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蜜糖吻》 第1页 [现代情感] 《纵情蜜糖吻》作者:朵滢然【完结】 文案 阮棠过二十三岁生日,无意中消遣了联姻对象。 她强吻江铂言,带他回家,却在人生最低谷时住进他的房子,并且对他唿来喝去。 婚后不久,私生女妹妹当上集团ceo,阮棠坐不住了,向江铂言求助:「只要你帮我夺回实权,我马上和你离婚。」 江铂言:「离婚是不可能的。」 阮棠:「???」 江铂言:「谈判条件不如换成一亿个吻。」 几年前,大一新生化装舞会,江铂言被戴美杜莎半脸面具的女生强吻。 他面红耳赤,女生笑着摸摸他的脸:「你嘴唇软很好亲,可惜技巧差,以后多练习哦!」 后来他才知道,女生是父亲为他选定的妻子。 婚前,两人说好演两年的假夫妻。 婚后,假戏真做。 不明真相的朋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早离婚早脱离苦海。」 江铂言却说:「夺走我初吻的女人,我要宠她一辈子!」 cp:心思玲珑大小姐&理性痴情大帅比 【职业设定:婚纱设计师&婚礼策划师(总裁vs总裁)】 阅前提示: 1.he,1v1,先婚后爱,感情甜甜,剧情为辅。 2.全文虚构,背景架空,私设很多,角色三观不是作者三观。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棠,江铂言 ┃ 配角:柳媴,林波,罗予钦,景丽 ┃ 其它:悬念 一句话简介:亲错目标嫁对人 立意:经营爱情和婚姻,实现自我价值。 第1章 第1个吻 轻柔舒缓的音乐流淌于空气之中。 除了侍立一旁的黑马甲白衬衫的服务生,整间餐厅静得出奇,仅有三人共进烛光晚餐。 阮棠端坐于餐桌南面。 她头上束着一根酒红色蕾丝髮带,长捲髮披肩,肤色白皙,鹅蛋脸拱形眉,鼻樑不高却很秀气,下颌线条流畅,一双明眸正盯着浅碟里的牛排发愁。 坐在阮棠左手边的圆脸女生,迅速拿过碟子帮她把牛排分解成小块。 「牛肉很嫩,不塞牙,吃吧!」 而阮棠右手边的灰发男人却说:「要不点份别的?她刚拔了智齿,牙床还肿着……」 「你懂什么?」圆脸女生怒道,「真正的小牛肉,我已经让厨师切得很薄了!」 灰发男人寸步不让:「我吃过的小牛肉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肉嫩不嫩是其次,她不是牙疼嘛!」 阮棠无奈地耸耸肩,清澈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朋友的争论。 「谢谢二位损友,包下整间西餐厅为我庆祝生日。来,干一杯,祝我23岁生日快乐!」 她举起高脚杯,却不料动作幅度过大,杯沿撞到盛放香槟的冰桶。 咔嚓! 水晶高脚杯碎在了阮棠手里。 「哎呀,流血了——」先跳离椅子的是柳媴,她急着查看阮棠掌心的伤情,不小心扫落手边的白瓷花瓶,又是一声咔嚓。 最沉得住气的是林波。 他纹丝未动,扶额嘆道:「那不是血,那是我特意给棠棠点的石榴汁。」 「可是棠棠的白裙子染脏了!」柳媴音色脆亮,听上去非常减龄,「我又没带替换的衣服,我们买惯的几个牌子今天不营业。」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阮棠的一袭白裙上。 上半身洁净如初,鲜红的石榴汁洒到了点缀着繁复花边的腰际和裙摆。 「没事,亲爱的,街角有家快时尚。」阮棠安慰好友,「t恤牛仔裤也很好看。」 说完,她的目光停在林波脸上,内心想法不言而喻。 「我去!」林波意识到说错话,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去买新衣服,你们先吃,蛋糕等我回来再切!」 「哼!就不等你。」 柳媴沖林波的背影皱皱鼻子。 林波像是有所感应,推门出去的同时回身望望餐桌方向,瞪了柳媴一眼。 「小媴,吃完饭我们换个地方吧。」阮棠清清嗓子,「老话说碎碎平安,可是我心跳得厉害,总觉着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柳媴离开椅子走过来,双手搭上阮棠的肩。 「有我和波妞在呢!不怕不怕——」 「还叫他波妞?」阮棠暂时忽略了心中不祥的预感,转头提醒,「留学那会儿你怎么称唿林波都没问题,反正歪果仁听不懂。回国以后,你得叫他大名,否则我没空设计婚纱,天天帮你们劝架时间都不够用。」 「好啦,棠棠,你心细,我听你的。」柳媴俯低身体,搂住阮棠的脖子,「林波不知道我喜欢他,要不然他也不会总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说,我什么时候跟他表白好呢?今年的情人节过去了,明年的情人节还要等好久……」 「两位女士,请问蛋糕现在上吗?」 服务生不合时宜的问话,扰乱了柳媴的思路。阮棠深知接下来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怒吼,赶忙起身,挽住柳媴的胳膊,暗暗发力示意好友保持冷静。 「十五分钟后再上蛋糕。」阮棠说,「麻烦您撤了我这份牛排,换一份奶油玉米浓汤。」 服务生应声离去,柳媴的火气却为就此消散。 「那个人素质好低,偷听我讲话,故意跑来打岔的!」
第2页 阮棠轻拍好友的后背,安慰道:「云城总共两百万人口,有一百九十九万人知道你喜欢林波。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柳媴怔住了:「棠棠,你好厉害!」 「剩下那一万人,没看过柳氏照明最新的广告片。」阮棠压低声音,「等到他们都看过了,你的暗恋故事将会传遍全城。」 柳媴嘟起嘴,面露不快:「为什么我这么蠢?我想和你一样聪明。」 阮棠失笑:「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广告片里,你看林波的眼神,含情脉脉,还有明显的占有欲。容我反问一句,我聪明吗?又换专业又烧钱开工作室,气疯老爸的本事倒是有一些。」 「你就是聪明!」柳媴笃定地说:「在我眼中,你是全世界、不、全宇宙智商最高的人!」 阮棠揽住柳媴的肩,轻声道:「好,有你这句话,工作室的成与败,我不在乎了。不过,等到外星人攻打地球那天,我能不能被全人类选成谈判代表,暂时是个未知数。」 柳媴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放心吧,你肯定能代表全人类去谈判。」 「辣眼睛!」林波出现在她们身后,「女孩子真是腻歪,过个生日也要亲亲抱抱,你俩怎么不来抱抱我啊?」 「一边儿去——」 阮棠柳媴异口同声,击退了牢骚满腹的林波。 「我投降,投降……」林波切换话题,「棠棠,我谘询了店员,她给我推荐荷叶袖t恤和九分微喇裤,你瞧瞧我选的颜色,算是有点品位吧?」 阮棠接过纸袋,看着猕猴桃果肉绿的上衣和深卡其色的裤子,几乎喷出一口老血。 面对好友殷切的眼神,她的高情商压制住了吐槽的欲望。 「不错,今年夏季流行色,我这就去换上。」 西餐厅女卫生间偌大的镜子前,阮棠欲哭无泪。 这不就是一颗行走的猕猴桃吗? 哪怕穿我自己设计的半成品都比这身好看…… 回到餐桌旁,服务生恰好端来浓汤。阮棠浅酌一口,只觉奶香味不纯,掺杂着人工香精的味道。她放下调羹,把装着白裙的纸袋交到林波手里。 「兄弟,你还得跑一趟腿。」 「明白。」林波说,「服装店隔壁就是干洗店,我快去快回。」 搞定一切麻烦事,三人齐聚桌前。 服务生按照约定好的时间送上生日蛋糕,点蜡烛、许愿、吹蜡烛,阮棠一刻都不想继续待下去,主动提出去唱k。 方才这顿饭,唯独阮棠没饮酒,所以司机大任由她来担当。 停好柳媴和林波的两辆超跑,她走向自己那辆轩尼诗毒液f5。柳媴早早地坐进副驾驶,略带醉意地斜睨林波,同时拿手机往他胳膊上戳。 「要走一起走。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打车?」林波老大不情愿。 「馊主意!」柳媴说,「棠棠新买的车,哪里捨得停着落灰?当然要开出去兜兜风啊——」 「我们要去的,是一家老牌ktv,歌最全设备最新,但是周边没有配套停车场。毒液f5停路边不安全,不如停在这个24小时监控无死角的停车场。」 林波的建议,阮棠欣然接受:「军师,你说得对。」 于是,她停好自己心爱的跑车,顺便下载打车app,订了一辆计程车。 车内残留着上一个乘客的烟味和体味。 柳媴和林波处于微醺状态,嗅觉暂时失灵,不甚在意。阮棠却全程屏住唿吸,车窗全开,也无法缓解她肺部的不适感。 熬到终点,她忙不迭在手机端支付车费,推开车门沖了下去。 今天并非周末。 按常理推断,在门可罗雀的ktv门前撞倒人的可能性极小。但是阮棠运气「爆棚」,不仅撞倒了人,被她撞的人还拥有一张绝世精緻的面孔。 记事以来,养尊处优的她第一次向异性道歉。 「对不起,你没受伤吧?哪里疼?需不需要看医生?」 一连串的问题,引得被撞者面部肌肉僵硬,像笑又像是哭。尽管如此,他的美貌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假如从解剖角度来讲,这个男人的面骨发育得非常完全。 他脸部稜角分明,高鼻深目,夜色中肤色仍是那种清透的白。不同于流行审美的薄唇,他的嘴唇唇峰醒目、形状饱满、唇纹很淡,吻上去一定很舒服。 阮棠轻轻摇头,这样的嘴唇,以前她曾见过。 可惜,只有一次。 亲也只亲过一次。 柳媴和林波打打闹闹地走近,上前瞄了两眼,瞧见被撞倒的是个身高腿长的帅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我俩先去订包厢。」林波说,「保持手机畅通。」 阮棠挥挥手:「知道了。」 目送好朋友进入ktv大门,她转向半卧在地的男人:「美男子,和我一起唱歌吧!今天我生日,咱们唱通宵好不好?」 「我约了人。」男人声音宛如新闻主播,极富磁性,说话时亦是字正腔圆,「他们已经在里面等我了。」 遗憾。 阮棠脑海中仅余两个大字,迟迟没有伸出搀扶对方起身的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豁出去提个非分的要求,我又不会吃亏! 她快速蹲下凑近男人,左手摁在他的肩头,右手拢在他耳畔:「我过生日我最大,你让我亲一下,我就放你走人。」
第3页 男人挑眉,面色微愠:「女士,请你自重。」 从小到大,阮棠愿望成真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她怎能容许自己栽在一个陌生的傲慢的男人身上? 当男人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收回长腿打算站起时,她阻挡了他之后的动作,嘴唇毫不客气地重重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读者小天使,我的新文《纵情蜜糖吻》开始连载啦! -天然甜文,不添加人工甜味剂。 -v前随榜,v后日更,有事提前请假。 -顺便求个作收,谢谢大嘎o(^3^)o 看我真诚的小眼神,快来包养吧,爱你们~~ 朵滢然 2020-07-01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第2章 第2个吻 果然! 「口感」不错。 阮棠的唇封印男人抗议的同时,他态度不明,有点欲拒还迎的意味,身体显然是僵硬的,似乎被吓到了,又像是在享受。 期间有零零星星的人走出或走进ktv,阮棠并不在意。 她心中默默倒数,亲够180秒三分钟,她松开了男人。 唇瓣残留的一丝热度,令她心旌摇曳。男人仍是半卧在地的姿势,神色间的愠怒却已消失无踪。 「对不起。」阮棠的手抚上男人脸颊,「你的嘴唇柔软,很好亲,我一时失控……」 她收回手,点开微信:「如果你生气,我想加个好友。」 「女士,加好友没问题。」男人蓦然起身,俯视阮棠,「不过,即使你存在于我的好友列表,我也会把你拉进黑名单。」 阮棠蹙眉,心想这人三分钟前表现得那么暧昧,此时又摆出一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架势,精神方面恐怕不太正常。 「对不起,打扰你了,再见。」 抛下男人,阮棠步入ktv大厅。 柳媴和林波正在点饮料,两人为不同牌子的啤酒争执不休。 「讨厌,我不喜欢黑啤,麦香味太浓了——」 「你说过不下一万遍,纯生啤酒喝多了胃疼。依我看,干脆别喝啤酒了,我们点伏特加或者白兰地,多要点冰块,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棠棠明天要去疗养院探望杨阿姨,她不能和烈酒。」 「那咱俩喝啊!」 「你灌醉我想干嘛?」柳媴气哄哄地问,「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林波连声否认:「省省吧!就算是我女神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她一根汗毛,更何况是你这个黄毛丫头?」 「你们……」 阮棠不得不拼力摇头,晃走遍布脑海的粉红色情思,拉开这两位从小到大的挚友。 柳媴见来了救兵,嘴角下垂,仿佛随时能大哭一场:「棠棠,波哥欺负我!」 「别!别叫我哥。」林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还是叫我波妞吧,我可不想柳伯父误会我是你男朋友。」 柳媴愣了:「你不愿意做我男朋友?」说着,她已是泪光盈盈。 林波最怕阮棠和柳媴流泪,尤其是非常黏人的柳媴。这位比他小一岁的朋友哭起来就没有停的趋势,所以必须提前哄她,不给她哭的机会。 「我愿意。但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也愿意你做我的男朋友!」柳媴吸吸鼻子,红了眼眶,「波波,你最好了!」 林波眼睁睁掉进自己给自己设的语言陷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求救似的望向阮棠,希望最理智的好友能帮他脱困解围。 然而,阮棠一句「你们俩都没人喜欢,凑合凑合搭伴过日子正好」,彻底熄灭了林波心中的希望之火。 服务生领着三人进入包厢,林波率先点了一首《冰雨》,捧着话筒大唱特唱,叩心泣血地控诉阮棠的「暴行」。 「行了,一点小事至于你这么真情实感吗?」阮棠听得头疼,直接切歌,「我不是刽子手,也不会出卖你。」 必点曲目《fighter》的伴奏响彻包厢,林波瘫坐在沙发座上,双眼无神。 「说得轻巧!我的终身大事,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拍板了,我含沙射影骂骂你,你还敢反驳?」 阮棠说:「小媴从有记忆起就喜欢你,你又不是木头,没感觉吗?」 林波双手抱头,重重嘆了口气:「我也喜欢她。只是……只是她总是一副小孩模样,长不大,怎么帮我撑起林家的门面?我可以把我全部的爱给小媴,但和我结婚的,必须是个思想成熟、处事得体的女人。」 「你竟然是这种人?」阮棠诧异道,「爱情婚姻不能两全吗?」 站在触控萤幕前点歌的柳媴,察觉异样回头望望:「怎么啦?你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阮棠勉强挤出笑容,「记得点《beautiful liar》,我跟你对唱。」 「棠棠,别人怎么评价我无所谓,你不能diss我!」抗议过后,林波变换了策略,「看看咱们周围,有几个人的婚姻是自己做得了主的?你也一样,阮伯父早帮你选好未婚夫了,那个教育集团的姓江的太子爷……」 「闭嘴!」阮棠打断道,「谁也左右不了我的人生!鑫晟实业前景发展良好,不需要攀附到别人身上拉资金。」 林波深表无奈:「好好好,你能自己做主。」
第4页 「你搞清楚,我爸是我爸,我是我。」阮棠拿起爆米花纸筒,重重摔在林波怀里,「虽然23岁以前我花的都是老爸赚的钱,今后我会自力更生养活自己。」 林波一身爆米花,表情惊惧,僵坐不动。 「我相信你,也支持你。今天你生日,我错了,不该提起让你心烦的事……」 柳媴走回来,目光直视林波:「你惹棠棠生气了?」 「我错了。」林波懊悔不已,「你俩骂我吧!狠狠骂我,别留情面。」 阮棠握住柳媴的手,朋友温热的掌心给她不少力量支持。 「骂你是轻的。」她胸口堵得难受,却上扬嘴角努力笑着说,「咱们刚才忘了点水果拼盘,你去选一款最贵的,我请客,不用替我省钱。」 林波点头:「行,我这就去。」 包厢门开了又关,带进来一股饱含空气清新剂的人工合成茉莉花香。 柳媴依偎在阮棠身边:「今天真要谢谢你,棠棠。你帮了我大忙,林波愿意和我谈恋爱了——我恍恍惚惚的,就像咱们小时候玩蹦床,整个人飞上天,落不下来的那种感觉,唔,太美妙啦!」 傻姑娘。 阮棠心里默念一声,抬手揽住柳媴肩膀:「小媴,你一定会收穫幸福!从今天开始,你努力提升自己,让林波那臭小子对你刮目相看。」 柳媴仰起脸,望着天花板上旋转不停的迪斯科球灯。 「其实我知道,波妞不喜欢我这型的。不管是影视剧还是现实生活,他赞美的全是姐姐型的女神。棠棠,你有印象吗?本科二年级的寒假,波妞神神秘秘地藏别的女生给他的信,我当时就猜到那人是谁,只是忍着没说。」 「六国混血的学姐paisley?」阮棠反问,「还是三代移民华裔大美女michelle?」 「都不是……」 柳媴刚说半句,林波推门而入。 阮棠迅速手持麦克风,朗声发问:「果盘多少钱?我转给你。」 「你过生日,当然由我和小媴买单。」林波摆手,并未急着落座,而是转去牵柳媴的手,「丫头,让棠棠先唱她的拿手曲目,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东西。」 话音未落,两人像连体婴离开了包厢。 阮棠瞠目结舌。 一转头,镜面墙壁映出她火冒三丈的表情,颜值大打折扣。 岂有此理?! 重色轻友的坏蛋,把寿星佬独自撇下,算怎么回事? 暗暗怒骂几句,她对着镜子调整面部表情。做鬼脸的同时,她的好奇心突然战胜了理智。 难道牙疼拉低了我的智商? 跟上去瞧瞧不就明白了吗? 阮棠喝下满满一杯加了冰的朗姆酒,走出包厢。 远远望见柳媴林波的背影,她加快步速,匆忙跟踪而至。 ktv的内部装潢非常华丽,人置身其中,很容易被图案复杂的墙纸扰乱视线。 阮棠并不擅长饮酒,200毫升的朗姆酒足以让她陷入半醉状态。 所以,头脑发晕加上视线模煳,当她自认为跟紧柳媴林波时,实际跟着的那对情侣却另有其人,最多是衣服鞋子款式颜色相同。 情侣闪身进了一间可容纳30人的大包厢,阮棠紧随而至。 推门的瞬间,她听见《beautiful liar》的前奏,心底顿时燃起一团怒火:说好和我对唱,居然跑到别人面前展示才艺,小媴你个言而无信的坏傢伙! 咣当! 包厢门被开到最大角度,阮棠冲到准备开唱的女人面前,一把夺过麦克风。 「这首歌是我的!」 在座众人譁然失色。 被抢走麦克风的短髮女人尤为恼火:「喂!我们今天同学聚会,你跑错屋了吧?哪儿来回哪儿去,别搅了老子的雅兴!」 「姐姐,你牙尖嘴利的,不怕遇见对手吗?」阮棠扫视在座诸位,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哟,美男子也在啊——」 她把麦克风还给短髮女人,疾风般冲到包厢一隅,坐到男人身旁。 「原来你和柳媴林波早就认识,难怪呢!他俩看见你就像看见老朋友,招唿都不打,点个头就好。」 男人想躲避,怎料沙发座长度已到尽头。 他离开座位,站到空地上:「你一而再再而三这样胡闹,当心我报警告你骚扰!」 阮棠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一款。来,刚才没亲过瘾,再让我亲一口。」 有人起身询问男人需不需要帮手,男人微微摇头:「我能搞定她。」 这时,朗姆酒里的乙醇完全侵袭了阮棠的大脑,使她思绪纷乱行动迟缓。她扶着沙发座靠背站起来,双手攀上男人的肩,嘴唇贴近他的耳垂。 「跟我回家。」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男人怒不可遏。 阮棠的手摸索到了男人腰间的皮带扣,随着一声清脆响动,他的皮带应声而开。 「出台费再贵我也付得起。真的,不信我给你看看帐户余额。」 男人握住阮棠的手腕,保持着最后的涵养:「女士,我不是……」 「不是什么?」阮棠嫣然笑道,眼神如刚睡醒的猫一样迷离,「放心,我不是变态,不会逼你摆那种高难度的姿势。」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女人听得真切,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她连忙沖其他人打手势,但是费了半天劲,无人上前阻止阮棠。
第5页 男人忍无可忍,却没推开阮棠,而是自己后退几步,背部抵住包厢墙壁,迅速扣好皮带扣。 他抬臂指着包厢门:「你再不走我叫保安轰人了。」 「装矜持?我喜欢。」阮棠不肯就此放手,步步逼近男人,「我第一次想放纵一把,你配合一下好吗?」 「铂言——」远远有人喊道,「你先把她带出去吧,她在这儿太烦人了,大家没法尽兴!」 「我根本不认识她!」江铂言百口莫辩,「你们不帮忙也就罢了,怎么还落井下石?」 「人家姑娘喜欢你,你就应付应付,陪陪她你又不会掉块肉!」另外一个中等个男人起闹,「出去吧,快点,到外头点杯蜂蜜水,给她醒醒酒,你也好早点脱身。」 顺着话题,阮棠踮起脚尖,搂紧了江铂言的脖颈。 「他们说得有道理。你陪我去喝点东西,我就放你一马。」 「我……」 江铂言自认倒霉,抓紧阮棠手腕,将她拖拖拽拽地拉到了走廊。 「跟我回家吧,好不好?」阮棠情难自控,「就一晚。明天天亮我放你走人,我绝对不会缠着你。」 江铂言问:「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阮棠印了一个响亮的吻在江铂言侧脸,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我有两个朋友,他们会送我回家。」 「你喝醉了,找不到他们。」 阮棠眯起眼睛,勾勾唇角:「你骗我。他俩明明进了你所在的包厢,女生是娃娃脸,男生染了灰白的头髮。」 江铂言微微偏过头,尽量避开扑面而来的酒气。 「你认错人了。包厢里都是我的同学,没有你的朋友。」 阮棠的视线突然失焦。 「怎么可能?不可能,我不会看错……」 江铂言嗓音低沉:「我送你吧,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我陪你回家。」 一路上,阮棠缠着江铂言玩成语接龙,还把瓶装矿泉水当成白酒,说谁接不上谁就干了一瓶。 江铂言好脾气,她说什么就应什么。 计程车司机多次望向后视镜,眼神意味深长。 车停在云城市中心的丰悦豪庭大门口。 江铂言付清车费,半抱半拖地扶阮棠下车。 「我说道腾云驾雾了,你快接!」阮棠勉强站稳,手指轻戳江铂言的鼻尖,「这次规则变了,接不上来不光要喝酒,还要让我亲亲。」 「稍等,让我想想。」 江铂言一边扶住阮棠,一边关车门。 计程车司机提醒:「小伙子,你女朋友的包忘拿了!」 「谢谢您提醒。」江铂言略显狼狈,暂时放开扶着阮棠的手,回到车前拿回包包。 「女孩子喝醉了多危险啊!」计程车司机一颗慈父心,奉上一句忠告,「以后你看紧她,要么帮她挡酒,要么不让她出去应酬,总之,保护好她。」 江铂言重重点头:「我会的。」 计程车驶出视野,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师傅,您看人的眼光不行。我不认识她。」 倚靠在大门东侧的阮棠,此时面色绯红,笑得愈发开心。 「超时了,你接龙失败!」 「雾起云涌。」江铂言说,「刚才我就说了,你离得远没听清。」 「骗子,大骗子!」阮棠脚步虚浮,晃晃悠悠走到江铂言面前,揪住他的衬衫衣襟,「你把我往墙上一推就跑掉了,根本没说一个字!」 「你……」 江铂言极少撒谎,即使面对喝醉酒的陌生女人,他的脸也在剎那间红了一片。 自动门缓缓开启,值班保安忽然探出头来:「江先生,您今天没开车?」 江铂言所答非所问:「这个女的,她声称也住在这个小区,陈师傅您看看,认识她吗?」 陈师傅凑近些,摁亮手电筒,对着阮棠的脸照了照。 「嗐!她是88栋的住客阮女士,海归,刚从国外回来不到一个月。」 「住客?」江铂言问,「不是业主么?」 「起初我以为阮女士是业主,但是今天上午来了一位邵女士,她随身带着身份证和房本,而且让我们物业公司把大门的智能锁换了。」 江铂言不禁眉头深蹙。 他扶稳阮棠,任由她在怀里东蹭西蹭扭来扭去,神色仍然淡定:「陈师傅,您有邵女士的联繫方式吗?我想问问清楚。」 「瞧这醉的,您扶她进保安室等一会儿吧!」陈师傅说,「我打给物业值班小刘问一问。」 物业公司提供的88栋业主手机号打不通,自始至终无人接听。 江铂言用自己的手机拨打,又借用保安室的座机和陈师傅的手机,结果均是相同。 邵女士联繫不上,「住客阮女士」如何处理? 陈师傅建议江铂言去一街之隔的快捷酒店开个房间,暂且安置一下醉酒者,却被江铂言一票否决。 「我不认识她。只是好心帮忙,我不能用我的证件给她办入住。」 「要不,您先带她回您家?」陈师傅试探地说,「90栋和88栋隔了一条绿化带,等她酒醒,您帮她联繫家人朋友来接也好啊!」 一番话不说则已,说出口简直就是拱火。 江铂言强忍愤怒:「我说了,我不认识她。」 「一回生二回熟嘛!」陈师傅笑道,「你们都是年轻人,互相理解互相帮助,等阮女士酒醒了,她感谢你还来不及哪!」
第6页 天底下的道理,全让您一个人占了去! 江铂言辩不过陈师傅,又别无他法,只得借用保安巡逻的摆渡车,载阮棠回了90栋。 丰悦豪庭是江元地产的示范性项目,黄金地段,独栋微型别墅,容积率低,配套设施完备,专门面向社会精英的购房者。 江铂言把家安在此处,不是因为看好地段和居住舒适度,完全是给大爷爷和堂兄捧场。江元地产虽不是他在主事,终归是江家的产业,支持是应该的。 输入六位数密码,他打开门,搀扶阮棠走进客厅。 暂时把昏昏欲睡的她安顿在沙发上,江铂言回卧室取来一床空调被,盖在她身上。正想去换家居服,阮棠包包里的手机响了。 铃声是《水边的阿狄丽娜》片段,江铂言最爱的一首钢琴曲。 作者有话要说:  胖胖的作者君卖萌求个文mua! (*╯3╰)收! 期待大嘎的支持。 第3章 第3个吻 醉猫,算你有点品位。 江铂言打开女式手包,取出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头像吓他一跳——很显然,这是一张用搞怪拍照软体拍的大头照:干瘪的脸颊,青蛙一样鼓突的双眼,细如麦秸秆的长鼻子,比樱桃还要小一半的红嘴唇,怪得离谱。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他懂。 但这位阮女士的朋友也太可怕了!由此推断,阮女士也是个可怕的女人。 犹豫片刻,江铂言接通手机:「请讲。」 「你是谁?」娃娃音女声吼道,「你把棠棠怎么样了?」 江铂言耐心解释:「女士,你的朋友喝醉了,闯进我所在的包厢,又摸我又亲我,实在没办法,我只好送她回家……」 电话另一头,柳媴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大骗子!棠棠酒量很好,不可能喝醉!快说,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江铂言自动屏蔽了对方的坏情绪,据实相告:「丰悦豪庭。」 「行,你原地待着别动,老老实实等着我们。」柳媴警告道,「要是你碰棠棠,我和波哥就让你把牢底坐穿!」 「我不……」 对方已挂机,空留江铂言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出神。 醉猫说得没错,她有两个朋友,眼看就要杀将过来。来者不善,大有一股叫他束手就擒、严刑伺候的凌厉攻势。 江铂言转去玄关,从浅口瓷碗里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罗予钦的号码。 「兄弟,快来我家!我遇上麻烦了。」 - 睡眼惺忪的罗予钦坐在影音室沙发里,一边打哈欠,一边把玩着茶几上的青花瓷砚台。 江铂言梳洗一新,倒了两杯加冰的威士忌,坐进另一侧的单人沙发。 「今晚註定是个不眠夜,喝一杯吧!」 「你逗我玩呢?我时差没倒过来,喝酒不是雪上加霜么?」罗予钦没接酒杯,眼梢唇角下垂,心情低落,「差十分钟零点,你说的醉猫的朋友为什么还没现身?」 「那个女人在电话里说会来。」江铂言放下酒杯,「我想问具体时间,她根本不听,直接挂断。」 「笨!」罗予钦抱怨道,「你打回去继续问哪!」 「打了,一共十一次。」江铂言把他的手机和阮棠的手机并排摆上茶几台面,「醉猫的朋友不但不接,后来还关机了。」 罗予钦顿时清醒无比。 「什么?把我喊来撑门面,咱俩大男人和一个弱质女流同处一室,这……怎么办?除非时间倒流回三小时前,你远远避开她,否则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江铂言握紧酒杯,指关节骤然泛白:「别担心,我家装了监控系统,24小时无死角拍摄。」 罗予钦悬着心落回原处:「幸好你有先见之明。」 「托同学请的那个小时工手脚不干净,我不得已才装的摄像头。」江铂言说,「抹不开面子是我最大的缺点。其实,我随时可以辞掉小时工,只是怕伤了同学的心。」 「哪个同学?」罗予钦好奇心膨胀,「男的女的?我认识么?」 「你小学毕业就出去留学了,怎么可能认识我的中学同学?」江铂言饮尽杯中酒,冰凉爽口的液体令他精神一振,「几小时前,我参加了同学聚会,小时工的介绍人就是高中三年的班长。」 「有印象,你跟我提过几次。」罗予钦说,「男的,个不高,青年发福,云城房管局的小领导。」 江铂言摁下蓝牙音箱的遥控器。 悠扬曲声响起的同时,他打开了连接硬碟录像机的显示器,选中四格画面中客厅的两个,放大察看。 阮棠头枕江铂言最喜欢的长绒棉云朵形状靠垫,怀里还搂着大熊猫纪念版玩偶,神情怡然,唿吸均匀,沉浸于甜美梦乡。 「睡得挺香。」罗予钦调侃道,「宾至如归啊!」 「等送走这个瘟神,我得彻底把家里打扫三遍。」江铂言心在滴血,「新买的靠垫,当志愿者奖励的玩偶,必须统统扔掉。」 罗予钦定睛望去,发现了亮点:「哎,用爱马仕包包的女人,应该不缺钱。你跟她要赔偿啊!」 「这款女包,云流街市场到处都有得卖。」江铂言说。 「什么眼神?」罗予钦挖苦道,「山寨版和限量版你都分不清吗?枉你开展了三年的婚庆业务,太不懂女人了!」
第7页 「限量版?」江铂言不觉神色微顿。 他走回客厅,拿起阮棠的包包仔细观察。一分钟后,他回到影音室,表情严肃地站到了窗前。 罗予钦问:「我说对了吧?你眼里的醉猫,不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就是自力更生的成功人士。」 江铂言徐徐转身:「云城的大富之家一双手数得过来,你见过她吗?」 「没见过。」罗予钦手握空心拳,叩响茶几台面,「鼠目寸光。人家就不能是外省人到云城来旅游散心,或者来探亲访友的?」 「小区门口的陈师傅告诉我,她是88栋的住客阮女士。」 「那更好办了!」罗予钦拍案而起,摆出指点江山统筹全局的架势,「她朋友不管她,你找88栋的业主,让业主来领人……」 江铂言顿感头痛:「兄弟,你是选择性失忆吗?」 罗予钦一愣:「我帮你出主意想办法,反倒被你讽刺,天理何在?」 「你一进我家的门,我就跟你说了醉猫的具体情况。」江铂言说,「她是88栋的住客,业主联繫不上,朋友说来接人又失联了,你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记住。」 「睡眠不足影响大脑……」 「别找藉口!你是纵慾过度,回国以后不适应。」 罗予钦苦笑:「你也太一针见血不留情面了吧?」 话音未落,影音室门口传来问话:「张叔,我好渴,你怎么不帮我沖蜂蜜柚子茶啊?」 阮棠眼睛半睁半闭,像树袋熊抱树干一样抱着门框,委屈巴巴地望向江铂言。 「哈哈,哈哈哈哈——」罗予钦乐不可支,手指一脸愠怒的江铂言,「短短个把小时哎,从『美男子』到大叔的蜕变,丙丙,恭喜你一夜之间成为熟男!」 「都多大了?别叫我小名!」 江铂言走向阮棠,扶着她回到客厅。 「我要喝蜂蜜柚子茶。」阮棠迷迷煳煳地说,「张叔,你去沖一杯,快点!」 强忍肌肤接触的不适感,江铂言双手抚上阮棠的脸,帮她撑开倦意十足的眼皮。 「女士,我不是什么『张叔』,我家也没有蜂蜜柚子茶。」 阮棠强打精神,努力将视线聚焦,双目圆睁瞪着江铂言。 朗姆酒后劲虽足,但眼前男子的美貌她永远不会忘。 「是你?真的是你!」 说话间,她的双臂已经缠住了江铂言的脖颈,响亮的亲吻声在他唇上盖章确认。 又来? 江铂言心绪纷乱,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想掰开阮棠的手臂,怎奈她越搂越紧,藤缠树似的牢牢抱住了他。 「精彩!」旁观者罗予钦连连鼓掌,「丙丙,你小子艷福不浅。这位女士想必是荷尔蒙上头,等她酒醒你再问她究竟是消遣你,还是真的爱上了你。」 「得友如你,六月飞雪,我有冤无处诉。」江铂言怒道,「罗予钦,我命令你,把醉猫从我身上拽下去!」 「谨慎起见,你自己动手比较好。」罗予钦指着客厅天花板角落安装的摄像头,「两男一女出现在画面里,即便是高清解析度也没法解释。」 「好吧,你向来都是这种泥菩萨心态。」 罗予钦并不生气:「你不觉得明哲保身是一种积极的心态吗?咱们小时候总是往前沖,现在长大了,先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被阮棠的双臂禁锢,江铂言动弹不得。 论起诡辩,他和罗予钦辩上几天几夜都不会认输。但是今天,醉猫的出现让他状态全无,不曾开始就已甘拜下风。 万分无奈之下,他只好剑走偏锋:「予钦,你找找有没有半夜做外卖的饮品店。如果有,你点三份蜂蜜柚子茶,少糖、多加冰,咱们一人一杯败败火!」 -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 海蓝色窗帘只拉了半边,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的另半边,在米色墙壁上投下如涟漪般的环形光圈。 睡在陌生人的房间里,阮棠心中漾起一丝紧张和慌乱。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极简的装饰风格。 房主大概是个奉行环保的修行者,家具摆设缩减到了极致,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 她拥着空调被,缓缓坐起,床头柜上的外卖饮料杯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谁点的果茶? 这家被媒体曝光过,暗访记者拍到了后厨加工果茶的全过程,腐烂的水果和未经过滤的自来水直接沖泡,卫生条件糟糕透顶…… 「醒了?」 江铂言伫立门口,投以毫无情感色彩的注视。 「我是说带你回我家,你怎么把我带到你家了?」阮棠思维跳跃,话题直指质量堪忧的饮料品牌,「这杯果茶是谁喝掉的?」 江铂言说:「你。」 「你怎么能让我喝这种垃圾饮品呢?」阮棠气不打一处来,「他家用烂水果泡茶,砧板上全是细菌……」 「昨晚你说口渴,要张叔给你沖泡蜂蜜柚子茶。」江铂言实话实说,「我家冰箱里只有纯净水,所以帮你点的外卖。」 阮棠哑口无言。 饮料杯正面右下角1000毫升的容量标记,令她的胃一阵抽痛。 「倒霉!」 「真正倒霉的人是我,好吗?」江铂言走到床边,递给阮棠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外卖早餐,请你吃完立马走人!」
第8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阅读bgm是音乐剧《猫》中的《memory》钢琴版。 第4章 第4个吻 阮棠平时好面子脸皮薄,今天却一改以往的应对方式。她拢紧被子,乖巧地背倚床头,睁大眼睛仔细研究江铂言的表情变化。 那是因为,真正的美貌令她心旷神怡。 江铂言的强硬态度,并未吓到阮棠,反倒给她平添了几分勇气。 「你生气了?」她轻声问。 「何止生气?你……」江铂言一时语塞,只得避开她满是探寻意味的目光,「我不跟喝醉酒的人计较。你吃完早饭,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去!」 「这里是你家吗?」阮棠掀开空调被,不急不慢地下床。 江铂言不想回答。 他敷衍道:「附近只有西式快餐,我点了汉堡和速溶咖啡,你随便吃点吧!」 「谢谢,你真贴心。」 阮棠脚蹬一次性拖鞋,没有立即离开卧室,而是走向窗边。 窗外的景色再熟悉不过了,结合江铂言对于附近餐饮品牌的描述,她很肯定,这里就是丰悦豪庭。 视线掠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她清楚地看见了88栋大门口的楼号铭牌。 「好巧!」阮棠惊唿出声,「原来我们是门对门的邻居!」 她眼中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醉酒后黯淡的脸色浮起一层娇媚的红意。 江铂言不觉被吸引。 恍惚之间,他忘了和罗予钦商量好的对策,把真实情况和盘托出。 「你不是业主。昨天有一位邵女士带着身份证和房产证,换掉了88栋的门锁。」 「你说什么?」笑容凝滞在阮棠脸上,「88栋是我老爸名下的房产,是他送我的回国礼物,怎么可能易主?」 该说的没说,不该说的全抖搂出来了。 「保安陈师傅透露的信息。」江铂言硬着头皮继续,「今早八点,我和房管员确认过,88栋的业主的确是一位姓邵的女士。」 阮棠彻底酒醒了。 「抱歉打扰你这么久。我的包和手机在哪儿?我要联繫家人和朋友。」 江铂言领她来到客厅,将一应物品完璧归赵。 阮棠再次道谢,转身走向大门口。换鞋时,她不慎把手机摔到地上,屏幕的碎裂声异常清晰。 「你需要帮忙吗?」江铂言突然心软,「我今天一天都没工作。」 「不用了,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穿好板鞋,阮棠拾起碎屏的手机,摁下home键,屏幕毫无反应。 江铂言踱步走近:「我有一部备用手机,可以借给你。」 阮棠别无他法,接受了他的建议。 然而,当她试图回忆起老爸的手机号时,却发觉自己根本记不住那串11位数字。 况且江铂言的手机是左利手定制款,她用不惯,每一下都点错。 被乱弹的界面弄得心烦,阮棠不得已向江铂言求助。 「你能帮我查查鑫晟实业董事长的联繫方式吗?座机号、手机号都行。拜託了!」 江铂言一瞧屏幕上的情形,瞬间心领神会。他邀请阮棠坐进餐厅的舒适餐椅,拿来外卖早餐餐盒,让她边吃边等。 鑫晟实业集团是一家业务遍布全球的大型跨国综合企业。 董事局主席阮鑫晟,家喻户晓的优秀企业家。他的创业故事,激励江铂言度过异国求学最艰难的时光,也为江铂言创立「臻爱」婚庆品牌提供了许多参考经验。 阮棠安静地坐在桌旁吃饭。 她认真咀嚼的模样,好像一个对食物充满好奇的小孩子。 江铂言握紧手机,径直走了过去:「你是阮鑫晟的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阮棠说,「独生女。」 「你是阮鑫晟的女儿?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话已出口,江铂言想收回都来不及了。四目相对,除了以头抢地的懊悔,他还想把她从家里请出去。 阮棠茫然无措,江铂言目眦尽裂的神情吓坏了她。 「对不起,我不该麻烦你……」 眼睛,鼻子,嘴巴——没错,是她! 某件被强制封存进记忆深处的往事,跳出江铂言的脑海。 下摆缀满珍珠的红色曳地长裙,美杜莎的面具,狡黠的眼神,小巧的鼻头,樱唇贝齿,说笑时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还有她腮边用粉底盖也盖不掉的一个细小的圆点状旧疤痕。 那是一场原本无需参加的化装舞会。 江铂言当晚有三科作业要赶,还要修改一大一小两篇论文,但是碍于同寝室学长的极力邀请。盛情难却之下,他换上并不合身的服装,戴着狰狞的德古拉伯爵面具,随人群涌入举办舞会的礼堂。 新生入学仪式那天,礼堂中央位置排列着整齐的橡木长桌和座椅,颇有一种古朴的质感。 而此时此刻,桌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携手起舞的男生女生。 礼堂变成舞厅,布置一新,是江铂言熟悉的明快的洛可可风格。 迷离灯光中,晃过如珠宝般闪耀异彩的髮型,露出礼服的白皙肩膀,更有人半张着嘴,似乎开心地笑着,又像是深深陶醉于美妙乐曲和翩翩舞姿。 江铂言不会跳舞。 学长去邀请心仪的女生,留他一人在原地进退两难。
第9页 危险逼近向来没有预兆。 美杜莎女孩蓦然出现于面前,江铂言却还在思考经济学课后作业的难点。 「你就是建筑学院新来的那个小帅哥?」美杜莎女孩发音标准,「我想请你跳支舞。」 「我不会跳舞,很抱歉。」 very这个词的发音,江铂言一直拿捏不准。 面对主动出击的女孩,他意料之中地吞了音,对方立刻猜到了他的国籍。 「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女孩兴奋不已,「你从哪里来的?燕都?泠海?」 「我……」面对陌生异性,江铂言不知所措,「我是云城人。」 美杜莎女孩托起江铂言的下巴:「太棒了!我也是。」 江铂言被逼到墙角,不合身的服装和沉重的面具令他唿吸困难。再加上一个动手动脚的女孩,他脑子空白一片,说不了话,做不出任何动作。 女孩凑近他的耳畔:「喂,你给我听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报仇?」江铂言忽然一阵耳鸣,「我们不认识,我没有得罪过你……」 「你伤害我的朋友,就是伤害我。」女孩鼻息灼热,一下又一下喷到江铂言耳廓上,「校园暴力别人的坏蛋,今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认错人了—— 心底的吶喊只能驻留心底,江铂言毫无辩驳的机会,嘴唇忽然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柔软牢牢封住。 全身的血液仿如凝固了。 他手脚冰凉,耳边只余聒噪不停的嗡嗡声,浑身僵硬,直到女孩松开他,他仍保持着雕刻失败的木头人表情。 一只掌心温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嘴唇软很好亲,可惜技巧差,以后多练习哦!」 站远半步,美杜莎女孩又说:「真的很可惜。」 江铂言哑着嗓子,声音颤抖:「你……你叫什么名字?我也要报仇!」 「可惜,明天我就转学了。」女孩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抵住他的嘴唇,「答应我,以后改邪归正,对你的同窗好一点。」 江铂言意识到,对方已把他当成一个常年对同学非打即骂的恶棍。 这口锅他背不动,又不知如何用只言片语自表清白。 「我走了。」女孩的指尖划过江铂言的嘴唇,「这么可爱的嘴唇,有生之年,希望我能再亲到你。」 最后,她说:「再见。」 嗯,没错,再见。 四年前和四年后,恭喜她愿望成真。 江铂言的目光重新聚焦,精确地锁定阮棠:「我帮你联繫家人朋友。只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过来接你,就请你马上离开我家!」 复杂的情绪起伏,阮棠读不懂。 但她的自尊心瞬间被唤醒。 「谢谢你的收留。我这就离开。」 回到玄关,她从包包夹层拉链袋里取出全部现金零钱,悉数放入鞋柜上的浅口瓷碗。 江铂言远远看到了,厉声警告:「拿走你的钱,我不需要!」 「我知道这些不够。」阮棠语气诚恳,「今天太阳落山前,我会赔偿你的物质和精神损失,再见。」 宛如刀锋割开皮肤,疼痛尚在其次。 江铂言的心被莫名的情绪撕扯着,让他一时头脑发昏,理智尽失。 「你站住!」江铂言喊道,「等在门口别动,我帮你联繫家人。」 - 接通鑫晟实业董事长办公室电话,特助听完问题,给江铂言的回应叫他始料未及。 「阮董因事外出,不在本地。」 「阮鑫晟女儿住的房子换了业主,她无家可归。你们派人过来接,我把地址告诉您……」 「先生,对不起,您提的要求不合理,真实性也有待确认。如果您不介意,请留下联繫方式,稍后会有专人与您沟通对接。」 江铂言牙关紧咬,以最快速度代阮棠作出决定。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挂机之后,盘旋于他眉宇间的阴霾愈发加重。 我们? 很好。现在,我得问问她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阮女士,你父亲的特助认为我在骗他,他说不能派人接你。」 阮棠垂下眼帘,双手握成拳头:「我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静默片刻,她抬起头,说:「谢谢你。刚才放碗里的零钱我先收回,今天晚些时候一起还你。另外,你能不能借我五百元?我想打车去看望我妈妈。」 第5章 第5个吻 「看望?」江铂言问,「阿姨生病了么?」 阮棠抬眸与他对视,神色间掠过淡淡的伤感。 「我妈妈有花粉症,每年春天发病。我回国前的两个月,我老爸送她去云鹤疗养院调理身体。」 巧了,江铂言也是花粉症资深患者。 他的过敏原包含数十种风媒植物的花粉,其中桦树和柳树花粉占比最高,发作时间也是春季。 「云鹤疗养院周边环境很好。只要那里过敏原浓度低,阿姨的身体很快就会康復。」 「电话里妈妈说一切都好。」稍作停顿,阮棠继续说,「可根据我现在的处境分析,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她是个恋家的人,从来没有长时间在外居住过。」 江铂言沉默不语。 女儿学成归来的礼物易主他人,妻子离家住进疗养院,但凡有一点社会经验的人都能推断出结论,这个故事里的父亲有问题。
第10页 阮棠原地未动,又一次提出借钱:「五百元现金,连同昨晚在你家的住宿费,傍晚一併还你。」 「打车不方便,我送你过去吧!」 此话一出,江铂言自己先愣了。 自然的语气、温和的态度,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位多年老友。 「总麻烦你不太好。」阮棠婉拒,「毕竟我们不熟。」 「我是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帮你。」江铂言走向卧室,半道停下脚步回头,「我也是花粉症患者。」 「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 「好人卡我收下。你已经说了太多谢谢,从现在起不要再说了。」 江铂言转进卧室去换出门的衣服。 阮棠双颊浮起浓重的酡红,比醉酒时的脸色更深,很像是一个高烧病人。 她对着玄关的穿衣镜照了照:昨晚含糖饮料饮用过量,左脸有一处明显的压痕,而绿t恤和休闲裤的面料遍布褶皱。 一颗缺失水分、蔫蔫巴巴的猕猴桃就此诞生。 目光落在客厅东侧的卫生间门上,阮棠的脸愈发滚烫。不知昨晚是怎么上的卫生间?是自己稀里煳涂摸进去的,还是他帮忙照顾来着…… 「你换回拖鞋。」江铂言说。 「还有事吗?」阮棠有点懵,「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门。」 江铂言问:「车程三小时,你要不要换身衣服洗漱一下?」 阮棠说:「我包里有口香糖,妆也不算太花。」 「口气和妆容可以矇混过关吗?」按捺住满心的嫌弃,江铂言递过来两个纸袋,「一次性洗漱用品,客户送的彩妆和打板样衣,这些都是免费的,你不用还钱。」 盛情难却。 或者说是雪中送炭。 占了他的便宜,他却以德报怨,发好人卡已经远远不够了。 阮棠鼻子一酸,掩饰地别过脸去。 江铂言察觉到了她的失态,极为绅士地退后几步:「安装水管的工人搞错方向,我家热水在右边,水温设定58度,你小心别烫着。」 「谢……」阮棠想起五分钟前的警告,连忙收住话头。 「耽搁下去,我们的午饭就只能和晚饭合併了。」江铂言说,「加快速度,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 布加迪威龙限量版敞篷跑车,高配售价不低于四千万元。 男人不仅美貌,还很富有。这款车型推出市场已有6年,全球共8辆。当时车展传出其中一辆被神秘男子订购,阮棠纳闷是什么人一掷千金,如今她找到答案了。 坐进副驾驶位,阮棠的好奇心不亚于一头初生牛犊的心理状态。 幸好她身边是人不是老虎。 否则,她哪里有心情全心体验真实的速度与激情。 跑车驶出市区,沿途风光由喧嚣的街景渐渐过渡到浓淡相宜的绿色。忍了半小时,阮棠不愿再忍,主动发起话题。 「你的车,不错。」她说,「售价是毒液f5的3倍,只可惜速度慢一些。」 「花自己赚来的钱,心安理得,车速慢有什么关系?」 江铂言接话的角度十分巧妙。 既回答了阮棠的疑惑,又不得罪她,甚至借题发挥予以暗讽——不到二十字,滴水不漏。 「论赚钱能力,我比不上你。」阮棠听出弦外之音,侧过脸眺望远方,「但是驾驶技术,你远远在我之下。」 「自信是优点,你是自负。」 品品,他这句话里究竟隐含了多少层意思? 阮棠脸色并没变,嘴唇却渐渐泛白,像是受了勐烈的打击,而且打击程度极深,以致于她好一阵才缓过来。 她瞪视江铂言:「对,我自负。我认定自己能设计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婚纱,你又有什么专长值得摆上檯面聊聊呢?」 「我为客户定制最具纪念意义的婚礼。」 「那种当着亲朋好友讲述恋爱过程,被司仪指挥来指挥去的婚礼?」 「不是。」江铂言目视前方,红灯亮起一瞬间,他准确地将跑车停在斑马线后方,「我策划的婚礼,只有创意,没有俗套。」 阮棠单手托腮,饶有兴味地凝视江铂言的侧脸。 「真的吗?咱们聊两块钱的,就聊你的创意。」 路口信号灯规律地读秒,江铂言的声音忽然变得机械且没有感情:「你不是我的目标客户。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你聊天。」 「好吧。等你客户离婚的那天,肯定忘不了你为他们打造的婚礼!」 双方打平。 阮棠心满意足,抬手枕于脑后。 就是这样一个随意的动作,她不小心触碰到江铂言借给她暂用的那部左利手手机。屏幕解锁,右下角的某个app悄然启动,混合着海浪、下雨、松涛的声音,与唿啸而过的风声,交织成一首动听的催眠曲。 也许宿醉的人更容易被催眠,阮棠很快沉入梦乡。 江铂言摇摇头,嘴唇轻抿,笑意尽显无奈。 app名为「白噪音」。 他失眠的时候经常听,听了也不一定能入睡。大概只有特定人群才能以此助眠吧? - 半天的忙碌结束,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和住客几乎都在看电视。 年纪大一些的男性住客选择新闻频道,对着电视机慷慨激昂地讨论时事。 中老年女住客更喜欢连续剧,近期热播的一部婆媳年代剧激发了她们对流金岁月的怀念。
第11页 年轻人则不分性别,分散地坐在休闲大厅各个角落刷手机,默默等待保洁员清扫房间。 一路上,阮棠睡饱了,醒来后也没搭理江铂言。 此刻,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四下搜寻母亲的身影。 杨君苒选了一张舒适的藤椅,半倚着窗台读书。阮棠锁定目标,拔腿就跑,完全忽略了身后不远处的江铂言。 「妈!」 疗养院休闲大厅人声鼎沸,女儿的第一声唿唤,杨君苒并未听见。 「妈,我好想您!」 直到阮棠冲到面前,杨君苒才从跌宕起伏的剧情中回过神,展开双臂拥抱了宝贝女儿。 「我也想你。」母女俩相拥而泣。 江铂言及时收住脚步,与她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杨君苒先反应过来:「那个男孩是谁?你男朋友?」 「一个好心人。」阮棠擦去眼角泪痕,「我不认识他。但他帮了我很多。」 「我觉得他很眼熟。」杨君苒望向江铂言,若有所思。 「妈妈!」阮棠转悲为喜,也不管不防水的口红会不会染脏母亲的真丝衬衫,一头扎进母亲怀里,「他的确比别人长得好看,所以您觉得在哪里见过。」 杨君苒轻拍女儿后背:「你出国留学前,家里不是办了一场生日会吗?那时邀请的嘉宾里面,有今天跟你来的这个年轻人。」 「妈,我没印象。」 「棠棠,你小小年纪,不会真的得了健忘症吧?」 阮棠蓦地逃离母亲怀抱,故作恼怒:「我还以为,您一见到我就夸我设计的作品最棒——结果呢?一个美男子就吸引了您的全部注意力。」 「美男子?」杨君苒忍笑不禁,「棠棠,你只看重他的样貌,不看重他的实力?」 「我承认,我是见色起意。但是……」 阮棠话未讲完,江铂言突然打断了她:「阿姨,又见面了。谢谢您上次提的意见,我和我的品牌受益匪浅。」 「这么说,我没有认错人。」 杨君苒淡然一笑,邀请江铂言坐到对面椅子上。 阮棠无处可坐。 环顾四周,除了母亲对面这张椅子,其他椅子里和沙发座里都有人。她咬咬牙,愤然站到了母亲和江铂言之间的空地,阻挡他们的视线。 「棠棠!」杨君苒朗声提醒,「知礼懂礼。」 「没关系的,阿姨,女士优先。」江铂言迅速起身,把椅子让给阮棠,「你坐吧。」 阮棠却不坐下。 她搬起椅子,迎向一位白髮苍苍的老奶奶,把椅子让给更有需要的人。 江铂言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某个地方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如同一台竖琴,琴弦与人并无接触,却自行演奏出别样美好的旋律。 「我女儿很任性。」杨君苒解释道,「如果她冒犯了你,请你给她一次改错的机会。」 「好。」 江铂言礼貌地应着。 给她机会,她不见得领情。 来不及收回目光,阮棠帮老奶奶摆好椅子,翩然迴转,恰好和江铂言对视。 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江铂言读懂了这个眼神。 第6章 第6个吻 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嘴唇。 仿佛下一秒阮棠就要冲过来,踮起脚尖亲吻重重亲他一口…… 江铂言的表情动作,阮棠尽收眼底。 瞧把他吓的! 她垂眸浅笑——当着母亲的面吻他,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远水解不了近渴。 实时想像一下亲吻他的画面,缓解怦怦乱跳的心脏吧! 在幻境中,阮棠先把江铂言堵在墙边壁咚他,随即浅吻他的耳垂,趁他身体语言表现出抗拒之前,她再一举攻破城池,吻上他的唇。 第一次,五分钟。 第二次,亲到他缺氧为止…… 「棠棠,回来。」杨君苒举起水杯,「茶凉了,帮我续一杯。」 阮棠款款踱回窗边。 「妈妈,桶装水不好喝。我去给您买矿泉水。」 杨君苒连连摆手:「最近我嘴里总有苦味,喝纯净水反倒好些。」 「阿姨,太平猴魁用泉水沖泡口感最佳。」 「我不讲究这些。」 杨君苒的回答,激活了江铂言自成一派的逻辑思维:「恕我冒昧,这附近有大型超市吗?我知道哪个牌子的水泡茶最好。」 「你以为这是市中心吗?疗养院只有自营小卖部。」阮棠不耐烦道。 「远一点的连锁超市也可以,我开车过去。」江铂言固执己见,「好茶配好水,才能品出滋味。」 无视江铂言的建议,阮棠星眸微转,望向休闲大厅服务台左侧的饮水机。 「机器不能显示水温,我应该买一台用惯的供您专享。」 「有你们争论的工夫,我的茶已早就续好了。」 杨君苒起身,绕开近前的两位年轻人,三五秒不到,她已摁下饮水机的热水按钮。 窒息感,如一场毫无预知的狂风,瞬间席捲了阮棠的心。 家里的饮水机有七重过滤功能。 母亲用净化后的水沏花草茶、洗蔬菜水果,生活过得极为精緻。而现在,母亲满足于10元一桶的纯净水,也可能是无良商人以次充好的劣质软化水。 她快步走到母亲身边:「妈妈,回家吧——」
第12页 「我不回去。」杨君苒笑容微滞,「春季花粉过敏好了以后,还有一波秋季蒿属花粉过敏。估计到了冬天,我才能感觉舒服一些。」 「咱们换一套新风系统,张叔和林姨每天做好清洁,争取把家里空气中的过敏原降到最低浓度……」 「棠棠,你不了解情况。」杨君苒细声说,「回房间聊。」 母女俩一前一后,相隔两三步远,走向大厅南侧的出口。或许是各怀心事,她们都忘了原来的座位还有人在等待。 推开单人间的门,杨君苒忽然想起江铂言。 「他呢?」 阮棠莞尔一笑:「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陪您说说话,然后赶回去取钱还给他。」 「怎么还?」杨君苒将空调温度调至26度,「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全天下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您,妈妈,我的女神!」阮棠反手关门,动作夸张地扑向母亲,「料事如神啊,杨教授,您猜的一点没错。」 「为什么不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没来得及。见着您光顾着开心了。」 杨君苒揽过女儿肩膀:「话说在前头,一旦你知道他的名字,很可能就会疏远他。所以,暂时保持神秘感比较好。」 「您以前见过他?」 「他听过我的讲座,向我提过不下十个问题。不过不是在云大,而是燕都的财经大学。」 好奇心再次占据阮棠思考优先顺序的最顶端。 她试探地问:「好妈妈,方便透露一点信息吗?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在哪儿上的学?今年多大……」 杨君苒失笑:「查户口吗?」 「我也想啊!可惜没有权限。」 阮棠一股脑把昨晚的经歷告诉母亲,希望换来同情和理解。然而,母亲的态度却令她如坠雾中—— 「孩子,做人没有分寸感和界限感,应该回炉重造。」 「我……妈妈,我是情难自禁。您还记得吗?大一上学期的万圣节,我当时正准备转学去读服装设计,被小媴拉去参加化装舞会。当时遇到的男孩子非常迷人,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亲他的感觉!」 「不说这个了,聊聊你的粉底液。」杨君苒切换话题,「换新牌子、新色号了?非常匹配你的肤色。」 阮棠双手捂脸,故作娇羞。 「您不要观察那么仔细好不好?一个没听过的小品牌,试用装10克小小一瓶,虽然没名气,使用体验倒还不错。」 「除了彩妆,他还送你什么了?」 「身上这身衣服,三小时的免费司机。」 杨君苒看看地上的纸袋:「里面是什么?你带给我的礼物?」 「不是,别提了,提起来我就火大。」阮棠展示穿了一晚的衣服,「我自己设计的连衣裙染上了石榴汁,林波帮我买的t恤和裤子,丑破天际。」 「对啊,我们家的小仙女怎么能穿这么没有设计感的服装?」 杨君苒的安慰,化解了阮棠心头的郁闷。她挽住母亲的胳膊,像小时候一样黏在母亲身边。 「妈妈,咱们回家吧!我保证早睡早起,作息规律,不惹您生气。」 「不是不想回家,是不能。」 「怎么了?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 「等我理顺头绪再和你说吧!」杨君苒摸摸女儿的后脑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伤口还疼吗?妈妈对不起你。」 阮棠听出母亲话里的失意。 「不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您别太在意过去的事了。」 「自己的孩子,当然只有自己心疼。」杨君苒低声道,「昨天你打电话给我,说是跟柳媴和林波在外面过生日,我就在想,这样做很好——在外面过生日,和你最好的朋友一起,比面对那些口不对心的人强多了。」 阮棠心中犹如明镜。 母亲有所指。 丰悦豪庭88栋的业主原本是父亲。 在美男子的讲述中,昨晚是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邵女士是谁?阮棠并不关心,但是邵女士与父亲的关系,她要查清楚。 母亲不愿回自己家调养身体,宁可远离父亲、远离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子,说明这次发生的事情很严重。 阮棠不害怕父亲。 父女俩的相处模式像同龄人,更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阮鑫晟有个独特的癖好,喜欢瞒着妻子女儿,在深夜的书房里喝点酒,而且不是生意场上应酬喝的高端红酒或是中老年男人最爱的高度数洋酒。 他只喝老家小酒坊酿造的酱香型白酒。 每次喝不多,三小杯,一两左右。 阮棠是在18岁生日会宾客散去,无意间撞破了父亲的秘密。 当时父亲手持酒杯,对着澄澈透亮的液体流下两行清泪,嘴里似乎念叨了某个人的名字。阮棠站在门口,只听见类似「玲」和「丽」的发音。 阮鑫晟酒量极好,轻易不会喝醉。 他收好酒罈和酒具,一转头迎上阮棠饱含询问的眼神。 那一晚,父女通宵彻谈。 阮鑫晟自始至终没说流泪的原因。 即使阮棠用遍了旁敲侧击和正面提问的招数,她也没有撬开父亲的嘴巴。 「孩子,你18岁成年了,我最大的心愿也了了。我送你出国留学,希望你有一个好前程。将来,不管你继承鑫晟实业,还是开办自己的公司,老爸都支持你。这么多年了,我对得起你的外公外婆,不枉他们当年选择我做女婿。」
第13页 父亲反覆念叨已过世的两位长辈,阮棠心里很难受。 从她记事起,不止一次听到外公和母亲吵架,源头都是父亲。 外公是工科出身,看问题向来理智透彻。 「孩子,不是我对小地方出来的人抱有偏见,而是你老公偏执、狭隘、自以为是,他有性格缺陷。我不能同意你和一个有性格缺陷的人相守一生。」 这种时候,母亲多半把阮棠搬出来当挡箭牌:「爸,我和鑫晟的女儿都上幼儿园了,您继续反对下去,不能改变我的人生轨迹,反而会伤了咱们的感情。」 一提阮棠的名字,外公就会甘拜下风。 独生女生的独生女,听着虽然拗口,但这是事实。 外公怎么可能不疼爱阮棠?外孙女是他和老伴的心头肉啊! 思绪停留在18岁生日宴当晚,阮棠握着母亲胳膊的手,掌心不由得沁出冷汗。 「孩子,不舒服吗?」 杨君苒手背贴上阮棠的额头。 「妈妈,我很好。」 「你的眼圈有点发青。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 「一点点,几百毫升吧。」阮棠说,「我毕业之后在外面晃荡了大半年。这段时间,您和爸爸吵过架吗?感情怎么样?」 「老夫老妻,哪有不拌嘴的?再说,你爸爸那么忙,睡眠时间被压缩了,没空和我吵架。」 阮棠鼓足勇气,问出此时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妈妈,去年、前年、大前年,连续三年您都说身体不舒服,却还坚持住在家里。为什么今年非要到疗养院来住?」 「因为我老了。」杨君苒轻轻别过脸,「抵抗力变得很差。」 「今年寒假,我陪您体检。医生说,免疫疗法对您的病情有帮助,您也很有信心,答应接受医生的建议。可是有一天我给家里打电话,林姨接的,她告诉我您并没有吃医生开的药,也没有定时回医院复查。」 杨君苒一时哽咽:「棠棠,不要再问了,好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强忍难过的神情,忽然燃起阮棠心中的勇气,「妈妈,您说出来,我和您一起面对!」 咚咚咚—— 敲门声响过三下,随即响起标准的播音腔:「请问杨教授是住这个房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  t_t 我7月3日的小粉花何时能回来? 一排小花,整整齐齐,多好啊!给我抽没了_(:3」∠)_ 第7章 第7个吻 无名火涌上阮棠心头。 门上铭牌不是写着住客姓名吗?何必多此一问? 她冲到门口,奋力拉开门,孰料被一大捧康乃馨花束挡住了视线。 「一份迟到的礼物。」江铂言说,「杨教授是我的恩师,没有她的悉心教诲,就没有臻爱婚庆今天的辉煌……」 「花粉症患者的房间不能摆放鲜花,请你拿走!」 阮棠毫不留情的拒绝,江铂言听得真切。 他却未挪动脚步。 单手抱紧花束,他的目光越过挡门的阮棠,望向坐在床边的杨君苒。 「杨教授,我刚才询问了您的健康顾问。她告诉我,您的过敏原是几种春季开花树木的花粉。康乃馨我放在门口,稍后会有人帮您送进房间。」 「小江,你把花拿过来吧!」杨君苒说。 「好的。」 江铂言应声迈步,阮棠却固执地堵在门口,寸步不让。 「我妈妈需要休息,花就放在门外。你的钱我会还你,请你马上离开!」 「花不是送给你的,你无权干涉。」 「棠棠,你让小江进来。」杨君苒的声音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既然你们有缘,不妨提前认识一下彼此,免得以后在正式场合尴尬。」 「我们做陌生人比较好。」 阮棠和江铂言的异口同声,被四面墙壁反射,余音裊裊。 杨君苒眉间的愁云悄然散开:「你们年纪相仿,也许能合得来。」 江铂言说:「不,杨教授,我和阮女士性格不合。」 抢我台词? 阮棠斜睨过去,迎上的是江铂言同样轻蔑的注视。 他停在原地,选了一处相对洁净的地面,轻轻放下花束。直起身体,他说:「杨教授,公司那边临时有事,改天我再来看望您。」 朝着杨君苒坐的位置躬了躬身,江铂言转身走远。他没有回头,腰杆挺得笔直,仿佛连背影都在鄙夷阮棠的所作所为。 「孩子,你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失礼于人总归不好。」 阮棠拾起花束,掸了掸包装纸粘的尘土:「晚上我把钱还给他,我们就两清了。」 摆好花束,母女俩执手相对。 杨君苒轻咳两声,目光掠过阮棠未曾细心打理的头髮,心中一阵酸楚。 「你现在住的那栋房子,没人收拾打扫可不行。要不这样?我让小林过去陪你,也好代替我看着你,不要乱吃那些垃圾食品。」 「妈妈,我能照顾好自己。」阮棠轻抚发梢,慢慢捋顺打结的部分。 「你爸爸已经住在公司一个多月了。」杨君苒说,「咱家的别墅重新装修,老张全权负责。你想回家,我都不可能让你回去。」 「您不早说?」阮棠嗔怪道。 但她心里的想法和表面完全不一致。
第14页 父母之间一定出现了问题。房子装修,不是两人分居的藉口。 想起丰悦豪庭88栋被别人鸠占鹊巢,阮棠胸口的憋闷感愈发加重。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妈妈,咱俩干脆租个离疗养院近的房子——白天我工作的时候,您回疗养院。晚上我下班了,咱们一起做饭吃。」 「主意倒是不错。」杨君苒说,「你的事业刚刚起步,还是把重心放在设计和创意上吧!」 「可是,我想您想得睡不着觉怎么办?」 阮棠耍懒撒娇的本领,与幼年时期别无二致。 她摇动母亲的胳膊,抓过母亲的手亲了好几下,长睫毛忽闪忽闪,眼神楚楚可怜。 杨君苒并未心软:「你听话,回丰悦豪庭去。」 「咱们说定了啊,在疗养院周边租房子住。」阮棠心意已定,决不把房子易主的事告诉母亲,「您放心,我会找靠谱的房屋中介,完美避开黑心二房东。」 杨君苒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阮棠紧紧拥抱母亲,轻声说:「妈妈,给我一周时间。到时候咱们一床睡觉一桌吃饭,重温我的童年美好时光。」 松开双臂,她的手伸向那束康乃馨。 「院长王阿姨是您的老朋友,我把这束花送到她的办公室去。」 杨君苒微微颔首:「她最喜欢鲜花。棠棠,你王阿姨工作很忙,不要缠着她东问西问,聊几句就好。」 「知道了,妈妈。」 出门前,阮棠回身:「您休息吧,晚饭我不能陪您一起吃了。如果工作室那边顺利的话,我周六再过来看您。」 说完,她抬起左手,在耳边做个打电话的手势。 杨君苒说:「加油!妈妈相信你,一定能设计出全世界最好看的婚纱。」 阮棠嫣然一笑,退到走廊轻轻关了门。 笑容,好像是雨水落入沙漠,迅速从她脸上消失。接下来要处理的事不止一件,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问候过院长,阮棠步出疗养院大门。 她的手机损坏,身上只有不足一百元的零钱现金。打车还是乘坐城际大巴,就看哪辆车先来了。 人站到十字路口,视线却被马路斜对面的炫酷跑车吸引过去。 江铂言推开车门下车,向阮棠招了招手。 「我送你去市区。」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越过数十米的距离,敲击着阮棠的耳膜。 「好吧,我又欠你一笔车费。」阮棠走过马路,坐进副驾驶位,「你讲江湖义气,我也不差。以后但凡能用得着我的地方,你随时可以联络我,能帮的忙我一定帮……」 「先处理好你自己的麻烦吧!」 江铂言双手握紧方向盘。 阮棠系好安全带,跑车快如闪电,迅速驶离疗养院。 仪錶盘显示,车速已达近百公里每小时。她惴惴不安地望向远处,搜寻限速标识。 「别担心,不会罚款扣分。」江铂言看穿了阮棠的心思,「我们所在的这条道路,是省道的一部分,限速120公里。」 「我没担心你。我是担心我自己的安全。」 「临来的路上,你睡得很香。」江铂言岔开话题,「不如再睡一觉,彻底解解酒?」 阮棠摇头:「我已经清醒了。」 「好。」江铂言回归正题,「没猜错的话,回到市区你要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银行,接着是手机专卖店,最后是房产中介公司。」 「嗯,是的。」 「我创办的婚庆公司和丰悦豪庭一街之隔,二层楼,楼上有可以住人的地方,也可以洗澡。假如你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在我家,我收拾一些换洗衣服去公司。」 阮棠蓦然警觉:「你想趁我落难包养我?」 笑意出现在江铂言的唇角,很快蔓延至眼梢:「也可以这么理解。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会认为我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只配拿好人卡。」 「不,你误会了。」阮棠急忙解释,「我不止把你当好人,还当你是朋友!」 江铂言沉默不语,双眼直视前方。 阮棠明哲保身说的话,与她心中所想有所出入。江铂言的表现越是淡然随意,她就越担心自己的处境。倘若此时此刻一味任性下去,被人吃干抹净了也说不定…… 「你左手边的储物盒里有我的名片。」 「什么?」阮棠走神,一句话没听完整,「名片在哪里?」 江铂言重复一遍,同时补充说道:「按照长辈的意思,你和我今年年底会举行婚礼。如杨教授所说,应该提前认识一下,免得以后尴尬。」 婚礼? 今年年底? 阮棠掩口惊唿:「你是赫昶教育集团江董的儿子?!」 「我是。」江铂言说,「很高兴认识你,阮棠。其实,早在昨天以前我就和你见过面。」 「你说的是我18岁生日宴会吗?抱歉,我对你没有一点印象。」 「那是第一次见面。后来还有一次……」 「当心!」 江铂言准确地转动方向盘,避免了惊魂时刻的惨祸。 电动车车主被远远抛在后面,骂声却不绝于耳。 阮棠手捂胸口:「咱们不要聊天了,你专心开车,我闭目养神,这样对大家都好。」 「非机动车横穿高速路,挨骂的却是我。」江铂言深表无奈,「左手边储物盒里有名片,你核对我的公司地址,放下戒心,不必觉得我是坏人。」
第15页 「你怎么可能是坏人?你是好人。」阮棠口不对心,暗含嘲讽。 「看清楚再说吧!」江铂言提醒道,「你不会后悔的。」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之间的储物盒,造型是个可爱的小黄鸭。 阮棠摸索一番,掀开小黄鸭的天灵盖,取出名片时不忘调侃:「小鸭子那么可爱,你却那么残忍给它开颅。」 江铂言说:「我贊同你的前半句。我认为,没有设计感的产品註定是个悲剧。」 「喂,老干部!」阮棠挖苦道,「你身上没有一丁点年轻人的蓬勃朝气,说话做事像个老年人,我才不要和你结婚!」 「婚姻是人生大事,我心里的怨气不比你少。」 「好啊,你我各自回家,说服自己的老爸,让他们改变主意。」 「你可以去试试。我没把握一定能成功,所以我只能默默观望。」江铂言沉声回道,「我爸和阮伯父相识于微时,一起吃过苦,互帮互助才有今天。他们在还没组建自己家庭的时候,就已约定好,不管将来生意做得多大,都要结成儿女亲家。」 「两个老顽固。」阮棠悄声说。 「谁说不是呢?」江铂言胸中郁结的浊气,随着她这句话烟消云散,「幸好咱们是独生子,一次性满足他们的愿望。」 阮棠嘆道:「我妈妈生了我之后,身体状况特别不好。按照老顽固们的思想,是不是生不出性别相反的孩子,就让老婆一直生育下去?」 「即便我爸有追生多子女的想法,他也没有机会了。」 江铂言语气和缓,阮棠却听得心惊肉跳。 「阿姨……她?」 「车祸。」江铂言平静作答,「我七岁那年,放学赶上暴雨天气,妈妈急着跑来学校接我,没能避开斑马线不减速的汽车。」 「对不起,对不起……」 阮棠心怀歉意,突然情难自已,紧紧抱住江铂言的右臂。 「你不用道歉。」江铂言抽出手臂,「我在开车,注意安全。」 阮棠双手放回膝头,眼角余光落在江铂言侧脸。 一个人到底有多坚强?才能在谈起自己至亲身故的时候波澜不惊。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热心肠的好人,已经无法概括他的性格特点了。 赫昶教育和鑫晟实业,是名声远扬的优质企业,也是云城乃至国内同行业公认的佼佼者。 从阮棠成年算起,想要接近她、与阮家攀亲的人络绎不绝,尤其在她每次休寒暑假回国的时候。那些人几乎踏破了阮家别墅的门槛,借各种社交机会介绍异性同龄人给她。 其中不乏与她同在一个国家留学的男孩子。 然而阮棠的心思全部放在婚纱设计上。 她一心求学,只想抓紧时间创立自己的婚纱品牌,早点打出知名度,让父亲不再生闷气,为她感到骄傲。 江铂言是否参加过她18岁生日宴,她无从考证。 但她不排斥两人重新认识一次。 至于联姻,暂且丢到一边去吧! 阮棠屏息凝神,目光锁定名片上「江铂言」三个字。 先交个朋友。结婚?想都别想! - 阮棠取了足够付租房押金和一周消费的现金,来到手机专卖店。店员向她推荐最新款的小屏幕经济版,她欣然接受。 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手机能打电话能拍照就行。 「喏,还给你。」阮棠说,「我是右撇子,用不惯左撇子手机。」 江铂言礼节性地笑笑,收好手机,轻声问:「你去哪家中介?我想向你推荐一家诚信房产企业——江元地产,他们也有中介业务。」 「你家的家族企业吧?」阮棠回他一句,「看你的面子,咱们立刻去江元地产最近的门店!」 事与愿违,布加迪威龙半路抛锚了。 阮棠环抱双臂,伫立车旁等待交通救援。 「还是我的毒液f5靠谱。」 江铂言不置可否,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师傅,请你把这位女士送到江元地产昭阳南大街门店。」 拉开后排座车门,他说:「阮棠,上车!我联络了门店陈经理,他会帮你介绍合适的房源。」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等拖车,你先过去,稍后我去找你。」 坐上计程车,阮棠回身张望,双手抓紧后排座靠背头枕,江铂言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老干部。」她说,「又不急在一时,我可以陪你等。」 「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司机师傅挑起话题,阮棠顺势接过:「他的确是个百年不遇的好人。」 「你们快结婚了吧?」司机好奇问道,「布加迪威龙限量版,普通人攒一辈子钱都买不起。小伙子家庭雄厚,你嫁给他,不吃亏。」 「我不会嫁给他。」阮棠调皮地歪着头,「师傅您相信吗?我将来肯定比他有钱。」 故意噎对方,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对策。 阮棠心绪缭乱,不想浪费时间编故事。她要考虑的事情,除却租房这一件,还有如何找到投资人,或者参加创业类型节目闯进决赛赢取第一桶金。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一次,她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达成目标,不向父亲要一分钱。 司机师傅干笑了两声,果然陷入沉默不再说话。
第16页 计程车驶过昭阳南大街的路标,江元地产中介门店近在咫尺。 阮棠让师傅停在一家便利店对面:「就停这里吧,谢谢您。」 付完车费,她走进店里,买了两份当天生产的鸡蛋火腿三明治,加热之后向店员要了小号纸袋分开装。选饮料的时候,她特意选了江铂言家同款瓶装水,另外加了两盒大包装的巴氏杀菌乳。 拎着购物袋,阮棠走向等待已久的陈经理。 「您好,江铂言介绍我来的。」 「里边请。」陈经理十分热情,「江总叮嘱过,必须帮您介绍性价比最高的房源,必须让您住得舒心,不能多花一分冤枉钱。」 「你说的江总,是江铂言?」阮棠诧异问道,「还是另一位江总?」 「他们是堂兄弟,一个姓。」陈经理搬来一把崭新的扶手椅,「阮女士,请坐。我已经整理好了云鹤疗养院周边的五处房源,您先过目。」 「是筛选过的房源吗?」 「那些地段差、位置偏、小区旧的,我全部过滤掉了。」 「好的,您费心了。」阮棠埋头研究房源信息,一双洁白如新的板鞋进入她视线许久,她都未曾察觉。 陈经理先出的声:「江总,按照您吩咐的,我挑选了几处优质房源,供阮女士参考。」 江铂言说:「谢谢老陈,您费心了。」 陈经理不禁愣了:「你们的语气、神态好像……」 「像什么?」江铂言反问,「兄妹还是姐弟?」 「反正像一家人。」陈经理感慨道,「真的很像,不信您自己照镜子瞧瞧?」 阮棠放下文件夹,腾地起身,尽可能站到远离江铂言的空地。 「哪儿有镜子?我照照去。」 「一个善意的玩笑。老陈幽默风趣,你多接触几回就知道了。」江铂言不擅长打掩护,脸颊微微泛红,他随手拿起文件夹,快速浏览一遍,唇线不觉绷成一条直线,「这些房子都不好。老陈,还有其他的吗?」 「这样吧,江总,您和阮女士进贵宾室稍等,我多挑几个房源咱们慢慢看。」 贵宾室房间面积不大,却布置得非常温馨。 阮棠坐在小圆桌右边的椅子上,打开购物袋,邀请江铂言共进下午茶。 「为了陪我,害得你没吃午饭,先垫垫肚子,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吃鸡蛋。」 「蛋白质过敏?」阮棠问,「我三岁前也吃不了鸡蛋清,后来突然好了,挺神奇的。」 「不是。具体原因改天告诉你。」江铂言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的指尖轻叩桌面,「我不饿,你吃吧。如果你找到合心意的房源,晚饭我请。」 阮棠眯起眼睛,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混不清地说:「好啊!」 三明治经过加热,夹层的芝士融化了,沾到了她的嘴角。 江铂言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有餐巾纸,徒手解决吧!未经同意,他的手已伸到阮棠面前,动作轻柔地帮她抹去芝士渍。 收回手的一瞬间,脆亮的亲吻声响彻四周。 「啵!」 阮棠隔空送个飞吻:「今天第一万张好人卡已发放,江先生请注意查收!」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阅读bgm如下: 我轻轻地尝一口这香浓的诱惑, 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甜甜的》by周杰伦 第8章 第8个吻 江铂言的脸色忽然像新雪一样白。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阮棠看到了贵宾室门口瞠目结舌的陈经理,以及一个端着茶盘的女员工。 「对不起,江总,打扰了。」 陈经理把房源信息交到江铂言手里,回头沖女员工使个眼色,后者连忙搁下茶盘在门边小桌上,两人齐刷刷走了出去。 「看来我是做事不行,吓人第一名。」阮棠自嘲地笑笑,继续与三明治战斗。 「不要这样说自己。」 江铂言手捧文件夹,从头翻到尾,眉头的纹路只深不浅。 吃完一整个三明治,阮棠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 「好久没吃这么多碳水化合物了,开心!」 她打开随身小包,取了两片独立包装的湿巾出来,一片自己用,一片递给江铂言。 「谢谢。」他接过湿巾,并未撕开包装纸,而是整片装进休闲裤口袋。 「你的手……」犹豫半秒,阮棠提醒他,「你手上沾了芝士,不擦掉吗?」 江铂言反应过来,低头一看,炭灰色休闲裤洁净如初,没有芝士污渍的痕迹。 「反正回家就换,弄脏一处两处没关系的。」 「话说回来,你家里收拾得很整洁。」 阮棠的夸赞,并未使江铂言笑逐颜开。他始终保持皱眉的表情,似乎感到头疼或是心烦,一只手抵住前额中心点,用力按揉着。 「房源很糟糕吗?」 「是的。咱们去其他房产中介公司。」 说完,江铂言合起文件夹,主动帮阮棠拎起购物袋,率先来到了外面走廊。 阮棠紧随其后。 「怎么了?真的差到不能住的地步吗?」 「你说呢?」江铂言勐然收住脚步,「你住惯了丰悦豪庭那样规格的房子,能否忍受楼上小孩乱跑乱跳、楼下老伯抽菸吐痰的居住环境?」
第17页 「听你的描述,是挺可怕的。」 阮棠想了想,又问:「云鹤疗养院周围那么多小区,我可以租带电梯的顶层。如果没有合适的,我还可以去村子里找找独栋的干净平房。你觉得如何?」 「不好。」江铂言反问,「你的工作室准备开在哪里?」 「柳媴和林波帮我找了一个旧仓库,离市中心半小时车程,已经租下来了。」阮棠仰起脸,目光尽含对未来的憧憬,「装修设计师也找好了,预算在十五万左右,呈现效果应该很棒。」 「你和杨教授约定多长时间找到房子?」 「一个礼拜。」 江铂言默然思索片刻,列出他认为最合理的方案。 「阮棠,等会儿你联繫你的朋友,问问他们有没有能提供给你的暂住地。我的意思是,他们名下的房产,无人居住的,不是他们和父母一起住的房子。假如没有,你还是住到我家里。」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打住!」江铂言声音提高调门,悦耳的播音腔稍稍受到影响,「听我讲完——疗养院附近的房源我派人帮你找最经济实惠的,你住在我家更安全,我不收你房租。」 「我不想继续麻烦你。」 阮棠难得示弱,总是踏不准节奏,实际她的心中已然开出了缤纷绚丽的花朵。 江铂言说:「麻烦一时,好得过麻烦一世。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咱们讨论怎么解开老顽固们的心结,顺理成章地解除婚约。你说呢?」 「嗯。」阮棠贊同,「我问问朋友们,然后做决定。」 拨出柳媴的号码,提示关机,她又拨打林波的手机,同样是关机状态。 两个懒虫,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开机? 把我独自一人扔在包厢,他们跑去逍遥快活——等等!一觉睡到下午的原因,好像只有那一个…… 阮棠脸颊飞红,眸光闪耀,宛如发现了惊天秘密一般激动。 她眼神飘忽,却能极其精准地锁定江铂言的眼睛:「江先生,我想好了,我去你家住!」 - 晚七点。 鱼汤鲜香味飘出厨房,不速之客罗予钦到访。 江铂言开门:「你来得不是时候。」 「金屋藏娇么?」罗予钦伸长脖子,四下查探,「美女,你在哪儿?我是你男人的铁哥们,带了梅涵坊的烧鹅,特意来拜访你……」 阮棠头上包着干发巾,身穿男式睡衣,赫然出现在客厅。 「你们叫我?」 「是你?」 醉猫二字在罗予钦喉头徘徊,江铂言眼疾手快,提前一秒捂住他的嘴。 「没有,你听错了。」江铂言大声说,「晚饭马上就好,你去换身舒服的t恤运动裤,十分钟后开饭!」 罗予钦唿吸不畅手脚乱舞,引来阮棠好奇的注视。 不过,她仅仅瞄了一眼模仿摔角大赛的两位男士,踱回浴室吹干头髮。 吹风机声音响起,江铂言松开手。 「烧鹅留下,人离开。」 「昨晚在你这一通折腾,坏事变好事,我的生物钟调过来了。」罗予钦呲牙咧嘴,「所以,今晚酒照喝、天照聊,你别想赶我走。」 江铂言双臂伸展,拦住好友的去路:「既然如此,你带着你的烧鹅,回家睡觉。」 罗予钦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板着脸嘛,丙丙。你这样对我,太绝情了!就算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你都好心收留。难道带着美食上门的朋友,你却要狠心驱赶吗?」 「小点声!」 「你慌什么?我又没说她。吹风机噪音那么大,她听不见咱俩说话。」 江铂言蹙眉警告:「你懂什么?我收留落难公主,也是为了我自己下半生不受其扰。」 「哇,你们进展得好快!」 罗予钦把「下半生」听成了「下半身」,眼睛瞪得赛过铜铃,撂下装烧鹅的餐盒,拽着江铂言进了厨房,关上门好一番拷问。 问题五花八门,江铂言越听越想笑。 「兄弟,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飢不择食的土狼型男人?」 「醉猫不错,颜值高,身材好,你不吃亏。」罗予钦咂咂嘴,「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你尽快行动,享受人生在当下!」 「还说?!」江铂言随手抄起炒菜铲,做出打人的架势。 「敲吧!敲碎我的脑壳我也要说。」罗予钦梗着脖子,「她跟你有缘,虽然我不知道是孽缘还是善缘,可我觉得你俩般配,在某些方面和谐……」 咣啷啷! 江铂言手里的炒菜铲掉落在地。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阮棠伫立厨房门口,穿了一身比她合穿尺码大五个号的男装t恤和肥大运动裤,「好香,是鱼汤吗?」 江铂言抓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阮棠不明就里,只得紧随他的步幅,来到90栋地下室入口。 「为什么不穿今天上午我给你的打板样衣?」江铂言问,「非要跑去翻箱倒柜找我的旧衣服?我请你来我家,不是请你来探险寻宝的,懂吗?」 「我以为……」 「以为我家是游乐园,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江先生,你不讲理。」阮棠按捺住心中焦躁,逐条解释,「第一,那些打板样衣不是我不想穿,而是它们的面料不透气不贴身,我在吃饭的时候,只喜欢穿纯棉材质的衣服,旧衣服就更好;第二,我洗完澡借用你的男式睡衣,没跟你打招唿,对不起,明天我买一套新的赔你;第三,地下室的门本来就开着,我下楼梯转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
第18页 江铂言像是喝酒断片,指着阮棠身上的旧衣服问道:「我记得我把这身收进地下室柜子了。」 「你的记忆发生故障,亟待维修。」阮棠退后几步,拉开隐藏式储物柜的第一扇门,「衣服我是在这里面找到的,和它们同尺码同款式的衣服裤子还有很多。」 「很好,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罗予钦走到近前,连声称赞阮棠。 「走开,回厨房帮我盯着锅去!」江铂言面色一沉,合上柜门,「我家没有女装旧衣服。你穿昨天那身绿t恤卡其色裤子。」 「装衣服的纸袋被我落在疗养院了。」阮棠小声说。 「商场离得不远,出去买两套新的!」罗予钦最热衷于出主意,「实在想穿旧的也情有可原——你的行李还被锁在对门88栋房子里吧?想办法把行李拿回来,穿你自己的旧衣服不是更好么?」 阮棠怔住了。 原本灵动明媚的眸光,彻底变为黯淡。 「门锁被人换了,我进不去。」 「翻窗户进去啊!」罗予钦自觉不妥,连忙压低声音,「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88栋二楼窗户没关。那种平开窗,只需拆掉纱窗,人就能进屋……」 江铂言忙不迭打断:「我没有飞檐走壁的轻功,阮棠也没有。翻窗爬墙,只能你亲自上阵,让我们开开眼,见识一下大侠风采。」 「得嘞,说干就干!」 罗予钦毫不含煳,作势撸起袖子挽起裤管,冲到鞋柜前胡找一气,最终拿出一双鞋底材质轻盈的老式帆布鞋,解开鞋带就要上脚穿。 「你真要翻窗户?」江铂言走到窗边。 「在国外这几年,我经常丢钥匙,翻习惯了,练就一身功夫。」罗予钦穿好帆布鞋,「丙丙,你家有没有手套,十指指肚有防滑涂层的那种……」 「别往对门跑了!」江铂言朝窗外张望,「有人回来。」 一辆宾利慕尚停在88栋门前。 后排座车门打开,一个身形娇小的黄衣女人下了车。随后是副驾驶,头髮花白的男人和司机说了两句话,又环顾四周好一阵,才和黄衣女人手挽手开门进屋。 「男人是我爸。」阮棠双手握拳,手背的皮下血管清晰可见,「女的我不认识。」 「有人回来正好。」罗予钦哪壶不开提哪壶,「杀上门去,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闭嘴!」江铂言怒瞪好友,「换拖鞋,滚回厨房去!」 「我完全出于好心,忍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罗予钦坚持己见,鼓励阮棠做出抉择,「一个女孩子斗不过他们两个,我和丙丙可以陪在你身边。」 阮棠缓缓转身,礼貌致谢,一双美丽的眼睛空洞无神。 「我会面对我老爸,也会尽早拿回行李,但不是现在。」 客厅南面的景观加湿器,蒸腾出一片宛若仙境的白色雾气。 加湿器正上方的led屏时钟,准确地报出当前时间:「燕都时间,七点半!请您调暗灯光,和我一同进入两分钟冥想。」 整点和半点的报时,江铂言习以为常。他走过去,关上语音提示,然后去厨房查看鱼汤的火候。 罗予钦一脸嫌弃。 碍于阮棠刚刚遭遇父爱崩塌,罗予钦没再吭声,只是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无糖果汁饮品,送到阮棠手中。 「谢谢你。」阮棠垂下眼帘,「你和江先生都是好人。」 - 晚饭过后,阮棠的心情有所好转,要求加入饭后品酒的小团体。 江铂言无法估计她的酒量,担心她酒后失态,不管不顾又扑上来一顿狂吻。谁知,不等他拒绝,罗予钦早已发出了邀请。 「酒,活血化瘀,消气解郁,喝一杯没什么,开心一点!」 阮棠感激地接过酒杯,与罗予钦轻轻碰杯。 江铂言还是慢了半拍。 他既没和阮棠碰到杯子,又没能阻拦她一饮而尽。 酒精发挥效力的时间在预料之内。 十分钟过去,罗予钦走出影音室接家里长辈的电话,阮棠趁机坐到江铂言身旁。 「喂,老干部——」她说,「离我近点!」 江铂言身体纹丝未动,手却迅速抓起沙发上最大的靠垫,挡在自己和阮棠之间。他以为动作够快,怎奈阮棠动作更快。 她双手攀上江铂言的肩,嘴唇准确地捕捉到了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9章 第9个吻 江铂言慌忙紧闭双眼。 在他看来,这样做可以减轻强吻带来的冲击和不适。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有别于以前。他的嘴唇悄然回应着,心底某处想被猫咪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一下、又一下,奇痒难忍…… 「有点像,但又不完全像。」 阮棠蓦地收回双臂,坐回原来的位置。 她身体姿态松弛,比在自家还要悠闲惬意。突然不想喝酒了,她起身到影音室的玻璃门冰箱取了无糖可乐,想要拽掉拉环,却不留神伤到了指甲。 「好疼——」阮棠把易拉罐举到江铂言面前,几乎贴上他的鼻尖,「帮我打开!」 「我们说好的,不收房租。但是饮食产生的费用不能免。」 阮棠张大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你这罐可乐是82年的吗?是不是还要收取开罐费?」 江铂言说:「只收成本价,3元。待会儿我拿帐本给你,你自己记录。」
第19页 「生活过得这么一板一眼的,你不累吗?」 阮棠放下可乐,索性倒了杯酒。 刚才那杯的酒劲尚未过去,影音室空调始终是26度,她感觉到热,随手扯了扯t恤领口,露出半边肩膀。 江铂言恰好转头,清楚地看见了阮棠内衣肩带的颜色。 和化装舞会上那条抹胸式礼服的颜色完全相同! 一股奇妙的感觉,像顷刻间被点燃的火球,由他的潜意识里迸发,以左胸心脏位置为中心点,迅速烧遍了全身。 别过脸,他说:「酒瓶拿去,你回房间慢慢喝。」 「为什么?」阮棠坐着不动,浅抿一口略带酸涩的浅金色液体。 「我和予钦选了一部惊悚片,女孩子看了吓得睡不着觉的那种。」江铂言说,「你的房间有笔记本电脑,我开了视频会员,追剧比较适合你。」 阮棠双手环住酒杯:「我和别的女孩不一样,非惊悚片不看。」 江铂言直言拒绝:「我们选的不是套路惊悚片,你看了肯定后悔。」 「是吗?」阮棠眼中的神采骤然回归,如有星辰闪耀,「你一说,我更感兴趣了。小罗怎么还没打完电话?等他回来,我和你们一起看!」 说曹操曹操到。 罗予钦倚着门框,一脸无奈地晃了晃手机。 「两位,抱歉。老妈为我安排了明天的相亲,她勒令我必须马上回家睡美容觉。」 阮棠真诚发问:「小罗,别逗了,帅如明星的你需要相亲?」 「谢谢你慧眼识珠。」罗予钦道出原因,「如果你像我一样,谈过十几次恋爱,恋人分布于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你回国之后,你的父母也会催促你相亲。最好是能跟相亲对象一见钟情,然后马上结婚。」 好奇心驱使阮棠继续提问:「方便透露一下,你明天和哪个女孩相亲吗?」 「柳氏照明的千金柳媴。」罗予钦耸耸肩,「据说是个娇滴滴的被宠坏的小女孩,我妈妈倒是挺喜欢她的。」 江铂言只觉名字耳熟,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阮棠及时送上答案:「好巧,柳媴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人很好。可惜你晚了一步,柳媴名花有主了。」 罗予钦说:「她谈她的恋爱,我相我的亲,反正是走过场,不能驳了双方大人的面子。」 「小罗,有件事拜託你。」 阮棠手握酒杯,走到门口,和罗予钦耳语了几句。 尊重他人隐私,是江铂言一向秉持的修养。今天却有些不同——他希望听到阮棠究竟拜託罗予钦什么事情,他迫切地想要加入他们的交谈。 「你放心,我守口如瓶。」罗予钦答应得相当干脆,「我不会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踪。」 「谢谢你,小罗。」 阮棠回头,望着江铂言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展示她的胜利成果。 江铂言移开视线,顺势转移话题:「选好的片子改天再看。你回到家发条信息报平安,附上一张站在卧室自拍的照片。」 「行,好兄弟!我发原片给你,绝对不p图。」 罗予钦走后,阮棠忽然变得恹恹的,喝了五六杯酒,却不愿离开影音室回房。 「时间不早了。」江铂言说,「我去公司,你早点休息。」 「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阮棠摁亮手机屏幕,「才十一点一刻,过零点你再走!」 「明天我要见客户,不能熬夜。」 江铂言收起酒瓶,酒杯全部放入洗碗机清洗。 再度折回影音室,勐然响起的悽厉叫声吵得他一阵耳鸣。待他看清幕布上的画面,心脏突突乱跳了好几拍。 演员百分之百入戏,眼泪和哀求表演得非常到位。 配合压抑沉闷的音效,影片一开场,便营造出异常恐怖的氛围。 「江先生,吓到你了?」阮棠抿唇微笑。 「调小音量,不要扰民。」江铂言夺过投影仪遥控器,「说好改天再看,你怎么出尔反尔?」 「你和小罗的约定,不关我事。」 阮棠盘腿而坐,抓过大熊猫玩偶紧紧抱在怀里。 江铂言喜欢一切可以遵循规律的事物。无论是拓展事业、创办公司,还是家居布置、日常起居,他都要制定计划,以最合理、最有章可循的方式进行下去。 影片开始三十秒,他已被剧情吸引,没必要等到几天后再看。 从食品柜取出两瓶常温火山岩矿泉水,江铂言坐到三人沙发靠右的一格,边看电影边把全部靠垫堆在他和阮棠之间。 「男主好傻!」 「我不这么认为。有些误会,根本解释不清。」 江铂言拧开瓶盖,把瓶装水递给阮棠,却没承想好意遭到她的严词拒绝。 「这个牌子的水我喝不起。」 「我请客。」江铂言坦然以对,「看电影期间所有零食饮料我包圆了。」 「真的?」 「千真万确。」 阮棠顿时恢復了精气神,搂着大熊猫玩偶四处搜寻一番,满载而归。与此同时,她惊喜地发现,江铂言不仅按下了影片暂停键,还贴心地帮她打开了易拉罐。 喝下一大口可乐,阮棠满血復活。 「假如你不是我爸给我指定的结婚对象,我可能会爱上你!」 「没有假如,你也不要爱上我。」
第20页 「这可说不定。」阮棠一手高举可乐罐,一手搂紧大熊猫,盯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喃喃自语,「先吃哪个好呢?」 江铂言受不了小桌上堆成山的包装袋。 他起身找来几个深盘和一双筷子,倒出足够阮棠吃满90分钟电影的量,用密封袋分装剩余的零食,又拿记号笔标註了日期。忙碌完毕,他宣布观影要求:「一,看到恐怖画面不许大嚷大叫;二,吃零食用筷子,不要用手抓;三……」 阮棠抗议:「别的还好,干脆面不用手抓着吃,没有灵魂!」 江铂言丝毫不想做出让步:「餐具消毒柜里有各种型号的汤匙,任你挑选。」 「你看吧,我不看了,没劲!」 阮棠拖鞋也不穿,赤脚走向门口。 「听我说完,你再走不迟。」江铂言追上去,「三,看完电影,咱们讨论剧情,一人写一篇影评。」 「有病吧?要写你自己写!」阮棠挥手打落江铂言横拦在门口的胳膊,疾步跑向楼梯。 「你回房间没问题,请你放下糰子,它是我的。」 江铂言的声音近在咫尺,不必回头,阮棠也知道他说的「糰子」是谁。 既然你这么喜欢大熊猫,我就偏要霸占它! 脑中闪念变成现实,仅需短短两秒——阮棠掀起宽大男式t恤的下摆,将玩偶塞进衣服贴身而拥。 她骤然转身,面朝江铂言:「糰子已经是我的宝宝了。你开个价,我要买断它的使用权。」 轰的一声,耳畔犹如响起炸雷,江铂言完全乱了。 他不关心t恤下隆起的肚子,甚至不再去想珍贵的纪念版玩偶何去何从,他眼中只有阮棠露出领口的颈窝和锁骨。 如此完美的线条,造物主对她是有多偏心啊! 「老干部,我美吗?」阮棠问。 「你……」江铂言思绪混乱,词不达意,「你喜欢就借给你用,还给我之前记得洗干净。」 阮棠微怔,这人怎么回事?怕不是间歇性失忆吧? 「你盯着哪里看呢?」 江铂言装作没听见,匆忙移开视线。 「敢看不敢承认,算什么男人?」隔着t恤衫,阮棠拍拍糰子,「你的前主人是个傻子,今后你跟着我吃香喝辣,我不会亏待你。」 突然,她伸手一推,轻轻松松地让江铂言坐到了通往二楼的台阶上。 紧接着,她蹲到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 「回答刚才的问题,我美吗?」 「美。」 「听不清,大点声!」 江铂言无处可躲,只得实话实说:「你很美。从解剖学层面分析,你锁骨的形状十分对称,接近完美……」 后面的话,他来不及说,阮棠的吻如期而至。 一种全新的体验,唇上柔软饱满的触感,霎时间有了具体的意象——仿佛回到童年,第一次吃棉花糖,唇角的痒,舌尖的甜,一点点渗入心中。 糰子成了他们之间的障碍。 阮棠几乎无声地嘆了口气,勐地松开江铂言,快速起身跑上楼梯。 「我不想看电影了。你去公司吧,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纯音乐分享《dreams》——giovanni marradi。 第10章 第10个吻 清晨,万籁俱寂。 阮棠瑟瑟发抖。 睁开双眼,确认梦里的雪怪没有跟踪而至,她松了口气,伸手摸索空调遥控器,摁下右上角的按键。 空调毫无反应。 摁了好半天,出风口仍然吹送着低于20度的冷风——她终于看清,手里拿的是自动百叶窗的遥控器,空调遥控器和被子早被她踢到床下去了。 制冷15度,不冻醒才怪! 梦里的雪怪请客吃饭,桌上摆满了各种口味的冰淇淋。她尝了一小口,牙齿直打颤,不敢继续吃下去,只好趁雪怪不注意,拔腿开熘。 万幸只是一场梦。 不必为了逃避雪怪填鸭式餵冰淇淋而夺命狂奔…… 门铃倏然响起,阮棠正对着空调遥控器显示屏发呆。 匆忙之间,她遍寻不到自己的小绵羊洗脸发箍,只好披散着头髮去开门。 江铂言伫立门外,手里仍提着与前一天相同的外卖早餐袋。 「迷你汉堡和纯牛奶,外加一份水果,26元。」他提醒阮棠,「餐费明细我发你手机上了,记帐。」 「哦。」 阮棠回他一个字,快速洗漱完毕,坐到餐桌旁趁热享用早餐。 「谁让你进我卧室的?!」 二楼传出江铂言的惨叫声。 脚步声噔噔噔由远及近,他怀抱枕套被罩,冲进盥洗室丢进洗衣机,随后跑回餐厅,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阮棠对面。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家的房间全都一个样,blue,blue。」 阮棠头也不抬,认真咀嚼着水果。 「没错,墙漆都是蓝色系。在你眼里,浅蓝深蓝没区别是吧?」江铂言按捺住满心火气,「我的卧室是海蓝那一间,而你住星空蓝客房。」 咽下最后一颗蓝莓,阮棠着手收拾桌面,动作不紧不慢,脸上倦意浓浓。 「我在和你说话!」江铂言转到餐桌同侧,挡住她的去路,「为什么睡在我的卧室?」 阮棠合上餐盒盖,歪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第21页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假全由你操控。」江铂言的耐心消耗殆尽,「看你想不想告诉我了。」 「江先生,请坐。」阮棠指着自己坐过的椅子,「我仰着头跟你说话很累,你迁就迁就我,好吗?」 昨晚楼梯之吻歷歷在目,江铂言彻底放弃「进错卧室之谜」的追查。 「半小时后,一对新婚夫妇会到臻爱试穿婚纱、敲定婚礼流程。」 「跟我有什么关系?」阮棠揉揉眉心,哈欠连天。 「新进的这批婚纱,面料做工上乘,细节处却有不少待改进的地方。」理智战胜了愤怒,江铂言发出诚挚邀请,「你学过四年服装设计,帮我把把关,提提意见。」 阮棠表示遗憾:「小作坊的婚纱我改不了。」 江铂言说:「eve’s temptation,知名独立设计师夏琳的私人定制。」 「夏老师?」阮棠不可置信,「她的作品怎么可能有瑕疵?」 「并不是每件作品都能得满分。」江铂言语带诚恳,「以你专业设计师的眼光,帮我找出那些不如人意的细节,好吗?」 「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楼梯上到一半,阮棠突然回头:「我可以帮你改婚纱。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铂言不及细想,直接回答:「好,我答应。」 阮棠忍俊不禁,却也没再说什么,飞速跑回客房。 江铂言暗暗舒出一口气,放轻脚步走到门口,提进来两个超大号的拉杆箱。趁阮棠梳妆打扮的间歇,他把箱子暂时搁在地下室,用酒精湿巾擦拭消毒之后,蒙上了一块防尘布。 这是阮棠的行李。 一大早被人丢在了88栋门外的灌木丛。 不让她独自留在房子里的原因,江铂言无法明说。 他买好早餐,步行回家路过88栋,亲眼看到阮鑫晟走出大门,与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女性吻别。阮鑫晟甚至和那位女性保证,短期内绝不联繫女儿阮棠。 创业启迪引路人沦为道德底线破坏者,阮鑫晟在江铂言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向阮棠伸出援手,并非一时兴起。 江铂言深知这样做的后果。他的目标是解除婚约,全心全意发展事业——幸运的是,阮棠有同样的想法。 两人达成一致。 接下来,就看如何具体操作了。 「江先生,昨天我用过的吹风机你收起来了?」阮棠湿着头髮,站在二楼平台大声问。 「稍等,我拿给你。」 江铂言上楼,打开客房衣柜,搬出一个蓝色条纹的收纳箱:「这个吹风机噪音小,不伤头髮。」 「细心的人好可爱!」 阮棠指尖轻抵嘴唇,印了一个吻在指端。 瞅准江铂言起身的工夫,她的手蜻蜓点水地从他左脸拂过。 「怎么?」江铂言没反应过来,误以为蚊香失灵,「有蚊子叮我么?」 「嗯。」阮棠顺势又按了一下,「可惜慢了半拍,没抓住。」 回到玄关,江铂言路过落地穿衣镜,赫然发现左脸留了一个椭圆形的红色痕迹。 口红色号与阮棠嘴唇的颜色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江铂言默默擦去红印。 几轮深唿吸后,他想,坚持一星期,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务必让她搬出去! - 库房里严格控制温度湿度,环境整洁干净,婚纱保管妥当,阮棠并未发现任何面料破损、配件遗失或是设计上的瑕疵。 转回婚庆公司接待室,她恰好听见准新娘抱怨身材不好,言语间满是沮丧。 「试了好几件,明明那么漂亮的婚纱,穿在我身上就变丑了……」 准新郎安慰道:「老婆,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哪里好看?」准新娘侧对镜子,「熘肩驼背,显胖十斤。」 「你认为的『熘肩』其实不是熘肩,而是斜方肌紧张,学名是上交叉综合症。」阮棠上前,与准新娘面对面,「我教你三组动作,你每天早中晚各做十分钟,到婚礼那天一定会美美的!」 准新娘盯着阮棠漂亮的肩颈线条,当即交出了信任。 「健身教练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阮棠浅笑:「我只是江总这里的一个普通打工仔。因为自己以前健身受益,很想和温柔美丽的新娘子分享我的心得。」 「我跟您学!」准新娘乐开了花,「动作难不难?我有点笨。」 「不难,五分钟就能学会。」阮棠帮准新娘抬高婚纱裙摆,说,「我们去换一身便于运动的服装。」 江铂言目送两位女士步入更衣室,转身面朝脸色阴晴不定的准新郎。 「徐先生,请您放心,我们臻爱的员工非常专业。」 「江总,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准新郎徐先生说,「我很爱小帆,想和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可是……我的前女友回来了,对我死缠烂打,我心里没底,害怕搞砸婚礼。」 江铂言略作思索,坦然应对:「您是否愿意把麻烦交给我们解决?」 徐先生愣了:「你们不是婚庆公司么?」 「婚庆是我们的主营业务。」江铂言说,「臻爱品牌旗下共有三家公司,其中一家就是负责为客户出谋划策,代替客户出面,帮客户排忧解难。」
第22页 他点开微信对话框,将公众号名片推送给徐先生。 「臻享谘询?」 「是的。如果您同意我们代理您的业务,请随我到会议室,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由于婚礼策划初期各项事宜安排妥当,徐先生对江铂言的办事效率极为欣赏。 「行!麻烦事就交给你处理。」 江铂言应道:「好的。我会委派臻享最得力的员工,代您出面解决问题。」 徐先生神色凝重:「别人不行,江总,必须你亲自出马!」 「我?」江铂言反问。 「小帆和我的婚礼,你全程负责。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你遇事不慌,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完美。」徐先生说,「正是你的这些优点,我才看重你、信任你。」 江铂言颔首致谢:「感谢您的信任。」 说着,他把保密协议和授权委託书展示给徐先生:「表格中有五个选项涉及您的隐私,您可以忽略。我的建议是,为了问题的圆满解决,您尽可能详细地写下问题产生的原因。」 徐先生提笔写下篇幅极长的几段文字。 「前女友的个人信息,我和她相识的过程,后来我们相处中的矛盾,还有她的兴趣爱好和最容易被激怒的点,都写在这上面了。」 会议室备有可携式复印机。 复印了一份资料,江铂言把原件交给徐先生:「两份保密协议都需要签字确认。」 「你能劝说我前女友放过我,开始新生活吗?」徐先生愁容满面,「她性格偏执,我们分手时闹得很僵,但她始终声称还爱着我。」 爱? 双方都理解错了。 江铂言坦言:「那不是爱。只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 徐先生说:「怎么才能让她悟透这个道理?」 「方案待定。我向您郑重承诺,麻烦一定会在婚礼前一周解决。」 「江总,拜託你——」徐先生重重握住江铂言的右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顺顺利利和小帆结婚。请你帮忙,务必帮帮我!」 话音未落,阮棠和准新娘推门而入。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激动。」准新娘小帆问道,「婚礼遇到麻烦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11章 第11个吻 江铂言说:「我们聊到交换戒指环节。」 徐先生反应极快:「江总说之前的设定有些麻烦,可能会做出调整。」 「不要调整了!我很喜欢。」 小帆凑近阮棠耳边,悄声低语。 阮棠点头应着,借小帆高马尾辫的遮挡偷瞄江铂言。 「我们非常尊重客户的意见。下周六上午十点敲定方案,二位回家再商量商量。」 江铂言收起保密协议,同时回阮棠一个含义不明的眼神。 「老婆,今天就到这里吧!」徐先生抬腕看表,「我们去吉庆居吃早午餐。」 「你到停车场等我。」小帆神秘一笑,「我想和棠棠多聊聊。」 阮棠也笑:「是啊,徐先生,我有一些瘦身秘笈要告诉新娘子。」 准新郎出了会议室,准新娘忽然面朝江铂言。 「江总,我老公耳根子软,心更软。这次,请您出面帮他摆平麻烦,其实我是知情的。说起来有点绕,他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抱歉刚才对您有所隐瞒。」 江铂言抬头望向伫立门边的阮棠。 她神情笃定,右手扶门把手,左手背于身后,沖他比个ok的手势。 「这不怪您。」小帆嘆了口气,「他前女友跑到我公司大吵大闹,被保安撵了出去。不过,她威胁说会来破坏我们的婚礼,还说康隆酒店并不难找,山路十八弯她也能找到……」 「等等!」江铂言忽然打断对方的讲述,「我有个新的想法。」 他旋即起身,补充一句:「敲定方案的时候,我再和您细说。」 送走客户,阮棠随江铂言来到储存婚庆用品的库房。她只顾埋头走路,没有察觉他早已停步不前。 撞到肌肉紧实后背的那一刻,阮棠顺势舒展双臂,环住了江铂言的腰。 隔着衬衫衣料,她嗅到了一股百分百还原雨后清晨的淡香。和那个戴德古拉伯爵面具的男人太像了!连身上的气味都像——她贪婪地吸了几大口,勐然松手,退到摆放彩纸礼花筒的五层架旁。 江铂言并未回头。 他默不作声,拉开伸缩式收纳衣架,从靠近中间的位置取出一件婚纱。 「我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阮棠以为他要讨论成衣瑕疵,「你拿的这一条,是优等品,腰部的接缝没有多余线头,堪称完美。」 「你确定?」江铂言仍然背对着门口方向。 简简单单三个字,打击了阮棠的自信心:「如果你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可以聘请其他设计师二次检查。」 「别人就算了,我想聘请你做臻爱婚庆的特别顾问。」江铂言手捧婚纱,缓缓转身,「你愿意吗?」 阮棠适时反击:「等我头髮花白的那一天,才能担得起『特别顾问』一职。」 江铂言听出了其中深意。 他说:「记仇,无助于发展事业。」 「恶人先告状——」阮棠嘴上从不吃亏,「你先挑衅的,我只是在模仿你的语气和态度。」
第23页 「好吧,我是恶人。」江铂言身心轻松,「今天终于不用收好人卡了!」 「别高兴得太早。」阮棠眨眨眼,唇角浮现狡黠的笑意,「出门前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当然!」 「你开完例会,陪我去个地方,我也要请你吃美味的早午餐。」 - 一小时后。 两人面对面坐在人声嘈杂的西餐厅室外就餐区,人手一份培根煎蛋。 阮棠本想多加一份香蕉松饼,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把菜谱里的淀粉制品全部换成了高蛋白食品。「今天是低碳水日。」她喃喃低语,「加油,你能做到。」 江铂言品尝颜色/诱人的煎蛋,勉强咽下一口,放下刀叉再也不碰盘子里的食物。 「怎么?」阮棠暂停大快朵颐,「不合口味?」 「咸。」江铂言说,「过多摄入盐分会导致水肿,你也少吃点。」 阮棠诧异:「不咸啊!」她向服务生要了一套干净的餐具,把自己盘里未动的食物分给江铂言:「你尝尝我的这份,味道真心不错。」 江铂言半信半疑,切下一小块裹着蛋液煎熟的培根细细咀嚼。 「你没骗我,确实好吃。」 他被美食点亮的灼灼眼神,吸引了阮棠全部注意力:「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质量有保证。」 「你这份培根的烟燻味完整保留,食材制作过程中的咸味也被稀释了。」江铂言目光转向咸得令他怀疑人生的餐食,「盘子上的厨师编号相同,味道却天差地别。」 「稍等,我找他问清楚。」 阮棠拨通林波的手机,说出的前半句话是「别躲了」,后半句是「圆润地滚出来」。 一分钟不到,林波身穿崭新的厨师服,低眉顺目地站在阮棠身边。 「我给你留足面子。」阮棠说,「你主动坦白比较好。」 「那天为你庆祝生日,我想坦白来着。但是小媴对我寄予厚望,我怕她不能接受我一辈子留在后厨。」林波不敢与阮棠对视,「一开始是玩票性质,后来不少顾客肯定了我的厨艺,我志在必得,下定决心带领梦云餐厅摘取米其林三星。」 「江先生盘子里额外添加的盐,是你干的,对吧?」 「棠棠,你忘了?咱们以前打过赌,谁最后一个公布恋情,其他两个朋友就往她的另一半食物里撒盐。」 江铂言坐不住了:「8号厨师,我要申明,我不是谁的另一半。」 「敢做不敢承认?」林波的说话方式与阮棠极为相似,「棠棠过生日那天我们去唱k,我亲眼看见你扶着她走出大门,坐上了一辆计程车。后来我们就和她失联了——你对棠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林波,向江先生道歉!」 阮棠的厉声呵斥,引得四周食客纷纷侧目而望。 林波未曾见过阮棠发这么大脾气。她脾气不好,却从不对朋友发作,而且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对事不对人,讲原则几乎到了极致。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他是你男朋友。」林波顾左右而言他,「你一直独来独往,留学那会儿你也是自己吃饭,没约会过异性……」 「道歉!」阮棠的话语不容反驳。 「对不起。」碍于压力和周围异样的目光,林波给江铂言深深鞠躬,「我马上给您换一份。」 江铂言顾及阮棠起伏不定的心情,提出折中的办法。 「我不是很饿。你们撤掉餐具,送一杯冰水过来就好。」 林波僵立不动,目光饱含探寻地看着阮棠。 「没听清江先生说什么?」她极力压制暴揍好友的冲动,「照他说的做,快!」 - 前一晚吃了油腻的烧鹅,这会儿又勐灌冰水,再加上陈年病根,江铂言右上腹疼痛难忍。刚一走进通往停车场的直梯,他就撑在栏杆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阮棠一心想请江铂言参观爱车毒液f5,起初并未察觉他异常的表现。 负二层按钮背灯熄灭,电梯门开启。 她回头时吓了一大跳:「你不舒服?」 江铂言忍痛说道:「西餐厅东边二百米处有间药店,你帮我买盒止疼药,快去快回……」 「吃止疼药不行!」阮棠当即否掉这个治标不治本的愚蠢做法,「我的车停得很近,你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路上,江铂言紧闭双眼,捂着腹部一语不发。 疼痛使他产生了某种幻觉。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美杜莎面具忽远忽近的画面,耳畔却仅能听见唿啸而过的风声。 阮棠将车开到了市区限速的临界值。 她只有一个念头,立刻赶到医院,尽最大可能减少江铂言的痛苦。 急诊医生经验丰富,初步诊断是急性胆囊炎。配合血常规和b超检查,江铂言被及时收治,转到肝胆科病房进行抗炎治疗。 疼痛稍有减轻,江铂言闲不住了。 人不在公司,视频会议可以照常开。 他往群里发了下午一点半开会的通知,恰逢阮棠採购住院必需品回来。她不由分说,一把夺走他的手机:「好好休息!」 「公司那边没人盯着,我不放心。」 「我同意做臻爱的特别顾问。」阮棠轻声说,「等会儿见过你的主治医,我就回去上班。」
第24页 江铂言以为自己听错:「你确定?」 「我确定!」阮棠忍不住吐槽,「以后少说这三个字,听得我头大。」 「好,我以后少说。」 江铂言心中有了底,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 耳畔窸窸窣窣响过一阵,他感觉到温热的掌心轻抚他的额头和脸颊——阮棠在帮他擦去因疼痛渗出的汗滴。 「新买的毛巾来不及清洗,纸巾又掉屑,我用我的手给你擦汗,别嫌弃啊!」 「不会。」想起早间阮棠用指尖印的口红吻痕,江铂言心头不禁暗暗悸动。 直觉永远是对的。 脸上的汗珠擦拭干净,他的手却被阮棠牢牢握住。 「可怜的人。」她说,「越看越让人心疼。」 紧接着,柔软而短暂的吻落在江铂言手背。 「可怜卡还不如好人卡。」他小声抗议,「阮棠,这一回,换我给你发好人卡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阅读bgm:梁静茹《三寸时光》。 第12章 第12个吻 天气又闷又热,却没有一丝下雨的迹象。 门外芭蕉的叶子有些打蔫。 微风拂过,叶片懒洋洋地动了两下,打不起半点精神。 阮棠站在臻爱婚庆二楼平台,向一楼接待区张望。护栏新刷的白色防锈漆尚未干透,她打消了凭栏抒情的念头。 除了员工工位的隔板和桌面不做改动,其他区域装饰用的墙纸和珠帘,色彩全部调整为白色,局部点缀了樱花粉和木槿紫。 这是她未经江铂言首肯擅自做的决定。 不知他回到公司的第一时间,会不会发现装潢主色调已由蓝变白。 罗予钦发来信息,说正在办理出院手续,并且附上一张身穿病号服的江铂言抓拍照。照片里的江铂言,严肃拘谨,眼下的青痕表明他接连几日的睡眠质量欠佳。 希望他回家之后能好好睡一觉! 阮棠紧握手机,来到楼梯口。 「小武,江总今天出院,通知大家做好迎接准备——」 刚刚送走客户的大男孩仰起脸,朝二楼挥挥手:「知道了,棠棠姐。」 走回临时借用的办公室,阮棠找到了准新郎徐先生签下的保密协议。江铂言多次问起事情进展,她打算等到欢迎仪式结束,就把结果反馈给他。 美其名曰「特别顾问」,现实中俨然化身成为救火队员。 相比客户流失,徐先生遇到的麻烦反倒不是最难解决的。江铂言住院期间,有几对新人想和臻爱终止合作。阮棠诚恳挽留,以量身定制婚纱作为谈判筹码,把客户流失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想起之前的约定,阮棠不觉头疼。 江铂言答应她,托人一周内找好房子,以实现她和母亲同住的愿望。因为他这一病,自动延长了阮棠借住他家的时限。 阮棠头疼的根源有两个。 一,她去江铂言家的地下室找电插排,发现了自己的拉杆箱;二,滚筒洗衣机有异响,她打开检查,从胶皮圈和内筒之间的缝隙取出一枚校徽。 无需当面质问,行李大概率是那位邵女士扔出来的。 江铂言出于好心帮忙拿回家保管。阮棠心存感激,去医院看望他想问却问不出口,只好转移话题,提醒他饮食清淡、少油少盐。 校徽如何解释? 这所学校,恰是阮棠最初申请的大学。按照校徽反面的院系刻字分析,江铂言曾和她就读同一所大学。不过,她只读到十月底,然后改读另一所学校的服装设计…… 「棠棠姐,你现在有空吗?」 小付敲响办公室门,打乱了阮棠的思路。她定了定神,说:「是不是江总回来了?」 「不是。」小付走到近前,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上次我陪你去找的那个女人,她不请自来,点名道姓要见你。」 阮棠起身:「你带她到会议室等。我准备一下马上过去。」 「收到!」小付应声离去。 阮棠展开记事本,把徐先生提供的前女友信息夹进扉页。路过一楼接待区,她稍作停留,从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个形状酷似猫爪的靠枕,抱在怀里走进会议室。 会议桌对面落座的女人,年纪不大,偏成熟的相貌。她一头黑长直,眼睛狭长眼梢斜挑,窄鼻樑薄嘴唇,肤色偏黄,却选了梅子色的口红。 她直勾勾地瞪着阮棠,像是看到了仇人,眼神犀利而兇狠。 阮棠并未立刻坐下。 「抱歉,景女士,我们的员工太没礼貌,居然没问您喝什么……」 「你们?你和谁?」女人冷言冷语,「据我所知,这家公司的老闆姓江,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阮棠无心恋战,直接切入正题:「景女士,您今天登门,如果是接受我们上次提出的条件,我们非常荣幸;如果不是,那就喝点东西,坐下来慢慢谈。」 女人扯扯嘴角:「一个人的记忆力能够差到这种地步,我今天可算是领教了。」 「您想表达什么?」阮棠问。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好吧,那我给你一点提示,十年前的七月二十号,佳嘉汇商场一层,从左往右数第六台抓娃娃机,你对我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一段不愉快的往事,由阮棠记忆深处悄然浮现。
第25页 她望着对面的女人:「是你先挑衅的。你故意捣乱,提前拍下抓取键,害我错失了一只大熊猫玩偶。当时我个子比你矮,冰淇淋弄脏你的裙子是下下策。换做今天,你想和我打一架我都接受,随时恭候。」 「你抢走我的父爱、我的童年,没抓到一个破玩偶算得了什么?!」 女人话语释放的信息量太大,阮棠一时措手不及。 不等她追问,会议室外响起熟悉的声音:「景女士,大熊猫玩偶不是破玩偶。父爱和童年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别人抢不走。」 阮棠迎上江铂言:「你不能动怒,我和她谈。」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江铂言说,「本来也是我约了景女士面谈,今天正巧遇见,把话说透了再好不过。」 「你要当心。」阮棠贴近耳语道,「她喜怒无常,一言不合就泼水、砸东西,别伤着你。」 江铂言目光温柔,回阮棠一个微笑。 「不要担心我。你先到外面等,处理完这个麻烦我有话跟你说。」 - 欢迎老大病癒回归的仪式,是一个小型自助餐会。 臻爱的每名员工精心准备了拿手好菜,带到公司和大家一起分享。 江铂言谨遵医嘱,每道菜象徵性地闻闻味道,就算品尝过了。在公司大群和各部门小群发完红包,他四处寻找阮棠的身影。 小武及时汇报情况:「江总,棠棠姐上楼顶了。那个女的来者不善,专门针对棠棠姐,字字剜心。」 糟了!她不会想不开……江铂言心乱如麻,拔腿沖向公司大门。 臻爱婚庆租用的商铺位于整栋建筑的一二层。若想顺利通往楼顶,必须从楼房东侧的楼梯爬上去。 江铂言跑得急,根本没看抱膝坐在楼梯拐角处的人是谁。 直到他听见低低的啜泣声,才意识到小武信息有误,阮棠没那么脆弱。 快速下楼,江铂言坐到阮棠身旁。 「肩膀借给你。」 阮棠默不作声,只在抽泣的间歇摇了摇头。 闷热的空气中,蝉鸣声此起彼伏,一下下击打着两人的耳膜。不知怎的,阮棠平时最烦扰乱心神的蝉鸣,这会儿有江铂言陪伴,她忽然不心烦了。即使不倚靠他的肩膀,她也能体会到一种特别踏实的回家的感觉。 静静坐了一会儿,她鼻音很重地问:「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胆囊的炎症暂时控制住了,但是医生建议我择期手术。」江铂言侧过脸,「我想徵求你的意见,手术做还是不做?」 阮棠思索片刻,说:「事关重大,我不能替你做主,你应该和家人商量。」 江铂言语气轻柔:「我给我爸打过电话,他让我自己做决定。予钦让我听医生的话,尽早手术。你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遵医嘱,做手术。」 说完,阮棠吁出长长的一口气,胸口的憋闷感骤然减轻。 「好,我听你的。」紧接着,江铂言又说,「一个星期之内,找到合心意的优质房源难度太大,尤其是疗养院附近。你看这样行吗?我托人慢慢找,你仍然住在我家,直到找好房子你再搬。」 阮棠过意不去:「你做完手术怎么办?回家调养才能更快康復。」 「医院理疗中心推出新业务,出院后可以申请他们那边的床位……」 「还是回家吧!」 江铂言明知故问:「我爸顾不上我,他长年住在公司办公室,寒暑假安排了全国巡讲,我们家的老房子很少住人,一点菸火气都没有。」 他们所坐的楼梯转角临街,车来人往的噪音之中,江铂言的声音异常悦耳。 宛如聆听水声,阮棠心底随之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说的是丰悦豪庭90栋,你自己家。」 江铂言眉头微蹙:「康復期吃饭是个大问题。」 阮棠抱紧膝盖:「煎炒烹炸我不会,但是炖汤难不倒我。」微微侧过头,她瞥了江铂言一眼,待他察觉时迅速移开视线:「只要你列出想喝的汤名,我保证定时定点、足量供应。」 「不好。」江铂言说,「你不要进厨房。」 「我炖的汤不难喝!」 「可乐易拉罐,我帮你打开;外卖果茶和咖啡的盖子,也是我开的。我怕你一进厨房,白胡椒、黑胡椒、盐、醋、酱油……所有的瓶瓶罐罐都需要我来打开。」 「喝醉了手上没力气——你尽管放宽心,我不会一边炖汤一边喝酒。」 阮棠转头,视线恰好与江铂言嘴唇平齐。 她打定主意,待会儿无论如何都要亲他! 江铂言勐然起立,摊开右手手掌,手肘支着旁边楼梯扶手:「你的力气并不小,不信咱们掰手腕试试?」 「好啊!」 阮棠瞅准机会,站到高两级的台阶上。 她伸出手,目标却不是江铂言的掌心,而是高度刚好合适的肩头。 整个过程仅有一个判断失误,那就是阮棠默认江铂言不会移动位置。可是,他突然往下迈了一级台阶——吻的落点,由嘴唇变成了髮际线。 浅尝辄止,阮棠连忙站稳,没话找话掩饰尴尬。 「发量不错,继续保持!」 作者有话要说:  kathryn kaye《time moving slowly》推荐给大嘎。 第13章 第13个吻
第26页 江铂言脚步微顿,腰部抵在楼梯扶手上,宝石蓝衬衫下摆染了一道灰黑色的污渍。 阮棠想提醒他,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她的直觉向来敏锐:「做手术是你要说的第一件事。」 「是的。」 「第二件事呢?我洗耳恭听。」 「你对我的臻爱做了什么?」江铂言缓过神,「艷粉色的抽象画,茄子紫的铁艺雕塑——还有大片大片的白色。同学,我刚从医院出来,一转眼又像是进了医院。」 「你叫我同学?」 「我已经把你当作臻爱的一份子了。所有人组成班集体,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好吧,称唿不重要。江先生,我要纠正一下你对颜色的理解。」 阮棠轻轻倚靠楼梯一侧的红砖墙,孔雀蓝v领上衣和白色九分裤,与砖红色交相辉映,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侧着脸,眼睛像在看他,很快又落到了远处的某个点。 江铂言忽然心跳加速:「你说。」 「正如我分不清你家的浅蓝深蓝,你对粉色调和紫色调的判断也有偏差。」阮棠点开手机相册,展示软装完成时的实景照片,「樱花粉,木槿紫,这是我和家装设计师敲定的色彩,效果非常完美。」 「好,我接受这两种颜色。我想知道,你选择大面积的白色,用意何在?」 阮棠说:「白色是新娘婚纱的颜色。」 「我知道。」江铂言饶有兴味地追问,「还有呢?」 「白色和蓝色都能让人安静下来,但是重点不同。」阮棠查找手机相册,点开一张软装换新前后对比照,「幻象一下,两个你身处白色和蓝色的环境之中,能感受到区别吗?」 「对于白色,我只能联想到医院。天空,海洋,蓝色无处不在,它能刺激我的脑部神经元。」 「哇!好有学问——」阮棠唇角轻挑,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要说那么深奥。」 江铂言坦言:「我不喜欢白色。蓝色能让我冷静思考,白色恰恰相反。」 「面对客户,需要冷静思考的人是他们,不是你。」阮棠自有一套理论,「人身处大面积蓝色的环境中,会更加理智地看待问题,特别是婚礼中产生的各项费用。再加上空调温度定得过低,他们反覆斟酌,要求越提越多,花销却在削减。」 「空调的温度?」 「尝试把室内每台空调的温度定在26度,既节能环保,又让客户的大脑处在理智和情感的交界。对于臻爱来讲,这是非常有利的突破点,进可攻退可守。」 江铂言瞬间领悟:「谢谢你,阮棠!我明白了。」 「不谢。记得给我发个最大的红包啊!」说完,阮棠步下台阶,走到商住楼与十字路口的连接处,转身挥手,「江先生,我要去个地方,向你请半天假。」 距离太远,超出了江铂言耳朵的听力范围。 他追上去:「你说什么?」 阮棠嘆了口气:「柳媴约我见面。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她我有家不能回的惨状。」 「想好再说,不急在这一时。」江铂言说,「你们约在哪里见面?结束后打给我,我去接你。」 「怎么接?别忘了,你的车在修车厂。」 「不止那一辆。」江铂言微笑,「我也有跑车收集癖。」 「去掉『也』字才对!」阮棠朝他连连拱手,「大侠威武,小女子自愧不如——截至目前,我只有一辆毒液f5。」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久的将来,你会拥有更多顶级跑车。」 江铂言的鼓励,激发了阮棠的斗志。 「好。借你吉言,今年我先小范围试水,打响设计师品牌,两年内推向市场,让全世界的新娘都能穿上我设计的婚纱!」 话音刚落,柳媴的信息如期而至。 「青云山,六和寺,吃素斋?」阮棠一头雾水,「我这个朋友古灵精怪,选的地方别有一番风景。」 「我送你!」江铂言说,「正好我要去见康隆酒店的负责人,顺路。」 - 布加迪威龙陶瓷特别版的引擎盖,分布着不对称的蓝色条纹图案,与山路两侧的悠然绿意相映成趣。 车驶入山中,路旁花木郁郁葱葱,如电影胶片般一格一格迅速掠过车窗,有绝佳的催眠效果。 阮棠一觉醒来,目的地到了。 六和寺位于青云山山顶。停车场的位置离核心建筑大雄宝殿很近,步行仅需五分钟。 康隆酒店是臻爱婚庆的合作伙伴,与柳媴推荐的素斋菜相邻。 江铂言极为绅士,把阮棠送到私房菜馆,不承想他们到早了,柳媴还未出现。领位员把他们带到定好的包间,沏了一壶青云山自产的头春茶,请他们边品茶边等人。 窗外云雾缭绕,给人一种离天很近的错觉,仿佛此时身处的不是人间,而是仙境。 阮棠添茶至茶盏的七分满,先让江铂言品尝。 江铂言抿了一口,眉宇间的愁意倏然散开。 「鲜、甜、润,没想到青云山有这么好的茶资源——假如以后我不做婚礼策划了,进山种茶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家都夸头春茶香气浓味道香,我却是个怪人。」 江铂言眉尾轻扬,好奇心引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你喜欢苦茶?」
第27页 阮棠浅浅一笑,声音轻柔:「我最爱三春茶,神似草药的味道,入口微苦,细品回甘。」 「先苦后甜,很好。」江铂言抬腕看表,发现约定时间临近,「你在这里等朋友,我去康隆酒店。预计我会和刘经理谈半小时,你吃完饭到停车场找我。」 阮棠唇边笑意加深:「好的。」 江铂言走出包间不远,阮棠追了过来。 「江先生,稍等,我有事求你帮忙——」 听完阮棠的请求,江铂言只觉脸颊滚烫。 「你确定……抱歉,不说这三个字,你真的想让我扮演你的男友?我没经验,很可能会帮倒忙。」 阮棠微微歪头,率真的笑容里暗藏些许狡黠:「没问题,你能演好。」 江铂言并不自信:「具体怎么演、演什么,希望你编辑一条信息发到我的手机上。」 「知道了,江先生。」阮棠慢慢后退,一直退到包间门口,「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成功了,我天天变着花样给你炖汤喝!」 习惯成自然的,她印了一吻在掌心,朝着江铂言的方向徐徐吹送。 江铂言笑容微滞,匆忙点了点头,转身走远。 回到包间,阮棠把茶壶推到饭桌远端,百无聊赖地翻翻菜谱又放下。 柳媴在简讯里说得非常透彻,接下来如何应对各种异样的眼光、各种五花八门的议论,才是阮棠最该提前做好准备的关键。 父亲阮鑫晟的事,在小圈子里已经传遍了,阮棠是最后一个知情者。 本来是个公开的秘密,人人见怪不怪——不过,父亲的处理方式引起某些人的唾弃,认为借妻子娘家上位的阮鑫晟,应该给妻子女儿一个交待。 倘若不能妥善处理,总有一天会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鑫晟实业的股价也会受到波及。 在阮家「房倒屋塌」之前,柳媴的建议是阮棠必须找一座靠山,一个真正能够託付终身的男人。 这样的建议,阮棠无法苟同。 她深知自己底子薄弱,单凭一张存着零花钱和压岁钱的借记卡不能自立门户。但是与此同时,她相当自信,一点都不盲目。 就在昨晚,夏琳工作室的邀请函发到了阮棠的电子邮箱。 邮件正文是简短的问候,附件却是一封夏琳女士亲笔书写信的照片。落款处除了设计师夏琳的签名,还有一个可爱的简笔画小太阳。 据小道消息,凡是收到夏琳亲笔信的设计师,最终入选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尤其是信件末尾标记了小太阳的,收件人的作品必定深受夏琳女士青睐。 国内最有名的独立设计师,国内最有名的婚纱品牌,他们看重阮棠,给她最好的工作机会。 因为这个机会,她更加自信。 只是,工作地在泠海市。 阮棠不想和母亲分开,她要留在云城,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棠棠,你受苦了!」柳媴气喘吁吁地跑进包间,扑到阮棠身上,「对不起,亲爱的,我和林波忽略了你,我向你郑重道歉!」 说着,柳媴就要鞠躬九十度,阮棠连忙扶她坐到旁边椅子上。 「你们浓情蜜意的,手机关机很正常,我不生气。」 「可是——」柳媴稍作停顿,喘匀气息后说,「波哥说你臭骂了他,还让他给你男友赔罪。」 阮棠轻拍柳媴的肩:「多亏林波闹了这么一出,我摆脱单身了。」 「太棒啦,恭喜你!」柳媴又惊又喜,眼睛睁得很大,「脱单是天大的事,我要为你庆祝。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素海参、素鲍鱼,各来它十盅怎么样?」 阮棠随口一说,柳媴却红了脸:「棠棠,我不是故意约你吃素的。」 「我猜到了。」阮棠揽住柳媴,耳语道,「你自己拿不定主意,想让我陪你一起拜观音娘娘,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阅读bgm:《爱乐之城》插曲《繁星之城》(city of stars)。 第14章 第14个吻 柳媴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脚尖上:「病急乱投医。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得不求观音菩萨保佑我俩的姻缘!」 想起罗予钦必须完成的任务,阮棠心头一紧。 「柳叔叔反对你和林波谈恋爱。不仅如此,他还为你安排了相亲。」 「棠棠?」柳媴吓了一跳,「你好厉害!怎么连这事都能预测到?」 阮棠摇头:「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说起来,你的相亲对象是我男朋友的髮小,我已经和他见过两面了。」 柳媴哀嘆一声:「那人姓罗,花花公子,情史复杂。我才不要见他!」 江铂言住院一周时间,阮棠日程安排得很满,只在好友三人群里道了几次早安或晚安。听柳媴这么一说,阮棠蓦然发觉,难怪罗予钦来医院时脸色难看,原来是被放了鸽子。 「介绍人是谁?」 「别提了!介绍人就是那个喜欢议论东家长西家短的于阿姨。」 于俏淑? 母亲一听就头痛,父亲见了绕道走的八卦女王于阿姨? 阮棠愈发为好友捏了把汗。 「你不和相亲对象见面,柳叔叔那一关怎么过?」 「我爸那人的性格你也了解,跟他明说是不可能逃过一劫的。」柳媴握住阮棠的手,「所以我干脆装病。每天洗三回热水澡,趁家政阿姨不注意,把体温计泡进热水杯里。」
第28页 「小可怜。」阮棠拢住柳媴,安慰小朋友似的摸摸好友的头。 「还好啦!」柳媴调皮地做个鬼脸,「真正可怜的人是林波。他为了能和我说说话,大晚上跑到天台上给我发语音,结果穿太少被夜风吹透了,这两天流鼻涕打喷嚏,后厨那一摊子事只能交给别人去做。」 阮棠忽然问:「小媴,你相信好事多磨吗?」 「你信我就信!」柳媴往阮棠怀里凑了凑,「棠棠,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亲姐姐?我做梦都想有你这样的姐姐罩着我。」 「不是亲姐姐,也能罩着你。」 阮棠故作轻松,心绪却像一个小猫玩耍的毛线球越缠越紧、越裹越乱。 柳媴缓过神,抬头一瞧,连忙举起手在阮棠面前晃了晃:「亲爱的,你没事吧?」 「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一个礼拜没去疗养院了,也忘了妈妈打过电话。」 「你不要担心,上周三林波去看过杨阿姨,她精神状态很好,报了一个毛线编织班。杨阿姨还答应林波,以后给我们俩的宝宝织帽子、手套和毛裤呢!」 「毛裤?云城的冬天有那么冷吗?」阮棠笑了,揪紧的心慢慢放松。 「咱们大人不怕冷,不代表小宝宝能适应。」柳媴憧憬未来,「我想好了,我要和林波生两个宝宝,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如果是龙凤胎一次搞定就更棒了。」 阮棠心情平復,忍不住开起玩笑:「救命啊,两个宝宝?我的荷包要被洗劫一空了!」 「薅羊毛也不能只薅你一个人的。」柳媴调侃道,「你的男朋友呢?将来你们结了婚,我家宝宝的压岁钱,他可是要出双份的。」 笃笃笃,服务生敲响包间的门。 「两位女士,可以点餐了吗?」 「好的,我再看看。」柳媴翻开菜单,「两份素海参,少油少盐,一份……」 「不要这些,小媴,我刚才故意逗你呢。」阮棠合上菜单,看向侍立桌旁的服务生,「麻烦您,两碗素面,清汤,无油,淋几滴鲜味生抽,另外再来一盘水煮生菜,不加葱蒜,同样淋一点生抽。」 服务生走后,柳媴半张着嘴,望着阮棠欲言又止。 「过于素了是吗?」 「嗯。你说过的,咱们的bmi指数都很正常,无需减肥,但是这一顿吃下肚,我至少能瘦一公斤。」 「求观音保佑,心一定要虔诚。吃素斋只是前提。」阮棠轻声说,「待会儿进了大殿,你别出声,把你的愿望在心里默念三遍,然后上香。记住,千万千万要保持安静。」 - 六和寺香火鼎盛,香客与游客络绎不绝。 拜过观音,阮棠和柳媴绕过偏殿,缓缓走上一条上山的小路。 山顶的建筑群功能性很强,东边的区域为出家人的居所,西半边的区域是民间居士前来禅修的暂住地。 阮棠曾随外公到过此地。 那时她年纪小,记不清许多细节,只记得外公的学生剃掉了一头青丝,和外公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谦卑而恭顺。 当年她猜不透大姐姐的心思,如今却有所悟。 看淡一切,何尝不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柳媴察觉到好友神色不对劲,上前挽住阮棠的手:「转过前面那棵柏树,我们就下山吧!」 「好。」阮棠淡淡笑道,「等会儿补个妆,我带你见见我的男朋友。」 「他也来了?」柳媴惊喜万分。 「他到康隆酒店谈点业务,这会儿应该在停车场等我。」阮棠拿出手机,把之前斟酌再三编辑好的简讯发给江铂言,「江先生,八分钟后,请你给我一个最深情的拥抱!」 柳媴好奇心爆表,对着化妆镜拍了蜜粉、补涂口红,迫不及待要冲去停车场。 「他长什么样?帅吗?比波哥长得好看吗?」 「喜欢一个人不能只看脸。」阮棠说,「我的男朋友,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好人。」 「哦,好吧。」柳媴突然失了兴致,「我懂了,波哥说你的江先生开布加迪威龙,我能想像出他的长相,熬夜赚钱满面油光的那种。估计身材也不行,常年坐办公室,小肚腩鼓出来了。」 阮棠忍俊不禁:「我给你留个悬念,看到他本人,你再尖叫不迟。」 - 午后时分,停车场人满为患。 一家旅行社的大巴接连坏了两辆,滞留了不少游客。 「啊!原来是你——」 尖叫声响彻耳畔,人们纷纷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待他们看清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发出如此刺耳的叫声,烦躁和鄙夷的表情同时呈现在一张张不同的脸上。 阮棠捂住耳朵:「饶了我吧,小媴,耳膜要穿孔了。」 「ktv门口那个男的!」柳媴掩住嘴巴,音量却未降低,「竟然成了你的男朋友?!」 「你好。」江铂言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见到你很高兴,柳媴,你是阮棠最好的朋友,她经常提起你。」 柳媴双手挥舞不停又是打招唿,又是兴奋过头:「高兴,我也很高兴。棠棠说你是大油田胖肚腩,我看你挺好的啊!你有一米九高吧?身材比例不错,云城人难得一见的高个子。」 不是你乱猜一气的吗?怎么反过来安在了我头上? 阮棠刚要开口辩驳,江铂言抢先了一步:「她很有幽默感。我经常被她逗得捧腹大笑。」
第29页 「有缘就是不一样。」柳媴感慨道,「你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星期,看上去就像老夫老妻那么默契了。我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窒息感包围了阮棠。 但她没有忘记和江铂言约定的演戏内容。 手机计时器八分钟转瞬即至,阮棠走到江铂言面前,搂住他的脖子:「老公,小媴说得对!咱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登记领证啊?」 江铂言的身体语言骗不了人。 他先是怔在原地,随后勐然醒觉,倏地收紧双臂,把阮棠揽入怀抱。 「时间你来定。我听你的。」 「你们?如果我是单身狗,会被你们塞满嘴的狗粮,幸好我不是!」 柳媴无比激动,拿手机不停拍照。 五秒的工夫,柳媴已拨通林波的视频连线,分享实时的喜悦。 很好,距离目标只差临门一脚。 阮棠踮起脚尖,嘴唇几乎贴上江铂言的耳垂:「吻我。」 江铂言僵立不动,耳朵红得像能渗出血来。 「你不主动,那我主动了。」阮棠浅吻他的嘴唇,一下,两下,三下。她心满意足,正要离开怀抱回到好友身边,江铂言却展开了回吻攻势。 他吻得小心翼翼,像是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先是她的额头,接着是她蝴蝶翅膀般翕动的睫毛,吻的最后落点是嘴唇。 阮棠的嘴唇丰润柔软,触感和他童年最爱的棉花糖极为相似。 甜,易上瘾。 棉花糖吃多了会蛀牙,吻她却不会。 江铂言浑身肌肉绷紧,缺氧引起的眩晕让他暂时松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继续吗?」阮棠脸颊泛红,「印刷厂表示,今天的好人卡订单量太大,他们印不过来。」 「不要紧,让他们慢慢印。」江铂言再次拥抱阮棠。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吻她,而是抬手为她整理粘在腮边的髮丝。指尖划过她的皮肤,电流激起噼噼啪啪的火花,瞬时直击他的心脏。 这种久违的感觉,和那次万圣节舞会完全相同。 江铂言正在出神,阮棠的手忽然攀上他的肩,未完待续的吻终于滑向大结局。 「岂有此理?你们撒的狗粮都快把我淹没了!」柳媴对着手机屏幕发牢骚,「波波,你快点好起来,我也要和你亲亲!」 屏幕里的林波,虚弱地招了招手:「小媴,别急,等我感冒好了,咱俩一起虐他们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5章 第15个吻 回程路上,阮棠一语不发。 不想说话的时候,最适合睡觉。她闭上双眼,偎着副驾驶椅背,缓缓沉入梦乡。 她很久没做梦了。 但是今天梦见了一匹白马,逆光向她奔来。 白马跑到面前,她才注意到,这并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它通体皮毛光亮,体型健壮,额上有一只色如皎月的角。 独角兽? 她的独角兽墨墨? 墨墨是一只毛色雪白的独角兽玩偶,陪伴她从懵懂孩童成长为秀美少女,却在她收到高中录取通知书那天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之所以叫它「墨墨」,是因为玩具厂商给它设计了两道漂亮的眼线,如墨色渲染一般美得飘逸灵动,与满身的洁白相得益彰。 阮棠忘不了那个燥热的下午。 她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墨墨,翻遍了家里每个房间和小区的垃圾桶,甚至冲到物业公司央求调取她家周边的监控。 物业负责人看在阮鑫晟的面子上,帮阮棠查看了监控录像。 在她离家去学校的两小时内,只有父亲的汽车驶进驶出,并无其他人来访。 从那天开始,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 没有墨墨的陪伴的夜晚,她常常睁眼直到天亮…… 抚摸着梦中独角兽的脸颊,阮棠一颗心像是浸透水的海绵,柔软无比。 「墨墨,你究竟去哪儿了?」她问,「八年,你离开我八年,我很想你。」 独角兽忽然举高右前蹄,拨开她的手:「不要这样,我在开车。」 一阵玻璃碎裂的异响传入耳中,阮棠勐然醒转,睡眼惺忪地看看江铂言:「几点了?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我先送你回家休息。」江铂言目视前方,「等你吃过饭上床补觉,我就回公司,有两对新人的婚礼流程今天必须敲定。」 「晚上呢?」阮棠细声问,「晚上你还住公司吗?」 「是的。」江铂言转动方向盘,汽车右转驶下城区高架桥,「房子慢慢找,你不用着急上火。」 阮棠略微低了头,双手交握。 「其实,你回家没关系的。上次走错房间,对不起。你住院的这些天,我已经把主卧室打扫一新,卫生死角也清理了。」 车速减慢,江铂言边查看路况边说:「做完手术我回家住。」 阮棠不再坚持。 环顾四周,她发现跑车停到了城西的农贸市场,这里是云城生鲜集散地,蔬菜瓜果以当日採摘的新鲜而闻名。 「我去买菜,你在车里等。」江铂言解开安全带,从储物盒取出一副线织手套,「你把想吃的东西发我手机上,除了鸡蛋,什么都行。」 「嗯,好的!」 江铂言下车,没走三步远,阮棠忽然叫住他:「江先生,以后我叫你小名可以吗?」
第30页 「不可以。」江铂言转身,「你我之间,维持客客气气的状态最好。房主和免交房租的租客,公司老闆和特别顾问,我想不出改变现状的理由。」 不等阮棠回答,他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取了可携式购物车,大步走远。 有个性。 好吧。阮棠心想,维持现状,就当多个朋友,而且这个朋友还是定制婚纱的大客户。 非常完美! - 江铂言厨艺不错,简简单单四菜一汤,抵消了阮棠连吃一周盒饭的厌食症状。 饭后,他起身收拾碗筷。 阮棠连忙上前阻拦:「我来洗。你去公司吧,别让客户等。」 「你确……」改掉语言习惯难如上青天,幸好江铂言及时收住话头,避免了尴尬,「第一对新人是因为我住院耽搁面谈的徐先生夫妇,约的是晚七点。另一对夫妇要加班,约了晚九点见面。」 「对啊,以前我不了解婚庆行业,误以为你们很轻松呢!谁承想天天晚班,半夜十二点能开完会算不错了。」 阮棠摘下挂在橱柜侧面的围裙,麻利地穿好。 江铂言忙说:「这条围裙是男款的。」 「不要紧,我穿着很合身。」阮棠不以为意,有条不紊地清洗餐具,「如果你嫌弃我穿过,明天我给你买一条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棠关闭水龙头,擦干手上的水:「七点才见客户,这会儿你回房睡一觉。」她面向江铂言,双手指尖沿着自己眼眶滑动一圈,莞尔一笑:「你现在的黑眼圈,比糰子还要明显。」 不知为何,江铂言耳朵又红了。 他坚守最后的倔强:「我留在厨房,免得等会儿上了楼你又喊我下来。」 阮棠歪着头,目光充满探寻意味:「你是病号,我不会指使你干活的。」 「我……」江铂言避开她的注视,「你就当我犯了疑心病,害怕你摔坏我新买的瓷盘瓷碗,在这儿监督你。」 「早说啊!」阮棠背过身去,唇角含笑。 不到一分钟,江铂言在她身后大声提醒:「设计师的双手应该悉心呵护。你右边橱柜的第四扇门里有塑胶手套,戴上再洗。」 贴心。 阮棠心中一动,迅速跑到江铂言身边,印了一个响亮的吻在他侧脸。 「你真好!」 江铂言措手不及,却下意识地攥住阮棠的手腕,将她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江先生?」阮棠睁大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亲错了地方?」 「不。」江铂言说,「今天在停车场,我越界了,对不起。」 「你做得很好,不需要道歉——」阮棠轻轻抽回手,甩落的水滴悄悄渗进江铂言蓝色衬衫的布料,留下淡淡痕迹,「演技逼真,柳媴那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我希望你陪我见见我的老爸。」 江铂言问:「时间和地点定了吗?」 「后天中午,明华楼江城子包厢。」阮棠深深唿吸,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想和我爸摊牌。」 「婚约的事还是其他?」 「都不是。我要质问他,为什么那个私生女和我年纪相仿。」 说完,阮棠找出手套,回到水槽边。 哗哗水声中,江铂言踱到厨房门口,他蓦然转身,凝视着阮棠的背影,若有所思。很快,他上楼来到书房,翻出名片册,拨通首页一个号码。 「小周,有件事我想拜託你。后天中午十二点,明华楼江城子包厢,不见不散。」 - 江城子包厢位于明华楼总店顶层。 餐厅内復古的装饰风格,质量上乘的红木餐桌椅,人一旦置身其中,就会不知不觉产生凭栏远眺、作诗赋词的浪漫情怀。 明华楼是一家老字号饭店,虽然消费群体涵盖各阶层的食客,但唯独特殊化了总店顶层的包厢,江城子是其中一间——会员制,每间包厢有专人负责,至少提前三天预约,否则即便是十年的老会员,也不一定能订到位子。 阮棠主动约父亲见面,不是因为被无情扔出房子的行李,而是罗予钦的一句话。 「我发现,感情这玩意儿,早了断早轻松。」 或许只是罗予钦脚踏n条船被揭穿的有感而发,却犹如点亮一盏明灯,让阮棠当即下定决心,当面问清楚父亲究竟在想什么、之后又要做什么。 江铂言同意相伴左右,给了阮棠如虎添翼的助力。 她心存感激,下单採购了数十本菜谱汤谱,决定在江铂言术后痊癒期好好照顾他。 两人的相处模式是否会改变,阮棠暂时没放在心上。 她满脑子都是保养得宜的邵女士和撒泼手段一流的景女士,究竟这对母女姓甚名谁,她无从得知,只能从父亲嘴里获取答案了。 负责江城子包厢的郑经理年过四十,平时端庄严肃不苟言笑,再加上相貌酷似一位大银幕中年硬汉男星,「铁面男神」的绰号渐渐叫开了。 郑经理和阮棠十分投缘。 无巧不成书的是,郑经理和阮家的专职大厨老张是同乡。 阮棠称唿老张「张叔」,称唿郑经理却是「郑哥」。阮鑫晟曾骂她不尊重长辈,郑经理并不介意,替阮棠辩解说这么叫显年轻。 尽管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郑经理对阮棠的喜好和口味了如指掌。
第31页 得知阮氏父女共进午餐,郑经理准备好了冰镇过的樱桃、鲜榨的橙汁以及一份只有阮棠爱吃的开胃前菜。 阮棠鼻子灵,远远闻见了油炸毛豆腐的香味。 进入包厢,郑经理已然等候多时。 「郑哥,谢谢你!」阮棠心头的不痛快瞬间消散了一半,「在国外这几年,我天天想吃这一口。」 郑经理笑道:「趁阮董还没到,你先吃掉毛豆腐到外面转一转,我会处理留下来的异味。」 「郑哥,你有心了。」阮棠摆手,「不过,味道不必处理。今天我就想让我爸闻见这股味,我要等他来了,当着他的面慢慢吃。」 郑经理敛住笑容:「这样不好,阮董发脾气对你我都没好处……」 「阮棠,我来了,时间刚刚好。」 江铂言的出现,倏然打乱郑经理聊天的节奏。郑经理目光凛凛,瞪视江铂言:「先生,您走错包厢了。」 「郑哥,怪我忘了介绍,他是我男朋友。」阮棠来到江铂言身旁,挽住他的手臂,「确切地说,我们是未婚夫妇。他是赫昶教育集团江董的儿子,和我爸很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嘎晚安,好梦zzz 第16章 第16个吻 郑经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江三公子,久闻大名,今天总算见到本人了!」 对于这样带有揶揄含义的称唿,在江铂言听来有些刺耳。他点头致意:「郑经理,您是长辈,称唿我江先生或者小江就好。」 「明白。江先生请坐。」郑经理搬开一把坐东朝西的椅子,「您喜欢喝那种茶?饭前吃什么开胃菜?我都会帮您安排妥当。」 江铂言礼貌道谢,表示不必麻烦。他始终站在桌旁,没有坐下。 「郑经理,如果方便,我想单独和阮棠说几句话。」 「好的,二位聊着。」郑经理走到门口,回头问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桌上有唿叫器,我随叫随到。」 包厢门关上,江铂言让阮棠先坐。等待两三分钟,他谨慎地走过去查看,确认门外走廊无人,他拨通昨晚那个号码:「小周,上来吧!假如有人问起,你就说鑫晟实业的阮董请你过来谈点事情。」 阮棠心生好奇:「小周是谁?」 「一个朋友。」江铂言说,「我拜託他查清88栋新业主邵女士的个人信息,已经有结果了。」 「我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问你为什么帮我……」阮棠侧过脸望向窗外,「换个角度想想,把她查个底朝天能改变既成事实吗?她和我爸生的孩子居然跟我同龄!」 看着阮棠微微颤抖的双肩,江铂言决定不去打搅她。 骄傲强势只是表象,遇到关乎命运的难题,她和其他年轻女孩一样柔弱。 小周出现得很及时。 他个头不高,短髮圆脸,黑边圆框眼镜,大热天戴着一顶呢子面料细格图案的猎鹿帽,白t恤棕色马甲工装裤,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口袋加起来超过了十个。 「丙丙,这是你要的资料。」 江铂言接过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辛苦!改天请你吃饭。」 「不客气,举手之劳。」小周探头探脑张望一番,看清阮棠忽然笑了,「你要帮的人就是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这里没别的事了,你走吧!」 江铂言下了逐客令,推开小周,向前一步来到走廊,反手带上包厢的门。 小周摘下帽子,摸出一块手帕,擦去额头的汗:「这么快就赶我走?我随身携带的装备还没派上用场哪!」 「我今天的身份是见证人。」江铂言说,「你说的那些手段,以后可能会用到。」 「维持表面的和平,吃亏的是你女朋友。」小周备感失望,重新戴上帽子。临走时,他叮嘱江铂言:「我等在楼下车里,有事打手机。」 「你回事务所,别让其他客户等急了。」江铂言低下头,说,「有我在,阮棠不会吃亏。」 - 十二点整,阮鑫晟走进包厢。 阮棠了解父亲,他向来如此,总是能够精准地掐着点抵达某处,从不提前或是迟到。 「棠棠,好女儿——」阮鑫晟拖长声音,目光一转瞧见了伫立窗前的江铂言,「小江?你怎么在这儿?」 「阮董,好久不见。」江铂言上前,挡开殷勤的郑经理,主动接下阮鑫晟脱掉的西装外套,挂于墙边落地衣架,「上次一别,我和您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阮鑫晟笑容凝滞:「这孩子,说好的别生分,我比你老爸小一岁,你叫我阮叔叔吧!」 「好的,阮叔叔,您坐上首。」 江铂言静静等待阮鑫晟落座,完全无视一旁郑经理的白眼。 三人围坐桌旁,阮鑫晟这才想起郑经理的存在:「小郑,按照原先棠棠吃惯的那几样上菜,少油少盐,牛肉羹放姜汁不要姜丝。」 郑经理逐一记录,输入点菜器传回后厨。紧接着,郑经理瞥了一眼江铂言,挑衅式地发问:「江先生要加菜吗?」 「不用,谢谢。」江铂言坦言,「我吃过饭了。」 「几位稍等,一刻钟后菜会上齐。」 郑经理为阮鑫晟添好茶,随即退出包厢。 室内重归安静,仅余空调出风口吹送的咝咝声。 「棠棠,好孩子,委屈你了。」阮鑫晟喝口茶润润喉咙,「这段时间你住哪里?咱家翻新装修,丰悦豪庭那边又……」
第32页 「酒店。」阮棠打断父亲心虚的解释,「爸,我不委屈,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有专属客服,我吃得香睡得好。」 阮鑫晟放下茶盏。 「从你过生日那天算起,咱们十多天没见,你也没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对老爸很失望啊?」 阮棠微笑:「爸,说这些干嘛?难得见面,咱聊点开心的事。」 「好,听你的,那就聊聊你的工作室。」一声对不起横亘在嗓子眼,阮鑫晟好面子,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靠向椅背,身体语言掩饰不住的难堪,「我听你柳叔叔提了一嘴,好像是柳媴帮你盯着装修进展吧?」 「嗯,工作室一切都好,顺利的话,下个月六号开张。」阮棠话锋一转,「爸,我说的开心,不是您理解的开心。」 阮鑫晟不觉慌了神:「什么意思?」 阮棠直言不讳:「那个穿黄裙子看上去比我妈妈年轻十岁的阿姨是谁?她现在住88栋住得习惯吗?我添置的智能家电她用着顺手吗?需不需要我过去教教她?」 「棠棠!」 「爸,我很好奇,有什么事情您不能明说?非要趁我出去过生日换掉门锁,还把我的行李全部扔出来?」 「不是我刻意隐瞒,棠棠,大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阮鑫晟越描越黑,「你邵阿姨身体不好,她一辈子都没住过像样的房子,这次她来云城治病,我就想着让她开心一点,也许对病情有帮助。」 「她弱她有理,是吗?」阮棠心中的寒意陡然加重,「您既然深爱邵钰玲,为什么和我妈妈结婚?您既然生出景丽这样视若珍宝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假装我是您的掌上明珠?」 家丑不可外扬。 当着江铂言的面,阮鑫晟强忍掌掴女儿的冲动,只把茶盏重重蹾到桌上。 「胡说八道!你本来就是我的掌上明珠,我从来没否认过。」 阮棠双手握拳,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张了张嘴,嗓子犹如突然失声,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阮棠转过头,江铂言恰好看向她,目光沉静安然。 「阮叔叔,如有冒犯,我先和您道个歉。按理说,我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是阮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要替她讲几句公道话。」 阮鑫晟骤然起立,走到窗边站定:「你说。」 松手前,江铂言五指发力,重重握住阮棠手腕,暗示性地摇晃一下,为她增添了几分底气。随后,他也来到窗前,眺望明华楼外的湖光山景,语气从容不迫:「阮叔叔,阮棠撒谎了。」 「撒谎?」阮鑫晟满腹狐疑,「她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我没听出哪里有问题。」 「这些天她一直住在我家,并不是服务周到的五星级酒店。」江铂言语速和缓,「我爸邀请您品茶,每次都是回我家城区的老房子。我在丰悦豪庭置办了婚房的事,他没告诉您吧?」 「婚房?」 「丰悦豪庭90栋,就在88栋的对面。」 阮鑫晟更煳涂了:「你爸爸说过,他准备在云漫府邸选一套小高层送给你们,怎么你自己买了?」 江铂言淡然一笑:「是的,阮叔叔,我有能力承担婚后所有开销,我也有能力不让阮棠受一点委屈,她后半生的幸福,我来负责。」 「谁答应嫁给你了?」阮棠心烦意乱,「你不是要解除……」 「从现在开始,我解除对你的约法三章。」江铂言巧妙化解危机,「家里物品你随便取用,我最爱的玩偶糰子也归你了!」 他这是打太极啊! 阮棠豁然开朗。她起身来到江铂言身边,献上一个满满当当的熊抱。 「江先生,你说话要算数!」 江铂言微微俯身,亲吻阮棠头顶毛茸茸的捲髮:「今天正好阮叔叔在场,我郑重承诺,一辈子对阮棠好!」 话题转变之快,令老江湖阮鑫晟深陷矛盾之中。 他看看面若娇花的女儿,又瞧瞧喜笑颜开的江铂言,半晌才吐出一句:「既然你们接受长辈的安排,那么原定于年底的婚礼可以提上日程了。」 江铂言说:「有您这句话,我心里特踏实。」 阮棠勇气倍增,抬头望向父亲:「爸,江先生人很好,我等不及要当江太太了!您看这样行吗?择日不如撞日,我俩的婚礼,和工作室开张选同一天怎么样?双喜临门,您不会反对吧?」 砰的一声,包厢门骤然开启,服务生鱼贯而入。 跟在队伍最后的郑经理,将一对年轻人深情相拥的身影尽收眼底,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平常报菜名的流程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阮董,需要我们迴避吗?」 「都是自己人,见外了不是?」阮鑫晟到底经过大风大浪,控制情绪是小菜一碟,「好消息啊,小郑,我要嫁女儿了,总店下个月六号的喜宴定出去了吗?」 郑经理僵在原地。 不过,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服务业资深人士,郑经理反应神速:「我去找同事确认一下,五分钟后给您答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阅读bgm:《the right path》——thomas greenberg。 第17章 第17个吻 婚礼日期定在八月六日。 身为云城婚庆行业领军人物,江铂言原本要亲自设计婚礼流程。
第33页 和阮棠商量之后,他决定将婚礼的筹备工作交给另一家公司,而且接洽人指定为阮鑫晟的特助和江德恆的副手。 把婚礼的琐碎事务全部推给长辈处理,是阮棠的主意。 她说:「既然婚是结给两位老顽固看的,那就让他们决定细节吧!」 江铂言表示贊同:「到时候你扎麻花辫、我穿海魂衫,来一趟重回父母青春年代的时空之旅!」 臻爱婚庆的员工疑惑不解,江铂言不明说订单投向别家的缘由,员工们满心的好奇无处释放。 有人缠着阮棠问东问西,最后总能把话题引到婚礼上。 「棠棠姐,肥水为什么要流外人田?」 「是啊,我们经验多口碑好,你和江总的婚礼当然交给自己人策划才安心!」 「家里长辈喜欢怀旧风格,婚庆公司也是他们选的。」阮棠轻松撇清关系,「你们想接单,最好找我爸和江总的爸爸,说不定能把订单抢回来。」 江铂言适时补充一句:「需要联繫方式的,到办公室找我拿名片。」 两人打的配合十分见效。 员工纷纷作鸟兽散,各自回工位忙碌了。 八月五日晚,柳媴约阮棠做spa。 临出门,阮棠趁江铂言不注意,从背后抱住他:「江先生,过了今晚,你就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了,不表示一下吗?」 江铂言头也不回,依旧有条不紊地沖洗着餐具。 阮棠讨个没趣,怏怏不乐地来到玄关。 换好舒适的平底鞋,她朝厨房方向望了两眼,恶作剧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悄悄拿走江铂言的家门钥匙,装进自己的包包。 「江先生,明天见,今晚我住酒店,不回家了——」 江铂言发现钥匙消失的时候,恰好罗予钦一通电话打来。 「阴雨天,在家闷着容易发霉,出来嗨吧,兄弟!结婚前最后的狂欢,过时不候。」 派对主题是「告别单身之夜」,地点选在一家名叫「霓喃」的清吧,参与者都是小圈子的同龄人。 目的只有一个——灌醉江铂言。 江铂言习惯了规律的作息,不愿熬通宵,拒绝大量饮酒:「你想让我肿着一张脸当新郎吗?」 「我知道你心里很牴触和不爱的人结婚。可是你也妥协了。」罗予钦幽幽嘆道,「以前咱们常说,『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我没变,你却变了。说结婚就结婚,往后谁陪我看惊悚片?我总不能不顾嫂子情面,大半夜跑你家破坏你们的甜蜜时光吧?」 仓促举行婚礼的真相,是江铂言答应阮棠严守的秘密。 即使面对罗予钦这样的髮小,他也不能说。 两周前,走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阮棠说,这是好人卡的终点站,也是她最后求江铂言帮的一个忙…… 「想什么呢?」罗予钦重重拍了拍江铂言肩膀,「好兄弟,对不住了,你的婚礼我只能参加上半场。」 江铂言醒过神:「这一回,你去哪里?」 「巴布亚纽几内亚的首都莫尔斯比港。」罗予钦仰头痛饮一满杯啤酒,「我心爱的姑娘riko在那儿当无国界医生,她说她想我了,所以我飞过去安慰她。」 「好吧。」江铂言为罗予钦续满酒杯,「祝你和riko修成正果!」 一旦开喝,围上来敬酒的人如海潮汹涌。 其中有江铂言认识的,也有他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罗予钦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我竭尽所能,请了这些傢伙。他们都是你的潜在客户,一定好好把握开拓市场的机会啊!」 看着已有醉意的好友,江铂言默然笑了。 他让服务生提前准备好水果羹和冰镇过的擦脸毛巾,免得罗予钦陷入深醉状态胡言乱语。 视线一转,江铂言无意中发现了客户徐先生。 他怎么在这儿? 江铂言起身走向酒吧最靠里的位置。 那张桌子很隐蔽,被一根结构性承重柱遮挡了半边,仅能看清徐先生的侧脸,至于他正在约会的人,被柱子挡得严严实实。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你不要再说了,求我也没用!」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 江铂言赫然明白,之前做的全是无用功——阮鑫晟的私生女景丽,虽然远离亲生父亲多年,没有优渥的家境,却练就了一身嚣张跋扈的本领,犹如狗皮膏药,黏住一个男人绝不会轻易放开。 「徐先生?」江铂言径直上前,「需要我帮忙吗?」 「江总,你也在?」徐先生闪烁其词,「刚进酒吧的时候,我听值班经理说今天有人包场。但是景丽非要留下,所以我找到组织聚会的人,付了三倍的价钱,他同意我坐这张桌子。」 江铂言失笑:「你把钱给谁了?」=q.n=du=jia=zheng=li= 徐先生站直身体,左顾右盼一番,随即指着罗予钦的后脑勺,说:「就是那个穿碎花衬衫蓝紫色长裤的男的。」 「你们先坐,我帮你把多给的钱要回来……」 「得了吧,江铂言,假模假式的,你装什么好人?」景丽嗤之以鼻,「我们当是打发叫花子了,反正老徐有钱付得起。」 「没错。」江铂言索性落座,「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景丽撇撇嘴角:「算你有自知之明。话说回来,只有阮棠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傻妞会被你骗。听说你们在明华楼办婚礼?不摆个五百桌找补不回我爸的面子。」
第34页 江铂言反问:「你收到请柬了吗?」 「我?」景丽一愣,「阮棠肯邀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 「不是阮棠,是我未来岳父的意思。」江铂言痛击对手最薄弱的点,「你是他的骨肉至亲,失散多年的女儿。正好借婚礼大宴亲朋的时机,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 明褒暗贬。 景丽听懂了,脸色阴晴不定,眼睛瞥向昔日男友:「老徐,别人奚落我,你怎么装聋作哑,还嘴啊!」 徐先生犹豫片刻,看着江铂言:「江总,我……」 「都是朋友,有话直说。」江铂言面色如常,保持着公式化的微笑,右手却无声无息地放于桌面,握成一个拳头。 徐先生性情懦弱,领悟力却很强。江铂言加油打气的手势,霎时间点燃了他心底的的勇气火焰。 目视不依不饶的前女友,徐先生说:「景丽,分手是你提出来的,我被动地同意。恋爱期间,你喜欢上别人一脚踏两船,直到分手我才知道,我也没有为难你。这段关系中,我付出很多,正如你所说,我有钱,而你呢?你任性,你不尊重我的感情在先,所以,别再胡搅蛮缠了,我和你做不到好聚好散,更没有复合的可能。」 景丽气急败坏:「我后悔了不行吗?」 「你知道哪里有卖后悔药吗?」徐先生点开手机导航地图界面,「出门,右转,直走过三个路口,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江铂言定睛一瞧,不禁为客户的表达方式点赞——目的地是一间暑期24小时营业的游泳馆。徐先生讲得相当明白:整个人泡进冷水,大脑就清醒了。 景丽突然夺过手机,丢进面前1升装的大号扎啤杯里。 「最应该清醒的,是你和你的新娘吧?这下她联络不到你了,好玩!」 说完,她大笑出声。 徐先生不以为意:「手机可以买新的,卡可以补办一张。你毁坏别人的东西眼睛都不眨,如果有一天别人反过来教训你,你记住和现在一样笑得开心点。」 「笑比哭好。」笑容从景丽脸上褪去,她抓紧扎啤杯把手,端离桌面就要泼出去,然而她失算了。 阮棠和罗予钦仿如天降神兵,一左一右,牢牢控制住了景丽的胳膊。 江铂言拿出被啤酒浸泡的手机,让服务生撤掉桌上所有可能造成人身伤害的物品。「你来找我?」他凝望面色红润的阮棠,眼神意味深长,「不是说好,新婚前一晚不见面吗?」 「事关紧急,顾不了陈年的老规矩。」阮棠松开手,尽最大可能控制心头怒火,「姓景的,你不想活了是吗?」 景丽置若罔闻,摆脱束缚后立马又去和徐先生拉拉扯扯。 啪! 阮棠的巴掌落在景丽后脖颈:「竟敢去骚扰我妈妈,说!谁借你的胆子?!」 「你凭什么打我?」景丽不是善茬,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扭过脸就要和阮棠厮打在一起,却被江铂言拉住了。罗予钦和徐先生眼疾手快,接力江铂言,与保安一道把景丽请出酒吧。 「不行!我必须问清楚,不能放她走……」 阮棠想去追,江铂言横挡在她面前,一手拢着她,另一只手扶在桌旁柱子上。 一个怀抱形状的包围圈。 「江铂言,让开!」阮棠余怒未消,「你到底是哪个阵营的,拦我干嘛?」 「你说呢?」 俯身吻上阮棠双唇,江铂言微微闭眼,心底某处闪现一簇簇灿烂夺目的火花。先是细小的星星点点,很快变成燎原之势,源源不断的炙热淌遍他的全身。 这样她能恢復冷静了吗? 晚饭后被忽略的一吻延迟到夜半,希望她不再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嘎晚安!周末愉快! 第18章 第18个吻(含入v公告) 阮棠眼帘低垂,睫毛微微颤动。 过了许久,她才揪住江铂言衬衫衣摆,用力拽了一下。 「把家门钥匙交出来。」 从亲吻的迷醉中悠悠醒转,江铂言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非常扫兴。 「你家大门的锁可以用指纹或数字密码打开。」阮棠退了半步远,仰起脸与他对视,「难道你不光锁了防盗门,入户的木门也锁上了?」 江铂言说:「安全第一,我每次都锁两道门。」 「哦。」阮棠眨眨眼睛,瞬间领悟了刚才那个吻的内涵,「你讨好我?就是为了让我还你钥匙?」 「不是讨好,是道歉。」 「我看更像是预演。明天的婚礼,百分之百会有新郎亲吻新娘的环节。」 江铂言揉揉眉心,声音饱含无奈:「晚餐后我只顾着洗碗,没有满足你的愿望,现在补上,请你笑纳。」 「就这?」阮棠勾勾唇角,「我没那么小气。」 她摘下挂于肩头的包包,递给江铂言:「钥匙在拉链夹层里,你自己拿。」 江铂言接过单肩包,却未打开查找。他单手搬了把椅子,让阮棠坐下缓一缓:「你今晚住哪家酒店?待会儿我送你过去。」 「明华楼马路同侧的快捷酒店,已经订好房间了。」 「你能休息好吗?不如回家住……」 阮棠双手交叉于胸前,干净利落地做了一个「no」的手势。 「房间门牌号已经告诉柳媴、林波和跟妆的化妆师,我明早四点就要起床准备,住你家不方便。」
第35页 「我爸的副手小藤说了,接亲的步骤不能省略。」江铂言愁上眉梢,「去快捷酒店接新娘,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阮棠忽然没了笑容,「落魄千金?」 江铂言半蹲在椅子前方。 「你是我的新娘。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天花板一角的射灯映过来,准确地笼罩了他的上半身。 衬衫最靠上的三颗扣子没有系,领口处露出淡淡燕麦色的肌肤,和平时阳光下一对比,此时他俊朗的外表多了一种柔和朦胧的美。 阮棠移不开眼睛:「你穿蓝色很好看。」 回答和问题大相迳庭,江铂言却心领神会:「谢谢你的欣赏。」他把单肩包还给阮棠,直白说道:「你家的别墅离明华楼太远,而且正在装修,回去没地方待。我和我爸打过招唿,他同意我从城区老房子接亲。」 「你把我从你家接走,然后再送到丰悦豪庭的新房?」 「是的。」 「不好!」阮棠直截了当地拒绝,「婆家永远不可能是娘家。就定在快捷酒店吧——实在不行,选在疗养院也行。」 江铂言缓缓起身,坐到对面椅子上:「照我说的做,你绝对不会后悔。」 阮棠低了头,目光落在江铂言打理一新的皮鞋鞋面。 她有一个奇怪的癖好,喜欢数各种鞋子表面的孔,不仅包括鞋带孔,还有雕花图案的小孔。一开始数就停不下来,特别是走神想事的时候。 鞋带孔8个,一双鞋16个。雕花小孔有点多,适合慢慢数…… 「你在听我说话吗?」江铂言问。 见阮棠毫无反应,他只好再次蹲到她面前。孰料突然被阮棠摁住肩膀,动弹不得。 「别乱动!」她不高兴了,「都怪你,我又得重新数!」 江铂言正想问个究竟,罗予钦回来了。 「啊哈,嫂子厉害!我们丙丙前半生没仰视过谁,你是第一个。」 阮棠笑而不语。 她的双手仍然牢牢扶在江铂言肩头,专心数鞋面上的孔数。 「麻烦搞定了?景丽送走了吗?」江铂言最关注的仍是客户利益,「你收徐先生三倍的酒钱,尽早还给他。」 罗予钦胡乱拽了把椅子坐下:「你理解错了,不是酒钱。我至于嘛?多收几百块我就能成为全球首富?那是桌位费,我付当天营业额的三倍价格包场,他当然也要付三倍。」 发小的口才,江铂言一向佩服,这会儿也不例外。 不过,今晚阮棠在场,有些东西总要寻求平衡。 所以,江铂言找到了话题的最佳切入点:「巴布亚纽几内亚的总统候选人,非你莫属。」 罗予钦噗嗤乐了:「好吧,你是大家公认的预言家,我听你的,参加完竞选再回国。」 「左脚66个,右脚72个,这根本不是一双高端定制,你上当了!」 阮棠忽然冒出一句,江铂言像在听天书,明明是母语,却怎么都听不懂。 罗予钦反应快,盯着江铂言的皮鞋,嘴里念念有词:「嫂子说得没错!丙丙,你被骗了。赶紧拉黑那个设计师,他欺负你人傻钱多,卖给你一双图案不对称的鞋。」 「你们?」江铂言心中疑团越搅越乱,连忙抬高双手,掌心分别覆上阮棠和罗予钦的额头,「没发烧啊?」 「煳涂虫。」阮棠拨拉掉他的手,「以后你的衣服鞋子归我管,这样的错误不会再出现。」 「嫂子,我们丙丙就託付给你了!」 罗予钦大力鼓掌,引得不少人侧目而视。 江铂言蓦然起身,不忘捉住阮棠的手腕:「跟我走,这里太吵,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急,我想喝一杯。」阮棠甩落他的手,迳自来到吧檯,「龙舌兰日出,谢谢!」 美女当前,调酒师自然少不了花哨的表演。江铂言被围在人群中间,好一阵子才得以脱身。他疾步走上前,穿紧身衣留小鬍鬚的调酒师恰巧凑得很近,和阮棠悄声聊着有趣的话题,引得她浅笑嫣然。 江铂言打断他们的谈话:「一杯长岛冰茶。」 「确定要喝这个吗?」阮棠手托腮,那双漆黑的眼眸令她心中一悸,「你会醉的。」 调酒师迟迟没有动静。 「还要我说第二遍?」江铂言不耐烦道,「按最高规格,四种烈酒,不加冰块,限你五分钟调好!」 - 计程车停在丰悦豪庭大门外。 无巧不成书,今晚又是保安陈师傅当班:「阮女士?江先生?你们一块儿回来了?」 阮棠手忙脚乱,付完车费迅速拉开后排车门,回头叫陈师傅搭把手。 「您帮帮我,他喝醉了。」 「好嘞!」 陈师傅是热心肠,更热衷于打探别人的隐私。 他把江铂言扶到小区摆渡车坐好,大声喊住阮棠,假作无意地问:「阮女士,88栋业主早就换人了,您怎么还回来住啊?」 「陈师傅,有件喜事忘了和您分享。」阮棠坐到江铂言身边,「明天我俩结婚,到时候我给您发喜糖。」 「是吗?恭喜恭喜!」陈师傅说,「上次您喝醉江先生送您回来,他还说不认识您,瞅瞅,这才几天工夫就要成两口子了,你们这叫闪婚。现如今年轻人闪婚闪离很正常……唉,瞧我的乌鸦嘴,阮女士您别介意,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和江先生感情好着呢!对吧?」
第36页 龙舌兰的后劲上头,阮棠头重脚轻,只想尽快摆脱聒噪的陈师傅。 她拍拍摆渡车驾驶员的座位靠背:「师傅,我们去90栋!」 江铂言没说谎。 他锁了两道门。 如果今晚阮棠手机关机、携带钥匙潜逃,那么他很有可能回老房子住,或者也选一家离明华楼的酒店胡乱将就一晚。 江铂言身高近一米九,骨骼匀称,肌肉结实。 阮棠半背半拖,把他从玄关扶到客厅沙发,不过短短五六米的距离,仿佛比跑了全程马拉松更叫人疲惫。 咬牙坚持到最后,阮棠终于懂了什么叫生命不能承受的「体重」。 她仰面躺倒在双人座上。 不等气息喘匀,她爬起来冲进一楼卫生间,找出两条崭新的毛巾,一条打湿,另一条浸透温水备用。 四十分钟前,江铂言推翻自己做的决定,点了五杯长岛冰茶,一口气喝完,醉得不省人事。 罗予钦帮忙,把他塞进计程车后座,转头朝阮棠做个鬼脸:「嫂子,好好照顾我丙哥。明天八点接亲,记得早点叫醒他!」 留下照顾他? 离开他去酒店? 摆在天平两端的问题,孰轻孰重,阮棠心里已有结论。 望望楼梯,她轻轻嘆了口气。 扶他回卧室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就让他睡客厅吧! 她帮江铂言擦脸擦手,在沙髮脚放了一个空盆,又找来枕头被子,打开客厅空调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对于高个子的身材,三人位的沙发躺下去反而显得沙发很短。傻大个,平白无故喝那么多酒干嘛? 阮棠拿了瓶装水,搁在江铂言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转身上楼沖凉。 刚穿上睡裙,头髮来不及吹干,客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阮棠扯下浴巾,匆忙包住湿发跑去开门。 江铂言伫立门外:「你为什么又进我的卧室?」 阮棠心口一紧,表面却勉强笑着:「你走错房间了。」 「这就是我的卧室。」江铂言唿吸很沉,他右手抓住门把手,左手抬起轻抚阮棠的脸颊,「走错房间的人是你。」 「你仔细看,我这间墙漆是星空蓝。」 「不,是海蓝。」 江铂言往前一步,用力甩上门,将阮棠拥入臂弯。 卫生间门没关严,换气扇嗡嗡响着,洗髮水沐浴露的香味随热水的雾气瀰漫四周。他深深吸了一口,却发现香味的源头其实在阮棠身上。 「好闻。」江铂言喃喃自语,说着,他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公告—— 本文于7月19日入v。 希望真心喜欢本文的亲,能继续在晋江支持正版,有了亲的支持,某然码字动力十足! 更新频率:日三保底,努力日六。 最后,求个作收,以后开新文、更新章节都会有提示。 谢谢大嘎! 爱你们!(* ̄3 ̄)╭ -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第19章 第19个吻 真的是咬。 仿佛她的嘴唇是娇艷欲滴的樱桃, 咬一口汁/水/四溢、甜美可口…… 浴巾忽然滑落,阮棠头髮流下的水珠打湿了江铂言的袖子。 凉意透过纤薄的布料,一点点渗入毛孔。 他并未就此松手, 而是收紧双臂,吻的力道悄然加重。 「你……弄疼我了……」 阮棠挣扎, 越挣扎两人贴得越紧。 轰的一声, 江铂言脑海中的理智瞬间坍塌——她睡裙里什么打底都没穿! 「疯了吗你?」 阮棠用力推开江铂言,随便抓过落地衣架挂着的一件衣服挡在胸前。 她像一只炸毛的幼猫,奶凶奶凶地瞪着他。 「没疯, 困。」江铂言嘟哝一声,脚步不稳,跌跌撞撞走向客房的单人床, 「既然你喜欢我的卧室, 今晚也睡这里好了。」 脸皮变厚是酒精起的作用。 他倒在阮棠新买的枕头和被子上,半阖着双眼,唿吸渐渐变得舒缓悠长。 这么快就睡着了? 阮棠不可置信, 走近床边, 伸手去探江铂言的鼻息,不料被他又一次捉住手腕。 「装睡?」她脸颊飞红,「厚颜无耻!」 江铂言眼睛微眯, 看似在笑, 笑容里却掺杂了另一种奇怪的表情。果然, 不出几分钟,他松开阮棠的手,面色恍白,低声自语直喊胃疼。 阮棠常年喝热水。 即使是炎热的天气,她也会在床头备一个保温杯。念在江铂言帮了很多忙的份上, 她拧开杯盖,督促他连喝几口缓解疼痛。 「感觉怎样?」 「嗯。」江铂言斜倚床头,双手交叠捂着小腹,「舒服多了。」 阮棠取下摺叠式旅行电热水壶,续满保温杯。 江铂言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来,你做好了随时离开我家的准备。」 「你误会了。一楼的饮水机我用不习惯。」话外之音,阮棠一听即悟,「这个水壶陪了我四年,材质有点老化,但我捨不得丢掉买新的。」 「你是个念旧的人。」 「不一定,看对方是谁。」 江铂言换个姿势坐好,把枕头抱进怀里。
第37页 「那天从青云山回来的路上,你睡得迷迷煳煳,摸着我的脸说『离开八年』,具体指的是什么?」 「墨墨,我的独角兽。」阮棠转眼望向墙面,「它全身雪白,有漂亮的黑色眼线,眼睛和墙漆是同一种颜色。」 「给我讲讲,它是怎么不见的,好吗?」 「我拒绝。」 江铂言碰一鼻子灰,却没像以往那样容易动怒。 他闻了闻枕套上的香味,突发好奇地问:「你的洗髮水味道很特别。」 「不是洗髮水,是我自己调的香水。」阮棠拿走枕头,把摆在床头柜的糰子递给江铂言,「学服装设计的时候,顺便拜师学了入门级的调香手艺,拿不出手。」 「怎么会拿不出手?我喜欢!」 「你想要吗?」阮棠忽然笑了,眉眼宛如新月般娇俏可爱,「我每次只调十毫升,几天用完,下一次调制味道又变了,没法送你一瓶味道完全相同的。」 江铂言放下糰子,不动声色地拿回枕头。 「那我不要香水了,要这个。」 阮棠眉峰微挑,满眼的诧异:「我走错房间被你嫌弃,恨不得全屋重新装修;你走错房间,反倒理直气壮霸占我的私人物品?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你今年贵庚啊,江先生?」 「二十四,本命年。」 「酒醒了?」 「我没醉,就是头晕得厉害。」 「能分清我的房间墙漆是哪种蓝色吗?」 「嗯。」江铂言淡然笑道,「星空蓝。」 「智商终于正常了。」阮棠说,「喝杯热水,躺下休息。我定了闹钟,你七点钟再起床。」 江铂言按揉太阳穴的动作突然停下。 「你要走吗?」 阮棠说:「约好四点做髮型,我不能迟到。」 「这么早打车不安全。」 江铂言点开通讯录,依次致电臻爱婚庆的员工。 正值凌晨,大部分人手机都是关机状态。所幸家庭住址最近的两位有了回音,他眉间的愁云骤然散开:「小武和小付护送你回酒店,他们半小时后到。」 「我去煮汤,你睡醒了可以直接当早餐。」阮棠翻出一本菜谱,「时间应该来得及。」 身体不适会让人感到万分脆弱。 江铂言轻轻抓住阮棠的衣角:「我不喝汤。你坐在这儿陪我。」 「很快的,几种食材切成小块,五到十分钟就能煮好……」 「汤改天再喝。」他不肯放手,黑眸仿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我只要你留在房间里,哪怕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坐着,我也安心。」 默默对视良久,窗外已是天色微明。 阮棠关闭空调,推开离床较远的一扇窗,雨后的泥土和青草味道飘了进来。 四点十分,她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一共收到二十九个未接来电。按照次数由多到少排序,来电号码分别属于柳媴、母亲、林波、化妆师和一个陌生人。 号码很眼生,会不会是父亲的特助打来的? 阮棠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江铂言忽然下床,疾风一般沖了出去。 大约三四十秒,他手持一本名片册回到房间,气息丝毫不乱:「马上联繫小周,他能解决所有难题。」 「出什么事了?」阮棠问。 「工作室上午十点开业,那时你在哪里?」江铂言说,「大家都认为,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但是小周能帮你办到。」 因为景丽接连几天跑到云鹤疗养院骚扰母亲,阮棠又是气恼又是焦虑,忘了筹备工作室开业剪彩仪式。 「不该和婚礼选在同一天……」 自己把智商摁在地上摩擦,怪不得别人。 阮棠暗暗自责,江铂言看在眼里。 「别急,交给小周,他有办法。」 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江铂言说:「特效化妆师,轮到你闪亮登场了!」 - 六小时之内,找到一个相貌、身高、体形酷似阮棠的女人很难。 小周提供的第一套方案是塑形倒模。 「影视剧演员全脸的特效化妆至少需要九到十二小时,我的建议是做半张脸。如果只做局部假体,比如额头和鼻子,时间足够用。」 阮棠想不出合适人选:「关键问题是,谁扮演站在明华楼大厅迎宾的我?」 「罗予钦。」江铂言强力推荐好兄弟,「你们脸型差不多,你穿高跟鞋和他穿平底鞋身高接近,化特效妆之后估计相似度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小罗?」 「对。只要不开口讲话,别人发现不了破绽。」 阮棠忍俊不禁。 心情轻松带来的好处不止一个。 她眉头舒展,肩背部的压迫感消失,不经意间模仿起江铂言的口头禅:「你确定?」 「非常确定。我这就叫他过来!」 江铂言转去客厅打电话,小周开始着手调和印模用的藻酸盐。 罗予钦风尘僕僕地赶来,一进门看见脸上涂满敷料的阮棠,吓得脚底一软,差点行个拜年大礼。 「真实的惊悚片!嫂子你还好吗?」 阮棠眼睛被遮挡,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大唿小叫,既没法说话又不能乱动,只好轻轻跺一下脚算作回应。 石膏硬化脱模,小周和助手着手制作硅胶假体。
第38页 重新唿吸到新鲜空气的阮棠,一刻不停歇,回房换上正式的米色职业套装,下楼直奔门口穿鞋。 江铂言不在客厅。 罗予钦安静地坐在沙发里,无精打采地翻着杂志。看见阮棠,罗予钦沖她招招手:「嫂子,丙丙回公司帮我选合身的新娘礼服了。他让我转告你,小武和小付送你去工作室,剪彩需要的物资也一併带过去。」 阮棠收住脚步:「小罗,十点到十一点,坚持一个小时,期间不要和任何人说话。」 「收到!」 罗予钦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小周适时送上一颗定心丸:「阮棠,你大可放心。化完妆的小罗,就是另一个你。」 阮棠感激不尽。 「下周末我请大家吃饭!还有,你们另一半的婚纱我承包了!」 小周笑道:「你太客气了。」 「是啊,嫂子,都是自家人,不要见外。」 话音未落,罗予钦突然想到什么,拔腿跑了过来:「嫂子,丙丙说他为你准备了合脚的鞋子,放在接你的汽车里,小付会拿给你。」 「好,我知道了。」 走出90栋大门,一辆和阮鑫晟座驾同款同色的宾利慕尚等在绿化带北侧。 小付推门下车,远远喊道:「棠棠姐,这边——」 阮棠小跑上前:「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江总经常说,咱们是一个班集体,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小付拉开后排车门,「他给你选的鞋子,一共六双,都在这里。」 「好,出发吧!我在路上试穿。」 六双美丽的鞋,按色彩、款式和功能性排列整齐。 每双鞋下方的鞋盒内里,都由一块超细纤维材质的长方形布料衬底,保护鞋面不会被刮花。 阮棠先拿起一双与套装颜色相近的浅口皮鞋,米咖色酒杯跟,走路和上下台阶的舒适度不错。 试穿前,她改变主意,转而挑了一双红色粗跟玛丽珍鞋。 復古款式不是阮棠关注的重点。 她觉得这双鞋相当眼熟,或者说这双鞋她曾经穿过。 为了捉弄那个曾经欺负柳媴的坏男生,她在万圣节舞会上强吻「德古拉伯爵」,占尽他的便宜。 然而,报復的目的没能达成,坏男生柔软的嘴唇却深深烙在她记忆中。 舞会所穿的红色曳地长裙是阮棠自己设计、亲手缝制的。 搭配礼服的鞋子,是她路过大学附近的手工鞋店,心血来潮定制的一双玛丽珍鞋,和眼前的这双简直是复制粘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第20章 第20个吻 最为神奇的是, 右脚鞋跟上方的划痕呈羽毛形状,她穿过的那双也有一个同样的划痕。 「小付,你知道玛丽珍鞋是江铂言从哪里淘来的吗?」 「棠棠姐, 鞋是江总的珍藏。」坐在副驾驶位的小付回过头,「用这个词可能有点夸张了, 实际上他拍下这双鞋时间不算长。」 查看鞋底, 脚弓与鞋跟连接处的不干胶贴画完整保留着,图案是一只毛色雪白的独角兽,和她的墨墨很像。 阮棠更加确定这就是她穿过的玛丽珍鞋。 「江总买鞋的具体时间是哪天?」 小付抬起胳膊肘碰碰小武:「拍卖会你全程记录, 日期总还记得吧?」 「七月十二日。」小武笃定地说。 宛如晴日炸雷震痛耳膜,恐惧和无助瞬间包围了阮棠。 小武说的日期,恰好是她乘机回国的日子。那天, 母亲没有出现, 看着她长大的林姨和张叔也没出现——父亲派集团综合管理部的司机来接,将她送到丰悦豪庭88栋,司机匆匆道别, 半个多余的字都没透露。 「什么拍卖会?」她一颗心悬在半空, 「主题,地点,参与人群, 你说得越详细越好!」 宾利慕尚右转驶向城区环路。 「是一场打着行为艺术旗号贩卖个人私物的拍卖会。主办方声称, 拍品的提供者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吸引了不少人参加。江总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叫上我一起去。他发布指令,我负责举牌,最后一共拍了三件,玛丽珍鞋, 景泰蓝的髮簪,还有一大包脏兮兮的毛绒玩偶。」 小武的叙述,如针刺般一下下刺痛阮棠的心。 「髮簪长什么样子?玩偶呢?」 「那支髮簪很明显是新手的作品,技艺拙劣,做工粗糙,不知道江总为何一眼看中了非要拍下来。玩偶包括十二生肖,另外附赠一只巴掌大小的熊猫,背部绣了一个字母,好像是大写的r。」 玛丽珍鞋,她四年前春节休假带回家,放进储藏室的鞋柜。 景泰蓝髮簪,是她学艺不精的产物。万圣节舞会盘发用过一次,后来随行李寄回国,应该也被林姨收进了储藏室。 而小武提到的十二生肖玩偶,大熊猫背部的字母刺绣,全部印证了阮棠的猜测。 别墅翻新装修是个幌子。 有人藉此机会,以一种近乎侮辱的方式,偷偷处理掉了她的个人物品。 「棠棠姐,你怎么了?」小付惴惴不安地问,「是不是晕车?」 「没有,我很好。」 阮棠挺直后背,一手搭上副驾驶位靠背:「今天我工作室开张,一定要大力宣传。不说全国,至少让全省的人感受到颐棠品牌的号召力!」
第39页 小武和小付相视一笑。 「棠棠姐,江总都安排好了,到场的媒体会让你眼前一亮。」 「对啊,不止全省、全国,全世界的网友都能看到颐棠发展壮大!」 - 颐棠工作室开业剪彩,江铂言人在明华楼专心扮演新郎角色。 江家老二江帆远出马,为阮棠献花祝贺。 江帆远本职是综艺节目导演及监制,同时是某影视制作公司的幕后老闆。他人脉甚广、资源丰厚,宣传新品牌不在话下。 剪彩仪式结束,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送走媒体记者,阮棠马不停蹄赶往明华楼。小付留在工作室处理后续事务,仍由小武担任司机一路护送。 十一点差五分,车停在明华楼后五十米处的窄巷入口。 「棠棠姐,走正门容易穿帮。江总派了专人在走火通道等你。」 「好的。我收到简讯了,市场部的小敏出来接我。」阮棠换好玛丽珍鞋,「你先去停车,待会儿到大堂会合。」 小武驾车离去。 阮棠戴好口罩,压低帽檐,沿小路跑向仅供明华楼内部员工通行的楼梯。 宴会厅位于三楼,新人休息室也在同一楼层。 阮棠准时抵达。 一推门,迎面撞上对镜自怜的罗予钦。他乖巧地坐着,任由化妆师在脸上喷洒定妆喷雾。 「辛苦了,小罗!」 「嫂子,我不辛苦,你很准时。」 「你下午一点的飞机,抓紧时间卸妆吧!」 阮棠疾步冲进单独隔出来的更衣室。四年来,她穿脱自己设计作品的经验派上用场,极为顺利地穿上婚纱,回到镜前化妆。 化妆师帮阮棠梳理长发、戴好发网。 取下罗予钦戴的假髮的一瞬间,休息室的门突然开了。 「棠棠,好女儿,你……」 阮鑫晟望着镜中一对「孪生姐妹」,当即僵在了原地。 罗予钦没有说话,转头朝阮鑫晟笑了笑,动作飞快地开始卸妆。 阮鑫晟反手关门:「你是谁?棠棠,你们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父亲的提问,令阮棠胸口的憋闷感陡然加重。她不做回应,紧闭双眼等待化妆师粘贴假睫毛。 休息室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江铂言回来了。 迎上阮鑫晟咄咄逼人的目光,他说:「阮叔叔,这全是我的主意,您要骂就骂我。」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你们——」阮鑫晟怒火攻心,眼前发黑,连忙坐到休息室角落的沙发上,「新娘都敢造假,还有什么你们干不出来?」 「结婚证真实有效,我们对长辈的孝心也是货真价实的。」 阮鑫晟冷冷哼道:「你说的这些,有防伪标志么?没有一律免谈!」 江铂言接了杯热水,摆到阮鑫晟手边。 「您忘了?今天是颐棠开业的大日子,我老婆没有□□术,不得已我才找人假扮她。」 「女人当然要以家庭为重!事业随便做做就好,到最后不还得我拿钱堆嘛!」 阮鑫晟明确表达的观点,让阮棠凉透的心彻底坠入冰窟。 她离开化妆檯,站到父亲对面。 「爸,您是不是想说,把我养成一个废人,您这辈子就高枕无忧了?」 「没大没小。」阮鑫晟被拂了面子,腾的一下站起身,「你和你外公、你妈妈一样,顽固不化,脑筋转不过弯!你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吧,我不管了!」 摔门的声音响起,阮棠的眼泪瞬间滑落。 江铂言隐隐心疼,走上前拥她入怀,一个轻吻落在她额头上。 「别怕,有我呢!」 第21章 第21个吻 婚礼过程毫无新意。 没有麻花辫和海魂衫, 有的只是脸泛油光的司仪,和一众笑眯眯想要看热闹的宾客。 证婚人是省工商联主席,也是江德恆阮鑫晟二人的老朋友。 宣读结婚登记日期, 向新人送上祝福,工商联主席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收穫全场热烈掌声。 新人父母上台, 阮鑫晟推说嫁女儿太过激动语不成声,请妻子杨君苒致词。江家这边,江德恆黑着脸, 接过麦克风时看都不看阮鑫晟,神色间怨怼之意十分明显。 介绍恋爱经过环节开始,阮棠把麦克风递给江铂言。 她垂眸望着红毯上一处黑色污渍, 聆听他讲述虚构的感人故事。 自小相识, 青梅竹马,缘定三生? 阴差阳错,分分合合, 最终异国相遇, 重新相爱…… 等等! 这不是一出狗血虐恋大剧的剧情吗? 阮棠掩口轻咳,示意江铂言不要编那么离谱。 为了凑够「恋爱经过」的字数,江铂言牺牲睡眠时间熬夜追剧, 此时已顾不得许多, 必须说完最后一个字才肯停下。 阮棠的暗示在他看来, 不过是一种最正常的反应。 伫立一旁的司仪,听得云里雾里,又是唏嘘又是拍手,活跃气氛的样子好像中了邪。 阮棠只想撤掉头纱一跑了之。 可她抬头,视线恰与母亲对上, 心中的冲动片刻间化为乌有。 江铂言终于结束了滔滔不绝的讲述,司仪拿回麦克风,一时却忘词卡壳。 端着红色天鹅绒托盘的柳媴如坐针毡,不等司仪发话,主动走到阮棠身旁。
第40页 台下就座的江德恆和阮鑫晟,心急如焚,同时朝司仪使眼色打手势,生怕这场婚礼进行不下去了。 「呃……那个……」司仪看看柳媴,立刻想起接下来是交换戒指环节,「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尊敬的来宾,在新郎新娘许下誓言之前,我想问问在场各位,有人反对这对新人走入神圣的婚姻殿堂吗?」 立刻有人回答:「没有!」 喊话的是林波,他这会儿站在香槟塔右侧,焦急等待着下一个敬酒环节。 司仪追问:「真的没人反对吗?」 「我反对!」宴会厅门口传来一声断喝,景丽沙哑的嗓音配上剪得极短的黑髮,霎时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阮棠和江铂言不能结为夫妻!」 司仪傻了眼,站在台上结结巴巴:「你、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我也是阮家的女儿,今天的新娘应该是我!」 阮鑫晟慌了神,却仍保持体面坐于主宾席,吩咐特助紧急召集人员,阻止景丽胡闹。谁知还是慢了一步,景丽早已冲到台前,一把抢走戒指,推倒身形纤瘦的柳媴,扬手就要袭击阮棠。 阮棠面无惧色,迎上去挡开景丽的胳膊,先招唿了她一记耳光。 「又打我?」前仇未报却添新仇,景丽恼羞成怒,双手掐住阮棠的脖子,「我今天豁出去了,不弄死你我就不活了——」 阮棠的婚纱是长款拖尾设计,行动不便,无论往前还是后退,都会绊住鞋跟。幸好,唿吸受阻只是短短一瞬,江铂言反剪了景丽的胳膊,把她交给维持秩序的保安。 江铂言扶住脚步虚浮的阮棠。 她脖颈间的白皙此刻呈现出一道深红色的勒痕。 「婚礼暂停,我带你回休息室。」 「不。」阮棠轻声说,「我很好,婚礼继续。」她踮起脚,嘴唇几乎挨上他的耳朵:「我不能认输。希望你支持我,把这场戏演到底。」 景丽这么一闹,婚庆公司成了替罪羊,负责人被阮鑫晟一通臭骂,司仪也受到连累,再次回到台上,明显情绪低落,身形也显得憔悴佝偻。 林波找回两枚婚戒,换了一个新托盘,交到柳媴手中。 交换戒指,阮棠和江铂言完成得滴水不漏。 只在掀起头纱亲吻新娘的步骤上,江铂言出了点岔子。他没有如大家所愿献上一吻,而是紧紧拥抱阮棠,抱得她喘不过气。 「别这样……」阮棠悄声道,「咱们应该先亲吻再拥抱。」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江铂言心头微痛,声音哽咽,「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阮棠一怔:「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这个词比『好人』更糟。」江铂言恢復清醒,松开双臂,直视阮棠的眼睛,「准备好,老婆,我要亲你了。」 阮棠微闭双眼:「亲吧!」 - 婚宴进行到半程,阮棠的嘴唇依然肿得厉害。 每喝一口石榴汁苏打水兑的「红酒」,唇瓣的疼痛就令她皱一下眉头。 江铂言疯了。 一改往日的矜持,他的吻带着攻城略地的占有欲,像是把阮棠当成了对手,司仪喊停、宾客起闹,都不能中止他的疯狂举动。 最后是他主动停下,抓起阮棠的手,将她领到香槟塔前。 追光灯照在他们身上,江铂言刻意无视阮棠红肿的嘴唇,高擎酒杯向在座来宾敬酒。 由始至终,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在空调温度很低的大厅里,在父亲虚假的微笑里,这是唯一能传导至阮棠内心的暖意。 不得不承认,所有到场的人都是演戏高手。 景丽的出现,似乎是一段提前排练好的小丑戏,丝毫没有影响到阮鑫晟的心情。他与熟悉的、有过一面之缘的、甚至没见过的人碰杯,说着固定的台词,一遍遍表达嫁女的不舍和高兴,对亲家江德恆的鄙夷视若无睹,更不去理会妻子爆发前的沉默。 酒过三巡,景丽杀了个回马枪。 她扮作上菜的服务生,端了一盆滚烫的牛肉羹泼向阮棠。 江铂言眼疾手快,做阻拦的动作的同时,寸步不让地把阮棠护在身后。 阮鑫晟能忍,只让保安把景丽关到一间从外上锁的包厢。 江铂言伤得不重,江德恆查看了儿子的伤势,也主张息事宁人。 谁都能忍,柳媴和林波不能忍。他俩想法一致,没跟阮棠和江铂言商量,直接报了警。因为明华楼宴会厅各个角度都有监控摄像头,所以定景丽的罪易如反掌。 作为有头有脸的商界大亨,阮鑫晟无法接受女儿的婚礼以闹剧形式收尾。 更何况两个都是他的女儿。 把江铂言叫到一旁,阮鑫晟语重心长:「小江,棠棠的朋友性格和她一样,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们被宠坏了,事事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江铂言故作不解:「爸,我不是很明白,您想说什么?」 阮鑫晟说:「你十六岁就赚到第一桶金,短短六年积累了不少财富,你是个成熟的男人,不仅会赚钱,还能以大局为重。我相信,今天这事,你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抹上药膏,右臂烫伤的疼痛稍有减轻。 江铂言缓缓放下袖管,抬头看着阮鑫晟:「爸,您偏袒一个女儿,就要去伤害另一个女儿。这么做,您不觉得对阮棠很不公平吗?」
第41页 阮鑫晟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好被泼牛肉羹的人是我,男人到底皮厚一些,不怕烫。」江铂言起身走向休息室门口,开门前的一刻,他顿步回首,「爸,实话跟您说,如果今天景丽伤害阮棠,我会亲自扭送她去派出所报到!」 「你……」仿如挨了窝心脚,阮鑫晟浑身不痛快,「小江,等你当了父亲,就会理解我多么左右为难了。」 江铂言笑了,走回离阮鑫晟一米远的位置。 「爸,你这话我不认同。」 「针没扎到你身上,你感觉不到疼啊!」 阮鑫晟自以为生动的比喻,被江铂言贬得一文不值:「不用扎针,也不用您敲打,我已经开始心疼阮棠了。那个景丽,年龄只比阮棠小三个月。您打造的好父亲形象,对于参加婚礼的来宾有效,对我,就像一个笑话。」 「小江!要不是看在我和你爸爸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早和你翻脸了……」 「随便,我不在乎。」江铂言似笑非笑,「阮董,我尊称您一声爸爸,是看在阮棠的面子上。你我彼此彼此,干脆把话摆在明面,省得以后戏演不下去,伤了和气。」 阮鑫晟捂着心口,背靠沙发喘起粗气:「臭小子!混蛋!我创事业的时候你牙还长全呢……」 休息室的门无声而开。 阮棠和化妆师一前一后,进来换衣补妆。 「爸!」阮棠提起裙摆,一转眼工夫跑到沙发旁边,从阮鑫晟上衣口袋取出硝酸甘油,餵他服用。她手轻抚父亲胸口,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江铂言说:「我和爸聊了几句天,他很激动。」 「他有冠心病。」阮棠倒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去年冬天体检查出来的。早期症状是出虚汗、受累后心绞痛,今天这么一折腾,他确实累坏了。」 江铂言默然无语。 阮棠换好第二套敬酒礼服,化妆师为她补妆整理髮型。 「好女儿,这个小江,是个狼子野心的混蛋!」阮鑫晟忽然说道,「老爸反对你嫁给他!待会儿你们去民政局离婚,必须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2章 第22个吻 蘸满卸妆液的化妆棉拂过嘴唇, 阮棠疼得倒吸凉气。 「先到这里吧,你忙了一上午,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唇妆等下我自己处理。」目送化妆师走出门口, 她起身来到沙发一侧。 「爸,我不离婚。」 「你想清楚, 他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傢伙!」阮鑫晟单臂撑着沙发扶手, 慢吞吞地站直身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要不是我投在航运的钱暂时收不回本,我不会出此下策……」 「爸, 我想得很清楚。江先生在我最难的时候帮了我,即使不是为了报恩,他也是值得託付终身的好人。」 「女大不中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你自己掂量。」 「我会做好自己的品牌。」阮棠说, 「等颐棠做大做强,我手头资金充裕了,集团的外贸业务由我接管, 您同意吗?」 阮鑫晟点头:「鑫晟实业将来总要交给你, 我不能让它早早地走下坡路。」 阮棠伸出手,想搀扶父亲,却骤然停住。 「您向江伯父借钱周转了?」 「这事你得问你老公。」阮鑫晟微抬眼皮, 「他虽然干着跟教育不沾边的婚礼策划, 江家的财政大权却握在他手里。」 江铂言迎上阮棠疑惑的注视:「昨天上午十点, 八千万已经转到鑫晟实业的帐户。后续还有一亿两千万的资金,分批到帐。」 「爸?」阮棠望着阮鑫晟,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您卖女儿的钱吗?」 阮鑫晟想解释,却一时语塞, 想去够阮棠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脱。 「孩子……我……」 「外面那些大人物等着您,别在我这个小棋子身上耽误时间了!」 阮棠转身冲进更衣室。 穿堂风深谙人心,加重了她关门的力道。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江铂言眸中浮起浓浓愠色:「爸,您吝啬到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说。」 「我们父女的相处模式,你一个外人少掺和!」 路过江铂言身边,阮鑫晟瞪了他一眼,那分明是一种看怪物的眼神。「小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棠棠不好,我绝对饶不了你!」说完,阮鑫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反锁了休息室的门,江铂言站到更衣间门外。 半透明推拉门,映出阮棠一袭红裙的婀娜身姿。她没有哭,斜倚冰凉的玻璃门,怕冷似的抱紧双臂,肩膀微微耸动着。 隔了一层障碍物,她的剪影像一双无形的手,有意无意地撩拨着江铂言的心弦。 他不禁往前一步、两步,左手轻轻贴上玻璃门,指尖化作画笔笔端,勾勒出她的轮廓:完美的侧脸,完美的下颌线条,完美的腰臀比…… 「喂,老干部,你觉得我的身价值不值两个亿?」阮棠隔门提问。 「我不回答送命题。」 「你总是这么谨慎吗?」 阮棠关掉更衣间的顶灯,不料按错了开关,休息室的灯也仅剩一盏。黑暗中,她是最明艷的存在。 江铂言匆匆退后,扭过脸掩饰尴尬。 「戏散场了,你和我还像以前一样吧!」
第42页 这样挺好——回到最初,无需再听显老的「阮女士」,不再一本正经叫他「江先生」,阮棠心里堆积的郁闷,随着称唿的改变一扫而光。 「好的,老干部。」 她坐回梳妆檯,点亮两排镜前灯,从自己的化妆包里取出口红和唇刷。 涂抹之前,她拿起一罐冰镇可乐,为红肿的嘴唇冷敷止痛。 稍一转头,阮棠恰好与江铂言目光相遇。 「你的吻技,有待提高。」 「我原本以为可以自学成才。」他缓步上前,「弄疼你了,对不起。」 「没什么,反正是演给别人看的。」阮棠大方地回以微笑,「你的嘴唇,属于那种先天条件特别好、亲上去很软很舒服,一亲难忘……」 后面的话,阮棠找不到机会说出口了。 她手中的可乐罐已经转移到了江铂言掌心,很快被他丢到了一旁。被赞美的嘴唇,没有丝毫犹豫,完整地覆了上来。这一次,他动作轻柔,浅尝辄止,却有了显着进步,一改青云山停车场那次回吻的生疏慌张,变得从容镇定。 趁唿吸节奏没乱,江铂言松开了阮棠。 他拿过唇刷和口红,把它们收进化妆包。 「豆沙色,对于这套敬酒服来说,颜色偏淡。我认为你应该选另一支。」 「你还懂这些?」诧异之余,阮棠翻翻自己常用的几支口红,「枫叶红,砖红,西柚色,我缺一支端庄喜庆的正红。」 「给你!」 江铂言拎了一个纸袋,郑重地交给阮棠:「我逛遍了云城的商场,买了柜姐推荐和回头客购买率最高的几个牌子,你看看喜不喜欢?」 八个精美小巧的包装盒,阮棠依次打开。 哑光、限量版、发财色,她一直想尝试却认为不适合自己的口红色号,全部在这里了。 手臂试色的效果十分惊艷,她说:「红,很正的红。」 「喜欢就好。」江铂言递上一套崭新的化妆刷,「这是赠品,质量似乎一般。」 外包装盒上的品牌logo和材质列表一目了然。 「专业级的化妆刷。」阮棠说,「柜姐是不是看你长得英俊,特意把正装当赠品送你呢?」 「牺牲色相博你一笑,值得。」江铂言走到休息室门口,「江太太,咱们还要应酬三个楼层九十多个包厢的酒。抓紧时间化妆,我在外面等你。」 江太太? 阮棠眉头微蹙:这个称唿更显老! 暂且忍忍,等到两年之约一满领了离婚证,什么「江太太」、「阮女士」,通通丢进太平洋好了。 - 云城当地人非常重视新娘回门的仪式。 婚后第三天清早六点,江德恆打给儿子,催促他带齐礼物,陪阮棠回阮家拜访岳父岳母。 江铂言睡在臻爱婚庆二楼的办公室,正在梦里钓鱼,被父亲一通电话扰得心神不宁。 「爸,礼数我都懂,但您不能难为我们。」 江德恆反问:「你多大了?逆反期延迟?」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铂言伸个懒腰,慢慢坐起,「阮棠家的别墅在装修,我岳父住公司,我岳母住疗养院,您说,我们应该回哪里?」 「怎么?他们家不摆回门宴吗?」 「我岳父提前打过招唿,一切从简,能免则免。」 「不像话!」江德恆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和阮棠先去疗养院看望杨教授,阮鑫晟那边我来联络。」 「好,我知道了。」 挂断手机,江铂言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和四肢,穿上软底鞋下楼洗漱。 送给岳母杨君苒的礼物,他早已准备妥当。 至于岳父阮鑫晟——两瓶酱香型陈酿白酒,托朋友从外地捎了回来;两身高定西服套装,也在婚礼前夕赶制完毕。 收拾完毕,江铂言打给阮棠,让她化好妆直接出门。 谁知听筒里传来闷闷的低吟:「老干部……我发烧了,头好疼……」 「等我!」 水都来不及喝,江铂言冲出公司大门,迎面撞上小武。 「江总,出什么事了?」 「阮棠病了,我回家带她去看医生。」 「啊?」小武连忙丢下五六个鼓囊囊的外卖袋子,「我开车送你们吧,江总,你坐后排座照顾棠棠姐。」 「不用,你顾好公司这边。」江铂言拍拍小武的肩,「最近有几位客户很难缠,你帮我盯紧一点。」 话音刚落,布加迪威龙已然捲起滚滚烟尘,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冲进90栋,江铂言没有换鞋,径直冲上二楼星空蓝客房,打横抱起周身滚烫的阮棠。她像一只病恹恹的小猫,蜷缩在他怀里,脸颊和嘴唇毫无血色。 空调面板上显示的数字是「15」,被子掉落在床边。 不用问,她昨晚又在半梦半醒之间调低了温度,冻了一晚生生冻感冒了。 下到一楼,江铂言先把阮棠放在沙发上,跑去找了一套自己的长款旧风衣,麻利地包裹在她睡裙外面。 医院发热门诊。 江铂言焦急万分,护士帮阮棠量体温的时候,他催个不停:「我老婆很难受,拜託您加快速度。」 护士翻个白眼,丢下一句话:「我们这里是发热门诊,你们怎么不戴口罩就跑来了?」 口罩?
第43页 「哪里能买到?」 「医院大门东边药店,买医用一次性的,可以防飞沫。」 阮棠闭着眼睛,忽冷忽热,安静地蜷在他怀里。她的眼睫微微颤动,鼻翼不停翕动,唿出的气明显带着高烧的热。 江铂言不放心阮棠一个人待着,恳求一位带婴儿就诊的年轻母亲帮忙照顾。 「麻烦您帮我看着时间,五分钟后喊护士过来取体温计。」 「不要跑冤枉路了。」年轻母亲说,「我有没开封的独立包装口罩,送给你们两个。」 「谢谢您!」江铂言感激不尽。 以前他自己生病,要么硬扛,要么去药店买对症的药,从来不会慌得失魂落魄。阮棠一病,他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接过年轻母亲送的口罩,勐地抬头,江铂言对上小婴儿好奇的目光。 通过粉红色娃娃衫和紫色七分裤判断,这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一个袖珍版的蒙面大侠。 她的整张脸被成人口罩盖住,仅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偶尔眨两下,像是在问:你是谁呀?为什么你满头大汗,上半身穿衬衫,下半身穿睡裤,这是最新的流行趋势吗? 江铂言察觉到了异样。 低头一瞧,果然! 他心急火燎离开公司,只换了上身的衣服,睡裤和软底浅口鞋都和昨晚睡前相同。 「你们是新婚吧?」年轻母亲问。 「是的。」江铂言说,「今天是我和我老婆结婚第三天。」 年轻母亲感慨道:「新婚都是这样恩爱。她病了,你来不及换衣服就送她上医院,可见你有多疼她。」 江铂言最不擅长聊家长里短的天。 他胡乱点头敷衍几声,帮阮棠戴上口罩,自己也戴好。 小婴儿咯咯笑了,挥舞双手像小蝴蝶扇动翅膀:「爸爸,打打!」 「对呀,打爸爸,那个坏爸爸,都不陪我们宝宝来看医生。」 「打打打!」 脆亮的婴儿音色唤醒了昏昏沉沉的阮棠。 她睁开眼睛:「蒙面侠?」 年轻母亲笑着解释:「儿童口罩买不到,我就把成人的做成面罩的样子,戴上效果不错。」 阮棠面颊泛起明显的潮红,随她喘息说话,颜色逐渐加深。 江铂言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很烫。 他不放心,低头用嘴唇去试,灼热的触感更直观了。 一刻都不想再等,他高声唿喊:「护士,护士!麻烦您,我老婆的体温越来越高了——」 护士回来取体温计:「腋温39度2,快,跟我去诊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嘎晚安! 蜗牛速作者缓慢地爬走了zzz 公主号:rise and shine 第23章 第23个吻 「棠棠现在退烧了吗?」柳媴在电话里问。 「还有些低烧。」江铂言反覆核对体温计的读数, 「输完液我带她回家休息,你和林波暂时不要过来。」 柳媴不高兴了:「姐夫,你要上班, 家里只留棠棠一个人怎么能行?」 瓶中的药液已经见底。 江铂言按下唿叫器,等待护士的间歇, 他握紧手机:「我留在家里照顾她。」 沉默一两秒, 柳媴又说:「好吧。你帮我转告棠棠,让她好好休息,工作室这边的人员招聘有我把关, 一切都很顺利。」 「对了,柳媴,先别挂机——有件事, 只有你和林波才能做到。」听似是一句突然冒出来的话, 其实是江铂言深思熟虑后的计划,「我需要一份阮棠从小到大的饮食习惯清单。」 「好的,姐夫, 我这就写!」 「一定要详细列出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独特的癖好也要标明。」 柳媴连声应道:「棠棠胃口好不挑嘴。不过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她确实有一些别人没有的癖好。我和林波会用红笔标出来,拍照发给你。」 「辛苦了。改天我亲自下厨, 请你们吃顿大餐。」 放下手机, 江铂言轻轻握住阮棠的手腕。 她眼睛半睁着, 却侧过脸不敢看护士拔针的过程。江铂言抬手挡在她眼前:「没出血,我帮你按压几分钟就不疼了。」 「嗯。」阮棠声音很小,几不可闻,「待会儿咱们去哪儿?」 「我想先送你回家,然后去云鹤疗养院接杨教授。」江铂言说, 「今天是新娘回门的大日子,女儿应该和妈妈见一面。」 「你没改口。」阮棠故意挑刺。 「身份转换太快,我不适应。」江铂言赧然,「我以后好好表现,争取获得咱妈的信任。」 阮棠抿唇浅笑:「好啊,我监督你!」 从输液大厅到医院停车场,大约五百多米的距离。 若在平时,阮棠轻松走到。今天她深深感受到了「病来如山倒」的疲惫无力。她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脸色不但没变红润,反而越来越苍白。 江铂言按捺不住满心焦急,屈膝蹲在阮棠前方。 「上来,我背你。」 「不要!」阮棠拒绝,「我的睡裙很短,容易走光。」 江铂言回过神,发现阮棠露着两条胳膊,迎风瑟瑟发抖,裹在她身上的旧风衣不翼而飞。 「好像落在放射科走廊长椅上了……」 阮棠鼻子发痒,连打三个喷嚏。 「一件旧衣服而已,不要了。」江铂言脱下雾霾蓝色的衬衫,裹紧阮棠,「你得吃过饭才能服药,咱们回家!」
第44页 「不行,必须找回来!那是一件神奇的外套,我穿了它才退的烧。」 是药物和前仆后继的白细胞起了作用好吗? 话到嘴边,江铂言却临时改变内容:「袖口都磨毛了,找回来也是压箱底……」 「对你来说是旧衣服,对我来说是祛病的铠甲。算了,你不找,我自己找!」 阮棠的犟劲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动。她转身就要返回门诊一层,江铂言只好缴械投降:「你到车里等我。」 「快去快回!」 凝视着江铂言的背影,阮棠唇边漾起一丝得意的笑。 天然的美貌,是不会受到穿衣打扮影响的。 穿衣显瘦脱衣有料,说的正是江铂言。他上半身只剩一件白色t恤,下半身是藏青色的宽松睡裤,却仍然俊朗飘逸。挺拔的身形,潇洒的走路姿势,都为他超群脱俗的气质增色不少。 职业原因,阮棠对所有美的人、美的事物心嚮往之。 她并不了解江铂言,却非常欣赏他呈现出来的个性美。婚礼后的两天,她闭门不出,饿了吃泡面渴了喝无糖可乐,只为绘制心目中最理想的新郎礼服。 手稿尚未完成,人病倒了。 阮棠悄悄嘆了口气,胳膊伸进袖管。穿好衬衫,系上扣子,她低头闻了闻,江铂言的体味淡淡的,和木质调香水的气味相得益彰。 看来他不仅是美男子,还是个味道很棒的香饽饽! 小罗叫他「饼饼」,和香饽饽倒是有几分接近。 什么饼? 春饼,葱花饼,还是馅饼?谁给他起的这么一个怪怪的小名? 阮棠放飞思绪,任由它遨游天外,不知不觉间缓解病痛、释放了心中压力,更令她欢喜雀跃的是,她想到新郎礼服领口的最佳解决方案了! 「展现喉结和锁骨的线条美——谁说男人不可以性感?就这么设计!」 江铂言恰好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他的手轻抚她的额头,「烧退了,脸色也不错。」 「饼饼,你愿意当我的小白鼠吗?」 「你叫我小名?」江铂言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你说的『b挺』,是我妈妈给我选的『丙』吗?」 阮棠连忙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口无遮拦乱开玩笑。 「脐带绕颈,缺氧,抢救,我来到人世间的第一个24小时非常兇险。」江铂言发动汽车,如同讲述别人的经歷,神色平静,声音沉缓,「『丙』是火的代称,又有顺序第三的意思。我五行缺火,大名没能补全;在江姓大家族平辈兄弟姐妹里,我排行老三,所以妈妈帮我选了这个甲乙丙丁的丙。」 「我……还是叫你老干部好了。」阮棠的心怦怦乱跳了几下。 「你不怕穿帮吗?」江铂言低声问,「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你不叫我丙丙,还能叫什么?」 「老公?」 「没错,就是这个。」 早高峰,布加迪威龙融入车流。 阮棠回过味:「喂,老干部,你占我便宜!」 江铂言唇角轻扬:「老婆,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看。精神好些了吧?我带你去无名巷吃早餐。」 「睡衣拖鞋,没法见人。」阮棠摇头,「回家,橱柜里有两盒速食粥,微波炉叮一下就好。」 「我大哥推荐的早餐铺,就开在我大嫂家门口,你一定要尝尝,不会后悔的。」江铂言说,「待会儿你不要下车,我让店主帮忙打包,咱们坐在车里吃。」 「哦。」 阮棠情绪不高。 十字路口信号灯转红,江铂言稳稳地剎住车,侧身去试阮棠的体温。 嘴唇与额头的相遇,瞬间点亮了阮棠的心。 趁江铂言不备,她忽然仰起脸,如小鸟取食,在他唇上狠狠啄了一口。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感冒病毒分你一半。丙丙,这下你只能回家吃饭,去不成早餐铺了。」 - 杨君苒坐于客厅沙发,望着对面戴口罩的女儿女婿,忍俊不禁。 「你俩都感冒了?」 阮棠理直气壮:「嗯,妈妈,是我传染给丙丙的。」 「妈,这事怪我,不怪棠棠。」江铂言不甘示弱,「我贪凉,开空调睡觉温度调得太低,冻感冒了。」 杨君苒指着玄关摆放的纸箱,无奈地说:「王院长自家散养的鸡,病友出院送的火腿和腊肉,可惜你俩没口福,留到以后再吃吧!」 「没关系,妈妈,今天我下厨,蛋清当肉豆腐当鱼,做一顿口味清淡的丰盛午餐……」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一声急过一声。 「肯定是我爸。」阮棠说,「他最喜欢踩着点出现。」 江铂言打开可视对讲,笑容突然凝滞:「妈,棠棠,你们待在家里。来者不善,我去应付。」 阮棠离得近,看清屏幕上的脸,立即走到母亲身边。 「邵玉玲和景丽,对吗?」女儿女婿的反应印证了杨君苒的猜测,「小江,她们不请自来,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不如让我来应付。」 鸠占鹊巢的母女刚刚落座,阮棠就收到了阮鑫晟的电话。 「好女儿,老爸临时有个合同要签,午饭赶不及陪你们吃了。下午三点,我买好你妈妈和你最爱吃的冰皮玫瑰饼,去丰悦豪庭喝下午茶。」
第45页 阮棠不打算隐瞒真实情况:「爸,邵女士和景丽来了,现在她们坐在我们家客厅沙发上。」 「什么?我听不清——」阮鑫晟支吾其词,「我在电梯里,信号断断续续,先不说了,下午见面再聊。」 「爸!」 阮棠牙关紧咬,蓦地摘掉口罩,冲到景丽面前:「你说实话,我爸是不是躲在88栋,不敢跟你们一起过来?」 邵玉玲连忙护住景丽:「棠棠,有话好好说……」 「只有我爱的人可以叫我小名,您叫我大名更合适。」阮棠双手攥拳,身体因愤怒微微颤动,「邵女士,我不管您病得很重还是别的什么理由,请您离开我老公的房子!」 「你敢吼我妈妈?不想活了是吧……」 「别吵,你是妹妹,应当尊重姐姐。」 邵玉玲伸手去捂景丽的嘴,却被她躲开了:「我没有姐姐!阮棠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我是差点连学都上不起的胡同妞,妈,这样的血缘,认了没用,不认也罢!」 「小丽,不许胡说……」邵玉玲一时气短,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妈!您别吓我——」景丽脸色煞白,「医生说您化疗有效果,病情预后良好,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咳嗽声中,邵玉玲勉强凑出一句回答:「假的。我求医生不要告诉你,其实,我没有几天了。」 景丽勐地从沙发上滑落瘫坐在地,抱紧母亲的双腿:「妈,您骗我!」 「傻孩子,我都看开了,你也要看开。」 邵玉玲抚摸景丽的短髮,边咳嗽边安慰女儿,目光却一直锁定伫立窗前的杨君苒。 「棠棠妈妈,我有话和你说……」 面对第三者,杨君苒仍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风度。 她问江铂言:「小江,书房借我一用,说完话你再送她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萌胖作者打滚求收 小天使请爱我一次 (* ̄3 ̄)╭ 第24章 第24个吻 阮棠人在客厅, 心却追随母亲进了书房。 她能想像邵玉玲卖惨的模样,也能预见母亲会以何种方式与之交谈。 一个身患绝症的人,以弱势当武器, 企图攻破早已摇摇欲坠的家庭关系。也许邵玉玲会央求母亲接受景丽,让那个搅事精进入阮家生活。 想到这里, 阮棠心里一阵钝痛。 她眼前发黑, 连忙抱紧糰子闭目养神。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像金属加热到通红突然放入冷水中淬火,冒起的缕缕白烟形成迷雾,缭绕着她的理智, 遮挡了她的视线…… 「老婆?」江铂言轻声说,「你累了,上楼休息。」 「我还好。」阮棠意有所指, 「老公, 我想喝你熬的鱼汤。什么时候你做给我吃啊?」 梦里没能钓上来的鱼,瞬间出现在江铂言的脑海里。 阮棠简简单单一句话,仿佛是心有灵犀, 不仅对应了他的梦境, 更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客厅里有别人。 景丽一点都不拘束。她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不问自取地吃掉一串进口红提, 又盯上了蓝莓和蔓越莓的果盘。 「够吃吗?」江铂言问, 「不够的话, 冰箱里还有黄龙果和红皮香蕉。」 景丽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哎,我尊称你一声江总,你这样狗眼看人低真的好吗?」 江铂言微笑:「吃狗买的水果,委屈你了。」 「一点水果, 跟要了你的命似的。」景丽不傻,气势上明显矮了一头,「你们这种人,富在外表穷在心里,可悲!」 「请问你属于哪种人?」阮棠反问。 「要你管!」景丽咬牙切齿,「我跟江总聊天,轮不到你插嘴。水果是你买的吗?我吃多少关你屁事!」 「那就不要吃了。」 阮棠蓦地起身,端走果盘放回厨房。 她推开北窗通风,耳朵自动过滤景丽的咒骂,重新清洗了粒粒饱满的莓果,一颗接一颗送入口中。 「老婆,别跟她一般见识。」江铂言站到她身后,俯腰而视,近得嘴唇碰到了她后脑勺的马尾辫。 隔着几毫米的距离,他轻轻努了努嘴。 「她伤不到我,我好着呢!」 阮棠转身,和江铂言鼻尖对鼻尖:「我最担心的,是我妈妈。」 江铂言说:「我和你恰恰相反。」 「某人很可能利用病情道德绑架。」 「咱妈内心强大,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容易受骗。」 阮棠拿起果盘,退了一步远:「想像和现实总有差别,所以我才担心。」 蓝莓汁液沾在阮棠唇角,她舌尖轻舔的模样像一只小馋猫。江铂言不禁伸手帮她抹去:「当心染脏白衣服洗不掉。」 「你忘了我的专业吗?」阮棠说,「导师要求我们不但要会设计服装,还要学会清洗各种污渍。」 她低头看看白色丝质衬衣裙:「真丝材质,需要调配混合溶液,清洗不成问题。」 「这么厉害?我老婆是十项全能。」 阮棠笑了:「不止十项,我一身的本事,就怕没机会露一手!」 关上厨房门,江铂言忽然拥住阮棠:「我给你机会。」 「你想干嘛?」阮棠心里乱作一团,试图挣脱他却无计可施,「眼下这节骨眼火上房了,我可没心情亲你。」
第46页 江铂言失笑,松开手臂之后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像哄小朋友,更像安抚小猫咪。 「我有个建议,在颐棠旁边另租店面,开家洗衣店,怎么样?」 「用洗衣店赚的钱,填补工作室烧钱的亏空,好主意。」 洗衣店? 阮棠忽然想起自己过生日穿的连衣裙,林波帮忙送洗,直到今天仍未取回。「二十多天,超时了。」她说,「我得出去一趟。她们什么时候谈完?不会赖着不走吧?」 话题切换太快,江铂言跟不上阮棠思考的速度。 「你要去哪里?」 「等会儿告诉你。」阮棠回到客厅,坐在景丽对面,拨通父亲的手机,「爸,您出电梯了吗?」 阮鑫晟沉默不语。 阮棠继续说:「我妈妈不想吃冰皮玫瑰饼,觉得腻得慌,我也不想吃。」 听筒那头传来一声嘆息:「好女儿,想吃什么跟老爸说。我答应你,要星星不给月亮,所有要求都满足你。」 阮棠心底冷笑,脸色不辨喜怒:「爸,您来喝下午茶的时候,记得到小吃街买周记的滷蛋,原味和麻辣味的各要十个。最好是双黄蛋,能滚来滚去的,形状越圆越好!」 挂机不过一秒,景丽腾地站了起来:「你以为,只有你会拐弯抹角地骂人?」 云城本地方言里,滷蛋这种食物被赋予了另一层含义。 加上「滚」字,用意尤为直接。 阮棠淡淡一笑:「你多心了。我想吃滷蛋,跟骂人没半点关系。」 「又是『双黄』又是『滚』,你不就是想让我妈和我走人吗?」 「无理搅三分。」 「你骂我我可以忍,骂我妈就不行!」 眼看景丽马上冲到阮棠面前,江铂言甘愿充当人肉盾牌,承受突如其来的袭击。由于身高差异,景丽的手只打着江铂言的胳膊侧面,正要发起第二轮攻势,门铃响了。 「你撒泼的鬼样子,我的岳父不想看见。」 江铂言护在阮棠身前,任由门铃响个不停。 「好笑!怎么可能是我爸?现在离下午三点还早呢——」景丽双手叉腰,气焰嚣张,「这人恨不得按坏门铃,大概是你俩的债主吧?」 「我去开门。」 阮棠迈了一步,手却被江铂言牢牢拉住。 紧接着,他们的手机同时响起群视频提示音。 「小罗?」阮棠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谁呀?」景丽故作好奇,难掩满脸的兴奋之色,「你说的是罗予钦吗?他没走成。」 阮棠闭关作图,今早手机才开机,不清楚两天之内发生了什么。她抬眸望向江铂言:「怎么回事?」 「予钦的护照丢了。」江铂言说,「旅游app帐户被盗,机票被人申请退款,帐户余额两万元,全转走了一分不剩。」 阮棠怒视景丽:「是你干的?!」 景丽撇撇嘴角:「对,是我。你不服吗?不服来咬我啊!」 「我爸引以为傲的高材生,原来是个贼。」阮棠用力握一下江铂言的手,「老公,开门,让小罗当面质问她!」 与此同时,书房门开了。 杨君苒走在前面,邵玉玲紧随其后。 「妈——」景丽急忙跑过去,「别管这些烂人破事了。我陪您回医院,一秒钟都不要耽搁!」 「丽丽,不花冤枉钱了,妈妈把积蓄都留给你。」邵玉玲手抚胸口,喘了口气,「杨教授不能接受你住进你爸爸家。办完我的后事,你得搬离88栋的房子,自己好好生活。」 景丽频频摇头,眼泛泪光:「妈,您会没事的,咱们去看医生。我爸说过,就算耗尽家财,他也要治好您的病……」 杨君苒顿住脚步,回身看看景丽:「阮鑫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那还用说?」景丽斜睨过去,「我爸的为人,在我们老家有口皆碑。姓杨的,没有你横插一槓子,他就会娶我妈,我也不会担私生女的坏名声。」 「黑白颠倒,给你脸了?」 不等杨君苒反驳,阮棠已然冲到近前,揪住了景丽的衣领。 「棠棠,放手。」杨君苒低声道,「咱们不用武力解决问题。」 阮棠了解母亲的真实想法,可是愤怒盖过了理智,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景丽:「听好了,我祝福你,希望你以后也遇见一个死缠烂打、虚情假意、在外面养小三的丈夫。」 「棠棠,没必要。我已经放下了。」杨君苒手指大门,面朝擅长演苦情戏的母女俩,「这是我女儿女婿的家,请你们离开!」 说话间,江铂言打开门,罗予钦一个箭步蹿了进来。 「到处找都找不到的贼,竟然躲在我兄弟家里?」 景丽深感不妙,却硬撑着与罗予钦对视:「你嘴巴干净一点,谁是贼?我看你长得呲牙咧嘴,不像什么好东西。」 「我是人,不是东西。」罗予钦手如铁钳,一把攥住景丽的胳膊,「闹我兄弟的婚礼,看在阮董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这次你偷我护照、让我手机中病毒,我饶不了你!」 门外响起脚步声,江铂言和来人寒暄两句,回望客厅方向。 「予钦,车等在门口,走吧!」 景丽猜到后果,顿时了:「我承认,就是一个恶作剧,护照和两万块我没动……」
第47页 罗予钦面无表情:「钱我不要,证件我补办了,我只要一个公道。」 邵玉玲护女心切,从虚弱无力到步速飞快,仅用半秒切换自如,她挡在入户门口:「我家丽丽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们道歉,以后绝不再犯,我发誓我会管好她——」 「您发誓没用。」 罗予钦拽着景丽往外走,邵玉玲扑过来,又踢又咬,想尽办法解救女儿。江铂言和阮棠担心罗予钦吃亏,上前施以援手。杨君苒不愿女儿被误伤,不知不觉掺和进来。 拉扯之中,邵玉玲跌坐在地,景丽摔了个仰面朝天。 悟透阮棠话里暗号、马不停蹄赶来的阮鑫晟,恰巧目睹这一幕。他扶起邵玉玲,不分青红皂白为景丽打抱不平:「你们四个身强体壮的大人,欺负一个病人和一个孩子?」 「爸,您选择性失明吗?」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阮棠手脚冰凉,下意识地去抓母亲的手。 杨君苒反过来安慰阮棠:「孩子,我没事。」 「你也是,活了一把年纪,孩子闹别扭你得劝架。」阮鑫晟矛头指向结髮妻子杨君苒,「你和你那顽固不化的老爸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道一声晚安。 大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第25章 第25个吻 「爸, 您怎么能这么说?」 阮棠心口发紧,冲到父亲面前。她脸色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谁都限制不了我的言论自由!」阮鑫晟左手搂住邵玉玲, 右手死死拽着景丽的手腕,「很不幸, 顽固是深入基因的, 你也遗传到了。」 「爸——」阮棠话堵在嗓子眼,霎时间唿吸不畅。 「阮鑫晟!这样的话,说了不下百遍千遍, 你自己不觉得噁心吗?」杨君苒轻拍女儿的背,「棠棠,大人的事交给大人处理。」她稍稍转头, 叫过江铂言:「小江, 我把棠棠託付给你,请你好好照顾她。」 「妈,我会的, 您放心。」 江铂言像呵护稚嫩的孩童, 半弯了腰,双手扶在阮棠肩侧,领她回楼上休息。 高烧超过39度的后遗症是头痛欲裂。 阮棠不愿躺下休息, 强撑着坐在床边:「丙丙, 楼下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你去帮我妈妈助阵……」 江铂言拿过枕头,摊开被子铺好床,又把离床最远的一扇窗户开了条半尺宽的缝隙。 「你要相信妈妈处理问题的能力。安心休息,睡醒后咱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我爸的心不在这个家里了。」 「一家三口,你, 妈妈,还有我。阮董没有算在内。」 阮棠心中犹如沸水翻滚,表面上流露的却是沉静、淡漠。她看得出,江铂言极其讲究原则,再加上两人需要维持的婚姻关系,他帮她只是尽义务。 「谢谢你,丙丙。」她声音很小,「这个谢谢,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无论如何我都要说。」 「一家人,不要跟我客气。」 江铂言帮阮棠掖好被角,转身走出星空蓝客房。 关门的那一刻,他说:「睡吧,大人的事,交给大人处理。」 - 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窗外,夕阳余晖隐没于黑暗之中。室内,星空蓝的墙漆呈现出一种浓雾般的灰蓝色,云朵白的床品反而显得清晰悦目。 阮棠没有急着起床。 翻个身,她抓起枕头旁边的糰子,紧紧抱入怀里。 夏琳工作室的第二封邀请函,今天上午发到了邮箱。那时她正在输液大厅打吊瓶,匆匆看了一眼就放下手机,直到现在才有精力思考如何回应。 这次的信,仍由夏琳女士亲手书写。 内容和格式不同于第一封的公式化,字里行间透露着亲切和诚意。 夏琳约阮棠到泠海市面谈。 行文语气符合夏琳一贯的风格,坚决强烈,不容反驳——不论阮棠是否加盟eve’s temptation品牌设计师团队,这次见面都不能省去。 本来打算从医院回来就订机票,但是邵玉玲景丽母女俩跑来闹事,阮棠心都乱了。一方面她担心母亲,神经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另一方面,口服药的抗敏成分导致她睏倦乏力,这才一觉睡到太阳落山。 还好夏琳说,下周四五六三天她都有空,阮棠可以任选一天抵达泠海。 云城地处西南边陲,铁路交通并不发达。 最好的选择是搭乘飞机。飞泠海又是热门航线,机票常年紧俏,白天的机票想都不要想,除了一大早六点发出的航班,提前一周能买到的估计只有夜里十一点起飞,次日凌晨两点到达的班次。 阮棠搓热双手,掌心蒙住眼睛唤醒疲乏的大脑。 这次见面,对她来讲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颐棠刚刚起步,就像初升的太阳,遭遇乌云蔽日或者雷雨交加都有可能。如果想要绽放光芒,就要与着名设计师联合打造新的品牌,既有颐棠的新鲜血液,又有夏琳女士的名气加持,这样的新品牌,必然会受到消费者的欢迎。 婚纱设计的圈子很小。 被消费者认可的设计师少之又少。 阮棠明白,夏琳作为金字塔尖的佼佼者,不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 但她主意已定,想要尝试的决心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渐渐的,掌心的热,从眼睛周围蔓延至全脸。
第48页 阮棠恢復了七成精力,下床打开檯灯和电脑,先把回信内容输入文档保存,而后全部誊抄到信纸上。 拍照之后,她把图片上传到附件,核对一遍错别字,点击了发送键。 退出邮箱登录,阮棠查看电脑桌面上的日历小程序。 拿起手机,打开旅游app界面准备订机票,她的手指却停在屏幕上方,迟疑着没有输入目的地。 任选一天倒是不难。难就难在父母的事情一天没处理好,她的心就悬在半空,踏实不下来。景丽是个混人,保不齐哪天又发了疯跑到疗养院去骚扰母亲…… 「棠棠?醒了吗?」 母亲敲响了客房的门。 阮棠匆匆披上睡裙的外搭,边系腰带边走去开门。 「小江在院子里烤肉,他说看见你房间里有灯光。」杨君苒淡然笑道,「饿了吧?一听见烤肉俩字,眼睛都亮了。」 「医生说,感冒恢復期饮食要清淡。」阮棠悄悄咽了下口水。 「不打紧。烤肉是让你过眼瘾的,小江帮你单另做了清淡的汤和手擀面。」杨君苒按下顶灯开关,拉开衣柜取出衬衫长裤,「夜风凉,你换上这身,免得又被吹透了。」 阮棠像忽然失忆:「妈,现在几点?那些傢伙走没走?」 「走了。景丽被辖区派出所带走讯问,罗予钦一起去的。你爸爸和邵玉玲回了对面的88栋。」 「您……」 「送走他们以后,我联繫了你外公的学生、我的校友方律师,她是有名的离婚律师。协议离婚的路走不通,那我干脆起诉离婚。」 「妈妈,」阮棠眼眶湿润,「我支持您!」 杨君苒说:「方律师告诉我,像我和你爸爸这种情况,第一次起诉法院会驳回。只要我收集好证据,六个月后再起诉,我就能恢復自由了。」 「要等半年?那么久!」阮棠擦擦眼角,「那对母女肯定又跑去找您麻烦。」 「所以我劝你别跟他们生气,伤得是你自己的身体。尤其那个景丽,滚刀肉,什么都不怕,软硬不吃。不过你不用担心,小江帮我联繫了一家条件更好的疗养院。」杨君苒走到窗口,拉上窗帘,「棠棠,换衣服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烤架上的鸡翅滋滋作响。 阮棠屡屡瞟一眼过去,江铂言回头,她又立刻收回目光,盯着脸盆大小的面碗发愁。 江铂言走回桌旁:「面好吃吗?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的心情,无限接近于面对食槽的某种动物。」阮棠手握调羹,不知从哪里下嘴,「丙丙,你餵猪吗?做一满盆我吃不完啊!」 「吃不完我吃。」 江铂言抬眸,视线锁定阮棠的眼睛。 「妈妈,帮我拿一个碗。」阮棠避开他的注视,回首朝厨房方向大喊,「要吃面的碗,太小了装下不——」 「好的,马上来。」杨君苒应着,很快送到桌上。 「妈,不用了,我没那么讲究。」江铂言接过岳母递过来的空面碗,看着有些晃神的阮棠,「你先吃,我就用这个盆。」 这回,阮棠成了讲究的人。 「从小到大,无论中餐西餐,我家都是分餐制。」 「你是我老婆,我不嫌弃你的口水。」江铂言语气笃定,「快吃吧,素什锦面趁热吃才美味。」 「妈——」阮棠不得已搬救兵,「您和他说说分餐制的好处!」 杨君苒笑了:「这事我不插手,你俩慢慢商量。」走远几步,杨君苒又说:「棠棠,你王阿姨派车过来接我,我去收拾一下,十分钟后车就到。」 救兵要离场,阮棠束手无策。 趁江铂言察看烤架,她手忙脚乱,舀出半碗面,汤洒了一桌子。 刚想捧着碗跑回房间吃,她的胳膊被人牢牢握住。 「坐下。」?{q.n&独&家&整&理} 阮棠小声狡辩:「鸡翅太香了,我闻了就想吃,没办法只好躲远一点。」 「你可以吃,但不是今天。」江铂言绕到阮棠身前,「烤好的五花肉、鸡翅和荤素搭配串串,我全部放进冷冻室,你想吃的时候,取出常温解冻,再用微波炉加热。」 「我喜欢吃新鲜的。」 「三天很短,忍一忍,到时候我给你重新烤。」江铂言扶阮棠坐回椅子,半蹲在她腿边,「你不习惯我吃你的剩饭,我不习惯分餐制。不如这样,等你感冒好了,咱们去做碳13唿气检查。」 阮棠忍笑:「每年体检都做,我的胃很健康。」 江铂言一手搭在桌边,另一只手为阮棠整理粘在鬓角的髮丝。 「我也是。」 「喂,你这个老干部,第一次被我亲的时候,你怎么不拉着我去医院检查啊?」 「当时我懵了,没想到。」 「是吗?」阮棠不信,「前些日子你要说服两家老顽固解除婚约,为什么在明华楼遇见我爸,你突然改口说同意和我结婚?」 江铂言声音沉缓:「随机应变。我不能眼看着你吃哑巴亏。」 说着,他的手覆上阮棠的脸颊,吻住她的嘴唇。 阮棠抓紧他的衣角,轻轻哼了一声。 江铂言稍稍离开一点距离:「鼻子不通气吗?对不起,我……」 「不是。」阮棠悄声说,「你亲吧。」 「好。」江铂言再次吻了上来。
第49页 阮棠微闭双眼,默默感受着那份独一无二的柔软。 唇角,唇峰,再到另一个唇角,江铂言吻得心无旁骛,他心底燃起的火焰,势头渐勐,勐到几乎失控…… 「棠棠,上午我带来的食品都分好类了,你们记得吃——」杨君苒目睹这一幕,连忙绕开直奔大门口,「车等在小区外面,我先走了,电话联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大嘎安利一首《松烟入墨》,苏晕耳朵,而且解暑。 第26章 第26个吻 两人匆匆分开。 阮棠冲到门口, 想要拦下母亲,却晚了一步——隔着绿化带,杨君苒朝她招招手, 迎上疗养院工作人员,疾步离去。 转回90栋院子, 阮棠有些气喘, 索性放慢速度,透过雕花栅栏观察站于烤架前的江铂言。 他脸红了。 炭火的光,由下而上, 映照着他的脸。烤架所在位置半米远路灯造型的景观灯,从不同方向投下日光色的光线,与炭火一起, 加深了他脸上的红意。 阮棠及时停下, 想拍下这幅「美人美景图」,不料手机落在二楼客房,口袋里空空如也。 那就用眼睛和大脑代替吧! 她眨眨眼, 模拟相机快门, 牢牢记住精彩一瞬。 忽然,清脆的「咔嚓声」响彻周围,90栋院子剎那间灿若白昼。 阮棠吓了一跳, 辨认出声音来源位于头顶上方。她抬头望去, 四架无人机分列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像四颗耀眼星辰,点亮了以她为圆心的一大片区域。 「很『不幸』。」江铂言款步走来,「你触发了房子的安保系统,影像已被多角度、全方位记录存档。」 「没关系,随便拍。」阮棠说, 「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就是黑眼圈有点重。」 江铂言走近:「自然的,才是最好的。」 「虽然听着有点安慰奖的意思,但我不反感。」阮棠岔开话题,「说着说着就饿了,我能吃掉一盆面条!」 他们重新坐回桌旁。 不知是江铂言操纵了隐藏的开关,还是无人机自带的智能模式,其中三架熄了灯光,消失在夜幕之中,仅剩一架无人机追踪而至。 阮棠品尝着素什锦面,内心的好奇有增无减。 无人机徐徐落下,停到了摺叠餐桌正中央。它仿如一只拥有生命的蜻蜓,外形尺寸却是真蜻蜓的十倍。 「robot dragonfly?」 「是的。」 阮棠很少看科技资讯,只能凭藉记忆和常理,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据说是噪音最小的无人机,你买下它们、改造它们,用处不止安保一个吧?」 「我最初的想法是拍摄婚礼的一些细节,作为剪片子的补充素材,特别是被忙碌的新人忽略的家人朋友的真实反应。」 「要么是此路不通,」阮棠猜出一二,「要么是真实反应太过真实,吓到你了。」 江铂言心生佩服:「吓到我没什么,吓到客户后果会很严重。」 阮棠问:「那些素材你还留着吗?」 「删了。作为局外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像想像中那么强大。」 「不是盲婚哑嫁,却有那么多怨偶强颜欢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你和我呢?」 问出最关注的问题,江铂言心神不宁,深黑的眸子浮起薄薄雾气。 「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不一样的。」 江铂言追问:「哪里不一样?」 阮棠拿起调羹,仔细品尝面汤里鲜笋和香菇的香甜。 「从小到大,我参加过的婚礼,大多都是热闹喜庆幸福祥和的。可是到了我自己的婚礼,私生女妹妹c位出道,反而成了主角……」 「不!」江铂言目光灼灼,「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女主角。」 「我讨厌『永远』这个词。」阮棠面色一沉,蓦地放下调羹。 「我知道。」江铂言说,「你不相信世上存在永恆不变的东西,却喜欢白色并为之着迷。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你不是不懂,只是假装看不见。」 犹如醍醐灌顶,阮棠不禁对江铂言另眼相看。 「你会读心术吗,丙丙?」 「我不会读心,但我读过你为颐棠品牌写的宣传语。」 阮棠垂眸,睫毛微微颤抖:「根本不存在永远的白色,所有的白色都会变黄。我在学设计的第一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再好的布料都逃不过阳光和氧气的侵蚀。」 「其实,不纯粹的东西才更纯粹。」 江铂言伸出手,掌心朝上勾勾手指,停在桌面的无人机立即挥动翅膀,飞到半空中。 「前进十米,打开光源。」 语音指令发出,无人机乖乖照办,飞到院子与入户门的交界处,一道白光照上玻璃墙。 「彩虹?」阮棠惊唿,「怎么做到的?」 「光的色散。」江铂言朗声说,「玄关前面的落地窗,我选用了特殊玻璃材质,和光学实验的等边三稜镜很像。」 阮棠心情大好,顺势开起玩笑:「别提物理,我一听就头晕。」 「对了,你中学读的哪所学校?」江铂言问,「云城最有名的女子私立高中云凰,云大附中国际部?」 「都不是。给你三次机会,猜中有奖!」 「好,我试试。」
第50页 前两次机会,被江铂言浪费在赫昶教育集团旗下的两所名校,第三次,他谨慎对比了云城其他私立学校,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他自己读的育才中学。 「错了!」阮棠浅笑,「说说吧,怎么罚你?」 「你只说猜对有奖。」江铂言脸颊有些发烫,「可能性最大的三所学校排除了,难道你读的公立高中?」 「嗯。云城四中,百年老校,也是我初中高中六年的母校。」 阮棠的回答,令江铂言惊讶不已。 「你……很有个性。」 「实话实说,我捨不得陪我一起长大的珠珠。」阮棠抬起头,眸色忽然黯淡,「可惜它被我爸送走,现在应该成为一匹真正的赛马了吧?」 云城四中附近的确有一个马场。 为了心爱的马,就读距离最近的学校,这脑迴路,江铂言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你想它吗?」 「想,做梦都想——」阮棠嗓音嘹亮,「我下周有个去泠海市出差的机会,如果有空闲时间,我要绕道去趟马会,和我的珠珠久别重逢!」 江铂言提醒:「高铁票十天前已售罄,机票也很紧张。」 阮棠心意已决:「世上无难事。我想好了,就算坐绿皮火车,只要能到泠海,我愿意忍受60小时的煎熬。」 「出差时间定在哪天?」 「下周三至周五,任选一天。」 「我帮你订机票。」江铂言说,「正巧臻爱参加一年一度的泠海婚博会,我让小付多订一张。」 「丙丙,你……」 阮棠眼中如有星光闪耀。 不等她开口道谢,江铂言连忙话锋一转:「那边烤了最后十根鸡翅,劳驾你帮我盯着点,必要时翻个面,别烤焦了。」 啵! 响亮一吻,印在江铂言前额。 阮棠笑着跑开:「这是奖励,也是惩罚,你喜欢吗?」 江铂言唇角上扬,默不作声却已把心中所想写在了脸上。夜色中,他的叮咛声尤为悦耳:「今晚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阮棠跑回来:「什么地方?剧透一下呗?」 「保密。」江铂言神情严肃,「快去盯着鸡翅,烤焦了唯你是问!」 - 「爬山?」 阮棠睁大眼睛,最爱的培根煎蛋早餐突然失去了香味。 江铂言端来烤至金黄的吐司:「每年秋天雨季来临之前,我都去青云山顶走一圈。今年你不用陪我走全程,爬到山顶你就休息。」 「饶了我吧,老干部……」阮棠欲哭无泪,「我是病人,感冒还没好呢!」 江铂言说:「你总闷在家里不行,不晒太阳抵抗力下降得更快。」 阮棠强烈抗议:「我腿软,走不动!」 「早晨下楼,我看你跑得快过百米冲刺。」 「你老了,眼花,我没有跑。我是慢慢走下楼的。」 蹩脚的藉口。 江铂言无奈摇头:「你选吧,背着?抱着?我总不能把你捆在我身上爬山啊——实在不愿意自己爬,我给你买缆车票。」 阮棠轻舔嘴唇,舔掉粘在嘴角的面包屑。 「捆在你身上?听着还不错。」 「你体重多少?」 「隐私问题,拒绝回答!」 江铂言找到了突破口:「昨天抱你去医院,看着像小猫小小一团,最后压得我胳膊发麻。」 「你认为,赤脚172身高的23岁女性,体重应该在80斤以下吗?」 「那是皮包骨。」 「孤陋寡闻!我上学的时候,期末作品展遇见过身高175体重78斤的模特,她年龄比我大一岁,超级自律……」 「不是自律,是自虐。」江铂言扶额嘆息。 「你是男人,不懂。」阮棠起身收拾餐具,「环肥燕瘦,美有千万种,不要拿一个女人的体重做标准去评价她。」 「今晚有狮子座流星雨。」 江铂言冷不丁冒出一句,阮棠差点打碎盘子。 「你偷听我说梦话?」 「昨天在输液大厅,你迷迷煳煳自己说的。」江铂言接过盘子,转身放进水池,「你说上次看狮子座流星雨没有尽兴,这次一定不能错过。」 阮棠闷声不响,坐回椅子,双手托腮:「我考虑考虑。」 「既然想看,就一鼓作气冲上山顶去看。」 「夜里很冷,为什么非要选青云山?你家天台也可以啊!」 「市中心光污染严重,山顶是最佳观测点。」 阮棠抱紧双臂:「大半夜的,看完流星雨住哪儿?」 「六和寺禅修招待所。」 「我的天,丙丙,你是不是虚报年龄?你真的只有24岁吗?」 「军大衣,暖宝宝,保温杯,暖水瓶。」刷的一下,江铂言拉开橱柜门,「我都备齐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立马去採购。」 「好吧,我投降。」阮棠举起双手,「爬山算我一个。」 江铂言坐到餐桌对面:「如果你表现好,不但有奖励,还有好听的睡前故事。」 阮棠脸颊飞红:「我才不要和你睡一间房!」 「我是老干部,最注重名誉,不会『晚节不保』。」江铂言说,「我订了两间客房,讲完故事,我就回自己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人静,突然想吃火锅_(:3」∠)_
第51页 第27章 第27个吻 整个上午, 阮棠都在完善新郎礼服的设计图。 江铂言一直在旁监督,所以她很乖,吃完饭就回房间睡午觉。 下午两点闹钟一响, 阮棠迅速换衣洗漱。 路过主卧室,门虚掩着, 透过门缝看不到床上是否有人。她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 蹑手蹑脚下楼,钻进厨房准备午餐和晚餐。 爬山不是最大的难题。 阮棠起初拒绝的原因,一半是因为病中乏力, 另一半就是没有好喝的汤。 她喜欢喝汤。 一天三顿饭,务必能在其中的一顿喝到汤水,哪怕是外卖的甜汤。一旦在外面过夜, 这种舌尖上的享受, 就会大打折扣。 今天情况特殊,没时间出门购买最合心意的食材。她翻出生姜和干枣,打算熬制满满一大壶姜枣茶随身携带, 既可以驱除深夜山顶的寒冷, 也可以满足她的中国胃。 临近三点,江铂言仍未下楼。 灌好保温壶,检查一遍露天看流星雨的装备, 阮棠叩响主卧室的门。 「老干部?醒了吗?该出发了!」 无人应答。 阮棠推门而入, 江铂言不在房间。 破天荒的, 他没叠被子,换下的脏衣服悉数堆在木地板上。更不用说杂物摆得满噹噹的床头柜,堆着手机、充电宝、好几根数据线,甚至还有一双袜子。 曾经一件散乱物品都会收纳整齐的主卧,今天这是怎么了? 「未经允许, 不要进我的卧室!」身后不远处响起江铂言的声音。 「我敲门了。」阮棠回到走廊。 「敲门不是你的通行证。」 逆光中,她无法看清他的脸:「好吧,我尊重你的隐私。以后再不会了。」 江铂言站在楼梯口,一手搭上安全护栏横杆。 走廊西面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一套瓷白色的休闲装,被阳光映照,变成了介于米黄和金色之间的神秘色彩。 「对不起,我语气不好。」他缓缓走过来,「房间太乱,不想让你看见。」 阮棠仰起脸:「我已经看见了,丙丙,你无所遁形。」 「嗯。」江铂言收住脚步,与阮棠保持一臂距离,「偶尔一次没心情收拾房间,正好被你发现,确实有点狼狈。」 「小事情,我帮你保密。」 「半小时前,我接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不想吵醒你,就跑到院子里了。」 阮棠察觉到了江铂言情绪里的低气压,暗暗为流星雨计划捏了一把汗。 「你脸色很难看。」 「省消协打给我说,他们接到十三位客户投诉臻爱婚庆,希望我们积极配合整改,每个环节都要彻查,去除隐形消费的收费项目。」 「这不是无事生非吗?」阮棠眉头微蹙,「臻爱哪有隐形消费?」 「价目表已经全部细化,大到婚礼场地租赁,小到礼花筒、气球、装饰鲜花这样的消耗品,签合同前预留三周的考虑期,我想不明白他们投诉的初衷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竞争对手捣乱?」 江铂言轻轻颔首:「是的,我怀疑是恶意投诉。」 「行得正坐得端,咱不怕他!」阮棠牵起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我支持你,赶在婚博会之前,处理掉这个麻烦。」 江铂言回握阮棠的手。 「你的时间很宝贵,和夏琳谈合作,有了优秀设计,才能谈成。」 「放心吧,我有『一心二用』的超能力。」阮棠抿唇笑了,「图纸可以白天构思晚上画。你出去回访客户满意度,我待在公司替你坐镇。」 「好,有劳江太太了。」江铂言低头,印了一吻在阮棠手背,「准备好了吗?咱们马上出发去青云山——」 「争分夺秒找客户帮你作证啊,丙丙,爬山下次再说!」 江铂言摇头:「答应你的事,我必须做到。至于应对消费者投诉,我和售后部门开了视频会议,早期的工作先交给他们。」 阮棠慢慢抽回自己的手,退到客房门口。 「搞不懂你的思维模式。」 「你想打退堂鼓?」 「没心情收拾房间,有心情爬山,你真叫我捉摸不透。」阮棠说,「我去拿驱蚊液和止痒凝露,不许跟来!」 「我在客厅等你。」江铂言挥挥手。 走到楼梯口,他又停下,朗声道:「老婆,我订了位子,晚饭在山顶餐厅吃。」 「哦。」 阮棠闷声应道。 折回房间,她打开拉杆箱,取出一枚镶嵌着黑曜石的铂金袖扣。 万圣节化装舞会,那个男生丢下的唯一物证。 这枚袖扣,阮棠精心保管多年,今晚终于能寻到它的主人了! 柳媴早一年上学,按照年龄推算,她和江铂言是同级。育才中学每年级八个班,每届学生400人,从江铂言口中打听出那个欺负柳媴的元兇,应该不成问题。 阮棠握紧袖扣,心中一片清明。 臭男人,等着我。 不把你挖出来,我绝不会罢休! - 夕阳西下。 黄中透紫、边缘泛红的云,从车前视野中飞驰而过。 天空越来越深沉。 路两旁的灌木和野草,最表层的部分开始变黄。最引人注目的是柳树垂下来的枝条,虽然一闪而过,晶莹剔透的露珠却清晰可见。
第52页 阮棠视线收回,车内流淌的音乐在她听来,无异于一首绝妙的催眠曲。 车厢空间有限,她打消伸懒腰的念头,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又困了?」江铂言问。 「你车里的薰香有催眠的作用。」阮棠紧靠椅背,「我每次坐副驾驶,总是控制不住想睡上一觉。」 「是吗?」江铂言朗声说,「如果你失眠了,记得告诉我。」 阮棠侧过身:「我睡一觉至少两小时,岂不是你要开着车绕城十圈?」 「好啊!」 「大半夜沿环城路兜风,不被坏人盯上才怪。」 江铂言回望过来,目光尽含笑意:「我倒要领教领教,你说的坏人能坏到哪种程度。」 玩味着他话里的深意,阮棠忽然忍俊不禁。 「笑什么?」江铂言的好奇心被勾起。 「好人卡收腻了,你现在想要坏人卡。我该配合你的节奏呢?还是继续给你发好人卡?」 「决定权在你手里,无论好人卡坏人卡,我都接受。」 阮棠坐直身体,并不急着给出标准答案。 「你说的私房菜馆快到了吗?」 「前面路口转弯,再开一公里就到。」江铂言说,「菜馆挨着我给咱妈选的新疗养院,环境非常棒。」 「丙丙——」 「嗯?」 「我不想让妈妈住疗养院了。」 江铂言点头:「我同意。待会儿路过的那家疗养院只是备选方案,住哪里都不如住家里。丰悦豪庭离大学近,步行可达,你有空劝劝妈妈,和咱们住一起最好。」 宛若流星划过,阮棠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她又忘了行车安全,牢牢抱住江铂言的右胳膊:「坏人卡已到帐,速速查收!」 这一次,江铂言没有发出警告。 隔着衬衫布料,他感受到阮棠掌心传递的温热。 夕阳投下的金色光辉,透过车窗洒落两人身上。不为人察觉的,一缕笑意悄悄浮现在江铂言唇角。放缓车速,他轻轻转过脸,如猫科动物标记气味,蹭了蹭阮棠的头顶。 「痒。」阮棠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吃完饭咱们就去爬山。」江铂言低声说,「有条捷径,距离最短,游客最少。蚊子稍微多点,不过,长袖长裤和驱蚊液完全够用。」 「好,我听你的。」 阮棠抬手挡在眼前:「江先生,你很靠谱,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江铂言「嗯」了一声。 紧接着,车载导航仪提醒:「前方三百米有测速拍照,限速40,请注意安全行驶。」 「安全第一,你专心开车吧!」阮棠松开手,眼睛却盯着江铂言侧脸,一眨不眨。 「私房菜老闆小苍是我朋友,咱们办婚礼那天他人在外地,没能参加。」江铂言说,「等会儿下了车,你再像刚才一样挽住我的手,好吗?」 「我会的。」 江铂言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摸摸阮棠头髮:「苍老闆很健谈,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尽管问他。」 「好呀!」阮棠瞬间想起那个「德古拉伯爵」,「你们是同学?」 「中学六年的同学,他是我前桌。」 「苍老闆人缘怎么样?你们同级的学生他都认识吗?」 关键一问脱口而出,阮棠心里轻松不少。 江铂言回答加反问:「认识。小苍交游很广,不止同级,往届生和新生都和他有交情。你是不是要找人?」 「对,我要找吴天阆。」阮棠说,「口天吴,天空的天,门字框的阆。」 「四班班长?」江铂言一怔,「你找他?」 没错! 柳媴高一入学进的四班,后来总被校园暴力转学不成,才调换到了八班。 江铂言又问:「假如我没记错,柳媴和我是级友,也在四班读了一年。」 「吴天阆在育才读了几年?是不是高二就申请去法国留学?你对他了解多少?他长什么样子?性格特别差吧?」 连珠炮似的提问,江铂言措手不及。 停车场近在咫尺,他提前剎住车:「阮棠!这些问题,等上菜的时候你慢慢问,好吗?」 「不,我找他找了将近五年,不想继续等了。」 「一个和咱们生活没有交集的人,对你那么重要吗?」 阮棠直视江铂言的眼睛:「重要,他和我有交集!」 「留学的传闻是假的,吴天阆离开云城了。」江铂言低下头,「他得了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高三没有读完就辍学,跟随他爸去了北方生活。」 阮棠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哪座城市?」 「我不知道。」江铂言眼底浮起淡淡忧虑,「吴天阆不是好人,经常欺负四班和隔壁班的瘦小女生。你找他,是要帮柳媴报仇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嘎晚安! 新的一周天天开心噢! 第28章 第28个吻 「报仇……」阮棠神思恍惚, 「我警告过他,不清楚他后来改邪归正了没有。」 江铂言握住方向盘,指关节悄然泛白。 「据我所知, 吴天阆没有出国留学。」 「你的消息来源准确吗?」 「不保证百分之百准确。但是——」停顿半秒,江铂言继续说, 「我们那一级的学生, 高一入学起就建了年纪大群。高考前,吴天阆曾经发言,祝福大家都能金榜题名。」
第53页 病急乱投医。 阮棠摸索江铂言的裤子口袋。 「聊天记录有备份吗?我要亲眼看看他说过的话。」 「手机端没有。」江铂言拿出手机, 「电脑端我做了备份。明天一早回到家,我帮你转换成文本格式你再看。」 「咱们现在回去!」 「计划完成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你既然答应我爬山、看流星雨, 就不能半途反悔。」 「我……我跟苍老闆打听吴天阆的下落,总可以吧?」 「到了菜馆,你踏踏实实吃饭喝茶, 等小苍不忙的时候, 你慢慢问。」 「一分钟我都等不了!」 江铂言哑然失色:「吴天阆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认错人……」 「认错人?绝对不会!」 阮棠推门下车,深深吸了几口蕴含青草味道的空气。 舞会当晚, 那个男生黑色斗篷的左边胸口, 用红丝线绣着四个英文字母「tl·wu」, 他怎么可能不是吴天阆? 驾驶位车窗缓缓放下。 江铂言沉声说道:「我先去停车,你原地等我,不要到处乱跑。」 「嗯。」 山里的气温比城市低六七度。 此起彼伏的鸟鸣虫唱,给初秋的傍晚增添了别样生趣。 阮棠无心欣赏。 她脑子一团浆煳,视野清晰却像身陷浓雾, 抱紧双臂仍然觉得浑身冰冷。 意外与巧合,终究是意外占据了先机。 世界很大,名字缩写和吴天阆相同的男人肯定存在。只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大一新生舞会?为什么偏偏让她遇上? 可那男生明明自称是云城人! 怪我吗?没问清楚就付诸行动,甚至离开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阮棠心绪缭乱。 江铂言何时站到身边的,她毫无察觉。 「是我疏忽。」他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山里凉,你感冒还没好,应该去暖和的地方待着。」 「丙丙,我觉得冷,不是因为外界的温度。」 阮棠左手攥拳,紧贴胸口。 「这里面冷。结了一块冰,血液好像突然冻住了。」 江铂言揽过她的肩:「找人是大工程。」 「当时情况复杂,我一心想着替柳媴出口气,没问他叫什么名字。这是我最大的失误。回头想想,不管他叫吴天阆还是吴某某,我大概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江铂言把阮棠拢到身前。 「为了不留遗憾,我忙过这段时间,帮你一起找。」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阮棠垂下眼帘,稍稍拉开与江铂言的距离,「我要找的人,决定了我后半生的幸福,不能再麻烦你。」 牵着阮棠的手,江铂言故作轻松地笑了:「肚子饿低血糖影响心情,咱们先去吃饭!」 走了两步,他又补充一句:「别灰心,说不定小苍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 私房菜馆深入青云山腹地,并不位于山顶,却以「山顶餐厅」命名。 菜馆老闆苍松和江铂言同龄,戴一副黑框眼镜,五官轮廓平淡,一身竹色长衫长裤,看上去斯文儒雅,与阮棠想像的善于交际的长相相去甚远,给人的感觉比实际年龄偏大许多。 「小江,好久不见!」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生活在仙境,一个月对你来讲,确实像三十年那么长。我上个月十八号订位宴请合作方,你忘了吗?」 江铂言似贬实褒的调侃,听得苍松眉开眼笑。 「瞧我这记性!」 配合菜馆前厅竹林溪水古香古色的景观,江铂言边作揖边道谢:「多亏了你这里几道招牌菜,帮我降低了物料採购成本上限。小苍,你是臻爱的贵人。」 「老同学,你太客气了。」苍松拱手还礼。 视线一转,江铂言身后的阮棠引起苍松的注意:「这位是弟妹吧?小江,恭喜你啊,新婚愉快!你不是不婚主义吗?怎么一声不吭跳进婚姻坟墓呢?」 江铂言失笑:「最后这句话充分说明,你情商课的学费打水漂了。」 苍松直起身体,挠头解释:「我不是故意在弟妹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随口一说,不要当真啊!」 阮棠上前,大大方方和苍松握手:「苍老闆,丙丙说山顶餐厅的饭菜非常美味,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幸好我不姓谢,否则不就成了海绵宝宝里的蟹老闆嘛?」 苍松顾左右而言他,阮棠越听越煳涂,只得揪揪江铂言的t恤衣襟,细声说:「他的思维好跳跃,我跟不上。」 江铂言半弯了腰,嘴唇凑近阮棠的耳朵。 「你和我一样,叫他小苍就好。他认为『老闆』这个词听着显老,很牴触。」 话音未落,端着茶盘的服务生走到近前,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朝阮棠江铂言鞠躬致意,转头问苍松:「小苍,能量守恆包厢准备好了,带客人过去吗?」 「你忙你的,我领客人去包厢。」 阮棠恍然明白,江铂言所言属实。服务生走出视线,包厢的名字却如烙印般印在了她的脑海。 「小苍,你是物理迷吗?」 「惭愧,我不是,我连力学定律都记不住。」苍松笑着自嘲,「包厢换名,是我和员工开会讨论后决定的。因为我们今年引进了分子料理设备,想做出名气,又想招揽顾客,干脆把每个包厢名都换成了一个物理名词。」
第54页 阮棠回以微笑,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江铂言像有预知的本领,指尖触到阮棠的额头两侧,手法精准地轻轻按揉:「晕了吗?」 「还好。」阮棠拂落他的手。 「小江,你手法重,弟妹嫌弃你了。」苍松转身向前,「跟我走——听说你们来吃饭,我让人重新布置能量守恆包厢,喜气洋洋风格的,包你们满意!」 阮棠的心思,不在美景与美食,而在吴天阆到底是不是那个「tl·wu」。 她跟在苍松身后,只顾闷头走路,下石桥转林荫小道,四周郁郁葱葱的绿植没有起到舒缓心情的作用,反倒让她忘记了和江铂言手挽手的约定。 「老婆。」他说,「你走慢点,当心脚下。」 「没事,路很平坦……」 话说一半,阮棠踩到了湿滑的苔藓,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个仰面朝天——江铂言判断准确,箭步冲过去,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抄起她的双腿,把她从危险中及时解救,安全地转移到了他的怀里。 「丙丙!」 阮棠低唿一声,下意识地搂紧江铂言。 苍松回头,连忙尴尬地移开视线:「才到饭点你俩就撒狗粮,我一不留神就吃撑了……」 「狗粮的事另说。」 江铂言走到竹篱旁,选了一块干燥的地面放下阮棠:「你选的这双鞋,鞋底没有防滑纹。上山的路,苔藓更多,我得给你重新买双登山鞋。」 「往返要一个半小时,我不想你太累。」 「开车去,不累。」 阮棠低声问:「不是有缆车吗?」 不等江铂言开口,苍松代他回答:「缆车五点停止售票,赶不上了。」 「话痨!」江铂言瞪过去,「小苍,你少说两句。」 「我说的是事实。」苍松说,「缆车停运,景区不关闭。你们想爬山随便爬,但是安全问题得自己负责。」 说完,苍松叫过一个服务生:「领这位女士去能量守恆包厢。」 江铂言低头,毫不避讳地亲吻一下阮棠的眉心。 「老婆,点你爱吃的菜,别怕把咱家吃破产。」 阮棠红了脸:「嗯,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哪儿也不去,吃过饭就在包厢等你。」 「好。我快去快回,等你吃完晚饭,我已经买好新鞋回来了。」 目送阮棠转进走廊入口,苍松忽然攥住江铂言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把他拖到远离食客的僻静处。 「你怎么跟这个女的结婚了?」 「鑫晟实业的阮董是我爸的老朋友,阮棠是他女儿。」 「我一猜就是利益联姻。不过,你这回栽坑里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苍松小声说,「我认识不少从云城四中毕业的人,他们告诉我,这女的是公认的交际花……」 「这女的?交际花?」江铂言压抑着怒火,「你听清楚,她是我老婆!」 苍松连声嘆息:「唉,老同学,你被下了降头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说了你可能不信,她交过的男朋友,足以从市中心钟鼓楼排到咱们育才大门口。」 「被下降头的人是你。」 「爱情关系里,先动心的一方最吃亏。」苍松解锁手机屏幕,点开通讯录,「你别急着跑去买鞋,我拨个电话,今天务必要把这件事搞个水落石出!」 「小苍,我的事不用旁人插手。」 江铂言掌心向下,挡住苍松的手机屏幕。 「我们夫妻俩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包厢你留给其他客人吧!」 「我好心提醒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哪?」 苍松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江铂言已然跑出十米远。他掀开竹帘,快步追上心事重重的阮棠:「我们走!」 「丙丙?」 「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刚才我犯迷煳了,你不到场,买不到合脚的鞋。」 路过苍松身边,江铂言倏地收住脚步。 「再说一遍,阮棠是我老婆。谁诋毁她,我就跟谁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见! 第29章 第29个吻 回到车里, 阮棠安静坐着。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无声的手势,她右手握拳,竖起大拇指, 轻轻勾了两下。 「什么意思?」 「感谢你替我出头,丙丙。」 「夫妻之间, 不要客气。」江铂言低头系安全带, 「我和小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阮棠声线柔和:「嗯,你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夫妻之间, 不用解释。」 「可是……」 江铂言转过脸,一手覆上阮棠的手背:「男朋友属于恋爱范畴,恋爱需要双方互动。如果统计所有给你写情书、放学跑到校门口堵你的男生, 那么人数一定非常可观。」 阮棠忐忑的心回归原位:「谢谢你, 丙丙,谣言止于智者。」 布加迪威龙驶出停车场,右转驶向直达青云山景区的道路。江铂言目视前方, 专心开车。 车内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 偶尔响起的导航提示音, 成了在网里跳动的鱼,无法挣脱,只好时不时蹦跶几下寻求存在感。 路过一处民房, 窗台上晾晒的鞋子引起江铂言的注意。 他按下中控屏, 调至车载蓝牙通话系统, 发布语音指令:「唿叫武状元!」
第55页 智能助手回道:「好的,马上为您拨叫武状元的手机号码。」 阮棠心生好奇:武状元是何方神圣? 很快,免提传来小武的声音:「江总,你找我?」 江铂言问:「老婆,你的鞋码多大?」 「37。」 「小武, 立刻从公司出发,去专柜买十双不同品牌37码的女式登山鞋,下单前询问导购鞋码偏大还是偏小。给你一小时二十分钟,买好之后送到青云山康隆酒店服务台。」 「好的,江总,您告诉我棠棠姐平常穿惯的品牌。」 阮棠摆手,江铂言会意,继续说:「她说不限牌子,只要质量好的都可以。」 「收到,江总,保证完成任务!」 「速战速决,我们等你凯旋。」 挂机之后,江铂言愠怒的脸色稍有缓和。 十双鞋是不是太浪费了?问题盘桓于阮棠心头,想问又不敢问。她一会儿看江铂言,一会儿看窗外风景,目光流连,心跳加速。 「丙丙,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你值得我对你好。」 说完,江铂言双手紧握方向盘,唇线绷成一条直线,面色喜怒莫辨。 景区入口一晃而过,车速不降反升。 「你不是说去康隆酒店吗?」越来越陌生的山景,让阮棠一阵心慌,「我刚才看见它的金字招牌,咱们好像开过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 「好吧,康隆酒店的饭菜也就那样,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吃大餐?」 江铂言问:「晚饭时间推后半小时你不介意吧?」 阮棠摇头,心中疑惑却如潮水溢出江堤。 「不介意。」 她清晰地看见,江铂言眉梢轻挑,仿佛不相信她说的话。「保温饭盒装着三明治和饭糰,还有一大壶姜枣茶,咱们找个景色好的地方,吃野餐也不错啊!」 「我带你去见我妈妈。」 「尚老师?」阮棠连忙改口,「妈妈的墓地在青云山?」 江铂言轻声嘆气:「我爸和我认养了一棵望天树,为我妈妈选择了树葬。」 「对不起,我问太多了……」 「阮棠,我觉得,你和我的相处模式要变一变。」 「你指什么?当着长辈和外人,我可以称唿你老公,单独相处我叫你丙丙,暂时还没出岔子。」 江铂言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省略礼貌用语,咱们像朋友一样相处。」 「我……」阮棠眨眨眼睛,「我试试看。」 「不要试,直接进入实操阶段。」江铂言又说,「平时多观察罗予钦怎么跟我说话,你会学到很多。」 「小罗?」 「是的,咱们以后像兄弟一样相处。」 阮棠忽然笑了:「小罗好惨,我不想天天被你唿来喝去的。」 「反过来,你可以对我唿来喝去。」 阮棠伸长胳膊,手背贴上江铂言前额。 「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之前咱们约定两年后离婚。这期间,你的表现能决定离婚的顺利程度。比如,我帮你立个脾气暴躁的人设,到时候我的家人朋友肯定会劝离。」 「喂,这不公平!」阮棠双手抱臂,「老干部你坑我!」 江铂言淡然一笑:「新氧ktv门口你对我做的事,你一定没忘吧?」 「撞到你,亲了你一大口。」 「而在包厢里,你对我做了什么,恐怕我从头到尾讲一遍,你也回忆不起来。」 「我喝了朗姆酒,然后跟在柳媴和林波身后,进入别人的包厢看见了你。」 望天树林区将近,车速逐渐放慢。 「抢我同学的麦克风,壁咚我解我的皮带,把我当成鸭带我回家419,在计程车上玩成语接龙,住进我家,叫我『张叔』嚷嚷着要喝蜂蜜柚子茶,最后睡到了我的床上。」 完整的逻辑链。 阮棠连连拍手,给江铂言的编故事能力点赞:「高手,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江铂言皱皱眉头:「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麦克风那段有点印象。」阮棠的关注点偏离主题,「那个女同学是谁?你一提起她就脸红,她是你暗恋的女神吗?」 「我暗恋的人,当时还没出现。」 「脸越来越红了。」 江铂言唇边漾起一丝笑意:「不要设置语言陷阱,我不会上当。」 「我骗你干嘛?」阮棠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你自己看,脸红得像小猴子的……」 「打住!」江铂言说,「脸红不是因为麦霸女同学。我的暗恋对象,另有其人。」 感冒削弱了阮棠的战斗力。 若在往日,她舌战群儒都不在话下,今天面对一个江铂言,她却没力气跟他争辩。 目光投向望天树浓密的树梢,她说:「丙丙,你看那棵树多像你,细细高高,鹤立鸡群。」 「哪一棵?」 江铂言循着阮棠手指的方向望去,笑容瞬间凝滞。 他定了定神:「天色有点暗,我看不清。等会儿走近了,你再指给我看。」 - 江铂言的母亲全名尚雨纤,云城本地人,闻名遐迩的陶艺家。她生前的作品被国家现代艺术馆收藏,阮棠曾领略过那种静谧简约的美。 婚前,阮棠并不知道尚雨纤和江铂言的关系。
第56页 直到两人领证后的某天,绘制设计图的素描纸用完了,她去书房找列印纸,无意中瞥见摆在书柜最上面一层的相框。 照片里,是尚雨纤最有名的作品「春暖花开」。 霁蓝的瓶身,孔雀蓝的瓶口和双耳,色泽浓淡相宜。最具创意的是瓶身正面的颜色和图案,珊瑚红上描金,高度还原了「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场景。 好奇心使然,阮棠悄悄取下相框后壳,发现了瓷瓶瓶口及底部的特写照片。 竖排版的两列娟秀小字,让阮棠愣在原地—— 「献给世界上最好的丙丙,你是我和德恆最好的孩子。」 那天,江铂言正在厨房准备晚餐,油烟机的噪音盖过了阮棠的惊叫声。做好饭,他上楼回客房找阮棠,蓦然发现她仍站在书柜旁边,双脚像被强力胶粘住似的,挪不动脚步。 饭桌上,江铂言主动聊到艺术设计,阮棠神游天外毫无反应。 他误以为她生气了,想道歉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一顿饭吃得气氛凝重,不欢而散。 晚饭过后,阮棠从新款婚纱构思里抽身而退,提出由她洗碗。 江铂言一声不响走进地下室。 他搬了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回到客厅,认真擦拭一新,邀请阮棠探索箱子里的「奥秘」。 「这些是我妈妈所说的失败作品。」 阮棠每拿起一件陶瓷制品,心口就掀起一股狂风巨浪般的感动。 欣赏结束,她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朗声说:「尚老师,您的作品给我很多灵感,谢谢您!」 此时天色尚未黑透,自己说过的话,阮棠言犹在耳。 面对这棵高耸入云的望天树,满腹心事哽咽在喉头,她不知从何说起。 她发给夏琳工作室的个人简歷,附件里一共上传了五个作品,其中包括一件底色全白、只在领口和腰部点缀珊瑚红描金设计的婚纱,灵感正是来自尚雨纤的作品「春暖花开」。 而箱子里那些扇坠、砚台和形态不一的碗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阮棠。 江铂言伫立另一侧,用纸巾擦去铭牌上的尘土。 随后,他站到树的正前方。 「妈妈,她是阮棠,我的妻子阮棠。」 他指尖温热,轻轻拂过阮棠的脸颊,为她整理粘在腮边的髮丝。 「老婆,和我妈妈说说话吧!」 「尚老师,」阮棠的手触到树干,轻抚质感厚重的树皮,「我来看您了。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我有好多话想跟您说。」 风掠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宛如故人的回答。 江铂言席地而坐,伸手拽拽阮棠的衣襟:「时间还早,坐下慢慢说。」 阮棠坐在他身旁。 她掬起一捧松软的红土,缓缓堆到望天树脚下。 「尚老师,妈妈,我喜欢您。看着您的陶艺作品,我整个人就像漂浮在海里,又想飞到了星空,灵感多得数不清。」 「妈妈,阮棠也是一名设计师。」 江铂言眼眶湿润:「她和您一样,都是出色的设计师。」 阮棠挽住他的手臂,柔声提醒:「妈妈喜欢看你笑。」 「好,我不哭。」说话间,江铂言的睫毛上已沾满泪珠,他侧过头,浅吻阮棠的脸颊,「妈妈,阮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您放心,我和她一定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嘎晚安! 第30章 第30个吻 旅游旺季即将结束, 康隆酒店的入住率下降了一大截。酒店大门不再有六月七月的热闹景象,呈现出门可罗雀的趋势。 江铂言停好车,踱回酒店大门。远远看见阮棠坐在台阶上, 双手抱膝,眼神迷茫, 显然是在走神。 他无声地坐到她身旁, 寂静笼罩了两个人。 远处的鸟鸣宛转悠扬,胜过剧场优雅的古典乐,一声声撩拨着他们的心弦。 「丙丙, 你在想什么?」 「爬到山顶天已经黑了,咱们有可能被蛇虫鼠蚁盯上。」 清风拂面而来,捲动着酒店大门两侧栀子花的香气, 徐徐吹送而至。 阮棠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被它们咬我也认, 流星雨我看定了!」 「登山鞋材质结实,蛇和老鼠咬不透。」江铂言话锋一转,「再用袜子勒住裤脚, 虫子蚂蚁爬不进去。」 「我本来就不怕, 胆子小的人是你。」 「青云山不是小区的中心花园,隐藏的危险,比你想像中多得多。未雨绸缪……」 阮棠斜倚过去, 靠着江铂言肩膀。 「你好闷啊!聊点别的行吗?」 江铂言双手交握, 神色惶惶:「没有事先徵求你的意见, 就把你带到林区,我很过意不去。」 阮棠坐直身体,抬手捂住江铂言的嘴:「尚老师是我敬佩的艺术界前辈,看望她是我应该做的。」 「唔……」 「你不要讲话,乖乖听我说!」 阮棠没有放手, 依然捂紧他不肯消停的嘴巴:「你去停车的时候,我问了负责酒店宴会厅的冯经理,他说今晚有三道特色菜,制作需要较长时间,我没等你,擅自下了单。」 江铂言频频点头,嘴唇却努力贴近阮棠的掌心,象徵性地吻了吻。 「厨房这会儿做着呢!空调房坐久了头晕气短,所以我坐在门口等你。」
第57页 阮棠感觉到他唇上的热度,撤掉手的同时,嘴唇翩然抵达目的地。 吻够三十秒,她说:「我给你髮禁言令,半小时内保持沉默,所有事情我来处理。」 江铂言继续点头,眼底涌现出尤为真实的热切期盼。 「江总,棠棠姐,我没来晚吧?」 小武拎着十个纸袋一路狂奔,恰好撞见老大和阮棠相拥的一幕。他骤然停下,尴尬地脚趾抓地,眼睛瞄一下立即转往别处,不敢直视情到浓时的两人。 阮棠从江铂言怀抱里探出脑袋。 「谢谢你,小武,辛苦了。」 「棠棠姐,跑腿是我的强项,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小武目光飘忽不定,天空地面花草树木看了个遍,就是不和江铂言对视,「江总,十双鞋全部按照你的要求购买,刷了公司备用金的卡,签单回执都在袋子里。」 江铂言比个ok的手势。 小武眼角余光瞥见手势,心里直打鼓。 老大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看清了更是发憷:「……江总,市中心最大商场的体育和户外用品专柜,我选了十家顾客最多的,要不让棠棠姐试穿一下?」 阮棠接过话茬:「小武,你放这儿吧,我待会儿再试。」 江铂言又比了手势,这一次是右手随意挥动,小武心知肚明,放下装鞋盒的袋子,退到一米开外。 「对了,小武,你是哪里人?」 阮棠的问题,打乱了小武的思路,他完全懵了:「我中午没喝啤酒,吃的是hr小陆订的盒饭。」 「我没问你午饭吃什么。」阮棠忍笑,「你普通话说得很标准,老家在北方吗?」 尴尬升级,小武连连挠头:「我老家在澄远市。我五岁那年,爸妈到云城做生意,就把我带来在这儿上学,后来落了户,一直没离开过。」 「澄远市?正好位于南方北方的分界线。你经常回去吗?和老家亲戚的关系怎么样?」 「我上中学以后,寒暑假都在补课,很少回去。」小武有一种接受人口普查的错觉,「我们家和舅舅一家人关系最好,其他亲戚几乎不走动。」 阮棠犹豫未决。 吴天阆的下落,是她心头执念。 北方十几个省市自治区,地域辽阔,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希望渺茫。即使如此,她也要试一试。 「小武,你能不能拜託你舅舅帮我打听一个人?」 「行,没问题!」真相大白,小武不再慌张,「棠棠姐,你把寻人信息发给我,越详细越好。」 江铂言忽然开口:「老婆!别找了,你找不到他。」 阮棠置若罔闻,埋头编辑简讯,点击发送键的一剎那,她胸口的压迫感减轻了,唿吸变得十分顺畅。 小武盯着三字人名,瞠目结舌:「这……」 「信息太少,不好找,对吗?」阮棠无奈地问。 「不是。」小武的回答出人意料,「我听过这个名字。」 「他人在哪儿?」阮棠心口发紧,「我在网上发帖,收到好多人的私信,其中有五个人说吴天阆定居澄远市。」 「棠棠姐,信息对应不上。」小武说,「我听人提到的那个吴天阆,年近六十岁,快退休了。」 不知为何,阮棠突然松了口气:「名字完全相同吗?」 小武相当肯定:「没错,一字不差!」 「一个重名重姓的人。」 傍晚的风挟裹着凉意,吹乱了阮棠的头髮。她拉上外套拉链,恢復了双手抱膝的姿势。 「天不早了,你直接下班回家。」 江铂言的威慑力不容置疑。 他一发话,小武不得不照办。 临走前,小武说:「江总,棠棠姐,我猜你们要爬到山顶等夜里的流星雨。摸黑爬山不安全,两支手电筒,十节干电池,我都备好了,就搁在这个红色的纸袋里。」 「谢谢!你想得真周到。」 小武的身影消失于道路转弯处,阮棠侧身搂紧江铂言的胳膊。 「说吧,怎么罚你?」 江铂言佯装无事发生:「小武入职不到三个月,还没过试用期。被你刚才那么一问,他吓得脸都绿了——老婆,咱们要知人善任,而不是吓走员工。」 「少来!」阮棠警告,「我说的是你破坏了禁言令。」 「我错了,五分钟不讲话我能忍受,半小时不行。」稍作停顿,江铂言又说,「你在寻人论坛发帖,最后得到的反馈大部分都是假消息。」 阮棠加重手上的力度:「假消息好过没消息。」 江铂言纹丝未动,任由阮棠把他的胳膊当成太空粘土揉捏,他不觉得疼痛,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你说你找了他将近五年,时间太久,也许他已经忘了你、忘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忘了不要紧,我有办法让他全部想起来。」 你要找的人,是我啊! 我不愿旧事重提,拿以前的回忆打动你,棠棠。你能理解吗? 江铂言默默吶喊,脸上却显不出一丝反常的表情。 「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决定的事情,我不干涉。但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想和你约定,享受当下,吃最香的饭,看最美的流星雨,不聊沉重的话题。」 阮棠贊同:「好的,丙丙。」 转念细想,什么特殊的日子?
第58页 不等问个究竟,她听见一下重似一下的脚步声。 宴会厅经理手捧菜单:「阮女士,江先生,不好意思通知二位,有一道招牌菜原材料出了点状况,可不可以换成别的菜品?」 「哪道菜?不会是扁豆圆菇酿茄子吧?」 「主厨说,扁豆储存不当,长了锈斑,营养流失口感很差。他要对得起客人的信任,所以建议二位换掉这道菜。」 「我老公胆囊不好吃不了油腻,可点的素菜就这一页,换成什么好呢?」 「呃……」宴会厅经理顺着话题往下说,「只要您标註少油低盐,厨师会注意用量的。」 阮棠再三对比,最终选了清炒藕片。 她把菜单还给经理:「麻烦您转告主厨,我给他的敬业打五星好评。如果方便,我想和他见一面。」 江铂言抬眼看了经理一眼,后者会意,迅速作答:「阮女士,主厨脾气古怪,从来不和客人面对面沟通。您的谢意我会及时转达,额外的要求我办不到,请您海涵。」 「他古怪?」阮棠失笑,「论起古怪,这世界上没人比得过我。」 「老婆,」江铂言截断话头,「地上凉,坐久了伤身体,我扶你起来。」 不为人察觉的,他沖经理摆了摆手,用意一目了然。 「二位稍等,桌台正在准备,三分钟左右我叫领位员带你们去包厢。」 经理脚底抹油,一熘烟跑出去老远。 阮棠诧异:「我是惊悚片女主角吗?小武害怕我,冯经理害怕我,那个主厨不肯露面,大概也是害怕我吧?」 「他们害怕你,我不害怕。」江铂言率先起立,颀长身形映在路灯之下,投落的影子恰巧覆盖了抱膝而坐的阮棠,「说实话,我开始喜欢你了。」 「拜託!老干部,没人在跟前,你别那么入戏。」阮棠一脸嫌弃。 「有河东狮的感觉了——」江铂言眼露惊喜,「恭喜阮女士,你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阮棠转嗔为笑:「说了像兄弟那样相处,你反倒先来破坏规则。」 江铂言也笑:「我的罚单上又多了一笔。」 「我都记着呢!」阮棠拽住他的衣襟,借力站起身,「温水煮青蛙,我要慢慢惩罚你。」 「这下轮到我害怕了。」江铂言瑟瑟发抖,心底却是暖意融融。 「说心里话,你真的怕我?」 「嗯。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温水煮青蛙』?我做做功课,争取一夜之间『青蛙变王子』。」 「丙丙,你不用变,你的样貌已经是王子级别了!」笑过之后,阮棠不再纠结寻人和换菜的烦恼,「好事多磨,希望今晚这顿饭能满足味蕾。」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31章 第31个吻 蓝丝绒般的夜空遍布星辰。 它们俯瞰大地, 有的不停闪烁,有的一直亮着,并不像火苗那样炽热夺目, 而像颜色澄澈的冰粒,又像是反射光线的矿物结晶体, 。 不远处的六和寺禅修招待所灯火通明, 天文爱好者守候在此,早早做好了观星和拍摄的准备。 江铂言排进队伍,办理入住手续。 阮棠独自站于门前石阶仰望星空, 满满的疑惑几乎要溢出心房。 这里真的是最佳观测点吗? 隔了半米远的空地上,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阮棠脚上的登山鞋, 忽然手舞足蹈起来。 小女孩的妈妈问:「你怎么啦?」 「阿姨的鞋子会发光。」小女孩跺跺脚, 「可是我的鞋子没电了!」 阮棠低头观察自己的鞋,鞋面最表层覆盖了织布,再往下一层是发光纤维, 随着鞋底受压的大小而变换颜色。 她走到小女孩身边, 缓缓蹲下:「要不要我帮你换电池?」 「换好电池鞋子就会发光吗?」小女孩歪着脑袋问。 「会。」阮棠说。 小女孩犹豫不决。她定定地注视着阮棠,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白微微泛蓝,纯净无暇。 「你要是拆开我的鞋子, 下雨天漏水怎么办?」 阮棠与小女孩的妈妈相视一笑:「宝宝很聪明。」 「她这个年龄段特别喜欢提问。」小女孩妈妈说, 「我和她爸爸搞不懂她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阮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褪, 「长大以后一切都变了。」 江铂言忽然走近,轻轻揽她入怀。 「老婆,你现在可以问我更多的问题。」 臂弯是温暖的。即使它时限两年,人前人后起的作用大不相同,阮棠也甘之如饴。她搂住江铂言的腰, 侧过脸依偎在他胸前。 「我以为山顶漆黑一片,没想到路灯和景观灯比公园里还多。」 「担心看不到流星?」 「嗯。」 「没关系。咱们往高处走,总会找到合适的观测点。」 阮棠挪动步子调换姿势,头深深埋进江铂言怀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好的,老干部。」 见此情形,小女孩赶忙张开双臂:「妈妈,抱抱!」 小女孩妈妈肩头挂着相机包,看上去重量不轻:「我手疼,抱不动,爸爸买完夜宵就来抱你。」 小女孩嘟着嘴巴,委屈极了。 下一秒,哭声响起:「阿姨叔叔都抱了,我也要抱抱——」
第59页 小女孩爸爸闻声而来:「怎么了,乖宝宝?」他把外卖餐盒交给妻子,麻利地抱起小女孩:「妈妈陪你玩游乐城转椅,扭伤了手腕,要养伤一百天才能和你抱抱。」 哭声来得快去得更快。 小女孩和爸爸耳语几句,父女俩各伸出一条胳膊,拢住小女孩妈妈的肩膀。 「妈妈,你手疼多休息,我和爸爸抱抱你。」 「人小鬼大。」小女孩妈妈笑了,眼里隐约闪烁着泪光,「好啊,你们抱抱我吧!」 对话传入阮棠耳中,一个念头跳出脑海,她的心乱跳了几拍。 「丙丙,我想和你生个孩子。」 江铂言沉默不语。 他收紧双臂,唿吸越来越重。 夜空划过第一颗流星时,他说:「父母相爱,孩子才会幸福。我要为你负责。如果咱们之间没有感情,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 阮棠仰起脸,盯着江铂言完美的下颌线。 「我想,我爱上你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五十。」 「我的人生,不能出现任何失误,百分之零点零一都不行。」江铂言扳过阮棠的肩,躬身与她对视,黑若点漆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要谈恋爱,我会投入百分之百的热情,我希望你也是。」 「那算了。」 阮棠退后一步,离开温暖的怀抱。 「单亲带娃是地狱模式。带球跑的桥段我只是想想而已。」 「就知道你在开玩笑。」江铂言微笑,转身取来搭在凉亭栏杆的军大衣,「穿上吧,我带你去制高点看星星!」 - 黎明来临之前,流星雨达到峰值,每小时有近百颗星辰划破天际。 阮棠盘膝坐在防潮垫上,轻倚江铂言,边打哆嗦边打哈欠。 甜美的倦意袭来,她努力撑开眼皮不睡。 喝了一杯姜枣茶,江铂言说:「困了就枕着我的腿睡一会儿,拍完照片我带你回招待所补觉。」 「你记得叫醒我。」 「好。」 太阳从地平线探出头来。 最初的几道光芒,透过青雾照向大地,揭去即将消失的黑夜的面纱,在天边形成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山顶上空,大片的云朵仿如一条条体型庞大的鱼,向市中心方向缓慢游去。 江铂言按下快门,记录日出盛景。 听着阮棠均匀的鼻息,他将镜头转向身体侧方——她整个人裹在军大衣里,微卷的棕色髮丝衬托着白皙的脸庞,眉毛弯成新月弧度,长睫偶尔颤动一下,鼻头和嘴唇比例完美,宛若笔触细腻构图精妙的一幅油画。 他再一次按下快门。 只拍一张,就已足够。 昨晚在招待所门口遇见的一家三口,恰好来到附近观星。 小女孩瞧见江铂言,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叔叔,阿姨睡着啦?」 「是的。」江铂言压低嗓门,「小点声,不要吵醒她。」 小女孩食指抵住嘴唇:「嘘——」做完动作,她站到江铂言右边,不发出声音地说:「我们说悄悄话,阿姨听不见就不会醒。」 江铂言读懂了无声的唇语。 他竖起右手大拇指,毫无保留地表扬小女孩。 「叔叔,你们饿不饿?」因为不能出声,所以小女孩语速很慢,「爸爸妈妈让我问问,你和阿姨想吃面包饼干牛奶吗?我们带了好多。」 「谢谢你,我们自己带了……」 「甜饼干还是咸饼干?我都想吃。」阮棠突然睁开眼睛,顽皮地眨了眨。 小女孩缩着脖子,左右手交叠盖住嘴巴,闯祸似的待在原地不敢动。 「没关系,其实我没睡着。」阮棠坐直身体,握住小女孩的手,「我和叔叔做了手工饭糰,你想尝尝吗?」 「老师说,不能要陌生人给的食物。」 小女孩原则性超强的回答,逗乐了阮棠和江铂言。他们眼神交汇,极为默契地同时拿起保温饭盒,递到小女孩手中。 阮棠小声问:「我们用饭糰交换你们的饼干,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去问问妈妈。」跑出几米远,她原路线折返,叮嘱阮棠:「阿姨,我想吃饭糰,你先不要吃掉。」 「嗯,我给你留着。」 水松的枝桠随风摆动,缕缕松香飘近鼻端。 阮棠深深吸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凑近江铂言身边,鼻翼翕动几下:「植物的清香。你上辈子一定是棵树!」 鼻息喷到江铂言颈窝,引得他触痒不禁。 说不清为什么,他身体某处起了变化,就是要做点什么才合理。 趁阮棠回头望向小女孩,江铂言忽然俯低上半身,嘴唇的落点是她独有的红润唇瓣。 「丙……」热意席捲了全身,她不知不觉半闭了眼睛。 这种触感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阮棠悄然回应着他的索取。 她心神激盪,记忆飘回几年前。朦胧之中,她做了决定:假如两年之内找不到化装舞会的男生,或许可以和这个老干部凑合着过日子…… 「阿姨,叔叔,我和妈妈给你们送饼干来啦!」 小女孩妈妈反应快,连忙捂住女儿的眼睛:「宝宝,阿姨叔叔有事要忙,妈妈先带你去那边看日出。」 「不嘛不嘛——」
第60页 「你最乖了,我们说好的,出门在外不能打扰别人。」 透过母亲指缝,小女孩看得清清楚楚。她聪明伶俐,扭过身抱住母亲大腿,小嘴巴嘟得老高:「妈妈,亲亲!」 「你答应我,先不过去打扰阿姨叔叔,我就和你亲亲。」 「好的,妈妈!」 「啵!」 亲吻声随风飘来,阮棠一颗心柔软无比,脑海中的憧憬让她唿吸急促。 她错开一点距离,勐地抓紧江铂言衣领。 「丙丙,我想和你生孩子!」 - 醒来已是午后。 百叶窗上方透进一丝浅金色光线。 阮棠仰卧在靠窗一侧的床上。 她能感受到江铂言手臂压在她腰部的重量。 被窝里两人交缠的腿,脚底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温热,一直蔓延到心口。 「醒了?」 他撑起上半身,唇覆过来,沿着她面部轮廓游走。 「嗯。」阮棠的声音细不可闻。 「我……」 「不要说话。」 阮棠握住江铂言的手,不是以前那种礼节性的握,而是五指分开,紧紧扣住他的手背,仿佛他的手是自己的另一只手。 「丙丙,你的嘴唇,你的手指,你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那么完美。」 她略微抬头,回吻他的唇。 空气凝固。 江铂言听见自己失了规律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怦怦。 阮棠的手柔若无骨,从紧握的状态瞬时切换成小拳头,像一只羽毛蓬松的小鸟,安稳地躲进江铂言的掌心。 忽然,她低声喘息着,脑袋重重躺回枕头。 「你还等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又一次握紧他的手,引导他探索全新的感官世界。 「棠棠……」江铂言忘了唿吸,「你确定吗?」 顿了半秒,他说:「小雨衣用完了。」 「老干部!」阮棠笑了,双臂抬高搂住江铂言的脖子,「你真好。」她扯过胡乱扔在床头柜的运动外套,坐起来裹在身上:「我先去沖凉,一小时后咱们退房下山。」 「好,听你的。」 浴室水声敲击着江铂言的耳膜。 他翻身侧卧,手掌轻轻摩挲阮棠睡过的床单,心底有个声音愈来愈响亮:告诉她真相,告诉她! 然而,另一个声音冰冷无情:慢慢来,百分之百的爱情可遇不可求。 水声停了。 「丙丙,晚餐你想吃什么?」 江铂言回过神:「黄焖鸡,葱油面。」 浴室门口出现阮棠的一只手,拇指食指圈成圆圈,另外三指竖立。 「好的,我会做。等会儿到家,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记得给我打五星好评哦!」 江铂言朗声回答:「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剧情很关键。 (*/w\*) 第32章 第32个吻 泠海市国际机场。 计程车候车区, 江铂言排在阮棠身后,一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中午一起吃饭?」 「好的。」 「想吃什么?」 「泠海市有一家卖鸡汁大馄饨的老字号,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禄方斋。」 「没错, 是这个名字!」阮棠忽然想到婚博会要忙一整天,「你是臻爱的顶樑柱, 离开一会儿都不行, 还是等到晚餐再见面吧?」 江铂言绕到她身前。 「定了,咱们晚上去禄方斋。」 或许是光线的原因,他原本深邃的黑眸, 此时呈现出温暖的栗棕色。 那种颜色常见却又特别,仿佛涂在蛋糕上的焦糖浓浆,甜美醇厚, 耐人寻味。 好像真的吃到蜜糖, 阮棠第一反应是咽口水。 她望着江铂言的眼眸,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令她一阵恍惚。 「小付预订了怡欢酒店的客房。」江铂言把地址和房号发给阮棠,「1916房, 你直接去前台办入住。」 阮棠明知故问:「标准间还是大床房?」 「你说呢, 江太太?」新的一辆计程车驶来,江铂言提起阮棠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说定了, 晚上见。」 「嗯, 保持联络。」 - 傍晚六点多, 有人敲门。 一小时前,阮棠收到小武发来的简讯,婉拒了臻爱团队共进晚餐的邀请。 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门外站着的是外卖送餐员。 小武在简讯里说, 婚博会首日他们就收到了一百八十个订单,客户来自全国各地,之后一段时间有的忙了。 阮棠送上真挚祝福。 奇怪的是,她打给江铂言,他不接电话,随后她发的文字和语音留言都没有下文。 不会庆祝宴刚开始他就喝醉了吧? 以他的酒量,不太可能,除非是勐灌几杯长岛冰茶……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阮棠匆匆忙忙吹干头髮,穿上浴袍去开门。 安全起见,她挂好了防盗链,把门拉开一条小缝。 「餐盒放地上吧,等会儿我自己拿进来。」 一只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摁在门框上:「女士,走廊地毯全是灰尘和螨虫,还是我给您送进房间比较好。」 江铂言站在门外,手里提着知名连锁咖啡的纸袋。
第61页 防盗链摘下的一瞬间,他推门而进,侧着身子从阮棠旁边挤过去,把咖啡放到窗口的圆桌上。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相亲节目。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不去禄方斋吃大餐,躲在房间就为了看这个?」 阮棠关好门:「制造热闹气氛,要不房间里太冷清了。」 她走近,端起咖啡小口啜饮。 江铂言换了香水,柠檬薄荷搭配天竺葵绿胡椒的味道,让他闻起来像一株行走的新型植物。 「棠棠,换衣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从背后变出一个粉色纸袋递了过去。 「我眼睛没花吧?」 「没有,你的视力很正常,是我变了魔术。」 阮棠不可置信:「你刚刚不是只拿了咖啡的袋子吗?」 「长款上衣的妙处就在这里。」江铂言掀起深蓝色麻料长衫衣摆,「你看,衣服内里有暗兜和挂钩,别人腰缠万贯,我腰缠礼物。」 打开纸袋,一条粉白相间的细格纹连衣裙闯入阮棠视线。 「少女风?」 「我不懂是什么风,不过这条裙子你穿一定好看!」 「裙子我收下,但是我订了麻辣香锅。」阮棠说,「豪华顶配,平时都捨不得吃,今天一咬牙下的单,吃完才能出门。」 「品牌合作谈成了?」 「夏琳很欣赏我的计划书。她约我明天下午三点谈第二轮。」 笃笃笃! 这回来的是送餐员。 江铂言接过餐盒,并未急着关门。他伫立门口四下张望,像在等人。 阮棠好奇问道:「丙丙,你在干嘛?」 「现在几点?」江铂言反问,「不是说好七点钟吗?怎么还不来?」 「你有客人吗?」 阮棠繫紧浴袍腰带,转念又想,还是换上外出的衣服最稳妥。 她走进卫生间,往新裙子上喷了点清水,用吹风机暂代熨斗,轻轻抚平肩部的皱褶。 「我叫了客房服务。」江铂言手捧餐盒,望眼欲穿。 「你忘了?」阮棠关掉吹风机,指尖轻戳江铂言后背,「你手錶和手机的时间比燕都时间快五分钟。」 江铂言反手关门。 「减掉快的时间,他们也该上楼了。」 「什么客房服务?叫你等得心急火燎的。」 「保密。」 「迟到不是好习惯。干脆你取消吧!」阮棠又问。 「不用取消,延期就好。」江铂言转到床头柜前,拨通酒店前台座机,「您好,1916房,我姓江,请您联繫后厨,把上菜时间改成晚十一点。」 「美味佳肴呀!」 「是的,点了你爱吃的饭菜,当夜宵也不错。」 阮棠仰起脸,眼神狡黠:「莫非你制定了一套详尽的计划——请我吃烛光晚餐?鲜花、香槟和小提琴?」 江铂言无声而笑。 他胳膊朝前一伸,手指触到卫生间门把手。 「换衣服吧,棠棠,原计划不变,麻辣香锅路上吃,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 泠海市是一座沿海城市,因海得名,最有辨识度的风景却是一条江——沅江。 沅江发源自高原雪山,流经十一省,在泠海市东南方向流入大海。 看流星雨那晚,两人关系近了一步。 江铂言不是轻易发誓许诺的人,但他坚定了和阮棠形影不离的决心,各种形式的外界力量都无法撼动。 此刻,他们肩并肩坐在轮渡上。 两本杂志搭的临时挡风板,遮住了阮棠的脸。 每吃一口香辣的食材,她总要轻轻嘆口气,好像吃的不是美味,而是填鸭式的折磨。江铂言脱下长衫,披在她肩头。 背部重获温暖,食慾突然勐增。 阮棠搛起一颗圆咕隆咚的牛肉丸,心满意足地细细咀嚼。 「香!」她由衷夸赞,不再长吁短嘆。 「看得我也馋了。」江铂言双臂叠放于桌面,侧脸盯着餐盒,「赏我一颗肉丸好吗?」 「不早说?最后一颗已经进我肚子里啦!」 江铂言笑了,抬手摸摸阮棠的后脑勺。 「逗你呢!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茶足饭饱,阮棠收起餐盒,认真地做垃圾分类。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观江景吹江风吗?」 「就咱俩,没别人打扰,静静待一会儿。」江铂言靠回椅背,「很久以前,这是我的奢求,今天终于实现了。」 阮棠默默听着,手头动作却没停。 处理好垃圾,她扎紧袋口,准备下船再扔。 「我还以为,臻爱订单量超预期,你会包下整条船给我跳支热舞呢?」 「你想看吗?」 江铂言的回答出乎意料。阮棠睁大眼睛:「啊?」 「如你所愿,棠棠,除了咱俩和司乘人员,船上没别人。」江铂言摁亮手机屏幕,点开音乐app,「你喜欢什么舞?伦巴?探戈?恰恰?」 「华尔兹。」 阮棠随口一说,江铂言已然伫立面前,躬身邀她共舞一曲。 「丙丙,别闹!」 「亲爱的棠棠,请和我跳一支舞。」 悠扬曲声倏然飘于半空,江铂言左手托住阮棠的右手,将她引至两排座椅之间的空地。 阮棠僵在原地:「不戴面具,我不会做动作。」
第62页 「老实说,我是新手,起始舞步快忘光了。」江铂言耳语道,「不过,咱们可以试一试,也许能配合默契。」 「有面具吗?」阮棠问,「有面具我陪你跳。」 「好吧,就依你。」 江铂言按下音乐暂停键,响亮击掌,驾驶舱探出当班水手的脑袋。 「先生?」 「麻烦您,帮我把寄存的旅行包送过来。」 当班水手脚步飞快,噌噌噌跑上前,神秘地笑了一下:「祝二位新婚愉快,白头偕老!」 余音在耳,人已跑回驾驶舱。 拉开旅行包拉链,阮棠第一眼就看到了美杜莎半脸面具。 她错愕不已:「天哪!这个无论制版还是上色,都和我收藏的面具一模一样……」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她很快发现了装在透明防尘袋里的独角兽玩偶。 「墨墨?我的墨墨!」 而压在墨墨身下的,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德古拉伯爵半脸面具。 阮棠弯腰拿起,指尖划过面具上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樑。忽然,她把面具紧紧抱于胸前。 「丙丙……江铂言,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要找的人。」 「不是,不可能,你骗我!」阮棠趔趄着后退,逃避危险似的,一路退到乘客区的护栏。 「棠棠,我是化装舞会上那个男生。」 江铂言往前走了三两步,蓦然收住:「记得吗?你问我是不是建筑学院新来的小帅哥,请我跳舞……」 「你不要过来!」 阮棠丢开德古拉伯爵面具,转身背对江铂言。 面具落在树脂材质的桌面,清脆的一声,搅乱了她的心神。 柳媴,林波,还是妈妈? 是谁告诉江铂言这个秘密的…… 「墨墨,你知道吗?他的眼睛里有星星。我亲他的时候,他嘴唇很烫,烫得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录音播放完毕,江铂言怀抱独角兽,缓缓踱至阮棠身边。 「棠棠,墨墨从不撒谎。」 「它不是我的墨墨。」阮棠太阳穴又痛又涨,「你录我说话的声音,找人仿制了一段。墨墨早就丢了,我15岁那年它就不见了。」 「还有一个办法,能证明我是你要找的那个男生。」 江铂言扶住阮棠的肩,深深吻住她的唇。 许久,他说:「想起来了吗?我是他,他是我,你苦苦寻觅的,从来都不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 努力! 努力!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33章 第33个吻 「这个秘密, 除了我自己,只有三个人知道。」 稍作停顿,阮棠轻声说:「不管是谁透露给你的, 我都不会怪他。但是你——」她扬起脸,直视江铂言的眼睛:「你用这样的方式给我惊喜, 我不喜欢。」 江铂言迎上她的目光:「我擅作主张了, 对不起。」 阮棠拒绝接受道歉:「墨墨的录音功能也是秘密。录音按钮非常隐蔽,即使到了别人手里,他也发现不了。」 「我在玩具厂打过工, 了解它们的构造。棠棠,我想和你聊聊拍卖会……」 「我脑子很乱,以后再说吧!」 打断江铂言, 阮棠退后十米远, 抓紧上下船必经之路的栏杆。一阵疾风吹过,江铂言为她披上的深蓝色苎麻外套滑落在地。 他徐徐靠近,拾起外套, 站在阮棠身旁。 忽然, 一条鱼跃出江面,于半空滑出优美弧线,姿势潇洒地落入水中。 「下辈子我要变成鱼, 选定一片水域, 自由自在地生活。」 阮棠喃喃低语。 「你变我也变, 我陪着你。」江铂言说,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幼稚!小孩子才这样讲话。」 江铂言并不反驳:「如果能回到小时候,我希望早一点认识你。」 阮棠转身:「不要入戏太深。」 「心情好些了吗?」江铂言问。 「不好。我有很多问题要问。」阮棠环抱双臂,「你先说拍卖会吧!」 「七月十二日,打着艺术旗号贩卖私人物品的拍卖会, 拍品包括你的服饰、玩偶和面具。」 「不要说了,我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 「你的爸爸,多年前曾经邀请邵玉玲和景丽母女到你家做客。景丽参观卧室和储藏室,看中了你的不少东西,阮董经不住软磨硬泡,送了一些给她。」 「她们出入坐的我爸的车,所以监控看不到异常。」 阮棠深深吸气平復心跳。 江铂言揽住阮棠,望向倒映着两岸灯火的江面:「未经你的允许,我联繫了张叔和林姨,他们很健谈,墨墨当年失踪的真相,也是他们告诉我的。」 「在我爸面前,他们是忠诚员工。面对我,他们却不说真话。」 「足够的金钱,可以使人倒戈。」 「丙丙,张叔林姨特别贪财,他们会藉机敲诈你!」 「别担心。」 「他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巴交。」阮棠如实说道,「张叔长年贪买菜钱,林姨经常『借』我家不常用的小家电,有借无还。」 「所以我用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江铂言说,「跟我老爸商量之后,我帮张叔林姨的儿女安排了工作。」
第63页 阮棠心底一凉:「这样的话,他们更缠着你不放了……」 「不会。」 「你这么有信心?」 「赫昶教育试用期的绩效考核是第一道关卡。能够成为正式员工的人,岗位稳定,有上升空间,年终奖丰厚,没事找事的可能性为零。」 「可是……」 「不聊那些让你头疼的人,好吗?」江铂言舒展臂膀,拥紧阮棠:「说说你的宝贝吧!拍卖会主办方在你的物品上标记了名字缩写『rt』,我把它们全部拍下来了。」 「玛丽珍鞋,墨墨,美杜莎面具?」 「还有你大学期间优秀设计作品的底稿和样衣。」 阮棠湿了眼眶。 她的肩头微微耸动:「谢谢,丙丙,谢谢你。」 松开臂弯,江铂言扶阮棠在长椅上坐下。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方丝帕,轻轻拭去她眼角泪痕。 「又发好人卡?前些天不是答应我改发坏人卡吗?」 「你啊!」阮棠破涕为笑,「我发什么你就收什么,不许抗议!」 「好。只要你开心,我就跟着开心。」 江铂言重新帮她披上外套,盯着她修长的颈部线条出神。 「丙丙?」阮棠感受到灼灼注视,一手抚摸他的脸颊,「有点热。是不是被风吹透着凉了?」 「不是。」 江铂言俯身,含住了阮棠的嘴唇。?{q.n&独&家&整&理} 唇与唇的触碰,像逐帧播放的慢镜头,舒缓轻柔,透着淡淡的甜。他吻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她一点点的不适。 不同以往,阮棠悄然睁开了眼睛。 离得越近,她反而越看不清江铂言的脸。近在毫米之隔,随着吻的投入,他的睫毛如毛茸茸的腮红刷一般,轻轻扫过她的皮肤。 他是一个好人。 可是,他却是一个能将秘密藏得很深的人。 夜风送来江水的咸腥味,凉意唤醒了阮棠。 她不假思索,迅速推开江铂言。 她喘息着,一手摁在他胸口:「丙丙,你真的是那个『德古拉伯爵』?」 「我是。」 简洁二字,胜过长篇大论。 「黑色斗篷左边刺绣字母「tl·wu」怎么解释?」 「斗篷是我学长的。他的名字叫武同砺,是小武的亲哥哥。」 兜兜转转,答案回到熟悉的人身上。阮棠屏住唿吸:「我能再看看那件斗篷吗?」 「你先看看照片,等回了云城我拿实物给你看。」 江铂言点开手机相册,递给阮棠过目。 「我到艺术学院攻读服装设计,一直和索邦大学前室友保持着联络。」阮棠抬眸,「她说,万圣节化装舞会连续办了四届,你后来参加了吗?」 「大二的舞会我去了,没等到你。大三我开始创业,时间紧张,不再参加类似的活动。」 阮棠微微颔首:「好学生和好老闆。」 「棠棠,谢谢你的肯定。」江铂言说,「能力平平,我只能倍加勤奋。」 「谦虚过头就是骄傲。」 阮棠抬高手臂,指尖轻触江铂言的额头。 「臻爱品牌打响的那一天,我的确很骄傲。」 江铂言唇角轻扬,发自内心的笑容令阮棠一阵心悸。 她转过脸,眺望远处江堤上的人群。 「坦白交代,为什么你穿别人的衣服参加舞会?而你的那个学长,好巧不巧的,名字缩写和吴天阆一模一样?」 江铂言说:「我本来不想去,因为当时有三科作业和两篇论文要赶。」 阮棠意味深长地笑笑:「藉口。」 「是的,我想认识漂亮女生,又不够胆,慌得六神无主……」江铂言编不下去了,「棠棠,有机会你见见武学长就懂了。他块头大,练过五年拳击,把我生拉硬拽到舞会,不费吹灰之力。」 「我不信。小武瘦瘦小小的,难道他哥哥像巨石强森?」 江铂言点开手机通讯录,滑到英文字母「w」开头的板块。 「我的学长武同砺,小武全名是武同硕,他们是亲兄弟。」他说,「需要兄弟俩的合影吗?小武应该回酒店了,我打给他要一张。」 「行!」阮棠挺直后背,「我坐等你自打自脸。」 - 窗帘半开着,清晨阳光一寸寸移动脚步,悄无声息地透过窗棂。 阮棠艰难地翻个身,裹紧被子。 静息聆听,浴室水声里,江铂言的歌声悠悠传了出来。 是那首法语老歌 mer》大海,唱到牧羊姑娘的歌词,他停下来,重又回到羊群和天使的旋律,反覆吟唱。 坏人! 害得我起不来床,他还有心思唱歌! 昨夜看到小武发的照片,阮棠的直觉臻爱婚庆遍地是ps高手。 一个和巨石强森身高体型不相上下的光头男人,铁塔似的站在小武右手边,胳膊比小武的大腿还粗。 只是那张脸和五官,没有一丝丝混血的痕迹。 兄弟俩相貌酷似,微笑时法令纹的深度和走向也一模一样。 照片是真的。 江铂言的话也是真的。 回到酒店,不知谁先褪去了对方的衣衫。混乱,激动,不可抑制的情感喷涌而出。 倒向大床的剎那,阮棠忽然搂紧江铂言的背,咬了咬他的左耳耳垂。
第64页 「听说这里的疼痛,能瞬间直达心脏,你感觉到了吗?」 他闷声回了一句:「我爱你,棠棠。」 迷乱持续到天色微明。 浅睡眠时长仅有短短一小时,阮棠始终做着同一个梦:扁舟一叶,她独自坐在船头。没有船夫,没有船桨,任由水波荡漾,船却久久滞留湖心。 突然起雾了。 雾的深处燃起一团赤红色的火焰。 如同长居黑暗的人迎来曙光,阮棠努力扶住船舷,朝着火焰的方向高喊救命。 火焰化身人形,不疾不徐地走到阮棠面前,向她伸出手。 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握紧。 梦里的她,流泪不止。 泪滴溅湿火焰人的身体,熄灭了他周身生机勃勃的小火苗。 他却不肯走远。 火势渐息。 雾越来越浓。 火焰人贴近阮棠耳畔,说:「别怕,我陪着你。」 梦境大抵如此。 没有更多的细节存留脑海。 阮棠撑起上半身,扯过江铂言的男式白t恤和平角裤,胡乱套在身上。 赤脚走到窗边,她关掉空调,推开一扇玻璃窗,俯瞰酒店门前道路的人来车往。 新的一天开始,旧的一天的夜宵却还没吃。 昨晚打给酒店前台改夜宵为早餐,时间精准到阮棠解开江铂言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 挂断电话,扔掉手机,他们忘了周遭的一切…… 咔哒,浴室门应声而开。 江铂言身穿浴袍,髮丝凌乱,湿漉漉地垂下来,盖住了饱满的额头。 他走近阮棠,从背后环住她,一股水生植物的清香翩然四散。 「换香水了?」 「没有。酒店提供的二合一洗髮沐浴露,荷叶香型,闻着还行。」 阮棠深深嗅了一口:「好闻。」 「你更好闻。」江铂言弯腰低头,下颌抵住阮棠的肩,「闻着像石榴,吃着像樱桃……」 「有人敲门,快去开门!」阮棠诈他。 江铂言仔细听听:「是隔壁房间。」他回到先前的姿势,收紧双臂:「亲爱的老婆,累坏了吧?等下吃完饭,你补个觉。午饭我也订好了,中午十二点送餐。你和夏琳谈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4章 第34个吻 离开夏琳工作室已过下午5点。 阮棠婉拒了夏琳共进晚餐的邀请。约好第三次面谈的具体时间, 她走向地铁站入口,同时拨通了江铂言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 对面并没有接。机械的女声提醒:「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阮棠只好重新拨了一遍。但是这次,听筒里又传来「您拨叫的用户正忙」的提示音。 婚博会下午4点散场——江铂言去哪里了呢? 为什么不接电话? 阮棠给他发简讯, 连发三条,内容一模一样。 「丙丙, 你在哪里?你的老婆唿唤你!」 梅花是泠海市的市花, 地铁口东边恰巧有一株梅树雕塑。阮棠站在梅树下,足足等了一刻钟,无论电话还是简讯微信, 江铂言一律不接不回。 再后来,听筒里传出冷冰冰的关机提示。 按捺不住满心焦急,阮棠艾特了臻爱大群里的所有人, 提问:「有谁知道江总人在何处?」 一连几个员工发了懵逼的表情包。 阮棠心急如焚, 恨不得把这几个不合时宜乱幽默的傢伙踢出群聊。 突然,个人聊天窗口来了语音通话,发起者是小武。 她想都没想立即接通。 「江总人呢?」 「棠棠姐, 江总叫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今天有要事在身,不能去夏琳工作室接你了,你得自己打车回酒店。」 「什么要事?他和我约好一起吃晚餐的!」 「我不清楚。江总脸色很难看, 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离开了展会。」 阮棠问:「你们租的商务七座他开走了吗?」 小武答:「没。江总把车留给我们, 说是装展板和客户资料方便。」 阮棠越琢磨越不对劲。 「今早他出门的时候, 说手机支付绑的信用卡有效期到期,新卡收到一直忘了激活,付不成款。况且,他身上没带多少现金。即便不打车,地铁公交的零钱他也没有, 怎么出行?」 「啊这个,你等一下!」 「他还说什么了?」阮棠屏住唿吸。 听筒里滋滋啦啦响过七八秒,小武说:「棠棠姐,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我用打车软体帮江总叫的车,这会儿他还在路上,没到目的地,我截个图发给你。」 「好!」 挂机之后叮咚一声,图片呈现眼前。 地图显示,计程车此时朝南行驶,已转上文苑路。目的地是嘉宁疗养院,位于泠海市南郊。 阮棠看到醒目的地铁标识,顿时心里有底。 她如一只动作敏捷的猎豹,迅速奔下楼梯蹿入通往售票机的通道。规划好路线,她眼疾手快地买了车票,通过安检正巧赶上一辆疾驰而来的列车,半分钟都没耽搁。 丙丙,这一次,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 阮棠出站时,小武又发来一张截图。 江铂言乘坐的计程车堵在距离疗养院最近的十字路口西侧,挪不动窝。
第65页 天助我也! 古人的慨嘆仿如提神醒脑的薄荷油,帮了阮棠大忙。她迎面拦住一辆人力三轮车,立刻找回了童年的感觉。 五岁那年夏天,她跟着父母在燕都旅游,胡同游坐的正是这种人力车。 时隔多年,她浏览的不是古都浓郁的民间风情,而是泠海市郊区丰收在望的农田和果园。 「师傅,附近哪里能买到新鲜水果?」 「姑娘你是去探望精神病人吗?」师傅反问,「如果你不嫌弃,我家种了几百棵桃树,挺新鲜的,成本价卖给你三五斤不成问题。」 阮棠应道:「好啊!」 紧接着她追问:「您说什么?精神病人?我以为住进那里的都是慢性病需要调养身体的。」 师傅笑道:「一听你就不是本地人。来,我先带你去果园拿桃子,去疗养院这一路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 嘉宁疗养院门脸很小。 只有门前鹅卵石铺成的道路独具特色,区别于四周拔地而起的村民自建楼。 一下三轮车,阮棠就远远望见了江铂言的背影。 她紧赶慢赶,却撵不上他的步速。 眼睁睁目送他验证身份通过门禁,阮棠一愣神,纸袋没拿稳,掉出两颗水蜜桃。她急忙去捡,再回头,江铂言已然无影无踪。 她跑上前,按下门口的唿叫器。 伴随着刺耳的嗡鸣,一位年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管理员出现在铁闸大门内侧。 「女士你好,我们这里是会员制,请出示你的家属探视卡。」 阮棠灵机一动。 她把纸袋捧到管理员近前,让他查看里面的水果。 「我是和刚才那位先生一起的,只是我去买点东西,所以没和他一块儿走。」 管理员狐疑的打量着阮棠。 「那位先生姓江,叫江铂言,我是他的妻子。」阮棠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请管理员过目。然后她作势又翻起包包取手机,说:「如果这个不够,我的手机里还有我们结婚证的照片。」 管理员问:「你和江先生是夫妻?」 阮棠说:「是的。」 管理员紧张的表情瞬间放松:「哦,原来你是来探望你的婆婆呀,你们是新婚吗?那你必须做来客登记,办张探视卡才能进。」 犹如惊雷在耳边轰鸣,阮棠瞬间心乱如麻。 尚雨纤还活着? 媒体报导、网络传言难道全是假的? 几分钟前,那位三轮车夫告诉阮棠,嘉宁疗养院收治的,几乎都是重症精神病人。这些病人,无法与外界产生有效的沟通交流,相当一部分是有攻击性的。专科医院床位紧张,家属不得不为他们找适合他们生活的暂住地。 尚老师也是这种情况吗? 阮棠牙关紧咬,不敢继续往下想。 公公江德恆只字不提可以理解,为什么作为丈夫的江铂言也隐瞒不说? 假如一开始两人奔着各自的目的而结婚,身怀秘密绝对合乎情理。但是,自从看流星雨那一晚,许多事情发生改变,两人的关系也变了…… 「女士,在这里签名。」管理员大声提醒道。 阮棠暂时丢开纷乱的心绪,埋头登记信息。 填写姓名、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她强作镇定,再次发问:「请问尚老师住哪间房?」 管理员非常热心的帮她指路:「你看,墙上这幅就是园区的平面图。尚老师住在云霞区,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右转第一栋橙色的楼就是。她的房间号是9栋a座106号,门牌标着9-a-106,位置一点不偏,很好找。」 「谢谢您。」阮棠放下中性笔和登记册,「我马上去追我的老公。」 优秀的园林设计师,能够将绿植、景观顺应建筑物本身的造型和色彩,打造出一处既有风景又有人文情感的美好所在。 最重要的一点,优秀设计师规划的道路不会像迷宫,让人看着路标轻轻松松走到终点。 阮棠曾经是个路痴。 好在留学四年游遍欧洲大陆採风,她容易迷路的毛病几近「痊癒」。 管理员没有夸大事实,再加上设计嘉宁疗养院的团队十分专业,阮棠从大门走到云霞区9栋a座,只花了五分钟。 a座大堂有保安值班,阮棠进门时,他抬头瞧了一眼,神色疲倦,似乎情绪很差。 「刷探视卡或者来客登记。」 入乡随俗的道理,走到哪里都一样。 阮棠主动填好表格,领取一张临时探视卡,正打算找通往106房间的指示牌,忽然听见一声砸碎东西的巨响。 梆当! 紧随而至的是声嘶力竭的怒吼:「滚——我不想见到你,滚!」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出所料,江铂言闯入阮棠的视野。他满身狼狈,侧脸有一道渗着血色的抓痕,白衬衫右半边完全湿透,休闲裤两条裤管的前面煳满了泥巴。 「丙丙?」 阮棠胡乱撂下纸袋,沖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江铂言扭过脸,避开阮棠探寻的目光,「我不是让小武转告你先回酒店吗?」 忽然,他意识到阮棠此行的目的:「你跟踪我?」 「我只是……」 「好奇?窥视我的秘密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阮棠心口发紧,思路却很清晰:「丙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说。」
第66页 一位身穿浅蓝色制服的年轻护士跑到跟前:「江先生,医生给尚老师注射了镇静剂。您试试晚上八点以后来看她,也许那时她情绪能恢復稳定。」 「好,我晚上再来。」 江铂言一语不发,径直冲出大堂。阮棠放弃了纸袋装的桃子,紧紧跟着他,生怕一不留神又跟丢了。 两人相隔三四米的距离,走走停停。 终于,江铂言站到一棵枝叶茂密的法桐树下,单手撑住树干,低了头一动不动。 阮棠脚步极轻极缓,短短几步路竟走了近一分钟。 她立在相对安全的空地,凝视江铂言的侧脸。 他哭了。 泪水沿着他稜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徐徐滑落,滴入树坑的土里,转眼消失不见。 「丙丙。」阮棠上前,搂紧他的腰。 「对不起,我不该错怪你。」江铂言嗓音低沉,「我知道你是好心。」 阮棠踮起脚尖,双手捧着他的脸。 「不要道歉,我只想亲亲你。」 她的嘴唇,落在他低垂的眼皮上,毫不迟疑却又轻柔温暖。 江铂言静立不动。 他展开双臂,圈住阮棠,半弯了腰,头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没关系,都过去了。」阮棠轻抚他的后背。 「棠棠,我撒谎了,对不起。」江铂言勐然直起身体,「我妈妈没有出车祸。我七岁那年,她参加了一个陶艺作品展,回家以后不久就发病了。她一直病着,时好时坏,有时连我都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各位。 第35章 第35个吻 仿如迷雾被人掀开一角, 阮棠豁然开朗。 认养望天树,树葬,墓碑铭牌。 被媒体报导的死讯、网络上流传的各种传闻。 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背后缘由是江德恆江铂言父子的一片苦心。 为了保住尚老师给世人留下的印象,不惜拿谎言来圆场? 或者说, 这不仅仅是个谎言, 而是一种变换了形式的保护…… 法桐树的果实突然掉了一串下来。 铃铛形状绿意盈盈的果子,恰好砸到阮棠头顶。 她松开环抱江铂言的手臂,拾起小巧玲珑的果实。脑海中的念头像走马灯画面, 一个接一个,快速闪过。 「丙丙,你知道法桐树的学名叫什么吗?」 江铂言说:「三球悬铃木。」 「你看这串种子, 太心急了, 没有过冬就离开大树,註定等不到明年春天破壳而出、生根发芽。」 「棠棠,你是建议我再等一等?」江铂言似乎有所领悟。 「解铃还须繫铃人。」阮棠蹲下, 把提前脱落的法桐树果实放回树坑, 「十四年前的陶艺展究竟发生了什么?尚老师受刺激的原因是什么?咱们要一一找出来。」 江铂言轻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追查真相。但是,找不到。」 阮棠缓缓起立, 捉住江铂言的手腕, 晃动一下。 「以前只有你和公公两个人, 现在我也加入。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相信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总之,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一家人, 你还跟我客气?」 阮棠甩开手,佯作生气,转过身看向别处。 江铂言绕到她面前:「在我眼里,你任性、长不大,是需要呵护陪伴的孩子,我想让你过轻松舒服的生活,而不是……」 「你不能代替我做决定!」阮棠摇头。 「这是领结婚证前我对你的承诺,我必须遵守。」江铂言说。 「两年时限,有很多种可能性。」阮棠重又抓住江铂言的手腕,「结盟吧,丙丙。尚老师的作品是我的灵感源泉,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江铂言迟疑片刻,很快用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揽过阮棠。 「好,我和你结盟!」 随即,一个深情的吻,寄託着发自内心的希望,重重封住了阮棠的唇。 - 夜幕垂下她蓝黑色的裙裾,笼罩寂静的田野。忽然,躲在草丛深处的小虫仿佛得了令,摩擦透明的翅膀,发出嚁嚁或嚓嚓的声音。 嘉宁疗养院的食堂不对外开放。 阮棠吃不惯路边摊,灯泡周围飞舞的苍蝇让她望而却步。江铂言买来面包矿泉水,两人填饱肚子,打发了一顿晚餐。 没人动纸袋和那十二颗桃子,它们依然摆放在大堂入口的方桌上。 护士提醒:「服药期间,尚老师不吃容易引起过敏的水果。」 「怪我没问清楚。」阮棠会心一笑,「桃子很新鲜,在果农院子里採摘的。您拿回科室,和同事们分享吧!」 「这怎么好意思?」 「几颗水果而已,您不要和我们客气。」 说完,阮棠补充一句:「谢谢您和其他工作人员照顾我婆婆这么久,感激的话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改天我请大家去禄方斋,好好吃一顿!」 「本职工作,您也别和我们客气。」 护士抱着纸袋走远。 休息室的门开了又关。确定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阮棠松了口气,沿走廊来到106门外。 回首一望,江铂言远离走廊入口,伫立大堂正中央,低头沉思,整个人像一尊雕塑,透着远离尘嚣的纯净安然。
第67页 阮棠越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他身边。 「跟我来。」 江铂言犹豫不前:「我……妈妈在构思新作品,我不敢打扰她。」 「刚才护士告诉我,尚老师醒了,精神不错,吃了半碗粥和一小碟菜。」阮棠握紧江铂言的手,掌心贴掌心,手指交叉,「护士还说,尚老师喜欢在晚饭后调配陶瓷原料用的粘土,我正好有问题向她请教。」 「我裤子上的粘土干透了,不想再煳上新的。」 「胆小鬼!」阮棠右眉眉尾扬起,左眉仍是新月弧度,「你就在这儿当你的石柱吧,我自己去!」 106病室门虚掩着,阮棠叩响三下,推门走了进去。 尚雨纤背对门口而坐。 一条藕色的宽幅披肩包裹住她的上半身。 从背后看,尚雨纤的外表并未受到岁月的侵蚀。她一头墨色的长髮,浓密光亮,没有掺杂一丝花白,盘成低髮髻垂在脑后。她体形偏瘦,因为坐在矮凳上无法判断身高,但裤管和布鞋之间露出的纤细脚踝,充分说明她的体重不会过百。 拉坯机嗡嗡转动着,吸引着阮棠向前、再向前,最终站到了落地窗前,与尚雨纤面对面。 阮棠默默观望,不多时便蹲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紧即将成形的坯子。 尚雨纤太过投入,汗水沾湿了两鬓的碎发仍浑然不觉。她看起来很疲惫,身上白底水墨画图案的衬衫干净整洁,没有沾到一丁点粘土污渍。她就像一株生长于幽谷的兰花,淡雅别致,不染俗尘。 「完工。」尚雨纤自言自语,「唉,今天又超时了。」 阮棠抱紧膝盖,宛如停下工作的拉坯机,一动不动。 唯有那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对上尚雨纤的目光,丝毫不怯。 「新来的?」 「算是吧。」 阮棠揣摩尚雨纤话里的意思,给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护士还是护工?你怎么不穿制服?」 「尚老师,我临时帮闺蜜代班帮忙,没有制服。」 「哦——」尚雨纤拉长尾音,上上下下打量一身职业正装的阮棠,「我看你像房产中介。」 为了和夏琳谈成合作,阮棠选了一套阿玛尼成衣系列里最中规中矩的职业装,内里搭配普拉达的正装白衬衫。 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很像房产经纪。 顺着话题往下说自然越错越多,阮棠不打算这么做。 她挪动一小步。 「不瞒您说,代班是託辞,其实我是来拜师学艺的。」 - 半小时后,阮棠挽着尚雨纤的胳膊,没走大堂出口,绕侧门走到室外花园。 「我讨厌阳光。晚上散步更适合我。」 「尚老师,实话实说,我也讨厌阳光。」 「你讨厌阳光,是因为它会晒黑你的皮肤,但我不是。」尚雨纤脸颊泛起淡淡红色,「阳光让一切东西老化,失去原有的美感。」 它能促进植物光合作用、还能为人类提供温暖和能源…… 阮棠晃走脑子里的辩驳,双手抱紧尚雨纤的胳膊,以免她步履不稳摔倒在地。 「您说得对。」 「小棠,你知道吗?」尚雨纤陷入遥远的回忆,「很多年前,就是因为器物的坯子提前照了阳光,导致烧制的成品全部失败。重新制作来不及了,我只好带着那些糟糕的作品去参赛。」 「您还记得是哪一年吗?」阮棠掌心冒汗。 「当时十名评委,八名给我打了低分。」尚雨纤答非所问,「新闻报导也挺有趣的,『最具潜质陶艺师遗憾败北,只因婚后相夫教子失去灵感』。」 阮棠说:「捕风捉影,胡编乱造。您不要搭理他们!」 尚雨纤笑了,阮棠可爱认真的模样,叫她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好,我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后来呢?」 「抱歉啊,后来的事我全忘了。」 「忘了更好。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你也喜欢这句话?」 阮棠转过头,直视前方随风摆动的柳树枝条:「喜欢。憧憬明天,不留恋昨天,向前看,往前走,才能收穫更多。」 尚雨纤握紧阮棠的手,目光尽含欣赏:「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阮棠心底的声音几乎溢了出来:妈妈,我愿意做您的女儿!我和您的儿子结了婚,已经成为您法律意义上的女儿…… 「蟋蟀。」尚雨纤听着草丛里的虫鸣,面露喜色,「说不定等会儿能看见萤火虫。」 沐浴着清爽的夜风,阮棠扶尚雨纤在凉亭木椅坐下。 「尚老师,看萤火虫之前,您想不想看看我最新的作品?」 「刚才你说,你专门给新娘新郎设计婚纱礼服。」尚雨纤思维清晰,短期记忆没有一点错误,「你创立的品牌,是以你名字命名的。」 紧接着,尚雨纤说:「隔行如隔山,我不看了,看也看不懂。」 「不会的,你这么厉害!」 阮棠忙不迭点开手机相册,特地挑选一张她和江铂言拍摄的室内婚纱照,展示给尚雨纤。 「新娘子和你长得很像。」尚雨纤重回煳涂状态。 「我也觉得她和我就像双胞胎姐妹。」另闢蹊径,是阮棠不得已思考出来的对策,「尚老师,您看,新郎的模特您见过吗?认识吗?」
第68页 尚雨纤注视屏幕上江铂言的正脸照。 半晌,她重重嘆息:「和他爸爸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他的眼睛和嘴唇长得像我。」 阮棠屏息凝神,继续翻到下一张照片。 那是她抓拍的江铂言侧脸照——他全神贯注地开车,脸部轮廓如雕刻般线条分明,男人的阳刚之中又隐隐显露温柔的气质。 意料之外,尚雨纤皱眉推开手机:「我要看设计图,你怎么净给我看陌生男人?」 反射五彩斑斓光芒的希望泡泡瞬间破灭。 阮棠指尖轻滑,停在自己最满意的几张图纸翻拍照上。 作品不多,一共九张。 其中就包括珊瑚红描金腰带的那款婚纱。 「尚老师,您看,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阮棠声线颤抖,「腰部的纹样最特别,您有印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6章 第36个吻 江铂言坐在酒店窗前的书桌旁, 天花板射灯暖金色的光芒恰好投了一束在他脸上。他极其认真地听阮棠讲述,但是手里的笔没有记下一个字。 忽然,他不经意地抬了抬手, 擦去腮边一道晶亮的痕迹。 「我妈妈真的说了这些话?」他问。 阮棠打开手机相册,滑到一小时前她展示给尚雨纤看的婚纱照。 「就是这张照片。尚老师原话是『和他爸爸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 他的眼睛和嘴唇长得像我』。」 江铂言深深吸气:「以前, 她经常研究我的五官更像谁。可惜六七岁是换牙期,长相还没定型。」 「孩子的模样,刻在母亲心里。」阮棠坐到对面椅子上。 「我妈妈……没有忘了我。」不动声色的, 江铂言拭去泪水,「对我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阮棠又说:「让尚老师一眼就认出你并不难, 前提是你要穿我设计的礼服。」 「婚礼那天, 我的礼服是你的作品?」江铂言记忆出现混乱,「我以为是老顽固指定婚庆公司挑选的。」 阮棠耸耸肩:「衣摆和袖口都有『颐棠』的小字刺绣,你没看见吗?」 婚礼的时候,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你的身上。 这样的话盘桓已久, 像琴弦的轻颤,又像鸟儿振翅高飞的闪动的白羽,在江铂言心头缓缓划过, 他却没勇气说出口。 「而且, 每件成衣做好之后, 我都会往口袋里放迷迭香和薄荷叶,这样一来,它们闻起来味道会很棒。你的嗅觉不是挺灵的嘛?」 「我只对你身上的气味感兴趣。」 「你对别人讲话也这么直接吗?」 阮棠走到书桌一侧,手指轻击桌面。 咚咚嗒嗒,富有节奏的声响, 如强力见效的镇静剂,瞬间抚平江铂言纷乱的心绪。 他牵过她的手,与她十指交叉。 四目相对,深黑的眼眸映出一个小小的浅笑嫣然的脸庞。 「棠棠,你是我的宝贝。」 「不许抢《魔戒》咕噜的台词!」阮棠突然俯低身体,轻轻嘬一口江铂言的嘴唇,「我就是我,不想成为谁的宝贝……」 「是吗?」江铂言拦腰抱起她,走向大床。 「又来?」阮棠双手摁在自己领口,「不要了吧?睡不好觉我眼皮会肿。明天是关键一役,能否和夏琳老师谈成合作就在短短的半小时。」 江铂言倏然笑了。 他放阮棠坐回床边,帮她按摩酸痛的小腿。 「今天陪我走了很多路,洗完澡早点休息。我召集市场部全员开视频会议,卫生间隔音不错,应该不会吵到你。」 「乖。」阮棠摸摸江铂言的脸,很快,她目光落在他头顶一绺翘起的头髮上,「你该理髮了。」 「大后天就回云城了,回去再说。」 「我们家丙丙当然要以最佳状态出现在大众视野,髮型非常重要!」 江铂言饶有兴味地问:「你有好主意吗?」 「打薄很简单,交给我!」阮棠飞快找来特大号化妆包,取出一支牙剪,笑容灿烂,「被服装设计耽误的顶级理髮师,说的就是我。」 几分钟后。 「你别乱动!」 「我没乱动……」 「都怪你哼哼唧唧扭来扭去,后脑勺一边薄一边厚。」 「没事,你把厚的打薄就可以了。」 噹啷一声,阮棠丢下剪刀:「别担心,丙丙,现在看起来不算太糟。我立刻帮你联繫一家24小时营业的美髮店,还能补救——」 江铂言抬手摸向脑后,显然有块地方露出了头皮。 空调制冷的风徐徐吹来,凉飕飕的感觉让他直唿不妙。 即使如此,他仍然不忘安慰慌张失措的阮棠:「宝贝,不要紧,我头髮长得快,两三天就长出来了。」 阮棠扁扁嘴,眸中泪光盈盈。 「只有你不嫌弃我,丙丙,你真好。」 - 第三次面谈十分顺利。 夏琳当即在协议书上签字确认,正式授权阮棠开发合作品牌「琳·棠」系列婚纱礼服。 后续的合作细节,夏琳交给助理处理。 颐棠这边,阮棠也选好了联络人——由柳媴把关招聘的总裁助理小熙。 柳媴给小熙的评语是:「机灵,精明,利落,没废话。」
第69页 虽然没见过本人,但是一寸证件照里的小熙五官端正、目光炯炯有神。这样的女孩子,一定是对自己要求、对人生有规划的尖子生。 阮棠回柳媴:「你选的人,我一万个放心。」 叮! 柳媴回覆:「颐棠正式运转起来了,只等你班师回朝,重掌大印!」 「好姐妹,么么!」阮棠发了一个溢满屏幕的红唇热吻。 恰好被江铂言看到。 他暂时丢开浏览时事新闻的手机,一把搂住阮棠,让她坐上自己膝盖。 「除我以外,你不能亲别人。」 阮棠失笑:「表情包啊,老干部,这种醋你也吃?」 江铂言收紧手臂,下巴贴近阮棠的肩窝,微侧过脸,悄悄亲吻一下她的锁骨。 「吃。」 「要不要再试一遍牙剪的威力?」阮棠使出『杀手锏』,手心轻抚江铂言的后脑勺,「上次打得不算薄,这次我加把劲……」 《水边的阿狄丽娜》铃声大作,打断了阮棠的捣乱计划。 「林波,小媴刚给我发完信息,你俩心有灵犀吗?」 不知听筒那边说了什么,江铂言感到阮棠掌心的温度忽然由热变凉。挂机后,她像受到惊吓的喵星人,瞬间逃离他的怀抱。 一开始,她依偎着落地窗的窗框。 点开新闻客户端界面的剎那,她腿软滑坐在地。 「财经新闻……哪一条也不说清楚,这个林波,怎么比我还慌?」 「棠棠?」江铂言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阮棠原本红润的脸色骤然变白,眼睛浮起云雾蒸腾一般的潮润。她捧着手机,浑身微微颤抖。 「我爸辞退了鑫晟实业的ceo沈叔叔,景丽明天正式上任。」 江铂言揽过阮棠的肩,从她手中慢慢抽走手机。 「办法比困难多。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我妈妈在婚姻存续期间背债。」阮棠紧闭双眼,「集团没有扭亏为盈,景丽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你不觉得奇怪吗?」 江铂言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阮棠蓦地睁大眼睛:「你和公公投的两个亿,会被他们赔光!」 她再也坐不住了,抓着江铂言的衣服,像溺水者抓紧最后一根稻草,哀声求助:「两年时限作废!丙丙,只要你帮我夺回实权,我马上和你离婚。」 轻抚阮棠后背的动作并未就此停下。江铂言未加迟疑:「离婚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阮棠眼中雾气瀰漫。 「棠棠,我爱上你了,我不想离婚。」江铂言直视阮棠的眼睛,她的不确信和犹豫,令他心口一阵钝痛,「你实在想离婚也可以,不过,谈判条件要换成一亿个吻。亲够数目,我陪你去民政局办手续。」 阮棠拿回手机。 内置计算器按过一遍,她揪住江铂言领口:「坏蛋,你讹我?」 一亿个吻? 不眠不休、亲破嘴唇,亲到下个世纪,或许能完成任务。 「这样吧,棠棠,咱们还是以两年为限。」江铂言面上淡淡的,语气却冷静坚定,「我帮你夺回鑫晟实业ceo宝座,帮妈妈及时止损摆脱潜在的债务问题。两年一到,如果你坚持离婚,我绝无异议。」 他松开怀抱,起身走到门口,对着穿衣镜整理衬衫衣领。 「当小孩子太久,你已经不适应成年人世界的规则。」 拉开门的一瞬,他说:「该长大了,棠棠。我不可能帮你一辈子。」 - 蛛丝般细长的雨落了下来,渐渐织成一块泛着灰白色的幕布。 回到丰悦豪庭,阮棠第一眼看见的,是90栋对面88栋门口张贴的房屋出售广告。 右下角落款「代办人王女士」,手机号阮棠非常眼熟。 她翻查通讯录,发现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云鹤疗养院院长王阿姨。 无需联繫母亲,阮棠也能明白,这是在走起诉离婚的程序。 父亲曾说,这栋市区大house是买给女儿的婚前房,尽管他一再食言,房子中途被人鸠占鹊巢,但现在他又把房屋交还给母亲处理,表面上看似乎是履行诺言,实际暗藏玄机。 前集团ceo沈叔叔是父亲一起创业的伙伴,多年来忠心耿耿,能共苦却不能同甘。 景丽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的新人,空降坐上高位,其中缘由细细琢磨直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能见到我爸的面,我一定要耐着性子跟他好好谈!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把集团交给我管。毕竟以前他答应过的。」 这些不现实的念头停留在阮棠脑海,使她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第二天,她省去吃早饭的时间,开上毒液f5直奔鑫晟实业总部大楼。 停好车,阮棠想从地下停车场直梯刷卡上楼,电梯响起智能提示音:「您的内部员工卡已註销,请及时办理新卡。」 对手早有准备。 一路畅通无阻直达董事长办公室的想法,被阮棠暂时搁置。 从小到大,她放学后在父亲办公室写作业的次数,远远超过去母亲学校的次数。鑫晟实业入住市中心写字楼,阮鑫晟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女儿办张内部员工卡,方便她自如进出。 倘若把鑫晟实业比作一艘商业巨轮,那么阮棠就是一名编外水手。她既享受特权,又要承担责任。
第70页 没有遂父亲的心学习金融专业,她不后悔。 即使邵玉玲和景丽母女俩不存在,她也不会因为父亲的命令改变人生轨迹。 而现在,摆在阮棠面前的,是一台失衡的天平。 选择哪一头,她已有答案。 除此之外,她没有为自己设置条条框框,可能性越多,她的胜算就越高。江铂言说得没错,她该长大了。 雨,从昨天下到今天,没有停歇的趋势。 阮棠回到写字楼大门口,观察来往的送餐员和快递员。终于,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辉哥!」她主动上前,热情地打招唿。 「哦,是你啊——」送餐员笑道,「一大早站门口等,是不是害怕吃不到自己那份早餐?」 「对呀,饿的时候跑腿不算什么。差点忘了,我感冒还没好。」 按照原计划,阮棠麻利地戴上口罩,接过满满两大包外卖餐盒。 「你只说对了一半。」她把塑胶袋腾到左手拿着,右手朝前一伸,「你的乘梯月卡借我用用。今天是我实习的第一天,我得好好表现,给我老爸争光。」 送餐员说:「我和你一起吧!说实话,董事长千金代我送餐,我压力山大,怕有人跟我老闆打小报告。」 阮棠同意:「好,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争取快快完结嗷嗷嗷! 第37章 第37个吻 鑫晟实业和其他公司的时间表不同——早8:30正式上班, 晚5:30收工。 所以,8:00至8:30之间的黄金时段,很多员工都会吃早餐或者整理当天的工作计划。 阮棠和送餐员抵达市场部门口的时候, 碰巧撞见景丽在里面训话。 「你们这帮吃干饭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景丽指着一个手捧速食酸辣粉的员工说, 「弄得办公室里都是噁心的气味, 你要吃就去楼道吃,不要影响别人!」 鑫晟实业的市场部独占一个大开间,恰好位于写字楼十二层的拐角位置, 三面环窗,通风极佳。 而且员工们早已形成早餐时段开窗的习惯,无需任何人提醒, 这会儿全部的三十扇窗户都是敞开的状态。 有人闷声嘀咕:「鸡蛋里挑骨头。」 景丽听力不错, 一听一个准:「不想干了是吧?收拾个人物品,到财务部结工资走人!」 送餐员僵在门口,扭头瞅瞅阮棠:「她就是新上任的总经理。」 阮棠唇角微弯:「是啊, 看样子兇巴巴的。」 「那个……」送餐员咳嗽几声清清嗓子, 「明华楼外卖到,各位都来取一下!」 景丽正在气头上,刚杀灭一波吃饭员工的锐气, 没承想又来一波新的。回头一望, 景丽更加火冒三丈, 目光犹如利箭直射阮棠。 「你来干什么?」 「无可奉告。」 这时,员工们纷纷围上来,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阮棠踮着脚尖,越过人墙朝景丽挥挥手,及时抽身而去。 鑫晟实业租下十二层至十六层的二十年使用权。 阮鑫晟找风水师看过, 办公室选在十六层的「尊位」,据说有助于发家致富、事业腾飞。 门牌号也是读起来朗朗上口的1618。 阮棠轻叩房门,咚咚,咚咚咚。 两声紧跟着三声,然后重复一遍。 她以前和父亲约定的暗号,不知他是否还记得。 许久,办公室传出沙哑的回应:「门没锁。你等三分钟后再进来。」 两种可能。 一,老爸刚睡醒。 二,老爸病了。 景丽作为二十四孝好女儿,不可能不知道老爸的情况。阮棠心里直打鼓,不会是自己的想法早被老爸猜透了吧? 三分半钟过后,阮棠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间的门虚掩着。 阮鑫晟并未起床,只是在睡衣外加了一件睡袍,这会儿戴着老花镜坐在床头看新闻。 听见阮棠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说:「你来了。」 「爸。」阮棠立在里间门外。 「88栋的房产我过户给你的妈妈。她决定卖掉,把钱都投给你的工作室。」 「我看见中介公司贴的出售广告了。」阮棠摘下肩头的帆布袋,拿出一个大号餐盒,「您说最爱吃我做的太阳蛋火腿三明治,我做了两份,盒装牛奶也是温好的,我去找个干净托盘……」 「不用麻烦了,孩子。」阮鑫晟下床,走到门口。 「您感冒了?」阮棠下意识摸摸自己脸上的口罩,迟疑片刻,没有摘掉。 阮鑫晟不吭声。 阮棠主动续上话题:「不巧,我这几天也中了流感的招。正好我带了缓解症状的药,吃过饭你再服药。」 「一点小病,吃什么药?」阮鑫晟一向以刚强外表示人,头疼脑热的小病他从未当回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小江呢?」 「他在泠海市参加婚博会,明天晚七点的飞机回云城。」 「上次是你回门的好日子,结果闹成那样……」阮鑫晟拉开门,让阮棠进办公室里间,「老爸对不住你啊,好女儿!小江肯定觉得我这个岳父不靠谱吧?」 与预想中一样,果然是迂迴战术。 阮棠不为所动。 她将火力集中到最关键的问题上:「爸,我的内部员工卡被人註销了。」
第71页 「什么?」阮鑫晟吃了一惊,表情不像是演戏,「你在十二楼门禁和电梯都刷过吗?」 「试了,结果都一样,禁止通行。」 阮鑫晟诧异道:「那你怎么进来的?」 「跟着明华楼送餐的辉哥,他有通行证月卡。」 「奇怪!写字楼没有升级出入人员管理系统,你那张卡又是咱们集团永久有效的员工卡,怎么回事?」 阮棠反问:「沈叔叔应该清楚这件事,您能帮我联繫他吗?我想约他见个面。」 阮鑫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眉间的川字深如刀刻。 「和他见面?」 「您说过,我这张内部员工卡是独一无二的一张。只有您和沈叔叔有权限做改动。如果不是您註销的,那么一定是他。」 阮棠的卡非常特殊,註销卡片的权限掌握在董事长和ceo手中。 沈总被辞退,阮鑫晟不会做这种小儿科的手脚,那么,最大的嫌疑自然落到了新上任的景丽头上。 话已至此,阮鑫晟的心理防线不攻自破。 他重重坐回靠窗摆放的楠竹躺椅,双手攥住早已磨得变色的扶手,后背却挺得笔直。 「孩子,你没有这么深的心机。是不是江铂言出的主意?」 「他?」阮棠神色泰然,「您太高看他了。」 阮鑫晟怔忪不安:「我没有高看他,小江很有心机,又是商业天才,他十六岁就赚到了创业启动资金……」 「爸,我问的是员工卡,您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员工卡和江铂言,说到底其实是一码事。」阮鑫晟摇摇头,「你来找我,无非是想质问我为什么辞退老沈,让景丽接管集团业务。可我纳闷啊——放在以前,你绝对不会跟老爸对着干。但是你跟江铂言接触了短短半个月,就像变了个人,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从来没有和您对着干,爸,是您主动离开我妈妈和我。」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懂。你邵阿姨病情很重,我又亏欠她太多太多。她家是开酒坊的,我十几岁的时候在那儿打零工赚学费,一来二去就……」 「爸!」阮棠头痛欲裂,不想继续往下听。 「孩子,世上最难还清的就是人情债。」阮鑫晟说,「你无忧无虑地长大,不了解人间疾苦。你不理解我,我不怪你。」 您没有资格怪我! 阮棠怒从中来。 她咬咬牙:「我外公不看好您和我妈妈的婚姻,我妈妈还是执意家给您,陪您走过最艰难的创业阶段,把她的人脉全部用到鑫晟实业品牌打造上。我妈妈不欠您的,她付出最美好的时光,最后换来了什么?」 阮鑫晟低了头,无声地嘆了口气。 「您的背叛。」阮棠一字一顿地说。 「你今天来,目的不是给我送早餐。」阮鑫晟无奈承认。 「爸,你答应过我,集团的外贸业务会交给我。」阮棠主意已定,她临时改换措辞,把「请求」换成「要求」,「我要求担任集团ceo一职。」 「可是景丽她……」 「集团债务危机还没解决,现在人心不稳,没有比我更合适的ceo人选。据我所知,几位高管已经收到其他大公司的邀约,这些人里,有您最信任的市场部总监李叔叔……」 阮鑫晟神情疲惫:「他们愿走愿留,随他们。」 阮棠心口一紧:「您想烧光两个亿,关门大吉吗?」 「住口!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一定是江铂言!除了他,没人会撺掇你对付我。」阮鑫晟腾地起身,在阮棠面前来回踱步,嗓音愈发沙哑,「我还没老到快要咽气,江铂言就盯上你要继承的遗产了?鼠目寸光,可笑,卑鄙——」 阮棠失笑:「他的建议是我不要直接找您。」 「兔死狗烹,装什么老好人?」阮鑫晟停下脚步,「就他们家那个赫昶教育,你以为能长久吗?看着用户很多,实际上是虚假繁荣。」 「对,我们两家都是一摊子烂事,谁也别嫌弃谁。」 「没错。本来就是利益结合,一加一大于二。江铂言不爱你,你要当心。」 话说开了,阮棠决定不再隐瞒,将实情和盘托出:「爸,都到今天这份儿上了,您还不明白吗?我和江铂言是假夫妻,特意演戏给您和江伯父看的。」 阮鑫晟也笑,不过笑声透着悽厉的寒意:「傻孩子,那你觉得,我会为了两个亿的资金卖了你吗?」 「爸,棠棠,打扰了。」 是江铂言的声音。 他近在咫尺,只有一门之隔。 阮棠迎向父亲疑惑的注视,摇头表示她不知道江铂言会提前回来。阮鑫晟自然不相信,他固执地认为这是一个局,一个女儿女婿合伙布的局。 「孩子,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 「三明治给您放小冰箱。」阮棠退出办公室里间,关好房门,转身走向江铂言,「这件大厦管理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江铂言抬起手,亮了亮食指中指间夹着的卡片。 「拾金不昧,好人有好报。」 阮棠接过卡片,不禁又惊又喜:「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市场部李叔叔的卡你也能捡到?!」 「我在大堂遇见的李总。」江铂言说,「大概是他急着联络跳槽的下家,出电梯的时候掏手机却把员工卡弄掉了。」
第72页 言归正传。 阮棠最关心的行程问题,江铂言给了如下答案。 「因为想你,迫不及待改签飞回来的。」 「得了吧,少骗人。」 「思念入骨,想你想得睡不着。」他牵起阮棠的手,深情一吻印在她的手背。抬眸时,他忽然笑了:「你的眼睛是x光吗?一下子看到我心里了。」 阮棠抽回手,环臂胸前。 「云城有几辆布加迪威龙陶瓷特别版?」 江铂言敛住笑容:「你早就发现我一路跟在你后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沖鸭沖鸭! 第38章 第38个吻 阮棠缓步上前。 她目光温柔平静, 抬手轻抚江铂言下巴的胡茬,顺便帮他整理没有翻好的衬衫衣领,仿佛是多年夫妻一样手法娴熟。 「我不但知道你跟我跟得很紧, 还知道你昨天就回云城了。」 江铂言点头:「好吧,我承认, 你前脚刚走, 我就追到了泠海市国际机场。可惜你坐的航班满员,我只好买了下一班……」 阮棠退后一步远,唇角微弯。 「我不关注你坐哪班飞机。我只想问, 你说过不会帮我,为什么又上赶着跑回来找我?」 「棠棠,我不是来找你的。」江铂言说, 「小罗被人摆了一道, 那个人就是景丽。」 「他们之间的纠纷还没解决?」阮棠愣在原地。 「等阮董换好衣服出来,我跟你们慢慢说。」江铂言扶着阮棠的肩,让她坐回沙发, 「我有三个重磅消息要宣布, 你做好心理准备。」 五分钟后。 阮鑫晟穿着褶皱明显的衬衫和西裤,坐进老闆椅。他先看了阮棠一眼,随即把视线焦点对准江铂言。 「小江, 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爸, 您提前备好硝酸甘油。」江铂言说,「我要说的事情,可能会引起您情绪波动。」 阮鑫晟拉开办公室抽屉,把药盒摆在桌上。 江铂言又转向阮棠:「棠棠,你的任务是联繫董事长特助和司机班, 让他们随时待命。等下看情况,如果药物不能缓解心绞痛,咱们要立即送爸去医院。」 「这么严重?」阮棠心怀忐忑。 「小江,你说吧。」阮鑫晟渐渐失去耐心,「九点整我要出席董事局会议,今天的日程也安排得很满。你现在不说,恐怕一连几天都见不到我。」 「好。」 江铂言走到办公桌前,旋转电脑显示器,拿过键盘和滑鼠。 他手速飞快,有力敲击的手指像是自由起舞的精灵。短短十几秒,他登录了自己的邮箱,点开附件,把显示器转回阮鑫晟视线可及之处。 「爸,时间紧迫,我让同学拍了照片先发过来。」 「你在搞什么?」阮鑫晟面色铁青,「云城医科大学司法鑑定中心?」 江铂言站到阮鑫晟身旁,移动滑鼠选中照片:「前面都是专业术语,这样吧,您先看结论,一目了然。」 父亲的脸色由铁青变煞白,阮棠顾不得考虑太多,径直冲了过来。 几张照片组成了一份亲子鑑定报告。 映入她眼帘的是末页一句简短的鑑定意见,却蕴含着千钧重的压迫感。 「根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不支持检材1是检材2的生物学父亲。」 阮鑫晟掩面低嘆:「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点开报告首页照片,阮棠看到了关于样本的备註。检材1是阮鑫晟的毛髮,检材2是景丽的牙刷。 原以为是争财产的闹剧,最终出现了戏剧性的反转。 阮棠却高兴不起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间握成结实的拳头,恨不得下一秒就招唿到怒骂员工的景丽脸上。 「爸,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您放弃了我妈妈和我。值吗?」 大错已经铸成,没有回头路可走。 「孩子,我……」阮鑫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嗓子仍然嘶哑,「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爸,就算景丽是我的亲妹妹,您任命一个被拘留过有案底的人做集团ceo,不怕毁掉鑫晟实业的品牌吗?」 阮鑫晟勉强打足精神:「一场误会,景丽没有偷手机,也没有黑客行为。罗予钦撤案了。」 「怎么会这样?」阮棠眉头紧锁,看向江铂言。 「这就是我要说的『小罗被人摆了一道』。棠棠,咱们人在泠海市,不清楚云城这边都发生了什么。景丽下药迷晕罗予钦,拍了海量□□,以此威胁罗予钦撤案。」 「天哪——」阮棠强忍夺门而出的冲动,「人渣!不能轻饶她!」 江铂言握住阮棠的手,暖意由掌心悄悄渗透了她的皮肤。 「这一次,予钦决不心慈手软。即使丢尽脸面,他也要告到底。」 阮鑫晟捂着胸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到了颧骨:「孩子……药……」 阮棠连忙取出硝酸甘油片,让父亲舌下含服。 她在手机屏幕输入120三个数字,并未急着拨出,视线回到江铂言脸上。 「第三个重磅消息,说吧!」 「爸,棠棠,明华楼的郑经理你们都很熟悉,对吗?」江铂言语气沉静和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第二份亲子鑑定报告稍后会发到邮箱。」 「郑哥是景丽的亲生父亲?」
第73页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阮棠睁大眼睛:「难怪他一直对我友好客气,原来是有所图。」 江铂言说:「郑经理讨你的欢心,表面上看他是把你小孩子宠爱,背地里却屡次套你的话。你跟他聊的家长里短,他全部熟记在心,当成自己的筹码。」 阮棠唇角下垂,一颗心犹坠深谷。 「我看人的眼光真是糟糕!」 「为了上演豪门私生女夺产的戏码,他们足足筹划了十几年。张叔和郑经理是同乡,无意中也向他们透露了不少你们家的情况。」收件箱出现了红色小字1,江铂言点开查看,眉宇间的阴霾骤然散开,「证据确凿,他们一家三口要接受法律制裁了。」 接下来的话更具震撼力。 江铂言目光清朗,声音淡然却坚定:「棠棠,予钦那件事不包括在内,下面你要听到的才是第三个重磅消息。」 「我有心理准备。」阮棠屏息凝气,「你说。」 「邵玉玲非常健康。癌症、化疗全是编出来骗人的故事,检验单、诊断报告也是伪造的。」 「爸,您听见了吗?全是假的。」 话音未落,阮棠拨通120急救电话,报上当前地址。 - 乌云堆积的时候,阮棠并没有察觉。 她伏案设计琳·棠品牌早春系列的婚纱礼服,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明年的流行色是蜜桃粉、柠檬黄、清晨蓝和火焰红。 这四种色彩,充满了甜蜜的感觉,非常适合运用在婚纱礼服的某些小细节上。 笔端在纸面轻轻涂抹,沙沙作响。 阮棠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摇摇头,揉皱刚画好的图,扔进了废纸篓。 太阳隐入云层。 大片浓密的黑云低低地压在半空,像一块巨型铅灰色的幕布。树上的蝉声悄悄减弱了。起风的一剎那,雨点混合着冰雹砸向大地,砸在停在路边的车顶上,也砸在半开的窗户玻璃上。 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雷声发出沉闷的怒吼。 闪电的金属色光芒盖过了案头檯灯的亮度。 阮棠受到启发,往露肩婚纱的腰侧添加了一个变形拉长的英文字母n。 「这个n趋近于无穷。」她喃喃自语,「代表了你们永远深爱对方。」 「棠棠?」 江铂言站在门外,手里端了托盘,切成块的凤梨和脐橙散发着清香。 「你好烦啊——」阮棠大声抱怨,「我不喝水,不吃东西,你别来打搅我!」 「收到。」 江铂言搬来一个矮柜,把果盘搁在上面。 「水果放在门外,你记得拿进去吃啊!」 他安静地等待两三分钟,转身下楼,走进影音室。 外面狂风暴雨,室内却是一派温馨景象。 投影仪嗡嗡响着,最新上线的惊悚片片头,滴血的字体造型让他浑身一冷,不是害怕的那种冷,而是觉得尴尬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三人沙发,一共摆着三个靠垫。 自从最喜欢的熊猫抱枕糰子被阮棠霸占,江铂言手头就剩下这三个卡通靠垫。无聊之余,他点兵点将,选了一个看上去最顺眼的火狐狸橙红色靠垫抱进怀里。 片头和字幕一起出,大大削弱了恐怖的气氛。 剧情并不复杂。 一个精神恍惚的大学女生,和朋友结伴旅游来到异国,却发现自己死亡多年的双胞胎妹妹也是旅行团一员…… 「喂,老干部,我想喝蜂蜜柚子茶,你去给我沖一杯!」 阮棠倚着门框,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 她换了一身橙红色的娃娃领家居睡裙,宽幅荷叶袖的设计愈发衬得她手臂纤细。 江铂言低头瞧瞧怀里的火狐狸靠垫,又抬头望望阮棠。 「宝贝,你好可爱。」 「谢啦!彩虹屁嫌少不嫌多。」阮棠忍俊不禁,「我可不是你的宝贝——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猜不透嘛?你想把我夸上天,趁我头脑发昏逃避干活。」 「没有,不敢。」江铂言起身,把靠垫郑重地交给阮棠,「小狐狸你来保护,我去去就回!」 他没有急着去开冰箱,而是跑上楼察看客房门口的矮柜。 水果一扫而光。 果盘也不见了。 江铂言会心一笑,下楼折回厨房。如他所料,印着两只花栗鼠亲吻图案的果盘,歪歪扭扭地斜放在水槽旁边,一看就是胡乱沖洗过。 「丙丙。」 两条白皙的手臂从背后环住江铂言的腰,双手在前十指交叉。 「嗯?」 「你今天的日常任务都完成了吗?」阮棠轻声问。 「收拾房间,换床单被套,做饭,洗碗,拖地……」江铂言仔细回忆干过的家务活,「还剩最后一件,你洗完澡我再清理卫生间。」 「我说的不是这个……坏人!」 阮棠松了手,拳头重重落在江铂言后背。 「老婆大人生气了?」江铂言蓦然回身,捉住阮棠的手腕,「生气会变丑长皱纹,我不许你生气。」 「要你管!」 阮棠仰起脸,嘴唇半张着,没等她发起反驳,江铂言的脸忽然压了下来。 「长皱纹了我也喜欢。因为你是你,不是别人。」 唇瓣上的暖意,潮水般蔓延至全身,四肢舒展,每个毛孔都是愉快的。惊悚片的音乐远远传来,阮棠忽然搂紧江铂言,极轻极轻地咬住了他的下唇。
第74页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沖鸭!! ( ̄ c ̄)y-~ 第39章 第39个吻 风停雨歇,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窗户半开着,蝉鸣声吵醒了阮棠。顽强的小傢伙们,天没亮就开始大唱特唱, 一晚上的暴雨冰雹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穿好睡裙,蹑手蹑脚地下床。站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她找好换洗衣物, 走进浴室。 沖凉的时候,她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紧接着是同号码的来电。 江铂言仍在主卧大床美梦沉酣,阮棠担心吵醒他, 手没擦干就接通了:「餵?」 「阮棠,是我,新换的号码, 没吓到你吧?」江德恆说, 「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 「没关系,爸, 我醒得早。」阮棠一颗心忽然乱跳几下, 「您找我有事?」 江德恆问:「丙丙在你旁边吗?他的手机关机,没办法我才联繫你。昨天他给我发了条信息说提前回来了,泠海市那边还没安顿好, 他怎么能这么草率, 不打招唿说走就走啊?」 「爸, 事出有因,我把手机给丙丙,您和他说。」 阮棠匆忙裹好浴巾,跑回床边。 她湿漉漉的手抚上江铂言的脸颊:「醒了吗?接电话。」 「谁呀?」 「爸爸,他找你有急事。」 江铂言睡眼惺忪。 脑速迟缓地反应了三五秒, 终于意识到这个「爸爸」是他的亲爸。 他掀开被子坐直身体,却忘了自己不着片缕。 当着阮棠的面,他脸有些发烫,连忙扯过枕头盖住关键部位。 「爸,什么事?」 阮棠主动迴避。 重回浴室,她选了之前闻不惯的奶糖味沐浴露,按了两泵在沐浴球上,充分起泡涂抹全身。 香味四溢,空气中飘散着甜甜的味道。 她的手刚刚触碰到花洒混水阀,江铂言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入耳中。 「棠棠,我要去泠海处理一些事情,你自己在家害不害怕?」 「你去吧,我没问题。」阮棠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打算先去一趟工作室,下午三点再回来闭关画图。」 门外静默了一分多钟。 江铂言不放心阮棠独自出行。 他说:「这样吧,你洗漱完毕马上联繫你的助理,让她打车过来接你。毒液f5暂时停在地库,等我回了家你再开它。」 一部分细密的泡沫已然渗进毛孔。 假如不及时沖洗干净,会增加皮肤过敏的概率。 「知道了,我会照你说的做。」 阮棠扳开混水阀把手,以最快速度沖遍全身。 戴好干发巾,换上干净的睡衣睡裤,她推开门唿唤江铂言:「丙丙?你想吃三明治吗?我几分钟就能做好——」 江铂言的声音由楼下某个位置传来:「不用了,我坐早班飞机,机上提供早餐。」 阮棠急忙冲下楼梯,还想冲进厨房,却被站在玄关江铂言及时制止。 「过了九点客厅才晒进来阳光,这会儿凉,你赶紧去加件衣服!」 「丙丙……」阮棠眼中漾着浓浓的失望。 「飞机餐当然比不上你的手艺。」江铂言声线柔和,「你做的三明治天下第一美味!等我回来,连吃一周好不好?」 说完,他抿唇一笑,轻轻挥两下手,走出门去。 大门锁闭的同时,防盗系统发出叮铃叮铃的重启提示音。 阮棠心里空落落的,偌大的房子,她每走一步,拖鞋和地板之间都会响起嗒啦嗒啦的响动。 一个人的早餐,她完全没心情制作。 几片无糖苏打饼干,低脂牛奶和切块橙子,冷餐冷饮,她胡乱将就了一顿。 时近九点。 手机屏幕上闪动着助理小熙的号码:「阮总,我现在去接你方便吗?」 阮棠心生惊讶。 未卜先知吗?我没打电话没发消息你怎么猜到的? 「好的。」 小熙说:「十五分钟后,计程车等在丰悦豪庭南门,我坐副驾驶,今天穿一套深灰色西装套裙。」 「收到。」阮棠心中的烦闷忽然消失,「见面要不要对暗号?」 「好啊,阮总!」小熙压低声音,「我说『中午吃炸酱面怎么样』,你接『热量太高我拒绝』。」 阮棠贊同:「好,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 和乐观的人一起共事是幸运的。 她的情绪会感染周围的同事,让大家不知不觉放弃无谓的争辩。很多时候,她更像一缕徐徐吹送的清风,能够有效驱散办公室的低气压。 阮棠就是这样的人。 召集设计部全员开会时,她就地取材,用笔筒举了个生动的例子,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小熙列席旁听,边做会议记录边给柳媴发消息,实时汇报阮棠妙语连珠的发言。 「柳总,阮总太幽默了,我笑得肚子疼。」 「那还用说?」柳媴人在柳氏照明沅北分公司视察,心却瞬间飞回了云城,「我们家棠棠是宇宙第一大聪明!」 「我也这么认为。」 小熙放下手机,继续敲击键盘。 很快,她想起江铂言的託付,重新拿起手机,连拍六张阮棠的照片,一键美化之后点击发送键。 江铂言迟迟没有回覆。
第75页 「关于琳·棠品牌下一步的推广计划,谁还有补充意见?」阮棠视线锁定走神的小熙,「亲爱的四点,你来说说看!」 凡进入颐棠工作的人,都为自己起了个酷酷的代号。 有人图省事,用名字里一个字的谐音,加上常见词另外的部分组成食品名,比如「谛瓜」、「牛宥果」、「芹蔡」。 还有人拆分姓氏或名字,直接使用它们的偏旁部首,比如「耳东」、「革力」、「心台」——小熙应该属于这一种类型,不过她主张最简化,所以自命名「四点」。 点名被点到,小熙连连拱手,要求阮棠放她一马。 「阮总,饶了我,我不懂服装设计。」 阮棠说:「我们一直在聊消费者的真实需求,你可以从专业角度提些意见。我记得你毕业于燕都财经大学,又有产品经理的工作经验,一定很了解消费者心理。」 小熙摇摇头:「婚纱礼服的消费群体很特殊,我母胎单身,没结过婚,摸不透新娘新郎的想法。」 宛若一颗石子投入光滑如镜的池水,片刻之间激起圈圈涟漪。 笑声、掌声,甚至还有人发出饱含鼓励意味的欢唿声,一个个「高冷」的设计师,转眼间成了地主家的傻女儿傻儿子。 阮棠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刻。 品牌创立初期,每个建议都相当重要。 有人举手:「谁规定了单身狗不能穿婚纱?」 立即有人回应:「漂亮裙子是我的最爱。我想穿就穿,谁都管不着!」 小熙记下这个新颖的观点,双手拢在嘴边:「哎,各位,我想表达的不是结婚才能穿婚纱,你们理解错了——」 然而,她嗓门太小,很快淹没于会议室热烈的讨论声中。 阮棠叩击桌面:「大家安静!让小熙把话讲完——」 声浪渐渐减弱。 她面朝小熙:「单身人士的看法对『琳·棠』很重要,畅所欲言,不要拘束。」 「谢谢阮总。」小熙起身,嗓音清亮,「我是大家族里最小的孩子,我的爷爷奶奶一共有六个儿女,除了我,我的堂哥堂姐、表哥表姐全都结了婚。今年是我爷爷奶奶的结婚50周年,我们全家在策划一个秘密的大型庆祝仪式。50年前,爷爷奶奶的结婚证就是一张朴素的纸,没有照片,所以这次全家人想为他们补拍婚纱照。」 斜对面的设计师小陆插嘴提问:「你的意思是,做一个金婚老人的婚纱礼服免费摄影推广?」 「对!」阮棠接过话题,江湖气十足地打个响指,「小熙和小陆的建议特别棒!」 小熙笑了:「我认识好几位热衷公益的摄影师,他们一定会很欣赏『琳·棠』的设计,还会大力支持咱们的金婚老人摄影活动。」 众人齐刷刷拍手致意,纷纷向小熙竖起大拇指。 散会之后,阮棠回到办公室。 她撂下装满设计图纸的文件夹,踱步至落地窗边,环抱双臂,目光焦点落在窗外那棵沖云直上的桉树树梢。 老干部这会儿在去往嘉宁疗养院的路上吧? 摁亮手机屏幕,江铂言的报平安消息如期而至。 「棠棠,飞机五分钟前降落,赫昶教育泠海分部派车过来接我,一切都好,放心。」 阮棠输入一大段话,想了想又悉数删除。 最后,她只敲下五个字:「照顾好自己。」 - 「琳·棠」首轮推广大型公益活动定在农历七夕。 徵集一百对金婚夫妇的消息一经发出,颐棠工作室立刻收到了全国各地网友的报名信息。 大部分报名者都是金婚老人的孙辈。 他们借颐棠的网站和app留言,许愿说要让祖父母、外祖父母重温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虽然是看不见摸不到的虚拟电邮,却给阮棠一种信件如雪片般纷飞抵达的错觉。 小熙联繫到了三位公益摄影师,接下来需要敲定影棚和外景拍摄地点。 金婚老人的筛选工作,由阮棠亲自把关。 她注重参选者的气质和经歷,罗列要求清单,交由市场部做初步的海选归档。 七夕前三天,江铂言忽然出现在颐棠工作室门口。 阮棠恰好到一楼茶水间泡咖啡,看到熟悉的挺拔身影,她先是一怔,随后急匆匆跑了出来。 「丙丙!」 江铂言接过她手里的马克杯,胡乱放在花痴边沿水泥台。 「跟我走——」 坐进副驾驶,阮棠仍是一头雾水:「咱们去哪儿?一百对金婚老人住宿的酒店还没订好……」 江铂言解开安全带,转过脸,眼中燃起灼灼火焰。 深吻,封住了阮棠的嘴唇,吻得她透不过气。 许久,他松开双臂,掩面低嘆:「棠棠,对不起,咱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多码一点,大然然你可以的! 沖! 第40章 第n个吻 「你说什么?」阮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和你离婚。」江铂言双手放回膝盖, 眼眶突然变红,「那些爱你的话都是假的,我不爱你, 咱们现在就去办离婚手续……」 「凭什么?」 唿吸仿佛凝滞在了胸口。 阮棠奋力扳过江铂言,让他与自己对视:「你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 你拿我当什么?提线木偶?好骗的傻女人?」
第76页 「棠棠, 我……」 「你听着,两年之约没到,我不会跟你离婚!」 阮棠气急, 推开布加迪威龙车门又重重踹上一脚。 「江铂言,你是个大坏蛋!」 她冲进大门,情绪几近失控。 怒火影响了她的平衡感, 一路跌跌撞撞, 差点撞翻楼梯转角的花架,指纹解锁办公室门竟然花去四五分钟。 好不容易进了办公室,阮棠蓦然想起, 马克杯仍留在门外。 定制杯子的那天, 她特意徵求江铂言的意见,他的话言犹在耳:「棠棠,你给糰子拍张照, 把它印在杯子上, 随时都能看到。」 物是人非。 离婚? 他休想掌握主动权! 打开聊天窗口, 阮棠输入:「小熙,帮我拿回放在门口花池的杯子。还有,叫保安师傅赶走我的老公。」 「???」小熙回了三个问号。 阮棠不想啰嗦,回了俩字:「速度!」 伫立窗前,她目睹小熙的一系列动作——走出大门, 拿起杯子,从车前绕到驾驶位,低头说话,重新走进工作室。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阮棠言简意赅,「杯子放茶几上。你抓紧时间订酒店,标准不能降,一律四星。」 「明白。」小熙退到门边,却又走近办公桌,「阮总,江总有话托我带给你。」 「我不想听。」 阮棠抬手,不耐烦地指向门口:「请你出去。」 「他向你道歉。」小熙冒着被炒鱿鱼的危险,语速极快地说,「他让我转告你,今晚七点,明华楼江城子包厢,不见不散。」 「出去!」 阮棠扬起手,恨不得把手里的无线滑鼠砸向地面,但是就在情绪崩溃的一剎那,她的理智上线了。 深深吸了口气,她把滑鼠放回原处。 「小熙,等到『琳·棠』首轮推广结束,你就递交辞职信吧!谢谢你,给品牌发展提了这么好的建议。我会写一封公平客观的推荐信,希望你找到更适合你发展的平台。」 小熙愣在原地。 「阮总,我不想离开,我很喜欢颐棠,喜欢和大家共事……」 「你是江铂言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不能接受一个时时刻刻向我老公汇报我行程和日常的助理存在。」阮棠语气冰冷,「你提出辞职,我批准,这样大家脸上都不难看。」 「阮总,给我五分钟解释,好吗?」小熙双手合十。 「不。」阮棠失去耐心,「我怀疑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以骗取柳媴的信任,但你骗不了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小熙备感煎熬,不得不自报身份:「阮总,我是吴天阆的妹妹。你不是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吗?」 「你姓窦,他姓吴。」 「我们是亲兄妹,而且是同父同母。」 阮棠失笑:「你别告诉我你随母姓,也别说吴天阆的事情是从江铂言那儿打听到的。」 「举家搬迁到燕都生活,是因为我爸爸继承了一笔遗产。对方的唯一条件,是我们全家改掉以前的姓氏……」 「够了。」阮棠左手指尖抵住右手掌心,示意谈话停止,「我不想听。」 小熙抬起头,目光平静。 「阮总,这个故事有点长。五分钟肯定讲不完,你能多给我十分钟吗?」 蓝牙音箱叮的一声,提示阮棠有新邮件。 她点击查看,是夏琳发来的c位金婚老人婚纱修改意见。 最小化邮箱页面,阮棠朝小熙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不过不是现在。半小时后,你在街对面的猫咖6号桌等我!」 - 摩卡,蓝莓芝士蛋糕,阮棠下午茶的标配。 小熙一向办事稳妥,今天也不例外。桌角摆着一碟对应明年流行色的糖果色马卡龙,是咖啡蛋糕之外的一抹亮色。 「阮总,你尝尝,这些是店里力推的新品。」 阮棠浅抿一口摩卡,舌尖的甜,迅速被满口的酸涩替代。 「是无糖低卡的吗?」她问。 「……不是。」小熙连忙往自己的方向拽拽盘子,「夹心馅料是莓果颗粒白巧克力鲜奶油,含糖量超标了。」 「没关系,甜食正好调节心情。」阮棠拈起柠檬黄的那一枚,细细品尝。 「好吃吗?」小熙惴惴不安,「是不是甜到发腻?」 阮棠将马卡龙咬成新月形状。 「你的手艺不错,开甜品店一定火爆。」 正聊着天,一只英短蓝胖子跳上阮棠的膝盖,她轻抚它的后脑勺,它眯缝眼睛斜睨了她三秒,跳落地面慢悠悠走向其他客人。 「做人诚实一点。亲手制作的马卡龙,没必要冒充是猫咖出品。」 小熙低下头:「你的肯定,对我来讲是莫大的安慰。」 「你和同事们分享自制甜点,有人往工作群里发了照片。」阮棠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品尝你的手艺,不是敷衍,是真心觉得好吃。」 小熙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抬手整理前额刘海。 「只要你喜欢,我就经常做一些给你送过来。哪怕以后不在颐棠打工了,我也想和你成为朋友,阮总,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不答应,不反对。 阮棠淡淡笑着,又拿起一枚蜜桃粉的马卡龙。
第77页 「聊聊吴天阆吧。」她切回正题,「听说他高三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辍学去了北方。」 小熙双手交握,迎上阮棠探寻的目光。 「上个月三号,我哥走了。」 七月三日? 当时阮棠人在巴黎,刚刚订好回国的机票。 无论是委託调查公司,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追寻吴天阆一直没有结果。小熙又是从哪里知道有人在找她哥哥的? 阮棠若有所思。 咖啡表面的拉花已经辨不清形状,她又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一场误会,是我搞错了。其实,我要找的人,不是吴天阆。」 小熙忽然笑了:「你错把江总当成我哥哥,对吗?正是这个美丽的误会,才促成了你们的姻缘。」 阮棠微微点头,算作回答。 「阮总,不管怎样,为了找到我哥,你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停顿几秒,小熙接着说,「可能是错事做多了遭到反噬,我哥走得并不安详。」 阮棠摆摆手:「换个话题。」 「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些年,我们全家定居燕都,两处房产是继承的,而且一家四口都有收入,日子过得还算殷实。阮总,难道你不好奇,是谁找到我,邀请我回云城工作的吗?」 「江铂言。我猜到是他。」 小熙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不止他一个。柳媴和林波也在四处打听我哥哥的下落。」 「柳媴想要报仇,这我知道。」 「不完全是。柳总心地善良,当她了解我哥得的病会导致行为不受控制,她对我说,以前的事就那样吧,追究下去没有意义。」 阮棠问:「既往不咎,柳媴看得很开。那么江铂言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听说云城医科大学精神科出了一种新型疗法,就回来谘询医生。」小熙抬起头,「正巧江总向医生谘询他妈妈的情况如何医治,都是患者家属,聊了几句我们就互相留了联繫方式。」 「你说你是吴天阆的妹妹了吗?」 「我主动说的。江总尊重别人的隐私,以他的为人,我不明说,他应该永远不会问。」 阮棠心里讶异,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柳媴当年被吴天阆欺负得很惨,好在她承受能力强,否则早疯了。」 试想一下,做广播体操的大课间,一回教室,桌膛里突然出现各种各样奇怪的物品——捲成小卷的蟑螂粘板,变魔术用的假手指,长满霉菌的干馒头片,甚至还有被刀片划烂的学生证照片。 更不用说,放学后做值日却被反锁在教室里,遭受言语侮辱和肢体暴力…… 「小熙,马上到十五分钟了,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阮总,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阮棠紧握咖啡杯,掌心沁出冷汗:「散布吴天阆出国留学谣言的人,是谁?」 「我哥。」小熙忽然垂下脑袋。 「他?」阮棠如坠云雾,半天才醒过神,「吴天阆怎么知道我就读了哪所大学?他在留学生论坛发帖,说要装扮成德古拉伯爵参加舞会,要找舞伴,必须找戴美杜莎面具的女生。」 「高二那年,你去育才中学找柳媴,我哥见过你。他对你念念不忘,病越来越重,直到离开云城的前一天,他还跑去守在四中门口,盼着能向你表白。」 阮棠如芒在背。 此时此刻,仿佛一双眼睛正从背后紧盯着她。 「吴天阆掌握了我的一举一动?」 「是的。」小熙羞愧难当,「我爸拿走了他的电脑和手机,他就到网吧、或者借同事的电脑上网,每一天都要看你的社交帐号动态。你的兴趣喜好,你晒的美食和旅行地照片,我哥牢记在心。他常常跟我念叨,所以我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阮棠倏然起身。 「了解真相的感觉很糟糕。」她说,「不过,谢谢你告诉我实情。」 小熙诚恳道:「阮总,我不想让你为难……要不,我现在就辞职吧?」 「按照事先约定的,推广活动结束你再递辞职信。」阮棠释怀地笑了,「有人早早地为我撑开了保护伞,我却始终不领情。以后,我得对他加倍的好。」 「江总是好人。」小熙深表贊同,「他是我见过的最宽厚、最有涵养的好人。」 「我后知后觉了。」 阮棠端起咖啡杯:「为了江铂言,和我干一杯怎么样?」 碰杯的清脆声传遍整间猫咖。 小熙说:「阮总,我祝福你和江总白首偕老,永远相爱!」 - 豪门夺产计划败露,景丽因敲诈罗予钦获罪锒铛入狱,邵玉玲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云城。妻女下场惨澹,郑经理工作上出现严重失误,一方面自惭形秽,另一方面无颜面对老闆同事,默默辞职走人。 江城子包厢,新换了一位章经理负责。 明华楼的创始人是个宋词迷。 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每个包厢的命名上,还体现在菜单里的菜名。 江铂言约的时间是晚七点。 阮棠提前一小时到达。 章经理询问是否提前点菜,阮棠却说:「不用。等我老公来了再点。」 转动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她心神不宁。摘下婚戒,她拿过一个白色浅碟,把戒指放了上去。
第78页 这不是他们自己选的婚戒样式,怎么戴怎么别扭。 阮棠从包包里取出两个小巧可爱的红色首饰盒,摆在面前。 今晚,她要让江铂言帮她戴上新戒指。 一切重新开始。 从零开始。 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穿蓝色统一制服的小伙子手捧花束。 「女士您好,请问您是阮棠吗?」 「我是。」 「这是江先生送您的花,请您签收。」 黄玫瑰,花语是对不起。 我不需要道歉。 阮棠怀抱花束,低头嗅着柔和的淡淡清香。 章经理敲门:「阮女士,还有五分钟七点,可以点菜了吗?」 「不。」阮棠朗声说,「在我们家,我老公是负责点菜的,我只负责吃。再等等,路上有点堵车,他应该快到了。」 「哦,好吧。」章经理悻悻离去。 若在平时,五分钟是一眨眼的工夫,今天却是度秒如年。 阮棠把手机屏幕显示设置成常亮模式,摘了手錶与手机并排而放。一个数字跳动,一个秒针旋转,同时计时,看得更清楚。 七点整,脚步声渐渐走近。 她主动迎上去,拉开门的一刻却大失所望。 「小罗?怎么是你?」 罗予钦身后的走廊空无一人。阮棠不可置信:「江铂言呢?他想干嘛?你告诉他,放我鸽子后果很严重!」 「嫂子,丙丙走了。」罗予钦不敢直视阮棠的眼睛。 「哪家医院?」阮棠眼前一黑,连忙倚住门框。 「不是那个『走』,是字面意义上的走。」罗予钦说,「尚阿姨突然发病,伤了疗养院的护士,丙丙赶过去处理,这会儿在飞机上。」 「说话不要大喘气行吗?」 阮棠手捂胸口,坐进椅子,太阳穴血管突突跳个不停。 窗外夜幕低垂。 不远处的金融大厦楼顶高空障碍灯开始工作,红光一闪一闪,仿佛神祇的双眼凝视人间。阮棠的视线落回黄玫瑰花束,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章经理适时出现在包厢门外。 「阮女士,点菜吗?」 罗予钦刚要拒绝,阮棠先开了口:「点菜。你把酒水单也送过来。」 「嫂子,丙丙叫我送你回家。」 「不听他的,小罗。今天,我请你吃顿大餐!」 「我哪有心情吃啊……」罗予钦一脸失落,「丙丙把臻爱婚庆交给我了,他可能要长期待在泠海市,陪尚阿姨看医生治病。」 「我呢?」阮棠追问,「他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吗?」 「嫂子,别怪丙丙,他完全是为你后半生的幸福考虑……」 章经理送来酒水单,罗予钦收住话头,埋头喝茶。 白酒、红酒、啤酒,一概不符合阮棠的心境。 「老字号的饭店就是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引进鸡尾酒?年轻顾客就不配得到重视吗?」 「店里有调酒师,不过是兼职的。」章经理连声解释,「他今天正好在一楼吧檯值班,您喝哪种酒?我立马叫他调!」 「长岛冰茶,五杯。」 章经理愣了:「听说是高度数酒,您一个人喝?这位先生喝什么?」 阮棠微笑:「他得开车送我回家,您给他来一杯鲜榨橙汁就好。」 「好嘞,我马上帮您下单!」 「你别走,长岛冰茶不要那么多。」罗予钦拦住章经理,压低声音,「她心情不好,不能喝酒,麻烦您找点颜色差不多的饮料代替一下……」 「罗予钦!」阮棠高喊,「我的事不要你管!」 章经理左右为难,僵立门口迈不动步子。 阮棠说:「酒水我说了算。五杯长岛冰茶,如果你敢掺假,我砸了明华楼的牌子,说到做到!」 - 喝酒之前,罗予钦苦劝阮棠多吃菜。 他手持公筷,夹了满满三盘,全部推了过去。 「明华楼的厨师名不虚传,专业、敬业,一虾两吃的原料是挑过虾线的,这个好,嫂子你多吃点!」 「小罗,你说实话,江铂言到底去了哪里?」阮棠毫无胃口。 「泠海市。」罗予钦目光闪躲,「我也不瞒你了,尚阿姨在丙丙七岁那年发病,十七年了,治好的可能性非常小。」 「今天的新闻你没看吧?」 「没有。一整天我都在熟悉臻爱的业务,没空玩手机。」 「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精神科新收治了一位病人。」阮棠说,「她很有名,曾经是云城的骄傲。她的作品,至今仍在现代艺术馆展出。」 谎言拆穿的一瞬,罗予钦并不慌张。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表情极其认真:「嫂子,没错,江叔叔和丙丙把尚阿姨接回云城了。他们想通了,不再逃避,民间流传的那些英年早逝的传言,你随便听听,左耳进右耳出不要当真。尚阿姨这个病大概率遗传,丙丙不愿拖累你,他和你离婚,就是担心三十岁左右发病会误伤你。」 「不愿拖累我?这个理由站不住脚。」阮棠眼中泛起泪花,「你转达的不算数,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嫂子,何苦呢?你问丙丙,他说的还是同样的话。」罗予钦变换策略,「即使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你从另一个角度关心他,我想他一定很感激你……」
第79页 「我不要他的感激!」 阮棠端起第一杯长岛冰茶,一饮而尽。 情绪失控,立意仍然得体。 她拿起餐巾,擦去唇角酒渍。 「小罗,我名声不好。长这么大,除了柳媴和林波,我没有其他朋友。有些流言,你们的圈子传遍了吧?」 罗予钦不加隐瞒,直话直说:「茶余饭后,大家喜欢聊同龄人的八卦。鑫晟实业的千金阅男无数,这种博眼球的标题,早被人嚼烂了。嫂子,我们劝过丙丙,反正是形式婚姻,双方得到利益就赶紧离婚,别一拖再拖,免得浪费生命。可他当耳旁风啊,有一回还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杯长岛冰茶很快见底。 阮棠唇角上扬:「江铂言也知道,但他毫不犹豫选择相信我——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肯离婚的原因。」 「你别看我成天花天酒地一唿百应的,真正的朋友只有丙丙一个。」罗予钦感慨,「能跟他称兄道弟,我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 阮棠指尖抚过脸颊,拭去泪痕。 「丙丙是好人,无以復加的好。」 罗予钦说:「嫂子,你能想像当时那个画面吗?我们劝他『早离婚早脱离苦海』,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家有河东狮,不敢提离婚。」 「不是!丙丙说,你夺走了他的初吻,他要宠你一辈子。」 - 饭后,醉意席捲而来。 阮棠强撑着站直身体,把手机递给罗予钦:「帮我打给江铂言,叫他接我回家。」 「他在医院陪护尚阿姨,恐怕腾不出时间。」 「别找藉口!他必须来——」 罗予钦灵机一动,用自己手机拨通柳媴的号码:「明华楼江城子包厢,阮棠喝醉了,你和林波过来一趟好吗?」 柳媴恰好在附近:「你先点份醒酒汤,我马上过去!」 手机还回去,罗予钦不得已撒谎:「嫂子,我打给丙丙了,他说一会儿忙完了就来接你。」 阮棠抿唇一笑:「好,我等他。」 回到丰悦豪庭90栋,已是深夜十一点。 柳媴拧了热毛巾,给阮棠擦脸擦手,又餵她喝半杯温开水才扶她躺下休息。下楼来到客厅,柳媴说:「你俩回家吧,我留下陪棠棠。」 「江铂言总得露个面吧?」林波倍感恼火,「因为他,棠棠这么痛苦,他却像个缩头乌龟……」 叮铃叮铃—— 玄关处传来门响。 「说曹操,曹操到。」罗予钦心头大石落地,「要是你听了嫂子对你说的话还躲,我也骂你是缩头乌龟。」 江铂言面色疲惫,眼白布满红血丝,唇角的笑意却一如从前的明朗坦然。 「你们都在,我正好宣布一件事。」 「是基因检测报告吗?」罗予钦冲上去,一把抢过江铂言的手提包。 「患病风险仅有0.005%,我安全了。」江铂言说,「你们先坐。这个好消息,我想第一时间和棠棠分享!」 阮棠静静躺在被窝里。 她肤色白皙,大量饮酒过后愈发失了血色。 一向舒展的眉头,此刻却拧作一团。 江铂言默默坐到床边,一手抚上阮棠的额头。有点热,酒精已经随血液循环进入了大脑。 「坏蛋!」阮棠嘟哝一声,翻个身,双手抱住江铂言的胳膊。 「棠棠,对不起,我错了。」 「坏蛋!」阮棠并未清醒,嘴里念念有词,「一亿个吻没亲完,你休想离婚!」 「不离。永远不离。」 红润的嘴唇,映入江铂言眼帘。 汹涌的情感溢满心房,他和衣躺下,紧紧拥住阮棠:「宝贝,我爱你。」 - 晨光微明。 阮棠在江铂言怀中醒来。 她揉揉眼睛,一拳捣在他胸口。 「你再提离婚,我就打扁你!」 「好,来吧!」江铂言闭上双眼,「打扁我吧!」 唇瓣轻轻一啄,阮棠忽然搂紧他的脖子:「我捨不得,坏蛋,大坏蛋——」 「棠棠,我妈妈的病是遗传的。」 「我知道。我查过资料,这没什么。你三十岁发病也没什么,我会好好照顾你。」 「你说过,」江铂言贴近阮棠耳畔,「想和我生孩子。」 「没关系。咱们丁克,然后养一大群小动物。」 「昨晚你醉了,好消息我没能及时告诉你——我做了基因检测,疾病遗传非常低。」江铂言亲吻阮棠的脸颊,「还有,谁说家里没有小孩子?我把你当小孩子宠爱。」 「嗯。」阮棠声音很小,几不可闻,「你不怕宠坏我吗?」 江铂言说:「不怕。我想宠坏你。」 说着,他开始解衬衫纽扣。 「现在不行!」阮棠红了脸,又捶向江铂言胸口,只是这一次力道很轻,「柳媴、林波、小罗,他们都在楼下客厅呢!」 「他们早就各回各家了。」 「那也不行!」 阮棠挣脱怀抱,跳下床冲进浴室反锁房门。 「宝贝?」隔着门板,江铂言问,「怎么了?」 「我气还没消,你休想这个那个——」镜子里的阮棠,脸颊浮起淡淡红意,「我沖个凉。你帮我找好出门穿的衣服,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全文完)
第80页 短小番外在作话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阮棠和江铂言去了流浪动物救助中心。 他们领养了一条被遗弃的哈士奇和一只田园奶牛猫。 从此,家里猫飞狗跳,好不热闹。 衡量人生的完整程度,从来都不是以生育与否来判断的。 只要阮棠一天不想长大,江铂言就宠她爱她。 一亿个吻的目标尚未达成,两人固执而努力地实践着、行动着。只要在一起,吻就不会停止。 柳媴和林波的婚礼,台下的热吻场面远远盖过台上的风头。 柳媴拿着麦克风:「棠棠,姐夫,我和林波祝你们爱到天荒地老!不过,姐夫,我有个请求,假如有一天外星人攻打地球,你可要放开我们的棠棠,让她去和外星人谈判啊!」 好了。 这就是《纵情蜜糖吻》的大结局。 希望看文的小天使找到真爱,永远热烈地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