无语——这样一个学生？什么叫这样一个学生？你倒是在院里随便找一个给我看看？ 将在场几位老师的表情收进眼底，许佳宁知道翁娜此刻也有些乱了分寸，她越发镇定了下，不疾不徐地回：「翁老师倒也不必这么说，我自问当你学生的时候该做的都做了，除了个别实在违背学术原则的东西不能接受外，其余的，我问心无愧。」 这话说的话里有话，正好触到翁娜的霉头，她立刻冷喝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重复着她的话，许佳宁笑了笑，很无奈，「您非要认定我胡说，那我也没办法。翁老师，五分钟快到了，我不想耽误别人时间。要不这样，你说一个标准，看我用什么的方式诋毁季老师才能达到您的要求。我保证按照您的来，行吗？」 这话说的，瞬间将翁娜定位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硬要将季明远拉下水的人。这叫人不由得怀疑翁娜是不是有所图，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测那个帖子是不是她找人发的。 翁娜看着各种复杂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一时气血上涌，有些想发火。不等她开口，刘梅已经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翁老师，五分钟到了，你请离场吧。」 翁娜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闹了，恨恨地瞪了许佳宁一眼，她袖手离开了会议室。 * 待翁娜一走，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许佳宁身上。 许佳宁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鞠了个躬，下了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等众人的目光都从她身上移开之后，她放松了自己，摊在了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 不要慌，问题不大。 祝阅读愉快~本书7.27日有限免活动，不过一路跟到这里的，这个活动对你们意义是不是不太大？捂脸。 第118章 行动 这场纷争，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院。答辩结束之后，许佳宁同大家一起坐电梯下楼，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都在打量她。许佳宁已经顾不上去理会这些了，甚至连林洛也来不及等，匆匆给她发了个消息，就直接冲出了管院大楼。
第216页 此刻外面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人，虽然听说了帖子的事，但因为无法将里面的「许佳宁」与真实人物对上号，所以没有对她投入过多的关注。许佳宁无比庆幸地往外走，没走几步就听见几道短促的喇叭声，定睛一看，她微微有些惊讶。回过神来以后，立刻快步地走向门边，坐了进去。 * 「怎么走的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等她坐稳之后，季明远问道。 「没事。」许佳宁说，「就是想去找你。」 季明远笑笑：「答辩还顺利么？」 许佳宁嗯一声，又问：「不是说在外面等我，怎么把车子开进来了？」这是早上临下车的时候季明远嘱咐她的，是以她刚才才没有环顾四周径直往外走。 季明远：「都现在了，还有区别么？」确切地说，还用避嫌么？ 许佳宁：「……」什么也没说，微微低下了头。 「我听柯璟说，在答辩的时候，翁娜去找你麻烦了。」短暂的沉默几秒，季明远又问。 「是的。」许佳宁说，「不过我都顶过去了。」 「你又何必在这种场合跟她较劲。」 「怎么了？」许佳宁不服，「难道只能任由她诋毁你，我一句也反驳不得？」顿了下，「我有分寸的，在场那么多看热闹的，我说的话迟早会传出去，传到网上。那些看热闹的不一定会信我，但搅浑这趟水是够了。总不能让翁娜一个人站在干岸上。」其实在许佳宁看来，翁娜这个茬找的实在不太明智，非但不能证明什么，还把她自己给暴露出来了。既然是她自己送上门，那她为什么要放过她，淹不死她也要把她拉下水。 季明远哪里不明白许佳宁的想法，感慨她聪明之余，心里头有些遗憾——到底还是毁了她的答辩。没说什么，笑着摸摸她的头表示理解和感谢，他启动车子往家开去。 * 因为这桩突发的事，许佳宁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没什么胃口，在季明远的催逼下，才吃了小半碗饭。 午后，俩人靠在沙发上休息，许佳宁挽住季明远的胳膊，说：「季老师，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季明远说，「翁娜的事学院铁定会查个清楚，这点她是跑不了了。至于网络上关于我的那点风波，翻腾几天也就过去了。」 许佳宁有些内疚：「也是怪我，如果当初没有我的事……」 「佳宁——」季明远原本还在闭目养神，听见这话，叫了声她的名字，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是说过了，做那件事，是为了你，也不是全为了你。」 许佳宁知道，他有一部分是为了老教授。可若不是她的事事发突然，说不定他会有更好的筹谋。 「不会有了。」季明远笑，「翁娜又不是一只蚂蚁，随随便便出手就能碾死。她是个人，且是个毫无底线的人。所以相比其他人，她更难缠。能做到这步已经很好了。」 季明远深知，翁娜不会坐以待毙的，只要不死，迟早会报復他。而他浑身上下唯一能拿出来作为攻击利器的，不就是钟灵那件事么。这个，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最终的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坏，但翁娜就不一定了。许佳宁不知的事，在那天处理完她和朱妍的争议之后，季明远就接到了汪珞珈的电话，被兜头骂了一顿。老教授是气他未经自己同意就跳了出来收拾了翁娜，怎么说他也与翁娜共事了好些年，知道这样一来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由此才更为生气，以及心疼。季明远就任由他骂了，丝毫没有辩解，也没说软话。在这件事上他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深知以老教授的为人，是不会对翁娜下重手的。这样的姑息纵容，迟早有一天会反噬到自身。这样的局面，他不想看到。就当他还报当年他力排众议，邀他前来西大的恩情吧。 许佳宁默默品了品季明远的话，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是心里仍有些止不住的担心。 「这样的事传出来，万一闹大，会不会对你现在的工作有影响？」她问。 「瞎操心。」季明远笑她，「如果院里在意这件事的话，当初在来西大之前，就不会收留我两个月了。」摸摸她的头，「他们早就知道了，有心理准备。」 原来如此，许佳宁彻底放心了。 季明远看她长出一口气的样子，有些出神。 「佳宁，这件事把我们的关系曝光了，看着帖子里那些话，你会不会害怕？」 许佳宁怔了下，连忙摇头：「我不怕！」正如她在台上对翁娜所说，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可怕的。 季明远看她坚定从容的样子，心里有种温暖的动容。这就是他的佳宁，由他选定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 经过这场谈话之后，许佳宁的心渐渐又放了下来。 然而情势并不如他们想像的那般乐观，帖子在论坛发酵之后，又被人搬上了微博等社交平台，引起了新一波的热议。不少人纷纷就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还有人直接@清大和中管院的官方帐号，希望他们就此事作出一个说明。这些人发的帖子文案基本都是一致的，一看就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目前中管院和清大还没有任何回应，但随着帐号下的极端评论越来越多，也难免会有所动摇。 面对这一切疾风骤雨，季明远始终表现地相当淡定。他本身现在就在休假，脱离了工作场合就少受一些打扰，更别提他对此事还如此想得开。相比之下，许佳宁就做不到全然冷静了。一边费尽心思想要瞒着季明远不让她看出来，一边还在心里筹谋着能为他做些什么。
第217页 * 经过一番考虑之后，许佳宁决定为季明远澄清钟灵事件的前因后果。这件事她本来就打算做，之前为了他放下，现在也可以为了他重新拾起。 她知道季明远当初不就此事做任何公开声明的原因，也能理解。但其实就她而言，一直有个念头不曾变，那就是为他公开澄清。她不指望所有人在看到声明之后都会相信他，但最起码以后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有立场可以反驳回去，而不是永远被当作悬案一样争论不休。 做下决定之后，许佳宁就开始筹划具体的实施方案。其实很简单，就两步。一是请钟灵父母发公开声明，为季明远澄清；二是由庄彦本人出来自认罪名，还原事情真相。这两步说起来容易，但实施起来却相当难。单是钟灵父母那里，许佳宁都没有把握能搞定。 如果可以的话，许佳宁是不想打扰到他们两人的，但毕竟他们是事件的当事人，直接受害者，由他们出面发声，会很有说服力。所以纵使万难，她也愿意一试。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许佳宁先将此事告知了外婆，想让她侧面打探一下钟灵父母——尤其是钟灵妈妈陶琴的态度。结果也不知是外婆甚少说谎太过紧张的缘故，一下子被陶琴识破了，后把电话直接打到了许佳宁这里。许佳宁当时就觉得不好，以为把此事办糟了，不想电话里的陶琴没有就此对她发火，只是悠悠感嘆了句：「阿囡，几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放弃为他说话。」 这样的一句，把许佳宁说愣了。而陶琴在那边嘆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自此之后，钟灵父母那边再无回音。就在许佳宁觉得毫无希望的时候，外婆突然打来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钟灵父母愿意为季明远作出说明，但不是以个人形式，而是会联繫清大，以清大名义对外发声。在此之后，他们不接受任何採访，也希望他们（即许佳宁一方）能保证他们的个人隐私。 许佳宁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地差点儿蹦起来。虽然钟灵父母的态度明显的有所保留，但能做到这一步，对许佳宁来说已经足够了。她不会再对他们要求更多，而在此之后，也不会再对他们有任何愧疚。 * 许佳宁的这些小动作，季明远并非全然不知。但真正撞破，却是几天之后了。 这天夜里，季明远夜半惊醒起来喝水，一瞧许佳宁不在身边，便寻去了客厅。这边，许佳宁刚悄悄地接完外婆打来的电话，真高兴的时候季明远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大跳。在季明远的严肃追问下，许佳宁不得不全都交代了。 季明远听完了失笑不已。 「我说你这些天怎么老是躲着我像是有事，原来是在忙这个？」狠揉了揉眉头，季明远在沙发边坐了下来，平静地看着许佳宁，「佳宁，我能明白你做这件事是为了我好，这份好意我也心领了。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说，你是在做无用功。你信不信，即便是你找来钟灵父母亲自为我澄清，想要攻击诋毁我的人依旧能找到说辞。这些人会说，钟灵父母是为我收买或者被我威胁，不得不站出来发声。」 「我知道的。」许佳宁说，「这些后果我当然都设想到了，但是明远，有结果，总比没有结果好。我不想你以后再被人攻击的时候，连个反驳回去的说辞都没有！」 季明远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她，忽而嘆一口气：「许佳宁，你是不是骗我呢，说放下了，其实心里还记挂着？」 听见这话，许佳宁笑了。 「没有。」她蹲下身，扶在他的膝头上，仰头望着他说，「我能顺利地做成这件事，就说明我已经放下了，你说是吗？」 季明远：「……」他还能怎么说？ 低头凝望她片刻，抬手摸摸她的脸，季明远妥协了，没奈何地一笑。许佳宁见状，歪头倾身过去，搂住了他的腰。 「但我还是要提醒一句的。」温存了片刻，季明远轻声说，「钟灵父母这边好说，庄彦那边，未见得会愿意。」 许佳宁：「我知道。」 * 再搞定钟灵父母的第二天，许佳宁联繫了庄彦。等了很久，才等来庄彦的回覆。 这是他们这半年多来第一次对话，对方只有简单几个字：让我想想。 —————— 庄彦：让我想想。 佳宁：你想个p。 祝阅读愉快~ 第119章 声明 虽然早有准备，但收到庄彦的回覆之后，许佳宁还是心凉半截——她原本以为庄彦还会敷衍她一下。转念一想，觉得也对。打从他不回復她之前的消息起，就相当于已经跟她摊牌了，现下自然是不必再伪装。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省事多了。 许佳宁直接订了第二天去往燕城的机票。 * 她订的早班机，抵达燕城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时间。许佳宁连饭都没来得及吃，直接打车去了grdesign位于燕城cbd的写字楼。 见到庄彦的时候，他刚跟同事从外面吃饭回来，看见她出现在大厅，表情一时很是精彩。许佳宁的面色很是平静，她走上前问：「我有话跟你说，是在这里还是旁边咖啡厅？」 这话说的，根本不给庄彦拒绝的机会——若他说一个不字，她就会选择在这里将所有的事情爆出来。沉默片刻，庄彦选择了旁边咖啡厅。
第218页 * 到了咖啡厅，俩人一落座，许佳宁就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其实也不用说，打她出现在这里的一刻，庄彦就什么都明白了。 庄彦再度沉默了片刻，说：「佳宁，我并非不愿意，只是我还需要想一想……」 许佳宁面色从容地看着他。 她能猜到，庄彦这半年多来过的应该不容易，尤其是在他向钟灵父母坦白了一切之后。放在以前，她或许会心软。但现下，她知道这人不值得。 「庄彦。」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许佳宁说，「这事不管你愿不愿意，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做的。」 庄彦一怔：「你……什么意思？」 许佳宁：「你记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问过我，是怎么猜到这个人是你的。那时候，我没有回答你。」 「其实，不是我猜的。是钟灵告诉我的。」说着，取出一个信封来，递到了庄彦的面前。 在最初找到庄彦对质的时候，他自然是不承认的，青着脸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当时的她或许是有些疯魔了，就当没听见似的反覆逼问他。庄彦就是在这种逼问下精神崩溃的，然后才承认。所以说，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就没来得及拿出钟灵的信。往后的这几年里，她也从未跟他提起过这封信的存在。不得不说，许佳宁现在有些庆幸。 * 庄彦看到面前那个信封就傻住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两张信纸来。起初，他有些疑惑，待看到信的内容后，他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双手也开始颤抖。 将他这一切反应尽收眼底，许佳宁在心里嘆了口气，说：「这是复印件，原件在我这里。有这封信，你其实不出来说也没关系。但我还想让你做个选择，看是你自己亲口站出来承认，还是让这封信代表钟灵，出来揭露这一切。你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想要动这封信。你呢，她都已经走了这么几年了，还要把这样的事丢给她吗？」 庄彦许久没有说话，待他终于克制住自己的失态，抬头看向许佳宁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刻的她是如此陌生。原来，她一直还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以至于他从不知道，她是如此的会诛心。 「你为什么不早把这封信给我？」他声音沙哑地问许佳宁。 许佳宁：「早点儿给你看，你就会站出来承担这一切吗？」 「我——」 庄彦在这一刻还不忘为自己辩解，可话说出来，却发现无话可说。是的，他不会的，因为他没有那个勇气。可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明明一开始他可以做得很好，就像他和钟灵那样。视线再度落回到信纸上，庄彦的眼眶有些湿润。 「下周五，也就是一周后，钟灵父母会请清大代发一个声明。在那之后我会给你两小时的时间，如果你不出现，那就只好请钟灵自己来了。我想，她应该不会怪我。」 「是钟灵，还是你自己。你慢慢想吧。」 说完这句话，许佳宁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庄彦没有挽留，他看着手里薄薄的两张纸，陷入沉思。 * 回到林城之后，许佳宁一边准备毕业事宜，一边等着周五的到来。 季明远是在她回来两天后才得知这件事的，因为许佳宁是特意选了他不在的一天去的，为此机票订的急，比平时多花了不少的钱。到了这个时候，季明远才知道许佳宁有多倔，任何因忧心而忍不住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感动过后，他坐下来跟许佳宁好好谈了谈，明确表示：在这件事上，她做任何事他都不会阻拦，但前提是一定要让他知道。许佳宁也看出来他是真的怕她出事，于是也便答应了下来。 很快，时间一晃就到了周五。 在这几天，关于她和季明远的事依旧在西大论坛和网上闹的沸沸扬扬，热度丝毫不见有走低的趋势。林洛和柯璟都有些急，外婆那边也一直打过来电话问。但许是心里有了底，许佳宁不再向先前那样焦灼了。 到了周五这天，许佳宁从宿舍收拾完东西会直接回了季明远的住处。季明远也刚从外面回来，见她匆匆忙忙地换衣服开电脑，从冰箱里拿了瓶气泡水放到了她的面前。 「你忙什么？刚从外面回来就看电脑，不能先歇会儿？」季明远说。 「没事，我不累。」许佳宁说着，微微一笑。 清大的声明定在了晚六点发，在此之前，她要做好应对准备。 季明远穿着一身外出回来还没来得及换的亚麻短衬和西裤坐在一旁，眼瞧着许佳宁忙里忙外的，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饮下小半瓶水，压下心中的浮热，看着她，问道：「佳宁，你想好了，若是庄彦不回应，你就拿钟灵的信出来？」 许佳宁头也不抬：「嗯。」 季明远有一瞬的迟疑。 他是清楚的，她不愿意将钟灵牵扯进来。尤其是那封信，那封满是少女情思的信，她不愿意将它拿出来供人议论和评判。可她还是准备这样做了，全是为了他。 「囡囡。」叫了声她的小名，以手抚住她的腰，季明远说，「还是算了。有清大的声明就够了。」 许佳宁仿佛一开始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待搞明白他的意思后，她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顾及我。」许佳宁笑笑，声音柔软，「不瞒你，我确实不想把这封信拿出来。可为了你，我是愿意的。我想，钟灵若是知道，也会原谅我。」
第219页 季明远看她一脸笑容地说出这话来，就知道她是真的想的很明白，心中不由大为感动。揉捏了她一把，他凑近问：「怎么办，这样一来我可就欠你老大一个恩情，可该怎么还。」 许佳宁本来就被他忽然靠近的气息搅得心跳有些快，此刻听到这句话，混乱的脑子更没法转了。什么欠啊还的，本来这就是她该做的呀。说起来，还是她欠他的呢！ 「还怎么还呢。」她红着脸，仰头望着他说，「你都把自己给我了……」 季明远本来就是逗她呢，见她如此上道，立刻就低下了头去，想去亲她。许佳宁这才明白过来，忙躲他。 「我在忙正事呢，不许捣乱。」将人推开，许佳宁笑着说道。 一开始是捣乱，后来就是真想亲她了，就这样被无情拒绝，季明远微嘆一声，靠回到了沙发上。 「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搅得我们正常生活都没了。」 「快了快了。」 许佳宁边安慰着他边打字，忽而手机叮咚一声响，提示进来一条信息。许佳宁抽空一看，发现是林洛发来的。 毛毛：佳宁，快看这个帖子，快看！ 随文附送了一个连接。 许佳宁有些莫名，但还是点了进去。待她看清里面内容后，脸色瞬间一变——是庄彦，他发声明了！ 许佳宁立刻把手机塞给了季明远：「庄彦，他在清大论坛里发帖子了！」 季明远也是一怔，而后抬腕看了下表。距离傍晚六点还有三个多小时，庄彦居然在清大声明出来前就发帖子了？顾不得多惊讶，他接过手机，点开帖子来看。 * 帖子确实是庄彦发的，因为在一开始他就直接把曾经就读的学院、专业和个人学号发了出来，充分证明了自己庄彦本人和清大学子的身份。之后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就切入正题，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说了出来——承认酒后与钟灵发生关系的是他，钟灵肚子里怀的孩子也是他的，导致她宫外孕大失血而亡的也是他。在铺陈了一系列事实之后，庄彦在下面说道—— 「四年前，因一时的怯懦，我逃避了这个事实和应该受到的惩罚。半年前，我已向钟灵父母自首，并给予了补偿。近来此事又起，且还牵扯到无辜之人。为止停风波，特做此说明。」 庄彦的帖子一经发出，在最初的迟滞过后，迅速地登顶论坛榜首。众人的反应也是一样，在一开始懵然几秒之后，迅速回帖道：「原来是你！」。大家先是如此感慨和惊讶了一阵，在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有人开始对庄彦提出批判，问他为什么不在事情一发生的时候就站出来说明真相，骂他懦夫。也有人为季明远感到不忿，指责庄彦通篇对他没有一丝歉意，毫无悔过和歉疚之心。只有极少数人，认为此事蹊跷，没有立刻选边站队。总之，无论大家持哪种观点，这个帖子的热度算是上来了，事情又重新引起了关注。 庄彦在发完这个帖子之后，有许久没有出声，任由自己的校友们批评和辱骂自己。等刷了差不多大几百楼，他顶着自己名字的id，又出来发了一段话。 「我很愧对季明远季老师，这几年来，都是他在替我承担骂名。我可以在这里说句对不起，但这三个字的分量太轻了，不足以抵消此事对他造成的伤害。我永远也无法弥补季老师，正如我永远再也挽不回钟灵一样。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太多太多了，我只希望到这一刻，所有的争议都能止息，所有的人都得解脱。而我，也将去承担该我承担的一切。各位校友，后会无期。」 这段话一发出来，众人沉默了好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新的回帖发出来。许是他这次的回帖言辞真诚了许多，能够看得见他的后悔和歉意，所以之前骂他的人也收敛了怒意。但还是有人不为所动，认为他是在推脱，追着他骂了好多楼。而对于此，庄彦再也没有回覆。 * 许佳宁看完这个帖子跟大家的反应一样：这算什么，这算道歉？就这么轻飘飘的几百字？ 许佳宁气的想骂人，忍不住想原地暴走。 季明远失笑地拉住她：「好了，佳宁，这就够了。」 「够什么够！」许佳宁瞪过去，「你就这么好打发呀！」 季明远没有立刻说话，等到许佳宁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别扭地转过头时，他才握住她的手，轻声解释：「不是我好打发，要说恨，我心里一点儿也不比你少。」 「所以啊！」许佳宁委屈了，也心疼他。 「可我也看出来了，这事儿压得他很重，所以很多能够说出口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说出来的都太轻，不足抵消心头之万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许佳宁也隐隐感受到了，可她就是觉得很不甘，怎么能只这样？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当初不愿意让你做这件事了么？」季明远笑笑，很是通透的样子，「因为确实只能这样——他说不出来，而我也不会接受。」 许佳宁：「……」 许佳宁不说话了，低头沉默着。而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钟灵父母打来的。 钟灵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急急打来电话问看会不会影响到傍晚的安排，得到许佳宁一切照旧的保证后，才放了心。
第220页 挂断电话后，许佳宁看着有些无力的样子。季明远心有不忍，安慰她道：「好了，总算也是把事情说清了，是不是？」 是啊，这不就是她一开始的目的么？ 许佳宁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 季老师看得清，所以道歉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至于庄彦，他会受到自己的惩罚的，但我不会写太明白。这件事公开了，由此带来的后果，大家可以想像吧。也许是工作没了，也许是爱情没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将永远压在他心头，让他无法解脱。这是他最大的惩罚。阅读愉快~ 第120章 爱人 有庄彦的帖子在前，等到清大在微博等社交软体平台发出声明之后，立刻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有好几千转。中管院这边，没得到任何通知，却也在一个小时内就转发了清大的微博，算是对这段时间来微博要说法的人的一个回应。网友们纷纷在下面评论，有知晓前因在感慨的，也有出于对庄彦的愤怒在辱骂的，更有纯粹的路人在问瓜的。总之，十分热闹。 许佳宁从清大发微博的那一刻起就粘在电脑前了，一直在刷评论。刷着刷着，她原本因庄彦的帖子而郁闷的心情渐渐变好了许多。因为她看到了许多人站在了季明远这边，在替他说话，为他喊屈。虽然这一定不是他想要的，虽然这些来得很晚。但有，总比没有好。 许佳宁笑了，这一次是发自肺腑。 * 这场舆论风暴，在网络上持续了足足三天。在这之后，转发关注的人就少了。清大和西大内部的论坛里余温尚在，依旧有人在发帖讨论，但大家多是讨伐批判庄彦的多，只有极少数人还在自以为是的保持着怀疑态度当个理中客，仿佛这里面还有没被挖掘出来的内幕。 在一切硝烟褪去之后，关于当初那个帖子究竟是何人所发的讨论越来越多了，甚至一度超过这件事本身。于是当初许佳宁和翁娜在答辩场上对质的事又被人翻出来了，甚至还有高煳视频，直叫当事人许佳宁也吃惊不已，看到的那一秒差点儿惊掉眼球。她当时是真的没注意到，有人在拍。 这件事的被爆，直接把怀疑的焦点转移到了翁娜的身上，于是关于她和朱妍学术造假的事也被抖了出来，真的是吃着一个瓜结果牵出一条藤来。吃瓜群众们就此快乐了，算是找到了科研之余的消遣，但身为当事人，感觉可就没那么好了。尤其是翁娜。 这几天以来，翁娜感觉自己就仿佛像是活在外太空。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庄彦来。是啊，这是个连当事人本人时隔三年之后才知道的真相，凭她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知道呢。翁娜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但更悲催的事，还在后面。西大管院自然是留不下了，翁娜清楚地知道，从周院长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她在西大的学术生涯就已经彻底结束。于是当晚，她就一不做二不休地联繫了学会的刘教授，表达了想要去那里的意愿。刘教授大小在学会也算个领导，有翁娜这样的人过来帮她搞课题自然是乐意的，于是在电话里俩人就达成了初步意向。不想后来不知刘教授在哪里得知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尤其是得知翁娜涉嫌学术不端，未免自己的事被扯出来，便找了个理由把她拒绝了，同时也跟学会相关领导通了气。翁娜得知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刻，气的差点儿呕出血来，但事到如今也无力回天了，只得认命。调整后情绪后，翁娜又找了朱妍的哥哥朱立。虽然有了朱妍那件事在先，朱立也并未完全跟她闹掰，只是在听到她找自己帮忙引荐熟人的时候有些犹豫。 「这样吧，我过两天到林城，你到我们常见的那个酒店等我，到时候我们再说。」 丢下这样一句话，朱立便挂了电话。翁娜在这边听着嘟嘟声，气的差点儿把手机给砸了。事到如今，她还猜不透朱立的意思么？明摆着不想帮她却又馋她身子。可她翁娜又不是傻子，会白白给人睡？ 坐在床前思量许久，翁娜脸上的神色渐渐绝望起来。是的，她不会白白给人睡，所以自此之后她不会再上朱立的当。只是凭她现在这个情况，要想摆脱目前的处境，也只有向别人自荐枕席了。在西大管院待了这么多年，又是专精管理，翁娜并非没有可求之人，甚至其中不少人在之前还各种明示暗示过她。只是，真的要走到这一步？ 表情微微茫然，翁娜头一次有了无路可走的感觉。 * 关于翁娜的下场，在清大发出声明的当晚，许佳宁就已经不在意了。 这几天以来，随着论坛相关帖子的逐渐减少，这件事的热度也慢慢下去了。看着，事情仿佛已经解决，但许佳宁却高兴不起来。起因还是庄彦。自发了那个帖子之后，庄彦就不见了。许佳宁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心里又意难平起来。就像是那个帖子里说的一样，庄彦是在推脱责任。许佳宁也觉得，庄彦这是又躲了起来。 许佳宁为此纠结了几天，季明远得知之后，微哂之后，开导她道：「这事闹的这样大，他公司那边早就知道了。据说grdesign现在的老闆是德国人，最重家庭。想必在这件事后，他在公司待不久了。」 许佳宁也知道他铁定会被公司辞退，只是——这就够了？ 「如果我要是说觉得这个惩罚不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狠心？」许佳宁轻声问季明远。
第221页 「我不会，但我不想你继续在意他的心，也是真的。」季明远答。 许佳宁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看样子仿佛还在纠结。季明远看在眼里，不由继续道：「这件事是伴随他终生的，尤其是在被公之于众之后，他到哪里都会背负这个罪名。某种程度来看，他已经相当于被判了无期徒刑。以后的他，或许会就此一蹶不振，也或许会捲土重来，这些我们都说不定。但他的内心深处，或许永远无法摆脱这件事的阴影了。身役和心役，哪个更痛苦？」 许佳宁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她苦笑了下，问季明远：「你就这么确定，他在经受心役？」 「不确定。」季明远答，「不过如果他真的毫无人性到这个地步，老天一定会教他做人的。这点，我确定。」 许佳宁没法相信这是季明远说出的话，一下子就笑了：「季老师，这么唯心的话你都说得出来。老天爷很忙的，不要指望他了。」 「那你说怎么办？」他一把将她拦住，「不然我动用下手中势力，发挥下家世背景的优势，整他一整？」 「不要！」许佳宁张口否决，见季明远笑眯眯地看着她，才知道自己被逗了。心头有些恼，但更多的是无力。 「季老师。」她回抱住他，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你澄清。再也不让你经受这些了。」不是所有委屈，都能得到抚慰的。这是许佳宁在他这里，学到的最苦涩的一课。 季明远听到这话，自然非常感动，但他还是十分理智地跟怀里的人说：「佳宁，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护着我。但比起这个，我更愿意你祈祷以后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好吗？」什么叫「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要不是说这话的是许佳宁，他都怀疑是在咒他了！ 许佳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在嘴上拍了三下，她傻傻一笑，看着季明远道：「好。我祈祷，以后再也不发生这样的事。」 * 在这番谈话之后，许佳宁才算彻底将这件事放下了。 一念天地阔，万事羽毛轻。放下之后，许佳宁才感觉到原来生活能够这样的轻松。就在她渐渐沉迷这种感觉，生活也即将重新步入正轨时，一件突发的事，又打乱了这难得的平静。原来，不知何时起，清大内部论坛里又酝酿起了一股新的舆论浪潮，在讨论要不要就钟灵事件向季明远道歉。一开始只是小规模地讨论，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发起人干脆直接打出了一个相当显眼的tag——向季老师道歉。 这个tag可以说是一唿百应，随着讨论的人越来越多，连许佳宁当时维护季明远的帖子都被洛阳铲挖出来了，还有id前面「xu」这两个字母，引起了大家的好一番猜测——这个xu姓id的背后真人，是不是就是许佳宁本人？原来，她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维护起季老师来了？真不简单。一时间，又有人带头在下面刷起了「神仙爱情」之类的字样。到最后，此事不光在清大讨论起来了，在燕大和西大内部的帖子里，也开始刷起来了相关话题。国内三所顶尖学府，头一次因为这样的事而被联结起来，也算是活久见了。许佳宁和季明远一下子成了三校周知的名人。 身为名人，自这个舆论风向刮起来以后，许佳宁就没再安生过。对于这些，许佳宁虽然有些哭笑不得，却没有投入过多关注。目前，她最关心的是季明远。自看到「向季老师道歉」这个tag的第一眼，她就把这件事告知了季明远。现下清大论坛里相关帖子越来越多，不少人都站出来纷纷为当年错怪了他而道歉，看着很是令人感动。然而许佳宁知道，季明远并不想要这些。 趁着一次在外吃饭的功夫，许佳宁问季明远，要不要对这些帖子做个回应。要知道，从此事被翁娜扯上檯面的那一刻起，季明远就没有公开说过一句话。甚至当年被冤枉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他也没叫过一声屈。 季明远彼时正在给她倒水，闻言抬了下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等水倒完，在递给她的时候，他说了四个字：「暂时不用。」 这个答案在许佳宁的意料之中，于是也就没再多问。 又过了几天，论坛里的热潮依旧在继续，许佳宁却已经不再在意了。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季明远忽然发声了。 是吃瓜小能手林洛先看到的，直接打电话把她叫醒，然后把连结发给了她。许佳宁点进去一看，就知道是季明远发的，因为在开贴第一句话，他就道明了自己的身份——「感谢管理员还保留着我的帐号，我是季明远。」 在自爆身份之后，季明远又另起一层，发出了一段话。 「大家最近发的帖子和在讨论的事，无论是通过直接或者间接的方式，我都已知晓并进行了深入了解。很遗憾，在离开清大四年之后以这样的方式与大家重逢。也很庆幸，上天给予了我们这样与彼此和解的机会。」 「七年前踏上归国飞机的那一刻，我从未想过，回来之后有将近一多半的时间我的生命会和另外一个名字联结在一起，通过『悲剧』和『死亡』的字眼。我曾经以为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为我过往的一帆风顺所付出的代价，后来才知道这是它对我的试炼，意在让我通过这样的方式感知人间的苦难与不幸，从而收穫这世间最宝贵的馈赠。」
第222页 「这件事我已经放下，以后也不会再提。同时，这也是我对你们的恳求和希望——就让我们在静默中达成和解，为逝去的生命默哀的同时，宽宥彼此。如能遂愿，我将感激不尽。」 * 许佳宁看完季明远发的这段话，心中无限感慨。 到底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些歉意。然而转念一想，他可不就是这样的人么，看似随和好说话，实则却是相当有原则。既然他不愿意承受这些人情负担，那就随它吧。 这样想着，许佳宁放下手机，又要睡过去。就在这时，林洛发来一条消息，问她：季老师发的最后一段你看了么？看了么？ 许佳宁：……？ 最后一段？什么最后一段？不是总共就两段？ 许佳宁莫名地重新点进帖子，在划了近一百楼的时候，发现季明远的id「mingyuanj」又出现了。看完他最后发的这段话，许佳宁抿住唇，无法唿吸了。 mingyuanj:未免误会，我在这里申明一下，那个以「xu」开头的字母＋数字的id背后确实是许佳宁本人。在她发这些帖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我以后将共度一生的爱人。谢谢大家。 —————— 下章大结局。 祝阅读愉快。 第121章 大结局（上） 很久之后，季明远发在清大内部论坛上的这个帖子，还在被人翻出来讨论。 人们除了感慨和敬佩他的为人之外，更多是被他最后认爱的态度震撼到了——何其大气坦荡。相比之下，那些试图将这样的感情打上「丑闻」标籤的人，越发显得龌龊不堪。 有人在看到最后那段留言的时候，不无羡慕地感慨道：早知道当初多替季老师说句话了。可大家都知道，季明远选择这段爱情的原因，绝非仅出于此。 * 六月。 随着天气一天热似一天，这喧闹的一月也渐渐走向尾声。而毕业季这齣大戏，也即将迎来高潮。 这天，许佳宁一进柯璟办公室，就看见她正在对着电脑屏幕笑，见她进来，忙向她招手：「佳宁？快来快来，我托人买了个清大内部论坛的帐号，正在翻里面的帖子，真有趣。」 许佳宁：「……」 许佳宁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当时季明远发帖回应的时候，柯璟正好出国参加了一个学术会议，错过了最热闹的那几天。回国之后，听说了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如此轰动的事，连时差都懒得倒，立马精神抖擞地上阵吃瓜。这精神，属实叫许佳宁佩服。 「您买帐号怎么不跟我说？我把我自己那个打折卖给您。」 许佳宁放弃挣扎地调侃她道。 柯璟没搭理自家学生的讽刺，看完了一个帖子后，问她：「当事人作何感想啊？」 作何感想？许佳宁被问的抓了抓头髮。 当时季明远的帖子一出，她确实震惊了好一会儿，堆积了满脑子的情绪想去释放，结果往身边一看，才发现季明远不在——他回燕城忙工作去了。原来，他是故意打着这个空间差，趁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搞这件事。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平静下来后在微信上给他发去了一连串的省略号，自己躺在床上，揪着被子，红着脸望着天花板发了一晚上的呆。这就是事情发生当晚，她最真实的感受。 柯璟听完差点儿笑岔了气：「季老师也是有意思，明面上阵仗搞这么大，私底下还害羞了躲着你？」 许佳宁：「……」 害羞，以那人的脸皮厚度，应该是没有的。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是她不知道的。许佳宁嘆了口气，满是甜蜜的烦恼。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有个好结局。」柯璟清了清嗓，微笑看着她说，「离你毕业典礼没剩几天了，他总归要回林城来参加的吧？」 许佳宁：「……不知道。」 虽然嘴上说着「不知道」，但许佳宁清楚，他肯定会来的。 * 跟柯璟聊完，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许佳宁有心跟她约个饭，但一通电话打来，柯璟又要去忙别的了，她只好独自离开。 等电梯的时候，一帮在管院大楼上课的本科学生也下课了，唿啦啦朝着电梯这边蜂拥而来。其中不少人认出了许佳宁来，一时有些兴奋，明里暗里都在打量她。许佳宁注意到了，但却没有在意。自从季明远公开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之后，她走到哪里都是如此受人瞩目——最起码在这段时间是这样。一开始心里肯定有些不习惯，但无论如何，她从没有面上流露出来。许佳宁心里很清楚，季明远那样坚定地告诉众人说他选择了她，那么在外她就不能漏一点怯。更何况，她也没什么可怯的。 与众学子一起下了楼，许佳宁打开微信正要跟林洛约饭，一个电话进来了。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在哪儿？」电话那头的人丢出三个字。 「在学校，刚从柯老师办公室出来。」许佳宁抑着自己的情绪，平静道。 那头的人闻言嗯一声：「那你下楼吧，我在楼下等你。」 许佳宁：「……你回来了？？！！」 平静一下子不见了，许佳宁说着，快步走出管理大楼，果然在距离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季明远的车子。而他人就站在车旁，单手插兜，一手握着手机。
第223页 不过也就一周没见，但许佳宁感觉仿佛像是隔了许久，以至于再看见他的时候，竟有种「近人情怯」的感觉。最后，还是季明远在电话里提醒了她。 「小许同学，你再不过来，一会儿我们就要一起被人围观了。」 许佳宁瞬间被惊醒，看了眼身后已经向这边不住投来关注目光的本科孩子们，不由加快脚步，向季明远走了过去。 * 嘭一下关住了车门，许佳宁坐在副驾上，重重喘一口气。季明远刚订好饭店，看她这个样子，不由放下手机一笑。 「有那么夸张？」 许佳宁没说话，系好安全带，瞪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某人很无辜地反问。 许佳宁：「……」 小许同学脑内了一堆谴责他装傻的话，最终却是一句也没说，只是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都不事先跟她说一声的。 「工作忙完了，就过来看看。」顿了下，「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许佳宁：「……」果然。 「你是故意的吧？」等车子开出校园，许佳宁忽然问道。 季明远分神看过来一眼，犹想装作一副不知的样子，见许佳宁一脸「老实交代」的严肃表情，忍不住笑了，摸了下鼻子，答道：「算是吧。」 许佳宁：「为什么？」 季明远：「以你的性格，看到我在帖子里那么说，肯定要适应一段时间。与其让你见到我尴尬，不如干脆就不见。等缓过这段时间，我们这个时候再见面，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歪理。 这是许佳宁的第一感觉，但细想下来，仿佛还真是如此——面对心上人如此直白的示爱，人的第一反应总是害羞的。如果季明远当时真在她身边，她好像确实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了。反正，总要习惯一阵子。 「怎么想起来在帖子里说那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问。 「不然呢？」季明远笑着反问，「在我看来，这件事好像更重要一些。」 网上关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传了那么久，虽然已经坐实了他们在一起这个说法，但在大家看来，都是许佳宁主动追的他。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是太过感动，却之不过才跟许佳宁在一起。这种说法，就不是他想听到的了。他不想让人再继续猜测下去，仿佛许佳宁在这件事上占了多大的便宜。明明，她才是他得到的最宝贵的馈赠。所以，他势必要让所有人看到他的心意，用以回馈她曾经给予过他的坚定。两厢情悦，他们的感情再简单不过。 许佳宁没想到季明远是这么想的，顿时，又一阵悸动涌上心头。平復片刻后，她看着车窗外，展颜一笑。 * 这天，俩人只在外面吃了顿饭，季明远便将许佳宁送回了学校——临近毕业，有许多手续和东西要处理，还是住在学校方便。 「毕业典礼是哪天？」临下车时，季明远叫住许佳宁问道。 「这个星期六。」许佳宁答，「你要来么？」 「你想不想我来？」季明远问。 许佳宁没有说话，只是斜侧过来瞅了他一眼。 季明远立刻笑了，握了握她的手，说：「那我先回去忙两天工作，我们——周六见。」 许佳宁：「好。」 * 西大的毕业典礼，是每年度除校庆和迎新外最备受关注的一个活动。每次举办的都很隆重，意在用最热闹的方式与自己的学生告别，并预祝他们踏上新的人生征程。 早在距离典礼还有四五天的时候，林洛就开始为自己选衣服了，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套。许佳宁看在眼里，有些无语。在她看来，反正外面都要统一罩一身硕士服，里面穿什么还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了。」林洛答，答完顺带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许佳宁：「……」行吧。 很快，就到了周六这天。 毕业典礼是在下午举行，许佳宁他们跟随众人早早入场，坐下一通自拍后，随着准点的到来，仪式正式开始了。 西大的毕业典礼有个很特殊的开场白，那就是请权杖。这一源自西方的仪式在国内并不是每所大学都有，所以在场的学生们看到之后，都有些小激动——终于看到传说中的权杖了！ 在请入权杖之后，便开始正式走毕业礼的流程——唱校歌、毕业生代表发言，最后是校长致辞。在以上几项通通结束之后，学生们最期待的环节就来了——行拨穗礼，授予毕业和学位证书！ 这一环节，是需要在台上完成的。因为毕业生人数众多，所以只能按照学院一个个来。管院排在中间的位置，早在前面几个学院进行的时候，林洛就已经等不及了，以手压着自己的学位帽，不住地踮脚看，许佳宁几次拉她拉不住，不得已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佳宁，我现在好激动哦，你说我怎么会这么激动？」林洛笑着，扯着她的衣袖说。 —————— 阅读愉快 第122章 大结局（下） 许佳宁也是微微一笑。 虽然她们之前都嫌这样的仪式有些形式化，可真当身处其中的时候，还是不免为这种氛围所感染，流露出一些曾经被自己所嫌弃的情绪来。是啊，怎么能平静的下来呢，毕竟是又收穫了人生一道里程碑。哪怕在此刻看来它显得不那么有分量，但等以后回过头来看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实实在在正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这种兴奋、期待、茫然和惶恐交织形成的复杂心情，只有真正经歷过的人，才会懂。
第224页 * 等了近一个小时，终于等到管院了。 林洛一个迫不及待，先一把撇下许佳宁，就去排队了。许佳宁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跟上去的时候，被院里一个老师拦住了。 「那边人多，你过来这边排吧。」 因为要确保每个人都能拥有这样的仪式，所以每个学院多请了一些教授来为学生们颁发证书和拨穗。许佳宁不疑有他，顺着老师的指引，来到了汪珞珈老教授的队伍。 汪老教授的队伍进展还算快的，许佳宁排在台下，时不时抬头张望下，跟着往前挪几步。就在差几人轮到她的时候，场内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骚动，紧接着是一阵欢唿：「季老师！」 许佳宁：「……」 许佳宁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从右侧幕后走出一个人来，身穿白衣黑裤，形色从容。这人，不是季明远是谁？ 许佳宁都傻了，愣怔地捂住了嘴。因为知道这个仪式会很长，她跟季明远约的是五点之后在举行毕业典礼的活动中心外见面，到时候她们学院还会自行组织一波活动，他可以陪她一起参加。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提前来了，而且连招唿都不打，直接出现在了授予证书的台上。在心底猜测着他此举的用意，许佳宁无法唿吸了。 * 季明远自然意识到了自己出场带来的轰动，他微微一笑，抬手向大家打了个招唿，而后径直站到了汪珞珈的身后。 「来了？」汪珞珈侧过脸，笑着跟他打招唿。 季明远嗯一声，将目光直接投向了台下的许佳宁。女孩儿双目发怔，满脸通红。 正在汪珞珈面前等待他给自己拨穗的一个女学生也愣住了，颇为期待地看着季明远。然而等待了片刻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身后瞧，就明白过来了——人家是冲着自己的女朋友来的！心里羡慕嫉妒了一阵，女学生打起精神，走上前迎接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一刻。 此时此刻，可以说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了，许佳宁在众人的瞩目中，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而紧张和眩晕。然而，终是要轮到她的。在众人目光的护送下，在老教授满含笑容的眼神鼓励下，她晕乎乎地走上了台，最后落地那一剎那，有种脚步发虚的感觉，几乎是差点儿崴倒。还好，一个人迎了上来，及时扶住了她。 当众出了一个小糗，许佳宁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轻挣脱季明远的手，低声问他道：「你怎么上来了？」 「你说呢？」季明远微笑看她，「当初没有帮你在西大开个好头，现在自然要帮你结个好尾。就当我欠你的，完成这个仪式后，我就真的放下这件事了。」 许佳宁没想到他居然还想着这件事，一时间很是动容，鼻尖一酸，差点儿哭出来。季明远看到了，笑一笑，说：「忍着点儿，要哭咱们趁没人的时候，我还能抱抱你。」 这话说的，许佳宁那点泪意瞬间被憋了回去。红着眼睛瞪了季明远一眼，又没忍住笑了笑。 「好了吗？」季明远低声问。 许佳宁又平復了一下情绪，而后望着季明远，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了。」 * 在之后，不过是跟前面所有人相差无几的环节——拨穗，然后授予证书。不同的是，这些事全部是由季明远来完成——他将许佳宁学位帽的流苏由右拨到了左边，注视片刻后，将证书从老教授手里接过，递给了她。 「毕业快乐，佳宁同学。」季明远说。 许佳宁接过，微微一笑：「谢谢。」 * 不到典礼结束，关于季明远亲自前来给许佳宁拨穗的消息便传遍了西大的校内论坛，点燃了众人本就因毕业典礼而高昂的情绪。一时间大家纷纷发帖回帖，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当事人本人许佳宁却是根本就没留意到这些动向，她甚至连林洛都没来得及应付，出了典礼现场，就去找季明远了。 季明远自给许佳宁拨完穗后就离场了，此刻正在一颗树下等她，见她踩着高跟出来不停张望着寻找自己，微微一笑，抬手向她一挥：「佳宁。」 这边，许佳宁听到声音后，也立刻发现了他。眼睛一亮，就向着他小跑过来。 「你跑什么？」季明远笑问。 「你说呢？」这回该许佳宁这样问他了。她是过来找他「兴师问罪」的，然而看着他一脸温柔笑意，却又说不出来了。话头在舌尖打转片刻，出口变成了毫无威慑力的，「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说了哪儿还有惊喜。」 许佳宁：「……」惊喜？惊吓差不多好吗！瞪他一眼，满脸无奈的笑。 季明远也笑，抬头张望了下远处，问：「一会儿还有安排吗？」 许佳宁：「还要照全院的大合影。」 季明远点点头，「你等一下。」说着，走到停在一边的车旁，打开后座车门，从里面捞出一束花来。 许佳宁看到这束蓝白相间的花，小心脏又是勐地一跳。 「你什么时候订的？」她指着花问。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季明远答。 许佳宁：「……」好吧。 哂笑一声就要接下，被季明远按住了手，许佳宁有些困惑地抬头。 「佳宁，之前我说毕业后领证，你是答应了我的是吧？」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许佳宁，忽而一笑，「你就那么傻的么，什么也不问我要，就直接答应我了？」
第225页 这话说的许佳宁越发茫然了：「你的意思是，我答应的太随便了？」顿了下，「我该问你要什么？」 季明远看她这一脸傻样，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气——果然还是那个憨憨没有一丝丝改变。 「不是太随便，但总要有这个吧。」季明远说着，从花束里取出一个海蓝色丝绒盒子来，打开递到了许佳宁面前。而许佳宁一看到这个，瞬间傻在了那里。 季明远看着被端正钳在盒子中央的戒指，微微一笑，说：「钻是我亲自到国外订的，粉钻，为了等这么一颗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半个月前终于到货，所以我立刻回了燕城定了样式。你看看，还喜欢吗？」 许佳宁自看到这枚钻戒后视线就移不开了，盯着看了许久，才不敢相信地看着季明远，问：「你之前回燕城，就是办这件事去了？」 「不然呢？总不能让你空手答应嫁给我。」季明远说着一笑，执起许佳宁的手，说，「佳宁同学，我知道我离最好还差的很远，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给我与你共度余生的机会吗？」 许佳宁：「……」 什么嘛，怎么又求一次婚，她不是早就答应了？可看着季明远一脸诚挚的温柔与坚定，所有这样的话又咽了回去。许佳宁同样赤诚地回望着季明远，迎着他印刻在眼底深处的期待，她笑了笑，回答道：「我愿意。」 这天，在所有管院的合影中，都能看到一枚粉钻在不经意间隐隐发光。就如同佩带它的那个女孩儿脸上的笑容一般，褪去惯有的羞涩，是那样的张扬与明亮。那，是幸福的光在闪耀。 尾声。 很久之后，许佳宁想起毕业这天所经歷的一切惊喜和「惊吓」，脸上仍是忍不住瀰漫出笑意来。她想，这个典礼，她是永生难忘了。 在毕业典礼之后，曾经亲密相处的同学就此各奔东西，奔赴人生的下一个赛道。而许佳宁在度过一个愉快的暑假后，也飞赴了大洋彼岸，开启了自己的博士生涯。当然，她还是信守承诺的，在走之前跟季明远领了证。 转眼，又是一年秋。本来是最萧索的一个季节，但南加州明媚的阳光却沖淡了这一切。这天，许佳宁刚走出教学大楼，迎面走来一个白人同学，笑着跟她说，xu，有人找。许佳宁有些茫然，快步走了出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一棵落叶乔木下，伫立着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那个身影上身穿了件淡蓝色的长袖衬衣，下身穿了件休闲西裤，同款的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一脸微笑地看向这里——显然是已经看到了她。 许佳宁已经顾不得惊讶了，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愣怔一秒，飞快地向他跑去。 「你怎么来了？」她又惊又喜地问。 季明远微微一笑，随手帮她别了下鬓角的碎发，说：「今天阳光不错，我就来了。」 许佳宁：「……」这什么理由。 许佳宁假意不满被敷衍地瞪他，在季明远犹如这秋日阳光般温暖和煦的笑容中，渐渐败下阵来。俩人相视一笑，她伸出手说：「走吧。」 俩人亲密相挽地走在这洒满碎金斑点的校园小路上，微风过后，只有枝头的绿叶在轻轻颤动，仿佛是在吟唱。 ——全文完———— 完结感言： 因为作者有话说里有字数限制，所以决定放在正文后。大家放心，正文内容已超过3000字，这一部分不在收费字数内。 首先，向大家道歉。本来早就该完结的内容，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十分抱歉。其次是，要向大家说声谢谢。《让她降落》这篇文是我近四年来开的第一篇连载文，当初决定写这篇的时候不是没有过犹豫，怕自己不能很好的完成连载。还好，在大家的鼓励、支持和包容下，虽然中间也歷经了好几次修修改改，我最终还是顺利地写完了这篇文。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常，感谢大家。 《让她降落》并不是一篇完美的文，在写的过程中，无论是收到的读者反馈还是我自己的反省，都让我发现了自身存在的一些问题。在这里，我再一次感激大家在连载过程中给予我的各种建议和指正，虽然偶尔也会有觉得不太容易接受的时候，但坦诚说，是你们的各种反馈让我变得更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在完稿后，我会沉淀下来，结合大家的意见和思考对全文进行精修，希望最终呈现在实体上的，能够让你们和我都满意。（是哒，降落签了实体出版！） 最后，说一下接下来的番外更新安排以及完结活动。因为在宣传期，所以10-15号都是有更新的。更的是林洛和孟煜番外，以日更的形式。至于佳宁和季老师的番外，我会在更完林孟番外后，根据灵感情况更新。本来在之前的停更期我是决定插播一下季许俩人的番外的，但怕没更新结局影响大家的观感，所以决定还是留在完结之后再更。以及之所以选择在宣传期更新林孟俩人番外，是因为这俩人的番外比较有连贯性，适合连更，所以选择先更他们。至于季许的番外，我会根据大家想看的内容，尽快准备哒。 至于完结活动—— 之前跟大家提过，在完结当天（也就是今天）会立刻进行一个送会员兑换卡的活动来回馈大家。但为了配合推广，站方也在宣传期的这几天准备了活动，备了海量奖品免费送（感谢平台爸爸！），所以为了不使大家混乱，我决定在站方的活动结束之后再推出我自己准备的活动，这样我们都可以更从容一些对啵？请大家放心，这个我是绝对不会鸽的，所以，这几天请大家先关注站方的活动吧——
第226页 参与方式很简单，大家点入《让她降落》的文章详情页，在评论区的上方有一个横幅，横幅上标着有「大结局福利」，大家点进去即可。一定要点哦，因为真的有相当丰厚的礼品相送。至于获得礼品的方式，里面也都有说明，只需阅读和分享《让她降落》就可抽奖获得礼品，是不是soeasy？所以，快来参加吧！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感谢我的编辑醋醋，感谢咪咕阅读。这趟旅程我很开心，希望你们也是！有缘再会。 第123章 番外之林洛篇（01） 孟煜打来电话的时候，林洛正在办公室里跟博导商量论文开题的事。老教授和蔼可亲地问她想做哪个方面的，林洛想了半天，给了一个答案：没头绪。 没头绪。这不仅是她对博士论文的感觉，放大来看，仿佛也能概括她截止到目前的博士生涯。 林洛读博有一年半了，由一开始申博时的雄心壮志，变成了现在的平淡无味，林洛很好地体会到了当初研究生导师罗伊得知她要读博时跟她说的一句话：你要想好，读博是个苦差事。 当时她告诉罗伊自己准备读博的时候，这位严肃惯了的女士生平头一次在她面前失态，用一种「你是不是发烧说胡话」的眼神瞅她。林洛知道，罗伊吃惊的不是「读博」这件事，而是「她要读博」。在罗伊看来，她实在不是搞学术的料。林洛心里也清楚，但在当时，搞学术似乎是她唯一有可能做好的事。这样一想，其实也蛮讽刺的。 事实证明，罗伊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尽管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申上了这所位于海滨之畔的顶尖学府，但不出三个月，就立马现了原形。截止到目前，同届的博士生都已经完成了论文开题，唯独她，脑子里连个概念都没有。也幸好，她的博导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从来没有逼迫过她。但有的时候，林洛也会怀念曾经push的她很紧的罗伊。 * 这一次的谈话，又是无疾而终。到最后，就连温和如她博导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嘆了口气，拿无奈的眼光瞅她。厚脸皮如林洛，终于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羞耻，借着取快递，臊眉耷眼地从博导办公室熘了。 取了快递之后，林洛又回了教研室。一帮硕士生和刚升入博一的师弟师妹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八卦什么，看见林洛举着一个箱子进来，立刻欢唿道：「林师姐，又买什么好吃的啦！」 林洛瞥了说话的男孩儿一眼，笑笑：「你是长了个狗鼻子么？我这快递还没拆呢，你就知道是吃的了？」 男孩儿堆起一个讨好的笑：「要不是吃的，师姐你也不会费劲儿拿到教研室来啊。」 行吧，还算聪明。林洛一抬下巴，示意他把箱子接过去。 男孩儿接过去，迅速地把一箱子零食给同门瓜分了。俗话说吃人的嘴软，一包包精緻的进口零食餵着，大家纷纷开始吹起了林洛的彩虹屁。林洛听着，不以为意地笑笑。 在师门众人眼里，林洛是个很好的师姐。平时派活不多也就罢了，还时不时给他们投餵零食。有人打听过林洛的家世，知道她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但在旦大管院这样的地方富二代还少吗，也没见几个像林洛这样平易近人的啊。 要是让林洛曾经的本硕同学听到「平易近人」这样的评价，多半是要惊掉眼球的。就连密友许佳宁听到的时候，也差点儿没笑喷。谁能想到，当初以「小公主」之名闻名整个学院的人，如今竟是如此的温良俭恭让？但这确实就是林洛进入旦大之后的生活。林洛觉得，曾经的那个她，或许是在不经意的某一刻，或许是在经年累月的磋磨中，已经消失殆尽了。她甚至已经记不起所谓的「骄横」是何滋味了，哪怕这是以前别人最常用来评价她的词彙。 * 「小x，你们在八卦什么呢。」 在椅子上坐下，实在提不起劲儿打开要看的文献，林洛勾手把刚那个男孩儿叫过来，问道。 这就是林师姐平易近人的另一面了——爱跟下面的师弟师妹们说说笑笑。倒不是说林洛对那些娱乐八卦有多感兴趣，只是无聊罢了，大多时候，师弟师妹们起劲八卦的那些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没什么，这不校庆快来了么，学院请了好多大佬来演讲，我们正研究这个呢。」 原来如此。演讲，算是林洛最不感兴趣的，但她还是边往嘴里塞着软糖边问：「都有谁啊？有长的又帅且单身未婚的么？」 小x露出一个「懂你」的暧昧表情，接着又摊摊手表示：「都是典型的理工男，没毕业前最爱穿格子衫那种，熬到大佬的位置不秃头都不错了，怎么还可能长得帅……」 小x这话，未免没有一丝丝属于同性的嫉妒，果然他一说完，就有一个小姑娘小y抗议了。 「怎么没有啊，讲话要实事求是好不好，我看这个就很好嘛！」小y说着，把电脑屏幕向林洛一转，「师姐，你看呢。」 林洛探头往那边瞅了一眼，看到屏幕里那张照片时，表情有一丝丝的割裂。但她还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在神色没有更狰狞之前，微微一笑道：「确实不错。」 「我说吧！」 小y得意地一抬下巴，小x不服地跟她拌起了嘴。林洛趁两人吵的正火热的时候，悄悄退出了战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 孟煜要来？
第227页 林洛坐下后，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有些心惊。出神片刻，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是半个小时前打来的。当时她正在博导的办公室，看见孟煜两个字不作他想的就跟掐了。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要给他回过去，顺便问一问演讲的事儿么？ * 要说在她生命中留下痕迹最重的男人，除了她的老父亲之外，就是孟煜了。在这件事上，就连韩扬都要排在他的后面。 林洛已经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了，总之从她记事起，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存在。大人们让她管他叫哥哥，但林洛清楚的知道，她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因为没有那一层关系在，小时候的林洛十分疑惑，为什么这个人总管着自己，甚至有时候比父母还要严厉。小时候的她不止一次眼泪汪汪地向父母告状，说再也不要理隔壁的哥哥了。每到这个时候，老父亲总是一边哄着她应着好好好，一边照常把背着小书包穿着公主裙的可怜巴巴的她送到对门。这个时候的她，别提多无助了，扒着门框，绞着手指，就是不愿意走近孟煜一步。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了八年。随着林洛渐渐长大，她也学会了反抗孟煜的「管束」。可甭管她如何作乱，只要孟煜脸一冷下来，她还是怕的。不敢哭不敢闹，让吃饭吃饭，让写作业写作业，瘪着嘴，委委屈屈的。有一次偶然听父母提起人上大学了要离开家后，小小的林洛就盼着还在读高中的孟煜能够赶紧上大学，这样他就只有周六日和寒暑假的时候才能回来管她了，其他的时候她想干嘛就干嘛，再也无人约束。然而她没想到，真等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却是她和孟煜说再见的时候。 一开始林洛还不懂，后来还是母亲哄她她才明白，原来孟煜并不是对门伯伯的亲生儿子，他另有一个父亲，在遥远的海城。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可以跟妈妈生活在一起。但当他长大以后，就要去找自己的亲爸爸了，这是法律的规定，他不遵守的话是要被打屁股的。那时候的她还不明白什么是离婚，听了这话之后只是傻憨憨地问母亲，为什么他的亲爸爸和亲妈妈不在一起生活。母亲只是笑了笑，说：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能像我们这样，你的爸爸就是亲爸爸，你的妈妈就是亲妈妈。 孟煜的离开只给她造成了短暂的困惑，小孩子的忘性总是大的，很快她便忘记了内心深处的那点点不舍，投入到了没有孟煜的生活当中。那滋味，别提多快乐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是庆幸的，感激那个叫法律的人。要不是「他」的规定，她还不知道要被孟煜管成什么样子呢，哪里有现在这样的悠闲自在！ * 当然，孟煜这一走，也并非完全没有回来过。但每一次林洛都把时间掐的极好，要么是去夏令营，要么是跟爸妈出去玩儿，总之不给孟煜逮到她的机会。及至到后来，他们搬离了原来住的小区之后，她就更是见不着他了。久而久之，林洛几乎都快要忘记孟煜的存在了，以为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直到有一年夏天，他重新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她从外逛街回来，进门直奔厨房，嚷嚷着要喝冰水。那时她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在逛街的时候跟母亲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她自己先打车回来的。 保姆阿姨不知道她心里满是火气，想着她生理期快到了，不肯给她冰水喝。可林洛当时整个人已经快炸了，小姐脾气上来，一把把保姆阿姨从冰箱前扯开了。按理说，当时林洛的气力也没有太大，偏偏地板上刚打了蜡有些滑，阿姨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整个尾椎重重地摔在了那里。 当时两个人都傻眼了。正在这个时候，大门从外面打开了，外出钓鱼的父亲回来了，看到厨房里这个情景，皱着眉训斥她在搞什么。 林洛全然没听到父亲在说什么，只注意到他身后跟了一个穿着亚麻袖衫，身材高大，眉眼沉静的男人。他站在距离厨房一丈之远的地方，袖手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差不多有快十年没见了，但林洛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孟煜。 * 这天，林洛到底没打这个电话。因为觉得没啥意思——他来不来关自己什么事呢？ 在教研室又打发了近一个小时的时光，眼瞅着晚饭时间到，林洛立刻拿起饭卡撤了。 此时，外面不知从何时起下起了雨，并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不等林洛从教研室赶到西食堂，浑身已经被雨浇透了。在内心静默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林洛转头就要回宿舍换件衣服。而就在她拐入回宿舍的斜路时，一辆早已停产的辉腾从对面开了过来，眼瞧着她埋头赶路不知道避让，只好紧急制动，将车停在了原地。 林洛被剎车声吓了一跳，勐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车子。而与此同时，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透过前车窗，直直地冲击了林洛的视网膜—— 车里的人，是孟煜。 林洛：「……」%￥#￥￥%#￥mmp！ —————— 大概5-6章，祝阅读愉快。 第124章 番外之林洛篇（02） 孟煜也看见了林洛，但他等了会儿才降下车窗，问：「干什么去？」 「回宿舍换衣服啊，你没见我浑身都淋湿了？」没好气地指了指宿舍楼，林洛说道。
第228页 孟煜默然，仿佛无话可说。林洛见状也没有多逗留，绕过车头进了宿舍楼。 衣服很快就换好了，但林洛没有立刻下楼，因为她知道，一出去要面对的是什么。 * 果然，当林洛走出宿舍楼的时候，那辆辉腾依旧停在那里。原地停顿了片刻，林洛才鼓起勇气走上前。 「你来我们学校做什么？」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后，林洛问道。 孟煜正在回邮件，闻言将手机放回了中控台。侧首静静打量林洛几秒，问：「下午的时候怎么不接我电话？」 「那会儿正在老闆办公室。」林洛毫无愧色地答，「有什么事吗？」 孟煜不说话了，沉默了几秒，道：「没什么事，来你们学校谈事，顺便跟你见一面。」 林洛：「……」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心脏倏地一滞，很快又恢復如常，林洛看向他，微微一笑道：「是谈演讲的事么？」 孟煜毫不意外她怎么会知道。 「看到了？」 「对啊，学院已经放出通知了。你这张脸，在一群秃头大佬中间蛮有辨识度的。」 这话说的已经很有冒犯意味了，但孟煜并未生气。或者说，懒得跟她置气。 「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订了饭店。」 「不行诶，我今晚还要赶个综述，老闆急要的。你知道的，我博士论文还没开题呢。」林洛颇有些烦恼地说，表情有些做作。 孟煜盯着她几秒，这会儿倒笑了。 「那行吧，不耽误你。」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嘞，孟老闆慢走。」 林洛下车，一脸微笑十分乖巧地沖他摆了摆手。孟煜却是看都未看她，升上车窗，立刻绝尘而去。那道弧影，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 林洛只在心里冲着他张牙舞爪了几秒，很快，就觉得无趣了。 她未尝不明白孟煜的意思，但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平静地跟他坐在一起了。 * 这晚，因为路上耽搁这点功夫，林洛赶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好吃的了。随便打包了些东西回去，也没回教研室，直接回了宿舍。脱了衣服换了睡衣，一边吃东西一边刷综艺和微博，一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看似也挺忙，实则相当空虚。 往后几天，林洛也是这样浑浑噩噩度过去的。直到博导那里来了任务，她才打起精神来，做起了正事。 这天，林洛正在看着小x调试数据的时候，教研室门忽然从外面推开，一个女生风风火火地沖了进来。视线在屋内打量一圈，看见她之后，眼睛发亮地向她沖了过来。 「林师姐，救命！」 林洛&小x：「……」 一阵无语之后，林洛将自己跟女生扯开一段距离，说道：「有事吗？」 「有事，急事，大事！」女生说着，将一个薄薄的本子塞到了她的手里，「林师姐，你知道咱们学院的校庆系列演讲吧？请的都是行业头部公司的大佬，学校也是蛮重视的，所以咱们学院就特别想搞好……」 「说重点。」林洛打断她。 「重点就是——」女生吸口气，说，「现在缺几个接待的，你愿意来么！」 林洛：「……」 「为什么让我去？」林洛有些茫然地指指自己问。 「对啊，接待的一定要是美女么，不能是帅哥？」小x忿忿地指指自己。 女生一把将小x推出八丈远，然后挽住林洛的胳膊给她灌甜言蜜语：「当时是师姐你好看啦，身材又好，是咱们学院的门面啦。一般这样的活动当然不请你出山了，但是现在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师姐你就帮帮忙吧，事后请你吃好吃哒！」 林洛再度无言。她想自己现在真的是亲民到一定程度了，都有女孩儿敢跟她撒娇了。 去，当然是不愿意去的。但她也不想这个女孩儿太为难，毕竟当师姐了就要有师姐的样子，要学会照顾底下这些学弟学妹。虽然她跟女生不是同一个师门的，但都是同一学院，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太让她难堪。而且——有一点儿林洛不太想承认的是，她有被女生的糖衣炮弹恭维到。就问，哪个女孩儿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呢？ 「你这小嘴儿，可真甜呢。」林洛笑笑，「不过说好，我这几天也有点儿忙，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顶在那里。」 「没关系，前两天在就好。」大佬集中出现在前两天，是最缺人手的时候。 送走女生，林洛翻了翻被塞进怀里的演讲日程表，看到第一天下午的某个名字时，她瞬间一怔。 哦豁，她忘了孟煜也要来呢。 * 时间飞逝，眨眼就到了演讲开幕这天。 启动仪式定的是下午两点，林洛一大早就起来了，结果却一不小心赶个晚集——老闆临时召唤，说是投出去的论文反馈回来修改意见了，想找她聊聊。相比之下，这个用来毕业的小论文当然更重要，林洛没有耽搁，立刻就赶去了老闆的办公室。 谈完之后已经快两点半了，林洛匆匆地赶去了演讲现场。之前约她那个女生在站在门口抓狂，见她过来跟见着菩萨一样。 「没误事吧？」林洛可以压低了声音问。 「没事没事，这会儿是校长讲话。等校长讲完了大佬们才开始，师姐你跟我在这里等一等吧。」阅书斋.yszbook
第229页 林洛哦一声，点点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其实所有人进场之后，就没她们这些接待人员什么事儿了。不需要她们端茶送水，会场每人一瓶依云。唯一需要他们做的恐怕就是帮演讲嘉宾调试一下投影和话筒之类的。但林洛觉得，要是来的这些大佬连这些都搞不定，也枉做大佬了。 林洛自在门口站定那一刻，就不停地往里面瞟——她在找孟煜。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孟煜应该是坐在第一排的，可挨个踅摸过去，却找不到他人。林洛确信他是没来，否则以他那样的气场，绝对是这群人中最打眼的。 「师姐，你是不是也在找ft的老闆呢？」 ft，正是孟煜经营的那家营销科技公司的简称。林洛乍然被女生问到这个问题，啊一声，有些心虚地看向她。 女生却是一脸「我明白」的表情，「我也特期待能见ft这个大佬一面呢，结果人压根儿没来。替他出席的据说是他们公司的首席技术官，那不，在那儿坐着呢。」 林洛顺着女生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标准理科男长相的人严肃地坐在那里。确实不是孟煜。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林洛看着那个cto，忍不住猜测道：孟煜是不是被自己气着了，所以不来了？ * 因为来的基本都是科技公司的各种cxo，来听讲座的人不一会儿就将活动中心给填满了，还有在边边角角站着听的。 林洛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实在没什么能用到自己的地方，也就不挤在那里凑热闹了——她穿了一双新高跟鞋过来的，因为赶过来的路上有些急把后脚跟给磨了，一时就有些站不住。 未免一会儿有事找到自己，林洛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活动中心外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而后，小心翼翼地脱下了脚上的鞋。果不其然，右脚脚后跟上已经破皮了，林洛撇撇嘴，嘆息一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创可贴，贴了上去。 看着被创可贴包住的创口，林洛忽然有点儿闹不明白，她过来受这茬罪是为什么呢？林洛站起来就想去买个甜食犒劳犒劳自己，结果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有辆车子开过来，还是那辆熟悉的辉腾。 林洛：「……」不是不来么？ * 孟煜一下车，就看见林洛穿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套裙像个细木墩子一样站在那里。不看脸的话，浑然就是一卖保险的。 「你在这儿干什么？」想了想，瞭然，「演讲接待？」 林洛自孟煜车子出现那一剎那就想跑，奈何脚磨破了皮，她又是个十分娇气的，对扮演步步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不感兴趣。是以就只好在这里戳着，准备接受来自孟煜的奚落。 「是啊，这不是你们这些大佬要来么，我们学院也是讲门面的。」 「所以就让你来？」 林洛：「……不行？」 孟煜笑了笑，不置可否。 林洛从这笑中，能窥得出孟煜的心情还不错，这让她觉有些惊悚。要知道，在以往跟他的见面中，这人十次有九次都是扑克脸。 「你不是不来么？」怎么偏偏这会儿又出现在这里。 「谁说我不来？」孟煜一撩眼皮。 「那里面坐那个cto是怎么回事？」 「讲干货，就要让专业的人来。」 「你还知道你不够专业呀？」林洛笑，「是哦，你们公司的cto看着是比你更靠谱一点，一看就是个搞技术开发的。不像你，一看就是个……」 出于最后的一丝畏惧，林洛将「奸商」两个字咽了回去。但那明亮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孟煜哪里还能不知道，但许是今儿心情不错，他决定容忍她对自己的嘲讽。 「各司其职。没有我这个奸商的算计，哪来他们的技术变现呢？」 这话将林洛堵了一噎，她看着孟煜毫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头有些复杂。别看孟煜现在一副当「奸商」当的游刃有余的模样，其实他当初在美国拿的可是计算机的硕士学位，标准的技术出身，早在本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参与项目了，等到毕业之后，已积累了相当丰厚的经验。有这样的资歷打底，也难怪他回国以后能做的顺风顺水。刚才林洛在门口旁听，轮到ft的cto演讲的时候，现场提问是最多的。谁让ft是目前国内营销科技领域的no.1呢，这些都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可当她看着孟煜的时候，会忍不住想，他是废了多大的心力才获得今天这样的成就的。 * 「看我做什么？又在想怎么讽刺我？」注意到她在发呆，孟煜出声问道，视线不经意扫过她手里拿着的待扔的创可贴外包装，眉一压，又问，「哪儿受伤了？」 林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呢，乍然一听这个问题，下意识回答道：「哦，穿了个新鞋，把脚后跟给磨破了……」 林洛这样说着，而孟煜已经蹲了下身，一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林洛：「……」 林洛被他这个举动惊住了，反应过来就想把脚抽出来。然而孟煜已经提前将鞋从她的脚上脱了下来，拿在手里打量。 「忘了之前你穿细高跟的时候崴了一回脚？现在还敢这样穿？」 林洛脸已经憋得通红了，但还是没忘记反驳回去：「就是太久没这么穿了才会磨好吧！」 说完，一弯腰从他手里夺回了鞋，急急忙忙套上了脚。
第230页 孟煜惊讶于她抢鞋的利落，但终于是没再说她，任由她把鞋穿了回去。等他站起来，能够看清她脸上表情的时候，才发现她脸红的厉害。一时间意识到了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但孟煜并不觉得冒失。 「以后不要再穿这种鞋了。」他说。 林洛嗯一声，但脸是转向别处的，没看他。 孟煜在心底嘆了一口气。他是个不常有这种情绪的人，偶尔几次，全用在了她身上。 「林洛，我想我已经表示地够清楚了。」 「你表示什么了？」林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等他说，又怕他说。 「你说呢？」孟煜平静反问，「难不成那晚你还真睡着了？」 「可我明明记得，当时我亲你的时候，你眨了下眼。」 第125章 番外之林洛篇（03） 林洛觉得迄今为止过的最为魔幻的一天，是硕士毕业典礼那天。 那晚她跟父母吃完饭回到酒店，因为太累，洗漱完倒头就睡了。喝了点儿酒，睡的便有些沉，但毕竟是在外面，所以门响那一剎那，她还是有所察觉。 起初以为是母亲来这边拿东西，不料这个人迟迟不走，林洛努力撑起眼皮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几近模煳的身影，一时像被定住了，躺在那里无法动弹。 回过神来以后，她决定以静制动，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也不知道孟煜在沙发边儿坐了多久，反正有多久她就跟着僵了多久，僵到后来连林洛都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孟煜忽然起身了。林洛愣了下，决定还是忍完这最后几秒。 孟煜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在床上站了一会儿，紧接着，他俯下身，凑近了她。这一刻，感受到靠近的气息时，林洛浑身都僵住了。然而下一秒让她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孟煜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林洛依旧是一动未动，但这回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吓傻了。孟煜——亲她了？ 事情发生距今也有一年多了，林洛一直以为那晚自己伪装的很好，没有露馅儿。却不想，原来她在他亲吻过来的那一霎，没忍住眨了下眼。 * 女生找到林洛的时候，她仍坐在那条长椅上，望着远处发着呆。内心深处再一次感慨了一下林师姐的美貌，女生走上前，叫了她一声：「师姐，今天的演讲结束了。看这个情况明天应该也挺顺利的，你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 林洛仿似过了很久才听明白女生在说什么，沖她一笑，轻声道：「好。」 女生觉得她这反应有些奇怪——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林师姐了，但也没有多想。她笑笑，挽住她的胳膊说，「师姐，你知道我刚才见到谁了么？ft的大boss，他居然来了！」说着想起什么，惋惜地看林洛一眼，「可惜你刚不在，没能看一眼。」 林洛闻言仍是一笑，没有说话。 一点儿也不可惜。她不光见着他了，还看了好多眼。但，不如没遇见。 * 往后的时间里，林洛继续忙着博导交付的任务。而孟煜，没再来打扰她。生活看似又恢復了平静，但林洛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自孟煜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后，他就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自那件事发生之后，林洛也十分认真地想过，孟煜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每次得出的结论都很一致——怎么可能？ 她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性他再清楚不过。她不认为孟煜会喜欢她这样的，也不认为这样的自己值得被他喜欢。在孟煜面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满身破绽的人，不同的是，以前的她还会为此感到不安，而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用张牙舞爪和龇牙咧嘴掩饰这种不安。这种改变，到底是种进步还是自暴自弃，林洛始终得不出一个答案。但无论如何她知道，孟煜不会喜欢她的，因为他见证了她所有恶劣的一面。 林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不自信。她是渴望被爱的，但又怕交付真心之后，那人因为无法容忍她的脾气而选择离开。她也想过改一改自己的脾气，但偶尔也会陷入一种迷茫，那就是她真的差劲到这种地步么？如果是真的，她会改的。但若是她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糟糕，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那么贸然改变，岂不是委屈自己了？ 林洛不懂了，于是在很长时间以来，她都在这样的自我否定和重建中反覆横跳。这样的生活，说来也是一种煎熬。用好友许佳宁的话说，她这是还没走出上一段恋情的阴影，甚至为了让她好受一些，还介绍了心理医生给她，一直敦促她去看。 林洛知道，佳宁这是怕她跟她一样陷入一个心理怪圈。但她同时也明白，自己的问题不仅仅只有这一个。 * 忙完博导的任务之后，又到了放寒假的时候。 作为一个博士生，林洛很有自觉，打算把椅子坐穿，做教研室最后一个离校的人。然而在一次组会之后，温和的博导将他们全部赶回家了。用她老人家的话说，反正在这里也做不出什么东西，不如早早回家，养精蓄锐，来年再战。连林洛都有些佩服她老闆的沉得住气了，纠结了一晚后，她决定放过自己，收拾东西，回家！ 林洛的老家在桐城，距离海城千里之遥的一个以地底资源闻名全国的城市。经过数十年的经营后，桐城又有一「土特产」在全国出名了，即煤老闆。
第231页 林洛的父亲曾经也是煤老闆之一，在开矿攒了丰厚的资本之外，转投到了其他领域，诸如房地产和娱乐业等。在这些行业做出成绩以后，渐渐就没人会提他煤老闆的身份了，然而毕竟是泥腿子出身，林父还是常常改不了他的火爆脾气。 在林洛回家第六天，父女俩人就爆发了争吵。起因也算简单，林父喊她去相亲。就去听书.97tingshu 林父所谓的相亲，无非是觉得林洛到了年纪，该有个对象了。奈何林父认识的人都非富即贵，所以介绍给林洛的基本都是富二代，这让她有种厌倦感，觉得父亲是在拿她的婚姻为自己的事业铺垫。 林父那叫一个气啊——老子已经功成名就多少年了，还用得着卖女儿？于是就跟林洛开始吵，吵到最后他口不择言道：「你别以为自己读个博士就有多了不起了，有本事你先把你的论文搞搞好拿了学位再说！整天在家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要我说，这些人哪个看着都比你当初交的那个叫韩扬的强！你别不识数！」 提到论文已经是戳到林洛的痛处了，更别提父亲还好死不死地又把韩扬拉出来，后者堪称她的禁区了。林洛一下子就炸了，当场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可把林父林母都吓着了，在他们看来，女儿这两年的性情已经好转了不少。所以林父才会一时不察，敢这样刺激她。此刻听她这样吼了一声，夫妇俩人都不敢说话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然而林洛再无下文，吼完之后，冷静片刻，她转身上了楼。 * 回了房她就趴床上开始睡觉。 本来以为睡不着，可能是前一晚熬夜追剧，林洛不仅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五点多。 此时天已经黑了，林洛随手挽了下头髮，披起睡衣下了楼。 家里是一片安静，客厅里的灯都灭着，看样子是都出门了。林洛松了一口气，在楼梯口发了片刻呆，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的灶台上各放了一个锅，一个是珐瑯铸铁锅，里面是熬的刚好的海鲜粥。一个是蒸锅，里面有才出锅不久的小笼包。一旁流理台上还放着几碟小菜，色正味美，一看就让人口齿生津。 这些菜应该都是阿姨准备的，但那个粥——林洛知道——应该是父亲熬的。因为若是阿姨做，肯定不会用那口沉的吓死人的锅。只有父亲在的时候，才会启封。这个煤老闆没什么爱好，就是闲下来的时候会下下厨。据说，是母亲早年间调教出来的。 看着父亲做个饭摆出的这些阵势，林洛没忍住笑了。之后，又有些沉默，心里后悔先前跟他起冲突。 林洛心里清楚，父亲未必如她想的那般不堪，他不过是怕她又重蹈之前韩扬的覆辙。他兴许是察觉到她这个女儿这一两年来的变化了，心里焦急着想要让她寻回以前的快乐，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不断地给她塞男人，企盼着有个人能带她走出来。林洛明白，可她知道，这一切没那么容易。她的父亲还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没有那么敢爱了。 在厨房里呆坐许久，林洛最终什么也没吃就出来了。因为——没什么胃口。 家里没人，林洛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懒得开灯，就决定上楼回房去继续看剧。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灯忽然开了，林洛吓了一跳，差点儿叫起来。待她回过头想看清来者是人是鬼的时候，又受了一惊。只见，沙发上坐的人是孟煜。 * 孟煜也被摁开了灯晃了下眼，但没有办法，不开灯，她也许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坐在这儿。 看到她被自己吓白了的那张脸，孟煜等了一会儿，才起身向她走过去。 「厨房呆了那么久，怎么不知道吃点儿东西？」他问。 林洛还在原地傻站着，等人走到面前来了，才惶惶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孟煜看了她一会儿：「今天家里二老约好了过来拜年，我送他们过来。」 林洛：「……」 好像是哦，今早起来的时候确实听父母提起过，说是孟煜的双亲要过来。但——没说他也来啊！ 林洛傻住了。 第126章 .番外之林洛篇（04） 「你不是在海城过年么，怎么——」 沉默片刻后，林洛有些踟蹰地说。早在年前的时候，她就去孟煜在桐城的家里拜访过了。听孟煜的母亲说，他今年过年不回来。当时，她的心情还蛮复杂的。 孟煜没有立刻回答。 他今年确实不打算回来的，只是前两天在跟母亲的通话中听她偶然提及林洛，说林家的小姑娘来过了，看着人瘦了不少，性子也不如以往活泼。只是因为母亲这无心的一句，他推了跟父亲既定的旅行，回了桐城。 「怎么没吃饭？」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孟煜问道。 林洛哦一声，随口答：「不太饿，就没吃。」 果然——孟煜在心里想——母亲说的没错。现在的林洛看着跟失了魂似的，他也算是一路看着她长大的，哪里见过她这副样子？ 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孟煜说：「听林叔叔说，今天你们父女俩吵架了。」 林洛明白他的意思，边在心里吐槽父亲对他真是毫无忌讳边说：「跟那个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你的论文还是韩扬？」 林洛简直不敢相信孟煜会这么直接，瞪了他一眼，负气地别过头。
第232页 孟煜等了她片刻，见她不答，他说：「再没胃口晚饭也是要吃的。既然家里的吃不下，那就去外面。去换衣服。」 林洛没动，在原地僵站片刻，她回过头，直视孟煜。 「孟煜，有个问题我想问你许久了。」她一抬下巴，颇为挑衅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这招来的突然，但孟煜到底是孟煜，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这个答案还需要我说？你心里不清楚？」他原封不动地将问题抛了回去，然林洛丝毫没有被难住的意思，她依旧站在那里，表情执拗地看着他，仿佛非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陈述语气的答案一样。看着这样的她，孟煜妥协了。 「毛毛，我喜欢你这件事，就这么让你觉得难以置信么？」他望向她，神情里有种疲惫的无奈。 林洛惊了，没想到他会真的承认。傻傻地看着他，眼圈忽的红了。 「你别搞笑了。」她说，「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孟煜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轻声开口道，「有没有的，你说了不算。」见她还有反驳的意思，他立刻打断她道，「你要想聊，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上楼换衣服去，我带你去吃饭。」 林洛：「我不饿。」 孟煜不吭声了，就那么看着她。 林洛：「……」 好烦哦这人，但还是转身乖乖上了楼。林洛知道，如果不想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此刻最好是拒绝孟煜。但她好像做不到。在这个心情糟糕灰暗的时刻，这个男人，能够给她依赖。无论何时，皆是如此。 * 林洛换好衣服之后，由孟煜开车，俩人一起进了城。 正逢过年，又是用餐高峰期，路上挤满了车。饶是再大牌的车，也只能困在车流里，跟着前车慢慢往前挪。 林洛坐在副驾，看着街边来的车流和人群，问道：「最近比较忙么？」自从那次演讲之后，林洛再也没见到他。当然，手机上的联繫还是有的。不过也并不频繁。 「接了两个项目，是忙了点儿。」孟煜说，「也想给你留点空间和时间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就没来找你。」 林洛：「……」她不是在问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好不好！这人！ 脸腾地就红了，手机在手心里翻来倒去，林洛目光对着窗外，又问了句：「你刚说喜欢我，是认真的吗？」 孟煜：「……」 正逢红灯亮起，孟煜轻踩剎车，待车停稳之后，他侧头看向林洛。 孟煜知道林洛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因为连他自己都很清楚，如果林洛不是林洛，他根本不会喜欢上她。 * 孟煜在见到林洛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孩子。虽然刚进他们家门的之后还装了几天乖，但没几天就原形毕露了，性格里骄纵的一面就显现了出来。这让从小喜静的他烦不胜烦，常常想趁着母亲和叔叔不在的时候，把她扔出去。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从母亲手里接管她的呢，应该是在林洛被拜託给他们家半年之后。那年冬天，母亲的腰病突然復发，行动有些困难。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让林洛的父母将她接回去，可那时偏偏俩人都在外地，一时赶不回来。面对这样的棘手情况，孟母只好忍着，一边治病一边照顾林洛。好在，丈夫体贴，帮她分担了许多。但孟煜对此还是十分不满，那天他刚从外地参加了竞赛回来，一推门看见母亲扶着腰在餵林洛吃饭，立时就要发火。孟母知道他的脾气，立马嘘住她。 「你看她，吃的多乖啊，一点儿也不难带。」说这话的孟母，将林洛抱在怀中，脸上有种奇异的温柔。 此时的林洛，刚刚洗完澡出来。小姑娘白白净净，穿着一套粉色的睡衣，乖乖地依偎在孟母身旁。因为头髮还没干，一头捲髮柔顺地搭在脑后，小姑娘大眼明亮的，握着一把小勺子憨憨地看着他。 这时的林洛，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天使。可孟煜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强按下心头搅乱的情绪，他难得强硬地对母亲说，「妈，你不能因为放不下妹妹就把全部的感情转移到林洛身上，她不是你的孩子。」 要说孟母之所以这么挂心林洛，是有原因的。很早的时候，在孟煜只有五岁的时候，孟母曾有过一个女儿。不幸的是，这个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被诊断出患了髓母细胞瘤。这是一种极度恶性的肿瘤，治癒率很低，孟家几乎可以说是不计代价倾其所有地为她看病，但最终，这个女孩儿还是去了。正是这个孩子的逝去，让孟母和孟父岌岌可危的婚姻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在女儿走后半年，俩人协议离婚。 孟煜知道这是母亲的痛处，他这样说只是为了点醒她，让她不要对林洛太费心。不想孟母温柔一笑，说：「我知道，但别人的孩子也是孩子嘛。人家既然交到了我手上，我们就得照顾好她。」 孟煜当时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冷冷地看了林洛一眼，回了房。 * 既送不走，就只能接受现实。未免母亲太受累，孟煜就主动帮她分担了一些。 一开始，孟煜觉得林洛真的很难搞，一个缺乏耐心，一个很娇气，俩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候通常都是哭声多笑声少。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于是孟煜改变了思路，对林洛温和了许多，而林洛也意识到这个哥哥有点儿凶，于是就在他面前收敛了许多。如是，俩人都做出了一些让步，相处起来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第233页 就这样，孟煜不自觉地开始担负起了管束林洛的责任，一直到他回到父亲身边。相处的久了，孟煜也渐渐看明白了林洛的性格，空有那一身坏脾气，但却没有一丝坏心眼。因为这一点，在林洛不发公主脾气乖乖巧巧的时候，他看她格外顺眼。然而，林洛也多得是让他生气的招数。可生气归生气，他却没有再如一开始那般讨厌她了。 * 读了大学之后，回桐城的次数少了，自然见到她的机会也少了。基本都是听母亲说，说林家的小姑娘如何如何。 那时他已经长大，待人接物都宽和了许多，对印象中这个坏脾气的妹妹观感也没那么糟了。但想起她时，仍是忍不住有些头疼，以及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他即便待她再不好，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吧，至于这样躲着他，连见个面问个好都不愿意么？ 那是头一年回来的孟煜，看到对门紧闭的房门以及不见踪影的一家人，心中如是所想。但这份意难平并没有在他心中停留太久，随着学业越来越忙，身边的事越来越杂，他被逼快速成长的同时，也渐渐将这些儿时琐事丢在脑后了。直到那年夏天他回国，在林家的大别墅里，再一次遇见她。当时，看着厨房里那一片混乱，和她因惊惧而瞬间睁大的双眸，孟煜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她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 「如果是我回国后才遇见的你，那我一定不会喜欢上你。」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孟煜将车子驶过红绿灯，轻声说了句。 林洛：「……」 虽然知道还会有后半句，但听到这句话，林洛还是很生气。 孟煜自然能察觉到身边的人骤然变重的唿吸，明显是在隐忍的样子。嘴角微牵出一丝笑，他说：「可老天早早就把你送到我身边了，虽然是半强制式的，但也正因为无法躲避，所以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培养并充足的耐心去认识你和了解你。如是，才能看得出你的好来。」 林洛：「……」 虽然这话说的顺耳了一眼，但林洛——还是很生气。她的好到底是有多难找，才需要他用「充足的时间并充足的耐心」才找得到？！ 「多谢你哦，肯在沙里淘金。连我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呢，找半天没找到。」林洛阴阳怪气道。 孟煜抽空瞅她一眼，看得她都不自在了，才转过头来一句：「你说没就没吧。」 这话明着是讽刺她，其实语气里……满是纵容，就是惯着她的小性子罢了。林洛原还想发发脾气，但不知怎的，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忽然开始泛酸。 她是知道孟煜的。打小他就是个很正经严肃的人，现在到了高位，更是如此。可为了她，他已经崩了人设太多次了。要说这不是喜欢，她自己都不信。 可正是因为此，她才感到难过。她知道，自己不配。 「孟煜，我很开心，在你的心里我并不是一无是处。可我还是那个糟糕的我，相处时间久了，你应该还会对我失望。」沉默片刻后，林洛突然开口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当初为了跟韩扬分手，我跟他发生了关系。我想以这种方式告诉他，我不爱他了，即便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之后依旧不会回头。」 「你说我是不是傻逼？」林洛抬头，双眼微红地看着孟煜，「这样的我，你真的能容忍吗？」 第127章 .番外之林洛篇（05） 林洛能明显感觉到车子震颤了下，而孟煜的表情确实如她所料，发生了变化。 内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巨大的羞耻感，林洛不顾车尚未停稳，打开车门便立刻下了车。孟煜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用最快的速度停好车后，立刻追了上去。 「林洛。」他眉目严肃，甚至是有几分冷峻的拉住她，「你跑什么？」 「你别管我！」林洛使力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别过了脸，免得被他看到已经湿润的眼眶。 孟煜自然早就发现了，心里的火气沉淀了几分，他语气平静地说，「不要闹了。到地方了，一切都吃完饭再说。」 林洛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不吃了，我不饿。」 她这样说着，孟煜的表情又冷淡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任性至极的孩子。林洛最受不了他这样看自己了，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心头被这种情绪一激，她转过身，飞快地向饭店走去。 * 这顿饭，自然吃的是食不知味。林洛随便捡了点东西吃，应付差事似的每道菜尝过一遍后，就把筷子放到了一旁。 孟煜也没吃晚饭。原本定的极丰富的一餐，因为林洛这敷衍了事的态度，搅得他也胃口全无。勉强喝了一碗汤之后，他叫来侍应生结帐，顺便打包。 「孟总这么有钱，也用打包？」林洛没忍住，刺了他一句。 「这么多都没怎么动，不打包回去任由它们浪费掉？」收回卡，孟煜看着她说。 林洛：「……」有什么了不起，她每次吃不完也是打包的好不好，好像她很浪费一样。 心里头这样悻悻吐槽着，林洛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意思。于是心里那一星半点的火气瞬间就哑了，她别过头，没再说一句话。 打包完东西后，孟煜送林洛回家。可在经过城市商业圈的时候，她叫停了车子，说要去看个电影。
第234页 「这个时间段有什么好电影？」孟煜以为她是在闹，没有理会。 「我就是想看。」林洛说，「我现在连看个电影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孟煜：「……」 没再说什么，孟煜将车停在了路边。 「你回去吧，我叫了我堂弟出来，等看完电影他送我回家。」解开安全带，林洛用一句话堵住了孟煜的所有说辞。 孟煜没有恼，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林洛动作，等她快要下车的时候，说了一句：「毛毛，我能猜到你现在怎么想我。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想的是错的。」 林洛搭在车锁上的手一顿，有那么一瞬间眼泪就要流出来。好在，她忍住了，哦了一声后，立刻下了车。 「再见。」 隔着车窗，她对孟煜说。 孟煜瞧了她一眼，没再有其他表示，回过头，启动车子离开了。 林洛在冷风里站了许久。 她其实并没有误会孟煜，即便是有，早在他说出方才那句话时，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很清楚，他并不嫌弃自己。但，这不代表他不在意那件事。如果他仍就坚持要跟她在一起，那么他肯定要花费很大的心力去将这件事消化掉。这是最让她难过的。 * 这天，林洛没有看电影，随便在一家商场里逛了逛，就两手空空回家了。 当天夜里，林洛就感冒了，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蔫。也是托这场病的福，不仅缓和了父女关系，她也不用再去相亲。这是最让林洛感到安慰的。 往后几天，林洛就一直在家里猫着，而孟煜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当然，俩人也不是就此断了联繫，孟煜在见面后的第二天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说公司有事需要他回海城处理一下。 林洛坚信这不是藉口，是那边真的有事。但孟煜有没有藉此冷静一下的意思，她就不得而知了。 * 因为在家里待的太过百无聊赖，林洛动了提前回学校的念头。就在这时，好友许佳宁打来电话说她回国了，趁着有时间过来看看她。 自许佳宁去了美国之后，俩人就没再见过面了，平常都是通过视频联繫。如今她终于回国了，林洛兴奋不已，立马跟她约定了见面时间，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她。 两天后，林洛在机场见到了许佳宁，远远望去，就见她又变漂亮了许多。 「佳宁，到底是美国风水养人，还是被爱情滋润的，瞧你这小脸红润的。」拥抱过后，林洛捏着她的下巴，调侃道。 许佳宁被她搞得有些无语，将她的手拍掉后，微微一笑道：「快两年不见，你作风怎么越来越土匪了？」 「我也不知道呀，可能这就是我的本性？」林洛摊摊手，表示无奈道。 许佳宁不可置信地瞪她一眼。俩人相视几秒，俱都笑开了。 * 林洛先带她回家拜访了父母，接着马不停蹄地订了票带她去了临市，那里可以泡温泉。本来还想带她去更远的地方瞧瞧的，奈何许佳宁只有三天时间。瞧瞧，多抠，居然只给她三天！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陪我待几天嘛。」泡在温泉池子里，林洛喝一口冰饮，挽着许佳宁撒娇道。 「我也想啊。」许佳宁笑说，「但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嘛。」 能腾出这三天来已经不错了，是借着季明远临时开会的空档熘出来的。不然的话，想都别想。 林洛当然也是明白的，哼了一声道：「季老师那么大人了，就这样离不开你么！」话虽如此，却没有再多劝。 * 「毛毛，这段时间怎么样，有情况了么？」又静默了一会儿，许佳宁抚着她背后的长髮，轻声问道。 林洛被问的一怔，回过神后，她没有说话，只是趴在了一旁的石头上。这态度倒让许佳宁看不懂了，沉思几秒，露出喜色道：「有了？」她攀着林洛的胳膊，一时有些激动，「真有情况了？」 「哎呀你看你，好像是说我怀了一样。」林洛微哂，在许佳宁的含笑注视下，她不太好意思地说，「算有了吧，这人你应该也认识——」 「是孟煜么？」不等林洛说出口，许佳宁提前抢答道。 林洛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她身边的男人总共也就那么一两个，正好又是许佳宁认识的，那么除了韩扬就是孟煜了。 「是啊。」林洛小声说。 「还真的是呀。」许佳宁笑了，见她不是特别开心的样子，说，「这不是好事儿么？说，是谁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是他。」林洛答，「但我们也并没有完全在一起。」 接着，将这段时间以来跟孟煜的相处情况，如数交代给了许佳宁。 许佳宁听完，也沉默了几秒。 「其实没什么的，你在担心什么？是怕孟煜嫌弃你已经跟别人有了肌肤之亲？」 许佳宁正想安慰她大可不必，林洛已经摇了摇头。 「我毕竟曾经也是真心喜欢过韩扬，如果是在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会后悔。可偏偏，是在那个时候，就显得我非常蠢。我当时想着的是即便发生关系也不回头，足以证明我离开韩扬的决心有多坚决。可事后来看，其实是我那个时候非常不会处理事情。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蠢太蠢，久而久之，就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了。」
第235页 许佳宁是陪林洛一起经歷过那一时期的，如果当时林洛在做那件事之前让她知道一点点，她都会拦着她不让去。因为那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并非是那层膜有多重要，而是这件事给她和韩扬造成的伤害，是永远难以癒合的。然而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那么此时此刻能做的，就只有放下。 「毛毛，以我的经验。如果一件事实在无法开解自己，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 「我知道，可是好难啊。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会在心中问自己无数遍，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又该是多么可笑呢？孟煜，孟煜他又该如何看我呢？佳宁，我知道不该想，可我忍不住。」 「我懂。」许佳宁轻轻拥住她的肩膀，「但是毛毛，你要相信，会有过去那一天的。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再难也不是放下了？放过自己，交给时间吧。」 是啊。林洛一想到许佳宁曾经经歷的种种，就觉得自己这不算什么了。她红着眼睛看向许佳宁，露出一个酸涩的笑。 * 这晚，俩人聊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早上，林洛早早就起来了，说要去买一样这里非常出名的小吃来给许佳宁当早饭。佳宁拦了拦她，没阻止得了，就任由她去了。 一出门，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下起了大雪，林洛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做了几个深唿吸后，出了酒店的大门。 因为酒店在山上，林洛要走一小段山路才能抵达附近的一个商业区。若是放在天好的时候，不过七八分钟的事儿。可因为下了雪，走起路来就颇费工夫。 林洛差不多花了一刻钟才把东西买到，怕凉了影响口感，她小跑着往回赶。就在快要走到酒店入口的岔路口时，突然一个摩托车从相反的方向开了过来，速度还颇快。林洛立刻就注意到了，蹙了蹙眉，要给他让路。可就在她刚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那个车子突然打滑了一下，紧接着，直直地冲着她奔了过来！ 林洛惊叫一声，躲已经来不及。 * 许佳宁在酒店房间里久等林洛不归，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偏偏，打过去电话还没人接，这让她顿时坐不住了。 许佳宁穿好衣服，刚下了楼，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人打来的。 「喂，请问你是手机主人的朋友吗？她刚刚出了点事故，就在距离酒店不远的地方，您能过来一趟么？」 事故？ 许佳宁一听就傻眼了，按照陌生人描述的方位赶了过去，果然隔老远就看到了林洛那件亮眼的姜黄色羽绒服。顾不得多想，她连忙跑上前。 「毛毛，你怎么了？」许佳宁半蹲着想要把林洛扶起来，却见她一脸痛苦状，忙又问，「摔到哪儿了？」 林洛摆了下手：「不知道摔到哪儿，只感觉浑身都疼……」 这可还行？ 许佳宁顾不得许多了，立刻拨通了酒店前台电话，请他们协助送林洛去医院！ * 很快，救护车就赶到了，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将林洛送到了附近的一家三甲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小臂、背部和胯部三处有软组织挫伤。好在，都是轻微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拿到结果之后，医院方面就立马安排林洛住院了。而许佳宁除了安抚林洛外，还要帮她处理这起事故。毫无疑问，摩托方是全责，那么留给许佳宁和林洛的就是追责问题了，涉及各种赔偿和费用，都要一一算清楚。 许佳宁倒是不怕麻烦，但她觉得，这事儿最好还是请她家里人也过来一趟。毕竟就在临市，来往比较方便。 林洛觉得不用，但许佳宁还是给林父打了一个电话。那头一听交通事故就慌了，立马就要赶来。 * 处理好这一切，林洛终于可以安心养伤了。 因为这一番折腾，她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看到一切都得到了妥善安排，她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醒来时天都快黑了，身边也没有人。 林洛模模煳煳地拿出手机，正要给许佳宁打电话，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人裹着风雪走了进来。看那模样，那身形，全然不是她的老父亲。而是……孟煜。 第128章 .番外之林洛篇（06） 林洛看见他就傻眼了，而孟煜已经快步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林洛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开口：「就……被一辆摩托车撞了。」 「车呢？人呢？」孟煜追问。 林洛用手指了指左边：「在隔壁住着呢。」据佳宁说，那人似乎比她伤的还重。 孟煜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审视了下她的伤口，问道：「疼不疼？」 「还好。」林洛轻声答，傻呵呵地看着他，问：「怎么是你过来了？」不是在海城？ 孟煜又检查了番点滴进度和她手上的输液为止，确定一切无碍后，才说：「昨天回的桐城，今天去你家拜访，碰到你父亲急着外出，才知道了这件事。」 林洛：「……」 他今天去她家，应该是去见她的吧。察觉到他的意图，林洛低下头，没有说话。 孟煜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见她穿着单薄，沉声道：「要不要再躺下睡一会儿？」
第236页 林洛摇摇头：「刚睡醒，现在不困了。」 孟煜点点头，想起什么，问道：「今天白天是谁在这里照顾你？」从桐城来得急，孟煜根本不知道林洛是跟许佳宁一起来的。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她之前还在这里，醒来之后却不见了……」 林洛这才想起自己刚是要找许佳宁的，正准备给她打电话，病房的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正是许佳宁。 * 许佳宁去接热水顺便买饭了，捧着一堆东西进门，见小小的一间陡然出现了一个大男人，有些莫名。待看清这人的面容之后，她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林洛。 林洛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硬着头皮为她介绍：「佳宁，这是孟煜。」 「我知道，之前见过的。」许佳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小桌上，笑着伸出手去，「你好，孟先生。」 孟煜很快回握住了她的手，说：「许小姐，这回多谢你了。」 「应该的。毛毛是我朋友，而且她本就是为了给我买早点受的伤，我当然要好好照顾她。不过——」许佳宁话头一顿，看了林洛一眼，说，「孟先生你来了，这里应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这话说的孟煜微微有些讶然，转念便明白了——一定是林洛跟她说了什么。小姐妹凑到一起，不都是这种话题么？ 心中忽的有种微妙感，孟煜别有意味地觑了林洛一眼，笑着对许佳宁说：「说的是。」 这边，俩人颇有默契地你来我往，那边，林洛都快燥死了—— 许佳宁，季太太，你到底是站哪边儿的！ * 孟煜的到来，使得一切都重担都有了落地之处，两个女孩儿顿时轻松了许多，而孟煜也不负所望地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所有的事。 因为受了伤，林洛还不能很快离开医院。然而许佳宁却不能再在此久留，又多待了两天后，在林洛的劝说下，她订了机票回了燕城。 许佳宁一走，就只剩下林洛和孟煜俩人了。原本，林洛也想让孟煜回去，换她家人前来。或者干脆就转回桐城的医院去。奈何孟煜皆不同意。 「我在这儿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你就消停养病吧。」说这话时，孟煜的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 可林洛却接受的不那么容易。怕耽误他时间是一个，最重要的是，他以什么身份一直陪她在这里呢？是哥哥，还是其他什么……？ 林洛迟疑了半天，最终没有问出口，只是在微信上偷偷跟许佳宁诉苦。已回到燕城的许佳宁微笑回她：「毛毛，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离你们拨开云雾不远了。」 林洛：「……？」是这样？ *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相处了几天，在临出院的时候，俩人发生了一些争执。起因很简单，无非就是穿裤子还是裙子的事儿。林洛想要漂亮，坚持穿裙子。但孟煜怕她冷，一定要她穿裤子。俩人争论了片刻，孟煜见她坚持，便说：「林洛，你吃亏就吃亏在你这性子上。」 林洛原本底气就不够足，仿佛是在试探他心意一般跟他闹。现在一听他这么样，立马炸了。 「我要你管！」 吼了他一声，林洛别过了脸。 其实林洛这几天心里很彷徨。不得不说，许佳宁那句「旁观者清」对她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以至于她已经对孟煜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偏偏，他这几天都没什么表示，只知尽心照顾她。这让林洛感到失落的同时，又忍不住鄙夷自己。说不的是她，暗怀期待的也是她。所以说，孟煜这样说她，也并没有说错不是？ 林洛冷静下来，做了个深唿吸，想要回过头给他道歉。正在这时，一只手臂将一条长款毛裙递了过来，放在了她手边。 「穿裙子的话就穿这条，外面再罩件长款羽绒服。」 林洛：「……」 原本平復下来的心情又有了一丝起伏，林洛红着眼，露出一个微笑。 * 回去的路途不过两个小时，林洛睡一觉，就到了桐城。 难得的，林父林母都在门口相迎，看见林洛下来又是一阵心疼加责怪。林洛应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安抚下他们的情绪，上了楼。 等林洛离开，楼下客厅就剩下林家父母和孟煜。三人面面相觑一阵，还是林母开口，请孟煜入座。 林父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这几天的他还处在震惊之中。那天刚得知女儿出事的消息时，他心里着急忙慌的，也没顾得上想。等孟煜替他前去，得知女儿已经安顿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怎么孟煜这小子看着比他还着急？ 林父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妻子，被妻子白了一眼。 「早在他跟着家里来拜年那天你就该看出来了，要不是对毛毛有意思，为特意留下来等她？八成这年，也是看着她面子才来拜的。」 林父听完吃惊了好一会儿。心情经歷了由喜悦到担忧的剧烈变化。 喜悦，自然是因为孟煜是个理想的女婿。担忧，是因为怕孟煜的性子受不了女儿的任性，一时的情迷过后，俩人相处不好。 林母心里也有些犹疑。别看她现在淡定，实际早就吃惊过了。早在一年多前，即女儿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事了——不然是谁给的她女儿房间的房卡呢。那晚她也喝了不少酒，接到孟煜电话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得知他想去女儿房里看看她的时候，惊的立马醒过酒来，问他这是何意。那时孟煜看着像是刚从饭局上下来，神色有些疲惫，但闻言还是微微一笑，轻声说：「今天是她的重要日子，我想在场。」只是，未免让她不适，他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出场了。
第237页 林母听完沉默了许久，最终将一张房卡给了他。 当时的林母，如同林父的心情一般，即高兴有这么个优秀年轻人挂心自家女儿，又怕俩人相处不来。然而如今一年多过去了，观孟煜对女儿的心意仿佛只增不减，这样看来，说不定能成？ * 「孟煜——」在一阵沉默后，林母轻声开口道，仿佛是想说些什么。 孟煜知道她的意思，干脆直接回答道：「伯母，伯父，我明白。我确实很喜欢毛毛，也请你们放心把她交给我吧。」 林父林母没想到他这样直接，哑声一阵，林父问：「你想好了？」说完这话林父就后悔，仿佛自家女儿拿不出手，想让他再考虑考虑一样。果然，林母也瞪了他一眼。 将林家父母的互动看在眼里，孟煜笑了笑，「我想好了。同样的话我跟毛毛说过，这也干脆也说给您二位听。如果毛毛不是毛毛，我们之间可能不会有这缘分。可偏偏她是。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就来到我身边，从毛毛成长为林洛。她所有的好与不好我都见识过，也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所以，您二位实在不用担心。」 孟煜的话，让林父和林母有些动容。俩人相视一眼，一时无言。 孟煜看在眼里，轻声问：「我能上去看看毛毛么？」 林父哦一声：「去，你去嘛。」 * 林洛正在房间收拾行李，察觉到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母亲。然而回头一看，却是孟煜。手里的动作顿时停在了那里，她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怎么上来了？」 「来看看你。」孟煜说着，环绕了屋内一圈儿，在床边坐了下来。 林洛不知他是何意，只好继续收拾自己的衣服。瞧见有一件毛衣被孟煜压在了腿下，她说：「你起一下，压着我衣服了。」 孟煜侧头看了眼，主动帮她把衣服拿了起来，递给了她。林洛没多想就去接，不料孟煜手肘突然往后一撤，不仅让她扑了个空，身体还失去平衡向他栽了过去。 好在，林洛及时稳住了，但大半个身子还是倾到了孟煜跟前。她连忙后退，却被孟煜用手摁住了。 「你想干什么？」林洛狠狠地问。 「你觉得呢？」孟煜轻声回，「在医院的时候气的都快哭了，现在我给你回应了，又不高兴了？」 林洛：「……」原来他看出来了…… 心里头顿时觉得烧起了一把火，不好意思再质问他，林洛只得避开。 孟煜却依旧不让她走，就这样半箍着她，这让林洛真恼了。 「你放开我！」俩人还从没在清醒时分离这么近过，连脸上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林洛顿时觉得那把火已经从心底深处烧遍了全身。 孟煜看着林洛的脸由浅变红，眼底漾出一丝笑意。但很快，他又变得严肃而郑重起来。 「毛毛，不吵了，我们在一起吧。」 林洛：「……」 林洛很是震惊的看着他，一阵失神后，仿佛想起什么，就要开口。 孟煜提前截住了她的话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很不想提那件事，但这是她的心结，他不得不为她解开，「其实，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已经知道了。」 第129章 .番外之林洛篇（完） 孟煜是在跟林洛和许佳宁吃完那顿饭的当晚知道的这件事。 那天林洛很反常，再加上韩扬闹了那么一出，他很容易就察觉出来不对，于是立刻就让助手去查。助手反馈回来的消息说俩人确实是分手了，这点不假，西大管院和能动学院都知道。只是在俩人分手前夕，曾在校外一家快捷酒店有过开房记录。 孟煜当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没天真到俩人开房是去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彼时他是有些困惑的，不明白为什么都要分手了还会这样做。可思及今晚林洛的眼泪，他似乎是懂了些什么。 从林洛跟韩扬在一起谈的时候，他就明确表示过不支持。但这种不支持并不坚决，而是劝导性质的。林洛对此反应激烈，在她看来他已经无权过问她的事了。而在此之外，她又是那么渴望被爱。 是的，孟煜一直知道，林洛是个渴望爱的姑娘。从小被寄养在他们家，哪怕他们照顾的很好，但终究还是比不上原生家庭的重要性。孟煜记得，哪怕跟他们已经相处的很好，在被送到他们家的时候，林洛依旧会抱着林父的脖子哭成一个小可怜。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对家庭是很依赖的。奈何，这种依赖很少得到回应。后来长大了，林洛已经是个不需要有人时刻跟在身边的小女孩儿了，一个保姆就可以搞定她的问题。于是林父林母更放心地把她扔在家里了，给足钱和空间，却唯独没有陪伴。很多孩子在叛逆期到来的时候，是喜欢这种放养方式的。但林洛不然，她需要爱，很多很多的爱。 家庭关爱的缺失，让她不自觉将目光和期望投注在了别人身上，希冀从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于是，她找到了韩扬。孟煜见到韩扬第一眼，就知道这个男孩儿不可靠。这种不可靠并非体现在他会三心二意上，而是说他不成熟，还不懂的如何更好的爱一个人。可偏偏林洛又是那样的投入，几乎想所有在父母那里使不出的小性子都使在他身上了。这对韩扬来说，既是甜蜜，又是压力。 那时他看林洛谈恋爱，能够感觉到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男孩儿，并且很享受的。但他也知道，俩人危机重重。果不出所料，俩人后来还是分说了。
第238页 * 在刚得知俩人分手的消息时，他其实并未想太多。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早晚罢了。 可当得知俩人分手前夕还去开了房发生关系之后，孟煜感受到了震颤。他想，林洛一定是对这份感情寄予了厚望。如是越发说明，她是多么渴望被一个人全身心地爱护。 「我想，到底还是我小瞧了你和韩扬之间的感情。再加上你后来跟我诉说的跟他……的初衷，我心里没有生气，也没有嫉妒，更不会有嫌弃。纵然是觉得你这样做是在伤害自己，但想的更多的是，要好好地保护你，给你一份想要的爱情，不再让你经歷这样的绝望时刻。」孟煜说着，停顿片刻，抬头看林洛，「毛毛，你一点儿也不坏。非但不坏，还有点儿惹人爱。」 这句土味情况，若是放在平时，林洛定要嘲笑他一番，说与他人设不復。可现下，她只想哭。这个人啊，太讨厌了，因为他太清楚太了解她了，知道哪里是她软肋，也知道如何卸掉她的铠甲。所以，他想让她哭就哭，想让她笑就笑。便如此刻。 * 「孟煜，我求你想想好吧，不要一时被我的美色迷惑，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好吗？」林洛红着眼，说。 孟煜没有说话，一贯冰冷的双眼此刻满是温和的柔光。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许久，他笑了笑，说：「嗯，你是挺漂亮的。」 这句话说的，林洛终于没忍住，落下来泪来。 孟煜将她拥住，迟疑了几秒，在她鬓边亲了一下，说：「毛毛，我知道你还需要点时间，我也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但前提是，我要你正视我们的感情。可以吗？」 林洛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沉默好一会儿，她问孟煜：「这话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比如说住院的时候。比如说，那天他带她去吃饭的时候。 孟煜有些无奈。 「那天看你那样过激，才知道原来你跟韩扬的这件事对你影响那么大。那种场合，我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怕说多错多。至于在医院的时候——」孟煜停顿了下，与她对视，「我想着你让我等了这么久，那么换你等我几天，又有何妨？」 「毛毛。是个男人，都有嫉妒心。」 林洛：「……」原来是这样。一时，林洛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该懊恼还是气恼。 孟煜见她这样，又笑说。 「可是我最后还是后悔吊你这么几天了。」他说，「尤其是瞧见你最后都快气哭的模样。」 林洛：「……？？」没有气哭好吗？！别自作多情了孟总！ 「答应我么，毛毛？」孟煜声音低沉地问。 林洛思索许久，又凝视他片刻，答：「好。」 又怎么会不答应呢。这个男人给她的从来都只有安心，如今他已经迈过来999步了，剩下的1步，她走的并不艰难。 * 答应孟煜的当晚，俩人情绪都多多少少有些激动。 若不是楼下还有父母在，可能孟煜今晚干脆就不走了。然而……到底还是无法忽略那两尊大神，所以孟煜还是离开了，由林洛送他出门。 看着俩人一前一后下来，面上都有些不自然。林家父母心里有数了，彼此笑着对视一眼，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 接下来，俩人就开始正式谈恋爱了。 林洛以为自己要适应一阵子，要不要在他面前装一装温柔贤惠神马的，但孟煜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这话……好气哦，但想想却也是这个道理。在微信上怒刷了一波表情包，林洛决定——爱咋咋地。 * 很快，林洛的寒假进入了尾声。而孟煜那边也要回海城。 本来俩人是要一起回的，但孟煜因为公司有事不得不提前两天，而林洛因为要给母亲大人过生日，无法随行。于是时间自然就这样错开了，林洛心里有些遗憾（以及不高兴），但也只能如此。 走之前，俩人一起吃了顿饭。孟煜看林洛食之无味的样子，不由得皱了下眉：「这次回来统共没跟你一起吃过几顿饭，每次都是懒得下筷的样子。林毛毛同学，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林洛即便现在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本性还是没改的。听完这话，当即就想翻个白眼。完了之后，又有些委屈。 孟煜明白了，笑着给她添了碗汤，他说：「一会儿去帮我去收拾下行李吧。」 林毛毛：「好呀。」 * 孟煜前几年又为母亲和叔叔置办了一套房子，虽然留有自己的房间，但很少去住。这几年他与母亲不常住在一起，与叔叔之间的关系也疏远了不少。未免彼此不自在，他每次回来都是住酒店，就在市郊的希尔顿。 林洛一进去就直唿他浪费，有家不回非要跑来开房。孟煜任由她吐槽，拿起电话一边拨酒店前台一边问她要喝什么饮料。 林洛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可乐。」 孟煜挑一挑眉，对电话那头说：「热可可。」 「我说的是可乐！」林毛毛一脸黑线地看着自作主张更改她菜单的某个男人。 孟煜哦一声：「我听错了，要不你打电话过去改一下吧。」 林洛:「……」 懒得改。她还不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么，打小就严把她碳酸饮料的摄入量。导致她后来每次喝的时候，都好有罪恶感。
第239页 「你的行李都放在哪里，我帮你收拾。」环视里外间一圈，林洛问道。 「不急。」孟煜随口说着，目光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洛身上。 林洛顿时有一种被攫住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自在。佯装无事四处瞟了瞟，眼神掠过孟煜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盯着她，意味再明显不过。如此，林洛就装不下去了。 「你不是吧，孟总……」 林洛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失笑，又有些害怕。 「不行？」既然被瞧出来了，孟煜毫不遮掩，「毛毛，我想了想，可能这是解开你心结的最好方式。」 林洛想都不想的：「不要！」 孟煜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好在，这个时候有人按铃了，是客房服务。林洛逃也似的，飞奔去了门口。 * 拿了饮料之后，林洛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熘。纠结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回了房间。 出乎意料的，孟煜在看书，见她回来，他说：「拿到了？先喝吧。喝完之后再收拾也来得及。」 林洛：「……？」这是又不要了？变脸这么快的？ 看出了她的诧异，孟煜笑了笑，几分无奈，几分没好气。 「你说不就算了，我还真能强迫你不成。」说着，走过来把吸管从她手中抽出，免得她直接插进热饮里烫到自己。 林洛就此松了老大一口气，只是看着孟煜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实，也没那么难吧？ * 这几天俩人相处的次数不少，虽然感情升温，也有一些亲密举动。林洛并未觉得有多不适，因为很多亲密举动，都是带着他照顾她的性质。这一点，她很早就习惯了。然而走到最后一步，却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再加上她仅有的一次经验留给她的阴影太过深刻，以至于她想起这样的事，就本能的畏惧，甚至有点儿焦虑。 「哥哥，你没生气吧。」到底还是不安心，林洛更了过去，在他背后低声问。 孟煜现在的心情也不平静，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唿，倒是忍不住笑了。小的时候她就称唿他哥哥，两人好了以后，她偶尔也会这么叫他——多半是撒娇的时候。 「我要说没一点影响，你也不会信吧？」孟煜在床边坐下，回答她道。 林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看表情有些歉疚。 孟煜又哪里真想让她难受，嘆一口气，他拉过她的手，说：「好了，没事，是我着急了。」 林洛依旧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沙哑道：「你别嫌弃我呀。」 孟煜：「……」嫌弃，他能嫌弃她什么？这个林毛毛，是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孟煜正想着该如何用听上去不像是训斥的语气开解她，就见林洛忽的抬起头，看着他，说：「来吧，我们做。」 孟煜：「……」要命！ *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旦决定，就不可以再反悔了。 这是孟煜提前跟林洛做的声明，林洛听完后，没有反对。于是，俩人便正式开始。 在这件事上，林洛有且只有仅有的一次经验，且因为过于紧张而非常不愉快，基本都没做完全程。而孟煜…… 林洛以为他不会跟自己一样，可没想到，他看起来居然也像个生手。 虽然做足了准备，但一开始林洛还是感觉很痛，不住地抽气，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孟煜进退两难，看她实在难受的样子，退出来哄了哄她，才又重新开始。 这一次依旧不是那么顺利，但好在没有半途而废。 虽然都很生涩，但俩人着实感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以至于孟煜差点儿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缓了好一会儿，才算忍住。 再往后，就顺利许多。俩人也有一开始的不适而转为渐入佳境。 林洛还从不知道做这事会是这样的感觉，但最后失了神，不住孟煜孟煜的叫。一开始孟煜还应她，到后来索性堵住了她的嘴。 俩人就这样一起到了，结束之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毛毛。」孟煜轻声唤她。 林洛隔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仿佛刚刚醒来一般。她抬起头，看着孟煜有些不确定的眼神，微微一笑。 「孟煜。」轻回了他一声，她翻过身投入了他的怀抱。 孟煜愣了下，才伸手，牢牢地抱住了她。他知道，现在的林洛，彻底属于他了。 第130章 .季许番外之朋友圈 在许佳宁出国读博的第二年，季明远结束了中管院的工作，再度回归老本行——教书。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选择了燕大。一来是在中管院工作期间，与燕大管院多有往来，彼此都很熟悉和欣赏；二来，则是这所学校曾是许佳宁的母校。在燕城这两所闻名全国的高校里，清大他是不可能再回去了。而燕大——在季明远看来，能培养出许佳宁这样的学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是以，便做出上述决定。 季明远的到来，在燕大引起不小的骚动。托先前那场闹剧的福，他与许佳宁的事在燕大也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而那段被称之为「神仙爱情」的感情也替他刷尽了好感。学生们可以说是攒着劲儿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然而等真见到了，却又有些迷惑。诚然，讲台上的季老师依旧男神风范十足，丝毫不负清大和西大学子曾给予的各种夸赞。然而偏偏他们最感兴趣的——即那段神仙爱情——季老师是绝口不提，任凭问的人再多，也只是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揭过。这让众人越发好奇了，使劲浑身解数也是无功而返后，不得不承认道：也许季老师只是单纯的不想分享个人隐私，既然如此，就别勉强他了。
第240页 此后，学生们一致接受了季明远的高冷人设，直到有一天，课代表因为工作需要加了季明远的微信，就此为自己及所有的同学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季老师是炫妻狂魔！他的朋友圈里，全是他老婆！ * 季明远虽然早就开始用微信，却很少发朋友圈，以至于通讯录的众人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然而从许佳宁出国留学起，季明远的朋友圈就开始发的勤了，而且一看就是发给他老婆看的。 季明远的第一条朋友圈是在两年前的八月末，那天正好是许佳宁离燕赴美的日子，他在朋友圈如是记录道：「以前来往美国和国内那样多次，从未有过太多的愁思和踟蹰。而今只是送你上飞机，后续还会在那里陪伴你半个月，却已经预想到了分别时的不舍与难过。赤条条无牵挂的时光已然过去，现在的我，痛并幸福着。」 下面有不少人点赞，除了亲近的人的祝福和损友的调侃外，许佳宁在比较靠下的位置也回復他了，是一个小人张开双臂拥抱的表情包。是安慰，也是依恋。 从这一条起，季明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养成了定期更新朋友圈的习惯。有时是分享生活中的一些趣事，有时是分享一道偶遇的美食。在分享趣事的时候，他会直接@许佳宁，让她来看。而分享美食的时候，则是直接调侃道：「今天饭局上有一道秘制东坡肉，不由得想起远在大洋彼岸的某位许姓同学。有多久没吃肉了？发出来馋馋你」。一般这样的朋友圈，他都不会主动@许佳宁，可这位许姓同学却是一条也不曾错过，每次都在下面回復小人哭泣的表情，配上两个字：想吃。有时候思乡情绪上来了，许佳宁回復的情绪会更浓烈一些，比如：「想吃，求空投一个季老师来给我做」，每到这个时候，季明远都会回復她：「乖，等有假了去看你。」 类似这样的互动还有很多。久而久之，俩人似乎习惯了这样的你来我往，从不觉得有什么特殊。朋友圈里的众人被虐习惯了，也就淡然视之了。只有刚加季明远微信的课代表，懵懂无知地点进他的朋友圈，面对这样高剂量的糖分有些hold不住，一鼓作气嗑完之后，含泪颤抖吶喊：「甜，太甜了！」 * 关于季明远的朋友圈，很快就在燕大管院的学生们之间流传开了。一开始只是私下小规模地分享，后来实在剎不住车，就闹到全院都知道了。当然，课代表还是很注意保护季明远隐私的，没有让一张朋友圈的截图流传出来，但单凭口头上透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小内幕，就足够大家讨论很久了。毕竟，这是个真男神啊，一想到这样的男人是如何爱着一个女人，大家都沸腾了，恨不得加上季明远的微信，自己亲去看个明明白白！ 由于同学们讨论的太热闹，管院的一些老师也知道了，看季明远的眼神也微微有了变化。在这些同行眼里，季明远也算个比较特殊的同事。看似平易近人，却总是与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显得疏远，也不过分热络，让人感觉到备受尊重的同时，又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矜贵和骄傲。这份处世原则和修养，得是底蕴多么丰厚的家庭能够滋养出来的，然而对于这一切，众人只有羡慕，没有嫉妒。 因为总是隔着一层，所以众人无法探知到最真实的季明远，一些没有加到他微信的老师，在听到学生们的传言时，也不由得有些意外：原来你是这样的季老师！ * 作为当事人，季明远差不多是在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他这几天上课的同时都在忙着赶一个项目，想赶在国庆节放假前结项，好趁着十一七天假飞趟美国。为了在那儿多待几天，他把年休假也请了下来，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 这天，季明远去院办盖章，一进门，就见管公章的杨老师冲着他笑。一开始还以为杨老师是出于礼貌，后来见着笑实在是太古怪了，季明远不由得问了句：「杨老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杨老师掩了下唇，清清嗓子，说：「没有没有，只是觉得重新认识了季老师一样。」 季明远：「……？」 许是季明远脸上的疑惑太明显，杨老师就把院里关于他朋友圈的讨论告诉了他，顺便还把论坛里相关的帖子找了出来给他看。季明远认真地一一听完看完，心里就一个想法：都怪袁老让这些人吃得太饱。 「季老师，你不喜欢大家讨论这些么？」见季明远的表情有些严肃，杨老师轻声问道。 「没有。」季明远直起身，笑笑答道，「只要不是传谣，随他们去吧。」 杨老师觉得这回答话中有话，只是一时品不出来，只好故作松一口气地点了点头。等季明远盖完章离开之后，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只要不是传谣他就不在乎，那他现在这坦然的态度，说明院里传言的和帖子里讨论的，都是真的喽？他还真是这样的？ 得到当事人的亲口证实后，杨老师有一时的出神。转而，又觉得季明远这态度很有意思。换做别人被扒出来这样的事，无论好与坏，多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吧。可季明远仿佛一点也没这个意思呢，就这样直接认了，毫不避讳，端的是——坦坦荡荡！不愧是季老师！ * 晚上，因为赶项目，季明远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但他没有立刻去休息，领带摘了随手放到一旁，揉了几分钟的眉间，缓解了疲惫之后，他拿过ipad，给许佳宁发去了视频邀请。
第241页 那头很快就接了。此时大洋彼岸的美国正是早晨七点，视频一接通，阳光就透过窗户洒满了他整张屏幕。 「季老师，早上好。」许佳宁似乎刚洗漱完，正在摘发圈，仿佛是想到什么，她凑近屏幕，问道，「你发现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季明远一眼就看出来了，原本还薄有笑意的一张脸，表情瞬间控制不住变得有些讶异：「你剪头了？」 「对呀，最近上课太忙了，实在没时间搭理头髮，就剪了。」许佳宁摸了下发尾，沖他笑笑，「美国的托尼老师手艺如何？」 季明远没说话。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只是这样的齐肩短髮颇有减龄功效，这样一来，许佳宁仿佛瞬间又小了几岁。本来，俩人年龄差已经很可观了，她还这般往岁数小里打扮…… 压下心头因这点对比引起的落差，季明远喝口水，说：「佳宁，我机票定好了。」 许佳宁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呀？」她情不自禁地合掌，「太好了，你快来吧，我都好久没吃到你做的红烧肉了。」 季明远失笑：「我去就是给你做红烧肉的？」 许佳宁笑了笑，没有说话，表情里羞怯也有期待，温柔地望着他。季明远与她对视片刻，想起什么，忽然说道：「佳宁，最近燕大论坛里又在讨论我们了。」 「是么？」许佳宁好奇，「都说什么了？」 季明远就把今天看到的内容捡重点告诉了她。 许佳宁听完有一丝丝不解：「不就是很正常的互动么，也值得拿出来讨论？」 「在今天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一被他们拿出来这样讨论，我忽然有种，可能我比想像中更爱你的感觉。」 季明远说这话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仿佛在讨论的是什么学术问题一样。但许佳宁知道，他就在故意逗自己呢。内心有一丝丝的悸动，许佳宁面上努力摆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微笑看他：「那我之前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你还答不上来呢。」 「那是因为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季明远说着，做了副思考的样子，几秒后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许佳宁心里早就被他逗乐了，但还是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哼了一声，说：「那你慢慢想吧，我要去做早饭吃了，一会儿还要上课。」 这话说出来就是让人挽留的，但季明远季老师：「去吧，记得喝些牛奶。在你这个年纪，还要长个呢。」 这是说她越打扮越幼稚了，许佳宁真有些恼了，双目含嗔瞪他一眼，关掉了视频通话。 季明远暗自为自己的幼稚行为摇头一笑，又过了片刻，估摸着某位同学的气头已经下去了，他打开微信，给她发去了一个消息。 这边，许佳宁刚给自己热好牛奶，正准备往嘴边送的时候，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她立马打开了微信，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每次你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时，我好像总是不太答得上来。因为回溯过往，每一个我能忆起的瞬间，仿佛都已向你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