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假千金后饲养反派》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假千金后饲养反派》作者:咸心【完结】 文案: 江言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穿越成尚书府被调包的假千金,而且真千金马上就要找上门了! 在原书中,真千金可是智商卓群的女主,宫斗技能还满点! 江言欲哭无泪:我玩不过她! 为了不变成真千金脚下的炮灰,江言毅然决然地收拾好包袱,踏上回村种田的道路。 刚出长安城,就捡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 小乞丐也不说话,只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她。 江言发了善心,把小乞丐捡回去当弟弟养。 没想到几年后,小乞丐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书里残暴冷厉的反派boss。 江言慌了! 小剧场 传说中残暴冷厉的反派正一步步把江言逼到墙角。 江言:做……做什么? 反派红着眼眶:你不来找我。 江言:…… 反派带着鼻音控诉她:你以前都会哄我的! 排雷: 男主腹黑占有欲强,是个大反派,在女主面前装乖,女主是善良的小天使! 女主穿越前刚满18,非育儿专家,且有缺点! 女主有金手指,有空间! 本文架空,没有背景朝代,一切都为剧情服务,考据党谨慎食用!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随身空间 种田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言 ┃ 配角:预收文《嫁给残疾大佬后去种地了》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然后发现反派还有两副面孔! 立意:共同成长,创造幸福生活。 第1章 江言是被痛醒的,她感觉全身似是被雷噼过了一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刺痛。 等等……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觉得痛? 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江言勐然睁开了眼睛,一入眼就是床顶,旁边的床幔轻飘飘的被窗外的风吹起又落下。 江言僵硬着脖子,缓缓地转头。 床幔很透,隔着轻纱也能隐约看见房中的布置。一入眼就是古色古香的梳妆檯,上面摆放着菱花铜镜和首饰盒。然后就是一扇古典雅致的屏风,把房间隔成了两个空间,另一侧以她的角度暂且看不到。 江言的眼里满是惊奇,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她从未真实见过的,房间的布置倒是和古装剧中的女子闺房有些相似。 只是……她现在究竟是在哪里? 江言皱着眉头,她很清楚自己死了,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进入坟墓。 她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心中有了一个猜想,难道……这里是阴间? 江言打算起身出去看看,反正自己在这里瞎猜也无用。 这一动身,就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发现自己的全身使不上力气,腰部也只略微抽动了一下就又重新倒了回去。江言很快意识到,自己目前好似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但她的好奇心压过了身体上的不适,颤颤巍巍扶住床架,手上虽然还没什么力气,不过还是强行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因为太过费力,脸上都浮上了一层虚汗。 千辛万苦后,江言终于靠在床头上坐了起来,为了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试着把床幔掀开。 手一伸出来,江言便勐然意识到,这手……不是她自己的! 江言不敢置信地把手举在眼前,心里如五雷轰顶。 手指秀窄修长,指腹柔嫩,手上一点小伤口都没有,皮肤还泛着婴儿白。不过,江言分明记得,自己的手背上明明有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现在怎么不见了? 江言有些急了,目光落在床幔外的菱花铜镜。 这一急,便忘了她目前还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一用力便直接从床上栽了下去,身体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嘭」声。 门外的丫鬟正在偷闲嗑瓜子,听到屋内的声音,连忙推门进来查看。一看原来是小姐摔到地上了,尖声道:「快来人呀!大小姐摔下来啦!」 江言被摔得直接厥了过去,自然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此时她的脑子里如潮水般涌来另一个人的记忆,脑仁涨得发痛。 待她缓过神来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状况。 她死后竟然穿进一本刚看完的古早言情小说里,还是那种特别狗血的真假千金掉包梗。而她……成为了那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女配。 江言慌了,原主在书中就是一个为了衬托女主的存在,而且其结局也很糟糕,被自己痴念多年的男主赐了穿肠毒药,活活疼死。 当初她看小说时,看到这位和她同名同姓的女配下场,也很是唏嘘的。 原因无他,这位恶毒女配曾经也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后来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从天堂掉入地狱,再加上旁人的冷嘲热讽,整个人的情绪便一直处在崩溃边缘。 之后又眼看自己喜欢的男主被女主给抢走,恶毒女配从此心性大变,使出百般诡计和女主斗,结果都被聪明伶俐的女主一一化解。 直到最后,女配一无所有,成为了一个被所有人厌恶的存在。孤注一掷给女主下毒,被男主发现后报復,死在痛苦之中。 江言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为这个女配,不过按照脑海里的记忆来说,她现如今的身份还是千金小姐李知清,还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第2页 直到把自己的身份全部理顺了之后,江言才睁开自己的眼睛。 坐在一旁的丫鬟连忙把手上的瓜子藏好,故作一脸关切:「大小姐,你终于醒来了,可吓死小桃了。」 小桃?江言搜刮着脑中的记忆,才知道眼前这位尖脸女子正是原主的贴身丫鬟小桃,自7岁进府后就一直跟在原主的身边伺候。 江言对原书中的小桃倒是有些印象,在原主还是千金小姐时,对原主百般殷勤。后来原主变成农家女之后,小桃立马变脸,原主的黑化,小桃的奚落也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现如今,原主的身份还没暴露,小桃自然还是亲亲热热地扶着江言坐了起来,讨好地给她端茶送水。 江言虽对她的为人不耻,不过现在好端端的,也没有什么发作的机会。 这次醒来了,她便感觉身体轻快了不少。坐起来连喝了三杯茶才解了渴意,喝茶时便觉得额头上作痛,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 旁边的小桃连忙拉开她的手,语气关怀:「大小姐,这可不能摸,你今日上午从床上翻了下来,把额角给摔破了,大夫说,除了上药以外,切记不能胡乱去摸。」 江言听言一怔,难怪觉得头上一直钝痛,她原还以为是穿书的后遗症。 转而又想起了今日会摔下来的缘故,视线落在外面的铜镜上,指使道:「小桃,去给我拿面铜镜来。」 小桃只以为大小姐是担心会破相,一边去梳妆檯拿镜子,嘴上还不忘安慰着:「大夫说了,伤口不深,只要好好调理,脸上定是不会留疤的。」说话间,小桃已经到了梳妆檯上,拿了一个巴掌大的铜镜给她送了过来。 江言不发一言地拿过铜镜,仔细观察自己现在的脸。 铜镜不算清楚,有些发黄,但还是能够让江言认识到自己如今的长相。 乍一看,发现和自己原来的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好歹也算个潜力股。皮肤洁白无瑕,没有一点血色,下巴还有些圆润,脸上也还未褪去婴儿肥,透着三分稚气。 不过五官拎出来还是很能打的,眉目如画,鼻樑高挺,上嘴唇有些微翘,给人一种总是在索吻的既视感。 江言对着铜镜扯了扯嘴角,唇红齿白,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无端心生好感,有些少女的娇憨。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笑起来的样子倒是和自己原来的长相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两个酒窝,简直如出一辙。 可惜额角上的伤处被人涂上了红药水,白皙的皮肤上有着刺目的红,笑起来很是怪异。 江言从铜镜的各个角度观察着自己的长相,对这具身体还挺满意。在剧情中,原主既然要和女主打擂台,这颜值还是很有保障的。 被她无视的小桃一直在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有多担心小姐,要不是江言知道剧情,还真以为小桃对原主有多么姐妹情深呢。 江言放下镜子,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我睡了多久?」 「大小姐,你昨日下午便发起了高热,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过来给你开了退热的汤药,夜间一直发梦魇,我昨晚照料了一夜。今日上午出去给你熬药,不知小姐又怎么从床上摔了下来,一直到刚刚才醒。」 小桃语气心疼,其实话里话外都在表达自己为了照料小姐,有多么辛苦。原本以为小姐听了这话,起码会给她赏些银子,没想到小姐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小桃有些不甘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此时的江言听了小桃的话,心里很是煎熬,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刚刚还以为自己能以大小姐的身份在府里过几天好日子,难道今日就要被找上门的女主打回原形? 如果她没记错剧情的话,原主身份败露前就是发了一场高热,刚刚退热没多久,身子还在虚弱中就被自己的爹爹叫去了书房。 于是在书房里,和那冰雪聪明的女主第一次交锋,原主被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溃不成兵! 小桃半天没听到回应,便悄悄地望了小姐一眼,只见小姐双眼怔然,似是想事情入了神。 她自诩在原主面前受宠,为了拉回江言的注意力,便十分没有规矩地尖声喊了一句:「大小姐?」 江言这才被唤回神智,只是如今也没有什么心情整治她,摆手道:「你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小桃听言有些不满,不过看着小姐不耐的神情,到底没敢使性子,轻轻地关上门后立马退出门外。 没了小桃嘈杂的声音,江言总算能安静思考。她现如今的心情很是微妙,马上就要掉马甲了,她可得为以后的生活早做打算。 至于和女主斗?江言很有自知之明地直接选择放弃。 她可是看完整本小说的读者,虽然熟知剧情,但不能不考虑到女主的人设。女主在书中聪明卓越,德才兼备,为人处世大气通透,可是一位有大智慧的女子。原主对她使出的诡计,在女主的眼里不过尔尔,自然会被虐得渣都不剩。 嫁给男主后,从王府后院到后来的宫斗,最后荣登后位。其心智成熟,心思敏锐,男主对女主的百般宠爱,也不乏女主的聪明从中辅助。 作为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优秀女主,在男主继位前,女主对他的帮助也是不少的,也难怪男主会这么死心塌地爱着她。
第3页 江言铭心自问,自己也就多看了几部宫斗的电视剧和小说,倒不是她灭自己的威风,只是认清自己罢了。 以她的智商,在女主的面前,压根玩不过她的一根手指。还是早做打算,避其锋芒,熘之大吉才是正路。 想她有幸能多活一世,为什么不体验一下这里的大好人生? 刚想到这里,门外就传来细小的说话声。很快,小桃就拍了拍门:「大小姐,老爷喊你去书房。」 该来的还是来了…… 江言虽然早有准备,不过此时依旧有些慌乱。 第2章 江言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鼓劲,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不准备和女主斗了,也不需太过担心,他们总不能吃了她吧! 朝门外应了一声后,小桃便推门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捧着水盆的丫鬟,两人正是进来伺候江言更衣的。 江言如今身子依旧疲乏,便只需要从善如流地等着她们过来帮她穿衣即可。 下了地,江言忍不住从铜镜里打量自己的身材,可能因为原主年龄才14岁的原因,身形还没抽条,体型中等,并非是那种弱柳扶风的瘦弱美人。 江言长吐一口气,原本看到自己有些肉感的手指,她还以为自己如今应该是偏胖的。现在看来,也就脸上和手上还没褪去婴儿肥。 「大小姐,你今日是要穿哪套衣裙?」小桃把柜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摺叠着颜色各异的衣物。 江言思忖片刻,想到之前的打算,干脆道:「素色的。」打扮上朴素低调一些,等会也不会太显眼。 幸好身边有丫鬟侍奉,江言只需要抬抬手就好,不过思及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便悄悄地记住穿衣的步骤,防止以后闹笑话。 她如今已经恢復了身体的掌控权,可能因为原主之前大病一场的原因,脚步有些虚浮。 衣服穿上后,江言端坐在梳妆檯前,小桃在身后帮她整理头髮。 江言估摸着她可能还得要一些时间,闲来无事,瞟到外间的桌上似是摆放了一些糕点,顿时觉得腹部空空。她倒是不客气,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享受到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还是趁机多多享受吧! 「春梅,你去把桌上的糕点拿来。」江言吩咐道。 春梅也是伺候原主多年的丫鬟,但因为是后面调过来的,所以在院里的地位要比小桃低一头。 身后梳头的小桃听言有些心虚,她是贴身丫鬟,大小姐醒来后,她本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后厨去做些汤水。结果今日忘了这一茬,幸好大小姐没有怪罪。 春梅一听到主子开口,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去桌前端点心过来,放在梳妆檯上。 江言随手捏起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口感绵软,甜而不腻,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于是把每样糕点都尝了尝,吃了个半饱。 帮她打理头髮的小桃正急于表现自己,语气中很是自得:「大小姐,我已经梳好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原本一直专注在点心上的江言,此时才抬头看了看镜子。小桃梳的髮式比较简单,将发分股,结鬟于顶,发尾自然地垂于肩上,衬得江言更加乖顺,不过头上的金银首饰就有些太多了。 江言眉头微皱,淡淡地说了一句:「头上的首饰都取下来,就留那根珍珠簪子。」 小桃并没有等到江言的夸赞,脸上的笑意当即僵硬在脸上,有些悻悻地问道:「可是我梳得不好?」 江言透过镜子和小桃的视线交错,语气缓和下来:「首饰太多了,和我今日的穿着不搭。」 小桃听言后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她觉得今日的大小姐和往常大有不同,对她也冷淡了不少。 一旁的春梅已经不发一言地开始帮江言把头上的首饰取下来,依言留下一根珍珠簪子。 江言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虽有些肉,但因为病了的原因,神情憔悴。再加上打扮素净,乍一看似是瘦了不少,好不可怜的样子。 她对自己的这一身装扮很是满意,想到书房里的李尚书估摸着也等久了,终于道:「可以走了。」 门外候着的小厮左等右等,终于看到大小姐的身影,才大松一口气。 「大小姐,我们走吧。」小厮用余光瞄了一眼病气缠身的大小姐,老爷虽让他尽快把大小姐带去,此时也不好过多催促。 江言装作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语气虚弱:「父亲在书房里恐怕等久了,我们快去吧。」话音刚落,脚上的步伐便加快了一些。 那小厮见状不好多说,宽慰道:「老爷定会谅解大小姐大病初癒,不会多加怪罪。」 江言没有再出言附和,只沉默地跟在小厮的身后。 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心情看路上的风景,她既然知道了剧情的走向,也得准备好应对的方法。 江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原主当时的反应,当初原主满心欢喜地以为父亲是要关心她的病情,没想到在书房得此噩耗,直接崩溃地瘫坐在地上。 情绪转变的极其突然,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之后开始指责女主是骗子,坏就坏在她原是个乖巧的性子,这次失态,便让她那便宜父亲心中极其不适。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原主,自然没有发现李尚书对自己的厌烦,她越是闹,便衬得旁边的女主更为冷静。
第4页 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江言暗自提醒自己,可不能和原主犯同样的错误,就算是要演戏,也得让李尚书知道自己其实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思绪翻涌间,两人便已经到了书房外,小厮上前通报,江言老实地等在外面,没有吭声。 很快,小厮出来领她进去,这位便宜父亲现如今是朝中正二品大臣,主管财政、国库等等。平时公务繁忙,和原主的接触并不多,但从原主的记忆中,很明显对这位位高权重的父亲还是很崇拜的。 书房一般不允许内院家眷过来,原主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一进去,江言就看见书房里正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穿着虽有些破烂,但很是整洁。 江言目前只能看到背影,但看这气场,已经料定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了。 来不及多打量,书岸后大刀阔斧地坐着一位姿貌魁秀的中年人,约莫三十多岁,旁边也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江言思及原主平时的行为,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立即垂下头行了一个礼,嘴上喊道:「父亲,母亲。」 李尚书看着家里养了10多年的女儿,虽不算亲热,但逢年过节也是要问好的。他得知事情真相后,便对当年矇骗他的丫鬟恨急,对自己流落在外的亲身女儿愧疚,而对眼前这个养了10多年的女儿,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沉默着。 尚书府的当家主母倒是应了一声,脸上也有些尴尬之意。 江言眼见大家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主动挑起话题,一脸无辜地问道:「父亲,不知今日找女儿可是有要事?」 李夫人有些不落忍,但自己的夫君不开口,这个坏人自然就得由她来做:「清儿,我让你身边的姑娘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江言听言便装作惊讶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主,吶吶地应了一声。 女主虽是穿着粗布麻衣,但五官清丽,身姿挺拔,气质和惯常的农家女截然不同,让人不敢小看。 她在打量女主的时候,女主也同样在打量她。原主的长相和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养尊处优的模样,虽然昨日生了一场大病,但颜值还是挺能打的。 两人视线交汇后,江言正准备移开目光,就发现女主先她一步避开眼神。心里徒生几分怪异之感,眼神对视,一般都是气势低的才会躲开眼神,按照女主的人设,这个举动实在不应该。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女主已经开始娓娓道来地讲故事了。 江言很快忘掉这一茬,心道:不愧是女主,说话的声音都这么悦耳,就连自己都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她的故事之中。 事情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江南曾有一位颇有威望的夫子,家中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儿,那小姐无意中对父亲的得意门生有了情愫。 书生要去京城赶考,和小姐承诺,考完试之后回江南娶她。小姐又是感动又是不舍,临行前和书生犯下大错。 书生走了三个月,只来了一封信,之后就再无消息。小姐日日盼着书生回来娶她,结果并未等到书生,肚子却一天天地大了起来。 待字闺中的女儿有了身孕,做父亲的怎能不怒?夫子向来要脸面,追问女儿那混帐是谁? 小姐含着泪,却连一个字都不敢透露。 父亲勃然大怒,更是对自己的女儿失望透顶,一气之下直接把小姐扫地出门,再无来往。 小姐孤身一人住在外面,心中却还饱含着希望,等着那书生回来娶她。幸好母亲可怜她,经常救济。 直到孩子临盆那日,小姐身子早已大不如前,生孩子时更是九死一生,幸好从小待在她身边的丫鬟小翠过来,孩子才安全落地。 可惜小姐也已然撑不住了,临死前,把孩子父亲送来的最后一封信託付给小翠,祈求小翠定要把孩子交于孩子父亲的手上,便撒手人寰了。 小翠和小姐自小一起长大,知道小姐的遗愿后就立即带着孩子赶往长安城。四处打听信上的名讳,这才得知当年与小姐交好的穷书生早已金榜题名,如今已成翰林院编修,前途无量。 但事情坏就坏在小翠也有女儿,只比小姐女儿大了一个月,这次赶往长安城,因为家中没有人照料,所以只能一起带来。 小翠站在府邸门外,看着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心中渐渐开始动摇。 十几年的主僕情谊到底败给了她的贪心,让自己的女儿顶替了身份。从此,小翠的亲生女儿成为千金小姐,而小姐女儿却变成一位农家女。 故事说完了,女主神色不明地盯着江言。 第3章 李尚书和李夫人的目光也落在江言的身上,气氛突地一窒。 江言只装作刚从故事回过神,发现大家的目光都看着她,脸上一白,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姑娘……说的可是我?」 李夫人有些不落忍,偏过头不敢回头看她。 李尚书在官场多年,到底是个理智的,狠下心答道:「对!」 江言作势摇摇欲坠地晃了晃身子,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去,喃喃自语着:「这不可能……不可能。」 李夫人连忙上前几步扶住江言,安慰道:「清儿,你如今大病初癒,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江言偷偷地掐了自己手背一把,眼泪立马扑簌簌地下来了,含着眼泪问道:「母亲,这不是真的,对吧?」
第5页 李夫人看着江言哭成这个可怜样子,哪还能说出什么诛心的话来。 一旁的女主倒是急了,不留情面地开口:「你就是那丫鬟的女儿,我才是真的李知清!」 这话确实不容置疑,女主在原书的设定中,长得就和亲生母亲一模一样。今日李尚书仅仅只是在门口一瞥,便觉恍然如梦。待把女主叫过来问话后,他就已经完全信任她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女主这话一说出来,那李夫人就极为不满地倪了女主一眼,好似她这话说得太过残忍了一般,就连李尚书的眼里都透着不贊同。 女主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些不得体,把情绪平復后,才解释道:「如今你的亲生母亲重病缠身,神智全无,已经不认得我了。她经常在昏睡中说想见女儿最后一面,我知道她想见的不是我。」 说到这里,女主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我大费周章地一路赶到长安城,就是想求你回去见她一面,也算报了她的生恩。」 李尚书听完女主的这一番话后,面色渐渐地缓了下来,只觉自己的亲身女儿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江言的脑中闪过百般念头,当初原主听到这个请求之后,大肆哭闹着不愿意去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一面,场面闹得很是难看。 百善孝为先,李尚书虽然对那个矇骗他多年的丫鬟小翠很是嫌恶,但原主死活不愿意回去见一个将死之人,心中认定原主是嫌贫爱富。对她更是不喜,不给原主拒绝的机会,随便派了个人把她打发回去。 江言心生一计,抽噎着说道:「我的亲生母亲虽做了错事,但一心为我,临死前的愿望我自然该去满足,只是……」 语调已是泣不成声:「可是养恩大于生恩,母亲待我又极好,我……」话虽然未说完,但后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李尚书心中更是震撼,对这个突然送进府中的女儿,他当年为了稳住刚进门的夫人,便一直不怎么过问。如今听到她这样说,倒觉得这女儿也不算白养。 一旁的李夫人同样有些唏嘘,当初她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心中极为欢喜。谁知还没几个月,就有人把夫君在外面流落的女儿送进府中。 她虽然气急,但知道孩子的母亲已经没了,又是个姑娘,便只能硬生生地吃下这个闷亏。所幸没两个月,她也有了身孕,这才总算安下心来。 当年为了顾及自己作为主母的颜面,自然不会亏待这个庶女,只好吃好喝的让人照料着,偶尔人前关怀上几句,没想到这个清儿倒是记住了她的好。 「清儿,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便回去送送她,圆了她的遗愿。」李尚书只感性了那么一会,很快就恢復理智。相比较起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更为愧疚,如今也是时候好好补偿一下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了。 江言自然知道这是在给她下逐客令,只是演戏自然要演全套,痛彻心扉地说道:「女儿不孝,报答不了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望这位妹妹好生侍奉父母,我才能好受一些,今日便在这里和父母辞行。」 李夫人连忙拉住她,好言劝道:「如今已经快日落西山,不好出城,你明日出发,今日先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李尚书看着满脸病容的江言,心中倒是有些不落忍,说:「也不差这一天,你先回去好好收拾下东西。」 江言突然退后一步,对着案台上的李尚书跪下,掷地有声地磕了个头,说道:「这是小女子替亲生母亲磕的,帮她赎罪。」 其实也是为了原主磕的,无论怎样,都是原主的亲生母亲对不起众人在先。如今她既已决定要走,这一个头便干脆断了他们的父女情谊。 李尚书听到她自称小女子,自然懂得其中的含义,轻轻地嘆了一声后,摆手道:「你先回去吧。」 江言不再拖沓,刚刚那个头磕的她眼冒金星,起身时便有些费劲,还是李夫人在旁边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让她又出洋相。 江言直接无视了一旁的女主,干净利落地推开书房的门出去。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女主正满脸高深莫测。 出了书房后,江言跟随记忆回了自己的院子。此时,她的身份还没有泄露出来,恐怕等晚饭后,消息定会传出来了。 院里的小桃还是那么巴结,一看到她,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发现大小姐的额头上又多了个血印,连忙做出一副很是担忧的样子:「大小姐,你头上怎么回事?」 江言还真不好解释如今的状况,只含含煳煳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把之前大夫调配好的药拿过来吧。」 小桃连忙转身回耳房拿药,江言则是进了自己的闺房,安排春梅给她收拾东西。 春梅是个老实的,主子安排她做事,从不会开口问,只老实做事就好。如果是小桃的话,此时定是要追问的。 江言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小桃拿了瓶药水过来,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药上完后,小桃眼看春梅正在整理衣裙,好奇地问道:「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呀?」 「我要出一趟远门。」江言喝茶的空隙,随便敷衍了一句。 小桃以为小姐是要去哪里出游,轻轻地扯江言的袖子,撒娇道:「小姐,也带我去吧,奴婢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第6页 江言听言笑容玩味,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呀,我明日清晨出发,你到时候和我一起走,可别临时变卦了。」 小桃自然忙不迭点头,这药也不用收了,直接装在行李里就好。 江言指了指梳妆檯,说道:「那些首饰就别带了,只拿衣裳就好。」反正这些本来就不属于原主,也没有带的必要。 原主当初愤愤不平,只觉得是女主抢了她的东西。其实当局者迷,原主才是那个抢了别人东西14年的人。 小桃听了江言的话,心下觉得奇怪:不是出远门吗?怎么连首饰都不带。 折腾了好一会,最后也就收拾出一箱子的东西。除了要穿的衣物之外,还备了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 晚饭时,江言在自己的房内用了饭,府中来了一个新的小姐很快传到这边院子,而且管家对那小姐很是恭维,下人还偷偷地听到管事称她为大小姐。一个府里怎么会有两个大小姐?一些风言风语很快传了出来。 小桃估计是听到了消息,去新院子巴结那位大小姐了,用饭时,仅春梅一个人过来伺候。 江言可没有闲工夫和她计较,想到之后便要踏上旅程了,便准备吃完饭后泡个澡。 江言待在房内休息,春梅是个老实人,一出门就看到小桃回来了,担心自己一个人提水不够热,便和小桃说道:「大小姐要泡澡,我们两个去提热水吧。」 小桃吃了个闭门羹,回来时便有些悻悻。听到春梅喊她去提热水,没好气地说道:「她算哪门子大小姐呀!真正的大小姐都回来了,你也莫去巴结她了。」 屋内的江言挑眉,心道这小桃实在沉不住气,她还没走呢,就暴露真实的面目了。正好她也对小桃不喜,便打算趁机出去,让她见识下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还没来得及出声,外面就传来一个妇人大吆小喝着:「你个好没见识的小蹄子,就你这样的,给我们小姐提鞋都不配,赶紧滚远点,等会脏了小姐的眼。」 那小桃十分不服气地瞪着妇人,被妇人狠狠地盯了回去,骂道:「你还敢瞪我,看我不把你那俩眼珠子给挖出来!」 小桃也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妇人这一唬,她立马就害怕了,转身往外跑。 江言听这泼辣的声音,便知道这定是和原主相熟的,不然定是不会如此维护自己。为了防止露馅,江言悄悄地起身从窗户的缝隙上偷偷地瞧了一眼,这一看,就立马认出来人是谁了。 替她教训小桃的妇人正是原主的乳母周婆婆,原主一进府,便是由她亲手照料。 周婆婆在原书中也是一个重情义的妇人,当年她8岁的儿子染了病,一直不见好,家底却已经被掏空了。还是原主偷偷地拿了首饰给她,奶声奶气地说道:「周婆婆,小忠哥哥一定会好的,这些你拿去买药吧。」 虽说周婆婆的儿子最终还是没挺过来,不过这份恩情她却一直记在心上。后来原主黑化后,周婆婆在原主的祈求下,帮她做了不少亏心事。原主死后,她同样也没有什么好结局。 第4章 既然已经知道来人的信息,江言便又老神在在地坐回原来的凳子上。 屋外的周婆婆骂了一顿后,气消了不少,眼看旁边还站着一个呆愣楞的春梅,问道:「大小姐刚刚是要做什么?」 「大小姐说想泡个澡。」春梅有些害怕,缩着脖子答道。 周婆婆性子虽泼辣,倒也不是碰到谁都要大吵一架,干脆道:「那个小蹄子跑就跑了,我们两个伺候小姐泡澡。」 春梅自然不敢拒绝,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这个时代想洗个澡还是挺麻烦的,往常都会喊两个小厮过来帮忙做些提热水的苦力活。不过如今江言的境地已不同与往日,小厮自然是喊不动,周婆婆便也不打算费那个劲。 春梅性子要木讷些,还和往常一样,本本分分地干活。 两人先去把热水都给提进浴堂,来回多次后浴桶才满,春梅过来提醒江言可以去洗澡了。 院子里有一个浴堂,出了厢房转个弯就到了。 周婆婆正在浴堂里整理小姐等会要穿的衣服,只是脸色不算好看。 江言进了浴堂后,遵从记忆中原主和周婆婆相处的模样,语气亲热地喊道:「周婆婆,你今日怎么这么晚过来?」 江言笑得虽真心,但在周婆婆的眼里,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心中更是难过。也不答话,只道:「水温正好,春梅你快伺候小姐进去泡澡。」话毕就出了浴堂。 春梅应了一声后,便过来帮她脱衣。 江言自然知道周婆婆的心情,现如今应该是心疼原主吧。待身上仅剩贴身衣物之后,江言阻止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在这泡一会。」 「好的,大小姐,我就守在门外。」春梅关上门后,便规规矩矩地等在浴堂外面。 春梅走后,江言这才大松一口气,要是洗澡时还有人看着,她可太不习惯了。 把衣物褪去,全身泡进浴桶里,温暖的热水很快就缓解了她的疲惫,江言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嘆。 这浴桶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现在,是她穿越过来最放松的一个时刻,感觉全身都获得了治癒。 浴桶旁边备好了胰子,江言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和肥皂挺相似的。试探性地拿着胰子在身上涂抹,原主好歹也是位小姐,身上挺干净的,也没搓出什么泥来。
第7页 偶然间,江言瞄到自己的手腕内侧好似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好奇地把手腕翻过来,才知道竟是一个红色的胎记。 江言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有些奇怪,原主以前可是没有这个胎记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或许……这可能是穿越过来附送的金手指? 江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凑近了看,这红印的形状呈椭圆形,近看倒像是一朵还未开放的花骨朵。 可是究竟要怎么用?难道和以前看过的小说一样,抹点血啥的? 江言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口中,准备像以前看电视一样,咬出一个口子,结果连皮都没破,看来她对自己还是不够狠心! 临时让她在身上划个口子她还真捨不得,转而又想到自己脑门上的伤,脑门的血虽然已经干涸了,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试探性地举起手臂往自己的额头上蹭了蹭,那红印一丝反应都没有,反而把额头上的伤口给弄裂开了,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江言呲牙咧嘴靠在浴桶边,一时半会拿手腕上的红印也没有办法。 滴血没用,江言只得回忆着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或许是用意念开启金手指! 江言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扫除心里的杂念,脑中一直专注回想着手腕上的那一抹鲜红。 很快,她发现周围一片寂静,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后,勐然发觉她如今竟然是飘在空中的。 虽然之前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金手指,但江言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到处流窜。 直到她紧张的情绪缓了一会后,才开始观察起自己如今的境地。她发现自己现在没有身体,只是一团雾气,不过可以随心在这个地方游荡。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体? 江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此时飘在空中,这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一块四四方方的土地,面积并不大,背靠一面山壁。其他地方则是被雾气挡住视线,白茫茫的一片,很是神秘。 那块土地上也只种了一种花,江言飘过去看了会,不知道是何品种,现如今还未开放,仅是个花骨朵。仔细观察后,发现这花骨朵倒是和她手腕上的胎记是一样的。 江言大胆猜测,自己能进来这个地方,恐怕就是因为这一株花吧。 除了那株花之外,山壁上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窟。 江言对黑漆漆的地方还是有些害怕的,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试探性地往里面进。 洞窟里是没有光源的,不过她一进来,这洞窟马上就明亮了起来。 江言缓缓前进,洞窟并不大,里面也没有人类存在过的痕迹。唯一特别之处就是洞窟的最高处延伸下来一个深绿色的钟乳石,钟乳石的顶端此时正凝聚着透明的水珠,摇摇欲坠,似是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她下意识地飘了上去,途中却被一层透明的气膜给挡住了。江言很快就意识到,顶上的这块钟乳石似乎很抗拒她的靠近。 江言便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守株待兔,就等着那水滴掉下来。没等多久,那水珠果然在她的面前落下,江言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发现那水珠直接穿过她的精神体,落到地上时瞬间没了踪影。 江言不敢相信地飘到地上,观察着水滴刚刚消失的地方,一点异样都没有。 难道这就结束了?江言暗暗咂舌。 还没来得及研究清楚,就听到空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小姐,要再添些热水吗?」 江言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春梅的声音,担心她会推门进来,连忙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我要出去! 再睁开眼时,江言便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浴桶里的水果然凉了。 「大小姐?」门外的春梅没有听到答覆,于是抬高了声音再次问道。 「不用了,我现在就出来。」江言立马回话,来不及多想,先从浴桶里出来。 回到厢房中,江言眼里都是恍惚,她还在消化刚刚发现的事情。 春梅拿了帕子,过来帮她把沾了水的头髮擦干。 外间的周婆婆看着江言的行李,问道:「小姐,丫鬟粗心,我帮你看看行李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 原主对周婆婆从来不设防,江言自然答允。 外间的周婆婆打开箱子,翻了翻里面的东西,只带了一些衣物,其他值钱的东西都没带。 转而想起如今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小姐,要不是自己到了,小姐定是要被欺负惨了。想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 江言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外间的抽泣,一琢磨就知道定是周婆婆在外间伤心呢,安慰道:「周婆婆,你莫要伤心了。」 周婆婆不甘心地说道:「我是为小姐可怜呢,日子过的好好的,眼看到了说亲事的时候,还突生这种变故。」说到这里,更是泣不成声。 江言安慰着:「那些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想留也留不住,就随它去吧。」 周婆婆幽幽地嘆了一口气:「小姐,你倒是想得开,还是跟小时候的性子一样,老是被人欺负!」 江言听言一怔,很快就明白周婆婆为何出此言论。 原主从小就是个乖顺的性子,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玩耍,总会有些争端。原主从小就不和他们抢,只拿他们不要的那一份。性子颇有些与世无争,也难怪李夫人容得下她。
第8页 周婆婆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把小姐路上要用到的东西又添了一些,才说出自己的心思:「小姐,明日我同你一起走吧。」 江言顿了一下,说道:「我此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到了那下关村,条件定是不太好。周婆婆,你……」 「小姐,我现如今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也只能跟在你的身边,只要你不嫌我就好。」周婆婆触景伤情,伤心地说道。 江言知道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便不再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在小说剧情中,周婆婆就跟着原主一起回了下关村。只不过原主到下关村时,亲身母亲早已入土,家里只剩一个喜欢赌博的亲生父亲,一见她就寻她要银子。 原主哪受得了这种生活,便哭着喊着要回来,送她们回去的管家是个新进府的,拿不准李尚书的心思,于是只得又带着人重返长安城。 周婆婆听到小姐点头后,也不再多待,她还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待头髮干了之后,江言想到自己身上怀揣的秘密,便迫不及待地和春梅说自己今日要早点休息。 春梅连忙帮她把床铺好后,才熄灯出去。 第5章 门一关上,江言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直到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之后,才悄悄地抱了一个枕头在怀里。再次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时已经重新回到空间。 之前被她抱在怀里的枕头此时正飘在空中,江言尝试控制枕头,枕头完全随她的心思,想让它落在哪里就在哪里。 这个空间果然就如小说中写的那样,可以任她随意存取东西。江言对空间很是新奇,一会放东西,一会取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一会后,江言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空间的用法。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她的精神体在空间里面接触不到任何物品,虽然空间里的物品都能随她心思移动。 思维一发散,江言立即天马行空地想到,要是自己的身体也可以进去就好了。 想到这里,江言灵机一动,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 出了空间,再次静下心来,双手环抱住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手腕的红印上。 周围一片寂静,月光透过窗户,穿过轻薄的床幔照在床榻上的少女,露出来的皮肤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的白光。眨眼间,床榻上的少女凭空消失。 江言察觉到周围的温度低了一些,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发现自己躺在空间的地上,旁边正是那一株很是神秘的花。 江言震惊地爬了起来,满脸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她还是头一次真真实实地感受到空间的玄妙之处。清风徐徐,她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散发的香味。 她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还是进来前的那套寝衣,打着赤脚。 江言不在意地光着脚在空间里转了转,嘴上感嘆着太神奇了。要是在空间里面准备一些生活物资的话,这里就能成为她最安全的避风港,关键时候可是能保命的! 不过也不能常用,这事情实在奇特,要是被有心人发现了,自己肯定会有大麻烦。平时最好还是让自己的意识进入空间,这样更安全,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身上的秘密。就算有人靠近她,也只以为她是睡沉了。 如今有了身体,江言就可以用手直接接触空间里的东西了。她蹲在地上看了看唯一的那一株花,花还未开放,暂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凑上去仔细嗅了嗅,气味倒是给人一种熟悉感。 冥思苦想后,却依旧想不起来,江言只得无奈放弃。转身又进了洞窟,她对洞窟中的钟乳石也很是在意。 仅看那钟乳石,明显就不是凡品,那水滴自然也是不俗。可惜现如今钟乳石上的水滴还没有汇集完全,但就怕她明日在路上时,水滴掉下来后又没了,最好还是找一个容器放在这里接住更好。 江言再次闭上眼睛,动用意念,瞬间便出现在床榻上。 江言的睫毛一颤,睁开的眼睛里满溢着灵气,微微眯了下眼睛,还在适应昏暗的光线。 缓了一会后,江言急匆匆地撩开床幔,赤脚下地。几步便到了外间的桌子上,她拿起桌上喝水的杯子和茶壶查看,这些都是些漂亮的瓷器,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先拿一个杯子放在空间里试试吧。 按理来说,既然是要盛这种有灵之物,最好是用玉器来盛,不过目前她没有。原主的首饰盒里倒是有许多的玉佩和玉簪,可惜也不能用来盛放东西,还是明日出去看看能不能买一个吧。 折腾了一晚,江言精神亢奋,不过身子却已经哈欠连连,额头上的伤处也透着痛意。考虑到明日就要开始长途跋涉,还是早些上床养精蓄锐为好。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那被派来送江言回下关村的护院管事便来了。 管事姓卢,看着才20来岁,颇有些年轻气盛。他刚进府没多久,主要负责府中护院的人员调动,这次是被赶鸭子上架,接了这个苦差事。心里自然不太乐意,对江言也就没有什么好态度。 再加上又听说了江言的真实身份,此时对她态度轻慢,不甚尊重,只懒懒散散地和她打了个招唿。 江言一看卢管事的态度,便心知自己的身份定是已经传遍整个尚书府,今日一过,恐怕长安城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但这些已经不在她操心的范围了,她既然决定要走,自然是要大大方方地走,于情于理都得和那李夫人辞行。
第9页 江言对着卢管事说道:「卢管事,你先把东西安置在车上,我先去和母亲辞行,恐怕要劳烦你再稍等片刻。」 卢管事原本有些不耐的表情,听到江言说要去和夫人辞行,顿时不敢再拿乔了,谄笑道:「小姐,我们多等一会自然无事!」 江言点了点头,不愿再和他虚与委蛇,转身便往李夫人住的院子去了。 卢管事今日带了四个手下过来搬东西,春梅在前面引路。卢管事一看房中仅仅只有一个箱子,暗暗称奇,原本还以为这位鸠占鹊巢的假小姐定是要把厢房的东西都给搬走呢。 前去辞行的江言在路上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小桃,小桃一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转身就想熘。 江言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叫住她:「小桃,你的行李备好了没?我正准备去母亲那讨要你的卖身契呢。」 小桃的脸色瞬间煞白,双腿扑通跪在地上,发着抖道:「小姐,我的爹娘都在府里,我……我还捨不得他们。」 「可是我也捨不得你呀!」江言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无辜地说道。 小桃急得满头汗,她可听说了,村子里的奴婢连牲畜都不如,每日都得下地梨田。做活慢了还要挨鞭子,死了都是拿草蓆顺便裹一裹。 此时,小桃说话的声音已不成调子,求饶道:「大小姐,你就饶了我吧。」此时的小桃哪里还有昨日的半分嚣张。 江言的眼皮垂下,状似有些头疼:「可是现在我身边也没有一个伺候的贴身丫鬟,你平时又最是贴心……」 「小姐,我又懒又馋,你带春梅走吧,其实以前都是她伺候您的。」小桃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抢功劳,尤其喜欢欺负老实人春梅,如今自食恶果,已经是后悔得不得了。 江言听完之后也没有给个准话,只嘆了一口气后便抬步走了。 此时的小桃也不知道江言究竟有没有改变主意,担惊受怕的不敢回去,生怕自己真的要被带到村里去。 收拾完小桃之后,江言心情好了那么一些。好不容易到了李夫人的住处,让丫鬟进去通报,很快李夫人便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小芙请她进去。 李夫人乃名门贵女,当年对李进士一见倾心,死活要嫁给他。家中父亲拧不过她,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两人成亲后,父亲对自己的夫君多有提拔,不然李尚书的仕途不会走得如此顺利。结果成亲没多久,便发现自己的夫君在娶她前就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刚刚新婚的她如鲠在喉,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对这个孩子她不是不恨的,这么多年来,她有意把这个庶女养废。如今得知她并不是夫君的亲生女儿,卸掉偏见后,反倒觉出她的好来,心中也徒生几分怅然若失。 江言落落大方地对着李夫人行了个礼。 李夫人心中更是惊奇,清儿原本的性子有些唯唯诺诺,没想到到了如今的境地,反而气质要坦然了不少。 两人互相寒暄了一番之后,江言说起了正题,特意来向李夫人辞行。 李夫人朝自己的贴身丫鬟抬了抬手,那丫鬟就把提前准备好的银票呈给了江言。 江言正准备开口拒绝,李夫人摆手道:「你回去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这也是烈儿的一片心意,他今早上学前特意交给我的,嘱咐我一定交到你的手上。」 烈儿是李尚书的唯一的儿子,也是家中的嫡子。只比原主小了一岁,小时候没少欺负原主,长大后估计心中有了愧意,才突然做出如此举动。 李夫人这话一出,江言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这笔银子确实能缓解她的燃眉之急,接过银票后,又道了好几声谢。 眼看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江言的脸上有些踌躇。 深闺中的女人最会察言观色,李夫人自然也看出了江言脸上的为难,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 「是我那乳母周婆婆,她不放心我一个人,说要同我一起回去。」 李夫人善解人意道:「这好办,小芙你去把周婆婆的卖身契找出来。」顿了顿,「要不要再带个丫鬟过去伺候?」 江言听言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再带一个春梅吧。」 「哦?你的贴身丫鬟不是小桃吗?」李夫人奇怪地问道。 江言语气中透着不舍:「小桃说她捨不得父母,我只能算了。」 李夫人心思通透,转念间便明白小桃是怕自己会受罪,心中冷哼一声,不过也没在江言的面前表露出来。扭头对小芙说道:「那就拿周婆婆和春梅的。」 小芙应了一声后就出了门,毕竟是当家主母最贴心的丫鬟,做事爽利,很快就拿了两张纸过来。 江言接过卖身契后,冲着李夫人又是行了一个大礼,才和李夫人告辞。 李夫人心里自是百感交集,她昨日同那位真小姐吃了一顿家宴,便觉得那女子的一言一行让人看不透,还是这位假小姐的性子更加好拿捏。 第6章 (小修) 这一趟江言的收穫不低,李夫人送来的银票数额足有两百两,这些银子在长安城里确实打不出什么水花,不过已经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人情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还了,毕竟她现在确实很缺银子,倒不必故作清高了。 转眼便到了原主原先一直住着的院子,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仅剩春梅一人还在院里专心扫地。
第10页 「春梅,你过来。」江言朝春梅招了招手。 春梅今早吃饭时才知道伺候多年的小姐原来是假的,别的丫鬟都在看她的热闹,不过她自己对此却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反正对她来说,都是伺候人,伺候谁都是一样的。 听到小姐喊她的声音,她原以为是自己听错,小姐这个时候恐怕早就出发了。直到江言再次重复一遍,春梅才回过神来,丝毫不敢怠慢,立马放下东西小跑着过来。 事情紧急,江言也不卖关子了,从怀里拿出她的卖身契,递给了她,说道:「看在你这么尽心伺候我多年的份上,这卖身契还给你,你以后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春梅一呆,接过卖身契的手几乎拿不住了,不敢相信地问道:「我可以回家了?」 江言表情认真,肯定地点了点头。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春梅当年卖入府中是因为家里吃不起饭,她又是最大的一个孩子,便自愿卖入李府之中,为家人求得一线生机。 这么多年以外,春梅父母一直十分自责,全家都在努力攒银子,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把女儿赎回来。今日江言听到李夫人问她要不要再带个丫鬟走,便临时想起了这一茬,这才决定成人之美。 春梅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作势要给江言磕头。 江言连忙把她拉起,安慰道:「事情紧急,其他的莫要多说了。卖身契你拿着,等会你自己和府中管事沟通,看看究竟怎么解除奴籍,我得先走了。」 话毕,江言只朝春梅随意地摆了摆手,转身便走。 春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事恐怕耽误了小姐不少时间,看着小姐急匆匆的步伐,心中更是感激。朝着小姐的背影屈膝下跪,扎扎实实地磕了个头,再抬头时,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江言如今的身份敏感,大门自然是不能走的,便径直往后门去。 卢管事等在门口良久,一直没见小姐出来,便以为她还在和夫人说体己话。倒觉得这位假千金有些手段,和当家主母的关系竟然很不错! 也暗自提醒着自己,之后的路上还是莫要惹了这位小姐,要是把状告上了夫人那,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周婆婆也背着包袱等在马车旁边,片刻后,终于看见小姐的身影。 江言过来时,行李都已经搬上车了,就等她一人了。也不继续耽搁了,朝卢管事微微点了点头便拉着周婆婆上了马车。 护送江言回去的护卫加上卢管事也才四人,各自骑马,然后再加上一个车夫,一个小小的队伍便成型了。 上了车之后,车夫的一鞭子下去,拉车的马便缓缓地走动起来。 长安内城住的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尚书府自然也落地在此处。内城的街上很是安静,只听见马车行驶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江言看了一会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干脆把怀里的那张卖身契交给了周婆婆。 周婆婆拿到卖身契之后,翻过来看了又看,一脸莫名地问道:「小姐,这个是什么?」 江言这才想起,周婆婆一个字都不识,连忙解释道:「这是你当年进府时签订的卖身契,不过你的奴籍还在身,可惜现在也来不及办这些了,所以我先把卖身契还给你,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来解除你的奴籍。」 周婆婆一听这是自己的卖身契,心情万分激动,现在再看纸上暗红的手印,便觉得有些熟悉,隐约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她没想到,自己到了如今的这个年岁,还能拿到自己的卖身契,一时之间心中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周婆婆拿着那张卖身契翻来覆去地看,脸上又哭又笑,直到情绪平復后才把眼泪擦干,毫不犹豫地又把这张卖身契交予江言。开口道:「我一个老婆子如今也不想其他的,只想再多活几年,能多侍奉小姐几年就好。」 听了周婆婆的这番话,江言的心中很是惊讶,她对这个时代的主僕情谊不甚了解,不过从原主的记忆来说,原主从未把周婆婆当做奴婢。 江言开始劝说:「周婆婆,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亲的长辈,这卖身契我既然已经厚着脸皮从母亲那讨要了,你便好好收着,以免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周婆婆还想再推脱,江言不给丝毫机会,乘胜追击道:「再说了,我们两人的感情岂是这一张纸来决定的,你就拿着吧。」话音刚落,便直接把卖身契塞回周婆婆的手里 周婆婆如今哪好再说一个不字,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卖身契折好,又分外珍惜地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 暂时把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后,江言心中便开始隐隐期待起之后的生活。 马车有些颠簸,不过江言却丝毫不在意,歪着脑袋看外面的天空,晴空万里,整个心都变得轻悠悠的。出了尚书府,她才切身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 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脸上不自觉就笑出了两个酒窝,过了一会,笑声渐大,到了后面,江言的笑声如银铃般响彻整个马车。 周婆婆原本有些感伤的情绪被江言的开朗笑声给赶走,哑然失笑地说道:「出了尚书府,你这心就野了!」 此时正在马车前面开路的护卫听到江言欢快的笑声,心中一阵恶寒,这位小姐不会是疯了吧? 转眼间马车便进入外城,真正的百姓商贾皆住在这里,车外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烟火气十足。
第11页 江言自出了内城之后,车窗就没关上过,此时她正聚精会神地趴在窗口往外瞅。沿街全是各种商铺,路边整整齐齐地支着各式各样的小摊,还有贩夫走卒挑着担子沿街叫卖。 这是江言穿越后第一次接触到普通人的生活,眼巴巴地伸着脖子往外瞧。原主自小被养到深闺中,平时是很少出门的,她如今的举动并不算反常,就连周婆婆都忍不住过来跟着看热闹。 看着外面热闹的光景,江言心中有些惋惜,要是能下车逛一逛就好了。这可是传说中的长安城呀,也是大燕国最繁荣的城市,也不知道她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刚想到这里,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江言正觉奇怪,那卢管事便下了马,过来给她回话:「小姐,是侯府的卓姑娘来了。」 卓姑娘? 江言很快就想起了卓姑娘的身份,这位卓姑娘乃是乐安侯的嫡女卓语冰,也是原主唯一的好朋友。今日过来恐怕也是临时听到消息,才特意赶来送她。 来不及思考,江言赶紧下车,就看见马车前面正中间停了一座轿子,抬轿子的轿夫此时累得满头是汗,看来是费了不少力气才终于追了上来。 卓语冰是乐安侯最小的一个女儿,身份比原主高了一大截,不过两人的交情是从小就有的,和原主两人姐妹情深。不过可惜的是这位从小就是个病美人,在原书中,还没活过15岁就病逝了。 江言先行上前,轿子旁边的丫鬟也弯腰同轿子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帘子打开,卓语冰由丫鬟搀扶着出了轿。 卓语冰身体孱弱,常年卧病的原因,脸上透着不正常的苍白。 江言一看她的脸色,不禁皱眉,这可比原主记忆中的她要糟糕不少,不仅面色发白,就连嘴唇上也透着乌气,明显是病入膏肓的症状。 眼见这么一位病美人还强撑着身子来送她,江言心下有些感动,连忙几步上前扶住她。 卓语冰看到她过来,强打起精神,嘴上却还是说着气话:「姐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与我说一声。要不是今早上听到闲言碎语,姐姐怕是要不告而别了。」 江言自知理亏,她昨天心心念念空间里的事,确实是忘了原主的小姐妹,神色讪讪:「我……如今哪有什么脸面来见你。」 卓语冰气若游丝地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江言顾左右而言他:「卓妹妹,你这身体……」 卓语冰司空见惯地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道:「还是老样子。」 江言和丫鬟一左一右地搀着她往前走,到了卢管事的面前,江言说道:「卢管事,我要同友人说会话,要不……你们先去城门外等我。」 卓语冰身子看着虽弱,不过却是个强势的性子,目光直视卢管事,开口问道:「卢管事,我突然前来,不耽误你们的事吧?」 卢管事既然知道眼前这位娇小姐是乐安侯的嫡女,自然不敢拒绝,卑躬屈膝地讨好着:「不耽误不耽误,卓小姐你们多聊一会,我们就在城门外等。」 「那就劳烦卢管事了。」卓语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7章 卢管事带着车队去城外等候,江言则是搀着卓妹妹一起在街上走走。丫鬟带着轿夫远远地跟在她们的身后,给这对小姐妹说话的机会。 但气氛仿佛凝固住了,两人只沉默地埋头走路,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此时的江言脑中正在回忆平时原主和这位卓妹妹相处时的状态,越是回顾,心中越是尴尬。 原因无他,原主和这位卓语冰互相赤诚相待,她首次有一种自己在鸠占鹊巢的既视感。 江言思潮起伏,对这个满脸真诚的卓语冰,实在不忍心欺骗。 她开始思考,原主到底哪去了?但这个问题恐怕让她想三天三夜都想不明白。 缄默了一会后,反而是卓语冰首先打破沉默,声音虚弱地问道:「姐姐,你以后不回长安城了?」 江言听言手上一顿,犹豫片刻后才开口:「怎能不回长安城呢!你可别忘了我们小时候说过的,你成亲的时候我会来送你出嫁。」 卓语冰听了这话,面上难得染上几分薄红,语气中有着小女子的娇羞:「姐姐就知道打趣我!」 这么一打闹,气氛已经轻快不少,江言不再胡思乱想,只和卓语冰说说笑笑地继续往前走,谁也没有提离别的事情。 直到江言发现卓语冰身上的不正常,明明两人走了并没有几步路,卓语冰的额头上却已经开始冒起了汗珠。 身后的丫鬟几次想跟上前来,但又怕小姐发怒,惶恐不安地跟在后面直跺脚。 江言这才意识到,卓妹妹虽病弱,但性格很是要强。虽然身子累了,但还强撑着要同她说话。 江言站定,指了指已经能看见的城门,说道:「卓妹妹,你就送到这里吧。」 卓语冰的笑意顿时僵硬在脸上,语气中都是不舍:「姐姐,我送你出城。」 江言拉着卓语冰的手,摇了摇头:「你先回去,等我到了地方,便给你回信。听说那里有花茶,届时我托人给你送些过来。」 卓语冰有些不满地看着江言,江言直接视而不见,伸手把跟在后面的轿夫叫过来。亲自送她坐上轿子,不容拒绝道:「你今日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送到这里便够了,回去先把身子养好,我们姐妹总有相逢的时候。」
第12页 卓语冰如今已经坐进轿中,手却紧紧攥着江言的手不放:「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话虽未说完,江言却已经知晓她的意思,立即出言打断:「你就是想太多了,侯爷四处求医,你再坚持一下,生机或许就在前方。」 江言的口气坚定,歪打正着地稳住了惶惶不安的卓语冰。 卓语冰的心中似乎又有了勇气,安慰着自己:或许姐姐说得没有错,生机就在前方。 「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荒废大家的一片苦心。」江言的语气郑重,再次嘱咐道。 卓语冰乖巧地直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出声就已是哭腔:「姐姐,我在长安城等你回来。」 江言点头答应,干脆地关上帘子,轿子已经起轿,卓语冰还从轿子里探头和她挥手,江言站在原地目送原主的小姐妹远去。 江言回想剧情,又数了数日子,在原书中,这位卓妹妹应该就是在明年冬天没的。原主当时还在和女主斗法,之后被李尚书关在柴房思过,导致错过了卓妹妹的最后一面。 江言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她已经知道了卓妹妹的死期,却只能骗她还有生机,心中可想而知有多么不好受。 沉重地垂着头往前面走,出了城门,城门外依旧熙熙攘攘的,还好自己坐的马车就停在很是显眼的地方,只看见车夫一人守在车旁,此时正大口吃着饼。 江言正准备过去问问其他人哪去了,就听见周婆婆响亮的大嗓门:「小姐,来这里!」 江言随着声音找到周婆婆,原来周婆婆此时正在小摊上买东西。卢管事他们也坐在不远的面摊上埋头吃面,江言收拾好心情,脚步一转,朝周婆婆走了过去。 长安城内摆摊是要收市金的,所以一些没什么本钱的小贩就在长安城外支个小摊子,赚得是过路人的银子。 大多数都是卖些吃食和耐放的粗面饼子,这里的东西价格低廉,有过路商人也有不少寻常百姓在这里买卖东西,渐渐地便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江言到了周婆婆的身边,周婆婆手上捧着用荷叶包好的点心,扭头对江言解释:「小姐,咱们今天中午没有时间找酒家吃饭了。我怕你吃不惯干粮,所以赶紧趁着现在给你多备些吃食,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江言对当地的小吃还是很好奇的,听言便打量着周围的小摊,发现最后面有一家卖包子的。她穿来前,最经常吃的早餐就是包子,如今倒觉得有几分想念。干脆地指了指最后面的包子摊,说道:「那再买些包子吧。」 周婆婆自然点头,付了买点心的钱后,便跟在江言的身后一起往包子摊去了。 那卖包子的小贩是个机灵的小伙,一见来了顾客,便热情地招唿着:「刚出炉热乎乎的包子嘞,小姐,来几个吗?」 周婆婆问道:「小姐,你想吃什么馅的?」 江言还真不知道古代的包子里面有什么馅,担心自己露怯,只含含煳煳地答道:「一样的来一个吧。」 周婆婆听了倒也不奇怪,小姐很少出府,也从来没在外面吃过包子,也就府里办寿宴时吃个寿包,现在估摸着是想每样都尝个鲜。 小贩听言,高声应道:「好嘞!」话音刚落,已经开始拿荷叶麻利地把包子给包起来。 江言百无聊赖,便四处瞧瞧,很快就隐约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顺着第六感找了过去,才看见前方阴暗的墙角处正蹲着一个小孩,那里阳光照射不进去,很是偏僻,一般人也很难注意到那个地方。 小孩全身脏兮兮的,脸上都是黑泥,不声不响地蹲在那个角落里,眼神黑漆漆的,死死地盯着江言。 江言无意中和那小孩眼神对视了一眼,就被他的眼神骇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小贩顺着江言的眼神看过去,一脸瞭然地说道:「姑娘也被那乞丐吓到了吧!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都在这里蹲了十来天了,也不出去乞讨,就每天守在这里。看着怪阴森的,不少人都被他吓到了。」 周婆婆护她心切,赶紧把江言拉到另一边,狠狠地瞪了回去,骂道:「这乞丐看着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小姐你别理他!」 「也是个可怜的,又是个哑巴,现在乞丐也要会说几句好听话才能讨到钱呢。」小贩感嘆了一句,正好包子已经包好了,便递给了周婆婆,「客官,你的包子好嘞!」 周婆婆连忙接过包子,给小贩付钱。 江言从一听到小贩口中的哑巴便全身僵硬,原本收回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略过周婆婆,投注到那小乞丐的身上。 他是个哑巴吗? 小孩眼神依旧黑漆漆的,眼神中有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但其中不含一丝善意。 周婆婆付好银子后,喊道:「小姐,我们走吧。」 江言早已失了魂,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对周婆婆的话置若未罔。 周婆婆连忙晃了晃江言的手,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江言这才回过神来,此时的她思绪万千,嘴上安慰着周婆婆她没事,目光却又忍不住频频看那小孩。 周婆婆看她有些不对劲,便着急地拉着她往马车那边走。 江言把周婆婆的手轻轻拂开,对卖包子的小贩说道:「再买两个包子,不用包了,周婆婆你帮我把银子给了。」话毕便顺便拿了两个包子,往墙角走去。
第13页 周婆婆自是知道小姐又在可怜别人了,忙喊道:「小姐,我过去帮你送。」 江言扭头和周婆婆回话:「没事,我自己去,你先把东西放回车上,我马上就回来。」话音刚落,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那小贩的包子确实是刚出炉的,江言的手指被热气烫得通红。 站在那小孩的面前,江言并没有太过靠近他,只慢慢地蹲了下来,声音放缓:「你饿了吗?这里有包子。」江言把手中的包子递在了小孩的面前。 小孩面黄肌瘦的,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处于飢饿的状态,但却并没有伸手拿包子。还是那个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眼里都是仇视。 江言举着包子的手僵在原地,有些心急地又往前近了一步,把包子往前面递得更近一些,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和善的笑容,柔声道:「你吃吧,这个很好吃的。」 小孩的表情终于出现波澜,五官扭曲,眼中饱含着浓重的恨意。伸出来的手皮包骨,但力气很大,一巴掌直接把江言手里的包子给打掉在地上。 江言被小孩突然的动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狂冒冷汗。 小孩宛如一个困兽一般,从喉咙里发出瘆人的低吼声,仿佛随时就要对她发起攻击。 赶来的周婆婆正好看见了这一幕,脸上暴怒,随手捡起一个棍子跑了过来,大声斥责:「你干什么呢!」 江言听到周婆婆的声音,才从害怕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只是如今也不敢再看那小孩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住要过去教训小乞丐的周婆婆,说道:「周婆婆,我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周婆婆见那小孩实在阴森,拿着棍子把小姐挡在前面,亦步亦趋地护送小姐上车。 江言还能感觉到那小孩的视线还落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刚刚那一出确实把她吓得不轻,她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来,神情恍惚地上了马车。 第8章 周婆婆坐上车后,依旧忿忿不平地说道:「这哑巴真不识好歹,小姐,你身上没受伤吧?」 江言摇了摇头当做回应,脑中仿若自虐一般,一直在回顾刚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那双饱含恨意的眼神,让她不得不在意。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面相兇恶之人,为何那小孩会如此仇视她? 心中猜测着,莫非是和原主有什么争端?但从原主的记忆里看,一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尚书府中,也没道理和一个孩子结仇。 这事情疑惑重重,但问题既然不出在原主的身上,那么只能归结于那个小孩自身了。 难道是因为从小不能开口说话,然后遭受到许多人的攻击,或许还有人经常嘲笑他,所以才养成了这个扭曲的性子? 江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在给小乞丐开脱,但因为这个小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穿书前就有一个亲弟弟,比她小5岁,叫做小羽。 小羽一出生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天生不能说话。但这并不损她对弟弟的喜爱,去哪玩都愿意带着他。 小羽和江言长得很像,脸上也有两个小酒窝,尤其喜欢笑,每天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小羽开始上幼儿园,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小羽终于接收到了来自外界的恶意。 幼儿园里总会有一些不知轻重的小朋友,他们天真又残忍,会大惊小怪地指着小羽说道:「快来看,他是个哑巴哎!」 然后其他不知情的小朋友便会一拥而上,好奇地看着这个异类,七嘴八舌地说道:「那我不要和他一起玩了!」 「我妈妈也不让我和小结巴一起玩,她说会传染的!」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她暂时还分不清哑巴和结巴的区别。 其他的小朋友听了,便真的以为会传染,连忙一窝蜂地离小羽远远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对小羽造成多大的伤害。 小羽不会说话,自然也说不出心里的委屈,只越发抗拒起去幼儿园的日子。 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上小学的年纪,江妈说要送小羽去特殊教育学校,江爸却觉得小羽很正常,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起生活。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最后小羽自己做了选择,要和姐姐一起上学。 小羽上一年级的时候,江言正好在学校里读六年级。两人一起上下学,互相也有个照应。 到了新学校,班里依旧有一些不那么懂事的同学。他们从来不叫小羽的名字,只一口一个哑巴地喊他。 在那一年时间里,江言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一下课就熘到弟弟的班上,随时监督有没有人欺负他。 就算是在上课的时间,她只要听到有谁欺负了自家弟弟,她便会不管不顾地过去给弟弟找场子。 凭藉大了几岁的优势,江言一个女孩,在学校里和那些低年级的小朋友打架,偶尔也会碰上几个高年级的,抓头髮开挠都是常事。 时间过得很快,江言要小学毕业了,这所学校并没有开设初中部,她必须换地方上学。 小羽的情况毕竟特殊,每天需要人接送,江言的学校离这里又很远,江家父母便协商好谁先下班谁就过来接送孩子。 江妈是个医生,偶尔医院也会有特殊情况,便只能赶紧给江爸来个电话,通知他过去接孩子。 那一天,江爸在公司开会,手机设置了静音,江妈连打两个都没人接。眼看自己就要上手术台了,便只能急忙给江爸去了一个简讯。
第14页 结果好巧不巧,江爸那天忙得脚不着地,一直没看到那条简讯。 学校里的小羽被人遗忘,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爸妈的身影,学校里已经空荡荡的,小羽便打算自己坐车回去。 小羽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和姐姐一起坐过很多次公交车,早已经记住回家的路线。 他乖乖地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对于独自尝试坐车,心中又是紧张又是雀跃。偶然间便看到马路对面有家花店,他想起姐姐昨日看电视时随口说了一句:这花好看! 突发奇想的小羽准备去给姐姐买电视上的那种花,他年龄虽小,但上课认真,过马路也规规矩矩地走斑马线。到了花店后,拿着纸笔和花店老闆沟通,终于买下一束黄灿灿的向日葵,就像姐姐一样温暖。 小羽满心欢喜地捧着向日葵,然而,回去时却发生了意外。路上一辆小车司机因为疲劳驾驶,开车走神,导致没看到前面的学生。小羽被撞时,手上还紧紧地攥着那束向日葵。 江言上了初中,放学时间是要比小学晚一些的,回家时发现弟弟竟然还没回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先用家里的座机给父母去了电话,都没人接。 心情焦躁,便干脆坐车去小羽的学校看看。一下车,就看见前面围着许多人,大家议论着前面出了车祸。 江言的眼皮直跳,拼尽全力往人群里挤。她最先看到的是熟悉的书包,然后再是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的身体。 世界瞬时一片寂静。 医院里,江家父母姗姗来迟,小羽并没有救过来。 江言的目光尖锐,为了报復,冲着他们说出了此生最恶毒的话:「他是被你们害死的!」 江言眉头紧皱,仿若不堪重负般重新睁开眼睛,眼眶里都是泪水,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马车已经重新出发。 太阳直直地照在马车上,整个车内都蒸腾着热气,周婆婆赶紧把车窗打开透气,尽管灌进来的都是热风,但好歹能舒服一些。 江言的心情压抑,也不敢让周婆婆发现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便作势扭头看窗外的风景,马车这时正好从那小乞丐蹲着的墙角对面路过。 原主的视力非常好,尽管只是快速地掠过,她还是看见那个小乞丐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就像……就算当年的小羽一样。 江言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大力拍车门,喊道:「停车!快停车!」 周婆婆被小姐的突然爆发吓了一大跳,外面的车夫也以为里面出什么事了,连忙拉住缰绳。 江言很快从马车上钻了出来,往小乞丐那处跑去。 周婆婆的年纪毕竟大了,动作不像江言那么轻盈,在后面急急地喊道:「小姐,你等等我!」 卢管事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还以为这位假小姐是要逃跑呢,连忙骑着马追了上去。 江言气喘吁吁地到了那阴暗的墙角处,过去摇晃小孩的身体,小孩纹丝不动,就像是死了一般。 卢管事此时也下了马,看了眼那脏兮兮的小孩,嫌恶地说道:「估计是饿晕过去了。」 江言这才勉强放下心来,说道:「卢管事,我们带他一起走吧。」 卢管事只觉这假小姐做事好没道理,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人呢,还没来得及出口拒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婆婆也到了。 「小姐,这个哑巴压根就是个白眼狼,你别管他了!」周婆婆语气中都是不满。 江言已经下定主意,眼神倔强,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已经决定好了。」 原主是个软糯的性子,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周婆婆说过话。周婆婆楞在当场,口中的话似是被噎住了。 江言现在暂时顾忌不了其他,眼神落到卢管事的身上,卢管事倒是无所谓多带个人,他只负责把小姐送到下关村就好。 卢管事随意地指了个护卫,让他把小乞丐搬上马车,他可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对一个小乞丐,现在还是尽快赶路才是正事。 第9章 事情尘埃落定,江言长舒一口气。 被派过来搬小乞丐上车的护卫很是怨愤,实在是小乞丐的全身太脏了,护卫面露嫌弃,把小乞丐不算温柔地扔进马车后,又打开水囊重新洗了一遍手才上路。 小乞丐平躺在车内,看身量估摸着也就是八岁的年龄,瘦骨嶙峋,像一张薄薄的纸片,仿佛一阵风就能飘走了。不过江言可不敢小看他,她可见识过,这小孩虽然瘦,但力气不容小觑。 他穿着一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衣服,破破烂烂,已经烂成了布条。全身也感觉从未洗过澡似的,身上都是黑垢。在这个炎热的天气,车内的气味可想而知有多么难闻。 马车上很是静谧,靠门口的地方横躺了一个小孩,占据了大量的空间。周婆婆和江言一起坐在车厢最里面,互相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江言终于打破沉默,语气中透着内疚:「周婆婆,我刚刚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周婆婆「嗯?」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小姐,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担心这个哑巴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江言理解地点了点头,安慰道:「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届时我们再赶他走。」 周婆婆却依旧放不下心来,她可是亲眼见过这个哑巴发狠,那可是穷凶极恶之徒才会有的眼神。自家小姐良善,容易被人矇骗,她以后可得多盯着一点,可不能让小姐被人欺负了去!
第15页 江言打量着前面一直没有动静的小孩,好似没有了生命迹象,奇怪地问道:「他怎么不唿吸呀?」话音刚落,江言急忙过去用手指放在小孩的鼻下,直到感觉到细微的热气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周婆婆也怕小哑巴死在车上,急忙把水囊找了出来,说道:「先给他餵些水吧。」 车内早就备好了不少的东西,就连碗筷都准备了两套,这都是周婆婆为了让小姐在野外吃饭时也能有餐具可以用。从中拿出小姐最不喜欢用的碗,倒了一些水,又找了个勺子出来。 小乞丐身上的气味确实难闻,江言本就对周婆婆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碗说道:「周婆婆,你到窗口吹吹风,我来餵吧。」 周婆婆原本还想拒绝,但一凑近小哑巴,闻到那股恶臭更是作呕。如今也只能把碗递给了小姐,皱着眉头到窗口处唿吸下新鲜空气,也亏得小姐不嫌弃这个小哑巴。 马车现在走的是官道,路上还算平坦。 江言拿着勺子凑过去给小孩餵水,小孩的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五官看不清楚,全都被黑泥遮住了。只嘴巴还隐约看见一些肉色,嘴唇干裂得厉害,江言拿着勺子给他一点点地餵水。 小孩昏倒后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具有攻击性,求生本能让他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嘴,让江言餵水的动作极其顺畅。一碗水很快就见底了,但小孩的嘴巴依旧在细微翕动。 江言回头问周婆婆:「他好似还没吃饱?」 周婆婆顺手接过江言手里的碗,瞭然道:「肯定是饿狠了,再给他吃点其他的吧。」话毕便拿出今早上买的包子,撕成碎末放进碗里,然后又倒了一些水进去,用勺子搅了搅,那包子便成了煳煳状。 「让他吃这个。」周婆婆把碗又递还给了江言。 江言接过碗,继续像上次那样喂,不过这次的煳煳毕竟不是水,还是需要他自己咽下去才行。很快,煳煳便慢慢地从小孩的嘴边流了下来。江言赶紧又往碗里多添了点水,稀一点更好入口。 等到这一碗下去了,江言的脖子都僵了。周婆婆赶紧过来接碗,关心道:「赶紧去透会气,憋得不行吧?」 江言尴尬地摸着鼻子笑,等会到了有水的地方,她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这小孩洗刷一番。这大热天的,和他同处一室的人实在太遭罪了。 未时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又毒又辣。车队在路边修整,顺便让跑了一上午的马休息休息。 江言扶着周婆婆一起下了车,躲在阴凉处避暑,马车里的小孩依旧昏睡着,要不是还有唿吸,还真以为他死了呢。 等到阳光没有那么热辣的时候,车队重新出发。他们现如今走的路已经越来越偏僻了,车里颠簸,再加上一个一直散发着怪味的小孩,江言感觉自己的胃部蠢蠢欲动,似乎马上就会吐出来了。 周婆婆脸色同样发白,看来也被这泥路折磨得不轻。 小孩中途醒了一次,江言忍着不适问了一句:「要不要喝水?」 小孩防备地看着她,不过很快双眼又不堪重负地重新合上,再次昏睡过去。 江言胡乱推测着,这小孩恐怕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所以今日才会一直昏睡。不过看到他醒了,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太阳就要落山,车队还没赶到下一个小镇,卢管事骑着马在车窗旁回话:今天恐怕得暂时投靠到前面的村庄里。 江言自然点头答应,住在村庄总比在野外露宿要好吧。 车队大摇大摆地进了村庄,村子里难得来外人,许多村民都站在家门口好奇地打量着这支车队。 卢管事寻人问了路,直接带着车队找去村长家,向村长说出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这一行人要在这里借宿一晚。 村长自然满头答应,这借宿是要给银子的,连忙招唿自己的媳妇腾出两件房,不够住的便去邻居家借宿一晚也没关系。 房间很快就分配好了,江言和周婆婆一起住一间房,小乞丐浑身臭烘烘的,没人愿意和他住,所以是单住一间,卢管事和护卫则是住在隔壁的农户家。 村长媳妇对她们很是热情,热络地招唿着。 江言和周婆婆窝在车厢里一天,全身腰酸背痛的,一下车就开始在院子里走动。村长家的孙女已经五六岁了,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便有些怕生,偷偷地躲在门后。 江言在院里活动着筋骨,无意间注意到门后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眉开眼笑地朝她招了招手。 小女孩有些脸红地躲了回去,过了一会,又磨磨蹭蹭地到了江言的身边,仰头看着这位漂亮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呀?」江言蹲下来,语气温柔。 小女孩瞄了她一眼后,说道:「我叫二丫。」顿了顿,眼里都是艷羡:「姐姐,你的裙子好漂亮。」 江言听言怔了怔,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她今日穿着一件蜜粉色暗花流云纹绫衫,脚上是一双绣着芙蓉花色的软底鞋,在长安城里这打扮并不算出挑,不过到了这里,打扮就很是显眼了。 江言笑了笑,礼尚往来地称赞道:「你的头花也好看。」 小女孩脸上满是惊喜,又有些羞涩地摸了摸头上的头花。 江言这一夸,迅速拉近了和小女孩的距离。周婆婆早就跟着村长媳妇去厨房做饭了,她便只能和这位小女孩说话解闷。
第16页 今日家中来了客人,村长家里的饭吃得便早了一些。此时天还没黑,饭菜就已经摆在院里的桌子上,村长媳妇已经把家里能招待的都招待了,菜虽算不上精细,不过吃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村长朴实地招唿地大家用饭,江言上桌前先去小乞丐住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睛是闭着的,便还以为他在睡着呢,也没多打扰,轻轻地把门给关上后便出去吃饭了。 等江言走了之后,床上躺着的小孩立即睁开了双眼,眼神幽深,开始尝试活动自己的身体,不过此时的他全身乏力,双腿还站立不起来。 直到听到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小孩又原封不动的重新躺下,继续装睡。 江言和周婆婆一起进了这件屋,周婆婆把手上端着粥的碗放在屋内的桌子上,看了看似乎还没翻过身的小哑巴,说道:「这哑巴睡了一天了,怎么还没醒?」 「可能是太久没睡觉了吧……」江言试探性地说道,也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床上的小孩。 周婆婆说道:「要不我去把他叫醒,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吧!」 江言颌首答应:「正是,赶紧让他起来喝粥,正好这外面有个井,等会在院子里给他沖个澡。」 周婆婆满脸认同,看来也是被小孩身上的臭味折磨得痛苦不堪。 江言和周婆婆一起到了床边,周婆婆正准备张嘴叫人,那小孩就陡然睁开了双眼,锥子般的目光嗖嗖飞来,宛如凶神在世。 周婆婆因为突如其来的对视,被吓得够呛,退了好几步。 江言最能感同身受,赶紧跟过来给周婆婆拂背。 周婆婆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被吓到心都要跳出来了,满肚子怨气:「小姐,这哑巴实在邪门,再这么下去,我的小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江言急忙搭着周婆婆的肩膀安慰着,让她先去院子里缓一下。 等到江言重新回到厢房时,床上的小孩毫无愧疚之意,漠然地看了一眼进来的江言。 江言拿起桌上的粥,有些烦躁地搅了搅,她的怜悯已经快消耗殆尽了。这小孩确实如周婆婆口中所言,有些邪门,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看过来就像是来索命的。 江言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孩子不能带在她的身边,不过如今也不能把他扔在这里,只能看之后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他。 江言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端着碗过去:「你肯定饿了吧?喝点粥垫垫肚子。」 床榻上的小孩嘴巴闭得紧紧的,丝毫不为所动。 江言舀了一勺清粥过去,小孩十分不给面子地偏过头去。 江言心中很是费解,明明他只上午时吃了一点包子,按理来说肚子应该已经很饿了,为什么这送上门的东西还是不愿意吃呢? 江言打量着小孩因为过于防备而绷得紧紧的身体,灵机一动,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以为我在里面下毒了吧?」 第10章 小孩的头又转了回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江言:…… 好歹找到了问题所在,江言有些头疼地看着手上的那碗粥。手上的勺子还僵在空中,干脆把那勺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示意给他看:「你看,我自己都喝了。」话毕,又当着小孩的面,喝了好几口粥。 小孩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细微松动,江言如今也不知道该作何想法,任谁的一片好心被人误解,恐怕都开心不起来吧。有些失落地把手中的碗放到床边,刚好是小孩一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江言萎靡不振地说了一句:「粥就放在这里,你自己可以拿得到,等会我过来拿碗。」话音刚落,便转身出去,她现在也不想管了,自己还是过去看看周婆婆的情况。 小孩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江言的背影,神色莫名,直到江言关上门出去后,视线才转而又落到那一碗粥上面。 他如今确实非常饿了,那碗粥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无时不刻在引他的口水疯狂分泌,完全是凭藉自己的意志才能拒绝。 自从他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后,便再也不吃任何人给的东西。这些天里,他只在夜幕降临时,才会趁着黑夜出去找吃的。有时候是一些烂的菜叶子,偶尔也能捡到一些已经馊了的食物。 床上的小孩看着那碗粥出神,想到那个人也喝了好几口,味道很是香甜的样子,或许这东西可以吃?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撑起身体靠坐在床上,伸出自己干瘪的手,颤颤巍巍地端起那碗粥。 勺子早已被他扔在一旁,直接把嘴凑到碗边,粥一入口他便有些控制不住,狼吞虎咽地喝完一碗粥后,碗里已经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一碗粥下去,他的肚子依旧空空,不过比刚刚已经好受不少。 片刻后,屋里的门便再次被人推开了,他看了过去。 周婆婆好不容易被江言哄好,如今再进来心里便有了准备,这次和那小哑巴对视,倒是没有被骇到。 江言随后进来,看了看床边那空了的碗,心道:总算是有一件还算顺心的事。 周婆婆把碗和勺子捡了起来,不太乐意地说道:「你起来吧,到院子外面把你身上的泥洗一下。」 江言与那小孩对视,眼神真诚。 小孩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倒是还算合作,只是下床时因为双腿麻痹,险些摔倒在地。
第17页 江言就在一旁,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总算是没有让他摔倒。 周婆婆看见这一出立马急了,这小哑巴也不知道有什么病,怎么能挨着自家小姐呢!急忙把碗放下,面露嫌恶,伸手想架住小哑巴的另一边,喊道:「小姐,我来扶!你去端碗。」 小孩快速地撇过自己的手,不让周婆婆靠近他。 周婆婆心里对这个小哑巴恨急,全身上下压根就没有一个讨喜的地方,正准备破口大骂。 江言连忙喊停,神色尴尬,充当着两人的和事佬:「我来吧,反正我衣服也脏了。」 小孩的体重极轻,江言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家扶他也是绰绰有余,井边提前放了一个木凳,让他坐在凳子上。小孩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必要脱了,反正也已经是布条了。 周婆婆怒气沖沖地把碗收进厨房里,虽然不喜那个小哑巴,但也不能让小姐伺候,她可得在旁随时监督着。 村长也在院子里,正在井边帮忙打水,江言拿着瓢舀水,对正仰头看着她的小孩说道:「把眼睛闭上,然后低头。」 小孩的眼睛闪烁着,然后闭上了双眼,还算配合地垂下了头。 江言总算长舒一口气,这小孩的眼睛很有攻击性,她只要一被他看着,仿若自己是被饿极了的野狼盯上了似的,身体很难放松下来。 现在正是夏日的夜晚,用井水洗澡也不算冷,江言舀了满满的一瓢水从头顶浇了下去。 坐着的小孩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江言只以为他是不适应这么急的水流,柔声安慰道:「没事,等会我慢点给你倒水。」 小孩自然不会回应,紧绷的身体却随着身后传来的温柔女声松弛了下来。他身上穿着的布条已经被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更显身上的皮包骨。 村长看了一眼,感慨道:「这可怜见的,闹饥荒都瘦不成这个样子。」 周婆婆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原本打算站在一旁监视,现在却默默地去找了村长媳妇,看看能不能给那小哑巴找一套干净衣裳和鞋子。 这边的江言把小孩用水浇了个全身湿透后,拿了一块从村长家里找的粗布当做澡巾,看着这哪里都得洗的小孩,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从何下手。 心中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最终决定从头开始搓。 可惜小孩的头髮已经打结得非常厉害,就算是用手指一根根去搓,也未必搓得开,江言看着那一头杂乱无序的头髮丝很是犯愁。 「我去拿剪子过来,好歹也得把头髮修一下。」村长自是看出了江言的难处,提议道。 江言听言眼前一亮,急忙点头。她其实一开始就准备把小孩的头髮给剃了,但也不敢贸贸然坏了这里的规矩,如果能用剪子修一下也是好的,尤其是那些已经梳不开的发尾。 村长的动作麻利,很快就拿了一把剪子过来。 这剪掉的头髮是有讲究的,不能乱扔,就怕被有心人拿去做坏事。所以剪下来的头髮等会都得用东西收好,一把火烧了才能放心。 江言拿起剪子,冲着前面的小孩说道:「我现在帮你把那些干枯的头髮都给剪掉咯?」 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孩自然没有反应,江言便也不再多想,剪子在小孩的身后咔咔作响。小孩呆呆地看着落在脚边的断髮,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说是修剪,不过因为小孩营养不良的原因,其中有一半的头髮都已经干枯发黄。 江言也毫不手软,几乎把小孩的头髮剪掉一半。头髮剪完之后,洗起来就要方便许多,江言往小孩的头上浇水,一点一点地洗剩下的头髮,污水慢慢地汇聚在脚下。 小孩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着,有一双温柔的手在他的头髮里穿梭。这一瞬间,他只隐隐地希冀着这一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自己的头髮还能更脏一些。 江言的手指都被泡白了,不过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小孩的头髮已经彻底打理干净,柔顺地垂在脑后。 周婆婆也拿着衣服和鞋子过来,这些还是村长媳妇从家里好不容易找出来的,都是她儿子小时候穿过的,虽说都是补丁,不过还算干净。 眼看过了这么久,小姐还只洗到头髮,忙道:「小姐你去休息吧,我来给他洗。」 江言感觉到手下的小孩身体又绷了起来,顿了顿,最终还是向一直乖乖配合的小孩提议道:「让周婆婆帮你洗?」 小孩依旧不给任何反应,只那僵硬的身体已经透露出他的不愿意。不过自己毕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要是由她来洗,这就不知道算什么事了。 江言退后一步,小乞丐察觉到,回过头定定地望着她。两人视线交汇,互相处于对峙的状态,刚刚那勉强还算温馨的气氛早已消失殆尽。末了,江言还是选择躲开了他的眼神。 小孩收回视线,自己伸手拿过那个瓢,从水桶里舀水浇在自己的身上。 气氛僵在了当场,还是村长开口打破了僵局,笑呵呵道:「小孩子面皮薄,你们进去吧,有我这个老头子看着呢。」 江言踌躇地点了点头,周婆婆把衣裳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便拉着小姐回了屋。 进了屋,周婆婆赶紧从行李里给小姐找衣裳,关切道:「小姐,你把外衣和鞋子换下来,等会我先洗了,明早上就能干。」 江言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不适,外衣的下摆上刚刚沾了水,那双软底布鞋更是湿透。又闻了闻身上的气味,也怪难闻的,赶紧到了里间把衣服换了下来。
第18页 果然最关心自己的还是周婆婆,江言的心里立马变得暖唿唿的。 周婆婆接过小姐脏了的衣服和鞋子,准备等小哑巴洗完澡了,她就去井边把衣服和鞋子都给洗了。 两人在屋里等了一会,闲来无事便在里间说会话,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村长嘆气的声音:「行了行了,赶紧把衣服穿上吧。」 过了一会,又传来村长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穿反了!衣服都不会穿?比我那6岁的孙女都不如!」 外面又是一片寂静,周婆婆端着洗衣服的盆子先出去,那小哑巴此时已经穿着整齐地站在一边。 村长正在把小孩的头髮装进篓子里,等会扔到灶里烧掉,一见周婆婆来了,忍不住念叨起:「这孩子古怪,死活不肯洗脸。」 周婆婆听言立马瞅了过去,小哑巴的身上确实是洗干净了,穿着干净的衣裳总算有个人样。不过脸上依旧是黑乎乎的一团,也看不清楚什么五官。 周婆婆「啧」了一声,嗓门一如既然的大:「赶紧把脸洗了,你这黑乎乎的多吓人!」 江言听到周婆婆的声音,还以为外面又起了争端,赶紧出来准备劝架。 周婆婆瞄了出来的小姐一眼,给那小哑巴上眼药:「这哑巴不爱干净,脸都不肯洗!」 江言望了过去,那小孩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很是倔强的样子。就算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脸上依旧不为所动。 江言在心里嘆了一口气,既然是她捡回来的,自己也得负责任。 「为什么不洗脸?」江言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第11章 小孩冷漠地看着她,虽已经没有早上的仇视,不过依然没有什么善意。 江言的耐心都消耗在他一人身上,尤其当发现自己对他的一片好意,收到的反馈却是冷漠,全身像是泼了一盆凉水。 也不再多说,江言直接拿起井边的布条,沾了水之后扭干。走到小孩的面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上手开始擦洗。 小孩的身体楞在原地,呆呆地仰头望着眼前人的下巴,就像是忘了反抗。 江言的身高比小孩高了不少,压制性地俯视着小孩的脸,用布从额头上开始慢慢搓洗。小孩一直没有抗拒,她手上的动作便有意地放轻了。 直到擦到小孩的左脸颊时,江言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洗脸。 小孩的左脸颊上有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黑色印记,呈发散式往外扩散,不像是胎记,反而更像是某种毒素在蔓延。凑近了看有些可怖,江言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皮肤光滑,没有凹凸感。 小孩的表情终于出现波澜,神情惶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言一把抓住他的手,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脸上的东西?」 小孩的表情一滞,全身杀气腾腾的,一副要和她扑杀的架势。 江言误以为是小孩子的自尊心作祟,如今倒也不怎么怕他了,揶揄道:「你怕丑也不能不洗脸呀,要是实在不想让人看见,你可以用面具或者面纱遮起来就是了。」 「就像是这样……」话音刚落,江言就把擦脸的布条展开,像小时候电视上见过的蒙面杀手似的,用布条挡住小孩的口鼻,只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不过这灰扑扑的布条上还破了好几个洞,哪有半分冷酷的样子,反而有些滑稽,江言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井边洗衣服的周婆婆听到小姐的笑声,好奇地看了过来。 不过小孩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之处,目光幽深,直直地盯着江言。 江言有些悻悻地收回自己的笑意,趁着他还没翻脸,把布条拿了回来,继续刚刚没做完的事情。 直到把整个脸都洗完后,江言才发现小孩的脸虽然干瘦,但五官单拿出来还是好看的。 嘴巴和鼻子都长得非常精緻小巧,细看有些女相,不过只要搭配上那双凌厉的眉眼,哪还有半分女气,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江言洗完之后就把布条扔进盆里,为了不刺痛小孩的自尊心,状似不在意地问道:「你要是怕丑的话,我现在去给你寻个面纱?」 小孩压根不领情,径直回到他之前住的那个屋子。 「哼!脾气倒是大!」周婆婆不满地说道,她现在看那小哑巴,哪哪都不顺眼! 江言无奈地耸了耸肩,言笑晏晏地到了周婆婆的身旁蹲着,一起帮忙洗衣裳。 周婆婆连忙把盆子拿开,满口拒绝着:「小姐,你哪能做这等粗活,赶紧回房间休息吧。」 江言悠然一笑,说道:「周婆婆,如今也就你还把我当千金小姐呢。」 「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小姐。」周婆婆只认自己的死理。 江言不再多说,此时也不宜聊这些,只和周婆婆继续拉扯着要洗衣裳,周婆婆拗不过她,只得赶紧快速把盆里的衣裳洗完。 另一边的屋里,小孩从窗口的破洞里观察着井边的江言,尤其是看到她的笑容后,只觉十分刺眼。眉毛紧皱,眼睛里也渐渐地蒙上了戾气。 晚上睡觉时,江言住的这间屋里已经提前放了两张床,里面那张是她自己睡,周婆婆已经给她铺好了干净的被子。 外面的床则是周婆婆睡,刚好也能顺便给小姐守门。
第19页 江言躺在床上,等到周婆婆的唿吸声渐缓,才放低声音,轻声喊了一句:「周婆婆,你睡了没?」 等了一会后,周婆婆没有一点回应,江言才终于安心,安然地闭上双眼,让自己的精神体进入空间。 一进空间,江言首先飘去了一直挂念着的洞窟,那里已经提前放置了瓷杯,里面却空无一物。 难道今天的水滴还没掉下来,江言又上去看了看顶上的钟乳石,也没有看见水滴的影子。 江言有些失望,显然今天的水滴恐怕已经掉了下来,这瓷杯应该是不能用。如今便只能等明日到镇上留宿时,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买到能盛放东西的玉器。 出空间时,又去看了看空间里唯一的那束花,依旧看不出什么区别,好似和之前一样。花的旁边还有不小的空地,明日也顺便买一些种子,种在这里试试看。 心里盘算好明日要做的事,江言便出了空间,她今日也累了一天,翻了个身便沉沉地睡下。 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小孩此时的头髮已经完全干透,不过他并不甚在意。也不到床上去睡觉,只蹲在墙角处,一动不动地闭上眼睛休息。 翌日,江言去推门时,发现那小乞丐已经穿戴整齐,头上依旧披散着头髮。端坐在屋里唯一的凳子上,仿若昨天回房后就一直这样坐着没动的样子。 江言今早上的头髮是周婆婆帮她梳的,她也趁机学了一手,此时看到小孩的头髮,便觉得有些手痒。拿出一个长布条,准备给小孩稍微绑一下。 她只挑最简单的髮型,只是这布条毕竟不像现代时的橡皮筋方便,小孩的头髮被她弄得歪七扭八的,好歹出现了一个雏形,这已经是她尽力而为了。 小孩坐在凳子上,随她摆弄,只垂头看着那青色衣裙的裙角发呆。 江言无意识地噘嘴,怎么绑都不太满意。 周婆婆过来催了:「小姐,要上车了。」 江言应了一声后,无奈地妥协道:「那就这样吧,对了,还有这个!」话毕掏出一块黑色的布,这是昨晚上让周婆婆给剪的一块三角巾。 她用这块三角巾遮住小孩的口鼻,只露出小孩的眉眼,然后在脑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最后到正面看了看效果,忍不住挑眉:「有点帅噢。」果然还是要准备一块黑色的布蒙面才行,这样看着总算有了蒙面杀手的酷劲。 哑巴自然不会给她回应,江言一个人自说自话,心情倒是不错,顺手把他拉了起来:「我们走吧。」 小孩便老老实实地跟在江言的身后,露出来的双眼深邃,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卢管事他们见到江言身后跟着的小孩,满脸震惊。这人果然还是要打扮一下,洗干净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透着一种未知的神秘感。 天才蒙蒙亮,车队已经在院子外修整完毕了。 他们此次借宿,银两给得大方,所以村长特意又送了一些山里的野果过来。 江言抿嘴一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愉快地接受了村长的心意。她并未注意到,身旁的小孩一看到她的笑容,眼神就立马变得幽深起来。 周婆婆把东西都安置在马车里,一转眼便看到小哑巴呆愣楞地站在马车前,很是碍眼,气势汹汹地说道:「傻站着干什么呢,赶紧上车!」 小孩脸色沉了沉,双眼直直地看着周婆婆。 在夹缝中生存的江言赶紧过来劝架,推着小孩的背,说道:「好了好了,我们走了,快上车吧。」 小孩随着江言的推动上了车,马车内,江言坐在最里面,小孩坐在最外面,中间则是被周婆婆占据,把两人互相隔得远远的。 马车很快就出发了,今日走得早,没来得及用早饭。周婆婆拿出昨日准备的干粮,是一些耐放的粗面饼子,先递给小姐一个,然后才瞥了小孩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后,才拿了一个给他。 小孩看着那饼子并没有接,周婆婆耐心临近告急,正准备发火。 江言恍然大悟,赶紧接过周婆婆手里的饼子,妥协地在上面咬了一口,然后再重新递给了小孩。 小孩抬头看了她一眼,末了,才从她的手里接过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江言满脸无奈,自己活得可太卑微了,就像是一个给皇帝试菜的小太监…… 「什么臭毛病!」周婆婆看见这一出,心中更是不满。 江言又是好声好气地去哄周婆婆,亲热地搂着周婆婆说话,周婆婆很快就忘掉这一茬,车内的气氛总算好了起来。 旁边的小孩吃完饼之后,就不发一言地继续盯着江言的脸看。 江言靠在周婆婆的肩上,察觉到他的视线,便看了过来:「你还没吃饱?」 小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江言从周婆婆身旁的布袋又拿了一个饼出来,抬眸看了他一眼,便直接递给了他。小孩不为所动,直勾勾地与她对视。 最终,江言还是做出了让步,她报復性地在饼上咬了一大口,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让她来试毒! 小孩接过被咬了一口的饼子,大快朵颐地继续吃着,表情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江言恨得牙痒痒,只得又重新躺会了周婆婆的肩上,眼不见为净,干脆学着周婆婆的样子,一起闭目养神。 第12章 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天气还算舒适,卢管事带着车队加快前进的速度。
第20页 他们要在正午时,赶到下一个可以休息吃饭的城镇。这种天气,正午时迎着太阳赶路,不仅人受不住,就连拉车的马也不一定遭得住。 马车颠簸,江言的周婆婆互相靠着睡了一会,车里唯一清醒的仅剩一人,小孩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紧赶慢赶,终于在正午时到了东兴镇,卢管事带着一行人停在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门前,马车也悠悠停下。 里面的小二很是热情,出来招唿道:「客官,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卢管事把手上的马递给了小二后,便来到了车旁,拍了拍门,说道:「小姐,先下来吃饭吧。」 车内的江言一发现马车停了,便已经醒了过来,听到卢管事的话后,就应了一声。 周婆婆此时也醒了,江言朝着车里的小孩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先下车。」 小孩推开车帘,灵活地下了马车,等在一旁。 周婆婆毕竟年纪在这里,经过这两天的长途跋涉,身体便有些遭不住,也是受了不少苦。 江言小心地把她扶下车,周婆婆落了地后才不禁长吐一口浊气,感嘆道:「这脚踩在地上了,才算活过来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还有的苦头吃呢。」卢管事在旁说起了风凉话。 周婆婆的眉头一拧,气急:「老婆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呢,要你多这个嘴!」 江言赶紧从中调和,在旁打起马虎眼:「好了好了,卢管事这次送我也是辛苦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好好吃一顿吧。」 卢管事有些讪讪地闭上了嘴,这周婆婆在尚书府里扎根多年,和府中的大管家都有几分交情。他虽是个护院的小管事,倒也不敢与她斗嘴。 周婆婆平时在府里也颇有些得理不饶人,如今出了府,也明白自己要是真和卢管事吵了嘴,吃亏的还是小姐。而且现如今已经不同往日了,刚刚逞一时之快也是心中烦闷,现在想来才发觉实在不应该。 两人虽呛了那么一句嘴,不过互相之间都有顾虑,彼此倒是相安无事,没有继续吵下去。 江言拉着周婆婆先一步进了酒楼,身后跟着一个蒙着面的小孩,最后才是卢管事等人,在这个小小的东兴镇上,这一行人看上去倒是引人注目。 他们一共7人,直接在一楼大堂里坐下,分坐两个桌子。 卢管事接下这门差事时,管家便已经给了路费,供他们路上一切的花销。小二过来问要吃点什么时,便直接做主点了两桌子菜。 东兴镇的菜自然没有长安城的美味了,不过比他们路上吃的粗面饼子可是强了不少。 周婆婆的胃口不佳,便只吃了几口。 江言倒是不客气,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消化得也快,什么都不挑,拿起筷子就开吃。 小孩蒙着面坐在江言的右手边,目光生硬地看着桌上的菜,并没有动手。 江言一看他不动筷子,便以为他如今蒙着面,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吃饭。 干脆利落地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伸长了手臂,把小孩下巴的黑布掀了起来,卡在鼻樑上,嘴巴便露了出来。 「现在就不耽误吃饭了。」江言朝小孩挤眉弄眼,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而鼓掌。 江言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给小孩的碗里又夹了几块肉,催促道:「多吃点,不然等会都浪费了。」 小孩用余光偷瞄江言,学着她的样子拿起筷子,只是这手势明显还没学到家,怎么看怎么怪异。 江言视线落到小孩拿筷子的左手上,夹菜的手在碗边一顿,心里更是疑窦丛生,竟然不会用筷子? 这事就有些稀奇了,她随便捡来的孩子,身上的反常之处一个接一个。要不是因为他不能说话,她定然早就开口追问他的来路了。 小孩拿着筷子,颤颤巍巍地去夹碗里的肉,因为手指僵硬,肉又切成了丁状,还没夹起便又重新掉进碗里了。小孩性格要强,一次次地去试,就连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江言有些看不下去了,把筷子从他的手里拿了下来,换到他的右手上。拿起自己的筷子示意他跟着学,告诉他夹菜的要领。 幸好小孩还算聪明,没有笨到家,虽然还不算熟练,不过把菜夹到自己嘴里是没有问题了,江言总算松了一口气。 周婆婆吃了点东西,就继续趴在桌子上闭目休息,江言担心她可能是有些中暑,差小二去买了一副消暑的药,在后厨煎着。 等江言放下筷子后,剩下的一桌子菜便由小孩一人拿着筷子继续消耗。 如今外面正是最热的时候,大家都在屋子里打瞌睡,卢管事他们此时也半躺在长板凳上闭眼小睡。 江言想起自己的空间,便打算一个人悄悄出去买东西,刚站起来,坐着的凳子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周婆婆立即睁开了眼睛,看着鬼鬼祟祟的小姐,可疑地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我头一次来镇上,想出去看看。」江言压低了嗓子,含含煳煳地说道。 周婆婆听言哪能放心,撑起自己的身子,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江言连忙又把周婆婆按到凳子上,语气中透着几分心虚:「我就在这外面逛一逛,你再休息一会。」 周婆婆刚刚那一起身,便感觉自己此时头重脚轻的,有些头晕眼花,四肢也是无力发酸。不过让小姐一个人独自外出,是断然不可的。
第21页 余光瞟到了桌子上埋头吃菜的小哑巴,不客气地说道:「小哑巴,你等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要是小姐出事了,我就……」周婆婆的话虽未说完,不过一双粗糙大手当着小哑巴的面握得死紧,威胁之意唿之欲出。 小孩抬眸看了江言一眼,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一些,立马放下碗,起身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言的身后。 周婆婆这才面露满意,好歹找到了小哑巴的几分用处。 江言生怕周婆婆还要把卢管事他们也叫起来,不敢拖泥带水,只好言安慰道:「好啦好啦,你先休息吧。」话音刚落便带着小孩悄悄往酒楼外面走去。 东兴镇并不大,外面骄阳似火,路上也没有行人在这个时候走动。 江言心里有些顾忌,便也不敢和酒楼里的小二问路,只得和小孩顶着大太阳在这条街上闲逛。 小孩果然和周婆婆所说的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 江言路过的好几家铺子,皆是各种大大小小的酒肆,外面出奇得热,江言没走多久,便热出了一身的汗。 也是她运气好,江言躲在阴凉处躲太阳的时候,偶然在巷子深处瞥见一家杂货铺子。 杂货铺好呀,基本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在这种店里找到,江言雀跃的带着小孩进了杂货铺子。 卖东西的掌柜是个留着白鬍子的老翁,年纪有些大了,此时正在柜檯上打瞌睡,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 打量着进来的两人,一个富家小姐带着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孩。 掌柜面露惊异之色,打起精神问道:「姑娘,你这是要买什么呀?」 江言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跟在身边的小孩,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他穿的衣裳?」 掌柜的看了看那小孩,大热天的还蒙着面,也不嫌热。不过看了看他的身量,肯定地点头:「有!」 「那买套衣裳。」江言长唿一口气。 小孩望着眼前的女子,双眼如潭水一样深不见底,原来是出来给我买东西的…… 那掌柜去找衣裳,江言则是干咳一声,有些窘迫地打量着架子上的东西,问道:「那你这有没有种子?」 「种子?」掌柜把衣裳拿出来放在柜檯上,有些匪夷所思地又重复了一遍。 江言指了指旁边的小孩,推卸道:「给他买的!」 小孩歪头看她,江言直接当做视而不见,也就欺负他不能当场反驳。 掌柜摸着自己花白的鬍子:「这里有菜种也有花种,姑娘可是要什么样?」 「那……什么种子都来一点吧。」江言的语气有些踌躇,空间里虽然有地,但具体什么情况她也并不懂。 掌柜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掏出一个木箱子,里面用各种布袋装满了各类种子,瞧了眼前的姑娘一眼:「姑娘准备要多少?」 「每样都来三颗吧。」 江言的要求虽然奇怪,不过掌柜也见怪不怪的,只以为这小姐买回去是拿着玩的,也没多说什么。从每袋种子里都取出三颗种子,然后用纸包了起来,顺便把那套衣裳也一起递给了客官。 江言干脆地付了钱之后,种子小小的一包,自己收着就好。衣服就让小孩自己拿,反正他此时也空着手。 「你这杂货铺还真什么东西都卖。」江言付了钱后,依旧在在铺子里闲逛,看了一圈后,不禁感慨道。 掌柜付之一笑,颇有几分骄傲:「我这连上好的清酒都卖呢!」 江言听言一怔,既然酒都有了,那酒杯或许也有可能有,试探性地问道:「那你们这有玉质的酒杯卖吗?」 掌柜愣了,颌首道:「我还真有!」 江言的精神气显而易见的亢奋了起来,玉制的器具可是贵重物品,一般只有大铺子才会有货。她原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13章 江言面上一喜,急道:「那先拿出来给我瞧瞧吧。」 掌柜让他们在铺子里稍等一会,自己先去后面的仓库拿东西。 两人并未等多久,掌柜便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盖子示意给她看:「这杯子我也就一个,还是几年前从长安城买的,听说那边的文人墨客喜爱用这种玉制的杯子喝酒。」 掌柜当年也是觉得这种杯子有些猎奇,便买了一个摆在铺子里,结果好几年都没卖出去。 江言拿起杯子细细打量,是最常见的圆筒杯形,很是小巧,酒杯也就五六厘米的高度。她虽看不懂什么是好玉,不过这玉质摸起来倒是比原主原来的首饰要差了不少,杯子的外壁还掺杂了一些杂色。 总而言之,这玉杯虽算不上上等,但估计已经是这家杂货铺里最值钱的一样物品了。 此时江言也没有时间再去其他的铺子寻找玉杯了,便直接问了价格。 杂货铺的掌柜一直想把这杯子脱手出去,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主顾,生怕把人吓走,便给出了一个非常实诚的价格。 江言也没有过多废话,当即拍板,付了银子后便带着小孩回去了。 杯子和种子都收在自己衣袖里,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就把它们转移进空间。 如今事情全部办完,江言的心情正好,回去的路上便美滋滋地哼起了歌。或许是因为跟在身后的小孩是个哑巴,她便有些掉以轻心,很容易卸下自己内心的防备。
第22页 小孩的目光幽邃,身旁人口中哼出来的曲调他从未听过,不过细细听来倒觉得有些动听,下意识地把调子记在了心里。 还没到酒楼呢,江言就远远地看见周婆婆正站在路边等他们。 「我们快点跑,周婆婆肯定等急了。」江言的语气急切,拉着小孩狂奔。 周婆婆看到两人的身影出现,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招唿小姐上车。 三人上车后,卢管事继续带领车队出发。 周婆婆在酒楼里喝了消暑的药后,精神仿若好了不少,如今便追问起小姐的去处:「小姐,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江言的眼睛滴熘熘地一转,自己买杯子和种子的事自是不能告诉周婆婆,说出来也不好解释。 于是有些心虚地看向一直抱着衣裳的小孩,急中生智道:「我看他没有换洗的衣裳,所以带他去买了。」话毕,趁着周婆婆扭头时,偷偷地给小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背下这口锅。 周婆婆听言又在心里感嘆起小姐的好心,忍不住对小哑巴淳淳教诲:「小哑巴,你看小姐对你有多好,以后可不能忘恩负义!」 小孩听言,目光直直地落在江言的脸上。 江言朝他顽皮地眨了眨眼,抿嘴笑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不过一直听周婆婆称唿小孩为小哑巴,她倒是想起了一回事,开口提议道:「周婆婆,我们总不能老是哑巴哑巴地喊他,还是给他起个名字吧。」 周婆婆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的,奇怪道:「叫哑巴怎么了?大家都这么叫的。」 「有个名字还是要好听一些的。」江言语气踌躇,她穿书前,就最讨厌别人喊她弟弟哑巴,她一听便觉得非常刺耳,总觉得这是一个带着侮辱性的字眼。 周婆婆倒是没有争论,一般主子买了奴婢回来也是要赐个名啥的,便说道:「那小姐现在给他取一个吧。」 小孩听到她们二人此时正在讨论自己,还说要给他取个名字,便立即扭头望向了江言。 江言左思右想,这名字主要就是要好记顺口,太难的就不要了,起一个顺口的就成。 不过叫什么呢? 江言打量着小孩全身上下,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这个孩子的情景。当时的他蹲在墙角处,好似身体里藏了一匹野兽,随时都会给予外界致命一击。尤其是他的眼神,兇狠,充满了野性。 「要不就叫小野吧。」江言喃喃自语道。 周婆婆默念了几遍,倒觉得挺顺口的:「这名挺好。」 江言观察着小孩的反应,眼里有些期待:「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孩眼眸里闪过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还没抓住便又很快消失了。 周婆婆看小孩呆愣楞地坐在那里,一点反应都不给,怒其不争地骂道:「你这不仅仅只是嘴哑,耳朵也聋!以后要是再这么招人讨厌的话,就连小姐都不会喜欢你的!」 小孩的身体顿时僵住,眼中难得出现了几分迷茫。 江言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已经乱了的头髮,今早上她没绑好,现在头髮便已经松松散散地垂了下来,不过摸起来手感还是不错的。 脸上漾起一抹笑意:「那就算你默认了,以后我们都这么喊你,小野。」 小孩就这么有了名字,小野,还是眼前这个人帮他取的。尽管他并不知道这名字究竟是好是坏,不过从她口中念出来,总归是好听的。 江言有些手痒,便把他的头髮揉得更乱了一些,指了指自己前面的空地,示意他到跟前来:「小野,你过来,我再重新帮你把头髮绑好。」 小野盯着江言瞧,最终还是乖觉地背过身子,蹲在了江言的身前。 江言坐在马车里的座位上,这个高度倒是刚好,迫不及待地把梳子拿了出来,趁着现在没事做,开始练习绑头髮。 一旁的周婆婆偶尔指点了两句,很快便又觉得脑中有些犯晕,车内虽有两个小窗,不过里面的空气依旧逼仄,便和小姐说自己要到车前透透气。 江言自然点头,嘱咐周婆婆拿把伞出去,好歹遮点太阳。 周婆婆掀开车帘,坐到了外面的车辕上,这风一吹,脑子立马清明起来,刚好还能和正在驾车的车夫说说话,互相也能做个伴。 江言经过一次次的失败,终于绑得有模有样了。对着被她摧残了很久的小野,颇有些自卖自夸地说道:「好啦,这次我就绑得很好!」 小野听言便想去摸摸自己的头髮,结果被江言不轻不重地打了手背。 江言此时对自己的作品万分满意,生怕他乱碰,把自己的劳动成果给破坏了,耳提面命道:「你先、别碰,等会把我绑的头髮给弄坏了!」 小野被打手的一瞬间,眼中瞬时瀰漫着戾气,但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声音,眼里重新恢復理智,不动声色地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江言如今没事做,便有些无聊地躺在座位上,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小声说话声,再加上车内很是安静。很快便觉得有些犯困,蜷缩着身子,缓缓地阖上双眼,打算小小地眯一会。 很快,江言察觉到自己的神志仿佛在被什么东西不断地拉扯,想醒来,脑袋却越来越昏沉,直到她听不见外界一丝声音。 等她脑中再次清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此时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只前面出现了零星亮光。江言下意识往前走去,一个少女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第23页 江言没有缘由地知道前面的人是在等她,也不觉得害怕,开口问道:「你是谁?」 少女回过头来,和原主长得一模一样,不过眼中却满溢着哀伤。 少女仿佛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嘆道:「你终于来啦。」 江言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恐怕就是真的原主,直白地问道:「你是李知清?不对,你真实的身份应该也叫做江言。」 原主沉默着,变相地默认了她的猜测。 「你去了哪里?还有……我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体里?」江言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里多日的疑问。 原主语气平缓地答道:「你死的时候还有很强的求生意志,是我主动让出了身体,就是为了让你帮我做两件事。」 两件事?江言连忙追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第一件事,就是让周婆婆此生平安顺遂,第二,则是救我的好友卓语冰一命。」原主说话有些虚弱,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江言听完之后满脸惊诧,语气中透着几分犹豫:「周婆婆我尽力而为,不过我见过一次卓小姐,她已经病入膏亡,我如何救得了她。」 「你的身上有大造化,可以救她一命。」 江言立马就想到了自己的空间,不假思索地问道:「那也是你给我的?」 原主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轻:「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所以你把身体给我,就是为了让我救她?」 原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江言真心实意地说道:「其实卓小姐要是知道你用自己的生命来救她,她也断然不会开心的。」 原主此时已经泪如雨下,摇头否认道:「不是的,是我……我自己活不下去了。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不明白老天为什么在我死后又让我回到了从前,可我又如何有颜面再见他们。」 江言瞠目结舌,脑中正在高速运转着,还在消化着这个信息量巨大的这句话。 这段话的意思难道是原主死了之后再次復活? 江言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许多东西,难道这是一篇重生文?还没想清楚,原主的情绪却突然崩溃了。 「我从未想过要害人,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我还害死了对我最好的周婆婆。」原主面露凄凉之色,声嘶力竭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煎熬。 江言隐约摸到了一些线索,原主一开始的人设本就是一个心性纯善的人,结果在女主找上尚书府后,因为嫉妒女主而开始黑化。 当时她看小说时,便隐隐觉得这个女配的性格转变有些生硬。在联繫到原主刚刚说的话,恐怕就是因为她的人设崩坏,导致原本的那个世界崩塌,所以才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可惜原主一直对自己上一世做的坏事耿耿于怀,更无法面对那些她伤害过的人。心如死灰之下,才找到了江言的魂魄,希望她帮助自己完成这两件事。 江言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眼前这个情绪已经瓦解的少女,她其实只是一本小说里的角色,她的一切行为都是被人操纵的。 原主抬起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的脸,满脸祈求地望着她:「我就要走了,你就答应我吧。」 此时,江言似乎能被她的悲伤情绪感染到,心里沉甸甸的,哪还能说出拒绝的话,立即承诺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已经死了,便要去我该去的地方。」原主说话断断续续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仿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了似的。 江言万分焦急,脱口而出道:「你一直都是好人,周婆婆、卓妹妹、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很喜欢你。」 原主听到江言的话,表情有些怀念,脸上还有着少女的天真,然后剎那间便一片虚无。 江言呆呆地站在黑暗中,心中极为震撼,却又能感同身受到原主的极致悲伤。 马车里,小孩趴在小窗上看窗外的风景,偶然间瞟了一眼正蜷缩着身子入睡的少女,他当即愣住。 那个人眼睛紧闭,眼泪却仿佛源源不断似的。泪水划过脸颊,然后一滴滴地浸湿着座位上的软垫。 小孩的身体僵硬,眼里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蹲在了少女面前。有些生硬地伸出手,想尝试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可他的指腹皲裂,一触上那白皙细腻的皮肤便磨出一块红痕。 便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如何是好,眼泪慢慢润湿了他的指尖,烫的心口直疼。 第14章 江言再次醒来时,心中还隐隐残留着几分感伤。 周婆婆拿着手帕坐在一旁,看她睁开了眼睛才大松一口气,满脸都是关切:「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刚刚进来,看见你满脸都是泪,赶紧给你擦了把脸。」 江言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脸,皮肤上还有水气,眼睛有些肿胀,语气窘迫地解释着:「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周婆婆听言自然心疼,又是一阵嘘寒问暖,拿了帕子重新沾了水,让她敷在眼睛上消消肿。 身旁也传来探究的眼神,江言看过去,小野神色莫名地打量着她。 江言大觉尴尬,连忙接过帕子盖在自己的眼前,自欺欺人地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很显然,自己大哭的样子估摸着也被小朋友给看见了,这也太丢脸了!
第24页 清凉的帕子让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转而又想起了原主要她答应的两件事,心中有些怅然。 周婆婆倒是没问题,只要有自己一口吃的,断然不会让她和自己一起遭罪。不过那卓小姐就有些棘手之处了,从原主口中所言,这救人的法子就在空间里。 这么一来,范围就缩小了许多。依她推断,要么就是洞窟每日汇聚而成的水滴,要么就是那块地上的神秘花朵。 根据小说剧情来看,卓小姐是在明年冬天没的,那么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时间倒也不算紧张。 江言扶着眼睛上搭着的帕子,暗道:还是尽快把袖子里的东西转移进空间才好。 待那帕子有些温热的时候,江言便没有继续再敷了。从窗口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夕阳西斜,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江言随口问了一句。 周婆婆今日和那车夫聊了一路,早已打听清楚这几日的路程,说道:「今日天黑前能赶到临安城,会在那里歇息一晚。」 江言颔首应了一声,看来只有等她到了客栈,才能有独处的机会。 果然如车夫所言,一行人恰好在天黑前进了临安城。 进了休息的客栈后,江言便神色匆匆地先行回了房。关好门后立即躺在床上,速速进空间一趟。 没有过多犹豫,径直操控着那玉质的杯子往洞窟里飘去,果然,那水滴又汇聚在一起,看似马上就要落下来了。不敢再耽误,连忙把玉杯放到地上,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接住这水滴了。 刚放好,便听到拍门的声音。 江言估计定是周婆婆过来了,立马出了空间,有些紧张地应了好几声后,才脚步仓促地过来开了门。 周婆婆和小野都等在门外,周婆婆倒是没看出她的异常。小野的心思敏锐,眼睛微眯,仔细打量着一脸紧张的江言。 「小姐,等会是在楼下用饭还是在房里?」周婆婆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的。 江言很快就平復了自己慌张,答道:「就在楼下吃吧。」 周婆婆点了点头,便准备下楼吩咐小二上菜,江言回身关上门后,带着小野一起跟在周婆婆的身后。 楼下大堂里,卢管事他们已经开始喝酒吃饭了,吵吵闹闹的,小二忙碌地帮忙倒酒。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另外一队人马也在楼下坐着。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位气质端庄的貌美夫人,带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旁边则是围绕了不少练家子,应该都是负责保护她们安全的护卫。 看来中间那位夫人的身份恐不一般,江言便也没有带着小野坐过去,反而选择了最角落里的桌子,以免靠的太近等会惹了什么麻烦。 周婆婆去了后厨,通知后面的人多备些热水,等会自家小姐吃完饭后一般都会要求洗澡的。 事情吩咐完之后,周婆婆才坐到了江言这边的桌子,如今就只等小二正式上菜了。 貌美夫人此时正在和坐在对面的一个男子轻声说话,身边的小女孩无聊地晃着小腿,好奇地一直往江言这边瞧,模样倒是怪可爱的。 江言很快就注意到她频繁望过来的目光,和善地冲着小女孩笑了笑。 小女孩一看有人给了她回应,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抱着貌美夫人的胳膊说了几句什么,便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过来了。 旁边那些护卫的眼神立即跟随着小女孩的身影过来,虎视眈眈地监视江言这边。 江言自然察觉到了,只得在心中苦笑。 「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女孩一点也不认生,看着也才五六岁的年纪,说起话来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江言对可爱的小孩子还是很有耐心的,眉眼弯弯,声音温柔:「我从长安城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嫣儿!」小女孩双眼里满溢着灵气,声调高高的。 小孩子性格跳脱,很快就转移起注意力来,目光落到面无表情的小野,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呀。」 小野自然不会搭理她,径直端坐在凳子上。 「哥哥,你为什么挡着脸呀?」嫣儿讲起话来很是娇气,喜欢带着一些语气词。 小野唯一露出来的眼里皆是冷漠,对小女孩的问题自然无动于衷。 嫣儿倒是聪明伶俐,小野不回答她,便换一个人问:「姐姐,他为什么要挡着脸呀?」 江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含含煳煳地说道:「因为他生病了。」 「那他真可怜,生病就得吃好苦的药。」嫣儿仿佛回忆起吃药的味道了,脸上忍不住皱成一团,同情地看了一眼一直没动弹的小野。 周婆婆看到她活灵活现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嫣儿有些脸红,但还是对这个蒙面的哥哥充满好奇,便一直围着他看,企图从面巾的边缘里看到哥哥的脸。 小野直接无视了她,甚至懒得施捨一个眼神过去。 嫣儿很快便觉得有些无聊了,忍不住拉了拉江言的袖子,失落地问道:「姐姐,哥哥为什么不理我啊?」 这该怎么解释,小野一直就是这个性子,再加上不能说话,就是想搭理她都搭理不了。 江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因为他肚子饿了。」
第25页 正好,小二端着菜过来了,总算解了江言的燃眉之急, 另一边的貌美夫人此时也谈完了话,朝着小女孩招手:「嫣儿,过来。」 嫣儿高高地应了一声后,调皮的朝着小野做了一个鬼脸之后,便一熘烟地跑回去了。 江言大松一口气,她实在遭不住小孩子这么多的问题。 周婆婆倒是感嘆着:「这小娃娃嘴巴巧得很,真是讨人喜欢。」 江言附和地点了点头,活泼的小萝莉最容易唤起女人的母爱了,也难怪周婆婆这么喜欢。 小野一直默默观察着江言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到她点头的动作,攥着筷子的手紧了几分,一脸若有所思。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小女孩终于走了,江言总算可以拿筷子吃饭。一看小野的碗里又是空空如也,以为他又犯病了。便先给小野的碗里布了菜,然后自己再一个菜一个菜地吃了过去。 一边吃,一边暗自吐槽:以后可得找个机会好好治治他这个臭毛病!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路上的行人都各自回了家,客栈的大门也已关上。 江言吃完饭后,便回房泡了个澡,然后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待四周一片寂静之后,江言进了空间,先去看了看洞窟,不出所料,玉杯里果然接到了水滴。 江言终于如释重负,如今就是要多积攒些水滴,之后好来研究它的用处。 至于那些种子,便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晚都种了。 江言把地分成了两块,打算一半用来种花,另一半则是种菜。 关于农活,江言接触得很少,实在说不上熟悉。 临到播种的时候,才发现空间里面压根没有锄头,实在太失策了。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挖土的农具,临时想起上次在空间里放了一套陶瓷茶杯,这土也还算松软,勉强用杯盖在地上刨了不少的坑。然后放下种子,拿土盖上,这就算大功告成了。 至于究竟能不能活,便只能等过两日再来看了。 出了空间,江言今日难得干了点活,便有些疲倦了。夏日的夜晚还泛着凉意,江言盖了一点被子,很快便沉沉地睡下了。 翌日天刚亮,江言还在睡梦中就听到门外传来小姑娘的哭闹声。 江言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就出来瞧,原来大吵大闹的小姑娘正是她昨天见过的那个嫣儿,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此时正在和她的娘亲较劲呢。 那位貌美夫人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一见她出来了,很是愧疚地说道:「真是太抱歉了,这孩子把你给吵醒了吧?」 江言装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事,还是先看看孩子吧。」 那嫣儿昨日还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娃娃,今早上就坐在地上撒泼哭闹,看得江言脑仁一阵阵疼。 正好周婆婆捧着水盆上来,江言便进房先洗漱一番。 嫣儿的哭闹声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估摸着是被那貌美夫人给哄好了,周婆婆正在身后帮她梳头。 江言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么大的小娃娃可真能闹,想来还是小野要好些,虽说不爱搭理人,但起码不会大吵大闹的。」 周婆婆看了那小姑娘今早上的这一出,点头附和:「闹起来的时候确实糟心。」顿了顿,「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那女娃娃,乖的时候可人疼。」 周婆婆这话倒也没说错,江言只得承认:「小野以前估摸着受了不少苦,才养成了如今的这个性子。要是以后再乖一点,就讨人喜欢了。」 门外,小野碰巧听见了江言最后这一句话,神色恍惚:原来乖一点就能讨她喜欢了。 第15章 待江言全部打理好之后,隔壁的那一队人马早就走了。 简单地在客栈里用了早饭后,便上了马车,继续向南方前进。 中午时,他们停在河边修整队伍,顺便吃些干粮补充体力。 周婆婆找了块还算平整的阴凉地,无微不至地在地上铺了一块垫子,让小姐有地方可以坐着休息。 江言很是汗颜,这周婆婆实在太体贴了。自己毕竟不是真的从小被人伺候长大的千金小姐,偶尔也会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周婆婆的伺候。 不过她要是拒绝了周婆婆的好意,反倒徒惹她伤心,中间这个度实在太难拿捏。 眼看周婆婆手上终于没活了,江言赶紧招唿她过来休息一会。可周婆婆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坐了没一会,又跑去河边洗什么东西了。 江言对此很是头疼,但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小野倒还是和之前一样,依旧不怎么搭理人,只望着远方的深山沉思,但江言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不佳。 正准备逗逗小朋友,就瞟到了旁边堆积一地的石块。这些石头原本是在她坐的位置上,后来被周婆婆扫到了另一边,在平坦的地面上放了个软垫供她休息。 石头堆里,其中有一块通体黑色的不规则石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江言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便好奇地捡起来打量。一上手,手心里便沾上了黑色的痕迹,江言立马就想起这石头的名字了,正是铅笔芯的主要材料石墨。 江言拿着石头在地上划了划,顿时就出现了一道道黑痕,心血来潮地想到自己当年也学了多年的画画。
第26页 她从5岁起就开始学素描,直到小羽也长大了,周末的时候便和她一起去上素描课。后来小羽出了意外,她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个画室。 如今想来,往事如过眼云烟,她也没有以前那么耿耿于怀了。 今日捡起了一块石墨,再看此时河边的风景正好,便突发奇想地想捡起自己的手艺,画个画啥的。 周婆婆正好从河边过来,一回来就看见小姐白嫩嫩的手上漆黑一团,惊道:「小姐,你这是从哪沾了灰!」 江言连忙把手抬高,不敢弄脏身上的衣裳,有些心虚地把手上的石头示意给她看:「我捡了块黑色的石头。」 「那快扔了,多脏呀!」周婆婆脱口而出道。 江言轻声细语地解释着:「这可以用来写字的,周婆婆,咱们带了纸吗?」 周婆婆听言心里一痛,想起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小姐要写个字,用的可都是上好的徽墨和湖笔,更是不缺丫鬟在旁磨墨。 如今却落到要在地上捡石头写字的地步,幽幽地在心里嘆了一口气,此时也不敢拂了小姐的意,缓和道:「车里好似还备了一些纸,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江言听后便直接起身,跟在周婆婆的身后一起往停在路边的马车那里走,顺便还得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车内备着的宣纸还是从尚书府里带的,皆是上品,车里也只仅剩几张,到了下一个城镇还是再备一些。 江言从马车的座位上拆了一块木板,然后把纸铺在上面,这就做了一个简易版的画板。然后就是削石墨的小刀,如今条件不一样了,便也不讲究那么多了,粗略地削一个尖便就可以勉强用了。 周婆婆一看自家小姐手上又乌漆墨黑的,便又给她找了一块布,让她包着石头用,免得等会手都洗不干净了。 眼看东西全部配置完成了,江言便又拿着东西重新回了树荫处,自得其乐地开始写生。 这石墨毕竟不像加工过的铅笔,其质地非常软,稍稍一用力就很容易断裂。 每到这个时候,江言就会发出「啧」地一声,烦躁地用小刀削出笔尖之后,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小野原本是坐在一旁,但很快就被江言这里的声音吸引住了,也不知前面的人正一脸认真地在干什么,便悄悄地挪了过来。 江言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调侃道:「刚刚还满脸不高兴,现在又来理我了?」 小野当即愣住,似乎没想到自己隐藏的情绪竟然被她给看破了。 江言抬了抬自己的下巴,示意他过来:「你过来吧,坐在我旁边。」 小野没有过多犹豫就坐到了她的身边,这个时候才看到江言木板上的画。只见纸上仅仅只用了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这景色的其形,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看得出我在画什么吗?」江言观察着自己的画,有些吃不太准,语气踌躇地问道。 石墨毕竟不像铅笔,下笔要轻,石头的形状也不规整,她目前还很难掌控。再加上她自己也有多年没画了,手感有些生疏,恐怕还得多画几日才能找到当年的感觉。 小野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正前方的山。 江言受到了肯定,面露惊喜。原本还想去摸摸他的小脑袋,结果一伸手便看见自己的手心还黑漆漆的,手便僵在了小孩的头顶,要下不下的。 小野正等着江言的摸摸头,久久未看到她的动作。转而又想到今日在客栈门口听到的,乖一点讨人喜欢,便伸长了脖子,试探性地过去蹭了蹭她的手。 江言立马笑得花枝乱颤,说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怪我。」 小野眼里皆是茫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你看看你的手。」江言幸灾乐祸地提醒道。 小野把手拿下来看,手上已经染上一层灰黑色的痕迹。 江言伸着自己的黑手,又不客气地在小野的脸上又来了两道,脸上自是笑得乐不可支。 最终,两人一起被周婆婆赶到了河边,该洗手的洗手,该洗头的洗头。 上车前,江言也没忘了把自己简陋的画具搬上车。 临出发时,小野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上车时用自己的衣服装了满满的一袋子东西上车。 周婆婆忙拦住:「哎哎哎!你这捡了什么东西?」 江言也过去瞧了一眼,这才知道小孩刚刚竟然跑去捡了一大袋子的石墨,立马反应过来:「你这是帮我捡的?」 小野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江言脸上顿时漾了一抹笑意,摸他的小脑袋:「真乖~」 小野感觉自己脸上有些烫烫的,不过幸好被面巾给挡住了。 上了车后,周婆婆给小野找了个布袋装那些石头。 江言昨晚上睡得比较晚,再加上今天大清早就被人吵醒了,所以一到了下午便有些犯困,而且车里又晃晃悠悠的,很快就开始枕着周婆婆的腿打起了瞌睡。 小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捡回来的石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车里开始翻找东西。 周婆婆一看他的动作,心里很是纳闷。此时也不敢吵醒自家小姐,便压低了嗓子问道:「你在找什么?」 小野自然不会回应,幸好,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正是江言中午时用来削石墨的那把匕首。
第27页 把匕首抽了出来,小野就坐在角落里开始专心致志地开始把石头一点点地削成长条状。 石墨的质地非常软,一不小心就断掉了,这是一门非常需要耐心的工作。小野拿着匕首一点点地磨,表情很是认真。 等把石墨都削成了长条状候,然后再一点点地把它们的稜角磨到握着刚好比较舒服的大小。 周婆婆看了很久,倒是也晓得这是在帮小姐做东西,暗暗咂舌:这小哑巴还算有点良心。 等到江言睡了一觉之后,就惊讶地发现自己那个简陋的画具之中又多了三根墨条,粗细一致,差不多有十厘米长,表面磨得非常光滑。 周婆婆难得帮小野说一句好话,这次也开口了:「他一下午尽帮你磨这个了。」 江言听言立即扭头观察着小野的手,手上倒是还算干净,估摸着应该是洗过一次了,不过指甲缝里已经染上了黑色,估摸着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清理不干净了。 然后目光扫到那一袋子废弃的半成品,心下很是感动,真心实意地感谢道:「小野,太谢谢你了。」 小野被江言突然的谢意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生硬地撇过头去。 既然是来自对方的心意,江言便小心地把墨条拿起来观察。 这墨条放在手里要比以前用的铅笔重很多,边缘也不硌手,一看就知道这是对方花了心思做的,意外地合她的心意。 周婆婆也来了一句:「等回客栈了,再做个布套就不怕脏手了。」 江言点了点头,抿嘴笑出两个小酒窝:「既然你送我礼物了,那我也送你一个回礼吧。」江言斟酌着,打量着小野的全身,灵机一动,兴致高昂地提议道,「要不……我教你画画写字?」 话一出口,江言便有些悔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操作,不就和那些送孩子暑假作业当做礼物的家长没什么两样。 心中虽有些心虚,但脸上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野,你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往后走到哪里才都不怕。」 周婆婆满脸皆是认同:「是呀!你又不能说话,一离开我们小姐怕是又要回去乞讨了。小姐愿意教你,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学会画画写字后,以后好歹还能有条活路。」 小野神色莫名地望着江言,停顿了一秒后才轻轻点头。 第16章 事情便就这么定了下来,原主以前在尚书府里的时候,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得有模有样。 江言脑中虽有了她的记忆,不过毕竟是来自其他人的,目前还不能融会贯通,不过教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拿着纯手工制作的「铅笔」,把画板放在腿上,让小孩子挨着她坐,当场演示给他看。从怎么拿铅笔开始,一点一滴地开始教起。 为了调动小朋友的积极性,江言最先教的就是写他的名字。 「喏,你的名字是这么写的。」江言慢慢地把「小野」两个字写上,写完之后把画板递给身边的小孩,开口道,「你也来试着写一下吧。」 小野比划着名江言写的字,很快就依葫芦画瓢地把自己的名字照抄下来。相比较起写来说,他更像是把字给画了下来,看着有些四不像。 江言只能摇头,重新按照笔画的顺序,一撇一捺地教。 小野虽说在某些方面容易钻牛角尖,但胜在记忆力好,记住笔画后,很快就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虽说那字目前还不能看,到好歹能认得出来。他一学会自己名字的写法之后,便看着江言,用手指了指她。 江言尝试解读他的动作,试探性地问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小野肯定地点了点头。 江言拿着笔,顺手就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写完之后才回过神来,这是简体字……有些尴尬地把它划掉。 干咳一声后,凭藉着原主的记忆,在纸上写了和现代字体有些差异的繁体字。 小野自然把江言刚刚的动作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把那两个被划掉的字记在了心里。 「这个字念江,这个字念言。」江言用笔尖指着自己刚写的两个字,有板有眼地念了出来。 一直默默围观的周婆婆听到这话便再也坐不住了,面露忧愁,开口问道:「小姐……这名字也得换回来吗?」 江言抬头和周婆婆对视,安慰性地拍了拍周婆婆的手,坦然说道:「原本就是我占了人家身份十几年,现在也该还回去了,而且江言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呀!周婆婆,你以后也别叫我小姐了。」 「我都喊你小姐这么多年了,如今就算是想改也改不了。」周婆婆的语气很是惆怅。 江言一听周婆婆的语气,便知道周婆婆又是在替她担心。古人最重身份,自己从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这个落差也确实大了一些。只能等以后自己的日子好过了,周婆婆恐怕才能把这个心结给解开。 这事情既然暂时说不通,江言也就不想再就此事多谈了。回过头来继续教小孩子认字,一看那画板,才发现小野已经在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江言两字。 「哎哎哎!你费那么大劲写我的名字作甚。」江言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纸可贵得很,小野又是一副要把这一整张纸都要写上自己名字的架势,江言很是煞风景地说道:「还是先把你自己的名字多练练吧,等过段时间有了稳定的住处,你就得学毛笔字了。」
第28页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小野每天也有事做了。江言每天都会给他布置作业,画画则是从排线开始学起,闲时便跟着她一起写生。字倒是练得不多,也是江言怕他习惯写铅笔字之后,再用毛笔会不习惯。 而车上显而易见也不适合用毛笔,路上不平坦,车内晃晃悠悠的。就算只是想在车里看本书,时间一长也会觉得头晕。 这几天里,小野对写写画画倒是并未有什么逆反心理,每天寸步不离跟在江言的身后。就连自己的小性子也收敛了,周婆婆看他都顺眼了许多,江言每日也不用时时刻刻忙着劝架。 昨晚上他们借宿在农户家里,大清早便踏着露水继续赶路。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艷阳高照着,中午便突如其来一声闷雷。卢管事立马知道要遭,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了,附近也没有什么躲雨的地方,只得硬着头皮带大家继续赶路。 幸好车夫走惯了这条路,表示前面再有个10里路就能到东岭县,卢管事心下稍定,命令大家以最快的速度赶紧进城。 天空转眼间便乌云密布,闪电和雷声仿佛在比赛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吓人。 紧赶慢赶,最终还是在赶往东岭县的路上,下起了滂沱大雨。 等车队进了东岭县的时候,车内的人倒是还好,外面的护卫和车夫早已被风雨摧残的不成样子。 众人急急忙忙地进了一家客栈,卢管事开了房间,大家赶紧各自回房把湿衣服换掉。 江言下车时被小野和周婆婆护在中间,头上又撑着伞,也就她一人毫髮无伤,一点雨水都没沾上。 不过周婆婆和小野倒是都湿了半边身子,也被江言赶回去回房换衣。 江言则是在楼下嘱咐客栈里的小二煮些姜汤,等会儿给他们驱些寒气。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从二楼传下来的脚步声,江言回头望了过去,才发现竟然还是老熟人。 正是当初在临安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貌美夫人,此时正闲庭信步地扶着楼梯下楼,手里还牵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江言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做嫣儿。 江言神情愕然,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小姑娘的记性倒是不错,一看到她,嘴巴一如既往的甜,亲热地喊道:「姐姐!你也在这里呀?」 眼看小姑娘已经认出她来,江言有礼有节地过去打了个招唿,落落大方地笑道:「小妹妹,我们又遇到了。」 牵着小姑娘的貌美夫人顺势和她说起话来:「这可真是太巧了,你们也是往南边那边去的?」 「正是。」江岩点了点头,倒也没必要隐瞒。 夫人眼前一亮,笑容很是和蔼:「我们是要往南平城那边去,姑娘要是顺路的话,我们倒能结个伴。」 「我们是要去下关村,倒离南平城不远,要是能和夫人一起同行的话,那就更好了。」江言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古代不太安全,人多一起走,互相在路上也多个照应。何况这位夫人身边的护卫要比卢管事他们专业得多,自己怎么也不亏。 夫人此行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一路上自然也没什么人同她说话,如今见了江言,倒是一见如故,三人一起坐在桌上喝茶说话。 外面雷声轰鸣,里面的气氛倒是舒适。 负责保护这对母女的护卫们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现在才迎着风雨从外面赶了回来。其中那个领头人打量了江言一言后,便面无表情地上了楼,剩下的其他人继续在大堂里坐好。 江言倒是也没在意,这些人明显是来监视她的。眼前这对母女的身份恐怕并不一般,她也很懂分寸,只和这对母女聊些途中遇上的事,也不打听对方的身份。 江言说起话来态度温和,和那位夫人聊得很是不错,直到卢管事他们换好衣服出来了。 小二也适时地端上了姜汤和饭菜,江言起身朝夫人告辞了一声,便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们今天中午还没来得及吃饭,此时肚子早已飢肠辘辘,话可以晚点再说,这饭要是不吃,立马就凉了。 江言这一行人全都饿极了,饭菜一上桌,便各自埋头吃饭,客栈里难得的安静,只能听见外面的打雷下雨声。 那位嫣儿似乎和她的娘亲早就用过饭了,百无聊赖,便悄悄地熘到这边桌子了。 江言随口问了一句:「嫣儿要吃饭吗?」 「我不饿!」话毕,小姑娘便爬上了小野旁边的凳子上,眼睛滴熘熘地一转,仔细观察着小野因为吃饭而露出来的消瘦下巴,和那张不含一丝血色的薄唇。 小孩子讲起话来倒是坦诚,天真无邪地问道:「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用布遮起来呀?」 江言听到这话倒觉得有些惊奇,她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夸小野的长相好看呢。目光下意识地转了过去,这一细细打量,对小姑娘的眼光倒有了几分认同。 当初她给小野洗脸的时候便发现了,他的五官本身就是属于那种精緻的类型。不过双眼攻击性太强,眼神也极为兇狠,一看过去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脸,只记住了他暴戾的眼神。 吃饭时候的小野把脸上的黑巾掀了起来,露出来的下巴线条完美,眼眸微垂,长睫似羽,只专注在自己碗里,原本拒人千里的气质骤减。虽说仅仅只露出了半张脸,却也足够让见过的人印象深刻。
第29页 江言也不得不肯定他的美貌,不过想起小野脸上的那块黑斑,由衷觉得可惜,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这已经是嫣儿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小野却还是和之前一样,连个眼神都懒得施捨。手上的动作不停,只专心在眼前的饭菜里。 嫣儿不明白为什么好看的哥哥一直不理她,嘴巴一瘪,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坐在对面的周婆婆狠狠地瞪了小野一眼,然后才扭头哄小姑娘:「依我看,还是你最乖巧可爱,漂亮得很!」 江言自然也跟着打起了圆场,点头附和道:「对呀,嫣儿最好看了。」 小野一听,当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幽怨地望着江言。 江言一看就知道小野这是不高兴了,不过一个男孩子和人家小姑娘比哪门子好看,有些敷衍地给小野夹了几筷子的菜当做安慰。 小野看了看江言夹到他碗里的肉,抬头撇了她一眼,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继续自顾自吃饭。 第17章 嫣儿也是个忘性大的,三言两语就被哄好了。眼看好看的哥哥不搭理她,便转移起战场,又坐到了江言的身边。亲亲热热地拉着江言的手,说道:「姐姐,你等会带我一起出去玩吧!」 江言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正是雷电交加的时候,哭笑不得地说道:「外面这么大的雨,我们怎么出去玩?」 嫣儿的脑子倒是活泛,退而求其次:「那我们等雨停了再出去吧。」 江言点了点头,顺便附加了一个条件:「如果你的娘亲答应了的话,我就能带你出去玩。」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看那些贴身护卫如此重视这对母女,断然不可能让小姑娘独自跟着她一起出去,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跟小姑娘讲。 嫣儿听到她答应了,脸上很是兴奋,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心中希冀着早一点雨停。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场暴雨持续了很长时间,到了下午,也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吃完饭后,江言便回到了房中。小野也从马车里搬来了画板和笔,趁着天色还没黑,还能去江言的房间一起画画。 小野本身对写写画画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不过每天学画的时候,就可以寸步不离地跟在那人的身后。那人教他的时候,语气很是温和,如果他做得好的话,还能得到温柔的摸头。 江言在桌上放了个茶杯,让小野照着画,她自己同样拿了一个画板,画的却是小野。 她今日意识到小野的美貌之后,便一直跃跃欲试,想帮他画一幅肖像画。正好他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如今无事,便直接动起手来。 屋里很快安静了下来,只有铅笔落在木板上发出来的「沙沙」声。然而没多久,门外就传来拍门声,打破了屋里静谧的氛围。 小野很是警惕,一听到声音就立马抬头看着门外。 江言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淡定地说道:「没事,你继续画,我去开门。」话毕,便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凳子上,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粉衣的小姑娘,正是嫣儿,身后还跟了一个面无表情的护卫。 江言一看来人,便猜到大概因为外面下了大雨,小姑娘找不到玩伴,便找到她这来了。 江言半蹲着身子,轻言细语地问道:「嫣儿,你是在找我吗?」 「姐姐,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呀?」嫣儿歪着头往江言身后偷看。 江言开口道:「我们在屋里画画。」 嫣儿听言更为好奇,轻轻地拉了拉江言的袖子,撒娇道:「姐姐,我想进去看看。」 小姑娘都这么撒娇了,江言自然不好开口拒绝,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和你娘亲说了吗?」 嫣儿忙不迭点头,讲起话来很有条理:「我刚刚和她说了,她已经答应了。」 江言听言便只得把小姑娘让了进去,那护卫就站在门外守着。江言考虑了一会,便没有把门关紧,只虚虚地掩上。 嫣儿一进去倒是不认生,径直到了小野的旁边,天真无邪地打招唿:「哥哥,我来找你玩了!」 小野还是那副老样子,漠不关心地继续画自己的画。 嫣儿这次倒也没有气馁,站到小野的身后看他的画,嘴巴依旧没停:「哥哥,你为什么要画茶杯,我哥哥就从来不画这个。」 「你为什么不在桌子上画?」 「你的笔是什么做的,可以给我摸摸吗?」 「哥哥,你为什么不出去玩呀?」 …… 江言满脸都是无奈,嫣儿仿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提问机器。虽说小野并未受到她的影响,江言却被她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弄得脑仁疼,那副肖像画是怎么也画不下去了。便打算先去楼下熘达一圈,静静心,等会再上楼继续完成这幅画。 和屋里的两个小朋友提了一句后,也没多想,起身往楼下走了。 眼看江言一走,小野的脸上也装不下去了。眼含凌厉,瞪了旁边一直喧闹的小女孩后,便背过身去,懒得再理她了。 嫣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好看的哥哥讨厌了,心里有些委屈,气鼓鼓地在心里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很是伤心的嫣儿往门外走,偶然注意到门口的凳子上,正是江言下楼时随时放的画板和铅笔。双眼立即有了神采,便悄悄地挪了过去。
第30页 一过去,才知道刚刚那位姐姐竟然一直在画哥哥。纸上还放了她刚刚一直想摸的笔,偷偷摸摸地拿了起来后,拿在手里玩了一会。然后模仿着小野之前的动作,唰唰几下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小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勐然意识到不好,沉着脸转了过去。果然如他所料,那个令人讨厌的小孩正拿着江言的东西乱涂乱画。 勐地一起身,小野坐着的凳子随着主人的动作透露了他此时的怒火,发出尖锐的声音。 嫣儿下意识回了头,就发现刚刚那个还不搭理她的哥哥此时正瞪着她,眼里都是遮掩不住的怒气。 嫣儿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错,随手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吓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瞬间,屋里便冲进来一个护卫,正是那位守在门边贴身保护嫣儿的护卫。一进来,先是看看九小姐的全身,发现没有什么伤处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哭声自然传到了楼下,江言和那位貌美夫人同时听到哭声,一起匆忙往楼上赶。 夫人一边爬楼,一边急切地问道:「嫣儿,你怎么了?快到娘亲这来。」 江言心里也暗暗着急,刚刚屋里就小野和嫣儿两人,就怕两人起了什么争执,打起架来没了轻重,那就麻烦了! 屋里的嫣儿一听到自家娘亲的声音,仿若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往门外跑去,扑到自家娘亲的怀里。 江言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用余光瞟了嫣儿一眼,似是没有受什么伤,也赶紧进房看看小野的状况。 进了屋,就看见小野直挺挺站在屋里,目光毫不退缩,和那位护卫对峙。 江言连忙追问:「刚刚发生什么事了?身上有哪里受伤吗?」 小野这才收回自己的锋利目光,摇了摇头,指着地上那副未画完的画,表情很不甘心。 江言顺着小野的视线看到地上的东西,正是自己刚刚随手放在凳子上的画具,那只由小野亲手制作的铅笔已经被摔成了两半,横躺在地上。 江言蹲下,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再看那张未画完的画,被人添上了杂乱的线条,心中便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缘由。 把东西都放到了桌子上,看了看小野的全身,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小野摇了摇头,死死地盯着那副画,眼中充斥着怨愤,手指也攥得死紧。 江言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牵住他的手,把他快要掐进肉里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好声好气地说道:「这张等我改动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可是这张明明画得那么好,却被别人给破坏了,小野满脸皆是忿忿不平。 江言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又温言软语哄了好几句,然后笑嘻嘻地隔着面巾伸手去捏对方的脸。 小野被捏得不堪其扰,渐渐地,目光便缓和了下来。 片刻后,那位貌美夫人才牵着嫣儿到了门外,惭愧地说道:「江姑娘,嫣儿已经和我说明,她刚刚不小心把你的画给弄坏了,所以才害怕地哭起来,我特地拉她过来给你道歉。」 「姐姐,对不起,」嫣儿眼眶里还含着眼泪,一边抽泣,一边说话。 江言想到那一副被糟蹋了的画,心里原本也是有着不满的。不过一看小姑娘的可怜样,心也就软了,只摆了摆手:「没关系。」 那位夫人倒是个知礼数的,从旁边护卫的手上接过一个长条盒子,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开口道:「今日嫣儿还摔坏了你的笔,这是别人赠与我的一套笔墨,今日便借花献佛,望江姑娘不要和嫣儿一般见识。」 江言一听这话,心中纵然再有气,如今也不好追究了,推辞道:「这就不用了,小孩子本也就是无心之失。」 「江姑娘可是还不愿原谅嫣儿?」 江言听言,知道这谢礼是不得不收了,上前几步,接过那个长条的盒子,说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这事情到了这里,便也就算了结了,和那位夫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各自回了房。 江言把盒子放到桌上,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做想。 被挤在最后面的周婆婆终于能进房了,看到桌上被毁的那张画,惊声道:「这可太可惜了!」 话毕又打开了那位貌美夫人送来的笔墨,她在尚书府伺候主子多年,见识也是不少的。这次看到里面的东西,也加了一句:「这位夫人道歉倒是诚心,这么好的笔墨说送就送了。」 江言也点了点头,附和道:「要是再揪着不放,反而显得我们小气了。」顿了顿,「不说这个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这断了的铅笔也能凑合用用。小野,你的画也没画完,趁着天还没黑,可得赶紧加快速度了!」 小野颌首,隐藏好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拿着自己的画板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此时的江言皱着眉头,打量自己的那副画,心里很是犯愁。如今也没有橡皮,那几条碍眼的线条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修改。 第18章 窗外大雨倾盆,屋里却再次恢復了宁静,周婆婆并未在屋里多待,很快就回了楼下,继续去和小二唠嗑了。 屋内的两人各自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事情,气氛静谧又温馨。 小野把自己的杯子画完之后,便迅速地瞟了一眼对面的人,见江言还在认真作画中,也没有出声打扰。转而想起自己之前看见的画中的自己,虽然还没有完工,不过自己的轮廓已经跃然纸上了。
第31页 想到这里,心里一层激盪,他也想把江言画在纸上。 并未有过多犹豫,小野重新拿了一张纸后,立即开始着手。 直到他真的下笔后,才发现自己明明已经把江言的样子记在了心里,可一到自己的笔下,怎么画都不太对劲。 眉毛紧蹙,捏着铅笔的手也越来越紧,他很快就再也画不下去了,笔下的人和江言压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正好,坐在另一边的江言也放下了自己的铅笔,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终于改完了!」话毕就把目光望向自己的模特,眉眼弯弯地招了招手,「小野,你过来看看吧!」 小野把那幅他非常不满意的画压在纸的最下面,才到了江言的面前。 江言把自己的画递了过去,小野看到最后的完成品后,心中很是震撼。纸上的线条变化丰富,把自己的神态动作刻画得惟妙惟肖。 那几条突兀的杂乱线条被江言巧妙地画成了藤蔓,藤蔓上还长着新芽,其中还零星散落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从这个视角看过去,仿佛是有人在窗口处偷看自己作画似的。 看到这幅画,小野有些气馁,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水平,刚刚也就不会把眼前这人画成那个样子。转而心里也徒生许多动力,等到自己的画技提高了,再来画她吧。 江言看小野呆呆地盯着这幅画很久了,心里有些拿不住主意,忐忑地问道:「你觉得好吗?」 小野的目光似乎无法从那副画中移开,过了一会,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言原本还担心小孩子不喜欢,现在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是很满意的。放宽心后,发出几声轻笑,说道:「那这就送给你吧。」 小野立即抬头,怔怔地看着浅笑的江言,最后很是珍惜把那副画放进自己的怀里。 晚饭时,外面的雨总算小了一些,要是明天早上还一直下的话,他们或许还得在这里多耽搁一天。 临睡前,江言回了空间一趟。 前几日在空间里种下的种子出了些差池,花种倒是发了新芽了,剩下的那些菜种则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言自己也搞不懂是什么状况,便只能再耐心多等几日。 至于那一株神秘花,江言也很是犯愁。她自穿越过来之后,花骨朵压根就没有变化,也没有要开的意思。 左思右想,倒是想起了洞窟里的水滴,两样东西既然是出自同一地方,互相应该是相辅相成的,用一下或许会有什么其他的效果。 正好她也攒了好几滴,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今日便让这株花先来打头阵。 江言把那洞窟里的玉杯拿出来,杯子一拿在手里,她便发现了不寻常。 玉杯的手感和买时已经截然不同,买回来时也就是一个普通玉杯。这次拿出来再看,虽说还是原来的那个白玉,不过其玉质却更加的细润纯净,一摸上去极其温润。 江言有些纳闷,再看杯里的水滴,同样不凡。 原本以为那水滴是透明的,这次再细细打量,却发现杯口竟然散发着丝丝雾气。江言用指腹微微地感受了一下,与那雾气接触后手指便感觉到有些凉丝丝的,有些像冰箱里冒出来的冷气。 虽说觉得奇怪,江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端着玉杯到了那神秘花朵那,小心地把水滴浇在花的根上。 水滴一落地便立马消失了,那株花的根部却仿若吸收到了营养,兴奋地摇曳着自己的叶子。周围的花苗也徒生异象,明明才刚出芽,眨眼间却又长高了几厘米。 江言眼中皆是惊异,犹豫地晃了晃杯子,继续慢慢倒水滴。旁边的花苗一直持续在生长,花骨朵也终于有了动静,一片洁白的花瓣终于从花骨朵里蹦了出来。 直到把玉杯里的水滴全部用完之后,江言才有些依依不捨地打量着那仅开了一片花瓣的花苞,细细嗅去,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香味。 今日虽说只开了一片花瓣,但好歹知道了这泉水对它是有用的,以后恐怕每天都得过来浇次水。 只是那没有动静的菜种让江言有些费解,和它们同一天种下的花种今日这一浇水,长势喜人,如今也都快有小腿高了。就仅剩另一半的菜地依旧空空如也,一片荒芜。 一时半会想不清楚,江言便干脆放弃,把水杯重新放回洞窟里,便出了空间准备睡觉。外面的雨势又大了起来,江言估摸着明日他们应该是走不了了。 第二天,江言睡了个大懒觉。下了一晚上的大雨,屋里的空气都透着凉意。 江言穿好衣服后,便到窗边开窗,眼神放空,望着窗外的景色。 阴雨绵绵,天空也是灰濛濛的,路上有行人撑着油纸伞走动。 片刻后,屋外传来周婆婆的敲门声:「小姐,醒了没?」 江言赶紧应了一声,过去开了门。 周婆婆端着水盆进来,一看窗户大剌剌地开着,脸上急了:「小姐!外面还在下雨呢,等会屋里进了寒气!」话音刚落便赶紧把水盆放下,过去把窗又严严实实地关好。 面对周婆婆的关心,江言倒是乖觉,悻悻然地过去洗漱。 小二也一早得了周婆婆的吩咐,把早餐端进了房中。 江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倒是很知足的。她虽说出了尚书府,但这小日子过得挺不错,每日依旧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等回了下关村,估摸着生活质量就不得不下降了。
第32页 「小姐,刚刚卢管事说了,昨晚上下了连夜的暴雨,赶山路太危险了,这车也容易陷进泥潭里,今日还得在东岭县多待一日,看看今晚这雨水能不能停。」周婆婆一边帮小姐梳发,一边转述起卢管事让她带的话。 江言自然点头,开口道:「那正好,你前几日身体就不太舒服,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多休息一会。」 周婆婆听到小姐的体己话,感慨道:「这段时间小姐受苦了,也长大了。」 江言一听这话,立马缄口,生怕又让周婆婆想起了伤心事,届时又得为自己的后半生开始唉声嘆气。 中午时,下了一早上的濛濛细雨终于停了。 江言坐在楼下吃饭,正好和卢管事说起和嫣儿的娘亲结伴的事情。 那位貌美的夫人也搭了几句话,而且他们这车队明显要比江言这车队更加像样些,有专门的引路人,一路上也规划好了休息的地方,比卢管事走哪停哪可是要强多了。 卢管事自然答应,跟着人家一起走,自己也要轻松不少,事情便就这么说定了。 嫣儿今早起来便已经忘记了昨日的不愉快,趴在江言的腿上起腻:「姐姐,外面的雨停了,等会我们出去玩吧。」 江言没想到这嫣儿还记得这一茬,也不说点头与否,只硬着头皮看向了嫣儿的娘亲。 貌美夫人也是被自己的女儿磨了一上午了,只道:「那今日又要麻烦江姑娘了。」 这虽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反正今日下午便准备带着小野出去逛一逛,这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赶,便颌首道:「夫人客气了。」 嫣儿听言很是雀跃,欢唿地跳了起来。 饭后,周婆婆在客栈里休息,江言便和客栈里的小二打听了一番,知道这县里有个集市,还算热闹,江言便带着小野和嫣儿往那边的市集上走去。 身后还跟了五六个护卫,皆是过来保护嫣儿的,江言倒是并不反感,跟在自己的身后看着怪气派的,还能顺便帮忙提提东西。 还没到市集呢,就看到前面有个衣襟洗得发白的老头,手上拿着一根竹竿,顶端扎了密密实实的稻草,上面全部都是一根根的糖葫芦。 山楂果颜色红彤彤的,面上还裹了一层糖丝,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嫣儿的全部注意力,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糖葫芦。 嫣儿牵着江言的手到了老爷爷的面前,指了指上面的糖葫芦,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娇声娇气地说道:「姐姐,我想吃这个!」 后面的护卫连忙上前一步,正色道:「九小姐,夫人不让吃这个。」 嫣儿自是知道自己的娘亲不许她吃这些,所以她才眼巴巴地祈求这位好说话的姐姐带她出来玩。 一听到护卫这么说,小嘴一瘪,紧紧地抱着江言的大腿不放:「不嘛不嘛,姐姐,你就帮我买一个吧!」 江言有些头疼,孩子的娘不让吃,自己可不好背着人家的面随便给小孩餵食。可是嫣儿又这么抱着自己的大腿,如今便有些左右为难。 「姐姐,求求你了,我就是想尝一口。」嫣儿倒是惯会发嗲,脸埋在江言的腰间,像一只树袋熊一样磨。 旁边的小野一看这人已经黏在了江言的身上,心中更加不耐,眉头紧皱,这人听不懂话吗?说了不让吃还非要吃,江言肯定不会搭理她的。 刚想到这里,江言那边就开口了:「那就来两串吧。」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嫣儿的连番撒娇,心里一软,便决定还是给她买一串,等会让她少吃几个就是了。 嫣儿立即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抱着江言依旧不放,甜腻腻地说道:「姐姐最好了!」 小野面色一沉,心里却很是震惊,原来她竟吃这一套! 第19章 江言付了钱后,一串给了嫣儿,另一串则是递给了小野。 身后的护卫还想再说什么,江言忙道:「等我回客栈了,再和夫人亲自解释吧。」 护卫便只好又重新退了回去。 得了逞的嫣儿很是兴奋,一下连吃了好几个山楂果,口里酸酸甜甜的,正是小女孩钟爱的口味。 小野拿着那串糖葫芦倒是半晌没动,只出神地盯着竹籤上的山楂果发呆。 江言看他一直不吃,无奈地从他手里接过糖葫芦,干脆利落地从最上面咬了一个走,才还给了小野。 小野仰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对已经拿了一路的糖葫芦开始下口。山楂果很酸,一咬下去,小野被酸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言抓住机会,又是好好取笑了他一番。嫣儿听到江言的笑声后,也好奇地瞧了过来。 糖葫芦也买了,江言今天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去买些纸,之前的那些纸因为这段时间的画画,马上就要被消耗一空了。 几人熘达到了市集里,上午下了一场小雨,路上还遗留着大大小小的水坑。但雨一停,这条街很快就开始慢慢地热闹起来了。路边已经有不少小贩支起了小摊,正在卖力吆喝着。 嫣儿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最是喜新厌旧,那串糖葫芦吃到一半就不要了,让后面的护卫帮她拿着。 「香甜的马蹄糕,刚出炉的米糕,还热乎着呢……」路边有一个老婆婆把两个箩筐摆在路边,大声叫卖着。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最是贪吃,嫣儿把江言拉了过去,明知故问:「姐姐,这是什么呀?」
第33页 老婆婆热情地招唿道:「这是马蹄糕,甜得很。」 江言自然知道嫣儿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这米糕的香味确实很诱人,江言自己也有些馋了。不过她们才刚吃了午饭,这一时半会还不饿。 「姐姐,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个呢……」嫣儿又是故技重施,重新挂在了江言的身上,装起了可怜。 江言有些头疼,最终还是妥协了,实在是身上的重量让她不得不答应:「那你是要马蹄糕还是米糕?」 「我要这个甜的!」嫣儿满脸都是雀跃,高兴地指着马蹄糕。 江言便对卖东西的老婆婆说道:「给她来一块这个。」扭头注意到了还在身边皱着眉头吃糖葫芦的小野,「再加一块米糕。」 老婆婆拿荷叶包了两块糕点递了过来,江言把一块递给了嫣儿,米糕则是自己撕下了一小半,先尝了尝,味道松软,甜而不腻。 剩下的米糕则是递给了小野,看他一脸愁容,好笑道:「糖葫芦要是太酸了,就别吃了,吃这个吧。」 小野有些脸红,看着那块白色的米糕,最终还是接过了。 这一出,正好被嫣儿瞧了个正着,看了看小野手上的那块米糕,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马蹄糕,琢磨了会,越看越觉得别人手中的好吃。 眼睛滴熘熘地一转,也不直说自己想要:「哥哥,我把我的马蹄糕也给你尝尝吧。」说着就把自己已经啃了好几口的马蹄糕往小野的面前递。 小野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后,直接背过身去。 嫣儿愣了一秒,却也不气馁,凑上前去问:「哥哥,你的米糕好吃吗?」 「我的马蹄糕可好吃了呢!」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嫣儿不禁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小野不动如山,专心吃自己的米糕。 嫣儿毕竟也就六七岁的年龄,一看小野已经快要把米糕吃完了,心里一急,三两下就暴露出来自己真实的想法:「哥哥,我尝一口你的吧。」说着便拉住了小野的袖子,眼巴巴地盯着那还散发着热气的米糕上面。 往常她这么撒娇,寻常人一般也就给了,不过她遇到的可是小野这个硬茬子。 小野脾气古怪,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不耐地直接一把甩开嫣儿的手。 这一下是用了些力气的,嫣儿差点被那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倒在地,小嘴一瘪,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的哇哇大哭起来。 事情发生的突然,正在付钱的江言虽看到了事情的始末,却也来不及阻止。 她是知道小野的那一股子蛮劲的,料到嫣儿定是受了惊吓。连忙蹲下身子,把嫣儿抱在怀里,一边拍背一边哄。 身后跟着的护卫一看九小姐都快哭得喘不上气来了,也赶紧派了一个护卫回客栈通知夫人。 路上的行人也被嫣儿震天响的哭声给吸引了注意力,过来看起了热闹。 「好啦好啦,嫣儿不哭了。」江言紧紧地抱着嫣儿,温柔地拍着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她的情绪。 小野死死地审视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嘴唇生硬地抿着,脸色更显阴沉。 好不容易,嫣儿才止住了哭意,却还是忍不住抽噎。 江言牵着嫣儿的手,这才有空看向事情的始作俑者。 小野站在两人的对面,眼里皆是不服气,也丝毫没有自己做错了事情的心虚感。 江言知道事情的全程,看着小野才更为头疼。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而且…… 小野这孩子也太抠了吧! 也就是一块米糕而已,人家小姑娘想尝一口就给她尝一口呗。 依小野这样的脾性,长大了恐怕也不会讨姑娘的喜欢,连块米糕都不给,这真是抠到极致了! 而且又天生不能说话,为人又这么小气,以后要是真能娶个媳妇,那真是姑娘瞎了眼了。 江言摇着头,幽幽地嘆了口气,她现如今已经开始为小野以后的生活开始犯愁了。 小野注意到江言摇头的动作,眼里终于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咬住自己的下唇,目光落到自己手上的那块米糕,补救般的又重新还给了江言。 嫣儿误以为小野是递给她的,可她如今还在记仇当中,冷哼一声后,气鼓鼓地说道:「我才不要你的,姐姐以后只给我买,不给你买!」 听了嫣儿放的狠话,江言也只能无奈附和:「好,不给小野买。嫣儿,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毕竟是小野把人家小朋友给吓到了,为了赔罪,江言如今也得顺了她的意,不然等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嫣儿的娘亲交差。 小野的脸色瞬间更白了,不安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拉住江言的手,双眼执拗地望着江言。 江言一怔,这还是小野头一次过来主动牵她的手,一细想,便回过味来了。有些哭笑不得地握了握小野的手,给予他回应,悄悄地朝他使了个眼色,说道:「等会偷偷给你买。」 小野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要不理自己就好了。 嫣儿很是警惕地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不高兴地撅起嘴巴:「姐姐,你在和他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嫣儿,你看前面,好似有热闹瞧,我们快过去吧!」江言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嫣儿还是非常好煳弄的,很快就忘了这一茬。 等嫣儿的娘亲过来接人时,嫣儿早就乐得像朵花似的,黏黏煳煳地拉着娘亲的手,死活不走,还闹着要再玩一会。
第34页 江言有些汗颜,但总算是把孩子安全交给家长了。 等嫣儿他们走完之后,如今也就仅剩自己和小野两个人。 小野在之后的时间里,一直牵着江言的手就没放过,就像怕她熘走似的。 江言扯着他的手到了比较僻静的地方,此时便是教育孩子的时机。 江言满脸正色,说道:「小野,嫣儿是喜欢你才会一直跟着你,你知道吗?」 喜欢我? 小野的眼中透着茫然,他一直都觉得那个嫣儿吵死了,还老是喜欢黏在江言的身上,所以才对她一直没有好脸色。 江言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他并不知道,此时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语重心长地上起了情商课:「对待姑娘家要有耐心,也不能太小气了。刚刚嫣儿找你要米糕,你给人家就是了,或者寻我再帮你买一个。你以后要是还这么小气的话,恐怕也没有小姑娘会喜欢你了。」 小野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江言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还有呀,你看到人家小姑娘哭得那么可怜,你也得上前哄一哄呀。」 话说到这里,江言的语气便有些踌躇,酝酿了一会,才道:「以后你长大了,有了娘子。娘子如果生气难过了,你虽然不能说话,这方面确实是吃亏了一些。但也可以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感情,比如抱一抱什么的。女子最是心软,一般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这绝对是江言掏心窝子的话,小野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得趁早教导下,或许还有可能拯救他的情商。 不然就以小野现在的情况,以后基本就告别娶妻了! 江言说得认真,小野自然把话记在了心里,重重地点了点头,牵着的手也越来越紧。 江言也不忍心对小野说重话,她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了小野的性子,孤僻又古怪。可能是因为她早早得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所以才能容忍他这么长时间,平时只要稍微乖顺一点,她便觉得小野的脾气好了许多。 但其他人,一般都接受不了他的古怪脾性。 「还有一点!牵别人的手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江言抬起两人紧紧相握的手,给了小野一记白眼,自己的手都被掐得发白了。 小野立即把手送开,江言甩了甩自己已然有些气血不通的手,开口道:「等会你去帮嫣儿挑个礼物,给人家赔个礼。她可是唯一一个还愿意跟你玩的小朋友了,你可得好好珍惜。」 小野心中虽然不愿,但也并未把情绪表露出来,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20章 江言苦口婆心地教育完孩子之后,便开始做今日的正事。 先是去铺子里购置了大量的纸后,又带着小野去准备送给嫣儿的赔礼。虽说是让小野去买,但最终还是江言自己来了。 挑来挑去,倒真从路边的小摊上寻到了一个新奇的小玩意,一个可以吹出鸟叫声的哨子,被小贩称为泥叫叫。这都是由卖东西的小贩纯手工制作,也是村里的孩童都有的小玩具。 江言估摸着嫣儿应该是没玩过,便做主买了一个。 小野听了江言的话,回客栈后便把泥叫叫送给了嫣儿。 嫣儿拿到后果然很喜欢,也不记小野的仇了,雀跃地拿着哨子绕着客栈跑,哨子自收到后就没离开过她的嘴巴。 小野看到前方的江言正在和周婆婆说话,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依旧站在原地,忍受身旁发出来的刺耳的鸟叫声。 江言似有所感,远远地望了过来,发现小野和嫣儿又重归于好,心里很是欣慰。果然还是要让小野多和这些活泼的小朋友一起玩,耳濡目染的,或许还能激发出小野隐藏的几分孩子气。 翌日一大早,两队人马并在一起,一起结伴往南边出发。 江言听那些护卫都称唿嫣儿的娘亲为顾夫人,又思及顾夫人的目的地是在南平城,猜测着顾夫人的来路应该就是南屏城的某一户姓顾的大家了? 心中隐约觉得自己好似在哪看过,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只得暂且撂下。 卢管事他们跟着顾夫人的车队一起走,这路上确实要轻松不少。 中午时,便在途中经过的农户家里吃上一口热饭,比他们之前在路边啃干粮可是要强多了。 嫣儿在马车里窝了一上午了,一下车,便拿着小野送她的那个口哨找了过来。走到哪,吹到哪,江言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挑了这么个小玩意,如今自食恶果,被闹得不得安宁。 便趁着嫣儿拉住小野的时候,自己先去外面熘达了几圈。 小野眼睁睁地看着江言熘走了,但如今也不敢抛下嫣儿跟过去,只能板着脸站在原地,希望凭藉自己的气质,能把这个嫣儿给逼退。 嫣儿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同龄小朋友,虽说小野不怎么友善,但她如今也就只能抓着一个小野和她玩,自然只能粘着他了。 「小野哥哥,这个泥叫叫是怎么做的?」嫣儿天真烂漫地问道。 小野很是敷衍地摇了摇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面人的身上,不知她蹲在地上在看什么? 嫣儿虽然有些没心没肺,但这么长时间了,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头,把嘴边的口哨移开,追问道:「小野哥哥,我好想从来没有听见你说过话。」 小野满脸冷漠,自然不会给出什么回应。
第35页 一直在旁缝铅笔套的周婆婆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嫣儿,他不是不和你说话,他是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为什么不能说话?难道……他是个哑巴吗?」嫣儿因为惊讶,声音便拉得高高的,扭头问周婆婆。 周婆婆给了肯定的答覆。 嫣儿打量着小野的全身,眼神中透着怜悯,惊讶地「哇」了一声后,语气是孩童才有的天真和残忍:「那你真可怜。」 嫣儿对哑巴并不陌生,往常娘亲带她出门时,偶尔也会遇到那些不能说话,或是看不见的乞丐沿街乞讨。娘亲说他们都很可怜,所以要多施捨他们一些银子。 小野收回自己的目光,神色莫名地瞥了嫣儿一眼,他从不需要任何人来怜悯他。 嫣儿的同情心很是旺盛,谅解地说道:「小野哥哥,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故意不理我的,没想到原来是你不能说话,那我现在原谅你了。」 小野眼底幽深,但很快重新恢復了平静,直直地望着前方的那人。 厨房里做饭的村妇朝这边吆喝了一声:「饭已经做好嘞!」 周婆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朝着远处的江言大声喊道:「小姐,快回来吃饭吧。」 江言回头应了一声后,便从外面的小道上回来了。 嫣儿已经被顾夫人喊去吃饭了,小野便独自到门口等着江言回来。 江言一看到小野正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道:「饿不饿?」 小野乖顺地点了点头。 江言两手顺势放在小野的肩上,推着他往饭桌上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肩,笑道:「你最近身上好似长了一些肉了,这骨头也不那么膈人了。」 周婆婆听言,也回身打量了下小野的全身,附和道:「好像还长高了些,你看他身上的衣裳,当时给他穿时,身上好似是披了个破布袋子,如今看着倒是撑起了不少。」 江言松手,隔远一些再重新观察了下,语气揶揄:「我和周婆婆这一路,身上掉的肉都长在你身上了。」 小野自己是看不出自己的变化,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基本是一天变一个样。每日吃的饭第二天基本都能补充到他的身上,身体就像一个干瘪的气球,如今正在快速地恢復活力。 「这也是好事,说明我们的伙食还是很不错的,才能这么短的时间把你养胖。」江言眉尾一挑,双眼中的灵气快要溢出来了,笑嘻嘻地轻拍小野的脸,「可惜脸上的肉倒是没怎么长。」 小野吶吶地伸出自己的手,原本瘦得皮包骨的手确实也长了一些肉,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身上似乎也不像之前那般无力。 周婆婆把凳子给擦干净,打断道:「小姐,你还是先坐下吃点东西吧。」 江言立即拉着小野坐下,农户家里自然是些粗茶淡饭,不过在路上奔波了一上午的众人也顾不上嫌弃,赶紧吃饱才是正事。 嫣儿端着碗非要挨着小野一起坐,顾夫人为了方便照料孩子,便也跟着坐了过来。 「小野哥哥,你吃这个!」嫣儿刚刚才告诉了娘亲自己的新发现,娘亲还说让她多照料下小野哥哥,如今便很有小大人的模样,给小野夹了一筷子的菜。 小野看着被丢在自己碗里那绿油油的青菜,眉头紧皱,抬眸往江言那里瞄了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肯再动碗里的菜了。 江言自是知道小野平常的习惯,除了自己之外,别人夹到他碗里的菜,他是从来不吃的。 前几日,周婆婆就是在饭桌山给他夹了一块肉,直接被他扔在了桌上。周婆婆原是一片好心,小野却丝毫不领情,自然火大。 江言好话说尽了,周婆婆最终才消了气。 那几日,周婆婆对小野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找到机会便在江言面前上眼药。 江言倒是很体谅周婆婆的心情,小野确实太不礼貌了。后来也好声好气地和他谈过这事,恐怕那次谈话还是起了一定的效果,所以现在才没有不给面子地直接把碗里的菜倒了出来。 小野蹙眉把那极为碍眼的青菜扫到碗底的另一边,用剩下的地方吃东西,于是吃饭时便有些束手束脚的。 江言自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略一思忖,便趁着给他夹菜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又把那一筷子的青菜夹进自己的碗里。因为她的动作太过流畅,所以也没人看出什么不对劲。 小野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青菜如今到了江言的碗里,还看到那人偷偷地对他眨了眨眼睛,神情一松,心里也很快舒缓了下来。 吃完饭后,车队便再次出发,他们今日时间有些急迫,要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镇留宿,不然就得在农户家中借宿了。其他人倒是没关系,顾夫人和嫣儿皆是长期养尊处优,肯定是受不了那份苦。 第21章 如此连续好几天舟车劳顿,不仅大人精神不济,就连最有活力的嫣儿都蔫了不少。 这段时间,嫣儿每天跟在小野的身后玩,小野又寸步不离江言身边。所以三人除了上车赶路,基本都在一处地方待着。 嫣儿确实很喜欢小野,她觉得小野哥哥长得好看,又每天戴着面巾,和她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便一直十分亲近小野。 通常她玩闹时,小野基本不给予任何回应,时间长了之后,嫣儿便觉得意兴阑珊,只能转头和总是笑吟吟的江言一起玩。
第36页 江言偶尔也被嫣儿闹得有些遭不住,不过大多时候还是很喜欢嫣儿的。 嫣儿很明显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姑娘,性格却不算跋扈,偶尔也会有些小性子,但也只点到为止,并不会让人觉得生厌。一看就知道,顾夫人把她教导的很好,就如周婆婆所说的,这小姑娘招人疼。 中午吃完饭后,嫣儿便想上江言这边的马车,这样就可以和小野哥哥在马车上玩了。 顾夫人有些头疼地牵着嫣儿过来,和江言说了这事,江言自然点头答应。 正好周婆婆这两日因为长途奔波太过劳累,导致心情不太好。嫣儿在车上玩一会,或许也能让周婆婆的心里松快些。 事情既然定了下来,嫣儿下午时便上了江言的这辆马车,紧紧地挨着小野坐下,很是新奇地打量着车内的物件。 小野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虽说嫣儿和他们同坐一辆车,不过车内的空间太小了,也不适合玩闹,也就各自坐自个的,最多说说话而已。 嫣儿因为来到这个新环境,便很是兴奋,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看过的好玩的事,天真的童言童语逗得周婆婆和江言都止不住笑意。 有嫣儿在,气氛确实不会冷场,只小野的脸上波澜不惊,偶尔用余光偷瞄下笑颜如花的江言。 等到嫣儿说累了,车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小野终于有了反应,自顾自地从车的座位下拿出自己的画具,准备开始画画。 周婆婆和往常一样,一看他的动作便熟练地和他换了座位,于是小野便坐到了江言的身边。 这是江言为了方便监督小野画画,便让小野在车里画画时就坐到她的旁边,也好教导下他的画技。 嫣儿好奇地盯着两个挨在一起说话的人,周婆婆也因为犯困便慢慢地不和她说话了,她立马觉得自己被大家忽视了。 起身凑到江言的腿边,娇声娇气地说道:「姐姐,我也想和小野哥哥一起画画,你也教我吧。」 江言听后有些惊讶,犯难地说道:「可是这有些枯燥乏味,要练习很长时间恐怕才会有成果。」 「没事的!」嫣儿点头如捣蒜,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还补了一句,「我二哥就经常夸我聪明,说我学得快,肯定不会有问题!」 江言听了后半信半疑,不过也没再说什么。这么大的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就算等会不愿意学了,也实属正常。 于是把自己的画具找了出来,拿给嫣儿使用。 嫣儿成功挤进了江言和小野的中间,三人坐在一起倒是不挤。 嫣儿拿着江言给她的画具,探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野的画,奶声奶气地问道:「小野哥哥,你在画什么?」 江言开口解释道:「他在画直线,你也跟着画直线吧。」这马车行驶在路上,偶尔会有些颠簸,也不适合做其他的练习,一般就简单练下基本功就好了。 嫣儿听后,便也学着小野的动作,在纸上尝试画直线。一开始还好,很快便觉得有些没劲了,一边开小差,一边在纸上乱涂乱画。 江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对嫣儿就不像小野那么严格了。毕竟小野以后是要靠画画为生的,她自然是要好好监督。 嫣儿作为大户小姐,是没有这种生存危机的,江言对她便也格外的宽容。 小野自从被嫣儿从江言的身边挤开后,脸上便一直紧紧地绷着,下笔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直线画得也更加的干净利落。 嫣儿无聊地瞟了小野哥哥一眼,一看他还在无休止地画直线,百无聊赖地放下手里的笔,脑袋靠在江言的手臂上,娇滴滴地说道:「姐姐,我头晕。」 在不平坦的车里画画,确实会有出现这个状况,江言连忙把嫣儿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安慰道:「那你闭眼睛休息一会。」 嫣儿轻轻地点了下头,便挨着江言闭眼睡着了。 此时,小野手中的笔尖因为太过用力,终于不堪重负地断掉,在纸上戳出一个丑陋的破洞。 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江言被别人给抢走了的感觉! 小孩的独占欲作祟,面巾下面的脸在咬牙切齿,心里恨急,可却什么也不能做。 江言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嫣儿,目光落到角落的小野身上,轻轻地喊道:「画一会就休息吧,等一下头晕了。」 小野听到江言语气中的关切,原本不甘心的情绪迅速从身体抽离,温顺颔首。 嫣儿睡了好一会才终于转醒过来,整个人都靠在江言的身上,一睁开眼睛,便发现小野哥哥此时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眼里并无善意。 「小野哥哥,你看我干嘛?」嫣儿被那眼神弄得有些害怕,惴惴不安地问道。 小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指了指自己坐着的位置,想让嫣儿和他换一下。 嫣儿翻身坐起,迟疑地问道:「你要和我换位置?」 小野轻轻点头,嫣儿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倒是也不拒绝,说道:「那好吧。」 两人便快速地换了个位置,江言原本头一直抵在木质的车厢上,因为路上颠簸,额头上被撞得一片红红的。因为并不算太痛,所以依旧在坚持打瞌睡。 小野换到中间的位置,便小心翼翼地伸手,让江言的头缓缓地靠在自己的身上。
第37页 嫣儿好奇地看着小野的动作,眨巴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小野哥哥,你对你姐姐可真好。」 小野侧目,给了嫣儿一个微妙的眼神,其中的意味嫣儿自是看不出的。 嫣儿睡了一觉后,这精神就重新充沛起来了。先是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因为路边的景色皆是大同小异,很快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 想扭头和小野哥哥说话,但小野又给了她一个让她噤声的眼神,嫣儿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开心。只得无聊地站在窗口处往外伸手,去抓外面经过的树叶。 小野瞄了她一眼,只要她不出声,他才懒得管她呢。 嫣儿只玩了一会的树叶,那颗不安分的心再次跳动了起来,重新坐到了小野的身边,说起了悄悄话:「小野哥哥,你的这个面巾好好看呀,我也想戴一下。」 小野自然不会答应,因为江言靠在他的肩上,所以只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的拒绝。 嫣儿依旧不放弃,靠得越来越近,说道:「那你拿面巾给我摸一下。」 小野眼神危险,伸手阻止她的动作。 嫣儿便有些失落地重新退了回去,然后趁小野的不备,快速扯下了小野的面巾。 然而一入眼就是小野脸上的那块黑色印记,那块黑斑也让嫣儿的幻想彻底破灭,满脸皆是震惊,脱口而出道:「丑八怪!」 孩子尖锐的声音,顿时把车内的江言和周婆婆吵醒。 江言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小野的面巾落在地上。 此时的小野也是脸色发白,显得脸上的那块黑斑更加醒目,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克制内心想揍人的冲动。 江言联想到刚刚的那一句丑八怪,瞬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心小野的自尊心受损,慌不择路地把小野抱在怀里,让他的脸彻底隔绝在众人的面前。 小野僵硬的身体,感受到了来自江言的体温,脑袋埋在江言的肩颈里,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再也听不到身后那些恶毒的话语。 这个时候的嫣儿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脸上皆是怒气,气愤地指责:「你一点都不好看,你是个丑八怪。」 这下不止江言不高兴了,周婆婆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江言的脸色紧紧地绷着,这个时候还是护自家的崽子,语调冷得刺骨:「周婆婆,你送嫣儿回她自己的马车。」 江言平时对人总是笑脸相迎的,嫣儿还是头一次看见她发这么大的火,不服气地说道:「我才不要和丑八怪坐在一起呢!我要回去!」 周婆婆脸色同样冷了下来,把地上那块自己亲手缝的面巾捡了起来,掀开车帘,让车夫立即停车。 马车停下后,周婆婆牵着嫣儿的手下车,嫣儿一把甩开周婆婆的手,任性地说道:「我才不要你牵,你们都是坏人。」话毕就往自家的马车那跑。 江言的马车后面紧跟着的就是顾夫人的车,看到前面的马车停下,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周婆婆思忖了一瞬,还是继续跟在嫣儿的身后,起码要把人安全送上车。 第22章 周婆婆带着嫣儿离开后,江言搂着小野的手一松,说道:「好了,她们走了,起来吧。」 小野僵着脖子,双手紧紧地攥着江言的衣裳,死活不愿意抬头。 江言只得又顺毛摸了摸小野的脑袋瓜子,在心里长嘆一口气,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 小野本就比较特殊,和寻常的小孩不一样,自己让他和同龄的小朋友多接触,本意虽是为他好,但这样强行让他融入究竟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害。 江言没有什么所谓带孩子的经验,很多事情都是她主观觉得对孩子好。 嫣儿这次的口出恶言,也是给她敲了一个警钟,或许小野本就不该硬挤进正常孩子的社交圈里。 江言的杂念诸多,摸小野脑袋的手便缓缓地停了下来。 小野等了好一会,发现脑袋上的手没有再继续了,忍不住用自己的头髮轻轻地蹭了蹭江言的脖子,其中夹杂着一丝催促的意味。 江言被脖子上传来的痒意唤回神志,倒是想起了一茬。她刚刚醒来时,只匆忙瞥了一眼小野脸上的那块黑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次似是要比上次看见的又大了一些。 小野脸上的那块黑斑要是真的会随着时间长大的话,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不再胡思乱想,连忙扯着小野的耳朵迫使他扬头,嘴上念叨着:「我先看看你的脸。」 小野随着江言的力道乖顺地抬头,垂头丧气,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江言虽然心疼他,不过还是强硬地扭过小野的脸,仔细观察了脸颊上的那块黑斑。上次见时还只有刚出生婴儿的拳头大小,这次再看,最上端的边缘已经快蔓延到眼角处了。 江言用手指轻抚了一下,和别处的皮肤没有任何不同,这黑斑实在古怪,也不像是什么胎记,疑惑地问道:「这里痛不痛?」 小野本想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垂眸看了江言一眼,眼神有些恹恹的,片刻后,才点了头。 江言听言急了,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小野的手背:「疼你也不早说!这得尽快去找个大夫看看。」 小野情绪很失落,摇了摇头后,又重新把脑袋埋在了江言的肩颈处。 江言有些汗颜,这刚走了一个嫣儿,如今又来了一个急需安慰的小野。不过看他今日受了这样的委屈,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里也是不落忍,又是好一阵顺毛摸。
第38页 直到车外传来周婆婆的声音,江言才看向怀里的小野,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说道:「你还小呀,差不多得了啊。」 小野这才从江言的身上起来,紧紧地挨着江言坐下。 周婆婆老早就见过小野脸上的那块黑斑,所以再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相比较起小野当初那个吓得她做噩梦的眼神,脸上的黑斑还真没有什么杀伤力。虽说看着碍眼,不过看久了便也习以为常了。 车队重新出发,小野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自事情发生后,整个人都快贴在了江言的身上。 江言猜测应该是因为他现在没有什么安全感,所以才会这么依赖她。尽管天气很热,但对这个黏人的小野,江言只能好脾气地继续选择容忍。 或许是嫣儿回去和顾夫人说了什么,两列车队进了川福镇后,顾夫人的车队并没有跟上来,应该是另找住处了。 卢管事应该也知道了两个小孩的争端,暗暗觉得可惜,不过人家已经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了,他也没得办法。 两列车队就此分道扬镳,各自入住了客栈。 小野下车时又重新把面巾给重新带上了。 江言下车后便打算带他去镇上寻个大夫看看脸。 川福镇是个很小的镇子,朝小二打听了之后,江言便独自带着小孩去了医馆。周婆婆还得在客栈里打理她的东西,便没有同他们一起去了。 出了门,明明已经是下午了,外面的行人却不少,热火朝天的,气氛很是热闹。 江言拉着小野的手朝医馆走,嘴上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热闹呀?」 路过的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妇人忍不住给了她一记白眼,嗓门极大:「今日是乞巧节,这是在布置晚上的花灯。」 江言听言眼前一亮,转而又想到情绪始终不高的小野,兴趣盎然地提议道:「小野,那我们晚上也出来玩会吧。」 小野自然点头,江言也很是兴奋,匆忙拉着小野的手去了小二口中所说的医馆。 到了医馆,里面也就一个抓药的小童和一个白鬍子的老大夫,江言拉着小野进去看病。 老大夫睁开自己那双已经浑浊不清的双眼,为了看清小野脸上的那块黑斑,双眼恨不得贴在小野的脸上。 小野早就想走了,被江言用全身的力气镇压住,不让他乱动。 老大夫左看右看,半晌后,才缓缓地给出了论断:「这是个胎记。」 江言满脸半信半疑,她很怀疑这位年迈的老大夫究竟有没有看清小野的脸。 从医馆里出来时,江言硬着头皮说道:「小野,还是等到了大城镇后,再寻个好点的大夫看看吧。」顿了顿,转移起话题,「今晚上有花灯可以瞧,你开不开心?」 小野微弱地点了点头。 江言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小野的小脑袋,心道,小野这孩子可怜见的。 回了客栈后,和卢管事等人说了一下,晚上出去看花灯的事情。 难得碰见一个节日,出去看看热闹也好,所以这事情很快便定了下来。 吃完晚饭后,众人便一起出去看花灯,街上的行人诸多,卢管事的职责是保护江言的安全,所以也跟在江言的身后,以防中途出现什么意外。 等到夜色越来越黑的时候,街边的灯笼都点了起来,人人手上都拿着一个花灯,摩肩接踵,过节的气氛很是浓烈。 小野紧紧地牵着江言的手,防止被人流冲散。随着人流越来越多,一个转身,同伴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江言在路边的小摊上买完灯笼之后,就发现周婆婆和卢管事他们也不见了。也就小野一人,因为一直紧紧地攥着她的衣摆,不然肯定也被其他人给挤走了。 江言倒是也不担心,川福镇并不大,客栈她也知道在哪,等会众人在客栈里会合也就是了。 「吶,这个给你。」江言拿着自己刚买的两个小花灯,让小野提了一个过去。 小野接过去拿在手上,另一只手依旧攥着江言的衣摆。 江言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开口道:「你不要乱跑噢,等会要是不小心走丢了,就自己回客栈,知道了吗?」 小野颌首答应着,目光一闪,就看到江言后面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孩,脸上都是泪,独自走在街上。哭着的小孩正是嫣儿,小野满脸漠然,看过去的双眼皆是冰冷。 江言发现小野走神,下意识地准备回头看他在看什么。 小野使劲拉了一下江言的衣摆,终止了江言扭头的动作。 江言好奇地望了过来,小野松开抓着衣摆的手,顺势牵上了江言的手。 江言一愣,揶揄一笑:「你别是忘了怎么回去了吧,这不记路可不行呀,可得好好跟着我!」 直到那粉衣的小孩往另一条路走了之后,小野才牵着江言的手,继续随着人流往前面走。 过了一会,便看见前面的顾夫人正在一脸焦急地和身边的护卫说着什么。 江言有些奇怪,思考了一会后,还是走了过去。 顾夫人一看见她,便急急地赶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江姑娘,你刚刚过来时看见嫣儿了吗?」 江言很是惊讶:「我没看见呀,嫣儿这是走丢了?」 顾夫人几番哽咽,只能点头。
第39页 「这镇子不大,人估计还在附近呢,我也去帮你找找。」江言安慰道。 顾夫人满脸都是感激,江言也不再过多安慰了,先把孩子找到才是正事。 话毕,江言便牵着小野的手往另一条路走去,感嘆道:「这孩子丢了,大人可多着急呀。」 说到这里,江言又捏了捏小野的手,拿起自己当家长的架势:「还有你呀,要是不小心走丢了,自己要记得回家的路。要是不记得了,就站在原地等着,我会去找你的,知道了没?」 小野神色莫名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江言带着小野沿着这条街一路找了过去,或许是太专注在找人的这件事上,她并未察觉到路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少,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昏暗。 直到小野突然站定,拉住江言还想继续往前的步伐。 江言被小野拉住,才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似乎太过偏僻了,眼皮直跳,连忙拉住小野往来的方向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后面传来几声杂乱的步伐,江言刚想开口让小野快跑,脑后就传来一阵钝痛,她很快就失去意识了。 第23章 等江言重新醒来时,后脑勺依旧在隐隐作痛,轻微地挣扎了下,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绳子牢牢地绑住了。 暂时不敢再乱动,只悄悄地睁开眼睛,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现在在一个很破落的小屋里,没有窗,只有一扇摇摇欲坠的门。屋子里面极黑,仅有的光线还是从门的缝隙里透了过来,在屋里映出两条长长的光影。 仅凭这点光,江言看不清屋内的摆设,但还是朦胧地看到屋子最里面那张用木板搭起来的床。 江言僵硬地转着脖子,警惕地打量着屋里的东西,但除了那张床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这似乎是个供人暂时居住的住所。 还没想明白这是哪里的时候,江言就察觉到屋子的最角落处传来清浅的唿吸声。 江言的唿吸一窒,心里有了隐约的预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扭了过去,眯着眼睛观察。 果然,那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小野,此时正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也被绑住了。 江言不敢出声,只敢用气声喊他:「小野。」 角落里的小野似乎还没醒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屋内的光线昏暗,看东西也不真切,也不知道小野现在的状况究竟如何了。 此时的江言心里又悔又急,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掉以轻心。这可不是穿越前,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身体,现在又是在古代,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敢大晚上带着小孩子往偏僻的地方走。 小野这次完全是被她给拖累的,但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了,还是得尽快想办法逃出去。 江言想把自己的身体挪到小野那里,刚一动,就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一边往这里走,一边说话。 江言下意识地屏住唿吸,闭上眼睛装晕,然后侧耳偷听外面的人说话。 其中一个声音尖利的男子说道:「那个姑娘身上穿的都是好衣裳,而且在镇上又没见过,恐怕是个过路的大户小姐。你先在这里多关她几日,等我今晚到城里打探消息。要是姑娘的家人都走了,咱们再把这姑娘运回去卖了。」 「那我这几日岂不是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另一个声音粗犷的男子很不乐意,语气急躁。 尖利男子气急,骂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懂什么!那个男娃不用管,姑娘可得好好养着,要是卖不出去高价,咱们就白干这一票了!」 两人又是一阵嘀咕,江言听了好一会后,才明白自己如今是碰到了人贩子。而且这些人应该是临时起意,准备不足,自己逃出去的希望还是有的。 刚想到这里,屋子里的门就被推开了。 江言不敢动弹,装作晕厥的样子,好放松他们的警惕。 那个声音尖利的男子凑过来看了看今天被他绑来的姑娘,纳闷道:「这人怎么还没醒,王福,你那一棍子别把人给打死了吧。」 被称作王福的男子答道:「还有气呢,那个男娃都没死,这个姑娘才吃了我们一记闷棍,哪那么容易没命!」 江言听言心里一颤,猜测小野因为被抓时剧烈挣扎,恐怕今天吃了不少苦口。不过听那王福说小野还活着,江言总算放心了一些,只要命还在,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尖利男子也开口了:「没死就好,你好好在这守着,我先下山,明天中午给你送饭上来。」 王福闷闷地应了一声,那说话尖利的男子拿了一个照明的灯笼,就往外面走了。 江言趁着王福关门时,悄悄地睁开眼睛,往外快速地瞟了一眼。 外面的树林被黑夜笼罩,黑漆漆的一团,有些可怖。不过江言已经知道自己现如今是在山里,心里开始想起了对策。 王福把门关上后,又来检查了一遍两人身上的绳索,确定没问题之后,便放心地躺到了屋里的那个小床上,过了一会,屋里就响起了阵阵的鼾声。 江言的双手被绑在身后,麻绳把她的手腕和脚都箍得很紧,完全没有任何行动能力。 不过她有空间,实在不行了,躲进空间也就是了。可惜她带不了活物进空间,所以现在得先想办法让小野跑,自己留在后面也没事,她有保命的神器。
第40页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得先确定小野身上的伤重不重,如果还能跑的话,她再想办法解绑。要是暂且没有行动力的话,她就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反正之前听刚刚那两个人的对话,要是卢管事他们不走,自己恐怕还得在这里关好几日。 江言慢慢地挪到小野的身边,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好不容易摸到了小野蜷缩在地上的身体,担心把那个还在打鼾的壮汉吵醒,只用手摸索着到了小野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希望他现如今还有意识。 片刻后,在江言准备放弃的时候,身后的小野突然开始剧烈挣扎,江言连忙小声喊道:「别动,是我!」 小野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挣扎的身子一僵,屋里很快就重新恢復了安静。 床上躺着的那个壮汉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幸好只是翻了一个身,并没有醒过来。 江言心里一阵后怕,过了一会后,才压低了嗓子,问道:「小野,你还能动吗?」 此时,江言的手还在小野的脸上,小野点头当做回应。 江言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说道:「等会要是有机会了,你自己先跑,不要管我。」 小野愣住,思绪纷繁,目光沉沉地仰头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 江言没有听到回应,以为他是害怕了,安慰道:「你不要怕,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说完这话之后,时间似乎又过了很长时间,等到那个看守他们的壮汉睡得更沉了之后,江言才终于开始行动。 手上的麻绳她之前就检查过了,十分结实,绑得又很紧,没有别人帮忙,肯定是解不开的。 不过她有空间,完全可以从空间里拿工具。 不过可惜的是,这段时间她每日和周婆婆小野等人在一起,没有什么机会把东西装进自己的空间里,空间里甚至连利器都没有。 左思右想,江言倒是想起了空间里的那个从尚书府带出来的瓷杯,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精神力进入空间,直接在空间里把瓷杯打碎,然后挑了一块大小适中,边缘锋利的瓷片,然后再从空间里出来。 小野心思敏锐,江言进空间的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寻常,前面那人的背影突然僵住,过了一会后,身体才重新松弛了下来。 江言长唿一口气,出来时手心里已经攥着一块瓷片,瓷片的边缘处非常锋利。江言小心地攥在手里,反手一点点割破自己的手腕上的绳子。 因为光线昏暗,小野看不见江言手上的动作,不过他已经感觉到江言此时正在解绳子。 江言急得满头都是汗,这麻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非常牢固,自己的手心已经被割得都是伤口。 好不容易麻绳终于断掉,发出断裂的声音。江言屏住唿吸,下意识地看向那个不远处睡觉的壮汉,幸好这个动静没有被他发现。连忙加快手上的速度解开自己的脚,先让自己可以行动。 然后蹲下身体,继续用瓷片帮小野把绳子磨断。 或许是因为江言太心急了,小野腿上的绳子断裂时,拍在地上发出「嘣」的一声。 王福似有所感,在梦中惊醒,发现异动便扭头看了过来。正好撞见两人准备逃跑,怒气冲天地骂道:「你们还敢跑!」话音刚落就往江言这边沖了过来。 江言被那一声吼叫吓得打了个颤,强撑着把小野从地上拉了起来,正想拉着小野一起往门外跑,然而那王福已经快近到眼前了。 就在这时,小野干脆利落地一把推开了她,从喉咙底发出了一声干哑的吼叫声:「跑!」话毕,便用尽全身的力气正面扑向了冲过来的壮汉。 江言甚至来不及思考,被那一个跑字给震住,下意识地听从了指令。 屋内的王福看她冲出了门外,满脸都是暴怒,想上前追,却被人给死死地抱住了腿,然后很快腿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江言冲出门外后,才意识到该跑的不是自己,身后的屋里响彻着那个壮汉的骂声,却再也没有传出小野的任何声音。 心里一跳,匆忙间,便看到门外放了一根木棍。江言让自己冷静下来,抄起那根棍子,重新从门外摸了回去。 屋内的王福此时正一脚又一脚地踢着死死地抱住他腿的小野,突然看到身后一道黑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回头,江言的棍子就先到了。 江言拿着棍子拼命往王福的脑后砸,她此时情绪紧张,已经快到临界点,每一棍子都花了她全部的力气。 很快,那壮汉软趴趴地躺到地上一动不动后,江言才扔下手里的棍子。 小野的神志已经不甚清明了,却还依旧抱着壮汉的大腿,为江言拖延时间。 江言摸上小野的脸,脸上一片温热,全都是血,江言此时的语调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小野,你快醒醒!」 第24章 小野隐约听到了耳边着急的唿唤,虽然很想给予回应,可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一张嘴,口里的血便一滩滩地往外冒。 江言看到小野全身的伤和止不住的血,她感受到小野的生命此时正在急速流失。心急如焚,慌乱地擦小野脸上的鲜血,一开口便都是哽咽:「不要闭眼睛,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 小野听到后,费劲地睁开自己的一只眼睛,只来得及再看江言一眼,目光便随着鲜血的流失,慢慢黯淡了下去。
第41页 江言摸着小野的脸,哭喊着不准他闭眼睛。 但小野实在是太累了,他很快就再也听不到那人的声音。 江言亲眼看见小野的双目缓缓合上,眼眶里的眼泪当即戛然而止,满脸都是惊慌失措,愣愣地看着在她怀里已经纹丝不动的小孩。 电光火石之间,江言勐然想起了当初原主走的时候,就和她说过空间里有救人的东西。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被江言像救命药草一样牢牢地抓住,连忙把小野放下,闭上眼睛,剎那间便重新返回了空间。 从洞窟里把玉杯拿出来,这段时间她为了那株神秘花朵,每日的水滴都浇了水。今天出了事,所以才没来得及浇水,如今杯里也只仅存一滴水滴。 现如今,江言也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再犹豫,直接把杯里的水滴缓缓倒入小野的口里,那水滴剎那间便消失在小野的口中。 此时,江言也只能强装镇定,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小野不能就这么躺在地上,江言瞟到床上那皱巴巴的被子,立马把它拿了下来,扔在地上简单地铺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野挪到被子上。 然后就是不省人事的壮汉,她刚刚下手虽是不轻,不过就怕他中途醒来,那自己和小野就全部玩完了。 江言捡起之前自己割断的麻绳,把那壮汉全身都用绳子紧紧绑住,所有的绳子都没有浪费,全部都招唿在那壮汉的身上。又确认了打的结都万无一失之后,江言才算松了一口气。 结果那一口气还未吐完,又被小野那边的异样给提起来了。 江言几步就赶到了小野的身边,这才发现小野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吱咯吱作响,额头上也全是汗水,似是痛到了极点,但小野却硬是没有发出一身痛呓。 刚刚才止住的血此时又从小野的口里吐了出来,江言凑过去一看,发现吐出来的全部都是黑血,那血还散发着腥臭味,就像是中了毒一般。 江言给小野餵空间里的水滴本就是无奈之举,虽然她知道那水滴有些不凡,可并不知道水滴的效果。此时看到小野身上的异样,只能胡思乱想,生怕小野挺不过这茬。 小野的衣服和被子很快就被染上了血迹,江言连忙起身,寻找附近有没有干净的水。 在门外,发现了一个缺了一个大口的水缸,里面的水应该都是日积月累收集的雨水。 江言顺手拿了旁边的木桶,打了满满的一桶水,因为不放心小野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立马提着桶进去。 到了小野的跟前,迎着月关,这才发现小野现在不仅仅只是嘴巴吐黑血,就连皮肤上都出现一层层的黑垢。 江言心里推测着,或许是那水滴起了效果。现如今也顾不了其他了,赶紧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从小野的脸上开始帮他清理。她一擦完,过了一会再看,脸上又会立马变脏。 江言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给他清理,在擦洗四肢的时候,她发现小野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手上的指甲死死地掐进自己的手心,似乎是为了抑制住自己的喊痛声。 不过现如今,江言不能替他分担一丝痛苦,帮小野擦洗完身上的脏东西后,便只能焦急地握着小野的手给予一点点支撑。 小野虽然看着瘦,但身上是有一股蛮劲的,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导致手上的力气更大。江言用瓷片割绳子时手心本就已经添了不少细小的伤口了,此时再次裂开,被小野无意识地掐得血肉模煳。 不过江言反而觉得这样更好,起码心里好受了不少。 这个夜晚,对江言来说,漫长又难熬。 夜尽将明的时候,小野全身的肌肉才终于放松了下来,皮肤上的黑泥全都黏在身上。江言继续试着用清水搓了搓,或许是有些干了,现在已经很难清洗干净。 江言只能无奈放弃,看来只能等回去之后,用热水给小野泡个澡,再试试能不能把那黑泥搓开。 虽然小野的脸上全被黑泥给遮住,不过江言的眼睛尖,很快就发现小野脸上的那块黑斑竟然消失了。 心里有些纳闷,难道是那水滴的功效? 虽然很意外,但这或许也就是这一晚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小野身体的情况在慢慢好转,累了一晚的江言终于安下心来,她自己的身体也疲惫到极点,迷迷煳煳中,就握着小野的手靠着墙睡着了。 直到听到轻不可闻的声响,江言立即转醒,就看见昨天还奄奄一息的小野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她。 江言面上一喜,迫不及待地问道:「你醒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野只沉默地望着她,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 江言看他不说话,倒是想起了昨晚小野叫她跑的事情,当时太过紧急,自己忘了这一茬,如今便开始追问了:「你可以说话?」 小野听言一怔,最终点头承认。 此时江言满腹疑问,但现如今还不是问话的时候,也不嫌弃小野身上的恶臭味,先伸手扶着小野坐了起来,关心地问道:「你现在可以动吗?」 小野尝试动动自己的手脚,发觉自己昨天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今日却已经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的疼痛,而且从内到外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小野双眸低垂,眼里掺杂着许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仰头看了江言一眼,并未说话。
第42页 江言开始慢慢把小野扶着站了起来,这一站直,小野便感觉到自己的全身仿佛被重铸了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 江言也很快就发现了小野的不对劲,那双腿压根站不起来,还是软绵绵的。连忙又把小野放到地上,思忖片刻,说道:「你还得再休息一下,我去外面帮你找一点吃的,等身上有了劲,我们就立马下山。」 话毕,江言又指了指那个被她五花大绑的壮汉,解释道:「我担心等会他的同伴找来了。」 虽然江言现在就想带着小野转移地方,不过现如今小野连站立都做不到,他们何时才能爬下山。 干脆趁着天刚亮,先去林子里找点吃的,让小野恢復了一些体力之后,他们再走人。 小野顺着江言的手指方向看到了那躺在地上的壮汉,他对这人影响深刻,正是昨日打他的人,小野的眼里皆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江言丝毫没有察觉到,匆忙把小野安顿好之后,就立马出去给小野摘些野果。 江言担心小野一个人在屋里不安全,也不敢走太远,只在小屋附近的小树林里摘一些果子。 她现在也是顾不了其他了,只要看到林子里的野果有被鸟类啄过的痕迹,就来者不拒,有多少摘多少。 等到觉得够了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地往小屋赶。 还没到小屋,就听到小屋里传来那个一个粗犷的声音,正是那个被她绑在地上的壮汉。 江言心里漏了一拍,原以为是壮汉的同伴提前返回了,不过仔细一听,却发现了奇怪之处。 那壮汉此时的声音透着惶恐不安,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直在哀嚎求饶。 江言已经到了门外,从门里看了进去,一入眼就是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 小野又瘦又小的身体此时正费劲地拖着一把砍柴刀,一步一步靠近那壮汉。 那壮汉全身都在打哆嗦,如逢修罗恶鬼,两眼发直地看着小野,嘴上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从这个角度,江言只能看到小野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出声,她便看到小野双手举起那把砍柴刀,目标正是那位壮汉。 江言手上的野果散落一地,不敢置信地高声喊道:「你在干什么!」 小野举着刀的手僵在了空中,朝门外瞥了过来。 江言看见此时的小野双眼一片猩红,表情却很是漠然,仿佛自己现在只是在准备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显而易见,小野对那壮汉起了杀心,江言却被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小野望了过来后,似乎不明白江言为什么要叫他,手中的砍柴刀再次举起。 江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野,内心的冲击可想而知,他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取人性命。 江言深吸一口气,再次出声,口气却已经放缓:「小野,到我这里来。」 小野茫然地看着屋外喊他的人,目光又落在已经被吓得尿裤子的壮汉身上,最终还是拖着那把砍柴刀往江言这边过来了。 江言此时也顾及不了地上的野果了,颤颤巍巍地伸手,哄道:「我们该走了,你先把刀放下。」 小野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双眼里的猩红慢慢褪去,乖乖地把手里的砍柴刀丢下后,就顺势上前拉住了江言的手。 此时,江言的心里已是心潮起伏,她木讷地牵住小野的手后,再没有和他有任何交流,两人沉默地往山下走。 小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江言似是在发怒,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等快到山下时,江言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甩开小野的手,直视着对面的小孩,再次追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小野目光坦诚,没有一丝避让,阴恻恻地说道:「杀他。」 话中的意味让江言不寒而慄,他的眼神那么澄净,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可怖。 江言第一次发现,小野对生命的冷漠,且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犹豫的事。 而最让江言无法接受的是,说这话的人不该是小野,也不该是被她当做亲弟弟的小孩。 江言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这里的格格不入,而且她和小野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江言后退一步,转过身,不肯再与身后的人再说一字半句,自顾自地往山下走。 落在后面的小野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江言头也不回的到了山下,身后早已没有了小孩的身影。 她现如今心乱如麻,也辨明不了方向,只能狼狈地随便选了一条路走。 好巧不巧的,竟然在路上遇到了顾夫人的车队。顾夫人的护卫都见过江言,一发现是她,便连忙去通知了马车上的顾夫人。 江言还沉浸在自己情绪里,闷头继续往前走,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讶的喊声:「江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江言惊讶地扭头看了过去,就望见顾夫人正从马车的小窗里朝她招手。 江言脚步一顿,急忙走了过去,问道:「顾夫人,你可知道卢管事他们现如今在哪里?」 顾夫人连忙热情地招唿着她先上车,江言坐上马车后,就看到嫣儿完好无损地坐在车中。心里一抖,就想到了小野,不敢再看,连忙追问周婆婆的情况。
第43页 原来一直在客栈里等候小姐回来的周婆婆一直没见江言回来,路上的行人又都散了,便料定她出了事。 于是又和卢管事等人到街上寻了一晚上的人,可是昨日人太多了,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最后一个见过江言的人反而是顾夫人,她昨日好不容易找到嫣儿后,还特意派护卫寻到了江言的客栈报平安,发现江言也走丢了之后,还派人过来帮了不少忙。 直到今天早上,卢管事无奈之下,只能先去报了官。 现在,周婆婆等人依旧留在镇上,看看能不能找到江言的踪迹。顾夫人则是去往下一个城镇,也顺便打听一下。 江言听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顾夫人也问起了昨天江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言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把自己被绑的事情从头到尾和顾夫人仔细说明。 顾夫人又是一顿安慰,江言却始终魂不守舍,原本她打算和顾夫人说完之后就告辞,她还得回去找周婆婆等人。 顾夫人却表示,不用她再回去跑一趟了,直接派一个身边的护卫回去通风报信就好,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再重新会合就好。 顾夫人说得在理,江言此时的精神也有些恍惚,便点头答应着。 不过等顾夫人派护卫回川福镇给卢管事他们报信的时候,江言又特意拉住了那位护卫,细细说明了自己下山时的地点。那个被她绑住的人贩子还在山里呢,只希望官府里的人能够抓住他们,要是被他们逃脱了那就太可惜了。 事情交代清楚之后,护卫便快马加鞭地赶回川福镇。 江言愣愣地坐在马车里,坐立不安,顾夫人只以为她是受惊了,其实江言满脑子都在想着被她独自扔在山里的小野。 担惊受怕的江言,一个个坏念头如今都冒了出来。 万一那壮汉跑了呢,或者小野下山时不小心撞见了那坏人的同伴呢。他昨天才受了那么重的伤,今天的身体压根就没有恢復好,能跑得快别人吗? 江言又气又担心,心里百感交集,小野的身影阴魂不散地盘踞在她的脑海里,扰得她脑仁一阵阵疼。 一会想到小野以前像一个小尾巴一样,每天跟在自己的身后,和她学画画时也极其认真。 一会想到昨晚上,小野为了让他跑,死死地抱着坏人的腿,只为了给她拖延时间。 然后就是自己刚刚看到的,对人命满脸漠然的小野。 这一桩桩的事情,在江言的心里天人交战,对小野的观感也百般复杂。她钻进牛角尖里,逼着自己狠下心肠来,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小野。 神思恍惚间,江言蓦然想起了昨晚上她抱着命在旦夕的小野,满脑子想的都是,只要他能活过来,自己一定会好好待他。 结果,才短短的几个时辰,她竟然和他闹到这般地步。 江言开始不由自主地给小野的行为开脱,或许只是因为孩子太小,报復心太重,还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并不是没有人性。 而且昨天那么拼命救她,说明内心深处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只要自己以后多看顾他,好好教导着,或许还有掰过来的机会。 江言在心里找好理由后,就再也坐不住了,抬头看向车里的顾夫人,说道:「顾夫人,我先下车,还有人落在后头没有跟上来。」 顾夫人一怔,正准备开口再劝,不过看到江言严肃的表情,话在嘴边又转了个弯:「那我派个护卫跟你一起回去接人吧。」 「那就太感谢顾夫人了。」江言行了个礼,真诚地感谢。 顾夫人也不再过多挽留,把马车叫停后,江言就匆匆忙忙下了车。顾夫人派了一个护卫跟在江言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够保护江言的安全。 因为江言不会骑马,所以只能沿路重新走了回去。 江言想到小野,步履匆忙,下了车后急切地往回赶,心里又隐隐地开始担心起小野有没有出事。 结果,她带着护卫只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就看到远处那个脚步趔趔趄趄的小孩。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却执拗地一直在向前迈步。 小野也看到她的身影了,脚步硬生生地停下,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再动。 江言的心跳漏了一拍,急急忙忙地往小野那边跑去。 她现在才注意到小野脚上的布鞋已经掉了一只,现在是赤着右脚在赶路,右脚已经被路上的石头磨得都是伤口。 江言看到这场面,一阵鼻酸。走到了跟前,江言才发现此时的小野双眼含泪,却依旧固执地盯着江言。 过了好一会,江言才听到小野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干哑,语调微颤,透露了他此时一直在强忍的情绪:「不要……丢下我。」 小野一出声,就让江言心酸得落泪,过去把小孩紧紧地抱住,点头答应着:「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小野委屈地回抱住江言,脑袋埋在江言的肩上。 江言察觉到肩上的衣服被一点点地浸湿,却没有听到耳旁传来一声抽泣。江言心里酸酸涨涨的,眼中满溢的都是愧疚。 两人就这么在路边抱了许久,直到两人的情绪都平復了之后,江言才终于撒开自己的手,看向小野的脚,心疼地问道:「你的鞋怎么丢了?」 「我看到……你上了……马车,我想……」小野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第44页 小野的话虽未说完,但江言已经猜测到小野的鞋应该就是在追车时给跑丢了。也不知道小野在后面追的时候,心里是有多么难受。 想到这里,江言又是一阵内疚。 小野的脚如今已经不适合走动了,江言直接扶着小野到路边阴凉的地方,找了个大石块坐着。 估摸着等会卢管事他们就能赶上来,自己便也没必要继续赶路了,直接坐在这里等车来就好。 顾夫人派来护送江言的护卫此时也静静地守在一旁,等到把江言送上车后,他的职责就算完成。 江言坐下后,眼神便下意识地看向了小野。 此时的小野全身都很狼狈,皮肤上的黑泥没有洗干净,头髮没有打理,衣服也乱糟糟的,和自己当初在长安城外捡到他时,形象也好不了多少。 小野自看见江言之后,眼神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 江言知道这次的事情之后,小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没有安全感,害怕再次被她抛下。不过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江言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只能以后再慢慢弥补了。 趁着等马车的时候,江言看了看小野的脚,似乎都是些皮外伤,不过这个天气还是要好好处理一下的,免得等会发炎。不过她现在连喝的水都没有,暂时无法处理伤口,只能等自家的马车到了。 江言嘘寒问暖:「小野,你除了脚之外,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野轻轻地摇了摇头。 江言一看他又不说话了,满肚子疑惑:「你为什么要装哑巴?」 小野直直地看着江言的眼睛,说道:「我没说……我是哑巴。」 江言满头黑线,仔细回想,才想起最初说小野是哑巴的人正是那个在长安城外卖包子的小摊贩。自己听后便先入为主,不过谁能想到有人这么能忍,被所有人误以为是哑巴之后,还能一直沉默不解释。 这样一想,又想到自己当初把小野捡回来时,不就是因为可怜他是个哑巴,才动了恻隐之心,如今兜兜转转,却发现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不过江言总觉得小野讲话的语调很是奇怪,有些含含煳煳,像是刚刚学说话的幼童一般。 江言现在已经知道他会说话了,那这来路就得好好盘问了,顺势问了一句:「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野摇了摇头:「忘了。」 江言眉头微皱,更加觉得奇怪了:「那你是怎么到的长安城外?」 小野仰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瞬,依旧是摇头。 江言察觉到小野对自己有隐瞒,而且里面似乎是有些隐情,不过他现在不想说,自己总不能逼着他。江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后,决定暂时放过他。 卢管事他们过了半个时辰才到,江言一看到熟悉的马车,当即高兴地站起来招手。 江言经歷了昨天那惊险的一晚上,如今再次看到自家的马车,才明白自己是有多么幸福。 马车还没停下,周婆婆就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车帘,喊道:「小姐,你可真吓死我了。」 江言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后,连忙把小野先给扶上车。 周婆婆也随后下车,帮着忙前忙后。 江言上车前,对着顾夫人派来的护卫说道:「这位大哥,你便跟着我们的车一起走吧。」 护卫很快便点了头,和车夫一起坐在马车的车辕上,车队整顿了一下,便重新开始出发。 周婆婆昨晚上担心了一整晚,此时看着自家小姐,满脸都是痛心,忍不住开始抹起了眼泪:「小姐,你要是真的不见了,我这个老婆子可咋办哟。」 听到周婆婆的哭声,江言又回想起昨晚上的事,心里自然也是一阵后怕。安慰了几句:「周婆婆,我没受什么伤。」顿了顿,便开始转移话题:「周婆婆,车里还有什么吃食吗?」 周婆婆来不及再伤感,迅速擦了擦眼泪,急忙点头:「有的有的,我现在就给你拿。」话毕就起身给江言拿水囊和食物。 江言自昨天的晚饭后,就一直滴水未进,一拿到水囊便忍不住开始大口喝水,周婆婆一看小姐喝水的样子,更加觉得自家小姐遭了大罪了。 江言和小野两个人是真的都饿狠了,车里很快就没人说话,只有吃东西时发出的咀嚼声。 周婆婆在旁小心照料着,等到小姐终于放慢吃东西的速度时,周婆婆的目光才投注到小野的身上。 这一看,才发现小野衣衫褴褛,身上更是散发出奇怪的臭味,尤其是那脚背,已经开始肿胀。 周婆婆奇怪地问道:「他是怎么回事?怎么成现在的样子了。」 江言连忙把口中的食物吞下,说起了自己和小野昨天经歷的事情,最后总结了一句:「这次幸好有小野在,不然我就回不来了。」 周婆婆听完之后,面对小野的脸肉眼可见地和蔼了起来,神色缓和道:「那他倒是立了一功,做得很好。他脚上的伤看着虽严重,不过也就是些皮外伤。等会到城里了寻个大夫瞧瞧,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江言听言放了心,和她的判断差不太多。 吃饱后,江言便开始犯困,她昨晚上也就短短地眯了一会。此时到了熟悉的地方,很快就慢慢地靠着周婆婆打起了瞌睡。 中午时,卢管事的马车便进了最近的一个小镇。
第45页 江言和小野身上都受了伤,所以今天下午卢管事便安排两人在客栈里休息,明日再赶路。 江言一进客栈便吩咐小二去后厨多烧些热水,不仅自己要洗澡,小野那全身的黑泥恐怕也要费不少的热水。 周婆婆或许是为了感谢小野救了自家小姐一命,今天对小野便十分体贴,各种嘘寒问暖。看到小野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中午饭都没吃,出去给小野又重新添置了两套衣裳和布鞋。 午饭后,小野独自在房里洗澡,屋里最中间放置了一个浴桶,里面盛满了热水。 他全身泡进浴桶里,开始搓洗身上的黑泥。先是用帕子沾了热水敷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一点点把脸上的黑泥洗去。 洗完之后,偶然瞟了一眼水面上的自己,手指顿住。小野摸到了自己的左脸颊上,那块突兀的黑斑已经不见了。 还有自己的身上,昨日那壮汉对他拳打脚踢,结果今天全身一点伤口和疤痕都没留,这事怎么想都不太寻常。 唯一知道实情的恐怕只有江言一人,小野的眼神黑漆漆的。 过了一会,小野才开始把全身都洗了个干干净净。 江言吃了中午饭后,便继续回房睡觉,这一睡就直接睡到太阳落下,周婆婆过来拍门,她才醒了过来。 周婆婆让小二把饭菜端进了房中,几人一起在房中用饭。 江言一边吃饭,一边看了对面的小野一眼,见他又重新戴上了面巾,下意识地问道:「怎么还戴面巾呀?」 她之前就发现小野脸上的黑斑已经消失了,难道是自己是看错了。 小野仰头看她,开口说道:「我喜欢。」 正在夹菜的周婆婆被这一声吓得直接把手上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满脸惊愕:「刚刚谁在说话!」 江言也很是无语,指了指对面的小孩说道:「是他。」 周婆婆顺着江言的手指看向了小野,筷子都忘捡了,惊讶道:「你不是个哑巴吗?你之前怎么不说话。」 小野自顾自地吃饭,我行我素,还是不出言解释。 江言挠头,她自己都搞不懂小野究竟在想什么,只能含含煳煳地解释道:「可能是昨日太危险了,一急就能开口讲话了。」 「哇!那他这次是因祸得福。」周婆婆发出一声惊嘆,对江言的话倒是百信不疑。 过了一会,周婆婆又好奇地回头看小野,仿佛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似的,开口要求道:「你再说几句,我可从来没见过哑巴讲话。」 江言满头黑线,但思及这两日周婆婆为自己也是各种担惊受怕,也不忍落了她的面子,便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怂恿:「小野,你再多说几个字给周婆婆听下吧。」 小野看向江言,停顿了几秒后,才出口唤了一句:「言言。」 言言?这是在叫自己,江言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别人这么称唿她了。在穿越前,也就只有自己的家人会这么称唿她,如今再听,反倒觉得心里怪怪的。 江言皱着眉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纠正道:「没大没小,你要叫我姐姐!」 小野看着江言,不点头也不摇头。 反而是一旁的周婆婆脸色跟着黑了起来,语气中透着不满:「你该称唿她为小姐。」 周婆婆一直在心里把小野当做伺候小姐出行的小厮,如今听到他直唿小姐的名字,当即就不乐意了。 江言听后却并不认同,好声好气地劝道:「周婆婆,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长辈,我也没把小野当奴才,就不用称唿我为小姐了。」 「那怎么能行,这可是规矩!」周婆婆在府里伺候主子多年,最是看重府中的规矩。想她当年刚入府的时候,要是不懂规矩,可是要挨罚的。 江言无奈地扶着额头,不得不再次说出实情:「周婆婆,我已经不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了。」 周婆婆一听,眼眶立即红了。 江言反应过来自己又刺激到了周婆婆一直在心里忿忿不平的事,连忙又是安慰又是好言相劝。 周婆婆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固执,一直无法接受她的身份已经发生转变。 而此时的小野,默默地注视着争论的两人,然后不发一言,继续吃自己的饭。 第25章 直到最后,江言和周婆婆也没谈出一个结果来,关于小野的称唿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饭后,周婆婆找了大夫过来给两人看病,一个是脚伤,一个是手伤,倒是同病相怜。 等大夫把伤口处包扎好之后,两人的行动都不太方便,成了半个残疾人。 周婆婆去后院煎药的时候,江言和小野一起坐在窗前吹风。 迎着烛光,江言慢慢地凑到小野的面前,观察他的脸,有些纳闷地问道:「你这脸上是不是白了不少?」 小野还没来得及张嘴,江言的手已经伸到了小野的脸上。摸了摸没有被面巾遮盖住的额头,入手的皮肤光洁细腻,大半个脸都被黑巾遮住,反倒衬得肤色更显白皙。 江言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这也是那天喝下的水滴效果? 江言好奇心爆棚,徵求小野的意思,询问道:「我先看看你脸上的黑斑?」 小野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幽光,双眼直视江言:「它没了。」 江言听言,目光有些躲躲闪闪,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小野解释这件事情。脸上的黑斑无故消失,身上的伤口更是一夜之间就蒸发了,无论怎么圆,都不符合常理。
第46页 江言急得抓耳挠腮,最后支支吾吾地来了一句:「应该是上天觉得你的日子太苦了,所以派了一个仙人帮你渡劫。」这话说出来,漏洞百出,怕是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小野听后,面色一怔,仙人吗?顺势观察着对面的女子,眼中的情绪不明。 江言担心小野再次追问,只想赶快揭过这一茬。她如今一只手受伤,便单手揭开了小野的面巾。 一入眼,江言眼前立即一亮。小野左脸颊上那块丑陋黑斑早已消失,如今整个脸庞肤白似雪,面如冠玉,从鼻樑到下巴,每一条线条都恰到好处。只眉眼间,隐含着几分挥散不去的戾气。 江言啧啧称奇,这样的样貌也太让人嫉妒了!而且现在小野的五官明显还没长开,脸颊上也没有几两肉,等以后长开了,那得是何等的惊人容貌! 因为太过羡慕,江言忍不住上手开始掐小野的脸,感嘆道:「以后你这面巾还是带上吧,不然你得骗走多少姑娘的芳心!」 小野的脸被江言暴力揉搓,倒是也不反抗,只呆呆地望着江言,脱口而出道:「我的脸,很招姑娘的喜欢吗?」 江言手上一愣,立即警惕了起来。这么大的男孩子可得好好教,万一以后仗着自己的美貌,成为一个花心大萝蔔,那可就太罪过了。 脸迅速板了起来,拿起当长辈的架子,淳淳教诲道:「你的相貌确实讨人喜欢,不过你长大后,对待感情要专一,不能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记住了吗?」 小野侧头看江言,过了一会,才轻轻地点点头。 江言爱不释手地又摸了摸小野脸上的皮肤,手感极佳,让她十分的羡慕。 看来空间里的水滴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不过想到小野当初喝下水滴时,身体上出现的异样,那痛苦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江言收回自己的手,想起了原主走前要她答应的事情,就是救最好的朋友卓语冰一命。 这水滴她如今已经确定能救人了,不过这副作用恐怕不是卓语冰那孱弱的身子能够承受得住的。 这事万万不能草率,她还得再多试验几次,看看怎么才能让卓妹妹的身体慢慢转好。 小野发现江言正在走神,喊了一声:「言言?」 江言立即回过神来,顺手给小野的脑门上来了一下,气道:「不礼貌,喊姐姐!」 小野吃了那一记暴栗,眼睛却眨都不眨下,只慢慢地垂下了头。 江言隐隐觉得后悔,刚刚自己的手劲好似有些大,补救般的又去给小野揉脑门,心虚地问道:「痛不痛?」 「不痛。」小野乖顺地仰头望着她。 江言听到他说不痛,心里又是一软。想起小野被揍时,永远都是一声不吭,连痛呓都没有。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她经常会觉得小野的性子乖得让人心疼。 手上揉脑门的动作更加的轻柔了一点,小野似乎很喜欢这样被江言揉脑袋,眼睛都舒服地眯了起来,就像一只餍足的猫一样。 过了一会,周婆婆就从后厨里端了两碗黑乎乎的药来了房里。 一看小野的脸,自然又是惊奇:「他脸上怎么回事?」 江言这次倒是提前想好了对策,朝小野使了个眼色后,目光闪烁道:「上次我不是带小野去了医馆了吗?那个大夫真是位神医,弄了点药涂在脸上就没了。」 周婆婆很是讶异,又是一阵称赞:「没想到小野脸上的斑没了,这样貌立马就个顶个了!」 江言偷偷地用余光瞟了一眼周婆婆,对于欺骗对她一直很好的周婆婆,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周婆婆绕着大变样的小野看了一圈,才想起了桌上的汤药,忙道:「哎呀,差点忘了,你们快把药喝了!」 江言和周婆婆一起扶着单腿蹦的小野到了桌边坐下,江言拿起自己的药和小野碰了个碗,苦着脸安慰着:「不要怕苦,一闭眼就喝完了。」 结果小野倒是面不改色地直接灌下,江言的脸上反而被那药苦得皱成一团。 喝完药之后,江言又灌了好几杯的清茶,那药味却始终残留在她的口里。 周婆婆把两人分别安顿好,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大清早,江言因为手上受伤,干什么都不太方便,只能等着周婆婆过来帮忙穿衣和打理头髮。 至于小野,也得需要人过去帮把手,周婆婆这一早上,忙得团团转。 小野如今对周婆婆也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往常他的脑袋是不肯让别人碰的,现在因为江言手上受伤,所以今天的头髮就是由周婆婆帮忙束的。 出门前,小野还是和以前一样把面巾给戴上了。 周婆婆觉得奇怪,这长得好看为何还要戴面具,不过被江言一打岔,倒是忘记追问了。 全部打理完之后,江言和周婆婆扶着小野一起上车,车队继续向南边出发。 卢管事经歷了此次的事件,原本有些松懈了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也是江言这次没有出事,要是真出事了,他回长安城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小野伤的是脚,所以包扎后就没有再穿鞋了,现在去哪都是靠单腿蹦。 江言的伤处则是在左手的掌心里,对日常的一些行动影响并不大。 到了中午的饭点时,卢管事让车队停在路边,边上有好几户人家,卢管事随意找了一家,进去用些热饭。
第47页 江言一下车,就看到隔壁那家农户的门口停着辆马车,正是顾夫人他们的。 这可真是太巧了,不过想来也实属正常,毕竟大家要去的方向是一样的,才会屡屡在路上碰见。 江言下了车后,又转身和周婆婆一起把小野扶了下来。 小野看到旁边的那辆马车,脸上波澜不惊,似是不太在意。 江言反倒松了一口气,毕竟上次嫣儿口不择言,就怕小野心里不舒服。现在看他的神情,却完全没有放在心里的样子。 小野单腿站着,手臂搭在江言的肩上,整个人都靠在江言的身上。 幸好他也不算太重,江言一人的力量就可以支撑住。 卢管事已经先行进去和农户的主人交涉了,江言和周婆婆随后跟上。进了农家小院,主人赶紧把家里的凳子收拾出来,招唿他们先坐。 江言吃饭吃得比较快,放下筷子后就和那主人聊了几句。主人告诉她后面有一颗山李子树,如果要吃的话,他就过去帮忙摘一些。 江言听言倒是来了兴趣,不过哪好意思让别人帮她摘,忙说自己过去看看。 周婆婆自然不放心江言一人行动,跟了过去,小野原本也要过去,不过被江言断然拒绝了。 在隔壁农户家里吃饭的顾夫人,估计也认出了江言这边的车,派了一个护卫过来。 正是上次回川福镇通知卢管事的护卫,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告诉江言那人贩子的事情。 结果江言不在,便让卢管事帮忙转述一下。 原来这护卫昨日通知了卢管事之后,又去了一趟官府说明江姑娘的事情,后来还跟着衙役去了她被关的山上。 找到小屋的时候,发现里面确实绑了个人贩子,只不过那个人贩子好似被人寻了仇,被砍了一条腿。他们到的时候,满地都是血,那人贩子也仅剩一口气了。 他们在那蹲守了一会,就连那个同伙也被他们给抓住了。 护卫说完这事之后,让卢管事把话带到,自己就先行回去。 一直坐在凳子上吃饭的小野听完了全程,目光冰冷。 江言和周婆婆回来时,卢管事正在和手下的护卫说大话,倒是也没忘记那护卫让他带的话:「小姐,那两个人贩子都被官府捉拿住了,就是有一个被……」 话还未说完,旁边就传来「啪」的一声。 江言连忙回头去看,就看见小野的碗掉到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一看小野还准备伸手去捡,江言立马出声制止:「小野!你别动,等会拿个扫帚扫一下!」话音刚落,便赶了过去。 农户的主人也拿着东西过来清理,江言到了小野的身边,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没事吧?」 小野摇了摇头,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 江言把自己洗好的果子递给了小野,然后冲着农户的主人,不好意思地说道:「等会结帐时,把这个碗的钱也一起加上吧。」 主人憨笑着挠了挠头,满脸都是朴实:「这碗不值几个钱。」 江言和主人又是一番客套,好说歹说,那主人才终于点头应下。 小野仰头看着江言帮自己收拾残局,满脸从容,拿起江言刚刚递给他的果子,一口咬下去,酸得掉牙。 第26章 等到江言等人吃完饭出来时,正好撞见了同样准备出发的顾夫人,略一思忖,江言还是决定过去再次道谢。 这次她和小野被绑,顾夫人也跟着忙上忙下的,可没少帮忙。 而且昨天上午在路上碰见顾夫人的时候,自己也是心不在焉,正好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于情于理她都得过去打声招唿。 江言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到了顾夫人的跟前,落落大方地说道:「顾夫人,这次幸好有你帮忙。」 顾夫人年纪已经不算小了,不过其容貌秀美,笑起犹如少女一般,开口道:「江姑娘太见外了,要不是你们帮我去找嫣儿,也不会碰上这样的事。」 说到这里,顾夫人特意扭头看了看嫣儿,提醒道:「嫣儿,你也和姐姐道声谢。」 嫣儿一直乖乖地牵着顾夫人的手,听到娘亲的话,这才收回偷瞄小野的眼神,难得有些腼腆:「谢谢姐姐。」 江言只淡淡地抿嘴一笑,当做回应。 因为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江言也没有继续和顾夫人客套,说完话之后就重新回了自家的马车,车队就此出发。 因为两个车队的方向是一样的,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反倒恢復了之前结伴同行的状况。 对此,当然是卢管事有意为之。如今他一心赶路,只想尽快把江言安全地送到目的地,跟着顾夫人车队身后是最安全且省时间的。 随着路越来越偏僻,众人长时间的沿路奔波,就连顾夫人都得跟大家一起同吃同住,这日子过得自然也就没以往那么讲究了。 跟在顾夫人的身后,有引路人在前面安排众人的吃住,江言倒觉得这日子还算凑合,最差也能在村子里借宿,倒也没落得在野外扎营的地步。 小野脚上的伤过了两三天就已经癒合,可以慢慢地走动了。 反而是江言手上的伤,因为她总会不自觉地忘记,一乱动就容易把伤口再次撕裂,所以手上就一直都没痊癒。 周婆婆每日只能监督自家小姐,偶尔没在江言身边的时候,小野就会接替这项任务,一看到江言又准备用左手去拿什么东西了,就立即出言提醒。
第48页 对此,周婆婆非常满意。 随着时间过去,嫣儿偶尔也能听到小野开口和江言说话。虽然很想过去问问,不过自从上次吵架后,小野已经完全不搭理她了。 有时候,她也会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小野的身边,试图和小野搭话。 不过小野现在没有江言压着,一点面子都不给了,嫣儿只要一靠近他,他就立即走人。 江言虽然看到了,不过因为心中有些惭愧,如今也不敢再干涉小野交朋友了,一切只能随他内心的想法。 嫣儿几次过来找小野玩,都碰了软钉子。就连江言和周婆婆,对她都不像以往那么热情了,只得哭丧着脸又回去找自家娘亲了。 顾夫人老早就晓得嫣儿和小野闹了矛盾,不过也一直并未插手,江言对此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时间转瞬即逝,随着长时间的跋涉,每个赶路人都非常的疲惫和辛苦。 江言和周婆婆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尤其是江言最为明显,原先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现在已经小了一大圈,下巴也变得尖尖的。 周婆婆看得很是心疼,只要有条件,就立马给江言开小灶。有时候在农户家里借宿的时候,大晚上的还不忘给江言熬个汤。 就算是这样,江言长的肉还没掉的肉多呢,反而是小野,如今是见了风的长,身形也在快速抽条,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是一个中午,大家一起在一个小村落里用饭。小野拿着东西走在前头,周婆婆和江言一起跟在后头。 周婆婆看到小野的背影,心里很是纳闷,扭头对江言说道:「小姐,最近小野是不是长得太快了,你看才买的衣裳,现在已经有些短了。」 江言听后,立马从头到脚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小野,刚好嫣儿也在不远处站着,一对比这差距马上就出来了,点头附和道:「确实,我记得小野以前只比嫣儿高了一个头,现在怕是高了不止两个头了。」 周婆婆满脸认同,讲起话来很实诚:「小野以前看着只比嫣儿大了两三岁的样子,现在的身高都快赶上小姐了。」 江言一愣,突然有些紧张,虚张声势地撇撇嘴:「还没到我下巴呢,要想比我高,恐怕还得好几年!」 话毕,江言立即把小野喊了回来,问道:「小野,你多大了?」 小野的眼神很迷茫,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江言很无奈,小野这小孩是真的古怪,问什么他都说不知道或者不记得,而且表情也不似作伪,江言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旁的周婆婆倒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之前我看你也就八岁左右的样子,不过现在再看,这身量看着倒差不多有10岁左右了。」 江言又依小野的身高和周婆婆开始讨论,不过小野的年龄依旧成迷,恐怕只要他的父母才会知道小野的真实年龄,直到大家落座开始吃饭,这事才算完。 吃完饭后,车队继续出发。途中的时候,有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骑着快马,飞速超过他们的马车,扬起了一阵的飞沙。 正在看田间风景的江言忍不住咳嗽一声,赶紧把车窗落下,抱怨道:「这灰都飞到车里了。」 半躺在座位上休息的周婆婆听到江言咳嗽的那一声,急着想爬起来:「小姐,你怎么咳嗽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江言连忙又把周婆婆按回了座位上,安慰道:「我刚刚就是吃了一嘴的灰,没事的。周婆婆,你还是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别替我操心了!」 因为这段时间太过辛苦,周婆婆从早上就开始有些不舒服,下午脑袋便有些发晕。但目前也找不到什么大夫,只能等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再去看看大夫。 到了镇上的时候,江言才知道顾夫人也跟着病倒了,寻了镇上最好的大夫过来之后,这一把脉,才发现两人竟然都是中暑。开了药之后,立即让人拿到后厨开始煎药。 因为顾夫人和周婆婆相继生病,所以大家不得不先在镇上休整一日,明天看看病情是否好转,然后再商量之后的安排。 其他人也难得有一下午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也确实太累了一些,大家各自找了消遣的方式。 周婆婆病倒了,江言和小野都待在房里照顾她。 等到周婆婆喝完药之后睡下后,江言便带着小野出去採买东西,周婆婆睡前还念叨着要去镇上买要用的东西,这活自然被江言顺理成章地接了下来。 顾夫人在房里也睡着了,没人和嫣儿一起说话。百无聊赖,嫣儿便熘达到了楼下,护卫不允许她出去玩,所以只能无聊地坐在凳子上看路上的行人。 没过多久,客栈外面便进来了两个带着刀的黑衣男子,手上拿着画像,正在客栈里问掌柜和小二,有没有见过纸上的这个人。 嫣儿依旧是小孩子心性,好奇心最为旺盛,忍不住开始偷看那人手上的画像。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那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拿着画纸,朝嫣儿招了招手。 嫣儿也没什么防备心,不经思考就往黑衣人面前跑去。负责保护嫣儿的护卫立即起身,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 「小姑娘,你可见过画上的这个小孩?」那个向嫣儿招手的黑衣人表情不变,把手上的画纸展开给嫣儿看。纸上画着一个消瘦的小男孩,其脸颊上有一团醒目的黑斑。
第49页 嫣儿看着那块黑斑,就觉得很熟悉,她上次就在小野哥哥的脸上见过。只不过小野哥哥脸上的黑斑可是要比这画纸上的大多了,所以开始有些犯迷煳。 黑衣人一看她犹豫的神情,突然觉得有戏,谆谆诱导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嫣儿挠了挠自己的头髮,奶声奶气地说道:「小野哥哥的脸上也有这个,不过他的要比这大多了。」 两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继续问话:「那个小野哥哥如今在哪里?」 嫣儿倒是一点也不隐瞒,老实答道:「他出去了。」话音刚落,就指了指刚进客栈的小野,「咦?他现在又回来了!」 两个黑衣人同时扭头看向门口,一个身姿挺拔的小男孩双手提着满满的东西,正气定神闲地从客栈的门口进来。脸上虽蒙着面巾,不过看这身形和气质就和上级所说的并不符合,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要先看看脸才能下定论。 小野自然注意到了挡在路上的两个黑衣人,脸上波澜不惊,照常往楼上的客房走。 其中的一个黑衣人朝自己的同伴使了一个眼色,当小野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假意要走,一个回身就重重地撞在了小野的身上。 小野手上的东西纷纷洒落一地,脸上的黑巾也被人无意中扯了下来。 然而,黑巾下面的脸白得发光,容色绝佳,美的惊心动魄。哪有刚刚那个小女孩口中所说的黑斑,黑衣人倍感羞辱,觉得自己今日竟是被一个小姑娘给戏耍了。 本还想找嫣儿的麻烦,不过一看客栈里那些护卫,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只能悻悻地走了。 小野的表情很是淡定,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后,无视大家惊艷的目光,继续往二楼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点,大家不要等噢! 第27章 进了房间,小野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房间里的铜镜前,神色不明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他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逃出来后,为了自保便在自己的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黑泥,就是为了掩盖住脸上显眼的黑斑。 如今黑斑既然已经消失,那他现在的脸就是最好的保护伞。那些人恐怕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外面江言传来说话的声音,眼中的冰冷瞬间褪去,立即往门外走去。 江言一进客栈便觉得里面的气氛有些古怪,大堂里的众人纷纷接头交耳,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虽然好奇,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兴致打听。 她刚刚在镇上採买了不少的东西,所以先让小野搬些东西回去,等会再过去帮她拿。结果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看见小野的踪影,只能自己先大包小包地抱着东西回来了。 正准备把东西搬到楼上,嫣儿就在前面拦住她了,吞吞吐吐地问道:「姐姐,小野哥哥的脸……怎么好了?」 江言有些纳闷,嫣儿怎么知道小野的脸已经好了?但她此时双臂无力,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东西放下,敷衍地应了一句:「他脸一直挺好的啊。」 「我上次明明看见他的脸上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嫣儿理直气壮地说道。 江言听后表情很是不耐,这事都过去多久了,这小孩怎么还老抓着不放呢! 江言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老得快! 绕开挡着她的嫣儿,轻飘飘地说道:「他之前脸上破了个口子,那是大夫给他在脸上抹的药。」 正好,小野也从二楼下来了,大堂里原本那些议论的声音瞬时就安静下来了。 江言顺着大家的视线看了过去,就发现小野正往她这边过来。脸上也并未戴黑巾,她这才回过味来,大家刚刚谈论的恐怕就是小野了,估计是被这美貌给震慑住了! 小野几步间便到了江言的跟前,帮她把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 江言一看小野那小身板,还打算大包大揽地把东西全部揽走,忙道:「太重了!你拿不动,我们两个一起搬。」 手上抱着的大部分东西都被小野给拿走,江言顿时就觉得轻松了不少。心里有些美滋滋的,小野不仅长得好看,还知道关心自己,这弟弟她可没白养! 两人撇下嫣儿,旁若无人地往楼上走。 江言这才想起,悄悄地用手臂碰了碰小野的手臂,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戴面巾了?」 「刚刚有人撞了我一下,把我的面巾给弄脏了。」小野神色如常地答道。 江言用余光瞟了一下身后众人的反应,又想到嫣儿以前还说小野丑,心里有些不得劲。 原本她让小野戴面巾,是觉得他样貌太出众了,防止他小小年纪惹了一身风流债。 如今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江言的语气很是怂恿:「那你以后要不就别戴了,免得别人还以为你长得丑!」 话一出口,江言就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极为幼稚,心里隐隐觉得心虚,自己竟然在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较劲? 结果小野只扭头看了江言一眼,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江言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后,欲盖弥彰地说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长得这么好看,多给大家饱饱眼福,也算是在做好事。」
第50页 小野听到这话,眼神很是微妙,倒是也没出言反驳。 两人把东西都放好了,趁着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江言便安排小野练习画画。 江言原来教小野画画,是觉得他不能说话,教他一门手艺,也是为了让他以后的生活有个着落,或许还能娶上个体贴的媳妇。 如今既然得知小野并非是哑巴,这长大后能做的事就多了,也不用局限于学画画这一样了。 不过小野本人倒是对画画一直很感兴趣,所以江言便顺势继续教他画画,就算以后不靠这个赚钱,也能培养下他的艺术天赋。 两人一有时间,就坐在一起,安静地画画。 直到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江言这才起身,去周婆婆的房里招唿她起床吃饭。 晚饭时,周婆婆睡了这一下午之后,精神好了不少,江言终于也稍微放心了些。 吃完饭后,大晚上的也没有什么娱乐措施,天一黑,大家各自都早早地睡下了。 江言坐在房中,鬼鬼祟祟地等到外面没有一点声响之后,才从空间里拿出玉杯,她今天就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来试验一下这神秘水滴的效果。 想到小野之前喝下水滴时身上出现的副作用,江言一直在偷偷地提前做准备。 正好今天,她在镇上找到了一款玉质的茶壶,花了大价钱买了下来,让她又是一阵肉疼。 把桌上水壶里的水倒进玉壶里,然后小心地往里加入神秘的水滴,玉壶里的水离奇地盪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平静,和原来的水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江言晃了晃玉壶,心里有些打鼓。她知道这水滴一入口就会给她的身体带来痛苦,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按理来说,这水滴既然稀释了,应该是能缓解不少副作用。 江言深吸一口气,小小地喝了一口已经被稀释过的水,刚刚喝下去时,身体还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过了一会,便觉得自己的肚子火烧火燎的,痛得直不起身子,缓缓地坐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 虽然江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没有料想到会有这么痛,不得不说,小野当时一声不吭,给了她很大的误导。 为了防止等会自己喊出声来,江言在还有神志的时候,立马让自己的身体回到空间,先熬过这段时间再说。 江言肚子里的疼痛愈演愈烈,感觉自己刚刚喝的是穿肠毒药似的,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完全无法思考,只嘴上还一直在持续喊疼。 过了许久后,江言觉得自己已经马上要被疼死了,身体上的痛楚才开始有所缓解。 等到江言彻底挨过这段的时候,脸色惨白,全身都是汗水。 江言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唯一的感触就是在心里佩服小野。 小野是个狠人,这么痛都能忍住不出声,自己和他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 江言等休息了一会后,才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皮肤上也黏着一些脏东西,不过没有小野当时那么脏。 空间里并没有水,江言重新返回客栈,她睡前打了一盆水在房里,此时正好可以用来简单地清理一下自己。 第二天天一亮,江言做贼心虚,趁着大家还没醒来,先端着她昨日洗过的水到了客栈的后院,偷偷地把水给倒掉。然后又重新换了盆水,回房再次清洗了一下,再回到床上补眠。 这一觉睡得极沉,等到江言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 江言一看没人来叫自己,心里一紧,快速地打理了一下自己后,就准备出去看看周婆婆。 刚出门,就发现周婆婆此时正在楼下大堂吃东西呢,小野也坐在对面,此时正仰头看着她。 江言看到周婆婆安然无恙,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个时辰还没出发,应该是顾夫人还在抱病中。 楼下的小野看着此时的江言,只觉得今天的她似乎和昨天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有哪里不一样。 江言下了楼,径直坐到周婆婆的旁边,问道:「周婆婆,你身子好了一些没?」 周婆婆笑呵呵地说道:「睡了一觉就爽利了。」 江言这才安心,喊小二过来点些吃的。 周婆婆平时最为关心江言,此时觉得自家小姐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感嘆道:「小姐,你今日这脸色白里透红的,看来昨晚上睡得极好!」 江言听言,自然想到了那神秘水滴的功效,眼神飘忽,只模稜两可地点点头。 虽然她已经知道空间里的水滴有美容养颜的效果,不过想到那随之带来的副作用,她的心里还是很后怕的。 不过自己既然答应了原主要救卓语冰,就一定得找到减轻痛苦的办法,幸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吃完中午饭后,顾夫人便从房里出来了。 众人便没有再在这个小镇上逗留,继续赶路。 大夏天赶路就是这点不好,无论是骑着马在外面的,还是在车厢里休息的,都被这闷热的天气弄得苦不堪言。 旅途劳顿,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中暑,幸好大家都算有了经验了,一大碗药水灌下去,然后让同行人帮忙刮痧,睡几个时辰后,这病症就能好不少。 就这么在路上行了一个多月,南平城终于近在眼前了。 顾夫人眼看就要到家门了,自然极为喜悦。
第51页 江言这边还有再在路上耽误两日,才能到下关村。 卢管事因为这趟路程,被摧残的又黑又瘦,等把江言送到村子里的时候,还得再行两月,才能重新回到长安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483311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个人的背影?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顾夫人已经是归心似箭,车队进了南平城后,便过来和江言辞行,草草地客套了几句后,两队人马就此分别。 江言倒是一点都不急,眼看就要到下关村了,回去后这糟心事恐怕不少,便打算在南平城里多留一日。 卢管事自然很不乐意,他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尽了,只想尽快完成任务,早早回长安城过安生日子。 经过两人的一番口唇舌战,最终各自退了一步,下午在南平城逗留半日,明早上再出发。 对于自己这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下午时间,江言可是非常珍惜。 这一路,他们长途跋涉,压根就没有什么玩乐的时间。唯一算的上是消遣的时候,就是那次乞巧节,最后自己和小野还被绑,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愉快的经歷。 南平城乃是这周围最大的一座府城了,城墙高耸,辖下管制的各属县无数,很是富饶热闹。 街边的铺子成排林立,街道上还有不少小摊,众人的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人气十足。 江言很喜欢这种烟火气,在客栈里安顿好之后,就拉着小野和周婆婆,一起出门逛逛这个南平城。 沿着客栈外面的道路,没有什么目的,从路边的小摊上一路吃了过去。江言本不算贪嘴,这次也是吃了个酒足饭饱。 周婆婆年纪在这,跟着他们熘达了一圈后,就回客栈休息去了。 后面也就仅剩江言和小野两人,两个人毕竟年轻,精力旺,到处走街串巷,哪里有热闹,他们就往哪里走。 直到后来,江言觉得口干舌燥了,才随意在街边找了个茶肆,悠闲自得地坐在路边喝茶。看着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倒也觉得颇为有趣。 但很快,江言的柳叶眉就慢慢地皱了起来,眼里有些薄怒,目光投注在前方。 一直默默注视着江言的小野自然也发现了她的表情变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此时正鬼鬼祟祟地跟在一个妇人的身后,眼神四处张望着,双手蠢蠢欲动,频频瞟向妇人腰上挂着的荷包,似是一直在找时机下手。 那妇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臂上那沉甸甸的篮子上,没有丝毫防备。 小贼抓住机会,迅速下手,腰上的荷包转瞬间便到了他的手中,那妇人却依旧不知所觉。 江言顿时起身,刚想出声制止,有人却先她一步,已经牢牢地抓住了那小贼的手。 江言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只见抓住小贼的人一副少年书生的打扮,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学子服。其面容俊秀,骨架匀称,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五十六的样子。气质温和,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小贼脸上的得意还在,没想到却被人抓了个正着,身子一个扭转,不知怎么的就从书生的手里挣扎出来了,不再和那书生纠缠,转身就跑。 抓住小贼的书生思及刚刚那荷包还未要回来,拔腿就追了上去。看着虽然有些消瘦,可跑起来的速度并不慢。 那小贼没想到跟在他身后跑的人这么执着,都追了他一条街了,还没有被甩开。神思恍惚之中,后面的书生一个勐扑,就把那逃跑的小贼重重地压在地上。 书生反手死死地扣住小贼的手,厉声道:「把东西交出来!」 如今,小贼的全身都被人压制住,在地上动弹不得。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怒骂这多管闲事的书生,不过现在要他放弃已经到手的荷包,自然是不愿意的。 心中起了歹念,决定先下手为强,立即高声嚷嚷了起来:「打人啦,读书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还要欺负一个可怜的平民百姓!」 书生似是没有料想到那小贼还会有如此行径,扣住小贼的手又收紧了些。 小贼自然又是哎哟喊疼,眼泪说下就下,开始在众人面前装起了可怜。 周围的行人怎么会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仅看现在的景象,就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哥正在欺负瘦弱的百姓,于是先入为主,纷纷开始指责起来。 路人们议论纷纷,书生不免受到了影响,脸上涨红,试图开始解释:「这人是个贼!」 被制住的小贼一得到了围观群众的声援,立马就有了底气:「我怎么就是贼了,我是偷了你什么东西?」 「我看见你刚刚偷了一位妇人的荷包,你还敢不承认!」 小贼倒打一耙,强词夺理地说道:「那妇人现如今在哪里,她的东西被我偷了,怎么不来追,反而是你先急了!」 书生听言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没见妇人的身影出现,被小贼的问话弄得哑然无声,窘迫地说不出话来。 小贼一看他不出声,反而来劲了,嚷嚷声更大了起来:「大家快来评评理,我刚刚急着要回家,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这么一个人,没有缘故的就要来打我!」
第52页 小贼颠倒黑白的一番话,让围观的路人更加义愤填膺,书生也不知从何解释,心中很是憋屈。 这时,一道婉转女声传了进来。 江言气喘吁吁地拉着刚刚那个被偷东西的妇人终于追了上来,挤进了人群之中,指着那个小贼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刚刚亲眼所见你在偷东西,失主就在这里!」 说话间,江言就把被她拉着狂奔过来的妇人推了出来,此时的妇人因为剧烈的跑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好,江言瞄见小贼怀里的荷包因为挣扎露出了一些边边角角,江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怀里的荷包抽了出来,示意给大家看,振振有词道:「大家看,这荷包明显是女子之物,这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被偷荷包的妇人终于缓过劲来,性子也是颇为泼辣的,一脚就往那小贼身上踹,骂道:「都敢偷到姑奶奶我身上来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妇人的下手之狠,让那书生很快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起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津津有味地看着妇人暴打小贼,小贼哭天喊地地开始向失主求饶。 这里的异样很快就把巡逻的人吸引过来了,一看地上那小贼,就说道:「又是你!赶紧把他给抓起来!」 听这话,这小贼应该也是惯犯了,直到巡逻的人把小贼抓走后,妇人这才不得不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江言赶紧把手上的荷包还给了她,妇人打开自己的荷包,里面的银子都还在,又向江言和书生道了一声谢。 突然想起了一回事,惊声问道:「我的篮子呢?」 江言刚刚拉着妇人追来的时候,随手便把手上的篮子交给小野保管了,如今一听,连忙在四周找人。 此时小野也提着篮子到了人群之外,艰难地从外面挤了进来。那妇人一看到自己的菜篮子,接过后就轻飘飘地走了。 眼看没有热闹瞧了,周围的路人很快便散了。 那书生拍了拍衣服上因为打斗时沾的灰,向江言这边走了过来,说话的语调是江南男子惯有的柔和,感谢道:「刚刚多谢姑娘帮我解围,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碰上这等无赖,公子是有理也说不清,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说出事实而已。」江言清浅一笑,对这个见义勇为的少年书生很有好感。 小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江言的身边,心里对这个陌生人不自觉地有了一些危机感,防备性地上前一步,阻止了书生继续靠过来的步伐。 书生一愣,不明缘由地看着这位相貌出众的小孩。 江言尴尬地又把小野拉了回来,捏了捏小野的手指当做安抚,向书生介绍道:「这是我弟弟,他有些……怕生,公子莫要见怪。」 书生听言更是一怔,这小孩满脸敌意,哪里是怕生的样子? 不过也并未把小孩的态度放在心上,温和地沖江言笑了笑:「无事。」 小野看着书生的笑容,只觉十分刺眼,攥着江言的手又紧了几分,此时只想拉着江言尽快回客栈。 「姑娘可是从外地来的?」书生问道。 江言纳闷地点了点头,正准备问对面的书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嘶」的抽气声。 江言立即扭头看向出声的小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小野委屈地看着江言,眉头紧皱:「手疼。」 江言赶紧放开两人相握的手,拿起他的手心一瞧,才发现小野的手心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一条口子。 「这是什么时候划的?」江言很是奇怪,明明中午时还没伤口。 小野可怜巴巴地说道:「刚刚我提着篮子追你的时候,刺扎到我手里了。」 江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小野手上的力气大,和她牵手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使劲,江言就算说了,过一会他又会故态復萌。所以为了让小野涨涨记性,每当觉得小野的手劲大了,便会以同样的力道捏回去。 刚刚小野说疼,恐怕就是因为她之前觉得小野的手劲大,所以以牙还牙,这才导致小野忍不住喊痛。 「公子,我弟弟受伤了,我得先回去帮他把刺给挑出来。」江言攥着小野的手腕,不让他乱动,和身后的书生简单地道了一声别后,就匆匆往客栈里赶。 书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前面的姑娘却已经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时,江言还在念叨:「手里有刺不早说,等会扎到最里面了,有你苦头吃!」 小野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只点头答应着。 回到客栈后,江言拿着针,对着小野的手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他说的那根刺。 过了一会,小野自己过来说,他已经把刺给弄出来了,江言这才放心。 晚上入睡后,睡意正浓时,江言才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毕竟小野可是个喝下神秘水滴都能够不吭声的狠人,今天怎么会突然因为一根刺而喊疼? 想不明白,江言便干脆放弃,反正会喊疼也是个好事,总比让小野一个人强忍着要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宅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页 第29章 次日,周婆婆早早地过来叫她起床,他们今日就得离开南平城,继续赶路。 等到下关村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江言第一次来到原主的出生地,对这里还是非常好奇的。 在原书中,原主因为心有芥蒂,所以对这里哪哪都看不惯。不过依江言的眼光,下关村虽然地处偏僻,不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 还没进村,卢管事就找了一个扛着锄头正准备回家的老农问路:「老人家,你可知道江鹏家是在何处?」、 「江鹏?」老农重复了一遍,思考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你要找的是江家那个赌鬼吧?就住在前面的老屋,门破了的那家,一进村右拐就能看到!」 卢管事道了谢,就招唿着众人一起进村。 老农探究地看着这些风尘僕僕的队伍,嘟囔了一句:「这造的什么孽哟,媳妇死了,女儿也跑了,每天还有人来讨债!」 这话自然没有传到卢管事等人的朵里,马车顺着村里唯一的一条泥路进村,右拐后就远远地就看见前面的土培屋。相比较起其他的农家小院来说,这一户格外的显眼,外面的篱笆七零八落,格外的破落。 卢管先一步到了土屋的门前,那扇木门似是被人用刀砍过,一扇横躺在地上,上面都是各种脚印,另一扇倒还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院子里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在居住了。 卢管事的眉头紧缩,有些嫌恶地拍了拍那还尚在的一扇木门,大声喊道:「有人吗?」 屋里并没人回应,卢管事心里更加的烦躁,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继续喊:「有人在家吗?」 卢管事的声音把住在周围的村民都吸引过来了,众人站在自家的门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过了半晌,卢管事才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不耐,也不再假客气了,直接进了院子。 江言早在卢管事拍门时就已经下了车,虽说心里早已有了思想准备,不过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皱眉。 小野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言的身后,看到她皱眉,轻轻地牵住她的手。 江言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知道小野此时是在担心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看着卢管事进去了,江言并未犹豫,紧跟着进了院子,周婆婆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站在江言的身旁。 进去后,江言扫视了一圈里面的小院子,是最常见的农家小院格局,三间土屋围出一个院子,然后用篱笆隔了出来。 院子里面似有很长时间没人打理了,里面的杂草已有小腿高,墙上已经长满了青苔。 卢管事脚步未停,三间土屋有两间没了顶,只剩最中间的土屋还算完好,到了主屋门外,直接暴力推门。 门一开,屋里的环境一览无余,只见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最靠里的地上堆了不少稻草,上面还躺着一个人。推门时发出那么大的刺耳声音,那人却依旧没有动弹。 卢管事屏住唿吸,打算先过去看看人还活着没? 一过去,就闻到一股怪味,稻草堆上有人正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走近了,还能听到鼾声。 卢管事面上一黑,从旁边捡了根树枝,使劲戳了戳地上的男子,喊道:「醒醒!醒醒!你是不是江鹏?」 沉睡的男子不堪其扰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屋里有这么多陌生人,却也不害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要钱没有,要拆房还是搬东西,随便你们。」话毕,翻了个身,又继续唿唿大睡起来。 卢管事闻言一怔,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你就是江鹏吧,你亲生女儿回来了,你不起来看看?」 亲生女儿? 江鹏听到这个词表情很是惊讶,连忙坐了起来,在屋里环顾了一圈,目光才落到最后的江言身上。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怔忪,看着那张脸,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熟悉感。 江言也打量着对面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心情很是微妙。她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此人正是原主的亲生父亲,江鹏。 两人沉默着对视,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卢管事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很快就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问道:「你媳妇呢?」 江鹏终于有了反应,从稻草堆里爬了起来,无所谓地说道:「都死了两个月了,现在坟头草恐怕都有了。」 江言听言,丝毫没有意外。原书剧情中,女主出发前往长安城的时候,原主的亲身母亲就不太行了,只撑了一个多月就没了。 江鹏佝偻着腰,站了起来后,就往江言这边走了过来,似是想凑近一点,好仔细看看江言。 小野立即戒备地挡在江言的前面,目光兇狠,瞪着这个陌生男子。 江鹏打量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看江言身上的穿着和气度,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江言的目光不遮不掩地直视着原主的亲生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了:「带我过去看一下吧。」 江鹏的目光一直在江言的身上,听到她的话后,没好气地说道:「一个坟堆有啥好看的。」话毕,还是起身往院子外面去了。 江鹏闷着头往山上走,他的身形瘦小,江言这些人便跟在他的身后一起爬山。
第54页 到了一个小山坡上,附近散落着不少坟堆,随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坟堆,说道:「就埋在那呢。」 江言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那坟堆一看就是新的,连个碑都没有,应该就是草草地随便挖了个坑,就埋了。 江鹏咳嗽一声,解释道:「死的时候家里没银子,所以就这么埋了。」 为什么没银子,江言自然心知肚明。 这原主的亲爹小时候给富家子弟当过书童,认得几个字,后来娶了媳妇后,就到一家铺子里做了帐房先生。 按理来说,这小日子应该是过得很不错的。不过坏就坏在,这江鹏好赌,有点钱了都交代在赌坊里了。后来因为欠债太多,偷偷地在主家的帐上动手脚,被主家发现后,这活也丢了,名声更是坏了。 镇上没有任何一家铺子愿意再用他,而他也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吃不得什么苦,每日闲在家中,里里外外全都是靠原主的娘撑起来的。 而且这赌瘾一旦沾上,可就没那么好戒了。讨债的源源不断地上门,原主娘辛苦多年,依旧堵不上这个大窟窿,就算好不容易还了一批,下一批又来了,全家都被拖垮。 直到原主落地,原主的娘恐怕也有想让自己的女儿解脱的意思,起了歹意,所以才把自己的女儿换进尚书府里,鸠占鹊巢。 想到这里,江言对这个女人也是有些同情的,低声道:「给她立个碑吧。」 「花那钱干什么?」江鹏对这个死掉的妻子满不在乎,冷哼一声。 江言置若未罔,并没在这山坡上待多久就下山了。 现在天色已黑,她还得先找个住处,至于原主亲爹的那个屋肯定是住不了人了。 刚下山,就发现有不少村民听到了风声,此时站在屋外,正对着他们这一行人议论纷纷。 一个头髮花白的老者过来,语气中透着犹豫,看向江言:「你是江鹏的亲生女儿?」 江言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血和那赌徒有斩断不了的联繫,心里虽然烦闷,不过还是「嗯」了一声。 「那江言呢?」老者连忙追问。 江言知道这话问的就是那位已经回到长安城的女主了,淡淡地答道:「她还在长安城。」 老者听言堪堪松了一口气,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们如今也没有地方住吧,要不先到我家借住一晚?」 卢管事本就要在村里借宿一晚,立即点头答应:「那正好,银子我们不会少给。」 一直跟在后头的原主亲爹闻言,眼前瞬间一亮。 那老者走在前面,带着江言这一行人往自己家走,路上,卢管事和这位老者寒暄,江言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老者正是下关村的村长。 周婆婆从一到这下关村,心就紧紧地揪了起来,难道小姐以后就要住在这里?看着这里的环境,心中五味杂陈,眼里满是担忧。 悄悄地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袖子,低声劝道:「小姐,我们还是跟着卢管事回尚书府吧。老爷和夫人对你是有感情的,断然不会赶你走。」 江言哭笑不得地看着周婆婆,在原书中,原主当时一到下关村就闹着要回去,如今自己没提,反倒是周婆婆先开始劝了。 不过这事,江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原主厚着脸皮回到尚书府,李尚书虽然没有直接把原主扫地出门,其实也就是为了不让旁人说他心狠。 而且想来也就一口饭,为了名声才决定把原主养在后宅中,只不过这个待遇可就和以前大相迳庭了。 原主回去后,日子可没好过多少,只不过是从身体折磨变成心理折磨,换一种苦法罢了。 江言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沖周婆婆摇了摇头。 这笑容落在周婆婆的眼里,却成了自家小姐在强颜欢笑。再看她的动作,心里也就明白小姐的态度了。 小野一下车就没说过什么话,不过经过这一路的朝夕相处,仅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也知道了江言如今的状况。 不过对他来说,江言最终决定待在哪里他都没差,反正她在哪,他便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很多小可爱对男主的年龄有疑惑,现在解释一下,男主的真实年龄是11岁,只不过目前的身体发育还没跟上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雨霖6瓶;年糕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到了村长家里时,原本跟在众人身后的江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村长进厨房,招唿家里的女人们多做几个菜,好好招待下大老远过来的贵客。 村长媳妇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妇,性子极为好客,热情地从屋里给众人搬出凳子,让大家先坐在院子里喝茶。 没多久,从外面又回来了三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经过村长的介绍,江言才知道这些都是村长的儿子,因为暂时还没分家,所以依旧住在一起。 此时刚从地里干完农活回来,发现家里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连忙放下农具过来一起招唿着。 厨房里干活的人不少,很快,一盆又一盆的饭菜被村长的两个儿媳妇都给端上了桌。 在这里,还有男女分桌的习惯,江言和周婆婆都坐在了另开的那一个小桌上,小野也跟着坐了过来,幸好没人说什么。
第55页 江言上桌后,一看连过年的腊肉都上了,暗道这村长媳妇为人大气,腊肉是农户家里最捨不得的吃食,如今却都招待上了。 这样的好菜,周婆婆却满脸食不知味,表情恹恹地吃着碗里的饭,心里依旧在想着怎么劝自家小姐回长安城。 江言自然晓得她在想什么,不过长安城她暂时是不会回了。 按照剧情来说,女主李知清这个时候已经和书中的男主,也就是燕国的五皇子订了亲事。当年原主回长安城后,虽说在尚书府受了冷落,不过最让她崩溃的就是自己的亲事被李知清给抢了。 但这其实是个误会,原主虽然比李知清先一步遇见了五皇子,不过那场相遇其实是五皇子的有意为之,主要就是为了收拢李尚书这一派,故意使的美男计,结果却让原主对五皇子一见倾心。 时隔几个月之后,当原主重返长安城,才发现自己一离开长安城,五皇子随后就来下了聘。她误以为五皇子要娶的人是她,却被李知清冒名顶替,对李知清更加怨愤。 其实这只是原主自作多情而已,李知清一入长安城就和五皇子打了个照面,这门亲事从始至终都是冲着李知清去的。 但原主并不知道,还偷偷地从尚书府跑了,就是想去和五皇子见一面,说出实情。 当时原主在长安城已经是举步艰难,以前的那些友人早就不愿见她了,也就侯府的卓妹妹愿意帮她,替她打听好五皇子的动向后,原主便寻了过去。 结果五皇子早就把她给忘了,原主压根连面都没见上,就吃了一个闭门羹。 原主自然不愿意死心,回去后处处和李知清针锋相对,反倒惹得整个尚书府都和她离了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李知清风光无限地嫁入王府,心里的恨也越加深沉。 江言现在回去,那就是在自取其辱,这事她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便不会再动摇。 扭头看向旁边的周婆婆,江言给她夹了些菜,打算等会有空的时候再和周婆婆谈一下,尽快打消她的这个念头。 吃完饭后,村长便开始安排起众人的住房。 村长家里的屋子不少,因为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儿子都已经娶亲了,家里还空置了三间空房。 江言和周婆婆住一间,小野和村长最小的儿子合住一间,剩下的两间则是给卢管事他们分。 村长的两个儿媳妇也从厨房里出来,得了婆婆的吩咐,先去给他们收拾房间。 周婆婆此时也打起了精神,回到屋子先去给江言把床铺好。就算到了这样的境地,她也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小姐能够睡得舒服。 江言倒是待在院子里没走,和村长说起了墓地的事情,拜託村长给原主的亲生母亲立个碑。 村长忙不迭点头答应。 江言当场就把银子先给了,村长在村里生活这么多年,这事情交给他办,她也放心。 此时卢管事还在和手下的护卫们聊天,江言倒是想起了一茬,那就是小野的身份。 当初她把小野捡回来,不仅没有名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现如今还是个黑户,这身份的问题还是要早早办好。 念头一转,江言又把卢管事喊了过来,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起怎么解决小野的身份问题。 卢管事很是不情愿,他的职责只要把江言送到下关村,他就能走人了。此时便不愿接这等麻烦事,推脱道:「我们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了,明日清早便得走,时间来不及。」 江言此时有求于人,尽管知道这是卢管事的藉口,却也不能和他当场撕破脸。 心生一计,江言作势满脸无奈,嘆气道:「我原本还准备为侯府的卓小姐备些礼,届时想麻烦卢管事帮我送一趟,未想到卢管事明日就要走,那我便只能算了。」 卢管事听言,当即睁大了双眼。要是由他去给侯府最受宠的卓小姐送东西,这一来二去的,说不定他还能和侯府里的人攀上些交情,要是能巴结上,可比在尚书府当个护院要强多了! 卢管事原本不耐的表情立即收了回去,一脸谄笑道:「小姐,没想到你和卓小姐情谊如此深重,既是要给卓小姐准备东西,那我再在这里多等几日也无妨,正好明日我也有空帮你把小孩的身份给办好。」 看到卢管事如此上道,江言自然满意。 事情既然都安排好了,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 夜深了之后,周围万籁俱寂,江言第一次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一团乱麻,扰得她心里更为烦躁。 担心把周婆婆给吵醒了,江言偷偷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外衣。到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一会,刚好让她吹吹冷风,让脑子冷静一下。 今日自从见到原主的亲生父亲之后,她的心里便仿若被一块石头给压住了,沉甸甸地,开始对之后的生活感觉到迷茫。 这里不是现代社会,一个女子能做的事情有限,除了依附家里的父母之外,唯一的解脱办法那就是早早嫁人,然后相夫教子。 但这些都不是江言想要的,至于依附家里的父母,那更是无稽之谈。 想到那个赌鬼江鹏,江言只能在心里苦笑,也没有要感化他的意思。 这人一旦碰了赌,人基本也就废了。而且今日看他的神情,早已经是油盐不进,这么多年活得和无赖一样,江言自问自己可没有那个能耐拿捏得住他。
第56页 而且不出所料的话,估摸着也就明天,那些要债的人恐怕就得找到她的身上来。 江言暗道:自己既然得到了原主的身体,这随之而来的麻烦她自然也得全盘接受。 不过想到之后的烦心事,江言心里一阵唏嘘,对自己之后的生活更加觉得迷惘。 现如今小野和周婆婆都跟着自己,自己身上的银两其实也并不多,断然没有让他们跟着自己一同吃苦的道理。这以后的生活,她可得再好好打算打算,想一个赚钱的法子,不过这下关村,她也同样不能留。 只要自己在村里一日,那江鹏就又有了屏障,随着讨债的上门,自己以后也不会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想到这里,江言更加憋屈,看着满天繁星,不禁又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这时,旁边的屋子出现了一些响动,江言扭头去看,就看见一个身影往这边过来,来人正是小野。 江言重新躺会了躺椅上,顺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随口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里面太吵了。」小野坐在江言旁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言。 江言几不可闻地笑了笑,估摸着小野是被村长小儿子的鼾声吵得睡不着。 气氛安静了一瞬,小野同样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也没睡?」 江言一愣,半晌后才淡淡地说道:「我在想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去哪里?」 小野敏锐地察觉到江言情绪上的失落,从凳子上起身,蹲在江言的腿边,认真地说道:「你不要担心,去哪里都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野这番话,让江言又是感动又是惊讶,也奇异地让江言心中的压力骤减,好受了不少。 扭头看向小野,迎着月光,发现小野此时正乖乖地蹲在她的腿边,眼里都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江言的眼底浮起笑意,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小野的小脑袋,说道:「谢谢你。」 小野的耳朵上难得染上了一些羞红,不过眼神却没有避开,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江言,然后拉住了她的手。 江言顺势回握住小野的手,终于有了逗趣的心思,调侃道:「你刚刚说的什么?再重复一遍。」 此时的小野恐怕也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有些肉麻,听到江言的调侃,脸上有些恼怒,紧紧地闭上嘴,再也不愿开口重复一遍。 江言又逗了好几次,小野依旧不为所动,只那和自己相握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江言被手上的力量激地从躺椅上一股脑地坐了起来,撩起自己的袖子,当即决定要和小野比试一番,看看谁的手劲大。 两人大晚上的坐在院子里,相握的手扣得紧紧的,两人手上的青筋暴起,江言咬着牙和小野比手劲,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最终,还是江言先求饶,小野仿若没有痛觉一样,自己和他比,一开始就是必输的局面。 两人这么一闹,江言的情绪也彻底发泄出去了,和小野悠闲自得地又看了一会星星,然后就赶紧招唿他回房睡觉。 至于明天的麻烦,那就等明天再处理吧。 作者有话要说:村子里的篇幅并不长,交代清楚主角就走了。 第31章 翌日,卢管事带着村长一起去了县衙,办理小野的身份。 周婆婆心情不太好,村长的媳妇江大婶和周婆婆年纪相近,性子又直爽,一大清早便拉着周婆婆一起去地里摘菜,早起的小野也被抓了壮丁。 家里仅剩村长的大儿媳,此时正在厨房里做大家的早饭。 江言起床后,便从行李中翻出笔墨,在房间里开始给卓语冰写信。信中除了一些惯常的问候语之外,还多次提及她的身体状况,然后仔细询问了卓语冰现如今正在吃的调理方子。 江言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卓语冰是先天不足,虚不受补。她也不敢冒险,打算先从她的药方开始入手。 这一路上,江言一有机会就在空间里服用稀释过的水滴,虽然她的皮肤随着每一次的服用变得更加的白皙娇嫩。 但无论加入多少清水,每次一入口都会有那种抽筋拔骨的痛觉,稀释只会减少痛苦的时间,让它没有那么尖锐而已。 所以江言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了空间里的那块地上面。在回程的路上,她之前种植的花已经全部开放,其中就有一种风轻花,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是卓语冰最喜欢的一种花茶。 深思熟虑后,江言就打算用这些风轻花,给卓语冰制作一些花茶,让卢管事先带回长安城。 因为她也没有接触过花茶的制造方法,所以小心翼翼地摘下风轻花之后,只简单的在空间里进行晾干处理。 今日便趁着家里没什么人,去厨房里要了一壶开水,然后偷偷地从空间里把干透了的风轻花拿了出来。 在杯里放入两朵小小的干花,然后倒入开水沖泡。原本蔫了的花瓣随着杯中缓缓注入的开水浮浮沉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洁白的花瓣随着高温徐徐展开,仿若在杯中再次开放了一般。 江言把盖子盖上,等了一会后才重新开盖,细细闻着,只觉这风轻花的香气格外的馥郁持久,让人心旷神怡。 试探性地浅尝一口,口感柔和,味道清爽甘甜。一杯花茶下肚后,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之中,全身上下都获得了治癒。
第57页 江言对自己的花茶非常满意,虽然做法确实粗糙了一些,但口味比她以前喝过的任何一款茶都要好太多了。 如今就看之后还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要是没有什么异常的话,这剩下的一小罐花茶便都让卢管事带走。虽然这礼物看着属实轻了,但其他的她现如今也来不及准备了。 而且今日这一杯花茶,让江言有了新的想法,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始琢磨。 最好的赚钱法子就在空间里,只是这段时间因为路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再加上她又没有什么独自出门的机会,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研究。只能等她真的安定下来了,才是她大展身手的时候。 刚想到这里,屋外就传来说话的声音。 江言表情一动,看来周婆婆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飞快把花茶重新放到空间里,杯里喝剩下的残渣也倒进墙角里,然后才提着桌上那壶没用完的开水出去。 一开门,就看到小野正准备过来拍门,两手沾满了泥点子。 江言不禁失笑,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你刚刚没少干活,也别乱摸了,先去把手洗了。」话音刚落,江言就提着水壶往厨房里走。 身后的小野鼻翼翕动,朝屋内嗅了嗅,一股清淡的独特香味,像是某种花香。 走在前头的江言并未察觉到,只高高地朝身后喊了一声:「小野,你快过来洗手!」 小野迅速瞄了一眼屋里,然后把门紧紧地给关上,才跟了上来。 江言把东西送回厨房,就带着小野到了水缸旁,舀水给他洗手,嘴上忍不住开始念叨:「洗干净点,哎!指甲缝别忘了!」 小野听话地随着江言的指令洗手,脸色没有任何不耐,很是温顺的样子。 江言打量着小野的双手,看到他长长的指甲,絮絮叨叨地说道:「小野,你这指甲可得剪了!」 小野的表情瞬时一僵,也不回话。 江言监督小野洗完手之后,又交代了一句:「你别走,在这等我,我先去找江大婶借把剪刀过来。」话毕,转身去厨房里找人借东西了。 村长的大儿媳给江言找了一把大剪刀,平时用来给家里人裁衣,拿在手里分量十足,如今被江言借来剪指甲。 江言提着沉甸甸的剪刀回来时,才发现院子里的小野不知所踪,有些纳闷地开始到处找人:「小野!小野!」 找了半天,才在后院里寻到小野,江言板着脸问:「刚刚叫你,你怎么不应?」 小野的目光闪烁,身体僵硬地站在墙角处。 江言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发现小野全身紧绷,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情绪又恢復到之前戒备的状态。 虽然不知他究竟怎么了,但江言还是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尽量放缓口气:「走吧,我们到前面去剪指甲。」话毕,便伸手准备拉他走。 没想到小野这次犯了驴脾气,站在原地,死活不肯和江言走。 江言好半天没有拉动他,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野的目光直视江言,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不剪!」 江言闻言只以为小野是在使小性子,面色冷了下来,一把把小野的手抓了出来,气急:「指甲都这么长了!还不剪,你看谁的指甲有你这么长!」 小野固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把自己的指甲藏在自己的手心里。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已经掐到掌心的肉里,脸上紧紧地绷着,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两人站在那里僵持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江言退了一步。 双手使劲把小野的拳头打开,手心里已经出了血。江言又气又心疼,骂道:「你怎么这么倔!」 小野知晓江言此时已经心软,说话的语气中饱含着委屈:「我不要剪。」 江言依旧抓着他的手,问道:「为什么不剪?」 「疼。」小野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 江言用指腹轻轻地按了按小野手上新添的伤口,问他:「你这就不疼了?」 小野垂下头,执拗地沉默着。然而很快,他就察觉到手心里有一阵暖风吹过,对面的人语调温婉柔和,轻轻地说道:「好啦,别伤心了,吹一下就不疼了。」 小野瞬间抬起了头,呆呆地看着江言。 江言依旧没有放弃要帮小野剪指甲的打算,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细语地哄道:「我帮你剪指甲,一点都不疼的,好吗?」 小野满脸呆滞,神志早已不知飞到哪去了。 江言见他没反应,便当他是默认了。趁热打铁,不给他后悔的机会,直接把他拉到凳子上坐下。拿起那把大剪刀,抬眸瞟了小野一眼,当机立断,直接开始剪。 第一刀下去,小野这才回过神。 江言低着头,有些费劲地拿着那把重量不轻的剪子,一丝不苟地摆弄着小野的双手。 剪刀冰冷,紧紧地贴在小野的指尖上。但此时,小野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江言的睫毛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江言长长的睫毛宛如蝶翼,正在轻轻地颤动。 江言把小野的指甲全部剪完之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这把剪刀实在太重了,也不好操纵,别看她就剪了几个指甲,但这活可精细得很,必须全神贯注,不能走神。 她也生怕剪到小野的手,以后再想让他剪指甲就更难了。
第58页 江言把剪刀放下,拿起小野的手端详了一下,现在觉得顺眼多了。 江言对着半天没动弹的小野挑眉,自得地说道:「你看,一点都不疼吧。」 小野这才回神,飞速把双手藏在自己的身后。 江言一看他的反应,觉得好笑:「我都剪完了,你这反应也太慢了。」话毕,便直接起身去了厨房,看看早饭什么时候能好。 江言走后,小野打量着自己的手指,原本尖利的指甲已经被修剪地很是圆润,不再具有任何攻击力。虽然有些不习惯,但看着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 早饭后,江言考虑到今日或许会有人上门讨债,为了安全,也不敢独自出去闲逛,只安安分分地待在院子里,和小野一起画画。 卢管事今日出去办事,留了四个护卫在这里继续保护江言的安全,此时正在屋中睡大觉。 一上午过去了,没人找到江言这里来,那江鹏也不知去哪里了。麻烦既然没上门,江言反倒乐得清静,互相相安无事。 下午时,果然不出所料,陆陆续续地有人找到村子里来了。 村长的小儿子在地里干活,远远地就看到村里来了生人,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已经寻去江鹏那土屋了,所以特地回来通知下他们。 周婆婆最是护犊子,一看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冲着自家小姐来的,立马招唿江言先回房间避一下。 江言哭笑不得地被周婆婆强硬地推进了房中,她也晓得这事恐怕没有那么好打发,不过此时却只能和小野一起待在房中大眼瞪小眼。 第32章 没多久,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剧烈的拍门声,两扇木门砰砰作响,显露出来者的不善。 周婆婆在尚书府中,最多和府里的婆子丫鬟起些争执,何时经歷过这等场面。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强装镇定,严阵以待地坐在院中。 江大婶和周婆婆对视一眼,又看见那四个护卫现如今也大刀阔斧地坐在院中,想来也吃不了什么亏,于是起身过去开门。 一开门,江大婶就看着门外站着五个吊儿郎当的流氓地痞,打头的男子左脸上有一条刀疤,此时正斜着眼打量了江大婶一眼,问:「听说江鹏的女儿回来了,现在就住在这?」 「不住这里!」江大婶最为讨厌这些没有正形的混混,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就作势要关门。 刀疤男子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打发走了,伸手和江大婶推推搡搡,几下就挤进了院里,耍起无赖来:「那她反正是要回下关村的,我们兄弟几个就在这等着她回来。」 身后的几个流氓地痞自然点头附和,油头滑脑地进了大门之后,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很是自来熟地往里面走。 江大婶怄了一肚子气,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论脸皮自然比不了这些混混,被人闯入家中,却也拿他们丝毫没有办法。 自始至终,周婆婆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江大婶这里,眼看这些不速之客已经进了院子,连忙把腰背给挺直,这架势首先不能输了。 那些地痞进来后才看到院子里那四个正襟危坐的护卫,知道他们不是本地人,倒是一点也不胆怯,痞里痞气地说道:「婶子,看来你家里的客人不少呀!」 话毕,又扫视了一圈房门紧闭的屋子,拐弯抹角道:「不过我今日可是特地来找江鹏女儿的,江鹏欠了我们赌坊20两银子,白纸黑字画了押的,容不得他赖帐。」 说到这里,刀疤男子的脸上已经有了狠意:「俗话说,父债子偿,江鹏既然没有儿子,那这银子就得他女儿来还。」 周婆婆听了这番话,自然十分不满,反驳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们银子,你们就找谁去,关我们小姐什么事!」 待在屋里的江言从窗口的缝隙洞悉了全程,当然知道刀疤男子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不过这赌债她断然不可能给,倒不是她拿不出这20两银子,而是江鹏这么多年以来,真要算起来,还不知道在外面究竟欠了多少债。 自己今天只要还了第一笔,其他的债主听到消息后,恐怕会如饿虎扑食一般,全都找到她的头上来。 而且一旦她拿了银子出来,那江鹏更是有恃无恐。只要他还有一天的赌瘾,就算自己身家再多,也绝对会被拖垮。江言想得很清楚,这个先河绝对不能开! 不过现在首当其冲的事,那就是先想办法把外面的不速之客给打发走,但自己又不能给银子,这事便有些难办了。 江言眉头紧锁,思考解决办法。 外面的周婆婆和那要债的刀疤男子已经开始争执,不过两方都有不少人,互相有所顾忌,所以这一下子也动不起手来。 江大婶却始终提着一口气,生怕他们打了起来,在院子里如坐针毡。 刀疤男子自然争论不过一个中年妇女,败下阵后,恨道:「上午我就看到江鹏在镇上的赌坊玩乐,他亲口说他女儿有钱,要银子就来村长家里找他女儿,如今以为只要躲着就行了吗?」 周婆婆一阵哑然,暗骂江鹏是个祸害。 江言此时也坐不住了,便打算出去。她一直在屋里躲着,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今日这些人要是不从她这里拿到银子,恐怕能在这里赖上好几天。 反正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这事她还得出面处理。
第59页 江言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故作乖张地推门而出,一脸小睡刚起的表情,不满地喊道:「外面吵吵什么呢!」 周婆婆急忙往这边跑过来,压低了嗓子冲着自家小姐说话:「小姐,你快回去。」 江言按住周婆婆的手,悄悄地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可以处理。 刀疤男子一听到动静便扭头端详这位从屋里突然出现的姑娘,只见来人穿着一件流云纹的素色绫衫,长发用一只银凤镂花长簪简单挽起,皮肤白皙如凝脂,如出水芙蓉一般,一举一动落落大方,尽显大家风范。 刀疤男子心里暗暗称奇,这难道就是江鹏的亲生女儿?不过怎么看都不像呀! 此时,男子看向江言的眼神中便透着一丝困惑,怀疑地问道:「你是江鹏的亲生女儿?」 江言仿佛听到了什么谬论似的,一对柳叶眉紧蹙,故作高傲道:「谁说我是他女儿?他女儿不是跑了吗?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 刀疤男子的心里开始打鼓,原本一见江言的容貌就有些动摇的心,此时更加的徘徊不定,难道是江鹏把他给戏耍了? 刀疤男子有些气弱:「那江鹏说他亲生女儿如今就在村长家里住着。」 周婆婆此时也终于晓得自家小姐的打算,冷笑着插嘴:「那我还说我的混帐儿子现在就在我的对面乱吠呢!」 周婆婆此话一出,后面顿时发出一阵闹笑。 刀疤男子脸上涨红,自觉被一个老婆子给羞辱了,丢了脸面,恼羞成怒地准备动手。 一直旁观的小野第一时间把江言和周婆婆往后拉了拉,负责保护江言的护卫们此时也看够了戏,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几下就把这些地痞给拦住了。 村长小儿子之前过来通知了他们一声后,又去后山的地里把自家兄弟喊了回来,也是担心家里打了起来,等会有什么误伤,此时兄弟三人刚好进了家门。 刀疤男子骂骂咧咧的,但一看对方人数越来越多,自己现在动手的话,肯定是讨不了好。 心中自然是一肚子的怨气,刀疤男子和手下一起被赶出来后,气急败坏地带着人就往镇上走。 江言虽然三言两语地就把人煳弄走了,但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江言心知肚明,她这次能够这么容易就把人给打发走,其实就是因为她昨日下午才回来,时间太紧,上来讨债的人还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应该也是偶然听到旁人的议论,才会有今日这一出。 而且现在也苦于没有什么证据,一时半会也证明不了她就是江鹏的亲生女儿。不过她要是真给人还了债,自己是江鹏的亲生女儿的事便就板上钉钉了。 今日她虽把人煳弄走了,但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她要是长时间在下关村待,首先这个名字就足够显露她的身份,还是趁早熘之大吉才是解脱的法子。 事情暂且解决后,村长的三个儿子又重新下地干活去了, 江言对江大婶也是深感抱歉,自己这两日在她家借住,恐怕给人家随之带来不少的麻烦。 江大婶看着眼前这位落落大方的姑娘,面露惋惜,很是体谅地表示无事。 过了一会,院中重新恢復了安静。 江言发现周婆婆的脸上依旧布满了担忧,环顾四周,眼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地拉着小野和周婆婆商量起之后的打算。 「周婆婆,你也看到如今的状况了,这下关村咱们肯定是不能待了。」 周婆婆眼前一亮,误以为自家小姐想通了,喜道:「那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尚书府!」 江言急忙说出自己的打算,免得又让周婆婆白高兴一场,开口道:「我不打算回长安城,我准备去南平城开始新生活。」 周婆婆发出一声惊唿,急忙道:「小姐,南平城我们举目无亲,这……」 江言摆手,转问道:「这里倒是有门亲戚,可还不如没有的好。」顿了顿,江言拉住周婆婆的手,安抚道,「周婆婆,反正无论咱们现在去哪,都比在这待着要强多了。」 周婆婆经歷了今天这一茬,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让她重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生活,心里不是不慌乱的。 江言当然知晓周婆婆的想法,以周婆婆现在的年纪,自然更希望能过上些安生日子。不过从她跟着自己一起离开尚书府后,这短时间内,还得跟着她再漂泊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选择去南平城,江言也是有所考量的。 第一就是考虑到已经在路上蹉跎了两个月的周婆婆,要是再去更远的地方就太遭罪了,但太近了也不好,没有起到脱离原主父亲的作用。 思来想去,江言便想起了南平城,不远不近的距离,又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城镇,目前来说,是最适合她们过去扎根的。 一直沉默着的小野终于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定定地看着江言,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眼看小野都已经点头了,周婆婆生怕被江言撂下,急忙说道:「小姐,那我这个老婆子也只能跟着你一起去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江言心里一松,便开始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出门在外,最担心的就是身上的银子不够,江言回到屋里,开始盘算身上还剩的银子。 这次旅途上的开销都是由卢管事负责,江言也只偶尔在镇上买东西时才会使些散碎银子,现在想来,最大的开支便是空间里购买的那两件玉器。
第60页 出行前李夫人给予的银票,江言已经花了一些了,算了算,身上还剩还有一百八十两。 这笔银子在村里生活,倒是也能让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不过到了南平城,就有些不够看了。为了以后不让周婆婆跟着自己过苦日子,赚钱的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 傍晚时,江鹏便找上门来了,脸上鼻青脸肿,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暴揍了一顿。 江鹏仿若一只疯狗一般,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村长的家中,一看到江言,五官被气得已经扭曲了:「好呀你!你有现在的好日子,还不是当年你娘做的好事,不然你就是一个乡下的丫头片子,哪会有现在的光景。」 「你这个白眼狼,老子是你亲爹,才二十两的银子都不孝敬,我今天就要打死你!」江鹏的年纪已经不小,此时全身都是戾气,几步便到了村长家里放柴火的地方,捡了一根成年男子胳膊粗的棍子便沖了过来。 小野早已上前一步,把江言挡在身后。 周婆婆也咋咋唿唿地吩咐那些护卫赶紧把江鹏给抓住,几个成年男子一哄而上,江鹏又是个怂货,没几下就被控制住了身体。 江鹏面露狰狞,目光狠毒地盯着江言。 可惜江言并不是被家暴长大的小孩,此时看他凶相毕露,丝毫不觉得害怕,只冷漠地吩咐那些护卫把他扔到院子外面去就是了。 江言从心底就没把这个赌徒当做自己的父亲,处理起来自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心理负担。 不过当地对孝道十分看重,一个孝字就足够压人了,江言的举动也不能太过分了,所以只吩咐把人扔到院子外面,好歹落个清静。 围观全程的江大婶目瞪口呆,似是没想到江言会这么对待江鹏。 江鹏被扔出去后,依旧不甘,在院子外骂骂咧咧的。 周婆婆正好也是一肚子气,站在院内和他隔空对骂,院子里的众人看着这幅景象,自然又是瞠目结舌。 江言看周婆婆骂得很是来劲,还特意给她泡了一杯茶,让她润润嗓子。墙外的江鹏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口干舌燥后,便灰熘熘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猫宋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夜幕降临前,卢管事和村长终于回来了。 小野的新身份已经办好,名字是江言拿的主意,和她一个姓,取名叫江野,小野本人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吃完饭后,江言便特意和卢管事说了一声,明日自己要和他一起出发。 卢管事以为江言是要跟他一起回长安城,虽然有些惊讶,当细想之后,倒也觉得人之常情。 毕竟这位假千金已经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这下关村不仅仅只是条件不好,还摊上了那样的一个亲爹,自然是待不下去了。 而且自己的职责只负责把江言安全送到下关村,让她见到亲生母亲一面,至于之后的事情,当时老爷也没表态,他便也不敢直接拒绝。最重要的是,这位假千金和夫人关系要好,让她回去或许也是夫人的授意。 想来想去,他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让江言跟着他一起回长安城,最终点头答应了下来。 卢管事这边点了头,江言便又找去村长那,告知了他们明日就离开的消息。 村长一回来就从自己的媳妇那里听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情,此时得知江言明日要走,同样误以为她是准备回自己的养父母那,倒也很是谅解。 江言自然知道村长是想岔了,不过也不出言解释,反而乐于让这个误会越来越深。等自己走后,众人都以为她回了长安城,这么远的距离,倒是可以给她减少大量的麻烦。 江言除了嘱咐村长给原主母亲立个碑之外,对于原主的亲生父亲江鹏,她也是留了后手的。 在当地,百善孝为先,江鹏于她来说,始终是个隐患。自己要是对江鹏不管不顾,那肯定是不行的,为了防止以后出现意外,江言提前给了村长三两银子,这三两银子足够一个成年男子在村里吃三年的饱饭了。 这钱交予村长,就是让他照料一下原主的亲生父亲,其他的倒也不需要,只每日给他当天的饭菜,保证不让他饿死就行了。 江言把事情交给村长,也是觉得他在下关村素有威望,家里又有三个儿子,要是碰上江鹏耍无赖了,也能招架得住。 做完这些,江言便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要不是看在原主和那个赌鬼有血缘关系的份上,自己现在又占据了人家的身体,她是万万想不到这一步的。 江言和村长把事情全部交代清楚后,便也算了结了一件事。 次日天刚亮,周婆婆昨晚上就提前把行李给收拾好了,众人把行李搬上车后,车队怎么来的便又怎么走,仿若这下关村仅仅只是他们一个借住的村落。 卢管事在前面骑马,车队照原路返回。 这次出行很是低调,村长对他们要走的消息守口如瓶,所以出村的路上畅通无阻,恐怕很多人都不会想到,他们今天便走了。 大清早辛勤干活的村民们倒是看见了,不过也没人去通知江鹏。这么多年以来,江鹏在村里偷鸡摸狗,好吃懒做,早已败坏了名声,自然没人去喊他。
第61页 江鹏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昨晚上没有吃到东西,醒来后便觉得飢肠辘辘,打算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打打秋风。到了村长家里,才发现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已人去楼空。 江鹏摸着自己空空的肚子,更是悔不当初,早知道昨天下午他先要到银子再说,现在也不会落到一个铜板都没有弄到的境地。 下关村这边的状况,江言并不知道,此时的她心情很是雀跃,对之后的新生活饱含着期待。 相隔几日,众人再次重返南平城。 等大家都在客栈安顿好之后,江言特地把自己之前准备的信件和那一小罐的花茶交给了卢管事。 卢管事满脸都是莫名其妙,奇怪地问道:「这是?」 江言的笑容干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卢管事,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回尚书府了。这些东西都是我为侯府的卓小姐准备的,就麻烦你带回去了。」 卢管事大惑不解,也搞不懂这位假千金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什么,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眉头紧锁:「那我岂不是还得再送你回下关村?」 江言一脸歉意,故作慌张地连连摆手:「你们还得赶路回长安城,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届时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 卢管事的面色这才渐缓,反正只要不让他多跑这一趟就好。 第二日,卢管事带着车队继续出发,马车里却已经没人了。 卢管事临行前,拿出老爷让他转交给江言的三百两银票,原以为江言要跟着他回长安城,这笔银子便就没有拿出来。此时江言既然又决定不走了,便依老爷的意思,交还给她。 江言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天降横财的好事。想来是她当初离开尚书府时,那场戏做得感人肺腑,李尚书有所心软,才会给予她这么大的惊喜。 这三百两银票,解了江言的燃眉之急,让她的手头上更是宽裕了不少。 卢管事一走,江言便打算在南平城先置办一套住处再说,这住客栈始终不是一个事,还是要有个能安顿的地方。 买房子可是一件大事,江言人生地不熟的,并没有贸贸然的直接去找牙保。先是带着小野把整个南平城逛了一圈,对这里有个大概的了解后,才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在客栈里打听了一番后,才寻了一个比较专业的牙保。 牙保被大家称为陆老三,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听江言有意买住处,对待他们自然十分热络,很是殷勤地带着江言等人看了好几套宅院。 宅院有大有小,价格区间在八十两到四百两之间,更高的江言就没去看了。 总而言之,价格相差巨大,太小的周婆婆看不上,总觉得小房子让自家小姐受苦了,好一些的江言又买不起。 江言思及以后还得留些银子做生意,几经考虑后,最终决定放弃买宅院,打算先买一个铺子住着。 铺子后面一般都会带住房,也不用太大了,免得不好打理。等赚到银子后,再考虑换个房子住,而且住在铺子后面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方便她以后做生意。 江言现如今身上满打满算也有四百八十两的白银,这个价格要在南平城买铺子,倒也能买到各方面都很不错的铺子。 不过想到之后或许还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这每一笔银子都得花在实处,江言暂时只打算把铺子的价格控制在四百两银子之内。 牙保陆老三在南平城生活了许多年,城里的每一处他都门儿清,知道江言的预算后,便等着几人在南平城里看了好几处铺子。 江言等人跟着路老三跑了一上午,却始终不太满意,要么就是铺子的位置不好,要么就是后院太小了,所以一直没有定下来。 大家都很疲惫,江言便带着众人进了一家茶肆,先坐下喝杯茶休息一下。 自古以来,置办产业都是不得马虎的,这买铺子既然是为了做生意,位置首先就不能差了。 再加上江言在路上已经想清楚了,打算卖一些能用得上空间里的花的小生意,想来想去,要么是卖花茶,要么就是卖一些女人爱用的东西,比如香水、胭脂等等。 这便对铺子周围的环境有所要求了,最好左邻右舍都是一些卖女子物品的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江言便开口问了:「路老三,这南平城的女子最喜欢去哪条街?」 江言一提这个,陆老三倒是立马想起了昌定街的一个铺子,不过…… 陆老三的语气有些犹豫:「江姑娘,城内的女子一般都喜欢去昌定街。那里倒是有一个铺子和你的条件还算相符,只不过那家铺子的卖价不低,格局也很是奇特。」 江言一看陆老三的态度,反倒来了兴趣,问道:「怎么奇特了?」 陆老三解释道:「那家铺子的位置挺好,就是后院太大了,屋子也才盖了几间。掌柜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家,带着自己的妻子在南平城做了20几年的香包,后院也种满了花草。」 说到这里,陆老三的语气顿了顿,头疼地说道:「老人家对自己的后院很是看重,要求买家一定要好好照料后院的花草,不能把那些花草都给挖了。」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铺子在他手里半年了,却一直没有卖出去。 江言听言眼睛瞬间一亮,后院都是花反倒合了她的意,语气中都透着兴致盎然,说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第62页 陆老三听她对此很感兴趣,连忙起身带人过去看看。幸好昌定街离这里并不远,众人转了两个弯便到了。 到了昌定街,江言边看边走,发现附近卖的都是些胭脂水粉,还有一些女子的首饰衣裳之类的。而且一路走来,路上皆是一顶顶小轿子,络绎不绝。一眼望过去,除了轿夫以外,路上的女子也格外多。 江言探头看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里面也有不少姑娘在招待顾客,江言的眼睛随之越来越亮,对这地方越看越满意。 转瞬间,陆老三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一间铺子,扭头对江言介绍道:「就是前面这家,也是一家老字号了,要不是因为掌柜的要回家养老,这铺子也不会卖。」 周婆婆听言很是可惜,疑惑地问道:「铺子都做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不让自己的儿子接手。」 陆老三嘆了一口气,解释道:「老掌柜无儿无女,夫妻俩如今都一大把年纪了,回去养老也得让自家的侄儿帮衬。」 周婆婆听言一愣,这倒挺奇怪的,心中猜测着或许是掌柜的身体不行,所以这个年纪还没有后。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陆老三也只点到为止,一进铺子,众人便没有继续聊这些话题了。 江言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仿若是进了百花园,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让人提神醒脑。 跟在江言身后的小野还没进去,便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江言听到后有些幸灾乐祸,偷偷地笑出了声。 小野发现后,幽怨地倪了她一眼。 江言连忙收起自己的笑意,很是体谅地说道:「小野,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在外面等着,我们看完再出来找你。」 「我没事。」小野强忍着自己发痒的鼻子,屏住唿吸,加大自己的步伐,先一步进了铺子,证明自己压根一点事都没有。 江言自然看破了他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却也不出言拆穿,只默默觉得好笑。 铺子里面的摆设都有些年代了,桌子和木柜的颜色暗沉,是使用了多年才会有的厚重感。 铺子的面积也不算大,可能是因为掌柜的如今已经无暇管理了,货架上只零零散散地摆放了一些香包,看着便显得有些空旷了。 铺子里也没有什么客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计正在看店。看到有人进来了,蔫蔫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很长时间没来的陆老三带着一行人过来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掌柜的在后院,我进去喊一声。」 陆老三还没来得及点头,小伙计便慢悠悠地朝后院走了。 陆老三很是无奈,尴尬地说道:「江姑娘,你们也走累了吧,先在这坐一会。」 江言一看伙计的反应,就明白铺子里为什么没有客人了,有个这样的伙计,生意就算是想红火都难。 片刻后,铺子的主人终于姗姗来迟。 铺子的主人已经年近半百,头髮花白,不过腰背挺直,身上打理得也很整洁干净,是个非常体面的老人。 小野等了老半天才看到掌柜,心里如释重负,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忍得也是有些辛苦。 这一放松下来,就又是一个喷嚏。 江言一愣,很快就噗呲笑出声来。 小野脸上涨红,漂亮的双眼也因为打喷嚏有了一丝水光,看起来好不可怜的样子。 江言连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小野,强忍着笑意:「好啦,我不该取笑你,你拿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应该会好受一点。」 小野还是挺好面子的,觉得自己拿着粉色的帕子有些怪异,摇了摇头后,并不伸手去接。 「那是要我帮你捂?」江言挑眉,话毕便作势要把手帕往小野的脸色怼。 小野连忙抢过手帕,忙道:「我自己来。」话音刚落,便拿着江言的帕子蒙住自己的口鼻。 江言暗自腹诽:早点答应,不就不用受这份苦了。 第34章 铺子的主人过来后,歉意地说道:「让大家久等了。」 陆老三先行起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傅掌柜,好久不见,我今日带人过来看看铺子。」 江言也顺势起身,朝傅掌柜简单地行了个礼。 傅掌柜年纪虽然不小,但精神很不错,和众人客套了几句后,才道:「那先随老夫到后院参观一下吧。」话毕,便走在前面开始给大家带路。 江言自从听了陆老三粗略的介绍后,最为期待的就是铺子的后院了。 穿过铺子的小门就已经到了后院,江言站在院里,隐隐觉得有些失望。 这后院并没有江言想像中的大,院里只盖了两间砖瓦房,旁边倒是还挨着几间小屋,应该是厨房或是仓库之类的。 院子里有两块中规中矩的地,种了一些江言叫不出名字的花,此时开得正好,香气扑鼻。不过比起江言空间里的,倒是有些黯然失色了。 江言的兴致肉眼可见地减少,这后院压根就没有陆老三所说的那么大。 陆老三似有所感,指了指右边那条靠近院墙的羊肠小道,开口向江言解释着:「从这条小路往后面去,是一个花园,里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我上次见的时候还没有开,现在这个时节,应该都开得差不多了。」 傅掌柜听到陆老三提起后面的小花园,满脸都是得意,说道:「早就开了,可惜这两年我打理不过来,没有以前开得好看了。」傅掌柜的语气中都透着浓浓的惋惜,「江姑娘,老夫现在就领你过去看看吧。」
第63页 江言一听后面还有个后院,这才提起兴趣来。 通向后面花园的小道上铺满了鹅卵石,足以显示主人对花园的看重。 穿过这条小道,江言这才发现,砖瓦房的后面就是一个占地不小的花园。 花园里面鸟语花香,各种颜色的花卉争奇斗艳,每一种花都被主人分门别类地占据着一小块土地。品种虽繁多,但互相併不干扰,也不显得杂乱。 花园的最中间建造了一个小亭子,里面放了石桌石凳,供人坐在里面赏花。亭子的旁边也打了一口井,此时正有一个两鬓染上白髮的妇人正在井边打水。 傅掌柜看到后,急忙喊道:「哎呀!你腰不好,我来吧,你在旁歇息。」说话间,傅掌柜已经急匆匆地赶了上去,顺手接过了妇人手中的木桶。 陆老三也乐呵呵凑了上去,问了一句:「傅夫人,如今身子骨好了一些没?」 「早好了,我这不是刚用完饭,便想出来活动一下。」傅夫人的语调很是温柔,目光和蔼,看到跟在后头的江言,夸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呀?气色这般好,白里透红的,真是好看的紧!」 江言难得被外人夸,有些腼腆地打了个招唿。 陆老三顺便介绍起江言的身份,说道:「这是江姑娘,她有意买铺子,我今日便带她过来看看。」 傅夫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最后面的小野,面露惊讶之色。心中感慨着现在的小孩,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讨人喜欢。 傅掌柜招唿着大家先到亭子里喝茶,傅夫人看着小野的眼神越来越柔和,还没说上几句话,就硬是要去前面给小野拿些好吃的过来。 傅夫人走后,陆老三也不再继续寒暄了,说起了正题:「江姑娘,这铺子的情况你也大概了解了,不知你看没看上?」 江言对这间铺子倒是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里别有洞天,景色雅致。」顿了顿,江言的视线落在周婆婆的身上,问道,「周婆婆,你觉着可好?」 周婆婆对这小花园也挺喜欢,语气踌躇:「其他都挺好,可惜住房太少了。」 江言闻言很是认同,自己加周婆婆和小野也就三人,但看前面的院子,已经住不开了。 傅掌柜解释道:「这里只有我们夫妻两人住,所以这房子当时便没有砌太多,不过前院还有空地,如果不嫌麻烦的话,你们自己可以再盖几间屋子。」 陆老三也当起了说客:「要是觉得还小,也可以把前院的花挪到后面来。」 周婆婆这才满意地点头,开口道:「这倒是个法子。」 眼看周婆婆都点头了,江言又挑眉看了一眼小野,询问他的意思:「你觉得呢?」 小野自然不会反对,紧接着点头。 既然大家都很满意,江言的目光落在一旁喝茶的傅掌柜,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不知,这铺子的价格是?」 傅掌柜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口道:「三百五十两白银。」 江言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在这个地界,这价格可以说是很实惠了,毕竟后面还带着这么大的一个花园。 刚准备当场拍板把铺子拿下来,傅掌柜就抬了抬手,打断了江言想说的话:「江姑娘且慢,我这里还有个条件,这个花园乃是我多年的心血,买家一定得好好打理,切不可让它荒废了。」 江言早就从陆老三口中得知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此时也不觉得这个条件唐突,满口答应着:「这花园我接手后,一定会好好照料。」 陆老三一听江言同意了,面上一喜,兴奋道:「那么这门生意就算是成了?」 傅掌柜恐怕也没想到江言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了,此时再看这个小花园反倒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正好,傅夫人也拿着点心回来了,听到了陆老三的最后一句,便明白这生意算是谈成了。再看傅掌柜的脸色,安慰道:「老头子,咱们现在老了,就算是想再继续做下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就交给她们吧。」 傅掌柜悠悠地嘆了一口气,开口道:「我自然晓得这个道理,这两年来,咱们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这花园也没有力气照料了。拖了大半年,卖掉了我们也能安安分分地回去过日子。」 江言听后,也明白傅掌柜是心里捨不得,连忙接了一句:「傅掌柜,你以后有时间也可以带着傅夫人回来看看嘛。」 陆老三同样出言附和:「自从傅夫人生了一场大病后,你也没有心思照料生意了,此时回去,平心静气地养老,比什么都强!」 傅掌柜一看大家都在劝他,吹鬍子瞪眼:「老夫自然想得开,老婆子,你去屋里把房契找出来吧。」 此时的陆老三眼睛都快笑没了,忙不迭点头:「对,最好咱们今天下午就把这事给办完了。」 傅夫人应了一声后,便前往前院拿房契。 江言敲定了铺子,心中顿觉如释重负,她今早出发时,身上随身携带着银票,此时也不用着急回客栈拿银子了。 房契找到后,陆老三便带着傅掌柜和江言去官府办交接的手续,小野自然也跟着江言过去了。周婆婆跑了一上午,这时就留下来和傅夫人说说话。 几人在官府里消磨了一下午,天黑前,江言终于拿到房契。 事情结束后,大家就此分别。傅掌柜回去还得收拾东西,所以提前和江言说好,后天早晨过去拿钥匙。
第64页 江言自然答应了,反正也不差这几天,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可以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回到客栈时,周婆婆已经提前回来了。 今日周婆婆和那位傅夫人在后院聊了一下午,回来后心中感慨良多,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不吐不快。晚饭时,忍不住向自家小姐吐露心声。 「小姐,我今日和傅夫人聊天,回来后,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江言闻言立即放下筷子,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周婆婆很是唏嘘,说起了事情的始末:「我和傅夫人在院子里说话,傅夫人突然说起小野长得好,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感伤了。傅夫人告诉我,她没有为傅掌柜生下一儿半女,是她的一大憾事。」 说到这里,周婆婆感慨道:「那傅夫人年轻时还打算给傅掌柜娶个妾,好歹为傅家留个后,没想到却被傅掌柜拒绝了。两人指腹为婚,又是白手起家,感情深厚。没想到到了如今的年纪,这家业都没人传承,我就是觉得造化弄人呀。」 江言听完之后,立马就明白周婆婆为何会如此难受了。就算是在现代,夫妻有一方生不了孩子,都是所有家庭的灾难事件,有多少夫妻因为这种事离婚,何况是在封建的古代呢。 傅夫人会和才见了一次的周婆婆提起这种事,恐怕是她自己对傅掌柜心怀愧疚,对傅掌柜无后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可见她这么多年以来,始终跨不过这个坎。所以今日看到小野,才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江言给周婆婆倒了一杯茶,宽慰道:「周婆婆,你也不用太伤心了。这个人有个人的命,你看傅夫人虽然没有孩子,不过傅掌柜对她这么体贴。而且,他们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感情却十年如一日地要好,实属人生一大乐事,令人称羡。」 「你们就是钻进牛角尖了,这傅掌柜对如今的生活说不定有多么满意呢。而且傅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银两肯定攒了不少,就算以后要养老,也比那些有儿有女的老人要强多了。」 周婆婆被江言这么一劝,倒觉得小姐的话言之有理,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江言趁热打铁地加了一句:「你想想,傅掌柜要是中途娶了个小妾,家里人一多,傅夫人哪会有现在的这般安宁日子过呀。要我说,像傅掌柜和傅夫人这样,一生一代一双人,就算是没有孩子,也称得上是一对神仙眷侣了!」 周婆婆越听越不对劲,对自家小姐这句话并不认同,皱着眉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只要不顾此失彼,不让妾室越过当家主母去,也没什么不好。」 江言自觉失言,赶紧闭上嘴,转移起话题来,回身就给小野夹了几筷子的菜,高声喊道:「小野!我不给你夹菜,你就光吃饭!」 周婆婆因为江言这一嗓子,吓得忘了刚刚那一茬了。 被突然点名的小野也很是茫然地看着江言,他默默地侧耳听完了江言和周婆婆的全部谈话,悄悄地把那一句「一生一代一双人」记在了心里。 第35章 两日后,便到了拿钥匙的日子。 周婆婆早就住够客栈了,大清早就兴沖沖地起来收拾行李。等到江言醒来了,周婆婆立马吩咐小二去寻了一辆马车,把全部的家当都运上车,然后再一起前往昌定街。 江言下车后,才发现铺子的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上面满载着东西,估摸着是傅掌柜他们的行李。 傅掌柜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铺子里肯定也遗留了许多有着回忆的老物件,这些东西对旁人无用,不过也捨不得丢弃,便只能都带回去了。就这么收拾出好几车的东西,乍一看着实有些壮观。 江言让车夫先在外面等候,自己先进了铺子。 铺子里面明显是被打理过的,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并未看到傅掌柜的身影。估摸着可能是在后院等她,江言脚步不停,先行进了后院。 一进去,就看到傅掌柜夫妻俩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肩并着肩,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年轻时候的事情。 看着这幅景象,江言的心里也软和下来,只觉此刻的气氛很是温馨,让人不忍心破坏,所以也没有过去打扰。 跟在后头的小野一直注视着江言的背影,发现她的脚步停顿了,才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前面那两个互相依偎的老人。转瞬间就明白了缘由,脚步放缓,同样没有出声。 直到周婆婆的声音从最后面传了过来,奇怪地嘀咕着:「怎么不走了?」 剎那间,便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 傅掌柜也听到了动静,从凳子上起身后就看到了江言,问道:「江姑娘,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言脸上漾起一抹笑意:「我们也是刚到。」 傅夫人也跟着起了身,把一早就准备好的钥匙交到江言的手心里:「江姑娘,这是房子的钥匙,以后这里就由你做主了。」 江言把钥匙小心收好,看着这对老夫妻,真心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这里照料好,来年春天,傅掌柜带着夫人一起过来看看花吧。」 傅掌柜一愣,似是没想到江言真的会邀请他过来。毕竟自己不许买家荒废花园,这条件实在冒昧,不过这地契一交,自己又不能时时刻刻地看着,当时的约定自然没有什么约束力。 如今听到江言信心满满的邀约,笑得很是开怀:「好!明年春天我一定过来。」
第65页 傅夫人的眼底也浮上了淡淡的笑意:「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外面的车夫恐怕也等急了。」 傅掌柜答应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江言的脸上,指了指主屋旁边的小房间,交代道:「江姑娘,这间小书房里还有许多书籍,都是我这么多年从各地收集而来的,想来我以后也用不上了,便都一同交给你了。」 江言如获至宝,一脸感激地说道:「那就太感谢傅掌柜了。」 傅掌柜看到江言脸上一览无余的喜悦,心里更加妥帖,只觉自己的这些藏书没有给错人。 时间也不容他们继续聊天了,江言亲自扶着两位老人上了车,直到看不到马车的背影之后,才转身回来收拾自己的行李。 车夫早已帮他们把行李全部搬到后院,江言看着一地的行李,开始安排各自的房间了。 后院里有两间大小适中的砖瓦房可以住人,一北一东,互不干涉。可惜他们有三个人,这住处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最后还是江言拿了主意,自己和周婆婆一人一间大房,自己住的主屋旁边还紧挨着一间小书房,虽然小了一些,不过小孩子住着倒也够了。 便安排小野暂且住在小书房里,等之后请人过来加建大屋后,再给他换大一些的房间。 小野见那小书房紧挨着江言的正房,倒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住处便就这么定下来了。 后院的房子被傅掌柜爱护得很好,虽有些使用的痕迹,不过整洁干净。 主屋的环境最舒适,一推开屋里的窗,就能看到后面的花园。花团锦簇,风景正好,江言原本打算让周婆婆住这间,不过却遭到激烈的反对。 于是主屋便由她住了下来,不过这里到了夏天,蚊虫肯定会要多一些。不过傅掌柜在窗台上挂了不少艾草的香包,应该是用来驱蚊的。 院子的角落里除了厨房和茅房以外,还开设了一个后门。 江言从后门出去瞧了瞧,才知道从这条巷子出去之后,便通到南平城最繁华的市集了,这地理位置绝对称得上得天独厚,以后生活起来就很方便。 周婆婆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屋里基本的家具都有,不过还得再给小野买一张小床。其他的家具也有些破旧了,江言列了一个清单,带着小野从后门出去买东西,周婆婆则是继续留在家里整理。 江言带着小野去了市集,先去买了小野晚上睡觉要用的床,嘱咐小二务必今天把床给送到。然后再慢悠悠地按照清单,添置其他那些不怎么紧要的物品。 小野跟着她跑上跑下,默不作声地帮忙拿东西,直到把所有的东西都买齐后,两人才大包小包地回去。一些大件的东西都加了路费,让他们提前送到铺子里了。 就这么走了一整天,江言的双腿已经酸软,小野倒是面色不变。 到家后,正值傍晚,周婆婆已经在厨房里开始做饭了。 小野的床也已经搬进书房里了,江言抱着新买的被子过去帮他铺床。 进了书房后,江言这才看到桌子上还堆放了许多书,把被子放在床上后,江言便到了书桌前略微翻了翻,越看越觉得心惊。 傅掌柜临走前虽然说得轻松,不过现在看来,其藏书类型杂多,不仅有讲述花卉习性的书籍,还有许多杂书游记,甚至还有一本记录香料配方的书。 而且这里起码有五六十本,要知道在古代,一本书的价格要三两银子。傅掌柜这么多书,加起来价格已是不菲,还不算当初他四处收集时需要花费的苦心。 江言暗暗咋舌,这傅掌柜也太大方了,这么好的东西说送就送了! 江言原本是准备过来帮忙给小野铺床,如今却一不小心被傅掌柜的藏书给迷了眼。不知不觉地坐在书桌前,拿着自己随手拿起的一本游记,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书中的字体虽和现代有很大的差异,不过可能是有原主的记忆加成,江言一眼看过去,并不觉得有什么晦涩难懂的地方。 她手中的这个游记详细记录了作者一路上的见闻,故事引人入胜,令江言不由自主的心驰神往起来。 小野正在铺床,很快便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了。扭头过来看,就发现江言坐在桌前,正垂眸看着手上的书。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屋里的光线不甚明亮,江言的双眼不自觉地便眯了起来。 小野放下手上的被子,悄悄地点上桌上的烛台,火光一起,屋里的光线便好了不少。 在烛光的照耀下,江言的眉眼很快便舒展开了,显得她的面容更加温柔。 第36章 直到周婆婆过来喊吃饭了,江言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才发现小野的床已经铺好。 江言摸着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把这事给忘了,既然弄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去吃饭吧。」 说话间,江言手上捧着的书却并没有放下,还顺手从书桌上又挑了几本关于花草的书籍,准备拿回自己的房里看。 江言不过脑子地提了一句:「小野,你闲时也看看书。」话一出口,江言才反应过来,小野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字。 在路上的时候,虽然跟着她学会写几个字,不过都是用铅笔写的,现在回想起来,小野甚至都没有正经拿过毛笔。 想到这里,江言又下意识地打量着小野的全身上下,勐然想起了一茬,像小野这么大的小孩,正好是读书的年纪,如今却每天跟着自己东奔西跑。
第66页 以前在路上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好不容易在南平城安定下来了,自己也得抓紧时间送小野去读书。她倒也不指望小野考取什么功名了,起码要学会认字! 俗话说,读书要趁早,这事情可得赶紧提上日程,不能耽误了,听说年纪越小的小孩,这记忆力就越好,学起来也不会那么费力了。 江言拿起当长辈的架子,正色道:「小野,我过几天送你去读书吧。」 「读书?」小野蹙眉,语调中都透着疑惑。 江言点了点头,解释道:「就是送你去书院读书,在那里你可以和夫子学习怎么写字认字,学会以后就能看懂书上的字了。」说话间,江言扬了扬自己的下巴,示意桌上的那些书。 小野一听还得出去,嘴唇紧抿,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周边笼罩着低气压。 江言观察着小野一脸不乐意的模样,暗自吐槽:原来这里的小孩也不愿意上学呀…… 不过,这事情可由不得他了。 江言挠了挠头,一脸哄骗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书院里可好了,有很多同龄人,你能在那里找到新朋友,下学后还能一起聊天玩乐。」 小野依旧不为所动,立即摇头道:「我不和他们玩。」 江言急得抓耳挠腮:「那你也得去读书,不认识字,你就是个文盲!」 「那你像以前那样教我认字就好了。」小野的眼神倔强,丝毫不退让。 江言听言一怔,她凭藉原主的记忆,确实能教导小野认上几个字。 不过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融会贯通原主曾经学会的琴棋书画,这育人的事,自然是书院里面的夫子更为专业了。而且送小野去读书,就是想让他多接触一些同龄人,不至于以后一直跟在自己的后头。 江言眼见自己说不动小野,干咳一声,谆谆教诲道:「小野,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因为家境贫穷,读不了书吗?」 丝毫不给小野插话的机会,江言再次加重自己的语气,声音都带着颤抖:「那么多平民百姓为了培养一个读书人,需要全家上上下下辛苦劳作,对此,他们付出极大的心血!我愿意送你去读书,你却不知道珍惜。」 「我不读书,我只要跟着你就好了。」小野听她说完后,表情不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江言听言当即梗在当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头。 自从她上次把小野抛在山脚下,小野回来后便寸步不离自己的三尺之外,偶尔让他单独行动,也是一步三回头。 如今回顾起来,才察觉到小野有些过于依赖自己。不过这样一想,江言很快便想通了小野不愿意去读书的缘由,或许是害怕再次被自己抛弃? 江言很是心虚,语气渐缓,安慰着:「你每日下了学就回来,我会在家里等你。如果我有时间,便去书院接你,好不好?」 小野脸上划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便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江言有些气馁,但也因为她心怀愧疚,所以也不敢再强迫小野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了。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试试能不能把他说动。 另一边的周婆婆早已经把饭菜都给端上桌了,可等了老半天也没看见自家小姐过来,这才起身过来看看情况。一进小书房,便发现屋里的气氛仿若被凝固住了,奇道:「这是怎么了?」 江言立马反应过来,周婆婆还等着他们过去吃饭呢。连忙起身,顺手拉着小野出去:「我们先去吃饭,这事以后再议。」 小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此时江言正松松垮垮地拉着他出去。听到那人口中的以后再议,小野眼神里划过一抹幽光,他不会让步的。 翌日清晨,江言去了一趟驿站,小野自然雷打不动地跟着她。 江言四处打听后,才找到了一位名叫李五的驿夫,他明日就要前往长安城,江言花了点银钱,让他帮忙送信到侯府。 也是因为直到现在,她才有固定的居所,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卓语冰去信,告知她如今的住处,免得她届时联络不上自己。 打点完驿夫后,江言又去寻了牙保陆老三,上次陆老三就说可以帮忙介绍一个技艺纯熟的匠人,她今日就是为了那匠人过去的。 江言打算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再加建两间砖瓦房,到时候一间给小野做卧房,另一间则是做仓库。 寻到陆老三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陆老三拿到佣金后对江言依旧热情,丝毫没有怠慢,笑呵呵地领着两人找了过去。 陆老三介绍的人果然不差,那匠人姓王,四十来岁了,祖祖辈辈都在南平城修建房子。手上还带了十几个徒弟,这手艺自然不含水分,江言倒是挺放心的。 和那王匠人协商好,明早带人过去看地,江言便带着小野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江言垂着头开始琢磨起自己打算要做的生意。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犹豫要在铺子里卖什么,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来。时间不等人,她也得尽快找人装修一下铺子,包括牌匾也得重新订做,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这么一想,她要做的事可太多了。 江言还在心里计划着下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温润嗓音。 「姑娘,姑娘!」 江言误以为叫的是旁人,头都没回,依旧蒙着头往前走。
第67页 反倒是小野听到声音后先行回了头,一看是上次那个让人讨厌的书生,锐利地扫了他一眼后,便上前一步牵住了江言的手,然后继续回去。 身后的书生只和那小少年对视了一眼,脚步却被那眼神给惊得顿住,可他全然不知少年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不过眼看前面的女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不再犹豫,再次追了上去。 「等等,姑娘!」 江言这次倒是听见了,回过头来,就发现来人穿着一件她很是眼熟的月白色的学子服,再看其容貌,正是上次见过的那位挺身而出的书生。 江言的笑容浅浅,落落大方地说道:「公子,没想到今日这般巧,竟然在这遇到了。」 书生指了指落在身后的南平书院,说道:「我今日一下学,就看见了姑娘的身影,追上来才发现原来真的是姑娘,确实有缘。」 江言顺着书生示意的方向望了过去,后面不远处的牌匾上正写着南平书院四字。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江言正准备打听下南平城有什么好一些的书院,没想到今日就碰到了一个学子,这要打听的话,自然是书院里的学子更为公正。 江言的笑容更加殷勤:「公子原来是在南平书院读书,不知南平书院的夫子如何?」 书生一愣,也是没想到江言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回过神后,语气诚恳地答道:「南平书院已经是南平城最好的一家书院,夫子也都才识过人。」 江言摸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既然是最好的书院,那要是能送小野到这里上学岂不是妙哉。 书生浑然不知江言正在打的主意,目光清澈,问:「姑娘,鄙人顾飞白,敢问姑娘芳名?」 江言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心中惊涛骇浪,极为震惊。 原来这位少年书生就是顾飞白! 顾飞白在原书中,可是极其重要的男配角,弱冠之年一举高中,风头无两。后来因为说错话,惹皇帝不喜,被草草地打发了一个闲职。 然而在他最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书中男主晋王独具慧眼,向他抛来了橄榄枝。顾飞白再次显露自己的才华,在背后为晋王出谋划策,斗倒了当时最受皇帝宠爱的楚王,成功辅佐男主登上帝位,最后成为了一代名臣。 江言的眼睛越来越亮,这顾飞白现如今还只是一位少年书生,谁能想到他以后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一旁的小野察觉到江言眼里的光芒,脸色越来越沉,大力拽了拽江言的手。 江言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对面一脸茫然的顾飞白,掩饰性地说道:「顾公子,小女子姓江,名言。」 顾飞白虽然不明白这位江姑娘刚刚为何那般表情,却也没有再次追问,只寒暄道:「原来是江姑娘呀,不知你们可是要去哪里?」 小野没好气地插话道:「我们要回家。」话毕便不管不顾地拉着江言就往回家的方向走。 江言被小野半拖半拽地拉着走,有些窘迫地回过头,尽量保持着自己的礼貌,告辞道:「顾公子,家中还有急事,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顾飞白也立马朝江言挥了挥手当做回应,注意到前面两人正在较劲的背影,只觉这一对姐弟和寻常姐弟似是不太一样。 直到小野发现后面的那个讨人厌的书生没跟过来后,才终于放开已经攥着一路的手。 江言揉着自己的手腕,气得踹了小野一脚,怒道:「真不知道你身上这一股子蛮劲是哪来的!」 此时的小野哪还有刚刚的气焰,低首垂眸,也不说话。 良久后,江言没听到他的回答,瞄了他一眼,有些踌躇地问道:「我刚刚……那一脚是不是太重了?」 小野这才抬头看他,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江言也知道小野的情绪偶尔会不那么稳定,思及刚刚自己那一脚也是收了劲的,便也没有过多在意,很快便把这一茬给迅速揭了过去。 穿过这条巷子,就到自家的后门了。 江言刚刚才看到书里的男配,此时的心里难掩兴奋,忍不住又和小野称赞起来:「刚刚那顾公子,不仅品行端正,就连学识也很是渊博,实乃人中翘楚。」 江言并没有意识到旁边小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嘴上一直在夸着顾飞白有多么会读书。 小野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停下脚步,一双美目怒视着江言:「那我也要去读书!」 江言闻言一愣,也不知道小野为何突然想通了,不过听到他答应了要去读书,喜道:「那可太好了!」 小野咬牙切齿地说道:「南平书院!」。 江言瞬间就明白了小野的意思,语气中透着犹豫:「南平书院作为南平城最大的书院,招收学子肯定是有所要求的,我明日先过去打听一下。」 过了一会,江言脸上的两个小酒窝若影若现,乐呵呵道:「你要是真能进南平书院,和顾公子也勉强算得上是同窗了。」顺便也能沾沾他的喜气,后面的这句话江言倒是并未说出来。 毕竟现在谁能想到这位少年书生,以后会身居高位,成为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 小野听后,却更为恼火。 第37章 怒到极致,小野的面上反倒看不出来了,只那紧握的拳头显露出他藏匿的几分怒气。 后知后觉的江言这才隐约察觉到小野的糟糕情绪,误以为他还是不情愿上学,内心偷偷吐槽:读个书有这么难吗?
第68页 不过,她可不会再给小野反悔的机会。此时便假装煳涂,当做没有发现的样子,没心没肺地拉着小野回去了。 两人到家后,江言便告诉周婆婆明天有人要过来量地。 如今外面的铺子已经关门了,平常大家出行都是走后门,要是有人在铺子外面拍门的话,声音很可能传不到后院。所以提前让周婆婆注意着点,免得明天把人给关在门外了。 周婆婆忙不迭点头,如今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情。这两日,她基本就围着厨房里的灶台转,也就每日清晨出去买个菜。 江言把事情交代完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中,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的花园,脑中正在思考着赚钱的营生。 既然要赚钱,那便是女子的银子最为好赚。自古以来,女子都爱美,对自己的容貌也最捨得花银子。 江言轻抚自己的下巴,因为她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地在空间里喝神秘水滴,如今她的肌肤缓慢地发生了变化,触上去细润如脂,吹弹可破。 不过空间里面的神秘水滴并不能直接使用,江言上次无意间把水溅在了手背上,刚开始倒是不痛不痒,她也没过多在意。结果过了一会,手背上的那块地方便火烧火燎的疼,她赶紧把手背泡进普通的清水里,疼痛才有所缓解。 现在已经知道不能直接使用,便只能换一种途径,把神秘水滴的效果运用到护肤品上,只要自己研制出美容养颜的保养品,以后就不用担心没有银子花了。 想到这里,江言突然想起昨日在傅掌柜的藏书中,好似看到了一个做胭脂的方子。 江言立即起身,前往一墙之隔的小书房。 小野还在小书房里画画,房间大门正大剌剌地敞开着。 江言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后才进去,随口问了一句:「在画什么?」 小野仰头看她,直言道:「我在画你。」 嗯?江言听言倒是来了兴致,几步间便到了小野的旁边,一看纸上的自己,和自己着实不太像。 小野难得有些窘迫:「画得不好。」 江言顺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你要看着我的样子画才像,而且要多注意观察,勤加练习,再多画几次就能抓到神韵了。」教育小野的同时,江言已经到了桌边,开始翻找她昨天偶然瞥到的方子。 小野歪着头打量着江言,过了一会,才道:「那我现在看着你画?」 江言坐在书桌前,一边垂着头翻找她需要的内容,说话的语气极其随意:「那你可得快一点,我等会就要走了。」 小野连忙换上了新纸,开始一笔一划地描绘着江言的侧颜。 江言终于在一本农书上找到了关于染料作物的利用,其中就详细介绍了从植物提取颜料的办法,作者甚至还在里面写了好几个制作胭脂的方子。 她全神贯注地翻阅着这几小节,书中记录下来的方子倒是不难,很明显,这个方子既然这么随意地写在书里,那定然也不是什么秘方,不过对她来说,倒也够用了。 江言从桌上拿起铅笔,快速把方子里面需要的材料抄写了下来,等会她先去花园里比对一下,看看家里有什么材料。 这抄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可以用来制作胭脂的花极多,比如最常用的胭脂花、栀子、红兰花等,还有其它各类的红色花朵,都可以一试。 江言把抄好的纸拿在手里,和认真作画的小野对视,示意道:「我得去花园了,你好了没有?」 小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差不多好了。」 江言起身到了小野的旁边,瞟了小野的画板,说道:「不错,比上一张强,不过还需努力!」话毕,江言便拿着纸前往花园。 到了花园后,才发现胭脂花没有几株,栀子的数量也并不多,反倒是红兰花种了一片,此时红艷艷地开得正好。 江言当即拍板决定用红兰花开始试验,此时正值下午,红兰花的花瓣有些暗沉。江言看了一眼方子,上面还特意写了註解,最好是清晨採摘带着露水的花瓣,到时候更容易提取颜色。 这倒正合江言的心意,她还打算在今晚,偷偷地用空间里面的神秘水滴给这小花园浇浇水,明天早上看效果,要是效果不错的话,再过来採集花瓣,互相也不耽误。 因为决定明天早起採花,江言在晚饭时,便託了周婆婆早上去买菜时,顺便买一些桂花油回来。到时候加进胭脂里,不仅润肤,香味也好闻。 次日,天刚蒙蒙亮,江言便强打起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昨晚上偷偷地把空间里面的玉壶拿了出来,取了一壶井水后,在里面掺入一滴神秘水滴。 也是担心明天花园的变化太大,不好解释,便顺手掐了一根树枝,用上面的叶子在玉壶里沾了水,分外节约地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洒了一圈,全部弄完后才回屋睡觉,所以今早上便有些精神不济。 起床第一件事,江言便是打开屋里的窗,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花园的情况。江言还没到窗前,便先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味。 几步到了窗前,一打开窗,江言先是感觉到一阵潮湿的水气,然后窗外的景色立即引入眼帘,江言的眼睛也随之越来越亮。 明明已快入秋,花园里却仿若春天来临似的,满园春色,生机盎然。一枝藤蔓也调皮地爬到了江言的窗边,上面开出一朵淡黄色的花朵,细细嗅去,香气芬芳馥郁。
第69页 看来空间里的水滴在外面也依旧很有效果,园子里面的花草都有了显着的变化,就连地上的杂草都变得更加郁郁葱葱。 江言速度打理好自己的仪容,想近距离接触下花园里的花草,一开门,就见到小野正等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两个篮子。 江言面上一惊,问道:「小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小野就睡在江言的隔壁,一墙之隔的距离,对方一起床,他就听到了动静。而且昨晚上,江言偷偷地起来了一趟,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江言的身上有秘密,小野早就知道了,此时的表情依然不变,抬眸答道:「你昨晚吃饭时不是说今日要早起採花吗?」话毕,便先递了一个竹篮过去,里面已经放好了一把剪刀。 这些东西都是傅掌柜留下的,想来他之前做香包时,恐怕也要时不时去花园里剪下新鲜的花朵,现在这些装备正好他们也都能用上。 江言听到小野的话,很快便反应过来小野这是体贴自己,心里很是受用,接过竹篮后会心一笑:「今天早上没有什么活,你可以多睡一会。」说话间,江言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小野注意到江言眼下的疲惫,开口道:「你告诉我要摘什么花,我去帮你摘。」 江言一愣,只觉今日的小野格外体贴,神志瞬间转醒,眼神微妙地打量着对面的小孩一眼,一副早已看破他的表情,先声夺人道:「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书院是一定要去的!这事没得商量!」 小野面上一黑,板着脸直接转身往后面的花园走了。 这样的举动落在江言的眼里,反倒印证了她内心里的想法,暗自腹诽:我就知道有诈,突然这么贴心,肯定是睡了一觉后,小孩又想变卦了! 江言提着手里的篮子,跟在小野的身后,往花园里走。 走在前后的小野对花园里的变化视而不见,也没有对此提出什么疑问。 江言在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她对自己的扯谎水平还是很了解的,也就能煳弄一下对她百般信任的周婆婆和小野。毕竟她想出来的理由一直很牵强,只要别人多追问几趟,她就会心慌意乱,很容易露出自己的马脚。 小野进了花园之后,便提着篮子在前面等她。 江言领着他到了红兰花旁边,此时红兰花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江言拿起剪刀,小心地把上面的花朵剪了下来,然后放进自己的竹篮里。 小野一点就通,很快就上手了,学着她的样子把一朵朵红兰花剪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懒了!从明天开始尝试双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qaq 第38章 因为目前只打算先做一些样品出来,看看最终的效果,所以两人只摘了一小篮的花便停手了。 江言在厨房里找到一个石臼,用清水刷洗一遍,然后把篮子里面的花瓣放进石臼里,用木碓细细把花瓣碾碎,石臼里逐渐出现艷丽的红色浆汁。 这活计看着虽简单,不过做起来没多久便觉得手臂酸痛了。 小野适时出口解救了江言:「我来。」 江言连忙点头:「好,我先休息一会,等会再换回来。」话毕便从桌前挪开,拿帕子擦了擦额角上的虚汗。 小野的力道拿捏得刚好,石臼里的红色浆汁越来越多。 江言见他干起活来比自己要像样多了,便放心地回房间找一块等会用来过滤的纱布。 待她回来时,石臼里的花瓣早已消失,里面全都是粘稠的红泥。 江言在厨房里找了一个瓷碗放在桌上,让小野把石臼里的浆汁倒在纱布上,然后小心包好。考虑到小野的手劲比她大,所以过滤的活便也交给了他。 正好周婆婆也外出买菜回来了,一进厨房便看见两人正在桌子上捣鼓些什么,问道:「小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言听到周婆婆的声音,扭头解释着:「我们正在做胭脂,对了,周婆婆你买桂花油了吗?」 周婆婆把手上的菜篮放在灶台上,从篮子里掏出一瓶手掌高的细长瓷瓶,一脸肉疼地说道:「买了,就这么一小瓶桂花油,都花了五两银子呢!还有更贵的,我没捨得买。」话毕,便把瓷瓶递了过去。 江言接过桂花油,打开盖子嗅了嗅,这香味倒是淡雅,满意地直点头:「这就够我们用了。」 江言察觉到周婆婆一脸不值的表情,说道:「我们做一份胭脂,往里面加个三四滴就行了,这一瓶桂花油也算耐用。」 周婆婆的脸色这才松了下来,她原本也是担心自家小姐大手大脚惯了,如今晓得自家小姐心里有数,也就安了心。 此时的小野还在竭力绞着手中的纱布,立志要把最后一滴汁液压榨出来。 周婆婆探头打量着瓷碗里的朱红,称赞道:「这颜色够正!」 江言笑道:「现在还看不出来,等晾干了后就知道效果如何了。」话毕,注意到小野手里的纱布似是再也挤不出什么东西了,连忙说道,「好了,就这样吧。」 小野这才松手,两手全部染上了红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纱布放在哪里。 江言看着小野两手无处安放的样子,笑呵呵道:「走,我们先去井边把手洗了吧,纱布里的残渣也别扔了,等会倒在花园里。」 小野应了一声,便跟着江言前往后面的小花园。
第70页 周婆婆连忙过来追问了一句:「小姐,那瓷碗放在哪里呀?」 江言考虑到厨房里油烟多,扭头说道:「周婆婆,就放在我的房间里吧,让它自然晾干。」 周婆婆点了点头,便小心翼翼地端着瓷碗前往正房,连带着把那瓶桂花油也一起带了过去。 此时的江言已经到了井边,井边没有放置水缸,要用水都得自己提,江言把井边绑着绳索的水桶往井里扔。 小野则是把纱布里的残渣倒进了花园的地里,然后蹲在井边,等着江言把水浇在他的手上。 清澈的井水一接触到他的手便染成了红色,然后流到地上,很快便把周围的土都染成了一片红。 江言看着地上的那一滩红色的水迹,惊讶道:「这也太显色了吧。」 小野先是把纱布搓了搓,原本的白布如今已经染成了红布,这么搓肯定是搓不干净的。 江言开口道:「这纱布就算了,你这手还洗得干净不?」 小野把纱布放在井边,大力揉搓着自己的手心,就连指甲缝里都染上了深红色,喃喃道:「好像洗不干净了。」 江言把瓢放在一边,安慰道:「没事,我去拿澡豆过来,等会就能洗干净了。」话音刚落,江言便急忙回房拿东西。 过了一小会,江言便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跑过来了,盒子里面装的就是澡豆,还是她昨日在南平城新买的。 江言把盒子放在一边,打开盖子,里面装的都是淡黄色的粉末,闻着还有点淡淡的香味。 自从江言穿越到了这里,平常洗脸洗澡什么的,用的都是这种澡豆,洗得还挺干净。 江言先拿瓢给小野的手上浇了一点水,然后捏了一些粉末洒在小野的手心,也没多想,直接伸手帮他洗。 小野满脸呆滞地抻着手,看着江言的白皙手指在他的手上缠绕,耳尖奇异地染上了几分薄红。 直到江言感觉到差不多了之后,才拿起一边的瓢,用水把小野手上的细沫沖走。 这澡豆去污的效果还是有的,手上的红色已褪去大半,就是指甲缝里的很是顽固,不太容易洗干净。 江言觉得小野指甲缝里的红色极其碍眼,有些头疼地说道:「这指甲缝里的恐怕只能等过几日,让它自己掉了才行。」 小野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并未回话。 江言顿觉惭愧:早知道当时自己弄就好了,眼看小野就要去读书了,这手洗不干净算怎么回事。 虽然泄气,但还是把蹲在地上的小野拉了起来,硬着头皮安慰道:「这看着也不丑,挺特别的。」 小野这才抬眸注意到江言有些内疚的表情,摇头道:「没事。」 江言看他确实不似很在意的样子,这才宽了心。把地上的澡豆捡了起来,看着盒子里的白色粉末,江言突发奇想,或许她也可以试着做一些肥皂。 肥皂还没有在这里出现,当地人洗浴主要都是使用澡豆,要是自己做出肥皂的话,肯定会大受欢迎。而且肥皂是生活用品,销量也要比胭脂大。 更何况肥皂的制作方法并不难,只要把材料找到了,这事就能成。 此时的江言正在脑海里疯狂回忆着肥皂的做法,如果没记错的话,肥皂只需要两种东西,油脂和硷,两样东西中和后便成了肥皂。 正好这花园里种的最多便是各类香气馥郁的花草,自己届时只要在这肥皂上多做一些花样,就能迅速代替澡豆,成为家家必备的消耗品,江言的眼睛随着自己的设想越来越亮。 一旁的小野注意到江言正炯炯有神地盯着那盒澡豆,蹙眉问道:「怎么了?」 江言这才如梦初醒,忙道:「没事,周婆婆的早饭估摸着快做好了,我们先回去吃饭。」 小野点了点头,把地上的那块已经被染成红色的纱布捡了起来,跟在江言的身后一起往厨房里走去。 此时的江言依旧在沉思着,如果肥皂出现了,正好也能打开铺子的知名度,到时候也能带动铺子里的那些价格高昂的物品,和胭脂一起搭着卖,也很不错。 想到这里,两人便已经到了厨房外。 周婆婆招唿道:「小姐,早饭马上就好。」 江言点头应了一声,先去把澡豆放好,小野手上的那块纱布也找了个地方晾着。 在这里,早饭一般都是粥搭配一些饼类,口味清淡,不过还挺健康的。 早饭后,江言刚准备出去打听下南平书院招生的事情,还没出门,就听到前面的铺子有人拍门,估摸着应该是过来量地的,江言便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一开门,才看到昨日才见过的陆老三带着两个男子在门口,江言面露疑惑。 陆老三解释着:「这是王匠人的两个徒弟,今日过来量地,正好我也有空,便顺便过来给他们带个路。」 江言连忙把人迎了进去,周婆婆也给众人把茶给倒上。 王匠人的两个徒弟刚喝了一口茶,便起身在院子里量地,陆老三倒是一边喝茶一边随意地和江言寒暄了几句。 江言看到一旁的小野,倒是想起了南平书院的事。 陆老三在南平城生活这么久,南平书院又是这里最好的书院,想必他对南平书院也不会陌生,自己在外打听,还不如直接问他呢。 心思流转间,江言便直接开口问起这南平书院是怎么招生的。
第71页 陆老三一愣,南平书院作为南平城最好的书院,他对此也大概了解,也没藏私,把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江言这才得知,南平书院招生的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只要是有志于学业的,不分贫富,不论地域,均可入学。不过因为报名的人数众多,招生的学子在入学前都要经过一场小考,只有通过的学子才能得以入学。 陆老三对南平书院很是推崇,与有荣焉地说道:「南平书院每年出来的秀才数不胜数,上一次大笔之年,南平书院就出了一位榜眼,还有若干名进士。」 说到这里,陆老三才奇怪地问道:「江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言笑道:「舍弟不是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了吗?你也知道我们是初来乍到,偶然机会便知道了南平书院,便想让他过去试一试。」 陆老三扭头看向一边的小孩,点头道:「令弟翩翩少年,要是真能进入南平书院,说不定真能拿下一个功名来。」 江言浅浅一笑,问道:「不知要怎么参加小考?」 陆老三说道:「每年都会提前在书院的门口发布告示,届时过去报名就好了。」。 江言眉头微皱:「这以往都是什么月份发布告示?」 陆老三回忆着往年的情况,又算了算日子:「每年的二月份和十月份,也就是下个月了,正好你们也能提前准备下。」 「那小考一般是考什么?」江言再次追问道。 陆老三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考验一下孩子是否聪明伶俐。」 江言听到陆老三口中的那句聪明伶俐,目光便随之落在一旁的小野身上,心里很是犯愁。 小野这可不像是聪明伶俐的样子,这次小考估计是悬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子慕10瓶;40120575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江言和陆老三在这边刚说完话,王匠人的两个徒弟也正好量完地,其中略高一些的男子过来对江言说道:「江姑娘,这地已经量好,下午时我便会带着图纸过来和你确认,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能开工。」 江言连忙点头答应,准备送他们出去。 陆老三也不坐了,跟着江言一起起身,和王匠人的徒弟一同回去。 江言客套地把他们送到门外,回来后便注意到沉默了很久的小野。 小野从早上后,便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明明江言和旁人议论的是他的事,他却能一直置身事外,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言拿他没办法,只能开口问:「小野,你听到我们刚刚说的话了没?」 小野侧头看她,点了点头。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小野眼睛里都是茫然,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江言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提醒着:「刚刚陆老三可是说了,要想进南平书院,可是要参加一次小考,你要是没通过,就没戏了!」 小野听后表情淡定,说话的语气很是放松:「我会通过。」 江言满脸黑线,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但是为了让他能顺利进入南平书院,江言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计划,那就是提前让小野开始学习冲刺,为之后的小考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 江言看着泰然自若的小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调动起他的学习兴趣。她从来没有见过小野对什么事情热衷,唯一算得上认真的便就是画画了。 而且南平书院既然是考试,那考的东西无非是那几样,何况南平书院也招收没有开过蒙的学子,根据江言的推测,小考的内容很有可能是才艺! 所以她打算在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给小野进行疯狂补课,力要让他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画技大增。 江言的脸上难掩兴奋,向小野说出自己的计划。 小野看她一眼,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那你先回房间把画具都拿出来,你今天……」江言的目光落在院子里,说道,「你就坐在这里,以最快的速度画这里的风景,比如这里的房屋瓦舍、抑或是任何你能看见的东西。」 小野倒是乖顺,很快回了房间把自己的傢伙什都拿了出来。 江言也回房间抱了一叠白纸过来,放在小野旁边的石桌上,显而易见,江言是打算以数量取胜了。 小野看向旁边的那一叠白纸,对此也没有发出什么异议,脸色不变,手上的动作依旧很稳。 江言站在他的身后看了一会,也没怎么出声,只偶尔提点个两句。 其实小野的悟性挺好,毕竟也才学了一个多月,却已经到了如今的水平。按理来说是要先把底子打好的,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管束小野,一切随他的心意,想画什么便画什么。 平常也不用她喊,只要有空,小野便会自发地拿出画具开始练习,倒是挺省心。 周婆婆刚洗完碗,一边擦手一边往厨房外走,看到两人又坐在那里画画,并没过去打扰,打算到花园里给花花草草浇浇水。 江言看到周婆婆,却想起了早饭前做肥皂的计划,连忙喊住她:「周婆婆!」 周婆婆满脸疑惑地扭头看向自家小姐。
第72页 江言几步便到了周婆婆的跟前,开口道:「周婆婆,我们一起去外面买点东西吧。」 周婆婆问道:「小姐,你是要买什么东西?我去就好了。」 「我想去看看这里有什么油。」这做肥皂需要大量的油,动物油又很昂贵,江言今日出去便就是想寻一种价格低廉,又没有什么异味的素油。 周婆婆这才点了点头,应道:「那好,正好我今日去买桂花油时,问了好几家铺子,我现在就领你过去。」 江言亲亲热热地挽着周婆婆的手,远远地朝小野喊了一声:「小野,你就留在家里画画,我们出去一趟,等会就回来了。」 小野一听,立即把手上的画具放在桌子上,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江言面露无奈:「我们就去逛个市集,家里得有人留守,何况你不是还得画画吗?」 小野脱口而出道:「那我不画了!」 周婆婆眉头紧皱,说道:「你这还离不了人了?」 小野确实是有些过于黏着自己了,江言只能好声好气地哄孩子:「家里这么多东西都得有人照看着,没人我不放心,你帮我守着好吗?」 小野目光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江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说道:「你在家里乖乖的,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野低声应了一声,情绪肉眼可见的失落。 江言心里想得很明白,小野以后要去书院,不可能时时刻刻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此时便是让他逐渐独立的时刻,便也狠下心来,拉着周婆婆一起出了门。 身后的小野眼神黑漆漆的,直到江言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又过了良久,小野才重新坐下,手中的笔攥得死紧。 门外,江言蹲着身子从两扇门的缝隙里偷看小野,发现他重新坐下画画后,才稍稍宽了心,鬼鬼祟祟地踮着脚,往等在一旁的周婆婆那边走。 两人这时候才照常出发,周婆婆看了这一出,心里很透彻,嘴上念叨着:「小野这孩子是把你当救命稻草呢,抓住了就不放。」 江言有些汗颜地点头,也因为担心周婆婆对小野心生不满,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之前丢过他一次。」 江言和小野的口风紧,这么长时间,周婆婆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两人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周婆婆的表情顿住,如今回想小野的举动,倒也算是情有可原。尽管她知道江言是主子,有些话不该由她来讲,不过如今的境地不同以往,该说的还得说。 周婆婆难得埋怨了几句:「小姐,你这事做得不地道!」 江言急忙承认错误,连连表示自己以后不会这么没担当了。 周婆婆还是心疼自家小姐的,这事便就这么轻轻地揭过了。 周婆婆的心思重,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提点着:「小姐,我知道你一直把小野当自己的亲弟弟看,以往我是看不上他的,只不过自从咱们自立门户后,我便不这么想了。」 周婆婆拍了拍江言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一个家里要是没个男人撑着,容易被人欺负。就算小姐你将来嫁人了,娘家没人也是不行的。我看小野也愿意捨命救你,他虽不是你亲弟弟,不过也胜过亲弟弟了。」 「你可得好好待他,以后他成了你的娘家人,你在婆家也算有个倚仗。」周婆婆说得很是沉重,自古女子想自立门户,困难重重。何况自己年纪在这,陪不了小姐多少年,这一番话全是她的肺腑之言。 江言哭笑不得地点头答应着,也明白周婆婆这么说,是全心全意为了自己。 周婆婆带着江言出了小巷,思及小野的衣裳还是在路上时买的薄衣,便道:「正好天气要转凉了,小野也要去读书了,咱们今日顺便给他买两套好衣裳吧。」 江言哪敢说不,忙不迭贊同着。 两人今日出来,便真的像逛街似的,一家家铺子看了过去。除了给小野买了两套上好料子的秋衣外,周婆婆也被江言鼓动着买了新衣裳。 江言自己倒是没买,当时从尚书府出来时,她带的最多的便是各类衣物,铺子里的衣裳恐怕还没有她的旧衣舒适,便没有再花这个冤枉钱。 等到把衣裳买齐后,周婆婆这才想起了今日出来的正事,那就是买油。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周婆婆赶紧带着江言去了一家生意最好的粮油铺子,估摸着也是老字号了。不过因为没有卖桂花油,所以她今早便没有在这家买。 此时铺子里的人数依旧不少,江言一进去,就有一个伙计过来招待:「姑娘,可是要买点什么呀?」 江言直接问道:「你们这最便宜的油是哪种?」。 伙计看江言的穿着这般体面,一进铺子问的却是最便宜的油,心里虽然觉得奇怪,脸上却没显露半分。 依旧热情地邀请江言到了铺子最里面,指了指江言面前的大缸说道:「这是最便宜的青杆油。」话毕,便拿过旁边的油提,从缸里舀了油给江言细看。 江言凑近看了看,油体透亮,闻起来有一点青草味,疑惑道:「这是用什么做的?」 伙计一听,反倒笑了,便知眼前这位姑娘恐怕是被养在深闺中,不识人间疾苦。语气平和,解释着:「这是用青杆树的果子烘干后压榨出来的,穷苦百姓吃不起油,便自己在山里摘了果子,自己拿回去榨油。」
第73页 周婆婆也不知道江言买油是做什么,语气踌躇:「小姐,这种青杆油带苦味,怕是不好入口。」 江言对味道倒是并不在意,毕竟她是拿来做香皂的,只要没有刺鼻的气味就好,便问那小二:「这怎么卖?」 「一斤三十文。」 江言想到周婆婆今早上买的那一小瓶桂花油,价格是五两银子,这青杆油一斤才三十文钱,这价格差距实在惊人。 也不再犹豫,点头道:「那先要个一斤吧。」 伙计问道:「不知姑娘带油罐了没?」 江言听言一愣,她自己肯定是想不到这茬的。幸好周婆婆早有准备,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陶罐,开口道:「带了带了!」 伙计从旁边拿了一个更大一些的油提,一提便是一斤,倒进周婆婆手上的陶罐里。 江言连忙给了银子,然后帮周婆婆提篮子。 在路上时,江言想着自己走前答应要给小野带好吃的回去,环顾四周,正好看见路边有卖蜜饯的。 正好小野平常也挺喜欢吃甜口的,便买了一包,带回去哄小孩子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0120575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被留在家中的小野自江言走后,便没有起过身,只纸上潦草的黑色线条显露了主人的不耐。 直到正午,才听到了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小野当即起身,随手把手上的画具扔在桌上,箭步如飞地过去开门,一开门就正好撞见了门外的江言。 江言的眼角弯弯,笑盈盈道:「等久了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说话间,便提着篮子进去,身后的周婆婆则是抱着手里的陶罐进了厨房。 进了院子,江言这才看见院子的石桌上,此时还放着小野的画具,一脸讶异地说道:「外面这么热,你不会就这么傻愣愣地坐在院里吧?」 小野两目低垂,很委屈的样子。 江言立马便懂了他的意思,责备道:「正午的阳光正烈,好歹你也找个阴凉地躲躲呀,赶紧把画具收拾到屋里去。」 小野被江言小小地数落了一遍,倒也并未生气,几下就把石桌上的东西抱在怀里,跟着江言的步伐进了主屋。 江言回到房间放下手上的篮子,絮絮叨叨地说道:「今天去给你买了新衣裳,还有这个!」 江言把篮子里的那包蜜饯递给了小野,是哄孩子的语气,说话软软的:「这是奖励给你的,你打开尝尝。」 小野接过那个小包,从里面捡了一个蜜饯放进嘴里,甜津津的,瞬间就抚慰了他不安的心绪。 江言顺便把小野的两套新衣裳从篮子里拿出来,开口道:「天气要凉了,周婆婆记挂着你没厚衣裳,所以特地去给你买的。你以后对周婆婆的态度要好点,不能老是不搭理她了!」 小野听言一怔,过了一会,才微微点了头。 江言嘱咐了一句:「这衣服你等会收到自己的房间里,天气凉了记得穿,我先去把这些送到周婆婆的屋里。」话毕,江言便提着篮子前往周婆婆的屋。 路过厨房时,便发现周婆婆一到家,就又在厨房里开始招唿起午饭来,每日都不得闲。 江言略一思忖,把篮子里的东西先送到周婆婆的房里,然后脚步一转,也跟着进了厨房,打算给周婆婆打个下手。 周婆婆一看自家小姐撸着袖子就过来了,哪能不懂她的意思,连忙推辞道:「小姐,你刚刚才从外面回来,赶紧先回房里休息一会。」 江言满脸无奈,说道:「周婆婆,我哪有那么娇气呀。何况我现在是饿了,才想着进来帮帮忙,也能早点把饭做好。」 周婆婆一听自家小姐饿了,便也不再拒绝,只手上炒菜的动作更加的利索起来。 正房里的小野眼看江言半天没过来,出来后才发现江言此时正在厨房里洗菜。 小野凑了过去,看到水缸里的水已经快见底了,也不再多言,默默地提着水桶去打水了。 毕竟也就做三个人的饭菜,周婆婆麻利地炒了个一荤两素,再加上有人在旁边帮忙,所以这午饭很快就能上桌了。 饭后,江言陪着小野在房间里画画,周婆婆则是被她勒令去睡了个午觉。 下午时,王匠人的大徒弟便带着图纸过来。 因为江言只打算在院里加两间砖瓦房,也并不是什么很棘手的事情。所以王匠人本人并没来,把这事交给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大徒弟筹办,王匠人只负责最终的把关。 王匠人的大徒弟姓周,大家都称唿他为周老大,性子沉稳,也跟在王匠人身边十多年了。 江言和周老大聊了几句后,了解了他的性格后,对王匠人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满。 事情敲定后,周老大和江言约好,明日便会把材料运来,然后尽快开工。 江言把周老大送走后,随即回房间看了看自己的胭脂,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瓷碗里的红色颜料依旧还是水状,恐怕还得再晾一晚才行。 胭脂还得等,江言闲来无事,便打算着手把肥皂所需要的硷液做出来。天然的硷矿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目前只能自己从草木灰提取硷液了。
第74页 现如今家中每日用的柴火都是从樵夫那买的,江言进了厨房,翻出一个簸箕,倒也不怕脏,挽了挽袖子,便抻着手把灶里的草木灰给扒拉进簸箕里。 周婆婆午睡起来后,便听到厨房里有些琐碎声音,误以为是有老鼠在厨房里偷吃,拿了一个笤帚便进了厨房。 一进来,便看到自家小姐蹲在灶前不知在掏些什么东西。黛青色的锦缎袖子贴在地上,已经沾满了脏兮兮的灰,急道:「小姐!你在干什么?」 江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知道是周婆婆的声音后便也没回头,专心往簸箕里扒拉着草木灰,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准备做个好东西。」 周婆婆想过来接替江言的活,语气中都是不悦:「要做什么叫我就好了,这里面多脏呀!」 江言忙道:「我马上就好了,而且我的衣服已经脏了,等会别把你的也给弄脏了。」 屋里画画的小野听到周婆婆刚刚那铿锵有力的一声,此时也已经到了厨房门口,好奇地盯着江言的动作。 直到江言把簸箕给装满了,才注意到围过来的两人,眼神飘忽,胡编乱造道:「我刚在书里看了一个做澡豆的秘方,便想过来试试。」江言这话明显就是欺负两个人不认字,自然也不能去求证了。 周婆婆看着簸箕里面的黑灰十分不理解,一脸怀疑道:「小姐,怎么会用这么脏的东西做澡豆,莫不是被人哄骗了吧?」 江言含含煳煳地解释着:「反正书里就是这样写的,我就是照着做。」 担心周婆婆再次追问,江言连忙转移起她的注意力:「周婆婆,家里还有没有不用的铁锅和木桶,对了,还要一块稀疏一点的细纱布。」 周婆婆闻言连忙去给她找东西,自然不会再追问了。 江言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小野看了看江言手上的黑灰,问道:「要不要洗手?」 江言顿觉小野善解人意,如捣蒜般点头。她此时手上太脏,也不方便舀水洗手,便起身到了厨房外,等着小野舀水过来。 这草木灰自然要比颜料好洗,一瓢水下去,江言的手便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 等周婆婆把东西都找齐了之后,江言便正式开始提硷。 先是用纱布把草木灰粗略地过滤一遍,然后把过滤好的草木灰放进铁锅里,往铁锅里加水,没过草木灰两厘米就行了。 最后把铁锅放到灶台上加热个十来分钟,等到水煮沸了便倒进木桶里,静置一夜,明天就能得到硷液了。 江言干活的时候周婆婆和小野都在一旁帮忙,江言自觉这事没有瞒他们的必要,反正迟早也会知道。 周婆婆看着被江言放在墙角的木桶,不敢相信地问道:「这就做完了?」 江言嘴角上扬,解释道:「还早着呢,明天再弄。」只要明天硷液做成功了,她就能开始做肥皂。 周婆婆听后也没多想,和江言说了一声后,便提着水桶去后面的花园里给花花草草浇水去了。 江言也推着小野的肩,继续回房间画画。 次日,周老大便用驴车一批批地把材料运到院子里,材料一到,十来个男子便热火朝天地在院子里开始修建着房子。 院子里到处都是各种木头和砖,几乎没有让人下脚的地方。江言老早就拉着小野把画具带上,两人坐到了花园的小亭子里画画,躲了个清静。 江言一开始便和周老大说好了,一次性给了所有的银子,所以其他的事都不用她费心。只周婆婆还要时不时烧些茶水,让干活的人有口水喝。 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亭子里画画,清风徐徐,天气不冷也不热,让人舒适地想打瞌睡。 小野今日画的是花园里的花卉,他的手速极快,一张画完之后便迅速换下一张,倒是一点也不怕枯燥。 反而是江言画完一张之后,便有些兴致缺缺,坐不住了。 起来活动了下身体后,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小锄头,打算给花园除除杂草。 自从上次她在花园里洒了神秘水滴后,不仅那些花的长势好,就连地上的那些杂草也不遑多让,再不除掉,便要威胁到花园里的花了。 江言挥舞着自己的小锄头,在阳光下辛勤劳动着。 小野把手上的那张画画完了之后,便也跟着过去帮忙,这花园挺大,两人慢悠悠地清理了过去,累了便坐在亭子里喝喝茶,休息一会。 因为江言这边不招待饭,所以中午时,那些干活的人便都回去吃饭了。 上午人多口杂,江言也就没敢像以前一样大剌剌地在院子里做东西,好不容易等他们都走了,江言当即在厨房里继续捣鼓着昨天没做完的肥皂。 江言小心地把木桶里的淡黄色硷液倒进了锅内,然后加入昨天才买的青杆油,一边在灶上用小火加热,一边用木棍充分搅拌。直到锅内的液体少了一半的时候,江言为了增加肥皂的硬度,所以往里加了些盐。 最后一步便是把锅内的液体倒入模具中,江言早就有所准备,提前准备了许多干净的瓶瓶罐罐,此时都派上了用场。 把溶液倒进容器里,然后再等个一两日,自己再过来脱模就好了。 江言和小野把这些容器全部都搬进房间里,便不再动它们了。 至于昨日做的胭脂颜料,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也早已经干透。
第75页 江言把桂花油拿了出来,往瓷碗里加入几滴桂花油,让桂花油和红色的胭脂充分混合后,然后再把瓷碗里的红色膏体刮进空了的胭脂盒里,用勺子紧紧地把盒子里的膏体压实,这一盒纯手工制造的胭脂便做好了。 江言坐在铜镜前,准备开始试色,拿着指腹沾了点颜色,轻轻地抹在自己的嘴上。 一上嘴,江言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个颜色有点过于艷丽了,不太日常,像出嫁的新娘子才会用的正红色,看来这个颜色她还得再调一下。 江言正在思考着往里添加什么颜色更好,偶尔间便从铜镜里看到小野端坐在窗前,一脸认真地画着外面的景色,心思一动,决定小小的考验一下他。 江言干咳一声,指着自己的红唇,开始问话:「小野,你觉得这颜色好看吗?」 小野扭头看了过来,只觉对面的人和以往不太相像,没有了以往的温柔娴静,反而多了些绮丽。良久后,才支支吾吾地答道:「好看……」 江言这才满意,一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神情,感慨着:「可算懂事了!」 第41章 胭脂既然已做好,江言便开始着手准备开店的事宜了,首先就是订做新的招牌,然后装修也得重新弄一弄。 这一算,哪哪都需要钱,不过也没办法,前期的投入是一定得要的。 经过周老大的介绍,找了几位技艺娴熟的老木匠,开始对整个店铺进行翻新。 至于店名江言也早已经想好了,就叫闻香阁,已经去订制了新的招牌。 为了让胭脂卖出高价,这个包装自然也不能简陋了。 江言花了很多心思,设计出新的胭脂盒。主要使用黄铜打造,使用了雕镂工艺,在盖子上用缠丝塑造出红兰花、栀子、胭脂花的图案,用来区分不同的颜色。 同时为了防止以后出现假冒产品,江言在盒子的内外都加上了闻香阁的标识。 做出来的成品很是精巧,盒子虽然还没有巴掌大,但因为工艺复杂,造价已经不低。 时间转眼便到了一个月以后,这段时间,江言手中的银子正在急速流失,周婆婆看得可是心惊肉跳。 院子里的两件砖瓦房已经完工,因为小野已经住惯了小书房,便没有搬过去。 于是其中一间作为仓库存放东西,另外一间则是变成了工作间,用来制作胭脂和肥皂。 花园里面也新种了不少的红兰花,原来的那一小片红兰花早已不足以满足店铺的消耗。 不同的是,这次新种下的种子都是江言从空间里取的花种,也是一个新的尝试。 空间里的花朵也全都被江言摘了下来,简单地进行晾干处理后,哄骗周婆婆说是在外面买的花茶,让她在家里用来泡茶喝。 至于花园里剩下的那些其他品种的花,随着天气变凉,再不摘就枯了。 江言也没浪费,一起加到胭脂里,正好也能中和下颜色过于浓烈的红兰花,作为调色使用。 肥皂也已经成熟,江言使用后觉得很不错,不仅洗得干净,而且也没有什么异味,周婆婆如今对肥皂可是喜爱得很。 也因为傅掌柜当初在花园里种得最多的便是秋兰和七里香,都是一些香味特别浓郁的香料。 江言便把这些秋兰和七里香统统加入肥皂里面,又重新制作了模具,还顺理成章的改了名,现在被称唿为香皂。 和胭脂不同的是,江言想让香皂走的是平民路线,为了让一些小户人家也能用得起,价格便不会定得太高。 所以香皂的盒子用的是木料,木盒上自然也不忘刻上闻香阁的标识。 这段时间,江言每日忙着在家中备货,眼看南平书院招生在即,江言终于放下手里的活,偷了一天闲,带小野前去报名参加小考。 南平书院虽在南平城内,但选址却在城内最偏僻的西南角,江言上次带着小野无意中从这里经过,路上还只有零星几个路人。 今日再来,书院门口已经是络绎不绝,路边停放着各种各样的马车。还有许多马车来晚了,早已经驶不进来了,只能远远地停在后面的街道上。 江言扫视了一圈周围,再看自家小野,心里很是自豪,首先这容貌就已经赢了。 小野不仅仅只是长得好,今日的打扮也是有讲究的。身穿一袭靛蓝色的长衫,下摆用丝线绣着竹叶纹,背嵴挺直地随便往那一站,这气质就足够让他鹤立鸡群,惹得路人连连回头。 江言与有荣焉般心中暗喜,可也没高兴太久,就得随着人流挤到前面,正式开始报名。 报完名之后,小野和十来个差不多大的孩童站在一起,一位瘦弱的中年男子带着他们往书院里走。 因为不知道小野要考多久,江言便只能同大家一样等在路边。 半个时辰之后,江言终于看见小野的身影出现,和小野一同出来的孩童有喜有忧,小野却依旧是老样子,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言一边向小野招手,一边跑了过去,到了跟前,语气难掩紧张:「怎么样了?」 小野一脸淡定地说道:「通过了。」 江言不敢置信地说道:「这么容易就过了!」话一出口,立即便察觉到从周围传来的幽怨眼神。 江言无意中拉了一波仇恨,悻悻地拉着小野赶紧回去,路上时,便问起了小野考试的内容。
第76页 「他们就和我说了一会话,然后就通知我明早过去交束脩。」 江言听言一愣,这考试有这么简单吗?满脸狐疑地问道:「那要交多少束脩?」 「八两银子。」 江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原还以为小野这么容易就进了南平书院,担心其中有诈,如今一听每年的束脩,倒也不算太过夸张。 不过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八两银子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额了,恐怕要全家人出力,才能供出一个寒门学子来。 一到家,江言便和周婆婆说了这个好消息。 周婆婆听后也很是高兴,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最实质性的问题:「那以后是在书院里面吃饭吗?」 小野看向江言:「书院里也有,不过要交另一笔膳费。」 江言琢磨着让小野和同窗们多多相处,一起吃饭便是个非常好的契机,便道:「那中午便在书院里吃吧,免得还要大中午的回来。」 小野的眉头紧皱:「我回来吃。」 江言语气踌躇:「这里离书院有点远,中午不一定来得及。」 小野抿着嘴,眼神黑漆漆的,不甘心地和江言对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周婆婆也知道小野的怪癖,对着自家小姐说道:「小野又不吃外面的东西。」 江言也很是犯难,最后只道:「那先等明天过去问问再说吧。」 不过,小野这疑心病还真得改改,不然以后离了她,岂不是要饿死了! 下午时,江言和小野一起在花园里摘花。江言瞄了小野一眼后,试探性地问道:「小野,你为什么不吃别人给你的食物。」 小野闻言一愣,表情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过了良久后,才摇摇头:「不记得了。」 江言回想着小野一开始的行为,明明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却也不吃送到眼前的包子。之后被她捡回去了,也只会看到自己吃了,他才会下口。 心中有了推断,估摸着小野应该是很小的时候被人下了药,潜意识地觉得别人递过来的东西有毒,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毛病。 不过这病得治呀! 江言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始琢磨,她得想办法帮他解开这个心结。电光火石之间,江言心里便有了主意。 江言注视着小野,一脸正色地说道:「小野,其实下毒不一定要下在食物里。如果真有人想害你的话,他可以把毒液抹在你的碗里,或者是你的筷子上。再不济,他下到菜里,然后自己提前服用解药,你也没有办法。」 小野的脸色随着江言口中的话越来越沉,身体的肌肉僵硬。 江言没心没肺地说道:「所以嘛,这种事情防不胜防,还不如大胆一些,该吃吃该喝喝。」 小野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好半天后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言一愣,没有料想到小野会突然会问这个问题,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当即梗在喉间。她肯定不能告诉小野,这些都是她以前从电视上学的吧。 江言有些紧张地摩挲着手上的剪刀,眼神飘忽,含含煳煳地说道:「书里看的。」 小野直勾勾地盯着江言,双目如谭,想说什么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最后,江言还是强调了一句:「反正这里是不会有人害你的,你以后也不用这么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野出神地望着她,并未出声。 翌日,江言带着银子送小野去书院,把束脩交了之后,才晓得小野中午能够休息一个时辰,回去吃饭的时间倒也足够,也就不再强迫小野留在书院里用饭了。 把小野的事情安排妥帖了,江言就得把全部心力投注在自家铺子上面了。 铺子已经在最后的收尾阶段,周婆婆请人算了个开业的好日子,就在十月十六号,也就是3天后。 江言为了这一天,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仓库里的货都是由她亲手置办的。 开业前一天,江言和周婆婆忙着在铺子里上货,因为她们现如今其实也就只有两种货品,倒也不算累。 周婆婆在后院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做生意,心里不是不打鼓的。看着满脸喜气的自家小姐,心里倒是觉得奇怪:「小姐,咱们明天能卖出去吗?」 江言对自己的东西还是很有信心的,笃定道:「肯定能卖出去!」 周婆婆对自家小姐极其信任,听到江言这么说,便安了心。过了一会,又问:「小姐,我们的胭脂和香皂卖多少呀?」 江言这段时间逛了南平城许多家水粉铺子,琢磨了很久,才终于定下了价格。开口道:「胭脂就卖五两银子,肥皂是个新鲜东西,便定价200文。」 周婆婆听言很是犹豫:「胭脂会不会太贵了?」 江言眨了眨眼睛,说道:「这光盒子就要一两银子了,何况这是我专门为了那些后院女子做的,对她们来说,这一两银子和五两银子并未有什么区别。而且这价格越高昂,便越能显示出它的独一无二来。」 周婆婆听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江言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有点太黑了,连忙补充了一句:「等我们赚到银子后,也可以做一些平民女子买得起的胭脂。」 周婆婆这才认同地点了点头,想起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小姐的一盒白瓷胭脂也是要十几两银子,倒也不觉得这个价格夸张了。
第77页 第42章 江言和周婆婆一边说话,一边为明天的开业做最后的准备。 两人把香皂和胭脂按照不同的种类,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货架上。货的种类虽少,不过这样一摆,看着便显得不那么空旷了。 铺子的正中间放了一个长桌,把铺子分成两个空间,明日江言便会站在里面,客人则是在外面。江言还十分贴心地在外面摆放了好几把椅子,供客人坐下休息。 长桌的对面则是一个大货架,客人站在桌前,也能近距离地观察到货品的样子,整个布置借鑑了现代的化妆品店。 这样设计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人多出乱子,而且也因为江言必须得站在长桌和货架的中间,客人要什么东西都得由江言拿,这样也能大大地减少那些喜欢顺手牵羊的小贼。 而在长桌上,江言也会提前放置好样品和铜镜,如果客人愿意的话,便可以当场试用。 把铺子打理得干干净净之后,江言和周婆婆便回到后院休息,周婆婆进厨房泡了两杯花茶端了过来。 一口热茶下去,周婆婆舒适地发出一声轻嘆,感慨着:「小姐,没想到南平城竟然有这么好的木梨花茶,我如今每天都得喝上好几杯,晚上也能一觉睡到天亮了。」 周婆婆的年纪大了,又离开了她生活多年的地方,晚上睡眠便不太好,总是中途醒来。 直到江言某天看到书上说木梨花茶具有安神的效果,便立马想到了周婆婆。更巧的是,她的空间里也种着木梨花,她便制成花茶让周婆婆记得每天喝,没想到还真能缓解周婆婆身体上的不适。 江言浅尝了一口,这木梨花用热水一泡,香气鲜灵持久,滋味醇厚,确实是好茶。 周婆婆一杯花茶下肚后,便道:「小姐,这花茶是在哪里买的?」 江言偏过头去,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在街上看到有一个老农挑着担子卖,便随便买了一些。」 周婆婆语气中都是惋惜:「那太可惜了,那剩下的花茶我便省着一点喝。」 「不用不用,那老农应该就是附近的村民,我以后在街上注意着点,碰见了再多买一些就是了。」江言慌忙摆手,这木梨花茶原本就是为了给周婆婆调理身子,这省着喝算怎么回事。 周婆婆听江言的话,好似这花茶并不难买的样子,点头说道:「那也好。」 此时的江言琢磨着等晚上回空间了,再多种一些木梨花,不能让周婆婆连杯茶都得省着喝。 次日,周婆婆大清早地就起来张罗了,换上上次买的新衣,全身上下收拾得很是精神。 江言今日穿着一件蜜粉色的裙衫,显得她更加温柔,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 小野吃完早饭后便去书院了,江言和周婆婆要慢一些,用了早饭后,闻香阁便正式营业了。 结果门开了许久,半天都没人进来。江言暗道失策,这第一天开业按理来说应该搞点小活动,起码让大家知道这里开了一家新店也好呀。 江言从后面搬了两个凳子过来,两人无聊地坐在铺子里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穿着蓝色翠烟衫的女子进了店,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店内的布置,到了长桌前才问道:「咦?这里以前不是卖香包的吗?」 周婆婆听言瞬间气馁,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人,还是来问傅掌柜的。 江言脸色不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解释道:「傅掌柜回去养老了,铺子便卖给我了。现如今改卖胭脂和香皂,姑娘可要看看?」 「香皂是什么?」蓝衣女子一听香皂这个词,误以为和香包是一种东西,便出声问了出来。 江言把早就备在一边的香皂拿了出来,顺便把胭脂也一同拿了出来,状似无意地放在了另一边。 蓝衣女子果然被造型独特的胭脂盒所吸引,眼神频频望向另一边。 江言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把香皂的木盒打开,示意给蓝衣女子看:「这就是香皂,其香味浓郁,和澡豆一样可以用来洗浴,使用后会让皮肤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蓝衣女子今日特地过来就是为了买香包,听到傅掌柜回去养老了,便隐隐有些失落,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如今听到江言的解释后,便又对这从未听说过的香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女子把香皂拿起来闻了闻,很快便觉得这香味熟悉,仔细一想,这不正是傅掌柜香包的气味嘛!连忙问道:「这香皂要多少钱?」 「200文。」江言有礼有节地说道。 这价格比澡豆要稍微贵了那么一些,但是要算耐用的话,那肯定是香皂更好一些了。 蓝衣女子并未犹豫,当即掏银子:「那我要一个。」 周婆婆的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收钱。 江言则是从后面的货架上拿了一个全新的香皂,打开盒子给女子确认后,才重新帮她装好后才递给了她。 这好不容易才进了一个客人,江言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她走,适时出口推销道:「姑娘,要不要试试我们最新的胭脂。」 蓝衣女子目光坐在那些漂亮的盒子上,也没有开口拒绝。 江言趁机把那三个不同颜色的胭脂盒全部打开,一一展示给蓝衣女子看,介绍道:「这里有三种颜色,分别使用红兰花、栀子、胭脂花制作,颜色并不相同,各有各的特点。」
第78页 说到这里,江言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开始恭维道:「我看姑娘皮肤娇嫩,气质如兰,我倒觉得这款胭脂花最适合你,特别衬你的肤色!」 江言说得煞有其事,蓝衣女子不自觉地看向桌上的铜镜,自己是不是真有掌柜口中说得那般好。 江言温言说道:「姑娘,你是小店的第一位客人,今日这些胭脂免费让你试,桌上也有镜子,你试过之后便晓得颜色好不好看了。」 周婆婆也在一旁出声附和着,那蓝衣女子本就有些心动,此时又听说免费让她试,当即点头答应了。 江言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唇刷,开始给蓝衣女子涂抹胭脂。 江言刚刚恭维女子的话倒也没说错,女子的皮肤白皙,不过五官太过寡淡了。 这胭脂一抹上去,嘴唇就变得红润又有光泽,整个面庞也立即生动起来。 蓝衣女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满脸都是惊讶。 周婆婆此时也过来助攻,故作惊艷道:「姑娘果然适合这个颜色,你看,多美呀!」 「我买!」蓝衣女子当即拍板决定,看到镜中的自己后,这款胭脂她便势在必得,价格再贵她也一定买! 江言笑容满面地说道:「只要五两银子噢。」 蓝衣女子毫不犹豫地取下自己的荷包,爽快付钱。 周婆婆很有眼色地从货架上拿了新的胭脂出来,递给了闻香阁的第一位顾客。 蓝衣女子走后,周婆婆一脸喜色,说道:「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有银子入帐了。」 江言笑了笑,并没说话。 她现在才发现自家铺子的问题,门口虽然偶尔有人行道过时会扭头看一眼,不过因为里面的布置过于特别了,和惯常的水粉铺子很不一样,路人压根看不出里面在卖什么东西,所以只瞧了一眼便走了。 但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江言便也不打算再搞什么宣传活动,如今只能靠口碑来吸引顾客。而且她相信,刚刚的蓝衣女子一回去,便肯定会有人问她在哪里买的胭脂,这一来二去的,自己就不用愁生意了。 虽然如今店里没有什么生意,不过江言还是在门口写了招聘的告示。店里只有自己和周婆婆两人,自己还得去后院制作胭脂和香皂,压根就忙不过来。 到了下午,江言才做了第二单生意。 翌日,那个蓝衣女子果然如江言所料,带着好几个姑娘来了。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江言同样帮她们开始试色,走时每人最少都买了一盒,其中有一个小姑娘财大气粗地把三个颜色全部买齐。 就这样,店里的生意滚雪球般越做越好。江言也招了三个小姑娘在铺子里干活,家境都不是很好,但很会察言观色。 江言带了两天后,看她们品性没什么问题后,才逐渐放手,让她们独自在店内招待客人。 江言这些天,白天在店里招待客人,晚上还要点着蜡烛做胭脂和香皂。如今终于不用时时刻刻地守在店里了,获得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因为太忙了,所以对小野便有些疏忽了。 小野在南平书院也已经读了好些天的书了,每天下了学便回来帮她做胭脂和香皂,很是安分。 江言也不知道他在书院里的状况,就算问他,小野也只不咸不淡地说句还行,让人琢磨不透。反正小野每天什么样子出去,回来时便还是那个老样子,倒不像在书院里被人欺负的模样,江言勉强放了些心。 不过有一点让江言很是在意,那就是小野从书院回来后,从来没有见他看过书或是做过功课。 这让江言很是费解,她也不知道小野在书院里究竟学得怎么样了,是否跟得上课程。 今日她难得有时间,想起之前自己哄小野的话,说有时间便去书院接他。现在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可是一次都没去过。 想来还觉得有些汗颜,正好趁着今天有空,过一会又是下学的时辰,便打算去书院里打探下情况。顺便问问小野在书院里有没有认识到新的朋友,看看他合不合群。 第43章 如今江言可是又当爹又当妈的,简单收拾了下,便前往南平书院接小孩。 从家里到南平书院,走路要两刻钟,江言到书院的时候,正好是下学的时辰。 书院门口有不少马车等在门口,显然都是来接府里少爷下学的。 江言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后,便看到从书院门口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不少穿着学子服的少年书生,个个都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三五成群地往外走。 江言踮着脚往里看,终于在人群的最后面看到了小野的身影。 尽管小野和众人都是一样的打扮,不过他背嵴挺直,气质冷淡。就算是在人群中,一眼望过去,他也永远是那个最引人注目的。 不过很快,江言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旁边的学子皆是边走边笑,偶尔互相打闹,只小野一人形影单只,满脸漠然,无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既视感,和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江言老早就知道小野性子孤僻,原以为去了书院,或许能认识到两三好友,但看现在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改善。 江言忧心忡忡地看着落在最后面的小野,心里暗暗着急。 小野今日下学时被夫子叫住了,忍着不耐听夫子讲完话后,才得以走人。
第79页 刚到书院门口,便看到门口正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浅紫色的绫罗裙襦,正笑意盈盈地朝着他挥手。 小野眼神里都是惊喜,平静无波的心里起了波澜,脸上哪还有刚刚的漠然。步履匆匆,有些雀跃地朝江言那边小跑了过去。 江言的脸上都是笑意:「小野,我来接你回家,你在书院里怎么样?」 「挺好的。」小野目不转睛地看着江言。 江言顺手摸了摸小野的头,领着他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路上时,便旁敲侧击地问起话来:「那你和同窗相处的怎么样?」 小野听言一怔:「同窗?」 江言点头道:「是呀。」 小野皱着眉头,他在书院里基本不和任何人交流,下了学就往家里赶,压根就没有注意过所谓的同窗。 江言一看他样子,哪能不明白小野的意思,温言软语道:「你们何等缘分才能聚在一起读书,你也不能总是刻意疏远他们。如果有性子合得来的,也可以交一两个朋友,闲时聚聚,便也不觉得日子枯燥了。」 「我不觉得枯燥呀。」小野有些困惑地看向江言。他每天下学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江言待在一起,有时候江言会带着他一起画画,有时候是一起干活,他从来都不会觉得枯燥。 江言很是不解地反问道:「你不觉得干活很无聊吗?」 小野摇头,直勾勾地注视着江言:「我喜欢干活。」这样你才会一直和我说话,后面的半句话却并没有说出口。 这段时间,小野一回家就过来帮江言干活,从来没有叫过苦。她还一直觉得小野有点过于懂事了,如今听到小野说他喜欢干活,江言只能无语凝噎。 江言挠了挠头,开口道:「反正家里已经有人手可以帮忙了,你以后也会有更多自己的时间。」 说到这里,江言倒是想起了一茬,问到:「你在书院里学了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在家写过功课?」 「三字经。」小野偏过头,粗略地答了一句。 江言的眼神攸地锐利起来,一脸审视:「夫子不布置功课吗?」 小野没说话,继续闷头往前走。 江言立即回过味来,气唿唿地追上走在前头的小野,语气责备:「好呀你!上学没多久,连功课都不做了!看来以后我还得每天检查你的功课才行!」 小野听言一顿,觉得这样也挺好。 江言看小野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牙痒痒。 回到家中,虎视眈眈地站在小野的书桌旁,打算从今天开始,每天监督小野把夫子交代的功课给做完。 小野坐在书桌前,慢悠悠地开始磨墨,看得江言又是一阵气急,干脆一把把砚台抢到自己跟前来,火速打着圈地磨墨。 小野端坐在书桌前,抬头瞧了江言一眼,然后神色如常地拿出纸笔,行云流水地抄写起三字经来。 江言见小野下笔的架势,一挥而就,倒是怪有气势的。有些好奇地放下手里的墨条,探头看了看小野的字迹,这一看,脸当即黑了下来。 小野确实写得很快,不过这字迹就太潦草了,整张纸完全就是在鬼画符。 小野两三下便把三张纸全部抄满了,上面的黑墨煳成一团,抬眸看向江言,无辜道:「我全部抄写完了。」 江言又好气又好笑,别人要写半个时辰的功课,小野这才几分钟就全部做完了。一看这纸上的笔迹,忍不住在心里为教导小野的夫子默哀,碰到这种学习态度不端正的学生,是真的受苦了! 江言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她作为家长自然也要承担起教育小孩的责任,从旁边换了一张新纸,说道:「重新再抄一遍。」 小野不满地看向江言,他并不想再继续重复抄写这些字了。 江言自然不会搭理他,从背后握住小野拿着毛笔的手,重新沾了笔墨,决定手把手地教,说话的语气很是严肃:「这次要认真写!」 小野感觉到手背上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有些呆愣楞的。 江言握住小野的手轻轻使力,带动着他手中的毛笔,慢慢地在纸上留下干净利落的笔画,一脸正色道:「你看,一笔一划要端正,你之前那样图省事肯定是不行的!」 小野早已魂飞天外,不知道走神到哪去了。 江言弯着腰,以一种极其难受的姿势带着小野写了好几个字后才松了手,说道:「你慢慢写,我今天就不信你这字写不好了!」 小野扭头看了江言一眼,收到了来自对方的怒视后,只得继续把剩下的写完。 江言一脸兇相,一发现小野的笔划不够端正时,便在身后勐咳一声,警告他:「小野!认真一点!」 小野听着身后人的大唿小叫,反倒觉得颇为有趣。发现江言安静下来了,他便故意写错,气得身后人又是警告又是嘆气。 等到小野错误频出,江言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再手把手地教。 此时的江言心里暗暗叫苦:真不知道小野每天在书院里学什么,怎么什么都不会,那八两银子的束脩估摸是打水漂了! 直到小野把今天的功课全部写完的时候,江言早已经筋疲力尽,这可比开铺子要累多了。 心里开始犯嘀咕:小野平常干活也挺利索的,怎么写起毛笔字来,会这么笨! 江言心力交瘁地躺在新买的躺椅上,无语望天,想起以前在车上教小野画画和写名字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费劲。
第80页 现如今也不用期望他考什么功名了,能多认几个全乎字便好了! 江言经歷了这一次补习后,对小野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看来读书这条路,小野估摸着是走不通了。既然书读不好,那便试着去学武,正好小野有一股蛮劲,倒也不算浪费。 江言打算以后自己也要多留意一下,南平城有没有什么武艺高强的武师收徒弟,把小野送去学个武,也是一条正道。不过书还是得读的,毕竟不认识字,长大后就吃亏了。 小野可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一捉弄,导致他在江言心里的形象大跌,江言甚至已经为他的以后谋划到这一步了。 傍晚时,闻香阁便已经关了门。 周婆婆拿着钱箱进了后院,满脸都是喜气:「小姐,咱们最近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了!」 江言一听周婆婆带来的喜讯,立即打起了精神。坐起来打开钱箱,里面全部都是散碎银子。 周婆婆坐在江言的对面,拿麻绳开始串铜板,1000个铜板便是一贯钱。 嘴上依旧念叨着生意上的事情,有些发愁地说道:「咱们家里的存货不剩多少了,我下午去仓库看了看,胭脂快没有货了,新做好的香皂还不到日子卖。」 江言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花园里的产量有限,而且一入冬,没有新鲜的花了,断货也是迟早的事情。 思忖片刻,江言开始安排起来:「周婆婆,以后咱们闻香阁只上午开店,每天提供五十盒胭脂,卖完便不再继续加货了。至于肥皂的话,明日我去附近的砖窑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大量的灰。」 「至于那些做活的姑娘,周婆婆你便安排她们下午在后院里做香皂。不过咱们也得防备着一点,秘方中的神奇水,还是由我们自己亲手制作。」 周婆婆听到闻香阁以后只开业半日,隐隐觉得可惜,不过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只得点头答应着。 第44章 当晚,江言便写了告示,写明闻香阁以后只营业半天,并且以后每天只限量供应五十盒胭脂,先到先得,不予补货。 第二天,消息就放了出去。 原本那些虽然心动,却一直没有行动的深闺女子,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就急了,立马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抢购。 买不买的到还另说,那些来得早的人此时才发现,闻香阁甚至规定了一人只能购买一盒的规矩。至于那些排在后面的,也不挑颜色了,只看剩什么便买什么。 如今南平城内,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梳妆檯上要是有一盒闻香阁的胭脂,才算有颜面! 因为限量供应的原因,闻香阁的胭脂已经是一盒难求了。 甚至还有人嗅到了商机,大清早地就蹲守在闻香阁的门口,要是抢到了一盒,五两银子的胭脂,转手便卖十两,却依旧供不应求。 城内其他的水粉铺子看得自然眼红,没想到这个新开的闻香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命人高价买了一盒回来,一涂在嘴上,便明白城内女子为何对闻香阁的胭脂如此狂热。 此时也不得不服气,知晓闻香阁是有自己独特的秘方,既然比不过便只能把自家胭脂的价格降了下来,这生意便还能继续做下去。 同时,坊间也很快就流传出许多和闻香阁差不多样子的胭脂,价格便宜了一半,不过涂在嘴上的效果却是天差地别了。 江言对外面的动静不为所动,此时,她正在仔细翻阅傅掌柜留下来的藏书,寻找冬天也能开放的花。 毕竟自己是要赚钱的,不能一入冬便真的直接关门大吉。所以趁着天气还没彻底冷下来,赶紧把花种下,冬天差不多就能开放,届时也能研制出新的胭脂,度过那个空档期。 如今江言已经很少在铺子里露面了,反而是周婆婆要比她上心些,每天上午都在铺子里照看着。 虽然控制了胭脂的产出,但香皂的销量却一直在呈匀速增长,回头客很多。 闻香阁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周婆婆因为经常在铺子里坐镇,所有有很多人都认识她。偶尔出去买菜,也会有人拉着她说些好话,希望能从她这里走个后门,买一盒胭脂。 周婆婆刚开始还觉得挺有面子的,只好言拒绝,久了之后便开始不胜其扰,直说道:「这是我家小姐定的规矩,要买只能早上排队买,我这里可是没有。」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周婆婆的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被一位路过的妇人给记在了心里。 那妇人穿着一件洗得快发白的锦缎长衣,料子虽是好的,但由于洗了太多次,衣襟上的颜色都快掉了,只勉强维持着所谓的体面。 妇人正是南平城一位姓赵的寡妇,当年嫁了一个举人,风光一时。 结果那位举人上京赶考时,不幸地病死在途中,家中没了主心骨,导致她的日子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 赵寡妇扶持唯一的儿子李志继续读书,希望将来让儿子接替夫君的衣钵,继续考取功名。 但因为李志学识不足,读了多年书,几次落榜后才勉强成了位秀才,现如今在县衙里担任一个小小的胥吏。 前两日婆婆办六十大寿,赵寡妇带着李志参加寿宴时,在桌上无意中听到了自家外甥女提起了闻香阁。当知道闻香阁一盒胭脂便要五两银子,自然惊得她目瞪口呆。 今日上街时又无意中听到了周婆婆的那句话,再看周婆婆穿着光鲜,心里便有些嫉妒。一个伺候人的婆子都能穿的这般好,那主子得多有钱呀。
第81页 回家后的赵寡妇心事重重,找到自家的侄女开始打听闻香阁的事情。巧的是那位侄女在闻香阁刚开业的时候,还真见过江言一面。 赵寡妇从侄女口中得知闻香阁的女掌柜姓江,是从外地来的,年龄也和自家的侄女一般大,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赵寡妇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儿子李志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现如今还在县衙里有个一官半职,和那商贾女子倒也相配。 最重要的是,当初自己为了供养李志读书,向所有的亲戚都借了银子,直到现在都没有还清。 李志现如今虽也有了俸禄,但他自己也要花销,能留到她手上的银钱并不多。 赵寡妇是个虚荣的,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实在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如今知道闻香阁的女掌柜这么能赚银子之后,赵寡妇的心里不由地开始算计起来了。 家中的江言可不知道有人把主意都打到她身上了,她这几日正在家中忙着研制最新的色号。 下午,闻香阁已经歇业了,那三个聘请的姑娘正在工作间里做香皂。 周婆婆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喝茶,昏昏欲睡时便听到有人在外拍门。 周婆婆心里直犯嘀咕,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后门这里,把门打开后,便看到门外有一个穿着鲜亮的妇人站在门外。 「你是?」周婆婆早就得了江言的吩咐,现如今家里有赚钱的营生在,不能随便放不认识的人进来。 妇人很是自来熟,快言快语道:「大家都称我为陈媒婆,这南平城里就没人不认识我。」 周婆婆听言更觉奇怪,媒婆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些警惕地问道:「那你今日是来找谁?」 陈媒婆扯出自己的银红手绢,娇笑着遮住自己的嘴巴,意味深长道:「我既然是个媒婆,来你家还能有什么事?」 周婆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陈媒婆此次前来应该是为了自家小姐。但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些犹豫地把陈媒婆请到了院里。 一进去,周婆婆给人上了一杯茶后,便直接问起了正题:「你刚刚的话是何意?」 陈媒婆的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试探性地问道:「我今日正是为了你家小姐而来,我听说江姑娘还没议亲吧?」 周婆婆更加觉得疑窦丛生,她们在南平城可没待几个月,这消息是怎么流传出去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防备:「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媒婆脸上一喜,却也并不答话,只道:「江姑娘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南平城有不少人家都惦记着呢,今日我是受人所託,过来当个说客呢!」 周婆婆听到自家小姐这般抢手,很是自豪。考虑到小姐如今也确实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下巴微抬,问道:「男方是什么情况?」 陈媒婆在南平城内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发现周婆婆接了她的茬后,连忙伸出自己的兰花指头,开始介绍起来:「那边是个书香门第,父亲当年是个举人,结果赶考时病重去世了,留下了孤儿寡母。」 周婆婆一听书香门第倒还算满意,等听到后面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男方亲爹死得早,家里的日子便不会太好过。但看陈媒婆说得兴起,便忍着没有出言打断。 「现如今,男方在县衙里当官,和江姑娘倒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陈媒婆避重就轻地说道。 可周婆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断然不会被那句有个举人爹给唬住,直接问道:「男方当的什么官?家里可有什么产业?」 陈媒婆企图矇混过去:「男方在衙门里担任胥吏,家中产业虽不多,不过在城里还有一处不小的院子。」 周婆婆的脸色随着陈媒婆的话越来越黑,只觉这陈媒婆的心也太黑了。这胥吏算哪门子的官,连个官位都没有,何况看这媒婆闪烁其词,说不定其中还有多大的水分呢。 周婆婆也坐不下去了,当即起身道:「陈媒婆先请回吧。」 陈媒婆一看周婆婆的脸色难看,便知晓她是没看上,劝道:「大姐,这商贾地位低下,本就不比正经家的女儿,下一个说不定还没这个好呢!」 周婆婆自江言开始经商后,便一直把地位的差距憋在心底,虽然现如今商人的地位有所上升,但在百姓看来,依旧属于末流。 此时被陈媒婆当面说破,自然怒极。 更何况当初在长安城时,有多少世家公子对自家小姐另眼相待,如今一失势,竟然要配这种歪瓜裂枣! 周婆婆冷笑道:「就这样的,怎么配得上我家小姐!」 那陈媒婆见周婆婆这般不给她面子,也怒了,叫嚣着:「商贾女儿配一个读书人,算起来,还算高攀了!」 周婆婆心中恨急,骂骂咧咧着:「是个屁的读书人!别以为我和你一样眼皮浅,一个小小的胥吏你就敢说是官,你黑不黑心呀!我家小姐再怎么样,也不会嫁给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穷鬼!」周婆婆边骂边把陈媒婆往门外推。 房里的江言听到外面传来的争吵声,赶紧把手擦了,出来看看情况。 陈媒婆被周婆婆推搡着,依旧不死心,继续大声嚷嚷着。 江言如今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到周婆婆和人起了争执,想过来帮忙:「周婆婆,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别管!」周婆婆忙道。
第82页 陈媒婆这才知道身后这位女子就是闻香阁的江掌柜,传闻江掌柜长得花容月貌,她原还以为是传言夸大了。如今一睹真人,再想起李志那副獐头鼠目的模样,便立即收了声。 周婆婆可不管那些,顺手拿起旁边的扫帚,高高扬起,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模样。 陈媒婆哪还敢逗留,扭头就跑。 周婆婆朝陈媒婆逃跑的方向啐了一口,才狠狠地关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0120575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周婆婆忿忿不平地把手中的扫帚扔在墙角,一扭头便看见自家小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气质,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就因为商贾的身份,那种蓬门荜户都敢惦记上自家小姐了! 周婆婆转而又想起小姐还在尚书府时的情景,要是当初早早地把亲事给定了,如今也不用自降身份,卖起胭脂水粉来,自然也不需受这等侮辱。 周婆婆的心中涌起无限伤感,不禁泪如雨下。 江言一看周婆婆还落了泪,几步赶了上来,一脸关切地问道:「周婆婆,你这是怎么了?」 「我是为小姐不值呀!」周婆婆痛心疾首地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话里话外透着对那陈媒婆的气愤,觉得陈媒婆这次过来说媒,无端拉低了小姐的身份。 江言听完事情的始末之后,也没生气,反倒觉得啼笑皆非。 周婆婆此时心里依旧有气,怨愤道:「小姐,那媒婆坏得很,也不知是何居心。」顿了顿,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她还说咱们商贾地位低下,不比正经的女儿家!」 江言顿时明白过来,周婆婆这是往心里去了,所以才会这般意难平。怕周婆婆真的气坏了身子,连忙拉着她坐下,先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消消气。 江言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相劝:「周婆婆,这寻常百姓都觉得这商人地位低下,不入流。不过他们要是有选择的话,巴不得自己是商贾之家呢,起码不用愁吃穿。 「这些人瞧不起咱们,都是因为他们自己过得不如意,便嫉妒我们日进斗金,实则不知有多么羡慕咱们呢。而且咱们做生意,不知有多么的自由自在,只要咱们自己不把自己看轻了就是。」 周婆婆贊同地点了点头,她每天在后院数银子的时候,确实开心得很。过了一会,脸上又挂上了愁容:「可是,小姐你明年就及笄了,现在的情况也难寻到一门好亲事,我这是为小姐着急呀!」 江言倒是想得开,顽皮地眨了眨眼:「那等咱们生意做大了,再招个赘就是了。」 周婆婆很是认死理,对上门女婿也是有些成见的,急道:「那些上门女婿都是无用之人,哪配得上小姐!要我说,还得是那种德才兼备,出类拔萃之人才行。」 江言暗觉好笑,在周婆婆的眼里,自己还是个香饽饽。 而且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周婆婆依旧没有接受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内心深处还把自己当尚书府的大小姐看呢。 其实以外人的角度来看,她就是一个在南平城举目无亲,又没有娘家倚仗的弱女子,那些高门大户自然不屑于娶她了。至于那些小门小户的,周婆婆也定是看不上。 这倒是正合了江言的意,她此时还不想入乡随俗,同当地的女子一样,早早成婚,然后相夫教子,周婆婆这样好歹也能帮她挡住不少的烂桃花。 江言做出一副受益匪浅的模样:「周婆婆,你说得对,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出类拔萃的良人,我宁愿终生不嫁!」 周婆婆听言一愣,只觉小姐这话说得似是重了一些。不过仔细想想,小姐这般好,也只有出类拔萃之人才能配得上,她以后可一定得把好关。 而在另一边,陈媒婆自被周婆婆赶走后,在路上时,越想气越不顺。 尤其是想到赵寡妇许诺她的银子,更觉得可惜了。赵寡妇可是信誓旦旦地和她说了,只要她把这门亲事给说成了,便给她十两白银。如今自己鎩羽而归,这十两银子自然也没戏了。 不过,她今日跑了这么一趟,也不能白跑,这个辛苦费还是得要的。 毕竟自己也算是被赵寡妇给矇骗了,那赵寡妇当时口口声声地说,这江姑娘独自带着一个老奴来到南平城,无依无靠,嫁入他们李家,也算得是上相得益彰。 结果今日一见江姑娘的气度,顿觉赵寡妇是在痴人说梦,江姑娘除非眼瞎才会看上她那儿子。 她要是早知道的话,今日也不会厚着脸皮跑这么一趟了,平白受辱。 赵寡妇住在南平城的东南方,院子还是她夫君在世时买的,占地确实不小。不过因为常年没人打理,墙上布满了青苔,显露出一种破落感。 陈媒婆过去拍了门,赵寡妇今日在家中等了一上午,听到声响后就立即过来开了门。一见来人是陈媒婆,急忙问道:「陈媒婆,那女子可答应了?」 陈媒婆直接给了她一记大大的白眼:「赵寡妇,你真是想得美!」 赵寡妇连忙追问:「怎么回事?可是她提了什么要求?」 陈媒婆满肚子怨言,气这赵寡妇脸皮厚,没好气地说道:「我连老奴的那关都没过去,你之前怎么不早说,这江姑娘的条件那般好,怎么会看上你家的李志,害得我今日白跑一趟!」
第83页 赵寡妇被陈媒婆一顿讽刺,喃喃地问道:「不就是一个商贾女子吗?」 「人家哪是什么普通女子,我今日只瞧了她一眼,那气度可是要比大家闺秀还要好呢!」 陈媒婆今日碰了一鼻子的灰,也不愿意白做活,便开口道:「赵寡妇,你可是害死我了!坏了我的好名声,今天起码得给我些辛苦费。」 赵寡妇一听陈媒婆的意思,竟然是要找她要钱,立马急了:「我当时说的是这门亲事成了,便给你10两银子当做媒人礼,如今这事又没成,你这辛苦费要得好没道理!」 「我说媒通常都讲究门当户对,你今日哄骗我去当说客,我到了那才知道江姑娘的情况,和你家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还没找你要损失费呢,要一点辛苦费实属正常。」陈媒婆不是个好相与的,说起歪理来,自然头头是道。 赵寡妇敌不过这牙尖嘴利的媒婆,只想伸手关门。 陈媒婆自然不肯就这么被打发走,和赵寡妇在门口拉拉扯扯,就是不让人进去。 赵寡妇被陈媒婆推搡,忍不住直接开口大骂。 陈媒婆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两人互不相让,就站在门口对骂。 这里的热闹很快便引起了路人的关注,大家围在一起,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赵寡妇是个好面子的人,如今一面对外人的指点,便有些萎了。 不过此时陈媒婆的气性却已经上来,一点都不肯让,指着赵寡妇的头破口大骂。 等到赵寡妇的儿子李志回来后,看到这般情景,只能赶紧拿出自己刚到手的俸禄,打算先把陈媒婆给打发走。 赵寡妇见李志回来了,以为自己有了靠山,不甘心就这么给陈媒婆银子:「凭什么给她呀,事情都没办成,还有脸面要辛苦费!」 陈媒婆眼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拿着银子就走。 李志荷包大出血,对事情的始作俑者赵寡妇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态度,目光阴沉:「这不就是你惹的好事吗?」话毕,狠狠地踹了门,转身便走。 赵寡妇看着自己养育多年的儿子如今用这样的态度对她,顿觉遍体生寒。 家中的江言自然不知道在南平城的另一个地方,因为自己还引发了一场争端。 此时的她忙着监督小野写功课,幸好自从昨日起,小野对写字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抗拒了,不过还得她在旁时时刻刻地盯着。 江言拿起小野那写完的字,跟狗爬似的,下意识地来了一句:「你要是有顾公子一半的才气,这功课做得便不会这般艰难了。」 小野手上的毛笔一顿,瞬间扭头,眼含凌厉,目光落在江言的脸上。 江言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就是拿自家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比吗? 连忙出口补救道:「顾公子只是比你多读几年书,你再努力些,或许还有追上的可能?」 小野咬牙切齿地说道:「多读几年书也没用,我马上就能超过他!」话毕,便开始奋笔疾书,脸上紧紧地绷着。 江言开始怀疑人生,刚刚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吗? 等到夜幕降临后,江言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明明小野的功课已经做完了,此时却在房里点了灯,还在努力练字呢,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 江言在外敲了敲门,提醒着:「夜深了,你明日还要去书院,赶紧歇息吧。」 过了一会,房里才传来小野的声音:「好。」 江言屏住唿吸,站在门外没动,过了良久,依旧没有听见小野收拾东西的声音。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拍门:「差不多得了,练字是靠日积月累的,不差今天这一晚上。」 房里的小野没有回话,用沉默来和江言对峙。 江言只得推门进去,一进去便发现小野端坐在书桌前,桌上已经铺满了写满字的纸,出声问道:「你现在是在和我斗气?」 小野脸上都是冷意,说话的语气却透着浓浓的委屈:「你觉得他比我好!」 江言顿觉尴尬,轻声细语地开始哄孩子:「我只是觉得顾公子的身上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不过我也认为你身上也有比他要强的地方,比如……」江言停顿了一秒,脑袋正在急速运转,「他用铅笔画画肯定不如你!」 小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言,说道:「我以后什么都会比他强!」 江言这才发现小野的好胜心竟然这么强,只是……人家以后可是要当丞相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野这目标定得太高了,除非去当皇帝,不然是比不过人家的。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不过此时还是先把孩子给哄好才是正事,忙道:「我相信你!」 小野这才勉强满意。 「所以,你现在可以去睡了吗?」江言问道。 小野放下手里的笔,点了点头,便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江言也跟着一起帮忙,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纸上,拿起来一看,面露惊讶:「哎,现在你这字倒是像模像样了。」 小野心里有些骄傲,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不变,只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要长大了 第46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4年后。 4年的时间里,闻香阁已经成为了大江南北无人不晓的水粉铺子。尤其是香皂,和江言之前所预想的一样,慢慢把澡豆挤出了市场。从天南海北过来的商人,大老远地来到南平城,就是为了来她这里拿货。
第84页 当初江言攒够第一笔银子后,一件事便就是买山。 花园里的花早就满足不了闻香阁日常的消耗,为了加大产量,江言3年前就在南平城外买下一座山。 如今山里漫山遍野地都是花卉,各种品种各种颜色,形成了一片奼紫嫣红的花海,美不胜收,让人移不开眼睛。 值得一提的是,山中所有的花种都是江言从空间里培育的。 她发现,只要是从空间里取的花种,长出来的花便格外的娇艷欲滴。江言大胆猜测,可能是花种在空间里吸收了足够多的神秘水滴,才会长得如此要好。 此时刚刚入夏,山里鸟语花香。 因为这里的花都是用来制作胭脂和香皂的,而且山尖上也种了不少价值连城的花花草草,所以这里一直都不对外开放。 同时为了防止有宵小进山偷盗,早在一开始,江言便从书里找到一种了一种全身带刺的植物,被称作荆棘。在买山前,就移进空间里好好培育了一下,买到山后,便顺着山脚种了一圈。 几年过去了,山脚下的那些荆棘已经长到两米高了,已经成为最天然的防盗墙。 山中的花草也一直安好,只偶尔会发现那些荆棘有被破坏的痕迹。不过那些荆棘浑身是刺,而且扎根非常深,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它们。 因为山里不接待外人,路人要是想看花,只能在对面的山上远观,倒也是一番奇景。 江言自从买了山之后,又陆陆续续地从各地收集了不少的花种,全部在空间里培养完之后,才分门别类地种在了山里。如今这里都可以称作为百花园了,品类的数量惊人,高达几百种。 江言只得又从各地请来了不少专业的花匠,负责在山里照料它们。 而在山脚下,江言也建造了规模不小的工坊,用来制作胭脂和香皂。干活的伙计们大多数都是一些附近的村民,有男有女,女子有专门的工作间,负责一些需要细心的活。 而一些比较重要的活,比如制作硷水等,这些都是赚钱的根本,家里这几个人自然是做不完的,所以有些棘手。 后来还是小野出了主意,从人牙子手上购买了奴隶,才算是解了江言的燃眉之急。 江言虽然对这些奴隶很是同情,但也自知自己无力为他们做什么。 这些奴隶都被她统一安置在山脚下,白天在工坊里干活,晚上便在山脚的住房里住。每月有两天假期,节日时也会下发些赏银,江言让他们吃饱穿暖,好歹有个人样。 江言对待他们可以说很宽厚了,所以这些奴隶也都本本分分地干活,从来没有出现过奴隶出逃的状况。毕竟逃跑后,日子肯定没有现在的好呢! 而在南平城内,江言也买下了闻香阁隔壁的铺子,两边一打通,面积又大了不少。 赚到银子后的江言并没有再重新买宅院,依旧是住在闻香阁后面,实在是大家都已经住惯了。 四年过去了,众人的身上都有了一些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小野了,长高了许多,一年前,身高便已经追上江言,今年春节时,已经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小野的容貌随着时间过去,慢慢也长开了,原本精緻的五官变得更加的立体,眉清目朗,仪表不凡。因为被江言送去学了两年武的原因,身材也并不是读书人惯有的单薄,学子服下的肌肉隐约可见。 和江言之前所预料的一样,长大后的小野走在路上,仅凭这模样,就惹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 江言容貌上的变化倒不算大,不过出落得更加动人了。身材也在缓慢抽条,还算高挑,相比较起前几年来,如今的她更加风姿绰约。 反而是周婆婆,四年过去了,脸上一点都没见老,皱纹还少了。今年突然爱上了看戏,每天上午都要约着几个相熟的姐妹一起去戏园子看戏,回来时刚好可以做午饭。 随着手上的银子越来越多,家里的活都交给了新来的丫鬟,做饭这件事原本也打算找个厨子做。没想到周婆婆听到后,却很是受伤:「小姐,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江言原意是想让周婆婆不用那么辛苦了,没想到却被周婆婆给误解,便也不再继续提这件事了。之后才明白周婆婆的想法,周婆婆在家里要是真的一点事都不做,反而没有被需要的感觉。 所以这几年来,家里的吃食还是由周婆婆动手,只不过会有丫鬟在旁边打打下手。 铺子后面的工作间如今只江言一人在用,一开始请来的三个姑娘第一年就走了两个,都是被同行出高价挖走的。 江言对此倒也并不怎么生气,这事情她早有心理准备,也并不觉得可惜。 何况闻香阁的胭脂压根就没有什么秘方,靠的完全就是优质的原材料,而那些花又是因为她的金手指,长得才会这般好,所以她无所畏惧。 那两个姑娘被人挖走后,没有了江言的原材料,自然做不出高品质的胭脂来。拿了一个月的银钱后,便被人草草地给打发走了。 反而是剩下的那个姑娘,因为心性坚定,得到了江言的信任。现如今在工坊里面担任管事,主要负责管理胭脂的制作。 这几年来,闻香阁偶尔也会碰到一些小问题,不过很快都能解决,江言已经很知足了,觉得自己的生意还挺顺风顺水的。 傍晚时,小野从书院回来。一到家,便径直去工作间找江言。
第85页 小野拍了拍门,便推门进来了。 江言最近在研制一款美容养颜的护肤膏,开展下贵妇的新业务。这几年来,江言无时不刻地感受到女人的购买力,只要是和美相关的,一个比一个捨得下重金。 江言继续调配着手上的东西,听到身后的动静头都没回,随口问了一句:「回来了?」 小野嗯了一声,便挪到了江言的身边。 江言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小野一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必是先去找她。 江言手上不停,拿着木棍研磨石臼里的花瓣,侧头看了小野一眼,见他额头上都是汗,便道:「又是跑回来的?」 小野点了点头,抱怨道:「夫子越来越烦了。」 江言哪能不懂小野的意思,估摸又是在书院里被夫子留堂了,耽误了他回来的时间。 「我上次在街上碰到你的夫子了,他可还夸你聪慧呢,说你有灵气,你现在就这么编排他呀?」 小野听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江言这边凑了过来,江言连忙护住自己手里的石臼,退后一步,防备道:「你满头都是汗,等会掉到我的石臼里了!赶紧出去!」 小野悻悻地出了门,沖了一个澡后,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入了夏之后,屋子里比较闷热,所以都是在院子里用的饭。旁边放了驱蚊虫的香料,没有蚊虫打扰,又吹着凉爽的风,环境倒也算得上舒适。 周婆婆很怕热,夏天特别容易中暑,前两年江言给她制作了金银花茶,喝了之后倒是好了许多。 不过江言今年在山上建造了竹屋,想到了这一茬,便提议道:「周婆婆,山上的竹屋已经建好了,里面的东西也全部添置齐全。今年你要是觉得热,便去山里小住,也能避避暑。」 周婆婆点了点,便道:「现在才刚入夏,等三伏天了,小姐便和我一起去吧。」 江言颔首答应:「也好,前两日我过去了一趟,那里的景色正好呢。」 小野蹙着眉,嘴唇紧紧地抿着,目光落在江言的脸上,很是不满,仿佛在说:那我呢? 江言这才注意到小野,小野要上书院,自然不能像她这样想去哪就去哪。而且从山上到南平城有些距离,小野要是真的跟过去,每天上学的距离就太远了一些。 江言有些发愁,犹豫道:「小野,山上离书院太远了,你要是跟过去的话,每天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路上,这也太累了。」顿了顿,「而且我也只去几天就回来。」 小野摇了摇头:「我不怕累,我要跟着你。」 江言闻言直皱眉头,想起前两年,她原本打算要去临近的府城开一个闻香阁的分店。没想到小野知道后,书院也不去了,死活要跟着她一起走。 当时她还替小野开脱,觉得他还小,又太没安全感了,最终她还是妥协了,让人代替她去了临城一趟,把分店开了起来。 没想到现在小野的个头都比她大多了,怎么还这么粘人?按理来说,这个年龄的小男孩不是应该不愿意和家人亲近吗? 周婆婆对此倒也司空见惯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打起了圆场:「反正离三伏天还有段时间呢,到时候带着小野过去也好,差人赶车送一下。何况小野不是已经会骑马了吗?届时让他自己骑马,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江言听了周婆婆的话,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反正她在南平城里也有一大摊子的事,也得有人在这里坐镇,她最多在山里住个三五日就得回来了,到时候再把小野带回来就行。 而且没道理自己和周婆婆上山避暑,过好日子,让小野一个人在家挨热。 江言点头答应后,小野这才满意。 第47章 翌日上午,江言收到了从长安城过来的信件,这几年,江言一直隔三差五地和卓语冰保持着联繫。 当年她收到了卓语冰详细的病情和药方之后,便按照她的调理方子,在空间里种植药草。 但奇怪的是,空间里的那块地似乎只能种花,许多药草都不能成活。于是江言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些空间里不能活的,便移到了花园里种,时不时用空间里的神秘水滴给它们浇浇水。 待草药成熟后就放在阳光下晒干,然后赶紧托人送去侯府,同时也一直在持续给卓语冰制花茶,都是一些对身体有好处的。 江言也知道,像卓语冰这种情况,肯定是有许多忌口的,所以各种花茶都送了一些,侯府里肯定会有人来把关。 而另一边,卓语冰收到江言托卢管事送去的花茶,心中雀跃,知道姐姐一直记挂着她。等到后来收到那些草药后,心里的感动更是无言以表。 就连饱谙世故的乐安侯看到这些,也很是震撼。 他不是没听冰儿提过自己唯一的好友,只是没想到那位离开长安城的知府假千金能为自己的女儿做到这种地步。就算到了如此窘迫的境地,却依旧心繫着冰儿,此等姐妹情谊,让他感触良多。 包括一直为冰儿调理身子的御医看到这些草药后,都忍不住连连称赞,表示这些药草都是上上品,送来的人是花了极大心思的。 此时不用卓语冰开口,乐安侯立马安排管家给江言备了一份重礼,快马加鞭送去南平城。除了这些重礼之外,还附带了卓语冰亲手写的厚厚一沓书信。 江言收到信后,知道那些药草都能用,心里便放心了些。空间里也始终留了一块地,专门给卓语冰种植药草。
第86页 直到第二年的冬天,卓语冰挺过了生死大关,顺利及笄,提心弔胆的江言这才如释重负,宽下心来。 答应原主的两个条件,最兇险的那关已经过了,以后只要好好调理卓语冰的身子,不是没有痊癒的可能。 之后,草药和花茶每隔三五个月就往长安城送,和卓语冰距离虽远,但感情却一直没有淡下来。 今天再次收到卓语冰的来信,从信中得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偶尔也会染上些风寒,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终日缠绵在病榻上。身体一好转,卓语冰便跃跃欲试地想来南平城找她。 其实早在一年前,卓语冰便在信中表达了自己想来南平城看她的愿望,只不过被江言严词拒绝了。 她可没忘了她当年从长安城回来时,在路上便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一路上没少吃苦头。卓语冰要是真来,这身体就是个大问题。而且当年周婆婆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在路上都小病不断,身子也消瘦了不少。 想到这里,江言便打算等会给她回信,一定要打消她的念头。 直到看到后面,江言也只能哭笑不得了。 卓语冰恐怕也知道江言不会准她大老远地跑过来,于是先斩后奏,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在信中的末尾,说明自己六月多便会从长安城出发,江言算了算日子,这时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卓语冰似乎是怕她怪罪,在信中冠冕堂皇地解释了几句,说是一直给她看病的御医觉得她的身体一直没有痊癒,提议她到风景秀丽的南平城养病。 她这次前来,第一是为了散心,第二则是认为这里的水土似乎更养人些。 如今既然木已成舟,江言自知回天乏术,只能在家中静候这位卓妹妹的到来。 估算了一下日子,卓语冰大概会在九月前到达南平城。虽然江言的心里不乏担心,不过想到侯爷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如此疼爱,自然会在路上做好万全准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江言把信件收好,开始琢磨等卓语冰到了,怎么安置她?幸好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江言也有时间提前准备。 卓语冰是千金贵体,自己可不能怠慢了,考虑到她既然是来养病的,便干脆安排她住到山里。不过这里也得重新捯饬下,万一人家想在这里住几日,也不能没地方住。 想到这里,江言当即出了房间,和周婆婆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嘱咐她现在就可以提前在家里准备一个上好的房间,虽然卓语冰应该不会在这后院住太久,不过也不能失了礼数,只让周婆婆一切都往好的买。 周婆婆知晓竟然是侯府的千金要来这里养病,面露惊讶,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自然满口答应,表示自己一定会把事情给办妥。 江言思量了许久,这事交给谁她都不放心,只能让周婆婆来办。毕竟周婆婆当年在尚书府,也伺候主子多年,里面的门道一清二楚。 家里的丫鬟又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力气虽有一把,不过却没见过什么世面,江言也不敢交给她们,只能让周婆婆多费心了。 江言当初买了隔壁的铺子后,后院的房间一直空着,被当做仓库用,此时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周婆婆赶紧安排两个丫鬟到旁边的院落,里里外外地先打扫干净。 不太好的家具和摆设也赶紧撤掉,挪去别的房间,然后重新订做了全新的家具和物件。江言跟在周婆婆的身后,也忙了一上午。 下午时,因为江言早就和粮油铺子的杜掌柜在茶楼约好了,所以便先赶去茶楼和他商议青杆油的事情。 江言如今一直在合作的粮油铺子,正是当初她第一次买青杆油的那家老字号。 杜掌柜家的油足够清亮,做出来的肥皂效果很不错,所以闻香阁的肥皂,用的一直都是他家的青杆油,如今江言已经成为他们家最大的一个客户了。 和杜掌柜商量完事情之后,正好是小野要下学的时辰。 江言看着这家茶楼离书院并不远,便顺道过去接人。 到了书院门口时,没见小野出来,反而最先看到了原书的男配顾公子。 这4年来,江言时不时过来接小野时,偶尔也会在书院门口碰到顾公子。 两人气味相投,一见如故,就像是老朋友一般谈天说地。但因为小野经常会从中作梗,所以江言和他每次都只能简短地聊上几句,少有深聊的机会。 顾公子如今早已褪去当年的稚气,手中拿着一把摺扇,气质儒雅,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到江言,便和等在门口的小厮说了几句话,然后朝江言这边走了过来:「江姑娘,又在这里等令弟呀?」 江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舍弟调皮,估摸着又被夫子给留堂了。」 顾公子感慨道:「江姑娘对令弟真是好,实在让我等做兄长的惭愧。」 江言忍俊不禁地说道:「顾公子实在太过谦了,你能为自家妹妹向我讨要胭脂,做兄长的能做到这种地步,这南平城内也就仅你一人了。」 顾公子听言面色发红,用余光环顾四周,一副生怕别人听见的模样,悄声道:「江姑娘,这事你就别再提了,我也是被家妹缠得没有办法,才敢豁出脸面。」 江言看他如此行径,只觉逗趣,忍不住失笑。 顾公子知道江言是在取笑他,脸上不禁又红了几分。
第87页 等小野出来时,便看见书院门口站着这么一对才子佳人,很是般配的样子。 也不知两人聊到了什么,男子脸上蓦然涨红,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女子则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 看起来极其……碍眼! 小野步伐加快,人还没过去,声音已经先到一步了:「言言!」 门口的两人很是默契地扭头看了过去,顾公子有些费解地问道:「这是在叫你?」 江言无奈地解释道:「舍弟性子古怪,从来不愿意叫我姐姐。」 等小野到了跟前,江言直接给了他一记暴栗:「没大没小!」如今小野的身高已经比她要高,江言弹他脑门也不像以前那般顺手了。 小野吃了江言的一记暴栗后,倒也没觉得痛。审视地扫了顾公子一眼后,目光才落到江言的脸上:「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江言既然已经知道顾公子脸皮薄,便也不好直接当着小野的面下他的面子,所以只遮遮掩掩地煳弄了过去:「没说什么呀。」 顾公子听到后,果然松了一口气。 但此时的小野,瞬间便明白江言对他并没有说实话,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正好,顾公子的小厮也赶着马车过来了,低眉顺眼地提醒道:「公子,老爷说了,让你今日不要在外面逗留,尽早回府。」 顾公子应了一声后,便想起了正事,转头有些踌躇地对着江言说道:「江姑娘,下个月我就要去参加乡试了。我的好几个相熟的同窗都想趁着考试前,一睹你花山的美景,想过去游玩一番,不知你可方便?」 江言听他说只有几人,便点了点头:「只要不随意破坏山中的花草就行,你们什么时候过去?」 顾公子的神情一缓,答道:「就在这个月的月末,正好书院休沐。」 江言颌首答应,安排道:「可以,到时候我会提前和山脚下的人说明,届时让人带你们上山。」 「那可就太感谢江姑娘了。」顾公子连忙给江言拱手,以表自己的谢意。 江言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山里虽说不接待外人,不过其实和江言相熟之人,早就带着家眷去山里玩耍过一番。 事情既然说好,顾公子便上了马车,先行离开。 小野怒目而视,一副山雨预来之势。 第48章 江言回过头后,才注意到铁青着脸的小野,误以为他是因为被夫子给责罚了,才会这幅神情,出声问道:「你是又惹夫子生气了?」 小野置若未罔,眼神锐利,疾声厉色地盘问道:「你刚刚为何要对着他笑!」 江言完全没有想到小野会突如其来的发怒,而且这种审问的语气让她极其不适。眉头紧蹙,只尽量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说道:「我刚刚和他聊到了他妹妹的趣事。」 「他为什么要和你提起他妹妹的事?」小野双目如潭,继续追问着。 江言听言却只觉莫名其妙,两个人在路上偶遇,随意地寒暄几句,本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小野见江言不回答,更加觉得她在隐瞒什么,仿佛是捉姦一般的语气:「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言满脸皆是不可理喻,尤其小野还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一下子就把她的火给拱上来了:「我想说话便说话!」 「那你告诉我,你对着他笑什么?」小野抓着这一个问题死缠烂打,一副不问清楚就不罢休的样子。 眼看问题又绕回来了,江言很是头疼地扶住自己的额头。 幸好她还尚存着几分理智,注意到两人现如今就站在书院门口,刚刚的争执已经引起了路人的注视。 江言压低了说话的嗓音:「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我们回去再谈这件事。」话毕,便先一步往回家的方向走。 小野板着脸,嘴唇紧紧地抿着,不发一言地跟在江言的身后。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各自的身上都笼罩着低气压,气氛紧张,让人透不过气。 直到两人进入回家的小巷,巷子里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环境也很是安静,非常适合谈话。 江言也不想和小野带着情绪回去,到时候徒惹周婆婆担心。脚步一顿,直接转过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小野,打破沉默道:「你究竟在气什么?」 小野一脸不忿,不遮不掩地说出自己心里的话:「我不想看见你对别人笑,尤其是那个顾飞白!」 顾飞白便是顾公子的大名,江言勐地这么一听,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便很是无语,只觉小野如今的控制欲是越来越强了,以前还仅仅只是喜欢粘着她,现在连她对谁笑都要管! 江言自然不会放任他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满脸严肃道:「第一、我想对谁笑就对谁笑!第二、人家顾公子到底是怎么惹你了?你就这么看不惯他?」 小野向前走了几步,双眼黑漆漆的,充斥着那些让江言看不透的情绪。他咬住自己的下唇,不甘心地说道:「他会把你给抢走!」 「只有我自己想走,没人可以把我给抢走!」江言只觉得小野这话说的很是莫名,完全是无稽之谈,便加重了自己说话的语气,强调道。 小野神色复杂地看着江言,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眼前这人身上冒出来的冷意,生生把他要说的话都压了下去。
第88页 气氛仿若凝固了一般,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再次开口。 此时的小野哪还有刚刚逼问江言时的嚣张气焰,有些恹恹地垂下脑袋,看着脚下的小石块发呆。 两人吵架的次数并不多,不过随着小野的年龄增长,有了他自己的主意后,偶尔便会和她有一些小争执。而且也不像小时候一样,只要自己给他买包糖就能哄好了。 此时小野都已经偃旗息鼓了,江言也紧接着平静下来。江言仔细回想今天争吵的起因,更觉莫名其妙,吵架的原因竟然就是因为自己对顾公子笑了一下? 江言又好气又好笑,发觉如今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大的少年正是叛逆期,所以脾气难免有些阴晴不定,自己竟然还真的跟他置气,认认真真地吵了这么一场架? 江言此时再看委屈巴巴的小野,心中早已没了脾气,声音渐缓:「好了,我们回家吧。」 低着头的小野听到从旁边传来的温柔嗓音,那句「我们回家吧」宛如天籁之音,瞬间拯救了掉入尘埃中的他。 小野抬头,发觉江言的身上早已没了那股子让他遍体生寒的冷意,眉目间满溢着熟悉的暖意,一阵后怕的他几步上前,紧紧地拥住对面的人。 江言一愣,意识到情绪很不安的小野,然后轻轻地回抱住他,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这场争吵最后以两人长长的拥抱给结束了,等两人回到家后,早已忘记了吵架的原因。 两人恢復如初,周婆婆自然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还在院子里指使丫鬟干活,看到自家小姐回来了,连忙过来问:「小姐,山上要不要也重新布置一下。」 江言思考了一瞬,便开口道:「山上的竹屋才建好没多久,而且里面的东西也全部都是新添置的,目前不用管。」 周婆婆闻言便放了心,向江言仔仔细细地说起了现在的进度。 江言听得连连点头,别看周婆婆年纪大了,但关键时候还是很能扛得住事的,而且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不会乱来。 她也能安下心来,忙自己的事。 过了十来天,便已经到了三伏天,空气都是闷热潮湿的。正好隔壁院落的房间都已全部安置妥当了,江言便和周婆婆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南平城外避暑。 江言和小野都是小住几日,所以带的东西并不多,周婆婆恐怕要多住一段时间,带的东西便多了,收拾出两个大箱子。 因为小野今天还要去书院读书,所以没有和她们一起走。等下午下了学,便会有车夫前去书院接他。所幸明天书院休沐,不然要是每天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江言都替他累得慌。 他们特意赶了个大清早出发,此时天气还不算热,从家里前往山上,坐马车大概要花费一个时辰的时间。骑马的话便快了,半个时辰足矣。 到山脚下的时候,周婆婆先带着东西上山,江言则是先去工坊视察一番。她作为主子,来这里来的并不算勤,一般都是在城内坐镇,七八日才会过来一趟。 屋子里的伙计们各司其职,繁忙有序地做着手里的活,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那些要在灶前干活的男子最为难熬,早已热得满头大汗,但为了那份工钱,没人说一个累字。 江言在门口望了望,并没有进去打扰他们干活,只临走前交代了一下厨房,中午给大家加个荤菜,然后从今天开始,厨房无限量供应消暑的茶。 厨房里的管事自然明白这是主子宽厚,体谅伙计们夏天干活辛苦,忙不迭点头答应着。等江言走后,亲自带着人去镇上把肉买回来。 进山时必须通过一个大门,每日都有人在这里把守。从大门进去,站在山脚下向上仰望,便能看到令人惊嘆的花海。 最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辟芷和秋兰,这些全部都是制作香皂所需要的香料,气味馥郁芬芳,香气袭人。小野每次和她过来,勐不丁闻到这里的香味,都会控制不住打一个大大的喷嚏。 田埂旁边,便是一条直通山顶的蜿蜒山路。路径虽然并不算宽,不过因为考虑到採花运花都得走这条路,所以江言当初花了不少银子,在泥路上铺了青石,然后又在旁边修建了栏杆。 山路好走,再加上又有栏杆扶着,便不算难爬。 山顶上有一处山泉,潺潺流淌着,穿过花田之中,每天的浇灌都依赖这一个泉眼。等山泉到了山脚下,便会汇集在缸里,成为大家每天的日常用水。 江言爬了好一会,才看见半山腰上的竹屋,这里是花匠的住处,从屋里飘出淡淡的炊烟。 这些被江言从各地请来的花匠,举家迁徙来到这里,虽然可以去山脚下吃饭,但大多数还是选择在家里做饭。 从这里再往上一点,便就是今年开春才建好几套竹楼,都是小两层。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半山腰上,看着倒是极为雅致。 这些竹楼原本江言是打算自己住的,不过因为常年住在南平城,少有闲暇时间来这里,所以这竹楼便用来接待一下和江言有生意往来的友人。 周婆婆刚好从竹楼里出来,一看自家小姐额头上都是汗,连忙喊道:「小姐,日头这般毒,你快赶紧进来!」 江言应了一声后,便快步进了屋子,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
第89页 江言连忙坐下,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觉口干舌燥时,周婆婆便手疾眼快地给她倒了一杯凉茶,江言端起凉茶一饮而尽。 周婆婆拿起旁边的蒲扇,给自家小姐扇风,说道:「小姐,你的行李我都打理好了,全部放在楼上。」 江言点了点头,待身上没那么热的时候,才去了楼上。 竹楼的第二层有一个大大的露台,站在露台上,可以眺望远处的风景。四周很是安静,也没什么人过来打扰,仿若世外桃源一般,适合那些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在这里修身养性。 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质朴,但该有的都有。 江言爬山也爬累了,便到露台上提前安置的躺椅上,小憩一会。 小野赶在天黑前,终于回来了。 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大家都觉得有些新鲜,就连在山里做的饭菜也觉得更加好吃一些,江言都多吃了一碗饭。 夜深了之后,几人各自回房休息,周婆婆腿脚不便,便住在楼下。楼上的风景更好一些,所以两个年轻人都选择住在楼上。 一开始的兴奋劲过去之后,这弊端便显露出来了。 突然换了新地方,江言有些不太习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起身穿好自己的衣服后,又拿了一块小毯子,到了露台上。整个人陷进躺椅上,仰望着满天繁星,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慢慢地开始放空。 过了好一会,便听到了从隔壁屋子传来推门的嘎吱声。江言听到动静就坐了起来,扭头才发现是小野,满脸瞭然地说道:「你也是睡不着吧。」 小野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然后往这边走了过来。 江言又躺会了躺椅上,随手指了指另一边,开口道:「那边还有一个躺椅,你在这里吹吹风,酝酿一下睡意,等困了就能睡着了。」 小野「嗯」了一声,便往那边走了过去。 片刻后,江言又听到重新復返的脚步声。侧头看过去,便发现小野把另一边的躺椅也搬了过来,和自己的并排靠着。 小野学着她的样子,整个人瘫在躺椅上,出神地望着天上的星星,两人的距离隔得极近。 江言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山里的夜晚又透着凉意,责备道:「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大半夜起来,都不知道要加件衣裳。」 小野歪头看向江言:「我不冷。」 江言苦口婆心道:「大晚上在外面吹冷风,一不注意的话,便很容易染上风寒。」话毕,便把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毯子,抽了一半盖在小野的身上,强调道:「以后再不听话,我可就不管你了啊!」 小野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怔楞片刻后,他摩挲着还带着一些余温的毯子,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江言给小野盖完毯子后,早就回头继续看万点繁星了。 反而是小野,眼神从看星星上,慢慢转移到江言的脸上。目光深邃又专注,把旁边那人的容颜记在了心里的最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0120575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翌日,难得的休息时间,再加上昨晚睡得比较晚,等江言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一开窗,便看见花田里有不少女子正背着背篓,穿梭在花海里。 这些辛勤劳作的人们之中,有不少聋哑人。或许是因为他们天生失聪失语,所以十分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他们做事细心,有些被安排在工坊里做活,有些则是负责在山里採花。 江言自创立闻香阁以来,所有的伙计便不仅限于四肢健全之人,一些身体有所残缺的来到这里干活,甚至会有所优待。 比如那些失去双腿的残疾人,便被安排在工坊里坐着干活。反正这里的工种很多,总能找到妥善安排他们的方式。 渐渐地,闻香阁的好名声也传了出去。 那些十里八乡的残疾人都来到了这里,他们因为身体残缺,以往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来到闻香阁做工,起码还能存一笔钱,减轻家中的负担。 山路上随意摆放着许多箩筐,里面盛放着还沾着露水的花朵,不少男子来来回回地把满了的箩筐挑到山脚的工坊里。 江言唿吸着山里独有的清新空气,然后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打理好自己的仪容后便下了楼。 周婆婆正在楼下制作酱菜,听到江言下楼的脚步声,连忙扭头过来看,招唿着:「小姐,桌上的粥已经放凉了,刚好可以吃。」 江言应了一声后,边往桌子那边走,边随口问了一句:「周婆婆,你昨夜睡得可好?」 「好着呢,夜里一点都不热。」周婆婆昨晚睡得确实不错,精神很是饱满。 江言听言便宽了心,她原本还担心周婆婆换了新地方,也会像自己一样不适应,没想到周婆婆如今比自己要强多了。 江言此时已到了桌前坐下,今天的早餐是白粥和几碟小菜,虽说看着清淡,不过早上吃倒是刚刚好。 饭桌的正对面便是窗户,从这里望过去刚好能看到院子外面。 小野今天难得休沐,却也没睡懒觉,天刚亮便起来了。此时正在竹楼前面的空地上活动自己的筋骨,比划着名师傅教给他的武功招式。
第90页 他学的一直都是拳术,其姿势舒展,动作简练,每一拳的力量却不容小觑。 江言虽看不太懂,却也觉得小野的每一个动作行云流水,出拳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给人一种虎虎生威的观感。 江言一边喝着碗里的粥,一边看小野习武,倒也下饭。 刚刚吃完早餐,便看到有一行人从山下过来了。 等到了近前,江言才发现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顾公子。 江言这才想起半个月以前,自己在书院门口答应了顾公子的请求,当时似乎说是七月末要带几个同窗过来游玩,这不正好就是今天吗? 当时因为和小野吵架,差点忘了这一茬。幸好工坊里的管事第二天来和她说事,她便顺嘴提了一句,不然今天顾公子这些人怕是要被拒之门外了。 想到这里,江言有些心虚,准备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唿。 顾公子身后跟着好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书生,各自拿着一把摺扇,闲庭信步地观察着路边的风景,几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融洽。 小野站在院里,自然比江言要先看到这一行人。此时早已收了出拳的架势,只那眼神落在顾公子身上时,目光蓦的锐利了起来。 顾公子早就见惯了这位少年不知从哪里而来的敌意,直接把他当做不存在,脸上的笑意不减。 反而是顾公子身后那些还不明情况的同窗们,互相对视一眼,只以为顾公子和眼前的这个少年大概是有什么误会。 替这行人领路的中年男子名叫冯石,留着两撇八字鬍,大家都称他为冯管事,主要负责管理每日清晨上山採花的女子。 冯管事迎着前方传来的不善眼神,心里直发慌,不禁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公子,可是……有哪里不对?」 小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随后而来的江言打断。 过来的江言一巴掌拍向小野的后背,力度并不大,只是为了警告他不要乱说话罢了。 此时,江言的脸上早已挂上了得体的笑容,朝着顾公子等人说道:「顾公子,今天的天气晴朗,你们来得正好呀。」 顾公子的性子温和,也知道对面的少年就是这个脾性,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动气的。看着笑脸相迎的江言,付之一笑道:「今日我等就要叨扰江姑娘了。」 江言说起了客气话:「顾公子说笑了,几位青年才俊此次前来,才是给我们闻香阁增色呢!」 这话倒不是她胡乱恭维,俗话说这人以类聚,顾公子既然是这种品性纯良之人,他交好的友人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在临考前过来一趟,要是考试时全部都拿了好成绩,确实是为闻香阁增加了些光辉。 想到这里,江言的语气顿了顿,向顾公子提议道:「各位中午便在山顶用饭吧,那里的风景开阔,给人心旷神怡之感。」 顾公子一愣,看向身后跃跃欲试的友人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拱手道:「那就多谢江姑娘款待了。」 江言考虑到几人定是会在山顶上吟诗作对,狡黠一笑,趁机说出自己的小算盘:「届时劳烦各位给小女子留下一两副墨宝,我便求之不得了。」 顾公子身后的一位穿着白袍的书生最为擅长作画,听言爽朗一笑:「那是自然,只要姑娘不嫌弃小生才疏学浅便好!」 江言又是一阵客套,眼看几人在这里耽误了一些时间,目光看向冯管事:「那今日就麻烦冯管事替我作陪了。」 冯管事自然点头答应,朝身后的一行人扬了扬手,示意他们继续跟着自己往山上走。 眼看顾公子等人渐行渐远,江言转身吩咐伙计现在去备好笔墨纸砚,还有茶水、点心等送往山顶。同时交代厨房中午多备些好菜,力要让这几位书生全部吃好喝好。 小野见江言这么热心,面色算不上好看,却也不敢胡乱发脾气。 顾公子等人在山顶聊得十分尽心,下午才走,临走前顾公子特意过来和江言拜别。 江言那时还在和小野在院子里画画,看顾公子表情似乎有些犹豫,便知道他恐怕是有话要对她说。 江言放下自己的画板,朝旁边的小野说道:「小野,你继续画,我先去送顾公子下山。」 没给小野出言反对的机会,江言已经往顾公子那边走了。 小野被江言勒令坐在原地,咬牙切齿,想去却又不能去。 旁边的周婆婆见了这一出,再看那顾公子长得俊俏,立马就联想到前段时间看的戏,全部都是负心的读书人背弃情义的故事。此时一见自家小姐和那读书人走了,顿时急了。 目光落在一旁的小野,刻意压低了声音,朝小野喊道:「小野,你快跟上去看着小姐,莫要让她被那书生给哄骗了!」 周婆婆这话一出,小野的眼前瞬间一亮,顿时有了行动的理由。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就已经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上去了。 江言一边送顾公子下山,一边问他什么时候参加乡试。 顾公子嘆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江言听到动静后,奇怪地看了过去,便发现小野跟了上来,疑惑地问道:「不是让你继续画画吗?」 「周婆婆说她的盐不够了,让我去山下拿些回来。」小野编造起谎话来一点都不虚,义正言辞地说道。
第91页 江言听言心里有些奇怪,今日上午周婆婆就让山下的伙计送了一袋子的盐上来,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虽然奇怪,但也没有深思,只扭头看向一边的顾公子,问道:「顾公子,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 顾公子的话被打断,此时却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只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就是想问,你们这山里的花为何长得如此好。」 江言对自己一点点置办起来的这座山很是自豪,笑眯眯道:「我可是请了不少的花匠在山里照料它们,这要是还长不好,我这大笔的银子不就白花了吗?」 顾公子似是被江言的笑容感染,神色渐缓,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旁边却传来一声煞风景的冷哼,江言甚至不用回头看,便知道出声的人必定是小野了。 江言表情无奈,幸好如今已经快到山下了,顾公子的几个同窗正在路边交头接耳,就等顾公子一到便能回城了。 顾公子的脚步适时停住,转身看向江言,拱手道:「江姑娘就送到这里吧。」 江言点了点头,说起了喜庆话:「顾公子,愿你在这一次考试中一举夺魁。」 顾公子的神色黯淡,有些踌躇地说道:「这天下有识之人何其多,我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位不值一提的学子罢了。」 江言听后脸上一顿,顾公子这是有些不自信? 如果没记错的话,顾公子的学业一直名列前茅,唯一算得上是挫折的便是高中状元之后,遭受了很长时间的冷遇。不过现如今,怎么会在他的身上看到不自信? 一旁的小野听到顾公子的话,脸上似笑非笑。 江言见顾公子表情失落,不似作伪,一脸真诚地说道:「顾公子,你太过谦了。在我心里,你的学识无人能比,此次考试必拿头名,而且舍弟可是一直把你当做榜样呢!」 小野听言立即急了,面上涨红,刚想出言反驳,江言便已经伸出自己的双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顾公子一愣,看着前面正在较劲的两人,忍俊不禁地笑了:「那就借江姑娘吉言了。」 江言怕小野等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抬了抬下巴,说道:「我就送到这里了,等顾公子高中后,我们再聚。」 顾公子点头答允,真心相邀:「要是真如江姑娘所言说,我便在聚鲜居设宴,届时再请江姑娘前来一聚。」 聚鲜居乃是南平城最贵的一家酒楼,一顿饭便能花掉寻常百姓一年的收入。 江言听后也不矫情,笑道:「那就让顾公子破费了。」仿佛对方拿头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般。 顾公子的眉目间早已没有了郁结,拱了拱手便向大门外而去。 顾公子走后,江言这才放开捂住小野的手,先声夺人道:「我刚刚说的可有哪里不对?你本来就一直把他当做你的目标。」 此时的小野很没有面子,脸上一片羞红,气唿唿道:「那我也没有把他当成我的榜样!」 「反正这意思也差不多!」江言对此置若未罔,简略地总结了一句。 小野不知自己该如何反驳,很是气馁。 这场斗嘴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结束了,两人就此转身回去。 顾公子上马车前,鬼使神差地往山上看了一眼。 小野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往路边瞟了一眼,便十分自然地上前一步,牵住了江言的手,眼里很是得意。 江言见小野拉住自己的手,误以为他是想偷懒,拉着自己的手也能省点劲,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而且自从小野长高了后,两人便鲜少做出这等亲密的举动了。此时和他牵着手往上爬,只觉小野还和当初那个瘦小的孩童一般。 顾公子神色一顿,看着远处那两个牵着手的姐弟俩,眉头紧锁,心里徒生几分怪异之感。 眼看快到半山腰了,江言这才想起了一件事,狐疑地问道:「周婆婆不是让你去山下拿盐吗?」 小野脸不红心不跳:「我看周婆婆在缸里已经放了那么多盐了,所以刚刚决定不给她拿了。」 江言很是认同地点头:「这盐吃多了也确实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x羊咩咩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等两人回到竹楼时,周婆婆早已经不知去向。 江言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完成刚刚那幅未画完的画。 小野则是换了一张新纸,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江言的对面,开始画江言。 经过这几年的练习,小野的水平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尤其是画人物,寥寥几笔就能够很好地抓住江言的神韵,刻画得惟妙惟肖。 周婆婆回来时,手上捧着许多荷叶。 此时,江言的画已经画完了,但因为小野在画她,所以她便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过。只眼神瞟了过去,开口问道:「周婆婆,你从哪里弄的荷叶?」 周婆婆笑呵呵地说道:「我刚从李老头那里拿的,他孙子从水塘里扯了荷叶上来玩。」 李老头是江言从北边聘请过来的一位老花匠,原是给当地一位大户人家伺候园林的,后来主人家里出了变故,便打发他走了。
第92页 后来拖家带口的来了这里,他儿子跟他一起在山里伺候花草,儿媳则是在工坊里面做活,这小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江言疑惑地问道:「那你拿来做什么?」 周婆婆笑道:「小姐,你以前不是最爱吃鼎香楼的荷叶包鸡吗?我看到这些荷叶便想起小姐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了,今日便打算给你做一个。」 江言的脸上先是莫名,略一思忖,才反应过来,这荷叶包鸡是原主特别爱吃的。想到这里,才说道:「那我今日便有口福了。」 周婆婆迟疑地开口:「不过,我做的可没有鼎香楼的好。」顿了顿,感慨着,「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去吃一次了?」 周婆婆自从扎根南平城后,便很少提起长安城的事,就是怕勾起了自家小姐的伤心事。直到近两年,知道江言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才会偶尔感慨地回忆着当年的事情。 每到这时,小野便会竖着耳朵偷听,他对江言曾经的事情非常好奇,所以生怕自己错过了一星半点。 但江言很少提这些,毕竟对她来说,那完全就是另一个人的生活。 听到周婆婆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去长安城吃一次,江言眼皮一跳,误以为周婆婆是想念长安城了。 江言委婉地说道:「周婆婆,长安城离我们这里实在太远了。你如果想吃荷叶包鸡的话,我记得南平城便有一家酒楼做得挺好,等我们回去了,我便带您去吃。」 周婆婆连忙摆手,一脸后怕地说着:「我才不想回长安城呢,赶一趟路,几乎都能扒掉我的一层皮了,我就是担心小姐想那个味道罢了。」 江言闻言便放了心,嘴上说些讨喜的话:「周婆婆,我觉得你做的肯定比鼎香楼的要好吃!」 周婆婆听到自家小姐夸她,脸上皆是欣喜,信心百倍地进了厨房,开始捣鼓起荷叶包鸡来。 直到太阳西下,天色慢慢地昏暗起来。 江言端坐在凳子上许久,已经是腰酸背痛,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小野,你什么时候能画完呀?」 小野的手上不停,简短地应了一句:「快了。」 江言鲜少有这样坐着不动,配合小野画画的时候,以往她好不容易坐了那么一会儿,中途总会有什么急事要去忙。所以小野一般画到一半时,剩下的都得靠他自己想像。 就算是这样,他的完成度依旧很高,江言对此,还是非常佩服的。 就在江言已经快坐不下去的时候,小野终于松口了:「好了,我画完了。」 江言立即扶着自己的腰起身,活动下自己酸痛的筋骨,几步便到了小野的身后,看看最后的成果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看,江言脸上已显露出惊艷之色。只见画中的自己坐姿端正,一脸认真地目视着手上的画板。 小野细緻的笔触完美记录下她的表情,仿若自己真的坐在那里一般。 江言满意地直点头,不假思索地称赞道:「你现在的水平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小野直勾勾地看着江言的脸,问道:「那我的好还是那个顾飞白的好?」 江言一听,脑仁立马就疼起来了。人家顾公子今日在山顶上写的可是一句诗,这可让她怎么比? 江言硬着头皮,打起马虎眼来:「顾公子的诗虽好,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的画。」顿了顿,目光落在纸上的自己,厚着脸皮给自己贴金,「毕竟你画里的女子美若天仙,所以为你加分许多。」 小野听了前半句,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听到后半句时,倒是点了点头,一脸认同地说道:「我也这样觉得。」 江言闻言一愣,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一脸瞭然地拍了拍小野的肩:「没想到呀,你如今嘴巴倒是甜得很!」 小野和顾公子比较的这一茬就这么过了,江言看着那副画,心里确实很喜欢,便开口提议道:「既然这幅画如此传神,干脆裱好之后挂在你的书桌前,正好也能代替我监督你读书。」 江言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匪夷所思,小野听了之后也没反对,毕竟挂在他的书桌前,他也能时时刻刻地看到。 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两人一起把东西收进屋里,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饭桌上,那份荷叶包鸡放在江言的前面,此时正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周婆婆热情地打开了荷叶,夹了个鸡腿放进江言的碗里,招唿道:「小姐,你快尝尝这荷叶包鸡的味道怎么样?」 江言丝毫不敢怠慢,咬下一口鸡腿肉细细品尝。其肉味鲜美,肉汁四溢,一点都不柴,咽下去之后,口中还残留着一股荷叶的清香。 「周婆婆,这可太好吃了!」江言连连点头,为了让周婆婆开心,所以稍微夸张了那么一点点。 江言的反应果然让周婆婆极为受用,周婆婆信心倍增,觉得自己花的心思没有白费,连忙又给江言夹了几块肉:「那小姐你多吃一些!」 这一顿晚饭吃的各自都很高兴,尤其是周婆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 第二天一大早,周婆婆还在兴头上,去了下面的竹屋那里,到处向人讨教厨艺。学着做一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新鲜菜式,准备以后一一做给自家小姐吃。 小野今日得去书院,所以早上天才刚有一点亮光,便骑着马走了。他前天便和江言抱怨了,嫌弃坐马车太慢,所以让车夫别去接他,他自己骑马回来还快一些。
第93页 江言虽然有些担心,不过最后还是不得不答应了。 等江言起来后,仅剩她一人在竹楼里无所事事,闲来无事便下山熘达熘达。到了山脚下,才发现工坊外面的空地上,有不少5到8岁的小孩在那里玩耍。 过去一问,江言才知道这些小孩大多数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因为家里人都在工坊里做事,便把这些小孩也带了过来,偶尔还能帮忙做点小事。 江言见他们上蹿下跳,也没个人在旁边看着。思前想后,觉得这些小孩在这里游荡也不是一个事,万一往深山里跑,很容易发生意外。 几经考虑后,江言便琢磨着在这里建一个私塾,起码让这些小孩白天有地方去。不至于每天疯跑,徒惹家人担心,顺便还能学几个字。 心里有了想法后,江言当即把工坊里的管事叫了出来,和他商议这个事。 首先这私塾创办的初衷自然不是为了盈利,只能算江言给伙计们的一个福利,所以这束脩肯定是全免,只要孩子的年龄适当,便都能送过去。 管事自然满口答应,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一些细节问题便交给了管事处理。 这事是个好事,于是也不需要瞒,当天下午就传了出去。 工坊里的众人自然一片叫好,许多庄稼人更是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活,自己的孩子竟然还会有认字的机会,纷纷称赞闻香阁的主子是个善人。 下午,江言便在山脚下划了块地,只等明天材料运过来后,便能正式开始建造。 第二日,有许多村民拿着自己的锄头和箩筐过来,说是自己虽然没出钱,但也想出份力。 江言见他们眼底真诚,说话也极为朴实,最终接受了他们的好意,私塾当天就开始动工。 然而私塾才开工没俩日,江言便收到了闻香阁管事那边送来的信件。 从信里得知,离南平城非常近的庄武县,那边有人做出了和闻香阁几乎一模一样的香皂,价格还比自家的要低一半。 看完信后,江言当即收拾东西,准备提前回程。 周婆婆原本想跟着江言一起回去,不过被江言断然拒绝了。这山里的温度比南平城要舒服多了,也更加适合居住,只缓言安抚周婆婆在这里多住几天,等天气没那么热了再回去也不迟。 江言赶回南平城后,一进闻香阁,管事就郑重其事地拿着从庄武县买回来的香皂,呈给江言看。 仅看外表,和自家的香皂放在一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这些赝品明显是模仿自己家的,不过拿起来一闻,这差距便立即出来了。 自家香皂的香味虽然浓郁,可闻起来却不刺鼻,洗完之后,身上还会带着一丝丝淡雅的香气。 而这从庄武县买回来的香皂,香气浓烈,感觉往里加的都是香精,香皂底部也有些凹凸不平,一看便知道这是小作坊紧急赶制出来的。 闻香阁的管事瞟了一眼江言的脸色,语气有些犹豫:「这是今天上午庄武县那边的分店送来的,主子,是不是咱们工坊里出了内鬼?」 江岩听言神色一顿,半晌后才摇了摇头:「目前还不能妄下定论,为了防止引起工坊那边的恐慌,这个消息你先暂且压下。你先派人暗中去庄武县那边调查,我也会给工坊去信,让他们仔细留意着。」 管事忙不迭点头,他自收到这些东西后,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不敢胡乱声张,只命人悄悄地送信到主子手上。 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真是工坊那边出了内鬼,这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江言的话虽说得平静,不过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这次的香皂是这几年来做得最像的,要不是香味漏了马脚,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这也同时代表着,制作硷水的方法已经泄露出去。最让人忧心的是,工坊里制作硷水的人还都是江言从外面买的奴隶,他们的命都捏在自己的手里,为什么还会把方子泄露出去,江言对此很是费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7896793、花野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和管事的把事情交代好之后,两人兵分两路。 管事现在就安排人到武庄县暗中调查,江言也立即写信通知工坊那边的管事,这几日观察一下那些奴隶是否有什么异动。 命人把信件送去之后,江言的心里不由开始打鼓,工坊里仅制作硷水的奴隶就有几十人,这要是排查起来,也是一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而且香皂和走高端路线的胭脂不同,这是她当初为了快速打开市场而来的产物,从一开始定价就不算高。 反而胭脂因为其高昂的价格,从一开始便把那些平民百姓给拒之门外了。 当年闻香阁刚在南平城闯出一些名声的时候,就有不少水粉铺子眼红这里的生意,跟着出了不少类似的胭脂,可惜始终学不会其中的精髓。后来又开始来闻香阁挖人,却依然做不出和闻香阁一样的品质。 那些水粉铺子在此期间生产出来的劣质胭脂,虽然价格低廉,但大多数都砸在手里了。 原因无他,闻香阁的胭脂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那些高门大户中的深闺女子,她们压根不缺便宜的那几两银子。只要闻香阁有货,她们自然更愿意买闻香阁的胭脂。
第94页 而与之相反的是,香皂的门槛从一开始便不似胭脂的高,所以面对的顾客大多数都是那些有些积蓄的百姓。 这些百姓手里的闲钱并不多,虽然用得起,但能省便省一点。这次的劣质香皂,恐怕会让这些人最先中招。 而且从庄武县流落出来的劣质香皂一到南平城,不出两日,便会让闻香阁的香皂生意大幅度缩水。 江言虽然想得很明白,但是现如今没有抓到内鬼,她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毕竟工坊里的人有异心,对闻香阁来说,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如今第一件要做的事,还是得先把内鬼给揪出来,之后再来想办法补救闻香阁的损失。 果然不出两日,南平城内已经出现了那些从庄武县过来的劣质香皂,好几个铺子已经开始出售了。因为价格低廉,甚至还抢走了闻香阁好几位从远方过来拿货的大客户。 闻香阁的管事看着帐本焦头烂额,忧心忡忡地去后院找主子说明情况。 江言对此倒也没说什么,只让他稍安勿躁,工坊那边还在排查内鬼,他们现如今也不适合打草惊蛇。 而且她拿到这些劣质香皂后,当天就用来洗了洗手,这一使用起来,便知道其中的差距了。 劣质香皂的泡沫并不丰富,而且洗完之后手上的皮肤变得非常的干,那家小作坊很可能连香皂的成熟期都没过就已经开始到处兜售了。 买了劣质香皂回去的顾客,要是以前没用过自家的还好,用了劣质香皂也看不出什么区别。不过那些已经用过闻香阁香皂的顾客,定是没那么好煳弄了,毕竟由奢入俭难,自然无法忍受其中的差别。 等到他们知道便宜没好货的时候,定会重新回闻香阁来买。 江言淡定的情绪感染了焦急难耐的管事,管事心态放平之后也不再多说,照常回铺子里干活了。 这几日,工坊那边始终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想来也实属正常,人数太多了,何况又得不动声色地查,确实很难有什么进展。 反而是庄武县先一步传来了消息,经过探子的四处打听,发现这些香皂最先是从庄武县的一家梁记水粉铺流传出来的。 铺子的主人名叫梁永仁,从信里得知,这梁永仁和江言几年前在南平城还有些渊源。 当年梁记水粉铺在昌定街开了七八年,位置就在闻香阁的斜对面。原本这梁记水粉铺的生意还算不错的,不过自从闻香阁开业后,他家的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 梁永仁眼看对面的生意那般红火,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先是花了点银子从闻香阁挖了一个女工过来,结果胭脂倒是做出来了,可这品质甚至还不如他之前的好。 别人家的掌柜一般到了这里,也就放弃了。毕竟闻香阁的胭脂一瓶便要五两银子,他们把自家胭脂的价格降低一些,这生意便还能做。 但这梁永仁却似乎是和江言给槓上了,一直垂涎那张不存在的胭脂秘方。千方百计地到处探查,结果大把大把的银子花了,得到的秘方却永远是那司空见惯的一张寻常方子。 因为没有及时调整自家的经营方针,所以梁记水粉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赤字,直到最后生意做不下去了,梁永仁只能变卖铺子,去庄武县开了一家新的水粉铺子。 看到这里,江言便知道梁永仁这是对自己记恨上了。这几年来,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那梁永仁估摸着还是不死心,然而这次虽然没有得到胭脂方子,却误打误撞地拿到了制作肥皂的配方。 在信的末尾,探子写明了梁永仁近两个月时间,每个月的八号和二十五号,都会前往南平城,他的行踪神秘,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 江言一看日期,心便沉了下来,每月的八号和二十五号,正是工坊放假的日子! 事情了解到这里,江言的心里便有了数,那梁永仁几次前来,估摸着都和内鬼见了面。 江言算了算日子,明天正好就是八号,梁永仁很有可能会和那个内鬼再次见面,那么她便只要在南平城守株待兔就是了。 直接从梁永仁的身上顺藤摸瓜,那个内鬼自然不得不浮出水面。 翌日上午,梁永仁的马车果然如江言所料,进了南平城。 江言早已派了好几个小厮等在城门口,一见梁家的马车便跟了上去。 小厮跟着梁家的马车到了南平城最偏僻的西南角,然后梁永仁终于下车,进了一家没什么生意的茶楼里。 几个小厮互看一眼,一人回去通风报信,另外两人则是进了茶楼,时刻注意着梁永仁的去向。 江言得到消息后,便立即往这边赶来,她既然想抓内鬼,自然是要抓一个人赃俱获。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让小厮进了梁永仁所在茶楼对面的酒楼,然后从后门接她上了酒楼二楼,坐到窗边处,一打开窗户正好能瞧到茶楼的门口。 因为不知道那个内鬼什么时候回来,所以现如今只能耐心等待。 所幸并没等多久,就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来人身材苗条,穿着一件青色的粗布麻衣,头髮用一个木簪给盘了起来。 江言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终于想起了来人的身份,荷香。 荷香正是她当初从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奴隶,因为长相清丽,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奴隶中很是显眼,她当时便多看了两眼。
第95页 结果荷香突然跪地,一把抱住了江言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祈求江言把她带走,说以后当牛做马地报答她。 江言当时也是一时心软,便点了头。后来从牙人口中得知,这荷香原是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不知放了什么错,就被当家主母赶了出来。 江言那时也没有细想,此时一看内鬼是她,便知道当初荷香被主家赶了出来,里面恐怕也大有文章。 发现自己引狼入室,江言的心里很是惘然。愣了一会,才吩咐身边的小厮,把茶楼的前门和后门都守着,等荷香出来后,便把她带到这里来。 小厮应了一声后,便下去守着。过了一小会,荷香便从茶楼出来了。 几个小厮一拥而上,瞬间便把荷香给制住。 荷香此时正是心虚,吓得尖叫,这动静立马就把梁永仁给引出来了。 荷香看到梁永仁后,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哭喊道:「梁掌柜,快救救我!」 梁永仁头上的汗直下,心里还揣测着隐隐的希望,外强中干道:「你们这么多人抓一个女子是为何?」 小厮冷冷一笑,指了指酒楼二楼:「自然是我们的主子在楼上等她了。」 梁永仁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便看到那闻香阁的主子此时正端坐在二楼,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梁永仁心里大骇,此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该再留,脚步踉跄地往自家的马车赶去。 江言笑容渐冷,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可没有缘由随便动这个梁永仁,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治他。 荷香见那梁永仁跑了,便知道自己今日是难逃一劫了。 几个小厮把荷香押到酒楼上面,江言提前让小二安排了一间包厢,此时就在包厢里面等着。 江言斜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下巴,仔细观察着在前面跪着的荷香。 荷香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依旧挣扎着祈求江言放她一马:「主子,你就饶了我一命吧,我……也是被那个梁掌柜所矇骗。」 江言见荷香依旧在找理由,怒极反笑,反问道:「那你同我说说,那梁掌柜是如何骗你的?」 「他说……只要我告诉他方子,便可以帮我脱去奴籍。」荷香抬起泪汪汪的双眼,似乎有着无尽的苦衷,「主子,我一出生便是奴籍,从小不知道被多少主子转卖过。我太想脱去自己的奴籍了,才会听信他的谗言。」 江言见她到了如今境地,依旧满口谎言,冲着小厮抬手:「把她身上的东西搜出来!」 荷香还来不及动作,眼疾手快的小厮几下便从她的身上搜出一张银票,说道:「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话毕,便把银票放在了主子的桌前。 江言目光直视着荷香:「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荷香心思一转,泣不成声地说道:「主子,是那梁掌柜骗我,今日……」 江言见她死不悔改,直接出言打断:「够了!你的嘴里压根没有一句真话!」 江言听得很是不耐,扭头便吩咐小厮把荷香押到工坊那,先打30大板,然后再关起来,听候发落。 小厮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后,几人直接锁住荷香,把人拖去外面。 那荷香依旧大声哭喊着:「主子,饶了我吧!」 江言的眉头紧锁,等听不到荷香的声音后,才从酒楼里出来。 内鬼既然已经抓住,如今就得尽快挽救闻香阁的损失。 现在硷水的方子已经泄露,她总不能把知道这个方子的人都给灭了。所以现如今只能反其道而行,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放弃出售平价香皂,把方子卖给南平城各大水粉铺子。 索性把整个市场都给搅浑了,让他们狗咬狗,总之不能让那梁永仁得利。 至于自己,便趁机打造一款更加昂贵的洁面皂。 在香皂里面添加一些羊奶或是一些对皮肤有好处的花朵汁,价格再翻个几番,和胭脂一样,直接走高端路线,或许还不会有这么多事。 想到这里,江言心里的一阵郁气才散去少许。她自知这次是自己识人不清,所以才会吃了这么一个闷亏,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回到闻香阁中,便直接派小厮前往南平城内的各大水粉铺子,把消息带给那些掌柜。只说自己今日要在闻香阁内出售香皂的秘方,有意的申时之前到达闻香阁,过时不候。 十几个小厮当即分头行动,闻香阁的管事听完之后,面露惊诧,吶吶道:「主子,这……」 江言摆了摆手:「事已至此,就趁着这最后的工夫,再大赚一笔吧!」 管事知道主子已经考虑清楚,此时也不敢再劝。 现如今离申时还有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江言回去准备了。 第52章 江言回到房中,先把制作肥皂的详细步骤给写了下来。 至于秘方的价格嘛,江言想到那张从荷香身上搜出来的银票,苦笑一声,心道:到底是眼皮子浅,100两银子就把方子给卖了,着实可惜。 如今方子既然不具有唯一性,也就抬不上价了。江言暂时定价300两银票,弄个薄利多销。 江言写完一张方子,想着今天来的人数应该不少,便又多抄了九份,凑了一个整。要是等会不够的话,再回来写几份就是了。
第96页 到了申时,管事过来敲门,毕恭毕敬道:「主子,人都已经到了。」 江言应了一声,把手上的方子交给管事,说道:「那我们走吧。」 为了以示郑重,管事把这几张薄薄的纸放在暗红色的案几上,规规矩矩地跟在江言的身后,往旁边院子待客用的屋子走去。 还未进门,便听到了里面议论纷纷的声音,江言在门外轻咳一声,当做提醒。 江言一掀开门帘,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江言脸带笑意,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基本南平城的各大水粉铺子的掌柜都来了,其中还掺杂了好几位面生的人。 管事双手捧着案几,马首是瞻地跟在江言的身后。 江言落落大方地先邀请众人坐下后,才施施然坐在主座,直接步入正题:「今日事出突然,我便不过多客套了,想必大家已经知道小女今日请各位前来是何意了。」 众人互相对看一眼,最后把目光齐齐地落在江言右下首的中年男子身上。 此人正是点妆水粉铺的徐掌柜,产业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他已经是第三任的掌柜了。徐掌柜的资格最老,在这些掌柜之中素有威严,所以其他人便以他为首。 徐掌柜不负众望,果然接了话:「江掌柜,你说你要卖香皂的方子,不知是怎么个卖法?」 江言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开口道:「我确有此意,方子我已经抄写下来,就在这里。」 掌柜的适时把案几放在江言旁边的桌子上,众人急切的目光此时纷纷落在那案几上。 「至于这个价格嘛?我便定在300两银子。」 江言的话一出口,立马有那性急的人喊道:「我买!我买了!」 徐掌柜眉毛紧锁,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个方子不可能只卖这个价,定是还有后话! 江言看向说话的人,正是坐在最末尾的杜掌柜。 杜掌柜两年前在南平城内开了一家彩蝶阁,主要卖的不是胭脂,而是一种妆粉。因为是一个夫妻店,今年才在南平城内站稳了脚跟。 江言清浅一笑,开口道:「杜掌柜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说完。这方子虽卖,我却不只卖给一人,只要谁愿意出这300两银子,我便来者不拒。」 江言看向众人:「另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方子买了回去后,只能供你们铺子使用,不能随意教给他人。其他人要想学的话,直接来闻香阁交300两银子即可。如果有人毁约了,便要赔三千两的白银。」 原本一脸喜色的众人听完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反而是那个年纪尚轻的杜掌柜最先点头:「江掌柜,这方子我买了!」 江言没想到这个杜掌柜这么给她面子,眉开眼笑道:「杜掌柜好胆识,不知你明日可否有空,为了让你全面了解制作香皂的整个步骤,明日我会派人邀请你去我的工坊观摩。」 江言此话一出,众人也皆是惊诧。 众所周知,工坊是每家铺子最为重要的地方。除了干活的伙计外,都是不允许人随便出入的,每家的工坊都被护得严严实实,江掌柜如今却说要请人过去观摩? 而那些本来还以为江言是要留一手的人,此时也坐不住了,纷纷要买配方。 剩下的人眼看别人都买了,自己要是不买的话,自家的水粉铺子不就落后于人了! 最后,江言一下子卖了十二份秘方。又和各家掌柜商议好,明日巳时,南平城外会有人在那里接应,要去工坊里观摩的人过去就是了。 江言把各位掌柜送走后,看着那一沓银票,心里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松快了不少。 管事此时也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仅半个时辰就入帐了三千六百两白银! 小野回家的时候,便看见江言一脸雀跃地正在小花园里给花花草草浇水。凑过去后,顺手帮江言提着水桶,随口问了一句:「事情都解决了?」 江言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抓内鬼的事情,对小野的关注便少了些,听他这样问,便晓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焦虑恐怕也影响到了小野。摇了摇头,想起了还没发落的荷香,愁道:「明天再去工坊收个尾就好。」 小野见江言的五官拧在一起,就猜到她似乎还在犹豫些什么,状似无意地追问:「可是有什么棘手的?」 江言之前不和小野提,是觉得和他说了也是徒增一个人的烦恼。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了,便也没有必要继续瞒着他,缓缓说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最后,江言提到了荷香,皱着眉头说道:「我虽命人打了荷香30大板,以示惩戒。不过这个人满嘴谎言,工坊里是不能再留她了,我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 小野听完之后面上不变,把水桶里最后的一点水倒进花丛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杀了吧。」 小野话中的意味让江言胆寒,愣了一会,才道:「她……她也罪不至死吧。」 「荷香身为奴隶,都敢背叛自己的主子,要是不杀了她的话,你以后怎么在其他人面前立威?」小野双眼直视着江言,反问道。 江言被小野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当即梗在了当场。 小野自然看破她在想什么,开口道:「你就是太心软了,一味对他们好,只会让他们贪得无厌,认不清自己是谁了。这次正好可以用荷香来杀鸡儆猴,灭了那些奴隶蠢蠢欲动的心。」
第97页 江言沉默着,并未开口说话。 小野的语气深沉,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是狠不下心来的话,我便帮你做了。」 江言连忙摆了摆手,开口道:「小野,一条人命太重了,我不想让你沾上血腥,最后走上歪路。让我再想想,应该还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小野对此不置一词,所谓的人命他早就已经沾上了,并不缺这么一条。 翌日下午,江言便去了工坊,那些水粉铺子的掌柜上午就已经来了一趟,中午前就已经掉头回去了。 江言坐在特意准备的一间书房里面,命人把荷香带了过来。因为荷香昨天才被打了30大板,今天便已经站不起来了,此时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进来。 荷香的脸色苍白如纸,看见了江言之后,如泣如诉道:「主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江言不再看她,背过身去:「你出卖了我,还想让我饶了你?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主子不是我的话,你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主子,你放我一马吧,我以后一定忠心耿耿!」此时,荷香为了活命,早已哭得鼻涕横流,从担架上往江言的脚边爬,只望江言心软。 可还没爬过去,便被江言旁边的小厮一脚踢了回去。 江言悠悠地嘆了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要是饶了你,怎么让其他人信服与我?」 「罢了,你的心术不正,我这里已经容不下你。等会我会让小厮当着大家的面,再打你30大板,你要是撑得过去,你便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要是撑不过去,那也是你命里该绝,怪不得我。」 荷香知道这已经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忙不迭给江言磕头,额头上早已血肉模煳:「谢主子!谢主子饶我一命!」 江言摆了摆手,命小厮把她带到外面去受罚,之后的事情便让小厮自行处理,她也不愿再过问了。 而在另一边,周婆婆这段时间在山里住得很是无聊,听说自家小姐来了,连忙下山来寻她。刚下山,便听见工坊那边传来一声声悽厉的叫声,然而等她过来时,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周婆婆挤到前面去看,才发现空地上有一个女子正在挨板子,此时那女子已经喊不出声了。 周婆婆看得一阵肉疼,推了推旁边的妇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奴隶见财起意,偷偷把工坊里的秘方卖给别人了,现在正在受罚呢。」 周婆婆听得很是心惊,这么大的事情她可一点都不知道,也不再继续看热闹了,赶紧去工坊里的书房找自家小姐。 江言一开始在屋里还能听到荷香的叫声,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此时她的心里备受煎熬,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直到周婆婆找了过来,一见自家小姐,连忙问起闻香阁的事。 江言把来龙去脉讲清楚之后,周婆婆思及家里的香皂生意就此终结,对那荷香也不觉同情了,开口道:「这么不安分的奴隶,打死也是活该!」 周婆婆的到来,大大缓解了江言心里的不适。 周婆婆有好几天没见到小姐,再看小姐的面容,便觉得消瘦了不少,一脸心疼地说道:「小姐,你这几天操劳过度,今日便在山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南平城吧。」 江言闻言很是犹豫,想到家中的小野还离不了自己,推辞道:「小野一个人在家里住着,我不放心。」 周婆婆急赤白脸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在村里都可以娶妻了,你以前不还经常说要让他独立吗?」 江言很是汗颜,思忖片刻,自己今天要是真的在山里住一晚,又没和小野说一声,回去后,恐怕还有得闹,只能无奈地朝周婆婆摇了摇头。 周婆婆满肚子怨言,想着小姐以前可是跟自己是最要好的,酸熘熘道:「就没人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吗?」 江言听言一怔,如今周婆婆的年岁见长,但心性却越活越回去了,连忙好声好气地把周婆婆给哄开心了,才作罢。 不过经过周婆婆这么一打岔,江言此时也来不及思考那些并不愉快的事情了。 虽然江言没在山里住,不过周婆婆趁着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赶紧回山里给江言做了好几个新菜,让她带回去吃。 就这么耽误了一点时间,江言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一进去,便发现家里的两个丫鬟此时正战战慄栗地站在外面,看到江言的马车,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江言看着两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一脸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两个小姑娘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丫鬟哽咽道:「公子下学回来后,发现主子没在家,便问了我们。我告诉他,主子去了工坊那边,公子也没说什么,就回房写功课了。」 另一个丫鬟也出言补充道:「后来公子写完功课之后,便一动不动地坐在院子里等主子回来。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公子的脸也越来越吓人,我们刚刚过去喊公子吃饭,就……」说到后面,语调都夹带着一丝哭腔。 江言估摸着两个小丫鬟肯定是被小野给骂了,而且小野发怒的样子确实吓人,这两个小丫鬟也是被他给迁怒了,温言安慰道:「那么我明日便给你们放个假,你们回家休息两天可好?」 两个小丫鬟年纪尚小,江言让她们回家两日自然很是高兴,也不哭了,如捣蒜般点头。
第98页 江言进了后院,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一个身影,整个人都已经没入黑夜之中。 第53章 小野孤零零地坐在院中,很是冷清。 因为没有点灯,江言只能凭藉一点点昏暗的月光往那边走了过去,小野坐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 江言轻轻地蹲在小野的面前,悠悠地问道:「我没回来,难道你就一直在这里坐着?」 小野的双眼黑漆漆的,垂眸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了一瞬,说话的声音透着干哑:「我只打算等到戌时,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过去找你。」 「我会回来的,只是偶尔会晚了那么一点。」江言伸手摸了摸小野的头,安慰道。 小野直勾勾地盯着江言,闷声道:「我想一回家就能看到你,你以后不要出去了。」 江言听言手上一顿,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小野的这个要求虽然无理,不过却给她一种孩童向父母撒娇的即视感,只是希望家里人每天都能陪着他罢了。 想到这里,江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才起身站了起来,语气调侃:「不出去怎么赚银子?之后怎么给你交束脩?」 「我可以赚!」小野跟着起身,步步紧跟江言的身后。 江言从桌上拿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说道:「你怎么赚钱?赚钱可没你想像中那么容易!」 小野嘴唇紧抿,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我能赚到很多银子!」 江言搪塞地点了点头:「就算你能赚到银子,那你不是也得和我一样,时不时就得出门。我要是不愿意跟你一起去,只想在家里种花,咱们两个不就还得分开吗?」 小野快速摇头,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行,你也得和我一起去!」 江言只觉小野这话说得十分孩子气,也没把它放在心上:「聚散终有时,你每天跟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江言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呀,现在就安安分分地去书院读书,或许还能考个什么功名。而我呢,则是认认真真地经营铺子。何况每天下午,咱们又不是见不上面了!」 小野听到那句聚散终有时后,眉头便不受控制地紧蹙着,心里很是憋闷。暗道:都是因为每天都要去读书,所以才导致自己没办法时时刻刻地跟着眼前这人,脱口而出道:「那我不去书院了。」 江言闻言白了小野一眼,正色道:「有完没完了?你以前不还立志要把顾公子给比下去吗?人家再过几天便要参加乡试了,你不去书院读书,以后怎么比得过人家?」 事到如今,江言便小小地借用了下顾公子的名头,毕竟在小野的心中,顾公子一直是他的假想敌。而且小野又是一个好胜心强的,此时正好拿来激励一下他,督促他继续读书。 果然,江言此话一出,小野便不再说话了。 江言把茶杯递给他,缓言道:「好了,今天我晚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周婆婆做了些新菜,让我带回来和你一起吃呢,咱们可不能浪费她的一片好心。」 小野有些哀怨地望了江言一眼,半天后,才委委屈屈地接过了那杯茶,强调道:「以后不能这么晚再回来了,你要去哪里都得带着我!」 江言自然点头答应着:「好好好,今天也是事出突然,不然我早回来了。」 说到这里,江言又无端想起了周婆婆的话,忧虑道:「小野,你都已经到了可以订亲的年龄了,等你以后娶妻生子了,总不能还带着一大家子人跟着我的后头吧?」 江言很是恶寒地想起了那副画面,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小野听言一愣,神色莫名地盯着江言。 正好,厨房里的那两个小丫鬟已经把所有的菜都重新热了一遍。此时便战战兢兢地过来了,也不敢抬头看小野,只垂着头朝江言说了一句:「主子,饭都热好了。」 江言听言便迫不及待地扭头朝小野说道:「小野,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小野应了一声后,就跟在江言的身后过去吃饭。 周婆婆今天做了好几个菜,再加上两个丫鬟做的,此时便摆了大半个桌子。 江言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倒是想起了一回事,抬眸瞟了小野一眼,提醒着:「还有呀,家里的两个丫鬟年纪比你还要小些呢。也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卖到我们家。」 小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便没有其他反应了。 江言只得再次重申一遍:「你以后就算再生气,也不要无故迁怒她们,知道了没?」 小野见江言满脸认真,只得点头答应着:「我知道了。」 第二天清早,两个丫鬟做好早饭后,便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原本周婆婆不在,院子里便冷清了许多,此时两个小丫鬟也走了,这小院便更显萧条。 江言孤独地坐在院中,连个烧水的人都没有。她昨日慷慨放假时,可完全没想到现在的境地。 眼看就到饭点了,小野中午还得回来吃饭,等会自己要么带他去酒楼里吃,要么就只能自己亲手做饭了。 闻香阁倒是有一个厨娘,每天中午就在隔壁院子给伙计们做一顿午饭,但因为一直和江言这边是分开的,所以此时也不好意思让厨娘帮忙给她开小灶。 江言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便鲜少进厨房,前几年还偶尔进厨房帮周婆婆打打下手,但自从家里有了丫鬟后,周婆婆就不允许她进厨房了。
第99页 正好今日周婆婆不在,江言便心血来潮,摩拳擦掌地准备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 她会的菜并不多,穿越前她才刚上大一,漫长的学生生涯里,基本没什么下厨的机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学校里吃食堂。 父母离婚后又各自再婚,小羽的突然离世始终横亘在三个人的关系之中,江言也和他们一直亲近不起来。只偶尔在假期里,江言才会到乡下的外婆家,她仅会的那几个家常菜,都是外婆教给她的。 但自外婆去世后,她连假期都一直待在学校里。此时进了厨房,便想起了自己穿越前,最爱吃的便是外婆做的炒饭了。 外婆是典型的庄稼人,炒菜不讲究那些个调味料,就用最简单的油盐和酱油,但做出来的菜却格外的有滋味。 一锅炒饭里面什么菜都可能有,就看当时地里有什么可以吃的。偶尔也会是前一晚吃剩下的剩菜,混着米饭一起在锅里炒,出锅时,锅底会有一层金黄色的锅巴。那是江言的最爱,一口下去,又脆又香。 想到这里,江言面露怀恋,心里已经确定了中午的菜单,就吃炒饭。 江言进了厨房,翻一翻里面有什么东西,锅里还剩了不少今天早上的剩饭。 厨房里的储备不少,江言看到什么就拿什么,也不拘泥于那些形式,完全延续了外婆的做饭风格。 把找出来的新鲜蔬菜统统洗干净,然后该切丁的都切成丁,葱也都切成小段,这菜便备好了。 前面的步骤都准备得非常顺利,然而一烧火便开始有些纠结。 江言发愁地蹲在灶前,烧火是个技术活,她自己又没什么经验,所以这个火始终烧不起来。 小野回来时,便看到江岩蹲在灶台前,不知在忙活着什么。 江言自己试了老半天,却依旧没有点起火来,便打算到隔壁院子找个人过来帮她把火给烧上,一扭头就看见小野站在厨房外。 江言连忙招了招手,问道:「小野,你会点火吗?」 小野点了点头,一边过来,一边问道:「她们去哪了?」 江言让开自己的位置,解释道:「我昨晚给两个丫鬟放了两天假,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回来。」顿了顿,「今天中午,你就先吃我做的饭,晚上再考虑要不要出去吃。」 小野应了一声,尽然有序地把火给烧了起来。 江言看到小野熟稔的手法,面露惊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小野瞟了江言一眼,开口道:「你以前不是说让我对周婆婆好一点吗?后来我便经常过来帮她烧火提水,直到家里有了丫鬟。」 江言有些涩然,那时候她每天在闻香阁里忙,后院的事情还真不甚清楚。不过如今知道小野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江言满意地直点头,称赞道:「那你做得非常好。」 和小野说话的空隙中,江言的手也没停,先是把锅给刷了一遍,然后正式开始做饭。 待锅里的水分干了之后,江言倒入猪油。等油热了,就把之前准备的各种切成丁的蔬菜倒进锅内,稍稍翻炒了一会,倒入酱油和盐拌匀。 最后一步便是往锅里加入今天早上的剩饭,不停地继续翻炒,直到闻到米饭的香味后,便能出锅了。 江言闻了闻香味:「好香呀!小野你闻到了没?」 小野还在灶前熄火,整个厨房里都充斥米饭的香气,点头道:「确实很香。」 这一碗炒饭配料丰富,每一粒米饭都粒粒分明,晶莹剔透,仅看卖相就很是不错。 江言迫不及待地开始盛饭,端着两碗炒饭往外面走,顺便朝身后的小野说道:「记得拿两个勺子过来。」 小野应了一声,拿着勺子跟在江言的身后。 饭桌前,江言已经等不及了,自己先开吃了。 炒饭的葱香浓郁,每一粒米饭都沾染着透亮的油光,入口却丝毫不腻,江言无意识地感慨着:「就是这个味道!」 小野瞄了一眼一脸陶醉的江言,问道:「你以前在哪里吃过?」 江言的笑容温暖:「我的家人在很久以前给我做过,你也尝尝吧。」 听到江言口里的家人,小野手上的勺子一顿,并没有追问,只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大勺,点头肯定道:「好吃。」 江言这才安下心来,最后,锅里剩下的炒饭都被小野一人给包圆了。江言对此很是自得,看来自己的厨艺还是挺能打的。 过了十来日,周婆婆便从山上回来了,生活也恢復如常。 顾公子果然如江言口中所言,这次乡试一举拿下解元,明年二月便要参加会试。 因为名次极好,顾家在家中举办答谢宴,顾公子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有了时间,连忙写了请帖,命府中的小厮送到江言手里,邀请她明日午时前往聚鲜居一聚。 江言一看请帖的内容,会心一笑,这顾公子做事倒是妥帖,就连小野也都一起邀请了。 正好小野明日休沐,倒是刚好,此时便只等明日过去赴宴。 小野下学了之后,知道这件事也没有拒绝,反正就算没有邀请他,他也会跟着江言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01205751瓶;
第100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翌日,江言如约赴宴,小野自然也没落下。 聚鲜居作为南平城最贵的一家酒楼,地处的位置绝佳,就在城内人流最多的街道上。酒楼的装修也是花了极大心思的,美轮美奂,规格完全不逊于长安城的酒楼。 江言来聚鲜居来得不算多,只偶尔会在这里接待一下远道而来的贵客。 一进客栈,一群站在门口接待客官的小二便看了过来,眼神径直从江言的身上掠过,落在后面的小野身上。 江言早已见惯了众人的反应,凡是她带小野出门,自己便成了衬托小野美貌的绿叶。经常会面临这种状况,要怪就只能怪小野的长相太有回头率了。 聚鲜居的小二毕竟见多识广,只停顿了一秒,就纷纷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打头的那位小二极有眼色地迎了上来,还没说话就自带三分笑意,朝江言打起招唿:「江掌柜,今日是做东还是赴宴?」 江言对此很满意,这聚鲜居的菜卖得这么贵也不无道理,起码这小二的素质就很值得所有服务人员学习了。 江言说道:「我今日过来赴的是顾飞白顾公子设的宴,不知道他现如今在何处?」 「就在二楼的包厢呢,小的现在就领你们过去。」小二态度良好,热情地给江言领路。 现如今正是饭点,但因为聚鲜居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寻常百姓的支出,来这里吃饭的人皆是南平城内的达官显贵。此时看着这生意便有些不温不火,鲜少有传统酒楼那热闹的气氛。 一路过去,环境很是安静,只有领路小二的说话声音。 小野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言的身后,对于那些从周边瞥过来的目光不为所动。 等到了包厢门口,小二站在门边,轻轻敲了敲门:「顾公子,你邀请的客人到了。」 屋内传来一阵温润嗓音:「请他们进来吧。」 小二把门推开,垂着头站在一边:「江掌柜请吧。」 江言顺势往里走,她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顾公子了。此时一见他,便觉得他消瘦了些,嘴上还是先说起喜庆话:「贺喜顾公子一举拿下会元。」 顾公子当即起身,满脸皆是意气风发,朝江言拱手道:「这得感谢江姑娘的吉言。」 江言笑了笑,也没把顾公子的客套话当真,问候道:「时隔多日再见顾公子,发觉顾公子读书确实刻苦,乍一看可是消瘦了不少呀!」 顾公子听言只得苦笑,他在家中闭门苦读倒也不算辛苦。只考完之后,这段时间家里的客人络绎不绝,他疲于招待,所以才消瘦了不少。 两人互相一阵客套,这才落座,那小二早已给两人上了茶,然后才关门退了出去。 落座后,江言才注意到坐在顾公子旁边的一个小姑娘。 她进来时,原还以为小姑娘是顾公子身边的小丫鬟,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觉她穿的是一件蜜粉色镶银丝的对襟衣裙。这打扮哪是什么丫鬟呀,明显就是大户人家小姐的穿着打扮。 再看小姑娘的脸,大概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白白净净的,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正好奇地盯着小野看。 江言心里有些犯迷煳,这小姑娘长得怪眼熟的,她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江言出声问道:「不知这位可是?」 顾公子顿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惊讶道:「我差点忘记介绍了,这是家妹嫣儿。」 嫣儿? 一听到这个名字,江言顿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四年前和自己一路同行,从长安城回到南平城的嫣儿吗? 难怪看着如此眼熟!虽说姑娘家是一年一变,不过这五官还能隐约看出从前的影子。 江言也没想到世界会这么小,兜兜转转地竟然又联繫在一起了,这恐怕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不过……江言扫视着对面的兄妹俩,这两人的身上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顾公子察觉到江言微妙的眼神后,疑惑地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江言看到嫣儿后,心中感触良多,如今回顾,便觉得四年前的事情还歷歷在目。一听顾公子的问题,江言就打开了话茬子,和顾公子说起了四年前的事情。 顾公子没想到嫣儿竟然在四年前就和江姑娘有这么一段渊源,顿觉神奇,尤其是对他们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 小野虽然没说话,但还是随着江言娓娓道来的声音,想起了从前一路奔波的事情。 嫣儿可能是因为长大了一些,不像小时候那般活泼,只矜持地朝江言和小野打了一声招唿:「江姐姐,小野哥哥。」 小二适时给他们上菜,大家都是平辈,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边说边聊,席间的气氛很是闲适。 江言一边说话,一边想到了嫣儿的母亲,她记得那是一个非常识大体的美貌妇人,随口问候了一句:「不知嫣儿的娘亲身体可好?」 「林姨娘身体还不错。」顾公子答道。 江言一听林姨娘这个称唿,心中一顿,便猜到这顾家恐怕还有些家事,不再多问,很快就把话题岔了过去。 吃饭时,嫣儿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很少插话,只那双大眼睛频繁往小野那边看了过去。 江言注意到后,倒觉得有点意思,心道嫣儿的心性倒是一直没变,对好看的事物很是关注。从小就喜欢亲近不怎么搭理她的小野,此时再看小野冷若冰霜的表情,和当年的状况倒是如出一辙。
第101页 吃饭时,江言和顾公子讲话最多,两人先是从四年前聊起,后面又聊到了顾公子参加考试时发生的趣事。 等气氛热络了之后,嫣儿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当顾公子讲到什么好笑的事时,也会插上一两句嘴,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小野却一直很沉默,注意力一直在谈笑风生的江言身上。 江言一察觉到小野的目光后,便会顺手给他布菜,这也是两人相处多年的默契。 这聚鲜居的价格确实贵,不过这每一样菜式的味道都是极好的,江言每吃到一样自己觉得好吃的,便会第一时间给小野夹一个。 经过这些年的朝夕相处,江言早就了解到小野爱吃的口味,喜欢吃酸甜口的,明显的小朋友口味。 周婆婆这几年也挺照顾小野,从江言那里听说了不少比如糖醋排骨、糖醋里嵴等菜式,都是小野平常最爱吃的。 不过聚鲜阁可没这几样菜,江言便选择了一些她自认为小野会喜欢的,时不时帮忙夹给小野。 小野很享受这种被江言一直关注着的感觉,此时也不像以往那样,频繁打断江言和顾公子的谈话,只安安分分地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江言的举动自然引起了顾公子和嫣儿的注意,顾公子只觉江姑娘对自家弟弟未免也太照顾了一些,也没多想。 吃到后面,嫣儿最先放下手中的筷子。 江言和顾公子一直在说话,所以吃得便慢了一些。 小野则是因为每天还得练武,消耗比常人多了不少,所以现在还一直在持续进食。 江言扭头问起了顾公子明年参加会试的事情,由于太过专注,便没发现小野已经空了的碗。 往常的话,小野也就自己夹了。不过此时,他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江言的后脑勺,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自己。 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双筷子,上面夹着一块卤羊肉,放入小野面前的碗中。 小野顺着那双手看了过去,便见嫣儿此时正一脸乖巧地看着他。 小野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眼里发出冷意,就发现旁边又伸出一双筷子,把那块卤羊肉又重新给夹走了。 江言迎着众人奇怪的眼神,有些尴尬地笑笑,只得硬着头皮向兄妹俩解释道:「小野不吃羊肉,他觉得太膻了。」话毕便在桌下不轻不重地踢了小野一下,示意他赶紧配合。 小野的眼里慢慢爬上了一丝暖意,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公子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连忙把旁边的烧鸭递到这边来,说道:「这聚鲜居的烧鸭味道极好,江公子便多吃些这个吧。」 江言把那块卤羊肉放进自己碗里后,才松了一口气。她刚刚生怕小野会当场摔筷子,便也顾不得其他了,此时危机解除,又重新给小野夹了好几块烧鸭和鱼兜子。 小野原本准备放下筷子的手又重新抬了起来,看到江言一直在围着自己转,心中有着一股不可言喻的雀跃。 嫣儿看着对面的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很是纳闷地想到,她刚刚明明看到小野哥哥吃了好几块羊肉,为什么江姐姐要说小野哥哥不爱吃羊肉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骯脏的巴比伦塔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这一顿饭吃完,除了中间那一个小小的插曲外,倒算得上宾主尽欢。 饭后,几人也没有当场就散了。出了聚鲜居后,一边说话,一边沿着街道走动,顺便消消食。 还没走多远,江言便碰到了彩蝶阁的杜掌柜。 上次卖香皂配方的时候,这个杜掌柜可是很给江言面子,第一个说买,给江言省了不少的力气。两人时隔多日再见,就在路边寒暄了几句。 顾公子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此时见江姑娘和人聊起了生意上的事,也不过多打扰。正好看见前面有一个卖字画的小摊,便往那边走去。 落在后头的反而是小野和嫣儿,两人也称得上是儿时玩伴,中间却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壁垒似的,气氛着实尴尬。 嫣儿明显是想和小野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过无论她说什么,小野都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小野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全部落在前面的江言身上,直接将周围嘈杂的声音统统给屏蔽掉了。 「小野哥哥,你还在生气吗?」嫣儿见小野哥哥一直不搭理她,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口出恶言的事情。她对四年前的事情还隐约有些印象,再加上娘亲偶尔也会在她的耳边提起。 小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左耳进右耳出,自然不知道旁边这人在说些什么。心里却一直在默默地腹诽:言言在说什么呀?怎么还没和人说完? 嫣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仿若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声道:「小野哥哥,对不起,我当初不该骂你是丑八怪。」 丑八怪? 小野听到这句话终于回了神,总算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好像就是这人骂他丑八怪,不过他并没有生气,但江言听见了却很是心疼,一直抱着他。 他记得那个拥抱非常温暖,所以他当时还挺高兴的。 想起了这回事后,小野有些挑剔地打量着旁边的小姑娘,心中冷哼一声,从小到大,还是这么招人讨厌。
第102页 嫣儿的道歉,并没有在小野的心里激起任何波澜,不过脸上却扯开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没关系,我当时确实很丑,不过还好我现在好看了。」 说到这里,故意扫视了一遍嫣儿的全身上下,补充了一句:「你就惨了,一直都这么肥。」 天地良心,嫣儿长得并不胖。只不过从小就是个圆脸,再加上如今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所以看着才有些圆润,但是离小野口中的肥还是相差甚远。 可嫣儿明显把小野说的这句话给听进去了,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头都不回地朝前面的兄长那里跑去。 和杜掌柜说完话回来的江言,正好看见嫣儿闷着头跑的背影,心中很是纳闷。到了小野的跟前,有些狐疑地问道:「嫣儿怎么了?」 「她说她要去找她哥哥了。」小野的面色不变,不咸不淡地答道。 江言便也没再多想,因为杜掌柜想邀请江言过去看看他家的铺子,所以她过来是打算和顾公子告别的。 两人并肩往前面走,江言就看到顾公子一脸着急地低着头和嫣儿说些什么。 到了两人的面前,江言这才注意到嫣儿的眼睛红彤彤的,似是哭过了一般,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嫣儿一看过来的小野,便连忙躲在了顾公子的身后。 顾公子自然也发现了嫣儿的异样,不过他问了,嫣儿也只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摇头,死活都不愿意说。 毕竟对一个爱美的小姑娘来说,被别人说肥,是一件极为伤自尊的事情。 江言看嫣儿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多问了,反正有顾公子在旁边哄,倒也不需要她费这个心思。 简单地和顾公子道了别后,便带着小野往等在一边的杜掌柜那边过去。 杜掌柜的彩蝶阁就在这条街的不远处,所以杜掌柜趁此机会,便盛情相邀江言过去参观下他家的铺子。 江言闻言立即答应了,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个在两年时间,就迅速在南平城站稳脚跟的彩蝶阁靠的究竟是什么。 杜掌柜在前面给两人引路,江言和小野落在后头。 路上时,江言敏锐地发现小野的心情似是不错,心里有些困惑。明明刚刚还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怎么突然就阴雨转晴了,直接问道:「怎么现在又高兴了?」 小野嘴角似有若无地上扬,话里透着那么几分恶劣:「讨厌的人不在了,我自然高兴。」 电光火石间,江言瞬间抓住了什么细微末节的东西。想到嫣儿刚刚一见他们过去,便躲在了顾公子的身后,满腹怀疑地问道:「嫣儿不会是你弄哭的吧?」 小野并不搭腔,有些得意地仰着自己的下巴。 「江野!你幼不幼稚呀?」江言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把在前面引路的杜掌柜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了。 江言深吸一口气,快速平復着自己的情绪,嗓音压得极低:「欺负人家小姑娘,你还挺骄傲?」 小野一副油盐不进的神情,瞥了江言一眼后,凉凉地说道:「谁让她以前说我丑的。」 「人家那时候才多大呀,童言无忌知不知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多大了,还和小姑娘较这个劲!」江言又气又好笑,更是没想到小野今天遇到嫣儿,会突然翻四年前的旧帐。 小野倔强地撇过头去,一副拒绝再和江言讲话的表情。 江言拿他没有办法,此时正在大街上,前面又是频频回头望的杜掌柜,也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只得暂时按捺住自己脾气,打算等回去了再教育。 没一会,杜掌柜便领着两人到了彩蝶阁的门口。 彩蝶阁并没有开在女人非常多的昌定街,而是开在闹市之中。路上人来人往的,旁边皆是一些卖米粮、杂货的铺子。 杜掌柜十分贴心地解释道:「前面就是西市入口,所以每天人还是挺多的。」 江言发现街上的行人,大多数都是一些提着菜篮子的妇人,倒觉得这杜掌柜有些意思,香粉铺子开在这里,也算另闢蹊径。 不过这也有一个无法扭转的劣势,那就是铺子里的东西必定卖不上什么高价,想赚银子,只能靠走量。 杜掌柜邀请两人进去,这铺子也就十几个平方大小,不过里面的生意非常好。 不少妇人正提着菜篮子问着什么,彩蝶阁的伙计也和寻常的水粉铺子不同。没有小姑娘,都是一些三十来岁的妇人,嗓门虽大,但招待客人也很是热情。 江言听了一嘴,这彩蝶阁的妆粉价格低廉,对顾客的定位也很是清晰,此时对杜掌柜倒是高看了一眼。 铺子里没有下脚的地方,杜掌柜领着两人进后院。 后院里的那一大块空地,都被许多层层叠叠的木架子给占满了,只中间留出了一条过路的小道。木架上放着一层又一层的竹编簸箕,上面晾晒着洁白的不明浆煳。 江言嗅了嗅,闻到一股米的清香味,这些应该就是妆粉的原材料。 杜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江掌柜,家中有些杂乱,切莫见怪了。」 江言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这后院的东西看着虽多,其实摆放得井井有条,令夫人一定是一个贤惠持家的女子。」 杜掌柜听后倒也没有否认,会心一笑道:「夫人确实贤惠。」 两人刚说到这里,前面便出现了一位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正缓缓往这边走来。
第103页 杜掌柜上前几步,给两人引见:「江掌柜,这位就是我的夫人。」话毕,又道,「夫人,这是闻香阁的江掌柜,旁边这位少年郎乃是江掌柜的弟弟,江公子。」 江言拱了拱手,客气道:「今日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搅到杜夫人。」 杜夫人的五官清秀,气质温和,柔声道:「这是哪里的话,家里简陋,快随我到屋里喝杯茶吧。」 进了堂屋后,杜夫人忙着给几人斟茶。 江言坐下后,便顺道问起了香皂的事情,这方子卖了也有许久了,也不知道杜掌柜这边的情况如何。 杜掌柜放下茶杯,开口道:「第一批香皂已经做出来了,不过目前还没有售卖。」 杜夫人的心思相较起杜掌柜来说,要更细緻一些,忙道:「正好江掌柜今日在这,我去把我们做的香皂拿出来让江掌柜瞧瞧,好歹心里有个底。」 江言自然点头答应,杜夫人当即去后头拿东西。 没等多久,便看见杜夫人拿着一个木制托盘过来了,上面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米白色香皂。 杜夫人把托盘放到江言的面前,说道:「这就是我们的香皂了。」 江言一看便知道这香皂的方子有所改动,凑近闻了闻,基本没有什么香味,说道:「这香味很淡。」 杜夫人点了点头,答道:「要是在里面加入花瓣或者是香料的话,这成本就有些太高了,所以我只在里面放了一些皂角汁。」 江言听言连连点头,这杜夫人倒是很会变通。 如果江言没有料错的话,那些其他同样买了方子的各大掌柜,大概已经陷入惯性之中。此时正在千方百计地往香皂里加入各种花瓣抑或是各种名贵香料,一心想着怎么让香皂更香。 反而是杜夫人这边最先打破常规,也考虑到了自己的定位。 「其实除了皂角以外,其他的比如无患子等植物,加入香皂之中,也会让香皂洗得更加干净一些。」江言并不多说,只点到为止。 杜掌柜听言眼前一亮,惊讶道:「无患子?这个好!」 杜夫人自是知道江言这是在提点他们,感谢道:「多谢江掌柜指教。」 既然今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江言便不再多留。茶一喝完,就立即起身和杜掌柜告辞,然后带着小野回家了。 到家时,天色已值傍晚。 周婆婆误以为江言这一下午都和那位顾公子待在一起,吃饭时,便特意打听了几句:「小姐,你们今日去哪里游玩了?」 江言想了想,今天吃完饭后,也就去了杜掌柜的彩蝶阁,随口说道:「没去哪里呀,吃完饭后就随便逛了逛。」 周婆婆一脸八卦地说道:「我听说顾公子这次乡试拿了头名,明年可就要去长安城参加会试了?」 江言点了点头,说道:「是呀,周婆婆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婆婆听言眼前一亮,伸着脖子说道:「我今天出门遇到赵大婶了,她儿子也参加了乡试。赵大婶跟我说,这顾公子在南平书院名列前茅,最得夫子的喜爱。明年殿试,极有可能拿下功名来!」 江言闻言倒是一脸平常,毕竟她熟知剧情,顾公子明年可不仅仅只是拿个功名而已。 周婆婆说到这里,偷瞄了江言一眼,话里有话道:「小姐,你都已经十九了,亲事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我是为你着急呀。」 「依我看,那个顾公子平时就和小姐走得近,你们两个又聊得来。再加上他的样貌学识样样都不差,和小姐倒是般配!」 周婆婆自顾自地说,注意力全在江言的脸上,自然没有发现对面坐着的小野脸色极其难看。 讲到这里,周婆婆又补充了一句:「小姐之前口中的良人,我认为顾公子刚好全部附和。」 江言越听越不对劲,听到后面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只能对着周婆婆苦笑了。 周婆婆这小算盘打得倒是挺好,不过按照书中的剧情来说,顾公子作为男二,喜欢的人自然得是女主了。 如果江言没记错的话,顾公子明年前往长安城参加会试时,便会遇到女扮男装的女主,两人以兄弟相称,互成对方的知己。 等女主暴露女儿身的时候,顾公子先是狂喜,然后立马发现女主此时早已嫁为人妇,甚至还是尊贵的晋王妃。 顾公子从天堂掉到地狱,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在小说的结尾,顾公子虽然成为了权势滔天的丞相,不过他终身未娶,只默默地守护在女主的身边,为女主排忧解难,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女主和男主相爱一生。 故事虽然俗套,不过还是赚了不少读者的眼泪,所以周婆婆的小算盘,註定是没有可能的。 周婆婆见自家小姐半天不回答,追问道:「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江言满脸无奈地看向周婆婆:「周婆婆,我觉得怎么样重要吗?人家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呀!」 周婆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怎么就看不上小姐了,小姐你这长相身段,哪里差了!」 江言听后,只能汗颜。 周婆婆对她的粉丝滤镜未免也太重了些,这顾家好歹也是南平城内声名远扬的书香门第,家中自然是要给顾公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而她只是一个商贾女子,倒不是她自己妄自菲薄,只是社会现状就在这里,自己和顾公子压根就没有可能性。
第104页 周婆婆如今看自己是哪哪都好,所以才会当局者迷。 江言干咳一声,不得不打破周婆婆的幻想:「我就算是想嫁入顾家,人家爹娘恐怕也不会答应呢。」 果然,周婆婆瞬时安静下来了。 然后,江言便听到从旁边传来的「咔嚓」声。闻声看过去,才发现此时的小野脸色黑如锅底,右手攥得死紧,单手就把手里的筷子给双双摺断了。 江言连忙把小野手中断了的筷子抢了下来,语气很是责备:「你吃个饭练什么功呀?这筷子可都不便宜呢!」 小野咬着牙,对江言的话置若未罔。此时他的脑海里,正在无限重复着江言的那一句「想嫁入顾家」。 过了一小会,周婆婆从厨房里给小野重新找了一双新筷子过来。 小野看着对面的两人,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顾飞白不是个好东西!」 周婆婆当即扭头,满脸都是惊讶:「这话怎么说?」 江言听言也很是困惑,顾公子在剧情中走得可是深情男二的人设,不知小野这话可有什么缘由? 小野义正言辞道:「那顾飞白家中有通房!」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大惊小怪!」周婆婆还以为顾公子有什么风流韵事呢,听后只觉失望。 江言的脸却已经沉了下来,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发出震响,直接上手揪小野的耳朵:「送你去书院读书,你倒好,还学会打听人家的家事了!人家家里有没有通房关你什么事?反正你是不可能会有的!」 江言想到上次夫子和她说的话,痛心疾首道:「难怪你的夫子说你每天上课走神,功课敷衍,你脑子里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江言鲜少和小野动手,不过一动起手来,就说明她是真的生气了。 小野捂住自己的耳朵,面露委屈:「这又不是我自己打听的,我都是听他们讲的!」 「那你怎么不好好听夫子讲学,别人传闲话你倒是一记一个准!」江言怒斥道。 小野理直气壮:「夫子讲的我都会了,但是他还老是翻来覆去地讲,所以我才走神的!」 「你咋这么厉害呢,你读了四年书,我从没听过夫子夸过你!都说你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上课极其不认真!还有教你拳术的师傅,也来找我告状,说你在武馆里好勇斗狠!」江言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野的耳朵虽说被人给揪住了,可是口气却一点都不虚:「去武馆本来就是为了打架的,是他们都太弱了。还有今年的乡试,我本来也想参加的,要不是夫子不允许,那个会元就是我的了!」 江言怒极反笑:「大言不惭!你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那夫子为什么不许你参加?」 「因为夫子说……」话到嘴边,小野又把话给强压下去了。夫子对他的点评自然不是什么好话,说他要是真的有了一官半职,对于百姓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才不允许他参加,只让他在书院里面多磨砺几年。 江言见小野没了气焰,乘胜追击道:「夫子说什么了?」 小野梗在那里,嘴唇抿得死紧。 周婆婆也终于过来劝架了,打起了马虎眼:「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小姐你看,耳朵都被揪红了,赶紧松了吧。」 江言这才顺势松手,目光落在小野的耳朵上,确实已经被她揪得通红了。心里也有些心软,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周婆婆倒是想得开,劝道:「反正一开始也就没指望小野考个什么功名,比顾公子差就差一点吧,能认几个字就行了。以后跟着小姐学做生意,也是一条出路嘛!」 小野一听周婆婆说自己比顾公子要差一点,磨牙凿齿地说道:「我要是参加乡试的话,就没他什么事了!」 只不过这话没人相信,也怪小野当初刚入学时,为了吸引江言的注意力,时不时装愚钝。如今自食恶果,家中没人相信他的话,只觉他现在是口出狂言。 周婆婆听到小野的反驳后,倒是点了点头,不过神情也很是敷衍。 小野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让她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好了好了,大家还是先坐下吃饭吧,不然等会菜都凉了。」周婆婆说起场面话,缓和着气氛。 江言只要气一消,脾性就是一个软和的,此时看着小野虎着脸,先退了一步:「好了,先把饭吃了吧。」 小野虽是个倔强的性子,不过江言已经给了他台阶下,有些委屈地瞟了她一眼,才重新坐下。 江言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这事便算和解了。 吃饭途中,江言频繁注意到小野红通通的右耳,心中有些良心不安。 饭后,便凑过去检查了一下小野的耳朵,看看有没有什么伤处,低声问道:「还痛吗?」 小野的话在嘴里转了一个弯,出口的话和原来的意思大相迳庭,可怜兮兮道:「痛。」 江言连忙又自上而下地摸索了一遍小野的耳朵,生怕自己下手太重,真给人揪出什么毛病来。不过小野除了耳朵通红,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可看小野皱着眉头的模样,也不似作假。 江言自己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便觉得小野可能是心理作用,轻轻地朝小野的耳朵尖上吹了一口气,安慰着:「没事,吹一下就不痛了。」 小野的耳朵却瞬间更红了,而且那股红意甚至还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第105页 江言看得一惊,犹犹豫豫地说道:「要不……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了,我已经不疼了。」话毕,小野不敢再看江言,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江言:你脑子里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小野:想你,想你,想你千万遍! 第56章 而在另一边的庄武县,梁永仁自从上次在南平城撞见江言后,因为太过心虚,火急火燎地赶回庄武县后,每天坐立难安。心中始终有一个隐患,就是担忧闻香阁会来报復自己。 结果大半个月过去了,闻香阁那边好似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自家的生意依旧火爆,甚至拿下了不少从北边过来的大单。 这段时间,家中的帐房先生喜气洋洋地拿着帐本过来报喜,可眼底一片乌黑的梁永仁却笑不出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个好觉了,心里也始终提着一口气,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的平静更像是一种山雨欲来之势,梁永仁不相信闻香阁会这么简单地就放过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江言会用何种手段来对付自己,他到时候又该如何应对。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此时的梁永仁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给吓个半死。 果然,中午时,自己留在南平城内打探消息的探子突然回来了。 探子一看见梁永仁,来不及喝一口水,就急忙说出自己从南平城带回来的消息:「老爷!今早上南平城内有八九家铺子都开始出售香皂,甚至还有卖得比我们价格还低的!」 梁永仁听言惊得站了起来,追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探子说道:「今天早上,小的看到闻香阁的门口贴了告示,上面写着300两银子卖香皂的秘方。同时,南平城内的其他水粉铺子,也在今天上午,同时推出了新的香皂。」 梁永仁听后,自然知道江言打的什么主意,疾声厉色道:「好呀!闻香阁这是想和我们鱼死网破,既然她卖秘方,我们也可以卖!我们现在也贴告示,这肥皂方子咱们就卖100两银子!」 梁永仁这话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声音惊唿着跑过来了:「不好了!老爷!」 说话的人正是梁记水粉铺子的管事,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你快去看看吧,铺子外面全都是要来退货的。」 梁永仁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 「他们都说用了我们梁记的香皂,脸上起了红疹子、蜕皮,现如今正闹着要我们赔银子呢!」 梁永仁耳朵里轰地一下,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呆了两秒后,才想起了什么,忙道:「那你现如今在这里做什么!这事情不能继续扩大,赶紧把那些闹事的人请进来,把该赔的银子都给赔了。」 管事面色一白:「可是……人太多了。」 梁永仁厉声道:「全部赔,一定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出去。」 管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惹老爷发怒,赶紧去前面处理事情。 此时,梁永仁如坠冰窖,只希望事情还能控制住,然而在幕后仿佛有一个推手似的,时态朝着他最不愿意的方向走去。 梁记的香皂出现问题,先是只在庄武县里小范围地传,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南平城那边。 那些之前在梁记订购了大量香皂的商人,此时也坐不住了,虽说原意是为了省点银子,但要是自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东西买回去了,却是有问题的,这就得不偿失了。 第二天上午,这些商人便到了梁记水粉铺子,开始退货。 短短两日,梁永仁却好似老了十几岁,家底已经被全部掏空,现如今正在边卖家中的产业。然而那些要求退货和赔钱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仿若一个无底洞似的。 至于那些之前在梁记这里拿过香皂的水粉铺子,同样焦头烂额,香皂出现问题,对他们水粉铺子的名誉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对此,江言一直作壁上观,从始至终,她并没有做什么,南平城内有的是人推波助澜,压根用不了她出手。 梁永仁要怪的话,只能怪他自己太过贪心,香皂做好了,没有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就敢直接上架卖。之前他的生意有多火热,现在处理起来就有多么的棘手。 此时,南平城内也出现各种千奇百怪的香皂。那些远道而来的商人倒是很高兴,相比较起被江言一人垄断了市场,现在市场明显更加的多样,富有活力。 闻香阁的香皂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销量也已经大大的缩水,明显那些价格更便宜的香皂更得民心。 工坊那边也慢慢地开始停止制作香皂了,他们现如今正在制作一款叫做洁面皂的东西。同时,在工坊的另一边,江言也分配了不少人开始制作她新研制出来的面膜。 面膜在当地被称为面方,这个方子还是她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个阿婆手里买的,用的是绿豆粉、白芷、珍珠粉、甘草、蜂蜜、蛋白等。 草药可以在山里种植,蜂蜜也好弄,可以请蜂农在山里养蜜蜂,这些统统都能自给自足。极个别的譬如一些珍珠粉之类的材料,就只能在外面买了。 在闻香阁正式推出面方和洁面皂的同时,江言打算先小小地预热一下。
第106页 正好她的手里有一份名单,都是这几年里在闻香阁累计消费前五十的客户名字。 江言派了铺子里那些很会说话的女伙计过去,把试用品小批量地送到这些客户的手里,同时还附赠了一个有着闻香阁标识的木牌,上面刻了尊贵客户的字样。 这是她一直在准备的vip制度,木牌可以让客户在闻香阁得到更加贴心的服务。 这些派过去的女伙计也不仅仅只是真的把东西送过去就好了,还得向客户介绍新产品的使用方法。这些贴心的服务,自然是要让这些客户感受到自己的特别之处。 次日,这些客户便纷纷派来了身边的丫鬟,过来询问什么时候可以买到面方和洁面皂。 江言眼看已经达到了宣传的目的,也就不卖关子了,给出了准确的日期后。还告诉她们木牌所拥有的一些特权,比如闻香阁可以为这些尊贵客户提前预留商品,甚至还能送货上门。 这些小特权,让这些丫鬟们听得眼睛直发亮,把面方和洁面皂全部都订好后,便兴沖沖地回去向自家主子復命了。 到了开卖的日子,江言便派专人把东西送到那些客户的手里。 洁面皂相比较起香皂来说,香味更加的淡雅,泡沫多,洗起来也更为柔和。而面方只要涂在脸上敷个一刻钟,洗完之后,会明显发现脸上的皮肤更加细腻白皙,其效果立竿见影。一经推出,自然大受好评。 闻香阁的生意热火朝天的,虽说少了香皂这门生意,但对闻香阁只能算是不痛不痒。 等江言忙完这一阵,日子就到了九月份,却依旧没见到侯府的车队到达南平城。江言的心里始终惦念着这件事,担心卓语冰在路上出现了什么事。所以这几日,每天都派小厮在城门口等着。 这日下午,小厮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行车队正浩浩荡荡地往南平城这边驶来。看那架势,非富即贵,小厮也摸不准这车队里的人究竟是不是主子口中的贵客,思来想去,还是回去报了信。 江言听到小厮的形容,心里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连忙吩咐周婆婆她们在后院里多烧些热水,准备待客。 果然,车队一进南平城,径直往闻香阁这边来。 得到确定的消息后,江言已经等在了闻香阁的门口。 护送卓语冰的车队皆是官兵在前面开道,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不疾不徐地往这边驶来。 江言垫着脚朝后面望了望,仅看这随行的人员,足以看出侯爷对这个最小的女儿的看重。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路人的好奇,纷纷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车队刚停,正中间的那辆马车有些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车帘,一个穿着桃红衣裙的女子先行下了车,然后伸手准备搀着马车里的女子下车。 江言没看到人,反倒最先看到一双朱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心里便晓得这就是正主了。 卓语冰刚从马车里出来,还未下车,就看到了正在路边等候的江言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相比较起四年前的匆匆一面,这次再见,只觉恍然如梦。 不过,卓语冰的脸色相比较起四年前来说,已经好了许多,只身子骨依旧孱弱,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刮跑。 江言看她状态不错,也宽了些心。先行几步,到了马车边,伸手扶她:「卓妹妹受累了。」 卓语冰的眼眶里早已经泛了红意,强忍泪水:「来见姐姐,甘之如饴。」 江言不再多说,和旁边的丫鬟一起把卓语冰从马车上搀了下来,这路边人多口杂,自然不是什么叙旧的地方,江言先行领着卓语冰往后院走。至于剩下的那些人,有周婆婆代做安排。 到了后院的凉亭处,江言领着卓语冰坐下,这才终于有了说话的的工夫。 后院里的两个小丫鬟早就得了周婆婆的吩咐,此时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给两人上茶。 卓语冰挽着江言的手依旧没放,语气中带着怀念:「上次一别,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江言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当时就告诉你了,只要你把身子养好,我们姐妹总有相逢的时候,如今正是这个时候。」 虽然多年不见,但或许因为两人一直有着书信往来的原因,交流起来并不生疏。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各自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很是热络。 周婆婆过来和江言回话:「小姐,都已经安排好了,除了那些伺候卓小姐的,其他的都安排在福全客栈里。」 江言点了点头,对周婆婆做事还是很放心的。 卓语冰和江言说了一会话后,便对闻香阁的后花园很是好奇。之前她经常在信中看到江言反覆提起后花园,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便想一睹美景。 江言自然不会拒绝,便打算领着她去逛逛后花园。 小野一回来,便察觉到家中的氛围截然不同。后院里出现了很多的陌生人,估摸着应该就是江言这段时间一直在念叨的贵客来了。 不过一直没看到江言的身影,小野的心里便有些急躁了,刚准备挨个房间找人,便发现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正面露震惊地盯着他。 小野被那眼神看得更加的烦躁,双目瞬间染上了一层戾气,恶狠狠地回瞪他。 那老人却视若无睹,脚步有些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急迫地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107页 小野自然不会答话,注意到老人有些狂热的眼神,心中不安地狂跳,现如今只想赶紧找到江言。 「章管家,卓小姐和我家小姐在后花园看花呢,我领你过去吧。」周婆婆爽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小野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转身就走。 周婆婆连忙嘱咐道:「小野,后花园有贵客,你莫要冲撞了!」 小野自然充耳不闻,快步往花园那边走去。 周婆婆看着小野的背影,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扭头发现章管家正一脸沉默地盯着小野的背影,连忙解释了一句:「章管家,这是我家公子,脾气虽然古怪,但没有什么坏心的。」 「公子?」章管家重复道。 周婆婆点了点头,觉得这章管家的神情有些怪异,问道:「章管家,你可是来找卓小姐的?」 章管家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开口道:「这几日舟车劳顿,头脑有些昏沉,我先回房休息一会。」 周婆婆听言一脸关切,忙道:「那章管家赶紧先回房里休息,这里比不得侯府,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与我说!」 章管家脚步杂乱,快步回了房间后,坐下思忖了片刻,便立即指使一个小厮,去把薛队正叫来,只说有要事相商。 小厮恭敬地应了一声后,当即往外走。 过了一会,薛队正急忙赶了回来,尊声道:「章管家,不知可有什么要紧事?」 「你现在就去调查一下闻香阁的小公子,尤其是他的来路,该事事关重大,只你一人去查。」章管家强调道,「这事一定得保密,有了消息后,立马告诉我。」 薛队正听到章管家语气中的凝重,正色道:「是。」话毕,便出了门。 章管家回想着今日那位小公子的容貌,长得几乎和那人一模一样,而且看年龄,也差不多能对上,这世间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宅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而在另一边的后花园中,卓语冰双眼难掩兴奋,脸上笑靥如花,挽着江言的手问这问那。 对卓语冰一些傻里傻气的问题,江言也很是耐心,几乎算得上是有问必答。 她的贴身丫鬟柳儿,此时也跟在了两人的身后,欣慰地感嘆着,小姐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高兴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江言便听到了从身后传来有些急躁的脚步声。 江言扭头去看,才知道是下了学的小野,见他疾步往这边走来,连忙叮嘱道:「小野,你慢点走。」 等小野到了两人的跟前,江言简单地给两人互相介绍一下。 卓语冰闻言觉得有些奇怪,江姐姐何时有这么一位俊俏的弟弟了,难道是这边亲生爹娘的孩子? 心里虽纳闷,面上却不显,只得体地朝小野打了一个招唿后,便让柳儿扶着她回房休息了。 卓语冰自小被侯爷养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受宠,但一些规矩还是懂的。小野虽说是江言的弟弟,但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外男,自然是要避开一些的。 江言目送卓妹妹回去后,才对小野嘱咐道:「家中这两日要接待客人,你可不能像以往那般莽撞了。」 小野听言很是不满,再加上刚刚碰见的那位老人,始终有一阵不安盘踞在他的心中,蹙眉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 江言琢磨着,家里的院子太小了,这一接待起客人来,便有些捉襟见肘。而且卓妹妹身份尊贵,又还未出阁,家里又有一个男子,房门一开难免要打照面,自己也不能不准小野出门吧。 思忖片刻后,才道:「卓小姐要在这里养一段时间的病,不过这里住不开,明日我便送卓小姐上山养病。你呢,今天就先暂时安分一些,待在房里,不要冲撞了客人。」 小野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后,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你明日还要回来吧?」 「自然回来的。」江言倪了小野一眼,当然晓得小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要是说不回来,小野明日必是要跟着她一起去的。 两人说话间,周婆婆就过来问话了:「小姐,卓小姐那边有许多忌口,吃食都是单独开小灶做的。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好似有点早,我们要不要晚点送饭过去?」 「现在就送吧,他们长途跋涉,早点用完饭也能早点休息。」说到这里,江言侧头看小野,安排道,「我等会要过去作陪,你就别等我用饭了,自己吃。」 小野听言虽然有些不悦,不过想到也就今日一天,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吃饭时,仅江言和卓语冰两人上桌,其他人则是分列两排,站在一旁忙着给两人布菜。 江言自穿越过来后,还挺不适应这样被人盯着伺候,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是战战兢兢。 卓语冰倒是已经习惯了,而且这里的口味和家里的饭菜有些不同,她吃着反倒觉得意外的不错。 席间,卓语冰想起了在花园里遇到的少年郎,便好奇地向江言打听起来了:「姐姐,你那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卓语冰此话一出,身后的章管家脸色一敛,连忙侧耳聆听。
第108页 江言倒也并未隐瞒,粗略地解释道:「小野原本是一个乞儿,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我从路边捡了回来。因为我和他有些缘分,所以就被我认作弟弟了。」 卓语冰见是这么回事,便也没有多问。 章管家听到江姑娘说那少年是从路边捡回来的,一开始的猜想再次得到了验证,此时心跳如擂鼓。 江言也趁机说起了明日准备送卓语冰去山里的事情,卓语冰听了之后十分高兴,她很少出来游玩,对山里的生活也很是渴望。 次日清晨,江言先是领着卓语冰在南平城内逛了一圈,然后直接赶往南平城外的山中。 周婆婆早已经先行一步赶了过去,最后再做些准备。山里干活的伙计虽多,不过都是请来伺候田里花草的,也没有几个僕人。 所幸卓小姐这次前来,自己带了用惯了的厨子和丫鬟,反倒省了心。不然现在再找些僕人过来,还得临时调教。 一行人一到山脚下,顿时仰望着山上的瑰丽风景,纷纷啧啧称奇。 章管家乃是侯爷的心腹,跟着侯爷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好山好水自然没少看。不过如今乍一看这漫山遍野的花,也忍不住出口感嘆着:「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山,此等美景,让人终身难忘。」 卓语冰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痴痴地说道:「不知从山顶往下看,是何等的景色?我们赶紧上山吧!」话毕,便兴致高涨地拉着江言往那唯一的一条山路上走。 江言连忙拉住她,说道:「这山路难走,我已经备了软轿跟在我们的后头。你要是中途觉得累了,可一定得跟我说!」 江言一早就知道卓语冰是个爱逞强的性子,所以特地把话说在了前头。 旁边的章管家听言神色一缓,心道这江姑娘做事倒是滴水不漏,就连这些小事也都提前想到了。 卓语冰有些讪讪地瞧了江言一眼,点头如捣蒜。 这上山的小路虽然不宽,但也足够三个成年男子并排走了。 江言和卓语冰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尾巴。这些都是负责伺候卓语冰的下人,如今各自提着行李,跟在后头爬山。 等到了半山腰的竹楼时,周婆婆已经等在那里了。 山里地方大,竹楼也建了不少,之前一直都是空置的状态,此时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周婆婆这两日也是忙得团团转,看到人都上来了,便开始给众人安排住处。 那些干粗活的下人都安排在竹屋里,和那些干活的花匠住在一个地方。至于那些要贴身照料卓语冰的,则是跟着卓语冰一起住到了上面的竹楼里,住得近一些,也方便他们照料主子。 卓语冰爬到半山腰时,虽说出了一些薄汗,但脸色还是好的。在竹楼里喝了点茶,休憩了一下后,继续要求去山顶上看看。 江言对此倒是深感意外,没想到卓语冰如今的身体还算不错,自己提前备好的软轿竟然没有用上。 在山顶上,江言特别修葺了一个观景台,山顶上的人站在大开的窗户前,正好能够一览山下的风景。 观景台的墙壁上,还挂了不少字画,上次顾公子那一行人留下来的墨宝,自然也挂在了此处。 卓语冰倒是雅致,看完风景后,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墙壁上挂着的字画。 这些字画的主人身份背景各不相同,有教书育人的夫子,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书生,甚至还有和江言有过不少生意往来的商人。留下的字画不论身份高低,统统挂在了墙上。远看虽有些杂乱,但也称得上是五花八门了。 见多识广的章管家跟着卓小姐一路看了过去,不禁入了神,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抚掌大笑! 江言则是吩咐观景台上的伙计,赶紧给卓小姐这一行人上茶。 等几人下山时,正值中午的饭点。 此时,周婆婆早已经把住处都安排好了,如今正在厨房里指挥下人们开始做饭。 因为江言还得回南平城,所以只在这里用了午饭便回去了。 周婆婆这几日倒是还得留在山里,只能等这边一切都上了正轨之后,才能回去。 卓语冰的到来,让山上瞬间热闹了起来。 近几日,山脚下也人来人往的,江言为了防止闲杂人等混进去,只得又安排人在山脚下守着,人员出入都得登记名字,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过了几日,薛队正终于风尘僕僕地赶了回来。好不容易进了山后,连忙向章管家说起自己这两日暗访得知的事情。 薛队正这两日去了下关村一趟,从村民口中得知,那位名叫小野的少年郎是和江言一起到的下关村,没有身份,户籍也是后面去补办的。也因为江言他们没在下关村待几日,其他的一些讯息没人知道。 听完这些后,章管家的神色一敛,薛队正查的东西他早已经从江姑娘口里得知了。要想知道更细緻的东西,恐怕只能找当时负责护送江言回来的那些人。 而且上次看江姑娘的神情,似乎也对那位少年郎的来处一无所知,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章管家也不敢多问,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章管家想到少年的长相,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在意。 因为此事牵扯众多,虽然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但章管家已经坐不住了,赶紧给长安城的侯爷去信一封。信中详细描述了那位少年郎的长相,然后说明事情的始末。
第109页 想必等侯爷收到信后,必回派人去尚书府把当初那些负责护送江姑娘的人找到。 此时他便按兵不动,守在这里,等侯爷把事情查清楚之后,就能知道那位少年郎,究竟是不是十一年前意外失踪的七皇子。 信写好后,章管家把信交予薛队正,吩咐道:「薛队正,恐怕又得让你受累了,你带着这封秘信前往长安城,如果有人问的话,就说是小姐给侯爷的家书。」 薛队正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渺2瓶;37513557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山上的暗潮汹涌,南平城内的江言一无所知。 这几天,因为担心卓语冰在山里待着无聊,每隔一两日,她就往山里跑一趟。也就在待个半天,和卓语冰说说话。 所幸,卓语冰在山里的日子并不怎么枯燥,她每天清晨都跟着山里採花女穿梭在花田之中。 还有江言当初在山顶上特意为卓语冰种植的草药,现如今也都由她自己亲手照料。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卓语冰对自己一直在吃的药草很感兴趣,每日拿着各种各样的医书,一个个地开始比对。 侯爷安排的那些随行大夫,如今也不得闲,每日跟在卓语冰的身后,随时为她解惑。 江言看卓语冰的架势,似是有从医的打算,不过这样繁忙也挺好,起码每天有事情做,不容易胡思乱想。 闻香阁前段时间推出的面方受到许多人的追捧,家中的货便有些吃紧了,而且其他分店也一直处于缺货的状态。直到现在,那些尊贵客户手中的木牌便显得弥足珍贵了,毕竟闻香阁只要一有货,他们总能先一步拿到。 对此,有不少人来到闻香阁,就是想知道如何才能成为尊贵客户。 江言早在之前,就已经告知过铺子里的伙计了,对外的口径就是每年消费达到前五十名的顾客就会成为闻香阁的尊贵客户。 其实这个规定也没有说得这么硬性,江言作为闻香阁的主子,自然是她想给谁就给谁。 于此同时,工坊那边也一直在紧急赶制面方之中,江言也在想办法增加产量。 面方供不应求的原因,除了销量太火爆之外,还有一个则是因为材料不足。山里有的倒还好,已经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了,不过那些特殊的材料便有些棘手了,譬如珍珠粉等。 一瓶面方的价格不低,如果闻香阁使用一些低品质的珍珠,那些用惯了上等东西的女人们,一眼就能瞧出来,可不是那么好煳弄的。 而那些品质上好的珍珠,只能去沿海的渔村收购,需派专人过去把关,买完之后运回来也得在路上耽误不少工夫。 闻香阁现如今所使用的珍珠,全部都是从外地过来的商人手里收购而来,贵也就不说了,主要是量也少。 而且也因为江言对品质有所要求,发展到现在,只能用闻香阁的洁面皂才能换到他们藏着的高品质珍珠,但也仅仅是杯水车薪,完全满足不了工坊里的消耗。 派人去渔村收购珍珠的事情,眼看就要提上日程了。 这日下午,江言终于确定了收珍珠的人选。陈二,二十几岁的年纪,因为小时候上过一年学堂,认得几个字,所以之前一直在工坊里负责採买。 他一大家子人都在工坊里干活,所以江言也不担心他会携钱跑了。而且人也算机灵,深思熟虑后,江言便把这个差事交给他了。 不过陈二从未出过远门,沿海那边更是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江言几经打听,找到了一位长期在海边收购海物的商人。 今日江言便带着陈二过去和那商人见一面,攀攀交情,到时候也能让那商人带着陈二他们跑一趟,好歹先把路给认熟。 陈二也是个会来事的,两三下便已经哄得那卖海货的商人十分高兴,江言适时出来,准备回家。 刚出客栈,便发现天色黑沉沉的,似是有要下大雨的迹象。 江言不敢耽误,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可天公不作美,还没到家,天上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江言躲在屋檐下,进退两难,只能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 屋檐下陆陆续续地站了不少人,江言等了老半天,依旧没有看到有雨停的意思。 江言心里有些着急,现在这个时辰,小野估摸着也该下学了。也不知道周婆婆有没有吩咐小厮去书院接小野?万一周婆婆忘记这一茬了,小野此时恐怕也和她一样,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江言的耐心也快告竭了,站在这里等雨停也不是一个办法,江言打量着周围的商铺,琢磨着先去找附近的店家借把伞也好。 念头刚起,便看见从对面的书肆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一件蓝色长袍,手上撑着一把灰扑扑的油纸伞,正是前段时间见过的顾公子。 顾公子似是察觉到这边投注过去的目光,扭头看了过来。 一看是江姑娘,顾公子的脸上一怔,随即调转了方向,往这边赶了过来:「江姑娘,你在这里躲雨呀?」 江言只得苦笑,嘆道:「还没到家就突降大雨,顾公子今日又怎么会在这里?」 顾公子指了指怀里的东西,说道:「下午在书肆里看书入了迷,等出来时才发现下了雨,这伞我还是从掌柜那里借的呢。」说到这里,顾公子问道,「江姑娘,我看这里离闻香阁并不远,要不我送你一程吧?」
第110页 江言看了看一点也没有要停的雨势,想到小野估摸着还在书院门口等着呢,也就不再客气,开口道:「那就劳烦顾公子了。」 顾公子笑了笑:「太客气了。」 江言不再扭捏,站在顾公子的伞下,两人一起回去。 今日见过顾公子,江言倒是想起了嫣儿,偷偷地瞄了旁边的顾公子一眼,故作随意地问道:「那日见嫣儿的情绪不佳,不知现在好了一些没?」 顾公子说道:「她没什么事,就是这段时日胃口不好,吃得少了很多。」 江言听到嫣儿一切安好,也算放了心,暗道小野还是有些分寸的。知道嫣儿胃口不好,便道:「正好我家中有许多山楂片,吃起来最是开胃,顾公子今日便顺便带些回去给嫣儿尝尝吧。」 顾公子自然不会辜负江言的一片心意,点头道:「那好。」 而在不远处,小野拿着伞正远远地跟在两人的身后,脸色阴沉,双眼中满是戾气,死死地盯着前面的两人。 可走在前面的江言和顾公子都并未发觉,直到两人到了闻香阁的门口,江言相邀道:「顾公子,多谢你送我回来,要不先进去喝杯茶吧?」 顾公子脸上皆是惋惜,推辞着:「不了,看这天色,估摸着等会还会下大雨,我还是早点回家为妙。」 江言闻言也不再过多客套,点头道:「那你稍等一会,我现在就进去拿山楂片。」 顾公子应了一声,见铺子里都是女子,也没打算进去,只站在屋檐里避会雨。 这一回头,却发觉江野站在不远处,那目光犹如锥子般飕飕飞来。顾公子眉头紧锁,就算是他的脾气再好,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的针对,也会觉得气愤。 顾公子忍下心中的不适,也是因为顾忌这人是江姑娘的弟弟,怎么也得给人几分薄面。顾公子平静地收好手里的伞,静待江姑娘拿东西过来。 小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才面沉如水地进了闻香阁。 因为下雨,铺子里没有客人,仅仅只有几个伙计正百无聊赖地拿着帕子擦东西。一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立即清醒了过来,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浑身冒着冷气的小公子,战战兢兢地喊道:「公子。」 小野想到江言曾经对他说的,不要迁怒别人,此时强自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冷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后,就准备往后院走。 刚走两步,便看到江言冒冒失失地从后院里抱着什么东西跑了出来。 江言生怕自己耽误了顾公子的时间,急匆匆地从后面的库房里找到那些山楂片后,便连忙跑了过来。 因为太过慌张,也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小野,下意识地以为是客人。快步掠过小野后,就到了门口处,见顾公子还等在这里,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江言把怀里抱着的山楂片交到顾公子的手里,说道:「这山楂片的味道极好,健脾开胃,对嫣儿的胃口应该能有所改善。」 顾公子拿到东西后,又朝江言感谢了几句,才撑着伞走了。 江言目送顾公子走了之后,一扭头才看见小野,心里有些纳闷,她记得他今早上出门穿的不是这个颜色的衣裳呀。疑惑道:「下这么大雨,你是怎么回来的?」 小野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那把油纸伞,深深地看了江言一眼后,不声不响地转身就走。 江言见小野手上拿着伞,身上的衣服又很是干爽,也就没多想,只当小孩子在书院里又闹脾气了。 等她回到后院后,正好撞见了周婆婆从厨房里出来。 周婆婆一看见她,便问道:「小姐,小野在哪接的你呀?」 江言听言很是诧异,问道:「小野过去找我了?」 周婆婆的表情很是无奈:「是呀,这雨说下就下,我派了小厮过去接你和小野,结果他是自己淋着雨跑回来的。一到家便问我你回来了没,我就告诉他,你还在云来酒肆谈事呢,他便急着去接你。」 「我一看他全身都湿透了,自然不让他走,何况我已经吩咐小厮过去接你了。结果这孩子脾气倔,非要自己去,我只能让他先回房间换套干净的衣裳,然后才准他去的。」 说到这里,周婆婆的声调不由自主地抬高了:「怎么?小野今天没接到你?」 江言挠了挠头,她确实没在路上看见小野,便道:「估摸着是前后脚错过了吧。」 周婆婆暗道可惜,说起了小野的好话来:「小野平常看着虽冷,其实对小姐还是很关切的。我看他今日淋了一场大雨,所以刚在厨房里炖了姜汤,你和他各自都喝一大碗,驱驱寒气吧。」 江言虽然讨厌喝姜汤,但想到在这里生病更加麻烦,跟着周婆婆回了厨房,自己先灌下一大碗姜汤。 至于小野的那一碗,江言也端上了,打算现在就送到小野的房里。 第59章 到了小野的门外,江言小心翼翼地端着姜汤,唤道:「小野?开门了。」 屋内,小野正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杀气腾腾的,对江言的声音置之不理。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江言和别人同撑一把伞的景象,胸腔充斥着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此时正急于爆发出来。 江言没听到屋里传来声音,误以为小野大概是睡了,声音加大:「小野,先起来把姜汤喝了再睡。」 小野并没有应声,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受控了,为了防止等会自己会做出一些让江言失望的事情,所以不给予任何反应。只要自己不见她,他可能……再过一会就好了。
第111页 江言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屋里却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心里有些纳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江言摸了摸碗沿,再不喝就得凉了。刚想继续拍门,一阵冷风吹来,江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喷嚏。 一直充耳不闻的小野终于坐不住了,脸上几经挣扎,最终还是到了门边,大力把门打开。 江言终于发现面前的门开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抬头一看,脸上便顿住了。 小野的双目之中满溢着怒火,可江言并不明白他的火气是从哪里来的,好似她今天下午一回来,小野的心情就很是糟糕的样子。 江言收回自己的目光,好脾气地朝小野笑了笑,端着姜汤进了屋里,说话是哄小孩子的语调:「小野,你今天淋雨回来,周婆婆给你煮了姜汤,你快喝了,免得染上风寒了。」 小野看着江言脸上的笑容,心里格外难受,他无时无刻地想起,江言今天下午就是这么朝别人笑的。 江言见小野并未搭腔,只以为小野不愿喝这等辛辣的东西,温言软语地劝道:「这姜汤虽说不太好入口,不过你要是染上病了,喝的可就是你最讨厌的药了。」 说话间,江言转过身子,把手里的姜汤递到了小野的跟前,示意他老老实实地喝完。 小野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对面的江言,直到对方脸上露出很是困惑的神情后,才端过那碗汤汁,一饮而尽。 刺激的辛辣味滑过他的喉咙,让他的脑子里短暂地获得了清明,一开口便是:「我喝完了,你走吧。」 江言原还以为自己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小野如此爽快,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见小野一口喝完,她敢想出言夸奖他几句,就听到小野让她快走,一副迫不及待的架势。 江言楞了几秒后,情绪也不免低落了下来,强颜欢笑道:「那好,你早点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话毕,江言从小野的手里接过那个空碗,然后轻轻地替他把门给关上。 关上门之后,一门之外的江言几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她虽然察觉到小野情绪上的不对头,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小野说上几句话,就被赶了出来。 而且小野似乎并不愿和她多说,想着孩子现在也大了,自己也得多给他一些私人时间,让他独自排解消化。 虽然这样想,但江言的心里还是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屋里的小野僵着身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自江言走后,就一直没有动弹过。 到了晚饭的时候,周婆婆倒是在门外拍了拍房门,没有听到屋内传来动静后,便以为小野此时应该已经睡下了,也就不再继续扰他。 江言见周婆婆一人回来,忙问道:「小野呢?」 周婆婆大剌剌地说道:「估摸着是睡沉了,等他明早上睡醒了再吃吧。」 江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次日清晨,周婆婆带着丫鬟赶早去买菜。 江言起来后,看着小野紧闭的房门开始纳闷,平常这个时候,小野已经在院子里练习拳术了,今日却静悄悄的,一点响动都没有。 江言挪到了小野的门外,侧耳偷听,依旧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暗道小野别是昨天淋了一场雨,今天就真的生病了吧? 思及此处,连忙抬手拍门,喊道:「小野!你醒了没?」 江言话音刚落,在准备拍第二下的时候,房门就已经打开了。 小野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裳,脸上有些潮红,嘴唇上已经脱皮了。看了江言一眼后,声音干哑:「我去书院了。」话毕,便想往外走。 江言一看小野的脸色,就知道他这幅模样肯定是生了病,连忙拦住小野,说道:「这都生病了,还去什么书院?赶紧回屋里躺着!」话毕,江言也不给小野拒绝的机会,直接拉住他的手,略带强硬地把他往屋子里拖。 一进去,便发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江言迅速扭头:「你昨晚上一夜没睡?」 小野不说话,但眼底下的乌青已经替他作答了。 江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责备道:「好呀你!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啊?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江言的呵斥声未停,人却已经拉着小野到了床边。利落地把被子给掀开了,态度说不上温和,高声道:「现在把鞋脱了,赶紧躺着!」 不过此时的小野非常不听话,只倔强地和江言默默对峙。 江言又气又急,她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医疗条件差,死在小病上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小野这个年龄在古代,已经算得上是个大人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江言打量着面前这位已经比她高了许多的少年,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失望:「你就是要和我对着来是吗?」 小野深深地看了江言一眼,嘴唇翕动,想为自己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并未说出一字半句。 「那我走了。」江言也来了脾气,一把甩开自己的袖子,径直往外面走。 小野的眼中终于出现慌乱,连忙拉住她的手腕,脱口而出道:「别走。」声音沙哑,语调又放得极轻,但也足够江言听见了。 江言站定后,扭头看他:「那你听话吗?」 小野妥协地点了点头,江言这才伸手指向旁边的床榻,提醒着:「那就给我好好躺着。」
第112页 小野看着江言,最终还是脱下了脚上的靴子,乖顺地上了榻。 江言见他开始配合,这才松了一口气。给小野把被子掖好后,坐在床沿边,伸手试了试小野额头上的温度。额头滚烫,应该是发烧了,出声问道:「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野入神地盯着近在眼前的江言,过了一会,才道:「头疼。」 江言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白眼,骂道:「一晚上不睡觉!就算不生病,你这头也得疼!」话毕,便想起身去给小野倒杯水来。 小野一见江言起身,急忙拉住她的手,语气中透着示弱的意味:「你别走。」 江言见小野恹恹地躺在床上,很是脆弱的样子,柔声道:「我没打算走,我就是过去给你倒杯水。」说话间,江言把小野拉住她的手又重新塞回了被子,「老实躺着,不要乱动。」 小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身,江言一起身,目光却黏煳煳地粘在江言的身上。 江言过去给小野倒了满满的一杯茶,扶着小野坐起,说道:「生病了,就得多喝些水。」之后,又连着给小野倒了好几杯。 小野重新躺下后,江言让他赶紧把眼睛闭上睡觉。她自己则是准备出去打盆水进来,给小野敷下冷毛巾,先物理降温。等到中午,小野身体依旧没有好转的话,自己便出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结果江言刚一起身,闭目养神的小野当即睁眼,直直地盯着江言,问道:「你要去哪?」 江言有些头疼,看着一生病就化为粘人精的小野,解释着:「我想出去端盆水进来,给你的额头敷下冷毛巾,你这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了,我担心等会给烧傻了!」 小野听言也不觉得生气,依依不捨地应了一声。 江言去打水的时候,周婆婆刚好从外面回来,一见自家小姐端着一大盆水,问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小野得了热病,我拿湿毛巾给他敷一下。」说到这里,江言倒是想起了一回事,忙道,「周婆婆,小野这两日恐怕去不了书院了,你派小厮过去说一声吧。」 周婆婆连忙点头,开口道:「好,小野昨晚上没吃东西,我先让丫鬟给他做些清淡的粥吧。」 江言点了点头,知道小野还在房里等着,也不多说,赶紧进了房中。 果然,一进去便发现小野正抻着脖子往门外张望着,江言没好气地说道:「老实待着!」 小野连忙躺回被窝里,江言见他精神有些不济,一边扭毛巾,一边说道:「累了就睡觉吧,等会粥好了,我就叫你起来吃。」话毕,便把半干的毛巾盖在小野的额头上。 小野应了一声,却依旧强打起精神,盯着江言看。 江言很是莫名,小野明明已经很想睡了,却一直强撑着眼皮,出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睡呀?」 「我一闭上眼睛,你就会走了。」小野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委屈。 江言顺手帮他把散落在枕头上的黑髮整理到另一边,无奈道:「我不会走的,今天就坐在这里陪你。」 「那我想握着你的手睡。」小野听言很是得寸进尺,顺便提出自己的要求。 江言见小野一脸可怜相,语气纵容:「好吧,生病的人最大。」随即伸出左手,和小野因为发烧而热乎乎的手相握,柔声道,「那现在可以睡了吧?」 小野应了一声后,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他昨晚一夜未眠,又加上生病,没过几分钟,便已经睡着了。虽然已经在睡梦之中,不过和江言相握的手的力道却不减。 江言不敢乱动,怕把他给吵醒了,只得单手拧毛巾,然后给他换毛巾,也算得上是费尽心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子慕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捉虫) 等周婆婆端着粥过来时,目光落到交叠在被子上的两只手上,脚步下意识地一顿,眉头微蹙。 江言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立即扭头朝周婆婆做出「嘘」的手势,用气音说道:「他刚刚才睡着,等他多睡一会再起来吃东西吧。」 周婆婆见江言神色如常,只觉自己有些杞人忧天,把心里的那些杂念摒除开来。端着粥到了江言的跟前,轻声道:「小姐,你也没吃东西呢,我来守着吧,你先去吃早饭。」 江言点了点头,试探性地挣脱小野的手,结果她一动,沉睡中的小野似有所感,手上的力道蓦地加重了许多。眉头紧锁,有转醒的迹象。 江言不敢再乱动,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手。 过了一会,小野才渐渐舒展开自己的眉眼来,继续入睡。 江言对此有些头疼,幸好她现在不用上厕所,不然就必须得把他给吵醒了。 江言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看向旁边的周婆婆,说道:「算了,等会我和小野一起吃吧。」 周婆婆嗓子逐渐拔高:「那怎么行呢?」 江言连忙做出让周婆婆安静的手势。 周婆婆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小姐,你先吃吧,别等会把你也给累倒了。」 江言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她确实有些饿了,但还没到不吃就不行的地步。 周婆婆很是为难,随即提议道:「要不,我去给你搬个小桌过来,就在这里吃。」
第113页 江言听言倒觉得是个办法,过会小野醒来恐怕也能用得上,当即点头答应着。 周婆婆把手里的粥放下,便出去张罗起来了。 等江言不太方便地吃完早饭后,因为没办法动弹,坐在床沿边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让周婆婆给她拿了一本杂书,当做消遣。 小野是被饿醒时,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江言靠坐在床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正在打瞌睡。 小野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暖,神色渐缓。 周围一片寂静,仿若只剩下他和眼前这人,小野全心全意地,一寸又一寸注视着眼前的人。望着江言的目光之中,犹如缱绻在一起的枝条,难捨难分。其中隐含的情意,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每当这时,他便会在心里哄骗自己,眼前的人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想到这里,小野的心里会瞬时涌上一层喜悦,和江言相贴的手又攥紧了些。 江言被手上传来的痛意给弄醒了,眉头紧锁,不堪其扰地甩了甩手,虽然没有把始作俑者没甩开,脑袋却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小野正盯着她。 江言松开了和小野相握的手,起身给小野试额头上的体温。 小野手里一空,有些依依不捨又攥了攥,这样的小动作对面的人自然没有注意到。 江言在小野额头上停留了好一会,觉得手下的温度似是降了些,稍稍地放了一些心。 江言的目光关切,问道:「你现在觉得好一点了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说话间,江言挺直了自己的腰背,小小地活动着因为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身体。 小野仰头看着上方的江言,乖乖地答道:「头还有些昏沉。」 江言估摸着应该是还有些发烧,小野的精神也很是萎靡,问了一句:「是不是肚子饿了?」 小野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 江言见他现如今极为温顺,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不少:「吃的都在灶上温着呢,我现在就去帮你拿,你等我一会噢。」话还未说完,人已经到了门边。 江言思及小野也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此时肯定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步履匆匆地往厨房里赶。 刚出门,便看见周婆婆此时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眼神呆滞,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江言也没扰周婆婆发呆,快步穿过了院子,往厨房里走。 厨房里正好有一个丫鬟,一见到江言进来,便尊声道:「主子,小公子是醒了吗?」 江言点了点头,吩咐着:「刚醒来,现在就把这些吃食都送过去吧。」 小丫鬟对小野一直都有些害怕,听到江言的话后,有些慌乱地开始忙活起来。 江言一看小丫鬟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很是头疼,嘴上宽慰道:「别急,慢慢来。」 厨房里发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周婆婆的注意,听到江言的说话声后,便知晓屋里的小野肯定是醒了,也连忙过来帮忙。 几人把小桌子架在小野的床榻上,让他可以不用下床就能吃到东西。 虽然小野仅仅只是发个烧而已,不过待遇很是不错,家里的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对待他的态度也可以说得上是和风细雨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野吃了不少的东西。 江言看他食量不减,心道只要还能吃,这就代表身体好转了不少。 而且她一直贯彻的就是,生病了便多睡觉,病就能早点好。所以一见小野吃完东西后,便怂恿他继续睡,不过可能因为小野已经睡了一上午了,一时半会还真睡不着。 江言便又重新找了书给他,让他看会书,酝酿下睡意,等会就能睡着了。 小野靠坐在床上,看了没一会,偷瞄了江言一眼后,恹恹道:「眼睛疼。」 江言一直没走,也拿了一本书坐在小野的旁边看。如今听到这话,脸色一愣,心道:自己怎么给忘了这一茬了,发烧的人确实看不进去书。 目光落在一脸无辜的小野身上,她此时急于让小野入睡,便道:「那就别看了,你快躺好,闭上眼睛在心里数羊,一会就能睡着了。」 小野闻言倒也没反对,顺从地躺下后,开口问道:「怎么数羊呀?」 江言一边帮他掖被子,一边道:「你就在心里默念,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直到你睡着了。」 小野「哦」了一声后,便乖顺地闭上眼睛,按照江言的方法,在心里开始默念。 小野的配合,让江言省心不少。又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继续自己刚刚未看完的书。 过了许久,小野再次睁开了自己眼睛,语气很是无辜:「我还是没有睡着。」 小野勐不丁出声,倒是把江言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对方这么久没声音,应该早就睡着了呢。 江言有些头疼地看着小野,这数羊不奏效,那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人快速入睡呢? 目光落在手里的书上,江言灵机一动,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然,我给你念书吧?」 小野听言眼前一亮,忙不迭点头。 江言干咳一声,说道:「那你把眼睛闭上,我现在就要念了。」 小野极为配合地阖落眼帘,江言便从自己刚刚看到的内容读起,为了唤起小野的困意,江言刻意把语调放得又轻又缓。 她手里拿的是一本记录了民间传说的故事集,情节简单,设想奇幻,甚至还掺杂着些浪漫主义,所以江言读起来极其顺畅。
第114页 小野侧耳聆听着耳边传来的温暖嗓音,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安稳。 待江言读到口干舌燥后,才终于停了下来,等了一会,见小野没有什么动静后,这才起身。特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先去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润润嗓子。 到了晚饭时间,江言把小野叫醒,让他起来吃晚饭。 周婆婆打量着小野的脸色,说道:「现在看着倒是好了不少。」 江言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小野的额头,确认他的温度是真的下来了,才开口道:「反正已经在书院里请了两天假了,明日再在家里休养一日,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小野一听明日不用去书院,心里一阵暗喜。 江言斜眼看了小野一眼,今日是见他病重,所以才没有问他昨天乱来的事情。 不过等明日小野的身体一好,自己可得拿起做家长的架势来,该骂的骂,以后断然不能再让他这么恣意妄为下去。 江言在心中冷哼一声,今天便先暂时让他高兴一会吧。 翌日,江言还未醒,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动静。 穿好外衣后,江言打开自己的房门,便看见小野此时正精神百倍地在院子里练拳。心道:这小孩子的体质就是好,昨天还病恹恹的,今天可就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江言似笑非笑地朝小野招了招手,示意他现在过来。 小野看着江言的动作,收了拳后,脚步灵活地几步便到了江言的跟前。 江言扯开了两个大大的笑容,酒窝浅浅:「身子好了?还有哪里痛吗?」 小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江言的反常,老实地摇了摇头,说道:「都好了。」 「那好!现在就来给我解释上,前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言当即收回了脸色的笑意,严肃道。 小野也没想到江言会突然变脸,沉默了一瞬后,迎着江言审视的目光,开口道:「前天下雨,我过去接你,然后我看到你跟那个顾飞白一起撑着伞走了。」 「之后呢?」江言皱着眉头,继续追问事情的缘由。 小野撇过头去:「然后我就跟着你们回来了。」 江言满脸皆是莫名其妙:「你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叫住我?人家顾公子本来就急着回家,好心送我一程,哪里值得你生气了?」 小野表情固执:「你不等我,就跟着别人走了,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你也没告诉我,你会来接我呀?」江言大惑不解道。 小野盯着江言,不服气地说道:「以前下雨了,都是我去接你的!」 江言倒是想起来,以往自己外出,只要一碰上恶劣天气,小野便会风雨无阻地过来接她。不过上次,小野还在书院里读书,她便没想到这一茬。 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江言反倒想起了小野的好来,此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批评他,理亏道:「那是我辜负了你的好意,才让你白跑了这么一趟。」 如今小野得了理,随即出言强调道:「你以后也不要和别人走了,只要等我来接你就好了!」 第61章 江言很快就被小野的话绕了进去,思忖片刻,语气为难:「万一你来不了?难道我就在那里干等着?」 小野上前几步,逼近江言:「或早或晚,反正我一定会来的!」 江言不服气地嘟嘟囔囔着:「那你要是走慢了,我恐怕就得冻死街头了。」 「还有啊,你有事说事,凑这么近干嘛!」随着小野的靠近,江言隐约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汗味,是年轻男孩专属的干净味道。 江言虽说不上讨厌,但总有一种被冒犯的既视感,皱眉推开靠得过于近的小野。 小野自然注意到江言脸上不舒服的神情,心里有些不甘,但还是顺了对方的意,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 随着小野的退后,江言总算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她早已忘了一开始的计划,她原本可是准备打算数落下小野的,现如今却被对方给训了一遍。 事情就此告终,江言见小野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便道:「你先回去把衣服给换了吧,这病好不容易好,等会别又给復发了。」 小野颌首答应着,便回自己房间换衣裳。 江言昨天推开所有的事情,专心在家中陪了小野一日,闻香阁便留下一大摊子待她处理的事情,今天吃了早饭后,他就必须得出门了。 反而是小野,好不容易在家里休息一日,原本还以为江言今天也会像昨日那般陪他,没想到过会就得出门了,不满地提要求:「那我和你一起去。」 江言自然拒绝,劝道:「你这身上恐怕还没好利索,何况我今日是去山上看卓姑娘,你跟着我凑什么热闹啊?」 小野并没有被江言的三言两语就给打消了念头,执拗地拉着江言的衣袖,控诉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忙,现在都不监督我写功课了,也很少和我说话!」话毕,脑袋失落地垂下,一副不被人关心的可怜相。 江言闻言很是头疼,自卓小姐过来后,她确实有些忙过头,也腾不出时间像以前那样督促小野做功课了。不过她一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小野的房间里,检查他的功课。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关注小野了。此时听到小野对她的控诉,不禁在心里怀疑自己,难道她这段时间真的有些疏忽对方了?
第115页 故作可怜的小野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江言开始让步,便有些急了:「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江言闻言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得妥协道:「好啦,我带你去就是了。」 小野得了逞,脸上露出一副很得意的表情。 江言白了他一眼,从他的手上抽出自己的袖子,满脸无奈地嘀咕着:「真是拿你越来越没办法了。」 小野很喜欢看到江言一点点地为他做出让步的样子,江言对他的纵容,迁就,妥协,都会让他感觉到自己在她心里的重量。 吃完早饭后,两人前往城外的山上。 到了工坊的时候,江言先在山下处理工坊里需要她拿主意的事情,等到了中午的饭点,赶着在山下吃了饭后,才得以带着小野上山。 两人到了竹楼的时候,便看见卓语冰此时正抱着一只小奶狗坐在凉亭里玩呢。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卓语冰大中午在室外玩,倒也不算热。 她的贴身丫鬟柳儿在旁边小心伺候着,那个侯爷特意派来的章管家也寸步不离地跟在卓语冰的身后。 江言见她脸色如今看着很是不错,甚至还有闲情逸緻玩狗,看来在山里住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 江言带着小野往卓语冰那边走,章管家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很是尖,很快就往这边看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江言的错觉,章管家的目光在小野的身上可是停留了不少时间。 章管家收回自己的视线后,便向旁边的卓小姐说了一句什么话。 卓语冰一听,立即扭头朝江言这边看了过来。一见是她,赶紧把怀里的小狗交给旁边的柳儿。 脸上也早早地就挂起了一抹笑意,朝着江言喊道:「姐姐,你昨日没来,我还觉得奇怪呢。还打算你今天要是还没来,我明日便去南平城看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江言抿嘴笑出两个酒窝,进了凉亭后,才粗略地向卓语冰解释了一句:「昨天被一点事情给耽误了,你这几日还好罢?」 柳儿抱着小狗也凑了过来,忍不住向江言抱怨起自家小姐来:「江姑娘,你快替我们劝劝小姐吧,她今日上午跟着採花女在花田里忙活了一上午,我们劝她回来休息一下都不肯!」 卓语冰不认同地说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何况我又不觉得有什么累,没道理别人都能做得,我就做不了了。」 江言观察着卓语冰的脸,白里透红的,便晓得这段时日,卓语冰在山里定然是干了不少的农活。 不过柳儿的想法,她也能理解。毕竟卓语冰自小体弱多病,在侯府又极为受宠,活了这么多年,恐怕是一点活计都没沾过手的。如今到了山上,各种农活,卓语冰这个娇小姐肯定是没少干。 江言虽然理解,却并不能苟同,以前辗转在床榻上也就算了,现在身体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好转,那么适当的运动,肯定会对她的身体有非常多的益处。 想到这里,江言便嘱咐道:「卓妹妹,你在山里干活,我并不反对。但无论做什么都得量力而行,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要是把你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底子给弄坏了,我就不知该怎么跟侯爷交代了。」 卓语冰忙不迭点头:「我知道身体的重要性,也一定会小心的。」 眼见卓语冰答应了自己,江言也就不再过多唠叨。注意到身旁的小野一直没有说话,顺着他的视线,江言看向柳儿抱着的黑色小狗身上,出言问道:「卓妹妹,你这狗是哪里来的?」 卓语冰笑道:「章管家怕我在山里无聊,便从旁边的村子买了小狗,你看它可不可爱?」 江言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还是挺喜欢的,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手感舒适,毛髮细软,点头道:「确实可爱。」 卓语冰见江言喜欢,便从柳儿的怀里接过小狗,然后放在江言的手里,说道:「姐姐,你抱着玩一会吧。」 江言自然不会拒绝卓语冰的好意,章管家看着站着的几人,适时说道:「江小姐,你们爬山累了吧?坐着聊吧。」 卓语冰听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拉着江言坐下,小野也顺势坐在了江言的旁边。 章管家很有眼力见地给两人倒了茶后,就继续保持沉默,站在卓语冰的身后,随时随地准备给几人添茶。 江言坐下后,便把小黑狗放在腿上,一边和卓语冰寒暄,一边轻轻地给小黑狗顺毛。小黑狗似乎是被江言摸得很是舒服,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野已经被江言腿上的小黑狗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它。 江言鲜少看到小野对一样东西如此专注,尝试性地问道:「你要不要摸摸它?」 卓语冰也出言劝道:「它很乖的,带回来这几天,一直都很温顺。」 小野听言很是蠢蠢欲动,试探性地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小黑狗的背,手中的奇异触感惊得他瞬间抬高了自己手。 卓语冰被小野这么大的反应逗得呵呵直笑,调侃道:「姐姐,你弟弟的胆量恐怕还得再练练呀。」 江言自然也是忍俊不禁,解释着:「小野应该也是第一次摸小狗吧,」话毕,便拉着小野的手再次放到小狗的身上,鼓励道,「这么大的小狗,不会咬人的!」 小野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痒意,学着江言之前的动作,缓缓地给那只小黑狗顺了顺毛。
第116页 小黑狗倒是很给面子,蹭了蹭小野的手。 柳儿听到眼前这位长得极为出色的江公子竟然没有摸过狗,心中很是困惑,这狗随处可见,怎么还会有人没有摸过呢。也没多想,随口问了一句:「江公子怎么会是第一次摸小狗呢?」 「我以前虽然经常听到狗的叫声,可从未有机会摸过它。」小野垂下眼睑,避开了众人的视线,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双目黑漆漆的。 江言还从来没有听过小野提到以前的事情,而且这话也说得极为怪异,什么叫可以听到狗的声音,却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她在心里默默地开始琢磨,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他人自然也听不懂小野的话了,柳儿好奇心旺盛,当场就问了。 不过此时的小野却已经不会再给予任何反应了,只专心和那只小黑狗玩。 江言见小野不愿作答,而且这里也明显不是她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地方,只能轻飘飘地把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等到下午的时候,两人才开始返程。 回去的马车上,江言对小野之前说的话耿耿于怀。 江言瞄了一眼旁边的小野,试探性地问道:「小野,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小野听言一愣,然后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62章 小野垂下自己的眼睑,视线落及自己的脚上,说话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森然:「我记得我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待了很久,那里没有人,周围很安静,但我偶尔能听到狗吠声。」 说到这里,小野停顿了几秒,怀念道:「我还记得那条狗的声音,它好像陪了我很长时间,可惜我从来没有机会见过它。」 江言双眉紧锁,问道:「那你还记得声音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吗?」 「好似……是从上面传出来的。」小野回顾着当时的情景,下意识地看了看头顶。 江言越听越觉得心惊,虽然小野此时说得云淡风轻,但听他的描述,明显是被人长期囚禁在地底下。至于那些狗吠声,很有可能就是有人在地面上养了狗。 想到这里,江言继续追问着:「那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小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被关在那里。」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每天吃什么东西?」江言仔细询问着,期望能在里面找到一丝线索。 小野仿若是在说和自己并不相干的事情,平静地说道:「每当我饿得快神志不清的时候,我就能看到上面会出现一丝光亮,然后很快就会从那里掉下食物来。」 江言听后只觉毛骨悚然,这样的手段,恐怕只有对小野恨之入骨的仇人才会这样做。 而且根据小野的描述,小野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关在里面了,可幕后之人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折磨一个无辜的稚儿呢? 江言打量着身边的小野,很是心疼。原来小野从小就遭了这么多的罪,也难怪他会对外人如此戒备和警惕。 江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后,才继续问起了后面的事情:「那你是怎么从那个地方跑出来的?」 小野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霾,神色复杂地瞧了江言一眼后,然后偏过头装作看窗外的风景,随口来了一句:「我忘了。」 江言一看他的反应,便知晓小野没有完全说实话。心中猜测,小野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的经歷定是不容乐观,所以此时才会避而不谈。 思及此处,江言也不愿意再次扯开小野的伤疤,只轻柔地摸了摸小野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小野察觉到头上来自另一个人的力度,扭头瞥了江言一眼,见她眼中皆是怜惜,便顺势抱住江言的手臂,然后将自己的头亲昵地靠在江言的肩上。 江言自然晓得这是对方在向她撒娇,她也并不会觉得小野黏人,反而挺受用的。 周围安静了好一会,江言只能听到马车外传来的马蹄声,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此时的江言依旧还在思考着小野刚刚的话,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对付一个孩子,只怕是杀父之仇也莫过于此了。 江言在心中百般琢磨,倒是想起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 小野年纪小,和别人自然结不了什么仇,不过他的家人就说不准了。小野极有可能是被人给迁怒了,那仇家对付不了大人,便抓了还是孩子的小野拿来泄愤。 江言思来想去后,也就这个原因勉强还算说得通。 想到这里,江言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杵了杵靠在自己身上的小野,问道:「小野,你对你的家人还有印象吗?」 此时地小野犹如没有骨头似的倚在江言的身上,听到江言的问题后也没动弹,说道:「我不记得了。」话音刚落,目光却骤然幽深起来,「不过……我对那个害我的人倒还有些印象。」 江言一听,急忙把小野推开,一脸正色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小野腰背挺直,脸色阴沉:「她的下巴上有一颗黑痣。」 江言闻言很是气馁,这下巴上有黑痣的人可是多了去了,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便道:「小野,你还记得有什么其他的特徵吗?」 小野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小时候的记忆,画面模模煳煳地,他看不太清。
第117页 过了一会,小野才不得不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补充了一句:「我虽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不过只要她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定能认出她来!」 江言见小野一脸深恶痛绝的样子,缓言安慰着:「那人这般狠毒,你肯定能找到的!」 小野深吸一口气,平復着自己过于激烈的情绪,深深地望了江言一眼,又重新靠回了江言的身上,呢喃道:「我累了,我要睡一会。」 江言忙不迭点头:「你病刚好,还是要多多休息一下,等到家了,我就喊你起来。」 小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后,便放松了自己的身子,安心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江言的身上。 没过多久,江言便发觉小野的唿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抽出一块小毯子,盖在了小野的身上。 到家时,天色正值傍晚。 江言把小野叫醒后,两人便一起下车。 周婆婆这两日神色总是有些恍惚,还经常微妙地盯着江言出神。 晚饭时,周婆婆又忍不住往江言这边看。 江言对周婆婆投注过来的目光弄得坐立不安,此时便真的有些忍不住了,直接问道:「周婆婆,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周婆婆听言一顿,这才回过神来,掩饰般地解释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这两天没有睡好。」 江言眉头轻皱:「可是那花茶喝完了,所以才睡不好?」 周婆婆急忙摇头否认:「花茶还有呢。」话毕,不敢再看自家小姐,换一个方向看去,视线又落在专心致志吃饭的小野身上,片刻后,继续开始神游。 所幸小野的心理素质要比江言强,并不会被别人的目光给干扰到,此时便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地,继续吃自己的饭。 江言见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没有再继续逼问周婆婆了。 次日,小野照常去南平书院读书,家中的江言则是忙着处理闻香阁的事情。 小野下学时,倒是在路上碰巧遇上了顾公子。 只能说冤家路窄,小野看着对面的顾飞白,态度依旧恶劣。 不过顾飞白还是颇有大家风范的,最先拱手道:「江公子,令姐上次赠予我的山楂条味道极好,家妹十分喜爱,劳烦江公子代我传达下我的谢意。」 小野一听山楂条,只觉怒火中烧。因为他平时喜爱吃一些酸甜口的,所以江言经常会托闻香阁外出的伙计,收集一些这种类型的吃食回来。 顾飞白口中的山楂条,很有可能就是江言上次托人从别的城镇替他买回来的,没想到竟然送给了顾飞白! 此时的小野只觉顾飞白每一个字都是在挑衅他,所以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知道吧?她不是我姐姐。」 顾飞白眉头一皱,不明白江野这话是什么意思,困惑道:「这是何意?」 「就是说,你和她是不可能的,我和她才行。」小野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说道。 顾飞白面露惊骇,倒退一步,不敢置信地说道:「江姑娘对你这般好,你竟敢对她心怀不轨!」 小野只觉顾飞白这话说得极其刺耳,恶狠狠道:「她对我好,我也会对她好,怎么算得上是心怀不轨了?」 顾飞白并未被小野的话说动,不遮不掩地盯着他:「你这是强词夺理!江姑娘要是知道你对她有这个心思,定是要把你扫出家门。」 「那你帮我告诉她好了,正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呢?」小野双眼直视顾飞白,脸上竟是一点惧意都没有。 顾飞白当即甩手,撇过头去:「休想!此等腌臜之事……」 小野冷笑一声:「你这酸腐书生才最是龌龊呢,你算哪根葱?我自己便会和她说!」话毕,小野转身便走。 顾飞白打量着江野抬头挺胸的背影,这人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转而又想起江姑娘平常对江野百般关心的情形,心里也有些摸不准,难道是自己想岔了?人家是两情相悦? 回去的路上,小野明显也是被顾飞白给激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已经在心里开始排练起来,等会到家了该怎么和江言表露自己的心意。 兴沖沖地冲进家门,一见院中的江言,刚刚的气焰立即消失殆尽。至于之前在顾飞白面前夸下的海口,如今也梗在心中,不上不下的。 江言听到声音后便抬头看了过来,她自然不晓得小野和顾公子在路上发生的争执,此时见小野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赶紧先给小野倒了一杯茶,笑道:「性子怎么总是这么急呀?」 现在的小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神色复杂地挪到了江言的面前,把江言给他倒的那杯茶一口气喝干。 江言对此忍俊不禁,调侃道:「你这杯茶倒是喝出了喝酒的架势。」 小野并未接这个话,把茶杯放下后,便顺势蹲在了江言面前。 小野仰头出神地看了江言好一会,才把她手上的书拿走,双手搭在江言的腿上,开始支支吾吾地问道:「言言,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把我扫地出门?」 江言还是头一次见小野问这个问题,刚想说永远不会。就想起小野有时候很是乖张,自己对他还是要有一定的约束力的。 所以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副模稜两可的说辞:「如果,你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我就很有可能……」江言虽然并没有把话说完,不过其中隐含的威胁不言而喻。
第118页 第63章 小野听言一怔,认真道:「那什么算严重的错误?」 江言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沉吟道:「比如那些无法弥补其后果的错误,就算是严重的。」 小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太过含煳其辞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想到顾飞白的那一句「江姑娘要是知道你对她有这个心思,定是要把你扫出家门」后,他的勇气瞬间荡然无存。 最终,小野还是把自己酝酿了一路的话给重新憋了回去。 江言见小野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疑惑道:「小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小野仿若泄了劲似的,把脑袋枕在江言的腿上,垂眸道:「现在没有了。」语气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江言伸出手,亲昵地挠了挠小野的下巴:「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呀。」 小野听言当即重振旗鼓,追问道:「可如果我说出来的话会让你生气,那还要说吗?」 这开场白,怎么这么熟悉? 江言心念一转,眼神兀自锐利起来:「你是不是在书院里犯错了?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支支吾吾的?」 小野的头瞬间耷拉了下去,很是气馁。 他的反应落在江言的眼里,恰好就是心虚的表现,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江言强迫性地把蹲在地上的小野拉了起来,刨根问底道:「你现在跟我坦白,我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小野看着一脸严肃的江言,只得为自己辩白:「我没有在书院里犯错!」 江言狐疑地扫视着小野的表情,见他神色坦荡,才道:「最好是没有。」 小野在心里长嘆一口气,刚刚的气氛早已被破坏,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再次被他压进心里的最深处。瞥了江言一眼后,颇有些心灰意冷地准备回房间。 江言打量着小野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然看出了几分失意。 摸不着头脑的江言,只得又补充了一句:「认真写功课呀,等会我要来检查的。」 「知道啦。」小野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回到房间后,意志消沉的小野坐在书桌前,很是苦恼。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看见江言,会突然这般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明明在顾飞白面前,他毫无惧意。 小野看着桌上摆放的笔墨纸砚,想到江言等会还要过来检查功课,只得满面愁容地开始写功课。 太阳西下之前,江言估摸着小野的功课应该是做得差不多了,便拍了拍门,进去检查功课。 小野也在南平书院读了四年书,这字写得是越来越端正了。 不过……江言看着纸上工工整整的字体,时常会觉得凌乱。原因无他,小野的字和她的完全一模一样,就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想当年小野刚入学的时候,因为字迹太过潦草,所以她便花了很多时间监督小野练字。犹记得,当时自己对小野唯一的要求就是,这字一定要写端正了。 于是,小野在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按照江言的字迹来依葫芦画瓢,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如今已经可以完美復刻江言的字迹了。 就连江言她自己,都分辨不出两人字迹的差异。想到这里,江言也只能摇头苦笑。 人家都说字如其人,在小野这里,完全是相反的,明明性子这么不受控,却能写一手规整的好字。 江言检查完功课后,便到了晚饭时间。 江言坐下后,如往常一般给小野布菜,给他夹一些他从来不会主动吃的各类蔬菜。 小野有些不满地瞄了江言一眼,当即就收到了来自江言的镇压。 周婆婆把对面两人的「眉来眼去」看在眼底,神情侷促。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小姐,我今日出门碰上孙媒婆了。她跟我说,东南边有一姓潘的人家,他家二儿子今年中了举,最近正准备说亲事呢。」 周婆婆说这话的目的不言而喻,江言和小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问了,潘举人的年纪只比小姐大一岁,但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呀。」周婆婆小心地观察着自家小姐的表情,把自己打探的消息说了出来。 江言对周婆婆时不时的催婚早已司空见惯,或许是因为她的年岁渐长,周婆婆对她的终身大事也越来越急切了。 江言的脸色不变,只顺手给周婆婆夹了一筷子的羊肉,打起马虎眼来:「周婆婆,今日这羊肉是怎么滷的?可太好吃了吧!」 往常的话,周婆婆很快就能被江言三言两句地岔开话题了。不过今日,周婆婆只要一抬头看到对面的两人,就想起了她这几日的猜想,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地就让江言把话题给转移开了。 周婆婆粗略地答了一句:「羊肉是在外面买的。」话毕,就继续说起了那潘举人的事情,从家世到外面的风评,事无巨细。 显而易见,周婆婆今天做了万全的准备,已经提前把那潘举人了解了一个透彻。 江言一看周婆婆的阵仗,便晓得周婆婆对那潘举人十分满意,今日自己要是不表一个明确的态度,周婆婆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这个时候的小野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筷子,虽然耳朵一直在听周婆婆讲话,不过眼神却目不转睛地落在江言的脸上。 江言适时出口问道:「周婆婆,那潘举人真有说的这般好?」
第119页 周婆婆急忙点头:「小姐,我都四处打听过了,大家都说这位潘举人读书极为刻苦,将来必成大器。」 江言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故作犹豫道:「难道……潘举人就没有什么缺点吗?」 周婆婆倒是老实,江言一问,当即全盘托出,解释道:「我倒是听人说过,这潘举人身体有些羸弱,个头似是矮了一些。」 江言本就是为了找茬,听言眼前一亮,摆手道:「身子太弱了可不行,你看那卓妹妹,每日药不离手,这日子可太遭罪了。」 周婆婆本还想再说什么,不过想到那潘举人的身子确实瘦弱了些,随即决定明日再去给自家小姐找个身子硬朗的。 周婆婆之后没有再继续提起这个话题,小野脸色也跟着和缓了下来。 江言过了周婆婆这一关后,忍不住大松一口气,但在之后的日子里,江言才知道这口气松得太早了一些。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周婆婆每隔十来日便能找出一个各方面都挺不错的青年才俊。 江言见招拆招,一直贯彻着拖延战术。现如今,江言只要一看到周婆婆,脑仁立马就开始隐隐作痛。 周婆婆这段时间,什么计策都用上了,可就是说不动自家小姐。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到小野正好也到了该订亲的年纪,便把矛头转移到了小野的身上。 江言对此可谓是喜闻乐见,正好趁此机会,她也能好好地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一下,不用一看见周婆婆,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周婆婆很快就意识到,和小野说这事简直是对牛弹琴。 小野倒是不嫌周婆婆烦,周婆婆说她的,他便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左耳进右耳出,半点不受干扰。 等周婆婆说完了之后,他便会简短地给一个答案:「不好,换下一个吧。」 刚开始,周婆婆还真信了小野的话,速度开始物色下一个。可等七八个姑娘都被小野一口否决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小野不经思考,脱口而出道:「笑起来好看的。」 周婆婆知道小野的要求后,当机立断,直接出去找南平城内的各大媒婆。走到一半,脸色蓦地一沉,自家小姐笑起来不就很好看嘛! 周婆婆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痛骂: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自家小姐人美心善,也是他可以肖想的? 小野也就那张脸还算拿得出手,身量倒也不错。虽然身无分文,但刚进南平书院一年,便考了个秀才。可是脾气坏,不过……对自家小姐还是挺真心的。 这么一想,小野倒也没有她想像中那般差? 周婆婆急忙摇头,把心里的这些杂念抛之脑后。她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看错,自家小姐可是一心把小野当弟弟养的。要是真的等小姐发觉了小野对她的感情,这段姐弟情谊立马便会支离破碎。 这事也不能再拖了,小野最近看小姐的眼神越来越外露。也就小姐性子迟钝,但同时,她也最重感情。要是等她回过味来,恐怕家中瞬间便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来。 想到这里,周婆婆连忙加快自己的步伐,往南平城内或大或小的媒婆家中赶去。 而在另一头,一列训练有素的队伍正全力朝南平城的方向过来。 队伍中皆是些孔武有力的壮士,身穿铠甲,骑着上好的良驹,除了马蹄声,无一人说话。 而在队伍的最中间,是一辆褐色的马车,造型简单,但车型似是要比寻常的马车要大了不少。车窗被深蓝色的布帘紧紧地封住,使车外的人完全瞥不见马车内部,极其神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0120575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如今正值11月份,寒风冷冽。往年这个时候,南平城早就已经下雪了,今年却一直迟迟未来。 每到入冬,闻香阁的生意便正式进入淡季,只除了那些耐得住严寒的花草依旧保持着一定的产量。 家里没什么生意,江言便每日待在家中,过些闲散日子。 随着天气转凉,这齣被窝便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周婆婆每天早上都得过来三催四请,江言才会迫于压力,不得不起床。 与之相反的是,小野的意志力倒是要比江言的坚定许多。每天风雨无阻,天刚蒙蒙亮,就按时起床练拳,从来不需要人操心。 江言今早上拖拖拉拉地起来时,小野早就已经吃完早饭,前往书院了,江言对他的自律深感佩服。 坐在桌前,喝下一大碗羊肉汤后,江言立马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慢慢热乎起来了。 这几日,江言在家中待得百无聊赖,急于找点什么事来做。 虽说每隔三五日便能去山上找卓语冰说会话,不过苦于小野不能离人的臭毛病,她也只能在山里待一两个时辰,就得抓紧时间赶回来了。 而且这段时间,周婆婆每天也都在外面跑,仿若魔怔一般,十分迫切地要给小野定亲事。每日忙得脚不着地,家里反而就剩江言一个闲人了。 江言吃完早饭后,瞄了一眼还在做针线活的周婆婆,顿觉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周婆婆早就没有人影了,今日怎么还在家里坐着?
第120页 想到这里,江言直接问了:「周婆婆,你今日怎么不出去?」 周婆婆无精打采地瞥了自家小姐一眼,她倒是想出去,不过南坪城内的各大媒婆一看到她,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这几个月来,周婆婆几乎快把那些媒婆家中的门槛都快踏碎了,可是一个都没有定下来。那些媒婆还在背后偷偷地编排她眼光高,是来消遣她们众人的! 江言这个问题,正好戳中了周婆婆的痛处,此时便有些灰心丧气,嘆道:「唉……在家里歇两日。」 江言自然不能让周婆婆老是这般愁眉苦脸的,为了哄她开心,便提议道:「最近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要不,我们出去添置一些御寒的物品?然后再买些过冬的衣裳可好?」 周婆婆听了这话后,倒是想起了一茬:「对了,上个月不是给小野定做了新的冬衣嘛,今天正好可以过去拿。」 说到这里,周婆婆又忍不住念叨起来:「还有呀,小野这个头长得太快了,去年新做的冬衣没穿几次,今年再穿就已经短了。好好的衣裳可一点都没坏,压在箱底都可惜了。」 江言笑道:「这长得快也是个好事嘛,至于那些穿不了的衣裳到时候收拾出来,全部送人好了。」 周婆婆点了点头:「这也是个法子。」 两人在家中收拾了一番后,从后门出去,那两个小丫鬟也跟在两人的身后,等会还能帮忙提些东西。 一出门,江言就有些后悔了,外面冷风嗖嗖的,吹着江言的脸直发僵。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估摸着都躲在家中御寒。 周婆婆出门后,心情似乎松快了不少,领着自家小姐径直前往给小野定做衣裳的布庄,耐心解释道:「那家布庄我常来,他家裁缝的手艺好,有时候拿到什么上好的布了,也都在他家定做的。」 江言冻得直打颤,一张嘴便灌一肚子的冷风,所以也不说话,只跟着点头。 转眼便到了布庄的门口,江言跟着周婆婆一起进去。 屋子里要暖了许多,江言自穿越过来之后,便鲜少逛街。身上的衣物都是周婆婆请了裁缝上门,量好尺寸后,再挑选好布料,最后只等裁缝把衣服制成了,再送过来便好了。 周婆婆和掌柜拿小野的衣服的时候,江言便稀奇地东看看西看看。这家布庄虽不大,但除了布匹以外,一些做好的成衣、被子等等,都因有尽有。 江言逛了一圈后,又给周婆婆买了两件外衣,把她哄得妥妥帖帖地才出了门。 刚出布庄,便发现门口正好有一列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 街上的行人纷纷让路,好奇地站在路边张望着这些人,江言等人也成为这些行人中的一份子。 江言出神地打量着这支队伍,这些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寻常的护卫,这周身的气质,反而更像是那些长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精兵们。 周婆婆也在心中暗暗称奇,抻着脖子张望了好一会,直到看不见那些队伍的身影了,才挽着江言的手臂,悄悄地说道:「这些人好大的派头,看着很是眼生,应该是从外地来的。」 江言也不再他想,点头附和道:「确实没在南平城见过,不过管他是从哪里来的神通,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周婆婆跟着点头,几人又紧接着去买其他的东西。这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磋磨了过去。 而在南平城的最北边,一个深宅大院的门口,此时正站着一行人,其中打头的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如果江言在场的话,定能认出,这位老人正是在山里伺候卓语冰的章管家。 此时的章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街边,好似在迎接什么大人物。 过了没多久,章管家远远地便看见一列车队过来。心下一松,马车一停下,急忙迎了上去:「林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章管家太过客气了。」车内传来尖细的声音。 话音刚落,车帘随即打开,里面先是窜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材干瘦,脸上细皮嫩肉的,灵活地落了地之后,才尊声道:「师傅,小李子这就扶您下来。」 章管家也极有脸色地上前一步,随时准备搀扶车内的人。 一双干瘪的手从车内伸了出来,小李子一把搀住林公公的手臂,支撑着手上的力量,缓缓地扶人下车。 林公公年近半百,有些驼背,因为这段时日的周车劳顿,精神很是不济,下车的动作已经不太爽利了。 章管家顺势扶住林公公,低眉顺眼地说道:「林公公先随我进去休息一会吧。」 林公公站稳之后,就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拒绝道:「不了,主子爷对这事十分关注,你既然是第一个发现的人,那就先带我过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章管家听言很是犹豫,解释道:「那孩子如今每天都在书院里读书,现在这个时辰,估摸着还没下学呢。」 林公公一怔,吶吶道:「是我性急了,那等他下学了,你再带我过去瞧一眼。」 章管家自然唯命是从,开口道:「林公公长途跋涉,定是累了,先进去喝杯茶,正好我也可以和你说说那孩子如今的情况。」 林公公点头答应,旁边的小李子极有眼力见地扶着林公公往宅子里走。 章管家示意身边的小厮把其他人都给安顿好,立马就跟了上去。
第121页 等林公公坐下后,章管家才说起了自己来到南平城,看见那孩子的始末。 说到这里,章管家瞄了林公公一眼,问道:「不知,这孩子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因为消息是章管家传到长安城的,林公公便也没有隐瞒他,说道:「孩子的身份,现如今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陛下一看到你信中说,南平城的这位少年和故去的萧淑妃长得一模一样,便立即派我过来查看。」 「而且此事疑窦丛生,当年在玉泉山庄失踪的七皇子,为何会时隔多年在长安城外出现?这些事情目前还无法解释。」 章管家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再多问了,只招唿府中的小厮赶紧上菜。 吃完饭后,林公公小憩了一会,养足了精神后,便立即吩咐章管家带他过去瞧瞧那孩子。 章管家也晓得林公公心里揣着事,如今是等不及了,让小厮安排了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之后,便拉着林公公缓缓往南平书院驶去。 他们到的时候,南平书院还没下学。 车内的林公公和章管家都没说话,气氛仿佛凝固住似的。 林公公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指,他这次前来,承载着陛下的希望。要是这位孩子真的是流落在外的七皇子,对陛下来说,也是莫大的一种安慰。 章管家等的也很是心焦,迫不及待地支起了车窗的布帘,频频望向书院门口。 过了许久,书院里终于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不少的学子,章管家抻着脖子望,终于在后面看到小野的身影。忙朝林公公说道:「来了!就在最后面,林公公你看。」话音刚落,章管家急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林公公。 林公公年纪已是一大把,不过听到章管家的声音后,弯着腰已最快的速度挪到了窗边。 林公公虽已老眼昏花,但一眼往那边瞥了过去,视线立即就落在了那位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少年郎身上。 当面看了,才晓得章管家为何在信中说这少年郎和萧淑妃的容貌如出一辙。 林公公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少年的五官,良久后,倒是看出了少年和萧淑妃的细微不同。这个孩子的眉毛随了陛下,眉宇间皆是英气,所以才不会显得这个长相太过女气了。 此时的林公公对这位孩子的身份,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 回家的小野似有所感,脚步一顿,刷的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马车里的林公公瞬间冒起了一层冷汗,这个锐利的眼神,和这周身的气势,让他误以为是当今陛下正在看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魔法少女郭德纲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林公公虽然只和少年短短地对视了几秒钟的时间,却已觉漫长难熬。 直到那位少年撇过头后,林公公才大松一口气。想他久经世故,到了如今的年纪,却被一位少年郎的眼神骇得不能动弹。 这周身的气势,恐怕就连其他几位王爷,都望尘莫及。 车内的章管家眼看小野已经扭头走了,急忙问道:「林公公,小公子已经走了,我们现在要不要追上去?」 林公公经歷了刚刚的那一出后,早已改变了原本的打算,当即拒绝道:「不可!」 章管家听言欲言又止,暗道:这不是已经见到人了吗?为何不当面和小公子谈谈? 林公公默默注视着远处那挺拔的背影,过了许久,才道:「我记得你提起过一位江姑娘,似是和这孩子的感情很深?」 章管家颌首道:「不错,江姑娘收养了小公子四年,对他如同亲弟一般。小公子的一切事宜,也都由她来做主。」 林公公思忖片刻,安排道:「那我们明天先去拜访一下江姑娘。」 章管家虽不明白林公公这齣是何意,却也不敢提出自己的异议,只点头称好。 而在另一边,此时的小野正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赶。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刚刚那辆马车上的老头,那人的眼神虽算不上恶意,却意外地让他有些心神不定。 小野不再胡思乱想,脚不沾地地往家里赶,只要见到江言,他就能很快地平静下来。 到家的时候,江言正在房中画画,脚边放了个炭盆供她取暖。 江言扭头看到小野回来了,问候道:「外面冷不冷?快过来烤烤火。」 小野把门重新关上后,几步便挪到了江言的身边。此时见她正在画一只细长的白瓷花瓶,有些兴味索然地搬了一根凳子,紧挨着江言坐下。 江言看他衣服单薄,絮絮叨叨地嘱咐着:「你这衣服也太薄了些,幸好今天去帮你拿了冬衣,你记得穿。还有呀,外面的风大,你明日上学再多穿一件披风。」 小野听到江言口里的唠叨,心中只觉十分安宁,应了一声后,便缓缓地将头抵在江言的肩上。 江言只觉肩上一重,有些不满地晃了晃肩,想把肩上的小野给甩下去。嘴上嘀咕道:「你这太重了,别挨着我,都耽误我下笔了。」 如今,小野的脸皮倒是修炼得越来越厚,听到江言的埋怨后,一点也不脸红,又巴巴地粘了上去,故作虚弱道:「头疼。」 江言听言一惊,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去探小野额头上的温度,关心道:「怎么会头疼呢?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第122页 小野感受到额头上那透着一丝凉意的细长手指,撒起谎话来得心应手:「可能是这几日我在书院太过用功了吧。」 小野这话,江言半个字都不信,直接忽略了过去。不过……看小野的脸色,也确实没有什么生病的预兆,只精神有些恹恹地,此时正闭着眼睛倚在江言的身上。 江言看小野垂下的睫毛又长又卷,很是乖巧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推他了。只道:「可能是你回来时吹了一路的冷风,所以才会头疼。你明天多穿一点,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说话间,江言又伸腿把脚下的炭盆往小野这里踢了踢。 小野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次日,江言难得早起,主要就是为了看看小野究竟有没有听她的话。见小野已经穿上了冬衣,出门前又让他再加了一件披风,才放他出门。 上午,江言拿着闻香阁这段时间的帐本查看,却收到了来自章管家的拜帖。 江言心中只觉奇怪,这章管家不在山里陪卓语冰,却用自己的名头递了正式的拜帖过来。江言虽不知其意,但还是认真写了回执过去。 到了约好的时间,江言特地提前出来迎接。 章管家果然如约而至,江言到了才发现章管家今日不是一人前来,还带着三个她没见过的生人。 江言眉头微皱,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她做了好几年的生意,见过的人自然不少,一眼便看出这几位生人的来头不小。 走在最中间的老者虽然年迈,但身份明显是最高的。老者的左手边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少年,此时正规规矩矩地捧着一个锦盒,这做派看着倒像是个小厮。最后面跟着一个肩宽体阔的壮士,气质硬朗。 江言收回自己的目光,上前一步,客气道:「章管家,有失远迎了。」 章管家拱手回礼,简单客套了几句后,便把旁边的老者引见给她:「江姑娘,这位老先生姓林,从长安城远道而来。」 江言听言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礼:「林老先生。」 林公公见这位江姑娘双目澄澈,气质秀丽端庄,不禁在心里连连点头:「老朽今日冒昧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望江姑娘见谅。」 江言听到老者有些尖细的声音后,电光火石间,很快便有了猜测,这几人难道是从宫里来的?不过为何要来找她? 虽然心中困惑,可面上却一点都不显,只有礼有节地邀请这一行人进去。 进了大堂,待几人坐下后,家里的丫鬟很快便进来上了茶。 待丫鬟们全部下去之后,章管家才轻咳一声,不再和江言继续寒暄,直接开始正题:「江姑娘,林老先生这次前来,其实是为了小公子。」 「小公子?你说的是小野?」江言听言很是疑惑,惊讶道。 林公公颌首,适时地接过了章管家的话头:「江姑娘,你四年前收养的小公子,经过我们多日的探访,极有可能是我家主子失踪多年的孩子。」 江言心中一颤,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追问道:「可有什么凭证?」 「小李子,把锦盒里的画拿出来。」林公公示意旁边的小李子打开锦盒,朝江言解释着,「这画上的人便是那孩子的生母,江姑娘一看便知。」 小李子应了一声后,小心翼翼地取出锦盒里面的东西,然后缓缓把画纸展开。 「江姑娘请看。」小李子的嗓子相比较起林公公来说,要更为稚细。 江言凑上前细看,这幅画应该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极好。画中是一位笑容灿烂的女子,江言一看女子的容颜,便知林老先生为何会说她一看便知,画中女子的样貌和小野几乎是一模一样。 林公公补充了一句:「毕竟是十几年前的画,我家主子就算是保存得再好,也有些掉色了。不过我昨日见了小公子一面,心里便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 江言定定地看着那副画许久,强撑着说道:「仅凭一幅画便断定小野是你家主子的孩子,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林公公似是早已料到江言会这么问,不紧不慢地答道:「确实如此,不过那孩子的手臂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 江言听言心中一紧,她虽没见过什么红色胎记,不过曾在小野的左臂上见过一块大疤。 因为那块疤痕太深,就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肉似的,所以让她的印象很是深刻。当时她只以为那块疤痕是被人虐待所致的,如今想来,好似是有人在故意掩盖着什么。 林公公一直都在留心着江言的脸色,此时见她神色一敛,急忙问道:「不知道江姑娘可曾在小公子的身上见过?」 江言回过神来,倒也并未隐瞒实情:「我并未见过什么红色胎记,不过在这个位置上,」江言顺手摸上自己左臂上的位置,「有一块疤痕。」 林公公看着江言比划的位置,语气中皆是喜意:「对!就是这个位置,那块胎记定然是被人给挖走了,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那位掳走小公子的歹人所为。」 林公公倒是欢天喜地了,江言此时却很是惆怅。当年她虽也有尝试过给小野找过家人,不过因为小野那时候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只能无奈作罢。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然把小野当成自己的亲人。如今发现小野的家人真的找上门了,心中却只剩万般不舍。
第123页 想到这里,江言强打起精神,和林老先生周旋:「林老先生,我捡到小野时,他全身伤痕累累,受了许多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痛苦。」 说到这里,江言的目光蓦地锐利了起来:「我很怀疑你家主子对这个失踪多年的小孩是否看重?」 林公公一愣,当即答道:「江姑娘,这个你放心。这么多年以来,我家主子从来没有忘记过小公子,而且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 江言摇了摇头,审视道:「那么他这次为何不亲自前来?」 林公公被江言问得哑口无言,辩白道:「主子有要事在身,暂时无法离开长安城。」 江言最为护短,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孩子丢了,父母不来找,只派了一个下人过来。这样的行为江言无法认同,如果小野在那位主子的心里并不重要,那她肯定捨不得让小野走的。 气氛很是尴尬,江言也不愿继续虚与委蛇了,最先打破沉默:「林老先生,我早已看出你是宫里的人。不过,如果你想带小野走的话,你那位主子的身份应该告诉我吧?」 章管家终于坐不住了,出言提醒着:「江姑娘,该事事关重大,不该问的就别问了。」 未曾想到,林公公听到江言的话后,反而大松一口气:「江姑娘,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宫里的人了。那么其他的事情,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再继续隐瞒你。」 「老夫效忠的是当今圣上,小公子的身份,便是十一年前从玉泉山庄意外失踪的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殿下? 电光火石间,江言勐然回想起初见小野时,他脸上的那块黑斑,还有小野口中所说的黑暗密室。 江言仿若大梦初醒一般,终于把那一桩桩细枝末节的小事和原书的剧情对应上,脑中飞速闪过七皇子的简介。 七皇子燕瑾,自幼聪明伶俐,天真烂漫,是皇帝最为偏爱的一个皇子。 却在四岁时,跟随父皇前往玉泉山庄避暑,在山庄中意外被人掳走,从此下落不明。直到十一年后,才被皇帝重新接回宫中。 回来的七皇子性格已然大变,脸上常年带着一个诡异的面具。性格残暴,犹如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重返皇宫,一心只为復仇。 为了復仇,他遇神杀神,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参他的本子更是一沓又一沓。 当时的皇帝已经日渐衰老,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果决,但对这个最喜爱的皇子,始终心存愧疚,一直在其中周旋。 可惜燕瑾已经疯魔,丝毫不领他的情,依旧我行我素。杀皇后,灭太子,这一桩桩事情,在宫里掀起了血雨腥风。 皇帝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压之下,终于一病不起。 自太子被灭了之后,燕瑾和韬光养晦多年的男主晋王首次对上,两人为了争夺皇位,开始斗法。 然而最终,燕瑾功亏一篑,在皇帝的床榻前,死于男主的一剑穿心之下。 皇帝在最后关头,写下继位诏书之后,便也紧接着去了。 晋王作为小说的男主,在众望所归之下,名正言顺地继承了帝位。从此开创盛世,造福千千万万的百姓。 江言万万没想到,小野竟然就是书里的那个残暴的反派。 此时,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今早上临出门的小野,明明是那么听话乖巧的模样,怎么也无法把他和书里那个疯魔的反派联繫在一起。 第66章 江言的心里百转千回,因为穿书者的身份,她是这里唯一一个站在上帝视角的人。 小野失踪了这么多年,皇帝这边的人却一直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就连当事人小野,都不一定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江言凭藉穿书者的便利,可以毫不费力地窥探到事情的真相。 小野当年在玉泉山庄失踪,自然是有人在背后谋划,幕后的黑手便是如今的陈皇后。 这事说来话长,也牵扯到上一辈人的恩怨。 在原书的剧情中,当今圣上还未登基时,便娶了魏国公之女陈氏为端王妃。 婚后三年,端王奉先帝之命前往南方赈灾,无意之中遇见了萧氏。萧氏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却被父母奉为掌上明珠,天性纯良,不谙世事。 端王对萧氏一见倾心,回程时,便想要把这萧家姑娘带走。 萧家父母自然不愿,他们自小把女儿教得天真烂漫,就是想让她找一个贴心的夫君过平凡日子。如今跟着权势滔天的端王北上,虽有荣华富贵,可其中的兇险却不是自家女儿可以应付得了的。 不过当初的萧氏刚刚及笄,还在懵懂时期,便遇见了高大挺拔的端王,早就昏了头,自然不会听父母的劝。 端王最终还是把萧氏给带走了,临走前,倒是给萧家父母留下了一个承诺:定会护她一辈子周全。 这话他确实也做到了,回到长安城后,明白萧氏无甚心计,在自己的后院之中怕是不太好受,所以派了自己的心腹贴身跟在萧氏的身边。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萧氏和后院里的女人们也算相安无事。 端王妃虽然嫉妒这位被王爷从南边带回来的萧夫人,但为了维持自己端庄大方的形象,面上不显,只暗地里做些小动作。 当时的端王妃已经生下一儿一女,可萧夫人进了王府两年,肚子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第124页 端王继位时,端王妃水到渠成地成为了后宫之主,萧夫人也破例被封为萧淑妃。 在皇帝忙于朝政时,皇后再次传来怀孕的消息,对于继位以来的第一个孩子,皇帝自然大赏。 可皇后还没高兴两日,萧淑妃那边竟然也传来了有孕的消息。 皇帝对萧淑妃本就偏爱,对这个好不容易期盼而来的孩子自然看重。虽然秉持着一碗水要端平的态度,不过从他频繁前往萧淑妃的承干宫看来,对萧淑妃肚中的孩子明显要更加重视些。 皇后的心理极度不平衡,嫉恨的种子在她心里快速发芽。她不是没有朝萧淑妃下手过,只不过皇帝对萧淑妃保护得太过严实,她一直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 七个月后,皇后生下六皇子,取名为燕中衡,也就是原书的男主了。 再过三日,萧淑妃也产下皇子,叫做燕瑾。短短几日,皇帝接连得到两个皇子,自然大喜。 可能是因为六皇子和七皇子年纪相近,自出生以来,难免被人比较。 萧淑妃倒是想得开,可皇后不是个洒脱的性子,最是要强。自然不愿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比七皇子差了,所以她对六皇子的要求极其严格,绝对不许六皇子输给七皇子。 等到七皇子三岁时,其性子聪明伶俐,更得皇帝的喜爱,无论走到哪,都愿意抱着七皇子去。 宫里慢慢地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矛头直指一直未立的太子之位。 皇后恨得牙痒痒,只怪自己生的六皇子不争气,不像七皇子那般讨皇帝的喜爱。 皇帝不是不知道宫里那些谣言,为了安抚皇后,很快便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大皇子作为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从小生活在皇后的身边,虽然九岁了,但天资却算不上高。 自从大皇子成为了太子之后,皇后确实安分了很长时间,把自己的全部心力都投注在自己最为看重的大皇子身上。 可随着时间过去,七皇子逐渐长大,其天赋很快便崭露头角,反而衬托出太子的平庸。 皇后史无前例地感觉到了威胁,她告诉自己,自己的孩子必须稳坐太子之位! 那次玉泉山庄之行,很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培养多年的死士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七皇子不愧是萧淑妃的孩子,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她只派人稍加引导,七皇子果然如她的计划一般,走出了皇帝的保护圈。 皇后对别人狠的同时,对自己也足够狠,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就连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六皇子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按照计划,六皇子和七皇子同时被掳,在两方抢夺孩子的时候,打头的那位死士直接给了六皇子一刀,趁着侍卫去救六皇子的时候,死士们带着七皇子熘之大吉。 事情发生得突然,六皇子重伤,七皇子下落不明。 皇帝知道这些刺客很有可能还在山庄之中,当即下令封锁玉泉山庄,然后一点一点地仔细搜查。山庄外面被侍卫们围得水泄不通,无论是谁都逃不出去。 皇后心机深沉,就连这一步也在她的计策之中。 身受重伤的六皇子,危在旦夕,可玉泉山庄之前备好的药已经被人毁坏。皇后最会装相,此时哭得泣不成声,祈求皇帝让她带六皇子去山下救治。 皇帝自然答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不知所踪的七皇子就在六皇子的座位底下。 皇后这一出暗度陈仓使得甚是巧妙,当皇帝还在山庄中搜查七皇子下落的时候,七皇子早已经被她给转移到山下了。 皇帝和肖淑妃在玉泉山庄呆了多日,只找到了那些死士的尸体,七皇子依旧下落不明。 待皇帝不得不重返宫中时,山庄那边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搜查。 萧淑妃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生性开朗的她愁绪郁结,甚至用不上皇后动手,因为忧虑过重,没几年便病逝了。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孩子就在皇后寝宫里的密室中被藏了七年。 皇后每看到皇帝前往萧淑妃的寝宫一次,她便会前去密室,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虐打七皇子。给他下天下奇毒,又吊着他的命不让他死,用尽百般手段只为折磨他。只有这样做,才能发泄她心中的狠。 对于皇上来说,无论是病逝的肖淑妃还是失踪的七皇子,都是他不可触及的痛。 自萧淑妃病逝后,他鲜少再在人前提起他们,只派了自己的心腹一直在民间寻找七皇子的踪影。 当皇帝不再继续提起萧淑妃后,皇后便也慢慢地不再去密室里找七皇子的麻烦。 直到四年前,坤宁宫需要修缮,皇后想起来了密室之中差点被她遗忘的七皇子。为了以防万一,派了自己的亲信,着手把密室中的七皇子给转移出去。 此事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提前被下了药的七皇子被运出宫后,由两个死士负责在宫外接应。 他们的任务是,把七皇子运出长安城后,再把他处理干净便是。 两个死士看着七皇子奄奄一息地蜷缩在车内,很是掉以轻心,在蜿蜒的山路之中,被蛰伏的七皇子取下了性命。 第二日,便有路人发现,在这条偏僻的山路上,出现了两个血肉模煳的尸体。 等皇后收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三天了。心中大骇,急忙派人去寻找七皇子的踪迹。
第125页 七皇子躲在深山中,哪是那么容易找的,他在山里飘荡了三个多月,最后鬼使神差地竟然又回到了长安城外。 在那里只待了十来日,便遇到了自己。 如今想来,小野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一个奇蹟。 还有小野脸上的那块黑斑,便是皇后从苗疆找的奇毒百蛛引。 百蛛引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慢性毒药,中毒之后,黑色的蜘蛛印记便会慢慢地布满全身上下,每到深夜时,全身上下仿若有上百只蜘蛛在啃噬自己的皮肉。 直到中毒之人无法承受其痛苦,被活活疼死,可见皇后的心肠歹毒。 江言转而又想到当初自己给小野餵下的那一滴神秘水滴,机缘巧合之下,倒是把这个毒给解掉了,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江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自然顾不得林公公等人了。 过了许久,章管家才开口道:「江姑娘,小公子的真实身份是七皇子,你也该高兴才是。」 江言终于回过神来,目光看向一旁的林公公:「林公公,你既然已经认定了小野的身份,为何今日还要过来找我?」 林公公听言一愣,惊讶于江言的敏锐,嘆道:「实不相瞒,我见七皇子第一眼,便知道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我虽然想带他回宫见圣上,不过就怕他不愿意跟我走。」 「那他要是真的不愿意呢?」 林公公神色一敛,软中带硬道:「那就只能恕老奴没有规矩了。」 江言闻言,便也晓得林公公的态度了。 林公公神色一缓,低声下气地朝着江言拱手道:「只望江姑娘深明大义,愿意劝说七皇子同老奴一起北上。」 江言一顿,最终只得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第67章 江言在心中苦笑,林公公这次是想岔了。 她和小野相处了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子。无论是被她捡回来教导多年的小野,还是原书中那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七皇子燕瑾。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而且江言早已看出,小野对当年害他的人恨之入骨。只不过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仇家更是不知从哪里找去。 不过,只要林公公一说出实情,他绝对会跟他回去。不为其他,仅为报仇雪恨。 就算是江言想留,也断然留不住他。 章管家见江言并未答话,只得当起了说客:「江姑娘,你向来心思通透,如今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你便好好劝劝小公子吧。」 江言强颜欢笑地说道:「章管家,你太看得起我了。小野的性子固执,就算是我的话,他也不一定听得进去。」顿了顿,「何况,我私心里并不愿意让他和你们走。」 林公公闻言顿时急了,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江言出言打断了。 江言语气消沉地说出实情:「林公公,你今天是白来一趟了。其实压根不用我多说什么,他自然就会跟你们走。」 林公公身子一顿,此时见江姑娘全身的精神气仿若被抽离了一般,心下忽地有些不忍。自己现如今好似一个拆散别人家庭的罪人,不过也能看出,江姑娘对七皇子的感情确实很深,不掺杂一丝水分。 章管家看到此时的情景,也只得长嘆一声。 江言的情绪不可避免地低迷了好一会后,才勉强打起了精神。现如今她的脑子很乱,需要安静的地方供她思考,起身朝着林公公等人说道:「林老先生,章管家,你们在这里稍作休息。」 「小野再过一会便会回来,到时候我会让他过来和你们当面详谈,小女子便不再多陪了。」 林公公连忙起身:「那就多谢江姑娘了。」 江言摆了摆手,并未再多说一个字,就转身走了。 被留下来的林公公和章管家面面相觑,虽然明白自己此时是被江姑娘给怠慢了,心中却没有什么不满,反而很是体谅她现在的心情。 而另一边的江言刚从大堂出来,好巧不巧地就正好撞见了周婆婆。 这些年来,周婆婆和江言朝夕相处,可从未见过这般萎靡的江言,急忙追问道:「小姐,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言也不想让周婆婆过多担心,费力地扯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强撑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先回屋休息一会。等会小野回来了,你便领他去前面的大堂里,那里有客人在等他。」 话毕,江言不敢再抬头看周婆婆,步伐匆匆地回了屋。 周婆婆虽然看出江言的不对劲,不过见江言并不想说话,也就不再继续扰她。 没过多久,小野就回来了。 周婆婆想起了江言之前的吩咐,喊住了正准备去敲江言房门的小野,转述道:「小野,有客人在大堂里等你。」 小野听言很是诧异,怎么会有人来找他呢?当即出言问了:「什么客人?」 周婆婆皱着眉头:「我刚刚问了小丫鬟,是章管家领来的人。不过小姐自从见了他们后,心情就不是很好,现在还在屋里休息呢。」 小野闻言眉头紧蹙,瞄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后,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朝前面的大堂走去。 屋内的江言端坐在床沿边,自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第126页 两刻钟后,小野终于从大堂里出来。此时的他思绪纷杂,还在消化着刚刚得知的事情,下意识地就走到了江言的房门外,却并未敲门。 周婆婆原本是准备过来叫自家小姐用饭的,发现小野直挺挺地站在门外,奇怪地说道:「那些客人都走了吗?」 小野点了点头,嗓音干哑:「都走了。」 周婆婆说道:「你等会不是还要上学吗?赶紧去吃饭。」说话间,周婆婆又抬手拍了拍自家小姐的门,提醒道,「小姐,可以用饭了。」 过了几秒钟,屋内的江言才反应过来,迟钝地应了一声:「好。」 饭桌上,江言和小野的眼神没有交汇过,各自垂着头吃饭,气氛很是微妙。 周婆婆看着相对无言的两人,此时还不知道事情的缘由,费解道:「这是怎么了?今天那些客人找小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江言看了旁边的小野一眼,苦中作乐道:「也算是个好事,小野的家人今天找过来了。」 「这……」周婆婆面露震惊,看向坐在对面的沉默少年。 江言说完这句话后,继续食不知味地吃饭。 小野望向了江言,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周婆婆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脸上几经犹豫,好一会后,才忍不住问道:「那小野以后怎么办?是跟他们走还是……」 江言和小野一直逃避的问题,就这么被周婆婆给直接摊开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筷子,互相看向对方,没有人说话。 周婆婆一看两人的反应,心里也就有了底,嘆了一口气,也不再多问了。 饭后,江言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野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江言的房门,许久没有动弹。 最终还是周婆婆看不下去了,过去劝了一句:「就算是要走,也得进去和小姐把事情聊清楚。」 小野听言,这才过去拍了拍江言的房门。 江言也知道这事早晚得解决,拖是没有用的,很快便开了门。 两人心平静气地坐在桌前,江言给小野倒了一杯热茶。 小野握住茶杯,看着从杯口蒸腾而起的热气,问道:「你想让我走吗?」 江言听言一顿,抬眸扫视着小野的脸:「你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何必要问我想不想呢?」 小野大力放下手中的茶杯,勐地站了起来,到了江言的跟前,急切道:「我确实准备离开了,不过,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江言坚定地、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不行。」 小野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不甘心道:「为什么?你以前不就是住在长安城吗?那人告诉我,我是皇子,你跟我一起去,我会保护你的,那里肯定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江言心下一软,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我不属于那里。」 小野尝试说服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长安城和南平城没有什么区别呀,在那里你也可以继续做生意。」 江言强调道:「小野,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有你自己的事要做,我也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等待我完成。」 小野无法认同江言的话,尖锐道:「这都是藉口,你想丢下我!」 江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小野,不要这么孩子气了好吗?如果我要你继续留在这里,你会答应吗?」 小野当即楞在原地,被江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江言闭了闭自己的眼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嘱咐道:「等你到了宫里,一切小心。你的性子太过偏执,最容易走偏门,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随时保持自己的理智。」 此时的小野一点都听不进去,他的眼圈逐渐泛红,缓缓地蹲在了江言的腿边,仰头看着她的眼睛,小声道:「难道你就不会捨不得我吗?」 江言摸了摸他的脑袋,几度哽咽都被她强压下去了:「捨不得也没用呀,我们两个的身份不同,这几年的时光已经是阴差阳错了。」 小野抗拒地摇了摇头,就像是一个孩子正在拼命祈求家长给他买玩具似的,死死地抱住江言的腿不撒手:「言言,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我离不开你。」 江言的心里很是挣扎,可她还善存着几分理智。 她如果不是穿书者,早就答应小野一起前往长安城了。可正因为她熟知之后的剧情,也知道小野进宫是为了做什么。 在小野復仇的路上,註定是一条用鲜血和生命堆积而成的。可同时,知道小野受了那么多苦的她,又有何脸面说出让他收手的话来。 她不愿意去长安城,只是她自我逃避的一种方式罢了。 虽然很艰难,但江言还是用沉默来向小野表达出自己的拒绝。 小野看着江言生硬的表情,明白自己改变不了江言的想法,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 等他重新直起身子的时候,周身的气质蓦地一变,语气中压抑着许多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斩钉截铁道:「你不走,我也要带你走!」 如今的江言早已心神俱疲,斥责道:「小野!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还不如三岁小儿。你进了宫,一步走错,你的命都会丢在那里!你现如今尚不能保护好自己,我跟你去了也是任人宰割!」 小野全身彻底僵住,喃喃道:「不会的,我可以保护好你。」
第127页 江言出言责备了小野后,又隐隐觉得后悔,只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太重了一些。何况都已经到了现在的这个时候,自己竟然还在说教他。 江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缓言道:「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到时候过去送你。」 「我不要你送我!」小野的嘴唇紧抿,仿若被背叛了似的,话音刚落,人便转身跑了出去。 江言甚至来不及拉住他,就听到后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脸上几经犹豫,最终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周婆婆听到声响便连忙出来看,只发现后门还在咯吱咯吱地发出刺耳的声音,人却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323:59:03~2019-11-1423: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法少女郭德纲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周婆婆看着自家小姐的房门此时正大剌剌地敞开着,有些踌躇地到了门外。一入眼,便看到江言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中,如今正氤氲着一丝水光。 江言发觉有人过来后,很是慌张地背过了身子,忍住心里的酸涩。 周婆婆早已知道自家小姐重感情,不过看到这样的景象后,依旧心疼。怕自己说错话,也不敢多问,担心惹得小姐更加伤心。 江言掩饰好心底的感伤后,才回了头。 周婆婆轻声问道:「小姐,你还好吧?」 江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周婆婆小心地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脸色,见她确实好了一些了,才进了屋子,把身后的门给关上。 这门一关,外面的寒风被挡在门外,屋子里瞬间就暖和了不少。 周婆婆拉着江言坐在炭盆前,又挑了挑里面的炭,让火力更旺一些。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家小姐,只得没话找话道:「今年这雪下得太晚了。」 江言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出神地问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周婆婆瞄了江言一眼,答道:「就刚刚,下了没多久。」 江言仿若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站了起来,忙问周婆婆:「小野出去时带伞了没?身上穿披风了吗?」 周婆婆出来时,压根就没看到小野的身影,便道:「他跑得太快了,我没看到,不过披风今早上不是穿了一件吗?」 江言听言总算放了些心,坐下没多久后,再次开口道:「周婆婆,你现在派小厮去找章管家一趟。问问小野是不是跑他那去了?还有……再问下林老先生,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周婆婆一把按住江言的手:「小姐,小野都这么大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江言闻言一顿,神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来,喃喃道:「养了这些年,我知道他的性子,脾气上来了就容易不管不顾,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周婆婆自然也晓得小野往常的做派,答应着:「好,我现在就派小厮过去跑一趟,外面太冷,小姐你就别出去了。」话毕,周婆婆起身往外走。 开门时,寒风迅速灌进了屋里。周婆婆赶紧把门紧紧地关好,然后便去前面安排人跑腿了。 江言正好坐在风口,就这么被吹了一小会,就让她从头顶凉到脚底,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天气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了?江言的心中一紧,对独自跑出去的小野更加担忧。 屋里的江言很是坐立不安,不由自主地便挪到了门边。一开门,外面的寒风直往江言的骨头缝里钻,雪也越下越大。 因为之前心里装着事,再加上后来她又一直坐在屋里,旁边的炭盆也没停过,她便不觉得有多冷。此时一到室外,又看到这大雪纷飞的景象,越发觉得冰冷刺骨。 江言哪还能坐得住,心里想着不管怎么样,自己好歹养了小野这么多年,这姐弟情谊还是有的。 小野临走前,两人本应该珍惜剩下的时光,要是还闹脾气,那就太过可惜了。 而且江言明白,小野心里的伤心绝对不会比她少,此时很有可能就在等她过去哄呢。 想到这里,江言也不再犹豫,连忙往小野的房间走去。她打算先给小野寻一件厚一些的衣裳,等会送到章管家那边,刚好也能缓和下两人的关系。 小野的房间,江言可没少来,屋子里的摆设她都一清二楚,径直找去了衣柜那里。 小野的衣物全部都是周婆婆打理的,江言很少过问,最多在季节变化时,提醒小野别忘了加衣。 一打开衣柜,里面分门别类地叠放着各种衣物。 江言仅仅只是粗略地翻了翻,衣柜里的这些衣物都不太厚。她记得去年的时候,她让周婆婆做了好几件内里填充着棉花的棉袄,穿在身上又厚又暖。 小野也有一件淡蓝色的,难道是还没有翻出来穿。 江言的目光落在柜子的最底下,里面放置着一个有膝盖高的木箱子,上面还压着不少折好的单衣。 没有过多考虑,江言顺手把上面的东西清走后,有些费力地把箱子给拖了出来。 打开箱子后,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大沓的纸,哪是什么棉衣呀。 刚想把箱子给盖上,江言的眼神就落在那些纸上,等等……这画的不是自己吗? 江言扫视着那一张画,只见画中的自己正闭着眼睛躺在躺椅里小睡,身上盖着小毯子,神情安稳,嘴边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
第128页 看后,江言很是诧异,这是什么时候画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言鬼使神差地伸手挪开这张画纸,正好可以看到盖在下面的第二张画,画里的人依旧是自己。 江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眉头紧皱,干脆把箱子里那厚厚的一沓画纸全都拿了出来。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张又一张地继续翻看。 画里的主角从始至终就她一人,或坐或卧,动作各异。有她在工作间研制东西的背影,有在院子里小睡的,有在花园里浇花的,甚至是在厨房里做饭的。 此时,江言的心跳如擂鼓,仿佛自己撞破了什么大秘密一般,脑袋里的弦绷得紧紧的。 她越看越觉得心惊,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如今只能强自安慰着自己不要多想,小野这么做应该只是为了练习画画而已。 江言的脑中已经响起了警铃,提醒她赶紧把箱子关上。但最终,江言就像魔怔了一般,手上的动作压根停不下来,还是看到了压在最下面的那一幅画。 画中的自己坐在了小野的床沿边,头抵在墙上打瞌睡,模样有些滑稽。 江言很快便想起来了,这是上次小野生病,自己在家里照顾了他一天的情景。 这画没什么问题,不过画旁有一行小字,字迹端正,用铅笔书写着「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江言看清了之后,神情一窒,没拿稳那一沓画纸,画纸此时正七零八落地洒落在地上。 到了如今的这个时候,江言没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这句诗里的意味让她胆战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小野竟然对自己有异样的感情。 交代完小厮跑腿的事情后,周婆婆便扭头回来了。发现江言和小野的房门全部大开,连忙赶了过来。 江言听到动静后,下意识地想替小野隐瞒,急道:「别过来!」说话间,江言趴在地上,赶紧把这些画纸给捡起来,然后一股脑地往箱子里塞。 门外的周婆婆当即楞在原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江言越急越容易出错,慌不择路地喊道:「你别进来,等一下!」直到她把箱子原封不动地收拾进衣柜里之后,才起身道,「好了,可以进来了。」 周婆婆一进来,便发现自家小姐脸色苍白,急忙过来扶住她:「小姐,你这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江言扶着自己的额头,今天发生太多的事了,她此时只觉头痛欲裂,整个脑袋都快要被炸开了似的。 江言说话的声音很是虚弱:「没事,我就是脑子有些乱,我……先回去睡一觉,等明天一睁开眼睛,我就能好。」 周婆婆连忙搀扶着江言回房间,安顿江言躺下后,又担心江言觉得冷,赶紧在屋里又多加了几个炭盆。 躺在床上的江言,入睡的最后一个念头依旧还在给小野开脱。或许是因为小野的年纪太小,再加上很少和其他女孩子接触,所以才会错把对自己的依赖当□□。 江言想着,只要自己和他冷一段时间,等他长大了,也就懂事了。这段异样的感情便会像过眼云烟一般,很快就会被人给遗忘。 想到这里,江言终于沉沉地睡下。 周婆婆就坐在一旁守着,看着自家小姐睡着之后,这眉头依旧皱着,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而在院子里,一个小丫鬟提着水桶从厨房里出来,发现后门没关,很是奇怪。因为急着要去提水,也就没顾得上看门外,顺手就把门给锁上了。 而在后门外的墙角处,一位少年的嘴唇紧抿,倔强地站在那里不动。雪花缓缓地飘落在他的头上,然后是肩上,很快,他的全身都蒙上了一层白得刺眼的雪。 身子被冻僵的小野,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被人给关上,周围的环境冰冷刺骨,却不及他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寒意。 过了许久,小野冷得直发抖,眼神却一直不放弃地盯着那扇门。 他始终相信,江言肯定会出来找他的,只要自己在这里多等一会便好。只要她出来,他就不会再这么任性了,这里好冷。 这里发生的事情,屋里的江言自然不知道。她这觉睡得并不安稳,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却又醒不过来。 过了两刻钟,周婆婆之前派去找章管家的小厮便回来了。 周婆婆担心会把江言吵醒,便悄悄地领着小厮到前面说话。 「周婆婆,我去问了门子,那门子说,没看见小公子过去。而且章管家今天下午领着客人去山上了,我猜小公子应该是在路上碰见了他们,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去山上了。」 周婆婆看着外面的大雪,语气担忧:「有人看见小公子上了章管家的车了吗?」 小厮摇了摇头,周婆婆皱眉道:「这可不行,你现在快马加鞭去一趟山上,一定要看到小公子安然无恙才行!」 话毕,周婆婆也知道这活辛苦,又拿了块碎银交给小厮:「这银子便算是你的辛苦费,无论小公子在不在山上,你都尽快回来。」 小厮脸上涨红,哪好意思接银子。 周婆婆脸上一板,直接把银子塞到了小厮的手中:「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一定要快去快回!」 小厮不敢再说其他,收下银子后,立即翻身上马,赶往山上。 第69章 而在南平城外的蜿蜒山路上,一辆马车正缓缓移动着。
第129页 车上,章管家话中有话地说道:「林公公,今日突下大雪,明天这路恐怕不太好走。」说到这里,脸色有些犹豫,「而且七皇子和江姑娘感情不浅,明天就离开,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林公公解释着:「我这次是秘密前来,为了防止路上生变,尽快回宫才是首要的事情,何况皇上在宫里也等得很是焦急。」 章管家的语气踌躇:「不过……」 林公公斜眼看向旁边的章管家,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这么急着带七皇子走,太过不近人情了些?」 章管家脸上一慌,忙低头:「奴才不敢!」 林公公摆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嘆道:「我要是不尽快把七皇子带走,不出两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到时候我还得再当一次恶人。」 章管家并不明白林公公的意思,今天中午,七皇子明明答应得很爽快。 林公公的思绪慢慢飘远,想起今天和这位七皇子面谈的时候,明明还只是位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却极其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知晓自己的身份后,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的双眼里始终是那么波澜不惊,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可当自己说起明天就北上的时候,少年的眼里终于出现了变化,那一闪而过的挣扎,透露出他对这里的不舍。虽然很快,他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林公公自然看破章管家的想法,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情固然可贵,不过入了皇家,这些就是束缚他的枷锁,还是早些摒除了才好。」话毕,林公公缓缓地合上双眼,一副拒绝再谈的模样。 章管家用余光偷瞄了林公公一眼,见他已经在闭目养神了,也就不再出声打扰。 旁边伺候林公公的小李子也很有眼色,保持沉默,马车里便再无动静。 林公公经歷了一个多月的长度跋涉,昨天中午才到南平城,自然没怎么休息好。此时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还真有些昏昏欲睡了。 过了许久,马车突然停下,好似前面有人拦住了车。 章管家怕扰了休息的林公公,先出去问问情况。 林公公发现马车停了,眼睛并未睁开,随意问道:「怎么不走了?」 小李子低声解释道:「前面好像有人拦住车了,应该是来找章管家的。」 林公公闻言便也没当回事,继续休息。 过了一会,章管家急匆匆地上了马车,也顾不得打扰林公公休息了:「林公公,是江姑娘那边派来的人,问我刚刚有没有见到七皇子?」 林公公一听,当即打起了精神,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章管家急切道:「那小厮也说不清楚,应该是七皇子独自出去了,江姑娘那边误以为七皇子是来找我们了。」 林公公忙道:「七皇子不能出事,我们现在就调头回去。」 章管家打开车门,朝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声,车队很快便调整过来了,重新朝南平城赶。 林公公倒也不是太急,他昨日就派了侍卫隐秘地跟在七皇子的身边,反正七皇子是丢不了的,此时便也不需太过担忧。 南平城内,两个和背景几乎融为一体的男子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国字脸的男子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前面那个已经快被雪完全盖住的少年,开口问道:「他站了多久了?」 一个面容瘦削的男子大概估计了一下,说道:「起码有两个时辰了,天寒地冻的,我就没见他动弹过。」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昨日才得了林公公的吩咐,除非七皇子危在旦夕,不然他们是不能轻易暴露在七皇子面前的。 可如今那位七皇子要是一直这么站着,就算不被冻死,那双腿也很可能就这么被冻坏了。 两个奉命过来保护七皇子的侍卫相看两无言,就这么僵持在这了。 瘦削男子低声道:「这要是真出了问题,我们两个可不好交代。要不,我去问问林公公?」 国字脸的男子沉默了一瞬,很快便点了点头。 瘦削男子也不再犹豫,他的脚程极快,不一会,便不见踪迹了。 国字脸的男子继续注视着下方的少年,全身没入周围的环境之中,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身影。 小野的全身已经麻木了,他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或许是因为太冷了,他的脑子好似都木讷了不少。只呆愣愣地望着那扇门,仿若他的目光可以穿过那道门,能看到后面的人似的。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江言为什么不出来找他,难道她真的已经讨厌自己了吗? 瘦削男子骑着马刚出南平城没多久,便看到了熟悉的一列队伍。他的身子极其灵活,下了马,几步便跳上了马车,和里面的林公公通报七皇子的事情。 车内的林公公和章管家很是惊讶,都没有想到之前那个冷静自持的少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么冷的天,这身体肯定是遭不住的。 林公公最先反应过来,立马交代侍卫把七皇子带到如今的居所。然后又派了一个随行的侍卫,骑快马去南平城内请大夫,等会好给七皇子看病。 瘦削男子得了林公公的首肯后,当即回去。 等瘦削男子到的时候,七皇子依旧直挺挺地站着,那背影依旧挺拔。
第130页 瘦削男子朝国字脸的男子使了个脸色,说道:「林公公让我们把他给带回去。」 国字脸的男子立即点头,干脆利落地从墙上跳了下来,朝少年那边走去。 此时的小野虽然对周围的感知不太灵敏了,不过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正在靠近他,他还是能发现的。可他现如今提不起什么力气,只能用冷冷的眼神警告他。 国字脸男子也不过多废话,到了近前,拱手道:「得罪了。」 话音未落,小野只觉颈后一痛,身体便软了下来。 无声无息地绕到小野身后的瘦削男子,连忙上前扶住少年,笑嘻嘻道:「刚刚那一掌好似噼得有些重。」 国字脸男子并不搭理,两人抬着少年便快速赶往居所,等他们到的时候,大夫已经在门外等了。 两人把少年交给大夫后,便没他们什么事了。 林公公坐的是马车,来得要慢一些。等他们到的时候,七皇子已经经过大夫的诊治,此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林公公看了一眼,抓着大夫问:「大夫,这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大夫说道:「没事,开了些药,以后多泡泡药浴便没事了。」 林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了门,正好看到那两个侍卫,连忙叫过来问话:「七皇子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国字脸男子的语气很是平静:「七皇子很是警惕,我们不敢靠太近。」 瘦削男子也补充了几句:「不过也能猜到,应该是和那位江姑娘起了争执,冲动之下才跑出来的。」 林公公知道事情的缘由后,倒也没有再追究什么,只让那两个侍卫散了。 之前替周婆婆传话的小厮也跟着林公公的车队一起回来了,此时见小公子住在这里,又听到了一些消息后,就又骑着马回闻香阁报信了。 找到周婆婆后,忙道:「周婆婆,小公子找到了,现如今就住在章管家那边,不过小公子的腿好似被冻坏了。」 周婆婆脸色一惊:「腿怎么被冻坏了?」 「这倒是没说,不过我听大夫说,小公子没有什么大碍。」小厮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周婆婆听言总算放了心,如释重负地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回去休息。想着小野现如今也不缺人照料他,倒也用不上她来操心。 想到这里,周婆婆轻轻地推开自家小姐的房门,帮她把炭盆里的火再烧旺一些。 可能是这动静把江言给吵醒了,江言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无意识地说道:「周婆婆,你等会记得给小野送几件棉衣过去,免得他明天早上起来,没有换洗的衣物。」 周婆婆自然听见了,沉默了一会,然后应了一声「好。」 江言听到周婆婆的回应后,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周婆婆在屋里坐了一会,就去隔壁的房间,替小野收拾了几套厚衣裳。把包袱打好后,趁着天还有些亮光,赶紧派了个小厮过去送东西。 翌日,小野跟随着自己的生物钟,按时醒来。 虽然昨天冻了那么长时间,不过因为身子骨硬朗,倒是没生病。 不过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地处陌生的地方,让他的心情不那么愉快,很是警惕地坐了起来。 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端着水盆进来,看到已经坐起来的小野,忙道:「公子,你终于醒了,我现在就伺候你穿衣。」 小野审视着她的动作,不过当他看到丫鬟手上拿的衣服分外眼熟,皱眉道:「这衣服是哪来的?」 丫鬟认真道:「昨天晚上,闻香阁的小厮送来的。」 小野听后面沉如水,双眼瞬间布满了戾气。这些衣服都是他以前穿过的,难道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他走吗?就连衣服都替他收拾好了! 丫鬟误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看着面前的公子脸色越来越黑,这周身的暴戾气势吓得她当即跪在地上,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小野扫视着地上的小丫鬟,尤其是看到她手上的衣物,更加觉得碍眼,怒斥道:「滚!」 丫鬟仿若看到了什么恶鬼似的,手上的衣服都忘记拿,只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 看着丫鬟落荒而逃的背影,小野再次想起了江言,她要是看到自己迁怒无辜之人,铁定是要来骂他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却有一种报復的快感,起码可以抵消他心里的些许恨意,恨江言对他这般残忍。 屋外的林公公自然听到那一声怒斥了,随后便看见丫鬟眼泪汪汪地从屋里逃了出来。 章管家拉住丫鬟,缓声问道:「公子怎么发那么大的火?」 丫鬟泣不成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突然就这样了。」 章管家想进去看看情况,林公公拦着他,说道:「你在外面等,我进去。」 话毕,林公公便抬步进了房间,看着坐在床榻上的七皇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老奴过来伺候殿下更衣,我们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巳时便能出发。」 小野垂着头,神色莫名,过了许久,才道:「我要带一个人走。」 林公公一怔,问道:「殿下要带谁?」 小野满脸森然,阴恻恻地说道:「顾飞白!」 第70章 「顾飞白?」林公公愣住,他原以为七皇子定是要带江姑娘走的,没想到此时却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第131页 小野冷冷一笑,回忆起了江言当初对顾飞白的夸奖,还一直念叨着让自己向他学习。几年过去了,他始终对那些话耿耿于怀,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我听闻顾公子乃人中翘楚,不仅品行端正,还学识渊博。我从前就很想向他请教一番,如今要离开南平城了,想到以后都无法再见到他,只觉十分遗憾。」小野话中的意思虽是夸奖,不过那口气便算不上客气了。 林公公自然点头附和着:「殿下有惜才之心,实属难得,小的这就派人过去请。」 小野抬了抬自己的眼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后,又加了一句:「等他到了,我们再出发吧。」 林公公心中一顿,立即反应过来七皇子的意思。这位顾公子今日要是不到的话,七皇子铁定是不肯出发的。 想到这里,林公公不敢怠慢,退到门外后,当即交代小李子过去请人。 说话间,林公公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铸的令牌,意味深长地说道:「小李子,带着这个东西,务必把顾公子请来。」 小李子双手接过令牌,立马便知晓师傅的意思,应道:「小的明白。」话毕,转身往外走。 林公公把事情吩咐完之后,就亲自进屋伺候七皇子更衣。 因为七皇子刚刚突然暴怒,导致章管家这边的丫鬟很是胆寒,各个吓得瑟瑟发抖,全都不敢进来伺候这个硬茬子。 小野发了一场无名火之后,整个人又很快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配合着林公公手上的动作。 院子外面的章管家见里面没有动静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立马吩咐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准备上早膳。 小野吃早饭时,小李子便已经到了顾府门口。 拿着令牌,打着皇家的名头,很快便面见了顾府的当家主人。 小李子跟在林公公身边许久,年岁虽小,但见过的世面不少。落了座后,便不卑不亢地向顾老爷说起了今日的来意。 顾老爷一听,得知自己的嫡子得了皇室中人的赏识,自然又惊又喜。之后又听闻贵人特意邀请自己的儿子前去长安城,忙不迭答应,当即吩咐家中的小厮过去通知少爷。 可怜的顾飞白正在书房苦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的行李便已经被家里的丫鬟收拾好。甚至来不及向父亲问清情况,便一脸莫名地被推上了马车。 车上的顾飞白打量着对面细皮嫩肉的小少年,只觉凌乱,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家主子的名讳?」 小李子笑道:「主子身份尊贵,您到了便知。」 顾飞白见那小少年嘴巴闭得死紧,也不再多问。 马车到了城东的一处深宅便停了下来,宅子门口并未挂牌匾,顾公子也看不出这是谁家的宅子。 此时,路边挤满了人马,还停了不少满载着物品的马车。 小李子先行下车,朝着身后的顾飞白说道:「顾公子且在这里稍等,我现在就进去通传一声。」 顾飞白颌首答应着,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等着向父亲嘴中的那位贵人问好。 过了一会,就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此时正被人前唿后拥地过来了。 顾飞白心中一滞,很是惊讶,这不就是江姑娘的弟弟江野吗?怎么也在这里? 出来的小野自然也看到了顾飞白的身影,站到顾飞白的跟前,别有深意地说道:「顾公子,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顾飞白从没有见过江野用这么客气的态度和他说话,此时又注意到江野身后的一行人,就连领他过来的少年也站在了后排。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惊唿道:「你不会就是那位皇室中人吧?」 小野挑眉,似笑非笑道:「怎么?不行吗?」 顾飞白眼前一黑,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江姑娘的弟弟吗?」 顾飞白这话说得诛心,正好戳到了小野的痛处。 小野当即变脸,咬牙切齿道:「别跟我提她!」话音刚落,便怒气沖沖地上了最大的那一辆马车。 如今,江言已经成为小野心口刚添的一道新伤,任何人提起她,都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林公公目睹了两人简短的谈话,立马明白过来,七皇子和这位顾公子怕是有一些旧怨。不过只要七皇子能够安安分分地回宫,其他的事他便只当做看不见。 林公公上车前,倒是沖身后的小李子说了一句:「小李子,好好招待顾公子。」 小李子得了差事,当即示意顾公子跟着他,上另一辆马车。 顾公子欲哭无泪,只觉自己上了黑船,以后前程未卜。 上了马车,把队伍调整好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南平城外赶。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出城整的很是高调,特意放慢了车速,徐徐地往城外走。 就算再慢,这南平城也就这么大,很快,车队便出了城。 小野死死地攥着车座,终于下定决心,掀开车窗,朝外面的将领命令道:「车队先在这里修整一下。」 将领闻言很是诧异,这可刚从南平城出来,怎么这么快就要修整了。 林公公自然看破了七皇子的心思,轻轻地朝窗外的将领点了点头,将领看到后,立即吩咐车队原地修整。 小野在马车里坐不住,很快便下了车,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默默注视着城门。
第132页 城门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却始终没有他最希望看到的身影。 外面天寒地冻的,飘着小雪。 林公公站在一旁,毫无怨言地给七皇子撑伞,耐着性子一起等。 良久后,将领很是为难地过来催了,朝林公公说道:「林公公,你劝劝吧,再不走的话,我们晚上只能睡在雪地里了。」 林公公瞄了一眼七皇子的脸色,轻声道:「殿下,我们该出发了。」 小野脸色铁青,哑声道:「走吧。」那人既然不来,那他无论在这里等多久都没有意义。 林公公和将领对视一眼,通通松了一口气。 小野上车后,车队立即出发,往长安城的方向前进。 而在南平城内,江言一睡醒便进了工作间。因为心里杂念太多,所以想尽了办法,只为让自己忙碌起来。 江言的这幅样子,反而让周婆婆很是着急。 她小心地注意着江言的表情,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小姐,你真的不去送下小野吗?」 江言的唿吸一窒,转而又想起昨日瞥见的那些画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周婆婆在心中长嘆一口气,好好的姐弟俩闹到如今这个局面,实在可惜。 江言按捺住自己心中的不舍,心道:这样也好,自己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那些不合时宜的异样感情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冷却下来。 中午时,江言和周婆婆沉默着用饭。 尽管小野平常在饭桌上也很少说话,不过如今他不在了,无论是江言,还是周婆婆,都觉得极其不适应。 而且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小野存在过的痕迹,时不时让江言陷入曾经的回忆里。 可这日子还得过,正好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了,闻香阁的生意也大不如前。 江言和周婆婆商量着,把家搬到山上去,正好也能和卓妹妹做个伴。 周婆婆自然点头答应,两人当即收拾行李,小野那个房间还是和从前一样,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只在门外落了一把锁。 卓语冰从章管家那边,自然也晓得了小野的事情。此时见江言来山上住了,也是怕她伤心,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得拉着她。 卓语冰在山里待了一个秋天,每天找活干,原本白皙的皮肤都被晒黑了一个度,身上也长了一些肉。 她在山里一日都不得闲,最会给自己找事情做,江言每日跟着她到处干活,心中的那些感伤倒是被沖淡了不少。 过年时,卓语冰并没有回长安城,而是和江言一起过的年。 自从小野走后,章管家每次一见江言,便时常感到心虚。 江言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原书中,小野大概就是在这个年龄被接回了宫。就算没有章管家,恐怕还有其他人,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 一月份的时候,卓语冰屡屡收到侯爷催促她回长安城的信件。 江言对此很是羡慕,那些频率越来越高的信件足以显露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想念。 反而是小野那边,自从上次一别后,江言便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自然也没有收到他的信件。 二月份的时候,天气慢慢转暖,江言准备送卓语冰离开。 这半年的时间,卓语冰已经完全停了药,只偶尔吃些药膳来调理身子,那些花茶倒是一直没有断过。 无论是谁都想不到,当初那个病入膏亡的姑娘,如今脸色早已没有了病容,身子骨也完全不输寻常女子。 江言放了心,便也劝她回长安城看看侯爷。 卓语冰出来了大半年,对家人自然也想念得很,和江言告别了之后,便回去了。 卓语冰走后,山上顿时冷清了不少,江言也没有继续留在山上。 家里没有一个总是粘着她的小孩,江言终于有了时间,开始前往各个城镇,视察闻香阁的各大分店。 这几年,闻香阁的生意发展得太快了,她一直没有空闲实地考察其他分店,这次过去,也是为了排查那些浑水摸鱼之人。 结果这么一忙,江言就彻底停不下来了,每日都在路上。 前两趟,周婆婆不放心江言一个人出远门,硬是要跟着一起去。结果跑了两趟后,身体便受不住了,江言又赶忙送她回来。 周婆婆虽有花茶养生,不过江言每次出行都得日夜兼程,压根没有什么休息的工夫。周婆婆年纪在这,自然遭受不住年轻人的累法。 周婆婆不得不服老,只能留在山里,倒是刚好能帮江言坐镇。 江言对出行的安全是非常看重的,只要出门,一贯都是男装打扮。 负责送她过去的伙计也都是练家子,一般的山匪不敢惹,所以这个安全也有一定的保障。 六月末的时候,天气终于热起来了。 江言的行程也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回山上避暑。因为她现如今鲜少回南平城,等她拿到卓语冰的信件时,这信已经在桌上放了一个多月了。 一打开信,时隔大半年,江言终于有了小野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701:14:25~2019-11-1803:5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韵中烟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江言从信中得知,皇帝对这位失而復得的七皇子极其疼爱,年初便封他为楚王,此时已经在长安内城开了府。
第133页 卓语冰似是担心触及到江言的伤心事,所以在小野身上花费的笔墨并不算多,很快便又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江言还是从这么几行字中,联想到了小野现在的状况。 按照原书剧情来说,小野此时还在调查当年的事情,只要一拿到证据,立马便能拖皇后下水。 现如今,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每天提心弔胆。她怎么也想不到,萧淑妃的儿子会这般命大,中了苗疆奇毒之后,竟然还有命在。 此时,她最为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没有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如今重返皇室,就是放虎归山,不仅是对自己,就连太子都有着极大的威胁。 皇后这个后位坐的很不稳当,每日如履薄冰,夜不能寐。只要当年的事情一经败露,她立马便会粉身碎骨。 唯一能破局的机会,便是让七皇子再也没有精力查当年的事情,皇后耐着性子,一直在等待一个下手的机会。 对小野的安全,江言还是比较放心的。 在原书中,小野回宫后,皇帝对这个和萧淑妃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子很是看重。为了防止旧事重演,小野一入宫,他便把自己的部分心腹移交到小野的手里。 就是因为这样,江言才能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焦急,一直没有从中插手。 而且小野在皇室之中,自有他的天地,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江言算了算日子,皇帝三年后便会病重。男主晋王经过多年的韬光养晦,首次朝风头无两的楚王暴露自己暗中经营的实力,开始皇位争夺。 小野既然作为原书的反派,註定要输给男主,在最后的关头,一死成全男主的大业。 江言早已知晓小野的结局,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随着剧情的发展,一步步向死亡走去。 但要是想救他,同样也是个难题。所幸离皇帝病重还有三年的时间,江言一直在寻找转圜的办法。 江言不再胡思乱想,开始给卓语冰回信。 因为正值晚上,信件只能等明日天亮之后再派人送往驿站。 江言顺便也把桌上堆积了好几个月的其他信件,一併处理了。 这么一翻,便看到了顾飞白从长安城送来的信。江言小心地拆开信封,一看信的内容,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自她搬到山上后,江言就再也没见过顾公子了,原以为他是在家中温书,准备殿试。如今才得知,小野当初走的时候,顺便把他也一起带去长安城了。 顾公子在信中和她寒暄了几句后,便告诉江言,自己在殿试中拿了一个好名次,成了榜眼,现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江言看到这里,有些犯迷煳了。顾公子怎么会是榜眼呢?在原书里,顾公子在殿试中脱颖而出,可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呀! 江言满脸莫名,转念一想,倒是明白过来了。 顾公子跟着小野一起北上,那么自然而然地被划分为七皇子一派。就算他再怎么出类拔萃,皇帝处于考虑,也只能把他的名次往后面压一压。 尽管顾公子在信中说自己一切安好,但想到小野平常就对顾公子爱答不理的,江言已经料想到他在长安城的尴尬境地。 而且顾公子原本在朝廷上并无派系,所以才会被男主晋王重用。结果小野这么一个决定,导致他只能被迫绑在小野的这艘船上。 江言也不是不知道小野对顾公子的敌意,要是到了长安城后,两人冰释前嫌那还好。要是依旧没有和解的话,顾公子可谓是里外不是人。 江言长吁一口气,给顾公子写了回信。言辞委婉,只让他耐着性子,专心做自己本分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要多管。 封好信件后,江言又瞥到了那封写给卓语冰的信。 江言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拆开了那封写给卓语冰的回信,临时在末尾上又加了几句话。 倒也没说其他,只让卓语冰要是知道了顾公子在长安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希望卓语冰能够在适当机会伸出援手,照拂一二。 对于被改变了未来的顾公子,江言心里有着愧疚之意。 如今自己不在长安城,只能拜託自己的好姐妹帮扶一把。 江言并没有特意打听楚王的事情,唯一的消息来源便是卓语冰从长安城送来的信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两年后。 江言从最南方的海滨城市回来,才看见了卓语冰送来的喜帖。 江言很是诧异,打开后才晓得和卓语冰喜结连理的如意郎君不是其他人,正是顾公子! 江言满脸茫然,顿觉自己错过了许多。在剧情中,顾公子不是应该孑然一身,默默守护女主的吗? 这剧情的发展,江言表示自己已经看不懂了。在喜帖的下面,还有卓语冰的亲笔书信,字里行间都是小女人的羞涩,同时多次在信中感谢江言这个大媒人。 大媒人? 江言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当时自己确实让卓语冰在适当机会,能够照拂一下独自在外的顾公子。难道就是那句话,阴差阳错地让两人互生情愫。 江言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也就算了。反正两人的人品脾性都是极好的,又是自己的好友,江言对这桩婚事自然高兴。看了看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了10月初8。 如今已经是6月份了,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但因为交通太过缓慢,时间就有些吃紧了。
第134页 不过卓语冰的大婚之日,她是一定得去的。 江言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歇上一日,就急忙吩咐周婆婆去准备自己前往长安城的行李。最重要的是,还得抓紧时间准备一份贺礼。 正好她刚从沿海的地方回来,在那里收购了不少上好的珍珠和珊瑚,然后再添上一些闻香阁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同时山里那些精心养护的上好花茶和茶叶也都没忘。 不出两日,一份拿得出手的贺礼就已经准备周全了。 这次前往长安城参加喜宴,周婆婆也一同前往。 当年,周婆婆一直在心里觉得,自己和小姐是灰熘熘地离开长安城。如今终于可以回去了,一心想回去一雪前耻。而且她也想趁着自己还有精力的时候,重新回去看看她生活了多年的长安城。 尽管路途遥远,但江言对于周婆婆的要求,向来不会拒绝。 何况周婆婆的身子骨还很硬朗,自从进了山后,就连头痛脑热都没有过。 江言大胆猜测着,可能是因为山里的植物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了空间里的灵气,常年累月地在山上居住,对身体有莫大的好处。包括那些在山脚下干活的伙计们,一个个身体都倍棒,鲜少生病。 大夏天赶路,自然受罪,江言提前备好了清热的茶叶。这一路上,倒是不像自己当年刚从长安城回来时那般惨状,护卫们喝了降暑的凉茶后,无人中暑。 在路上耽误了两个月的工夫,才远远地看见了长安城雄伟壮观的城门。 这里无论是对江言,还是周婆婆,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两人的神色难掩兴奋,周婆婆早已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车帘,抻着脖子看着越来越近的长安城,心跳如擂鼓。 城门外,依旧有不少小贩在空地上做些小生意。江言下意识地看向当初捡到小野的地方,原本昏暗的墙角处,如今已经被人堆满了各种竹编的簸箕。 这里还是如当年一般热闹,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时隔多年重返长安城,江言的心境早就不似当年了。因为路上的行人变多,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 江言坐在窗前,观察着街边的风景。走时匆匆一瞥,回来时,她才有工夫细看这个大燕国规模最大的城市。 长安城里并没有江言的产业,反而是离这里有两天车程的临安城,倒是开设了一家规模不小的闻香阁分店。 她们这次居住的地方,便是临安城那边主事的丁掌柜,提前在这里租的一套宅子。 尽管卓妹妹早在信中邀请她去侯府暂住,不过江言想到她马上就要大婚了,侯府恐怕正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不准备过去添乱了。 何况,江言自己也喜欢清静一点,只得婉言拒绝了。只说到了长安城,便立马去侯府拜访她。 马车径直往那租住的宅子过去,周婆婆自进了城,那张嘴就没有停过:「小姐,这就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鼎香楼,这外面看着可以一点都没变。」 江言笑容浅浅,好脾气地应着。 就在这时,江言勐然察觉到从车窗外投注进来的锐利目光,眉头紧蹙,扭头朝车窗外的街边二楼看去,却又没看见什么人影。 江言虽觉不太舒服,但看了好一会,依旧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只得收回自己的目光,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而在一家酒肆的厢房里,一位带着玄黑色面具的男子正在窗边大刀阔斧地坐着,脸上的面具画着极其狰狞的诡异图腾,让人不敢直视。 正在倒茶的小二察觉到旁边的楚王勐地一抽身,误以为是自己惹得楚王不高兴了。连忙跪了下来,颤着嗓子求饶。 楚王被小二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二,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闭嘴。」 小二顿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屋子里保持安静了之后,楚王再次看向窗外,那辆马车却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前了。 面具男子的眼神攸地幽深了起来。 第72章 马车穿过热闹非凡的长安西市后,就停在了一处安静的街道上。 丁掌柜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一见马车停下,连忙过来迎接。 江言扶着周婆婆下了车后,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没想到长安外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满意地朝着丁掌柜说道:「丁掌柜有心了。」 丁掌柜得了主子的赞赏,心中暗喜:「哪里哪里,这乃属下分内之事。主子长途跋涉,想必十分辛苦,属下现在就领主子到里面休息一番。」 江言自然颔首,跟着丁掌柜进了宅子。 经过丁掌柜的介绍,江言这才知道这套宅子的主人原本是一位文人雅士,只不过前段时间云游四海去了,这房子便被空了出来。 宅子的面积不大,布局也略显紧凑,不过园中的格局明显带着江南的风格,假山和流水相得益彰,看起来颇为雅致。 这位丁掌柜做事细緻,整套宅子都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干活的丫鬟和小厮都一应俱全。只待把行李搬进去后,就能立即住人了。 江言和周婆婆看了一圈,对这套宅子倒是挺中意的。 丁掌柜见江言脸上没有不满,心下一松,连忙安排后厨里的厨娘开始做晚膳,准备给主子接风洗尘。
第135页 周婆婆也进了正房,开始吩咐丫鬟收拾行李,然后按照自家小姐平常的生活习惯,把该换的都给换了。 江言则是独自进了书房,开始着手写拜帖。趁着天还没黑,命人把拜帖送去侯府,明日上午正好可以过去看看卓妹妹。 眼看婚期将近,卓语冰如今正是甜蜜中带着忐忑的时候,眉眼间难掩紧张。此时收到了江言的拜帖,神色一缓,脸上当即就有了笑模样。 侯夫人正好和卓语冰一起坐在房中说体己话,看到女儿脸上的神情,揶揄道:「这江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妙人,为娘同你说了这么久,竟还没有她的一张拜帖有用。」 卓语冰脸上一红,晃着侯夫人的手臂,撒娇道:「母亲对我自然是最好的,而且母亲说的话,女儿也全都听进去了。只不过,眼看婚期临近,女儿心里就越来越慌张。」 说到这里,卓语冰回忆起了七年前的事情,感嘆道:「说来也是怪事,当年女儿病重,你们虽不告诉我病情,可我自己也晓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江姐姐离开长安城时,我的心里更是有了预感,就觉得这恐怕就是我和江姐姐的最后一面了,我便偷偷地去见了她一回。」 「没想到,见到她之后,江姐姐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生机就在前方,嘱咐我别放弃,我这心立马就安稳了下来。」 侯夫人自然还记得当年的事情,那时,就连辗转请来的神医都已经给冰儿下了最后的论断。没想到时隔多年,冰儿还活得好端端的,如今竟然还有出嫁的这一天。 想到曾经的苦楚,侯夫人的眼圈也红了几分,紧紧地握着卓语冰的手:「是呀,江姑娘从南边送来那么多的好药,不仅是我,就连你父亲也屡次提起江姑娘。说你能好端端的在这,江姑娘功不可没,还说咱们欠她一个大恩情呢。」 卓语冰见母亲落了泪,连忙劝道:「我还提以前的事作甚,倒是徒惹母亲伤心。」 侯夫人拿着自己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我这哪是伤心呀,这是失而復得的喜悦。我感谢江姑娘把你继续留在我的身边,让我不用白髮人送黑髮人。」 卓语冰拍了拍母亲的手,转移起话题来:「既然是喜悦,那就不用哭了。母亲,江姐姐明日上午过来,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待客好了。」 侯夫人连连点头,忙不迭起身,开口道:「我现在就去命管家准备,一定让江姑娘宾至如归。」 卓语冰见自己的好姐妹得母亲看重,自然喜笑颜开。 江言在新的住处用完晚膳后,便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回房睡觉。 夜深人静,江言躺在床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明明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了,可脑子依旧活跃。 江言思绪纷扰,现在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城,又离小野这般近,自己要不要去和小野见一面? 可是,江言想到当初看的那些画,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转念一想,小野现如今也有18岁了,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恐怕王妃都有了!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当面说破,恐怕就连小野他自己都忘怀了,她现如今又在庸人自扰些什么。 思及此处,江言神色减缓,把心中的杂念尽数抛开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多日的舟车劳顿,江言这一觉睡得很沉,自然没有发现她为了透气而大开的窗户,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出入无间的通道。 一个高瘦的黑影从窗外灵活地跃了进来,双脚落地时,一点响动都无。 屋子里仅有的光线都靠着窗外照耀进来的少许月光,黑影脸上的玄黑色面具在黑暗之中,更显诡异。 那道黑影进来后并未动弹,目光定定地落在床榻上沉睡的倩影上。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炽热,床榻上的女子有些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容颜正好对着床榻外面。 黑影身子一顿,见女子没有醒来的迹象后,才轻轻地朝着床榻走去。到了床沿边,黑影慢慢地蹲下了自己身子,这个高度刚好可以让他能细细打量女子的容颜。 看着女子的睡眼,黑影的目光忽地缱绻了下来。她睡觉的模样还是如从前那般恬静温柔,皮肤细润如温玉,眼睛下有着淡淡的乌青,眉间微蹙,透着些许忧愁。 黑影渐渐看得入了迷,痴痴地伸出自己的手,想帮她抚平眉目间的褶皱。然而,一看到自己手上的细碎疤痕,顿了顿,又强自收了回来。 她不会喜欢的,自己的手上布满了血腥,她肯定会觉得不舒服,自己……自己只要看看就好了。 黑影就这么蹲在床沿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床榻上的女子,仿佛看不够似的。 直到屋顶上传来了「吱吱」声,那道黑影知道是外面的人在催促他,眉头紧皱,有些捨不得地朝睡梦中的女子看了最后一眼后,就依原路返回了。 睡梦中的江言梦见了一只体型健壮的黑狼,它的双眼里发出幽幽的凶光,后腿弯曲,向她龇牙咧嘴,一副准备扑杀的架势。 可她却意外地不觉得害怕,她的潜意识之中,只觉黑狼并未想伤害自己。它只是想扑进自己怀里,好让自己可以给它顺毛。 次日,江言醒来时早已忘记了昨晚上做了一夜的梦。 因为今日是要去侯府,江言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身家已是不菲,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第136页 虽然经常天南海北地跑,一贯都是男装打扮,但拿得出手的好衣裳也是有的。 今日便选了一件深青色缀石榴红芍药暗纹裙装,搭配双色缎孔雀线珠绣芙蓉软底鞋,头上则是用梅花琉璃钗作为装饰。再把各类饰品统统准备齐全,整个人都要艷丽了三分,看得周婆婆连连拍手。 全部收拾好后,江言便带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礼品,前往侯府。 到了侯府门口的时候,章管家已经提前出来迎接了。 江言只觉受宠若惊,这古人最为看重身份,当初自己还只是知府庶女时,来了侯府都是派卓语冰院中的小厮过来迎接。现如今自己成了商贾女子,怎么反倒是章管家亲自过来了。 章管家当年和江姑娘在南平城一别,也有几年未见了。如今再看,只觉江姑娘如今出落得更加明艷动人了。 他自然看出了江言的所思所想,一边在前面给她带路,一边解释道:「侯爷特意嘱咐了奴才,江姑娘乃是我侯府的贵客,一定不能怠慢了,现在夫人和五小姐都在花厅等着江姑娘呢。」 江言一愣,连侯夫人都在等着自己,这脚步不免又加快了几分。 她还没进花厅,站在花厅门口翘首以盼的卓妹妹就已经先一步看见她了,一路小跑着过来,亲亲热热地拉着江言的手,说道:「江姐姐,我等你等得好苦呀。」 江言嫣然一笑,见她如今的脸色白里透红,身姿窈窕又不过分瘦弱,打趣道:「不苦不苦,我看你现在可是甜得很。」 卓语冰的脸皮咻得一下就红了,自然听出了江言的言外之意,本想争辩两句,却又吶吶地说不出话来。 江言不再欺负她,开口道:「快带我去拜会下侯夫人吧。」 卓语冰应了一声后,拉着江言的手也没放。 进了花厅之后,江言看着端坐在前方的侯夫人,雍容华贵,和卓语冰倒是有几分相像。 江言收回自己的目光,落落大方地朝侯夫人行了礼。 侯夫人看着下方那位明艷端庄的女子,眼前一亮,连忙下去把江言扶了起来,感嘆道:「江姑娘花容月貌,蕙质兰心,难怪冰儿这般信服你。」 江言顺势起身,浅浅一笑:「卓妹妹也出落得天生丽质,倒是随了夫人的美貌。」这一句话,便把母女俩都夸了,花厅里自是欢声笑语。 江言趁势把自己带的礼物拿了出来,都是一些美容养颜的护肤品,也算投其所好。 众人坐下喝茶聊天,气氛闲适。 侯夫人自然知道两位小姐妹要说些体己话,邀了江言用饭后,便让卓语冰带江言到后花园里逛逛。 卓语冰拉着江言的手去后花园赏花,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后花园自是比不上江姐姐家里的花了。」 江言道:「各有各的美景,哪有什么高下之分。」 卓语冰听言瞬间便高兴了,两人沿着崎岖的小道往花园里走。 卓语冰的眼睛尖,最先看到花园的亭子已经有人占据了,刚想扭头带江姐姐到自己的院子里坐一会,亭子里的女子已经朝这边喊了。 「五妹妹,外面这般热,快进来坐一会吧。」 卓语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现在不去,岂不是怕了她似的。 江言自然注意到了卓语冰的这幅神态,心里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么受宠的卓妹妹,在家中还有讨厌的人。 两人施施然地往亭子里走,进了亭子,卓语冰给两人稍作介绍。 江言这才得知,眼前这位有些微胖的女子便是侯府的四小姐,前两日回来看望父母,便在家中多住了几日。 这位侯府四小姐原本看江言的打扮,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女,此时一听江言的身份,神色便有些恹恹地。 卓语冰暗自咬牙,拉着江言坐下后,很是热情地给她端茶送水,态度甚至有些过于殷勤了。 四小姐一看卓语冰的举动,心生不满,藉机嘲讽道:「五妹妹,虽说你和一位侍读定了亲事,却也不能这般自甘堕落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917:18:56~2019-11-2023:2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登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江言很快便回过味来,这位侯府四小姐口中说的便是顾公子了。她倒是听卓语冰提起过,顾公子去年年末才升了职,现如今还只是一个正六品的侍读。以常人眼光来看,配侯府嫡女确实是高攀了。 想到这里,江言面露奇怪之状,这侯爷视女如命,怎么会答应让卓妹妹嫁给名不见经传的顾公子?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此时,卓语冰听到四姐姐的话后,恨到牙痒痒。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说她最讨厌的,非这位四姐姐莫属了。 四姐姐只是个庶女,未出嫁前在侯府里倒是装得低眉顺眼的,时不时巴结自己。 那时卓语冰病弱,大家又都疼她,这奇珍异宝一筐一筐地往她房里送。可这么多的好东西,卓语冰每日辗转在病榻前,想玩都玩不了。于是把该送的都送了,这位四姐姐可没少从她这里拿好东西。 后来不知怎么的,四姐姐竟然成为了太子太师的长媳,于是瞬间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颇为得意忘形。
第137页 尤其是当卓语冰把亲事定下来后,这位四姐姐还特意回了侯府,时不时地便要过来冷嘲热讽几句,话里话外贬低顾公子的身份。 卓语冰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话中有话道:「要我说呀,还是四姐姐嫁得好,四姐夫这般清闲,每天有大把时间陪着四姐姐玩乐。」顿了顿,故作惊奇,「对了,四姐夫这次怎么没跟四姐姐一起回来?」 四小姐脸色一僵,想到那个每日流连在花街柳巷的夫君,表情很是难堪:「他近日有些繁忙。」 卓语冰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追问道:「四姐夫如今又没有官职在身,有什么可忙的?」 四小姐干咳一声,闪烁其词道:「夫君这几日在给父亲大人做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懂那些。」 说到这里,四小姐似是已经把自己都说服了,故意抬高了声音,虚张声势道:「父亲大人作为太子太师,身负重任,夫君又是长子,体恤父亲大人辛苦,所以这次便没有陪同我一起回来。」 江言听到这里眉头一挑,原来这位四小姐是太子太师的长媳呀。 先不说太子太师本就没有什么实权,也就名声好听了一些。更何况眼看皇后就要落马了,太子也要被废,这位太子太师自然也会受到波及,恐怕这位四小姐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咯。 不过这话显然不能说出来,江言看破不说破,只那眼神中透着一丝怜悯。 卓语冰虽在深闺中,但也从丫鬟婆子嘴中听到了一些关于四姐夫在外面胡闹的传闻。此时见四姐姐还在替自己的夫君开脱,反倒觉得她可怜又可悲,也不愿再争那口舌之快了。 气氛微妙地安静了一瞬,江言和卓语冰虽没当面戳破四小姐的谎言,但她自己做贼心虚,口不择言道:「五妹妹,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嫡女,也不知父亲怎么会给你寻了这么一桩婚事。」 卓语冰脸上薄怒,刚想说些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江言终于开口了:「四小姐,侯爷对卓妹妹的疼爱有目共睹,这桩婚事既然是侯爷首肯的,那顾公子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卓语冰点头附和:「父亲向来独具慧眼,究竟是不是徒有其表,他一眼便知。」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四小姐想起当年自己的夫君过来下聘时,父亲便断言这人没有定性。只不过自己并未听劝,一意孤行。如今成婚多年,夫君果然如父亲当年所说,每日寻欢作乐,夜不归宿。 午夜梦回,她心中也会生出阵阵悔意,直到她听说自己的嫡妹找的婆家还不如自己时,心中隐晦地生出几分快意。 她回来确实是为了看热闹的,原以为这位五妹妹如今每日在家中以泪洗面,却没想到侯府上下喜气洋洋的,都忙着筹备嫁妆呢。 四小姐眼馋卓语冰丰厚的嫁妆,话中带刺道:「唉……我就是为五妹妹可惜了,要不是五妹妹无法生儿育女,父亲定是不会捨得把你嫁到那等穷乡僻壤。」 卓语冰脸色一白,本想争辩几句,不过想到自己确实无法生儿育女,此时便吶吶地说不出话来。 江言一把握住卓语冰绞在一起的双手,目光已然冷了下来:「四小姐还请慎言,这顾家在南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如今又在长安城置办了产业,哪算得上什么穷乡僻壤。」 「更何况侯爷已经为卓妹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仅那些田产便能保卓妹妹一生无忧了。四小姐这些话要是让侯爷听见了,只怕会觉得你故意从中挑拨。」 四小姐瞬间脸如菜色,有些紧张地扫视了周围的一圈后,忙起身:「五妹妹,我刚刚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我如今身子有些困顿,先回房休息一会。」 卓语冰刚刚才被她戳了心窝子,此时也打不起什么精神,随口道:「那今日的午膳便不叫四姐姐了,免得扰了你的清梦。」 四小姐哪敢再说什么,赶紧扭头回去。 丫鬟早已被打发得远远的,亭子里只剩江言和卓语冰两人。 之前不好问,如今趁着四下无人,江言悄声说道:「她刚刚说你无法生儿育女?这是怎么回事?」 卓语冰眉头一皱,也没把江言当外人,说起了来龙去脉:「当年我病重,宫里宫外那些说得上名号的大夫都说了,我身子骨弱,无法生儿育女。那时我倒不觉得伤心,只觉得还能捡到一条命便就很好了。」 「后来身体好了,又和顾公子相识,这件事便如鲠在喉,不知该怎么告诉他。直到顾公子过来提亲,我才告诉他实情。不曾想顾公子一点都不在意,我心中是十分感谢他的。可眼看婚事在即,我这心里却……」 话虽未说完,江言却已经明白了她此时的想法。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卓妹妹自卑的同时,也担心顾公子将来会后悔罢了。 不过在原书中,这顾公子就是个心思豁达之人,不会拘泥于这些俗礼。他说不在意,那就是真的不在意。而且在剧情里,顾公子可是为了女主终身未娶,膝下自然也是无子。 最重要的是,江言打量着卓语冰全身上下,开口道:「卓妹妹,你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可是不输任何同龄女子,当年那些大夫的论断已然做不得数,我倒觉得你此时的担忧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卓语冰的眼睛随着江言的话越来越亮,不敢相信道:「我的身体现在不输任何同龄女子?」
第138页 江言上手掐了掐卓语冰柔嫩的脸蛋:「你这脸色白里透红的,上次吃药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就你还在耿耿于怀。何况你要是身子骨不好的话,侯爷断然捨不得把你嫁出去。」 听了江言这一番话,卓语冰顿时大彻大悟,心里的重担放下,兴高采烈地牵着江言的手。 把卓语冰的心病去了后,江言的神色也缓了下来。 她并不奇怪卓语冰为什么会有这么自卑的想法,还是因为侯府上上下下依旧把卓妹妹当病患看待,太过小心爱护了一些。所以卓语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无意识地把自己代入了曾经那个在病榻上辗转的女孩。 江言是旁观者清,当年卓语冰还在山上的时候,每天都跟着採花女在花田之中穿梭,这体力可是丝毫不虚。 等江言和卓语冰一起到饭厅用饭的时候,侯夫人看着冰儿一扫之前的阴霾,很是开朗的模样,感激地看向江言。 直到下午,江言才出了侯府,马车已经提前在路边等候了。 还未上车,便远远地看到有一队人马从外面回来。 章管家在旁小声提醒着:「江姑娘,是侯爷回来了,旁边的便是楚王。」 江言脚步一顿,现如今还真不知自己是该上车还是站在这里等候。 在她犹豫的时候,那队人马已经近在眼前。 江言的眼神绕过前面那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径直看向旁边的高大青年。 青年身穿黑色的衣袍,上面用金线绣了精緻的暗纹,衣服下勾勒出肌肉的线条。他脸上的面具很是奇特,双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眼神交汇后,江言的心中瞬时一颤,连忙垂下了头。眼前的人和当年的小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气质大变,已经叫她认不得了。 章管家上前一步,尊声道:「侯爷,这位便是江姑娘,正准备回府呢。」 江言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僵硬地行了个礼:「侯爷,楚……楚王殿下。」 这一句楚王殿下,立即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仿若当年的朝夕相处只是一场梦而已。 青年死死地攥住了手中的缰绳,看着前面颌首低眉的女子,怒不可遏道:「好好好!」话毕,马鞭一扬,发出尖利的风声。 那马跑得极快,江言只来得及看到青年的背影,被抛下的护卫们迅速跟了上去。 侯爷此时也已经下了马,到了江言的面前,中气十足地说道:「江姑娘,久闻不如一见!」 江言早已魂游天外,也不知道自己在和侯爷客套了些什么。直到侯爷又邀请她进侯府用晚膳时,她才清醒了过来,语气踌躇:「侯爷,楚王的脸上怎么带了个面具?」 侯爷倒是听说了两人从前的事情,此时便想让两人缓和下关系,夸张道:「脸上受伤了,都是丑陋的疤痕。戴面具也是怕冲撞了陛下,所以用面具遮一遮。」 江言听得心中一紧,忙问道:「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这伤不严重,要不是楚王反应快,何止脸受伤,只怕是命都保不住了。」侯爷故意把事情描述得极为惊险。 江言闻言更是心焦,和侯爷告辞了之后,便上了马车,朝车夫说道:「现在调头去楚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023:21:58~2019-11-2123:4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蜉蝣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车夫应了一声后,当即调头,往楚王府的方向赶。 楚王府离侯府相隔不远,马车行驶了一刻钟后,就停了下来。 「主子,到地方了。」车夫喊道。 江言掀开车窗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楚王府,朱漆大门上悬着黑色匾额,上面写着「楚王府」三个大字,很是庄严气派。 江言怔怔地看着楚王府的大门许久,踟躇不前。 她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思及侯爷之前的话,小野的脸上如今既然全是疤痕,自己现在就算见了小野,那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先回去研制可以生肌活肤的药膏,想办法把他脸上的疤痕去了才是正事。 车外的车夫迟迟没有看到主子下车,奇怪地问道:「主子?」 江言应了一声后,把车窗关上,淡淡道:「天色已晚,等明日递了拜帖再来吧。」 车夫听言一愣,才道:「是。」话毕,重新坐上了马车,驱马往长安外城走了。 **** 此时,楚王府内的一个幽静的小院子,楚王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黑衣人,重复道:「她真的往这边追来了?」 黑衣人低头应道:「看马车的方向,确实是往王府这边过来的。」 得到了肯定答覆的楚王哪有往常冷静自持的模样,脚步凌乱,双眼里满心满眼的都是期待。 直到过了许久,依旧没有下人过来通报。 楚王眉头紧皱:「怎么没人过来通报?是不是把她拦在外面了?」 黑衣人吓得身子一抖,忙道:「属下现在就过去问问。」 楚王现如今哪里还耐得住性子在这里干等,干脆道:「本王自己去。」话音未落,便步履匆匆地往王府的正门赶去。 穿过院子,便看见王府的董管家正往这边过来。 楚王眸光一闪,有些急切地叫住了他:「是不是有人来寻本王?」
第139页 董管家听言一怔,直言道:「老奴刚从门房那回来,并未见到有客人过来拜访。」顿了顿,「不过刚刚,有辆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了许久,后来又调头回去了。」 楚王空欢喜一场,面具下的五官透着森然,双目如剑。他正在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喃喃道:「好,她就是来折磨本王的。」这句话说得极轻,旁人都没有听清楚。 董管家面露犹豫,原本是打算过来叫王爷去用晚膳的,现在看王爷的情绪明显不对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楚王周身的气压已经低到了极点,再加上脸上那张冷冰冰的诡异面具,显得楚王仿佛恶煞转世,令人不敢多看。 董管家哪敢再提晚膳的事情,慌忙低头,不敢再触王爷的霉头。 **** 而在长安外城,江言一到家便嘱咐周婆婆,自己晚上不吃饭了,先回房间休息。 进了屋后,连忙把所有的门窗全部锁好,才立即回到空间。 这次前来长安城,她特意在空间里提前准备了许多东西,无论是药材还是各种瓶瓶罐罐,一应俱全。 这几年,江言饱读各种医书,闻香阁近几年的护肤品之中,也添加了不少中草药。 想到侯爷所形容的疤痕,她便打算做一款可以去疤的药膏。 闻香阁的每一款产品都是由江言亲手打造的,做起这些来倒是熟门熟路。 江言使用了一款保湿的桃花粉膏做底,往里添加了一些可以促进皮肤生长的草药汁,最后往里面加了一滴被稀释掉的神秘水滴,这药膏便做好了。 只是现如今还不知道效用,江言打量着自己的全身上下,保养得太过得当,一块小疤都没有。 此时便只能狠下心来,用小刀在自己的指腹上割了个口子,鲜血瞬间便流了出来。 江言把血止住后,小心翼翼涂了一些浅绿色的药膏抹在手上。或许是神秘水滴在发挥效用,手指一接触到药膏,江言就已经感觉到疼痛。但并不剧烈,她尚且可以忍受。 把药膏收拾好后,江言就出了空间。 她躺在床榻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现在伤口还有些麻痒,目前倒是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只能等明日起来,再看看效果究竟怎么样。 次日,江言起了个大早。一看自己的手指,才发现那道伤口不仅已经全部癒合了,就连一块疤都没留下。 江言心中一喜,这药膏果然有效。不过想到小野脸上的疤痕估摸着有些时日了,应该不会像她这么快见效,可能要多涂一段日子才能完全去除。 但药膏做好了,江言心里自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起床后,便立即吩咐自家的小厮赶紧把这药膏送去楚王府。 半个时辰之后,小厮又原封不动地抱着那个盒子回来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江言让小厮起来,打开盒子后,才发现那药膏一点都没动,面露诧异:「怎么?你是没见到楚王吗?」 「奴才见……是见到了,不过那楚王说,他不用来路不明的东西。」小厮想到楚王说这话时的气势,忍不住打了个战慄。 江言脸上一顿,犹豫道:「你是没有告诉他我的名讳?」 小厮忙不迭摇头:「奴才一到楚王府便说了,所以才能得以见到楚王。」 既然知道是她送去的东西,却又把药膏退了回来,江言便明白小野现如今怕是还在怨她呢,沉吟道:「那他……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小厮唯唯诺诺道:「楚王什么都没说,就让人把我给轰出去了。」 江言听言心中一颤,看着桌上的药膏出神。片刻后,才悠悠地嘆了一口气,开口道:「现在就去备马车,我亲自去楚王府一趟。」 小厮连忙答应了一声,心里一阵后怕,他原本还担心主子还会再让他送一趟。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江言拿起桌上的那盒药膏,径直前往楚王府。 到了楚王府,江言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让门人进去通传一声,王府的董管家就已经迎了上来了。 董管家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这位怕是江姑娘吧,来得不巧,王爷两刻钟前便进宫了,姑娘先随老奴进去喝杯茶吧。」 江言一怔,还是点了点头,跟在董管家的身后进了王府。 楚王府自然气派,布局大气端正,楼阁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董管家领着江言进了花厅,邀请江言上座后,便招唿着丫鬟上茶和各式茶点。 江言看着已经被放满的桌子,很是瞠目结舌。这难道就是王爷待客的规模吗?太过铺张浪费了一些。 董管家恭敬道:「江姑娘,不知这些茶点你是否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老奴便重新换一桌上来?」 江言急忙摆手,窘迫道:「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董管家闻言还有些失望。 江言正襟危坐,喝了好几杯茶之后,看着这满屋子的丫鬟,很是不自在。想着小野不在,找他的妻子也是一样的,便道:「董管家,不知楚王妃可在?」 董管家面露异样,眼神微妙:「江姑娘说笑了,王爷尚未娶妻。」 江言眉头紧皱,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忧心忡忡地站了起来,有些焦躁地开始来回踱步。 目光落在自己昨夜调配好的药膏上,扭头朝董管家说道:「董管家,我昨日听侯爷说,楚王的脸上落了疤。桌上的便是我做好的药膏,对疤痕有奇效,麻烦董管家帮我这药膏带给楚王吧。」
第140页 董管家的脸上很是纠结,自是听出了江姑娘的去意。可王爷临走前,让他一定要把这位江姑娘留住,此时便支支吾吾道:「江姑娘,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先稍安勿躁,坐下吃些茶点吧。」 江言一听这话,更加坐不住了,语气中带着歉意:「董管家,我想起我家中还有事,只能改日再过来拜访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远方传来一道低哑嗓音,话里又透着几分怨愤:「你又想走?」 江言一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无端端地打了个突,看向大步过来的挺拔青年,哑然失声。 董管家眼看王爷已经回来了,堪堪松了一口气,示意那些丫鬟和他一起退出屋外,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屋里瞬间便只剩江言和青年两人,安静的可怕。 楚王每一步都走得极沉,注视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心里又恨又爱,咬牙道:「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江言仰头看着眼前这位极有压迫感的高大男子,身上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书生气,只有常年身居高位的惊人气势。 江言不敢再抬头看他,有些气虚地垂下头,哑声道:「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楚王满腹委屈,向前几步,只想看着江言的眼睛。他想知道,江言的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随着楚王的靠近,江言被强烈的男性气息环绕,不自觉地后退。直到后背贴到了冰冷的墙壁上,才唤回了她的神志。 江言刚想把人推开,就抬头看到那张奇特面具,她看到面具下面的那一双眼圈泛红的眼睛。她自己好似也被传染了一般,一阵心酸,却再也下不去手了。 楚王盯着江言的眼睛,红着眼眶控诉她:「你太狠心了,我走了,你不来找我。你给所有人写信,却从来不给我写!」他带着鼻音强调道,「你以前都会哄我的!」 江言说不出话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当初看到了他写下的那一句求之不得?所以心生逃避,之后再也不敢见他? 楚王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江言仿佛被他的这句话掐住了脖子,整个人无法唿吸。 两秒后,江言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把眼前这位高大又脆弱的男人抱住。 楚王周身的气势仿佛被抽离了一般,顺着江言的动作,挺直的后背弯曲了下来。把脸埋进了江言的肩颈处,手臂牢牢地锁住她,好似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江言感受到贴在自己脖颈上的冰冷面具,然后过了一会,又感觉到一阵湿热。 江言的眼眶里突然发酸,几不可闻地朝着面前的人说道:「对不起。」 说话间,江言以同样的力道回抱住这位已经长大成人的青年。可在此时此刻,她却恍惚觉得,自己抱的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个瘦小孩童。 楚王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压抑了数年的情绪终于崩塌,他的心里有百般委屈,得到了江言的回应之后,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在外冷厉残暴的楚王,如今却在一个女子的面前委屈得落下泪来。 第75章 过了许久,江言感觉到小野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復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声哄道:「好啦,都这么大人了,等会让别人给听见了。」 此时的小野却并不打算撒手,孩子气地摇了摇头,抽搭道:「听就听见了。」 因为小野的动作,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都缠在江言修长的脖颈上,随之而来的痒意让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江言摸索着帮他把额前的髮丝拢齐,含含煳煳地说道:「等会再抱,我先看下你脸上的伤。」 小野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好骗,顿时就听出这是江言的缓兵之计。油盐不进地继续蹭,可怜巴巴道:「不要,等会你就不让我抱了。」 江言满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正抱着自己起腻的高大男人,小时候这样撒娇倒是惹人怜爱。如今都已长成八尺大汉了,再做这样的举动就有些让人不忍直视了。 不过想到对方抱着自己委屈流泪的时候,心早已化成了一汪春水,此时便温言软语地继续哄他:「给抱,不过你这面具太硌人了,摘下来再抱。」 小野靠在她的肩上,歪头看她:「真的?」 江言肯定地点头。 小野这才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江言。准备摘面具的时候,蓦地又有些担心江言不喜欢他如今的样子,语气踌躇:「言言,我现在不好看了。」 江言心中一颤,小野向来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可此时却在自己的面前迟疑起来,看来这疤定是不浅。 江言眼神坚定,故作轻松道:「你又丑又脏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小野听言也不再犹豫,干脆地把脸上的面具揭开,一道足有十几厘米的刀疤引入眼帘。 乍一看,江言只觉触目惊心,不自觉地屏住唿吸。 虽然伤口已经癒合,但那张容色绝佳的脸庞上却已经留下了一条让人无法忽视的疤痕。而最让江言心惊的是,刀疤的末端差一点便要划到小野的左眼里,足也显露当时情况的兇险。 只要那刀再长一寸,如今的小野估摸着已经成为一个独眼龙了。 小野有些紧张地注意着江言的反应,直到发现江言的脸上满是疼惜后,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第141页 江言小心翼翼地摸上了那条疤,仿佛怕弄疼了他似的,怜惜道:「怎么会弄成这样?还疼不疼?」 小野摇了摇头,哑声道:「不疼了。」长大后的小野很会利用自己的自身条件,他的皮肤极白,鼻樑高挺,薄唇上又没有一丝血色。就连之前的泪痕都还挂在脸上,眼尾一下垂,只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果然,江言一听他说不疼,心里却更加难受。柔软的指腹从那道疤痕移开,摩挲着给他擦眼泪,力道轻飘飘的。 小野感觉自己正被眼前这人所珍惜,再加上他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和江言这般亲近了。所以有些动情地又重新回抱住了江言,就像在抱一只柔软的玩偶,把自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还好江言背靠墙壁,还能借点力,不然她绝对支撑不住来自对方的重量。 江言一边抱着小野顺毛,脑中却在回忆原书的剧情。 她记得剧情中并没有这么一段,书中的楚王确实常年带面具,却不是因为所谓的刀疤,而是因为从小中了皇后下的百蛛引的原因。 虽然后来毒被解了,但毒素却依旧遗留在他的身上,脸上的面具正是为了遮住那些恐怕的蜘蛛印记。 江言思忖片刻,再次问起了事情的始末:「小野,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小野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片刻后,才道:「去年我有要事在身,隐秘离开长安城。回来的途中不知怎么泄露了行踪,中了别人的埋伏,这刀疤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那是谁害你?你查清楚了没有?」江言有些紧张地问道,心里琢磨着,难道是皇后下手了?可皇后的城府极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要取人的性命。 小野并没有把江言当外人,此等重要的事也并不打算瞒她,悄声道:「是太子。」 太子的手法极其拙劣,不出两日,小野便查到了那个什么都很平庸的太子身上。太子因为感觉到了自己带给他的威胁,所以才暗中策划了这么一场刺杀。 他再次面临暗杀,皇帝勃然大怒,当即派人去调查这次的墓后主使。可那些证据早就被他给带走了,这么长时间引而不发,就是为了想把太子身后的皇后给引出来。 当年自己在玉泉山庄被掳走,皇后处理得极其干净。多年以来,皇帝一直都在派人调查当年的事情,都没有查出一个头绪来。 而他虽然认出了皇后就是自己的仇人,也一直没有搜集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那次刺杀,他还真希望是皇后动的手,不过很可惜,皇后不会这般沉不住气。 而且江言绝对想不到,他那次抛下父皇给他的暗卫,就是为了去临安城见江言一面。 那时的他对江言的思念已经到了顶点,为了见到江言,他费尽心思在临安城的闻香阁分店捣鼓了一些小麻烦,就是为了逼江言前来。 他收到江言马上就要到临安城的消息后,心中狂喜,什么都顾不上,快马加鞭地赶往了临安城。 结果江言干脆利落地把事情处理完之后,明明离长安城只相隔了两日的路程,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去长安城见他一面,当天便回去了。 那时的自己,心如死灰地看着她远行的马车背影。 回去的路上,便遇到了刺客,他早已经杀红了眼。看着那朝着自己面门来的一刀,心里突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是自己受了重伤的话,那个人会不会回头来见他。 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他才侧身避开了自己的要害,虽然脸上传来一阵麻木的痛。可他的心里却在想,还是不要来了,江言的出现,只会磨灭他的斗志。 知道小野心里有数的时候,江言就没有再多问。 片刻后,江言才想到了她今日过来的目的,费力地推了推小野的臂膀,有些胸闷气短道:「我昨日做了可以活肤生肌的药膏,对你脸上的疤应该是有效果的,以后你每天早晚都记得涂。」 小野点了点头:「你帮我涂。」 江言被抱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忙道:「好!我帮你涂,你先把我松开。」 小野闻言这才依依不捨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两人分开时,江言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江言到了桌边,拿起自己带过来的药膏,示意身后的小野坐到椅子上:「这个药膏抹上去会有一点点痛,你忍一下噢。」 小野依言坐下,指着椅子剩余的位置,开口道:「你也坐这里。」 江言见那张椅子所剩地方不多,推辞道:「不了,我站着就好。」 小野眉头微皱,不满道:「这样我仰着头会很累。」 江言拿他没办法,只能斜坐在那剩下的地方,暗中吐槽:明明有这么多椅子,还非得两个人挤一张椅子坐。 小野发现江言此时基本是予取予求,很是心满意足。 江言坐定后,便用指腹沾了药膏,一点一点地给小野的脸上抹药。她抹得非常细緻,力要让这药膏被皮肤吸收进去了,才会换下一块地方。 小野对脸上传来的疼痛置若未罔,目光专注地看向一脸认真的江言。 等江言全部弄好了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一直在花厅外等候的董管家轻轻拍了拍门,恭敬道:「王爷,午膳已经做好了。」 小野应了一声后,便扭头看向江言:「我们去用午膳吧。」
第142页 江言颔首答允,活动着自己酸涩的手臂,然后把药膏收拾好。 到了席间,自然又是各种菜品。丫鬟们上完菜后便都出去了。楚王用膳时,向来不喜欢有旁人在身边。 江言落座后,看到放在自己眼前的荷叶包鸡时,才反应过来,桌上的这些菜都是原主在长安城时最经常吃的。 江言指着满桌子的菜,疑惑地看向小野:「你怎么会知道我以前爱吃这些?」 小野不无得意道:「我听周婆婆说过。」 江言又是一阵感动,周婆婆偶尔会念叨起原主曾经喜爱的口味,没想到却都被小野给默默地记在心里了。 江言虽不是原主,却也领了小野的心意,很是捧场道:「太好了,这次回长安城,正好我还没来得及再尝尝这些菜呢。」 小野只觉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雀跃地帮江言布菜。 吃饭的时候,江言看着小野旁边空着的座位,脑中又突然蹦出了董管家的话,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五官早已长开的小野。目光闪烁,装作闲聊般打探道:「你如今早已成年,怎么还未娶亲呢?」 小野早就捕捉到了江言脸上的反常之处,双目闪过一丝暗芒,不动声色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丑了,父皇几次想帮我指婚,可那些世家女子压根都不愿意。」 江言夹菜的手一顿,怒斥道:「那是那些人没有眼光!等你脸上的疤好了之后,那些女子估计都得哭死了!」话虽是这么说,但江言的心里还是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因为自己就行。 小野满心满眼都在江言的身上,自然看到了她的如释重负,神色很是复杂。 突然觉得口里的饭菜有些难以下咽,他张了张嘴,终于没忍住开口道:「言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222:54:10~2019-11-2323: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yi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嗯?」江言侧头看他。 小野看着江言的清澈双眼,把心里那些想说的话全部压回喉咙里,摇了摇头:「没事。」 江言纳闷地瞧了小野一眼后,顺手给他夹了一块焖笋。 饭后,小野又重新戴上了那张冰冷的面具,身上顿时恢復了上位者的气息,领着江言在王府中闲逛。 时隔三年未见,两人只要不触碰那些敏感话题,相处的氛围倒还是和从前一样轻松,只小野偶尔会时不时出神。 王府的面积大,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到处看看,直到走累了,才到亭里歇歇脚。 转眼间,天色便慢慢地暗了下来。 江言看了看天色,准备起身告辞了。目光落在气宇轩昂的小野身上,嘱咐道:「对了,我那个药膏还在花厅里放着呢,你记得小心收好。每天睡前还有早起的时候,你叫人帮你把药抹上。」 小野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言,并不接这个话茬。 江言面露疑惑,伸手在小野的眼前晃了晃:「小野?发什么楞呀?」 小野偏过了头,闷声道:「没人帮我。」 江言很是费解,惊声问道:「你这偌大的王府,难道还找不出一个给你抹药的人?」 小野心念一转,瞬间就找好了理由:「我的脸不能让别人看见。」 江言一怔,这是什么道理?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味来,心中猜测着,这里面可能又牵扯到了什么皇室中人的斗争。 小野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江言,开口道:「我不相信其他人,所以只能你来帮我。」 江言闻言很是为难:「抹药也不难,你其实可以自己对着铜镜涂药。」 小野固执己见,执拗道:「铜镜看不清楚。」 江言很是窘迫,这每天早晚抹两次,自己又住在长安外城,实在太过折腾了一些。便道:「可我住在长安外城呀,太不方便了!」 小野眼前一亮,装出一副很是认同的模样,把自己一开始就打好的小算盘说了出来:「确实如此,我每日清晨还得前往城外的兵营,确实麻烦了些,那么就只能让言言先搬到王府里了。」 江言只得汗颜,她虽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不过也尊重当地的规矩。 先不说两人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如今和小野非亲非故的。她要真这么不清不楚地搬到王府里住,不出两日,她已经可以猜到别人会怎么在背后编排他们了。 而且这可是在长安城,又是在天子脚下,小野贵为王爷,行事这么胡作非为,断然是不行的。 江言正准备出言拒绝,小野却已经料到她会有什么反应,先一步抢了话头。 「言言,我早就布置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屋里的摆设就和从前一模一样。」小野兴沖沖地拉着她的手,双目中都是希冀,「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这样不好吗?」 江言只要一和小野对视,心便软了半分,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小野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他的一举一动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盯着,这个办法实在不妥当。 江言轻轻地摇了摇头,见小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心下不忍,只得又提出了折中的法子:「我现如今住在长安外城,你要是顺路的话,过去找我也就是了。正好周婆婆也在,咱们三人刚好也能叙叙旧。」
第143页 小野的眼眸幽深,静静地看着江言也不说话,许久后,才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好」字。 江言见他答应了,这才长吁一口气,起身向小野辞行。 小野顺势借坡下驴,只道:「正好我许久也没有见过周婆婆了,今日便同你一起过去看望看望她,顺便也能认认路。」 江言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两人就此上了马车,往长安外城驶去。 到了家,江言领着小野去见周婆婆。 周婆婆这才终于得知小野的真实身份,自是瞠目结舌。她虽然早已料到小野的家世恐怕非富即贵,但没想到他会是皇室中人。很是惶恐地向楚王行了礼后,依旧反应不过来。 小野这次过来,特意给周婆婆备了礼,都是一些名贵的养身体的宝物。 周婆婆顿觉惊喜,急忙招唿着楚王在家中用晚膳。江言作为主人,当即也出言挽留。 楚王自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周婆婆兴高采烈地进了厨房,开始着手做菜。好半天后,她才发现当今的楚王殿下,当年还帮她在厨房里烧火打杂呢。 吃饭时,依旧是三人上桌,周婆婆特意上了些清酒,每人都喝了一点小酒助兴。 周婆婆自上了桌后,这嘴巴就没停过。 时隔多年三人再次坐在一起,几人一边吃饭,一边回忆着当年的趣事。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尽兴,大多数的酒都是小野喝的。等散座时,天色早就彻底黑了下来。 周婆婆喝了点酒,头有些晕乎乎的,随口问了一句:「如今天色已晚,殿下可要留宿?」 小野从一开始打得便是这个主意,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至于江言心中的那些担忧,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反而巴不得自己和江言纠缠不清呢。 江言的反应也有些迟钝,尚来不及阻止,小野便已经接了话头:「好呀,正好我还有许多话没有和言言说呢。」 江言看向倚靠在椅背上的小野,此时,他的面具早就摘了下来,随意地扔在桌上。脸上就像是一个烧红了的苹果,正痴痴地望着她。 江言皱着眉头,小野这明显是喝醉了的模样,只得无奈地沖周婆婆说道:「周婆婆,你命人赶紧去收拾一下房间吧。」 周婆婆答应了一声,还没出去,小野又发起了酒疯,得寸进尺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住得和言言近一些!」 江言看小野现在的状况,脸上的疤又不能让外人瞧见,也只能让她来照顾这个醉鬼了。 周婆婆出去命人收拾房间,江言把那个面具拿在手上,凑到小野的跟前,轻声道:「等会我们便要出去了,这个面具你先戴上。」话毕,便过去帮他戴面具。 小野定定地仰头看她,极为配合的样子。 等周婆婆过来时,两人一起扶小野回房间。 周婆婆也有些不胜酒力,江言便早早地打发她回房休息了。 屋里已经备好了热水,江言取下小野的面具放在一边,帮他擦脸擦手,安顿他睡觉。 小野已经舒适地闭上了双眼,江言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忽地想起了这药还没抹呢。 可唯一的一瓶药膏已经送到王府,空间里倒是还剩下了一点点。江言艺高人胆大,闭上双眼,直接让自己的精神力回到空间里拿东西。 在她闭眼的瞬间,床榻上装睡的小野敏锐地感觉到此时的江言有些许不同。 他悄悄地睁开了眼睛,便发现此时的江言正一脸平静地闭上了双眼。他想发出一点动静引起对方的注意,就瞄见江言的眼睫毛颤了颤,整个人的气质立马鲜活了起来,他当即继续装睡。 几秒后,他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脸上出现了有些微凉的手指,正在轻柔地帮他抹药。 脸上熟悉的刺痛告诉他,江言抹的就是上午的药膏,可刚刚,江言的手上明明没有任何东西。 撞破了江言的大秘密的小野表情依旧不变,就连唿吸都一直维持得极其平稳,仿若是真的睡着了似的。 接下来的几天,小野便打着每日要涂药的由头,光明正大地住了下来。 江言更是没想到,如今的楚王早已不是当年的小野,他要是想厚着脸皮住在这里的话,又有谁敢赶他走呢。 楚王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人。 宫中的御书房里,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正大刀阔斧地端坐在书案前。他的体貌魁梧,剑眉虎目,双瞳犀利冷峻,周身有王者之威风。 林公公低眉顺目地站在旁边,交代起楚王最近的行踪:「陛下,近日楚王每天夜宿在江姑娘的府里,白天倒是照常前往兵营。」 皇帝面色不变,片刻后,发问道:「瑾儿这几日可犯癔症了?」 林公公恭敬道:「没有,一切安好。」 皇帝的手指一顿,开口道:「林公公,你也曾见过这位江姑娘,今日便来和我说说她吧。」 林公公垂下了头,回忆着三年前见到的江姑娘,实话实说道:「老奴只见过江姑娘一面,当时一见她,便觉得她温柔又娴静,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其谈吐大方得体,而且身上也没有惯常女子的小家子气,一眼瞧过去,就觉得她和寻常女子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 皇帝听了林公公的话,依旧无法想像出这位江姑娘的样子,思忖片刻后,才道:「择日安排我和这位江姑娘见一面吧。」
第144页 林公公面上一惊,连忙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323:59:45~2019-11-2500:2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江言自到了长安城后,每天也没什么正事可做,离卓妹妹的婚期也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只得拉着周婆婆把长安城逛了个底朝天。 长安城作为大燕最繁荣的城市,这值得游玩的地方可不少,小野偶尔也会陪着一起。 玩了几天后,最令江言意外的是,李夫人突然向她邀约,前往品茗斋一聚。 这位李夫人便是原主的养母,也就是李尚书的正房夫人。 江言回长安城后,倒也没忘原主的这对养父母,再加上当初自己回下关村时,人家好歹也给了她一笔银子,所以交代周婆婆带着礼品去了尚书府一趟。 虽说自己现如今和尚书一家早已没了瓜葛,不过当初临行前,那些银票她确实是收了,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所以这人情还是要还的。 不过硬生生地把银票退回去未免太过生硬,所以江言挑选了不少礼品。给李夫人的自然是闻香阁的护肤品,给李尚书准备的是茶叶,然后又给李尚书的嫡子李烈备了一套贵重的笔墨纸砚,其价值早已远超当年银票的数额。 周婆婆独自带着东西去了尚书府,顺便也能见见她曾经共事过的老友。 她如今重返长安城,勉强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当年她要跟着自家小姐一起走的时候,有不少人在背后看她的好戏,说她好日子不过,偏要去那荒凉之地过苦日子。 但同时,也有不少人过来劝她,她虽然领了她们的情,却依旧一意孤行。周婆婆也不为其他,就是担心自家小姐到了村子里,便要遭人欺负。 如今回想,也就当初从长安城回去时,在路上糟了一些罪。之后到了南平城,这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除了偶尔要为小姐的婚事操心,每天可是逍遥极了。 或许是日子过得顺心,再加上保养得当,周婆婆如今的面色红润,穿着打扮也很是讲究,丝毫不见老态。 周婆婆此去是为了送礼,报了江言的名讳后便见到了李夫人。 这么多年过去,李夫人几乎快忘了当年的那位养女,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在旁提醒,她才想起了江言正是那位养女的本名,只是不知她为何又回来了? 等见到周婆婆后,李夫人一看对方的精神面貌,便心知这位养女现如今的日子过得怕是不差。 周婆婆见了李夫人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后,才把准备的礼品送了上去,顺便介绍起那些礼品的效用。 李夫人原本想尽快打发周婆婆走,不过听到周婆婆的介绍后,倒是提了一些兴趣。 周婆婆说完后,悄悄地瞄了一眼李夫人,只见李夫人脸上厚厚的妆粉也依旧遮盖不住她的心力交瘁。 李夫人听完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问道:「江姑娘好歹也做了我十几年的女儿,今日怎的不来?」 周婆婆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故作惋惜道:「主子也是怕触景伤情,但还是感念夫人和老爷的养育之恩,所以备了这些薄礼,聊表谢意。」 李夫人闻言很是受用,没想到这个不怎么关注的养女倒是感恩,喃喃道:「有心了……」话毕,又想到了那位已经嫁出去的真小姐,脸色便算不得好看。 周婆婆送完礼后,也不多待,只说想和自己曾经在府里十分要好的一个姓王的厨娘说会话。 李夫人刚刚才收了礼,自然不会拒绝,很是体谅地派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领着周婆婆去见老友了。 等周婆婆走后,李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芙慢慢收拾起那些装在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开口道:「夫人,没想到那位江姑娘现如今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些盒子里装的可都是闻香阁的东西。不仅价格贵,想买还只能到临安城买。」 小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盒子给夫人看,惊讶道:「尤其是这一盒珍珠百花膏,闻香阁断货许久,这没有一点门路可是买不到的!」 李夫人顺手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只觉香味扑鼻,问:「真有这么难买?」 「上次少爷给你带的那一盒梅花膏,可是他特地为了你去临安城买的,也就是为了哄夫人开心罢了。」小芙拉长了音调,忍不住劝道,「夫人……你就算为了少爷,也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了。」 李夫人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想到自己的孝顺儿子,心里倒是宽慰了不少。可高兴了没多久,心里的怨气又出来了。 小芙一见夫人又是如此行径,便道:「夫人,要不等过几日天气好了,出去散散心?」 李夫人哪还有什么心思出去散心,刚想说不用,倒是想起江言来了。犹豫片刻后,才道:「也好,我正想见见这位江姑娘,到时候便请她到茶楼一聚,刚好叙叙旧。」 小芙当即应了一声。 收到李夫人的邀约后,江言和周婆婆面面相觑。不过还是很快答应了下来,当天便回了帖,只说后天一定会到品茗斋。 写完回帖之后,便去侯府看望卓妹妹。 今日侯爷难得也在,一见江言很是热络。 他原是个武将,如今的爵位都是他年轻时从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直到南疆稳定后他才被召回长安城,毫不留恋地上交了兵权后,便安安稳稳地当他的乐安侯。
第145页 这些年来,无论是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只除了卓语冰的身子不好以外,在长安城里就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如今江言已经帮她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自是由衷感谢她。上次只在侯府门口匆匆地问候了几句,今日刚好有时间说话。 侯爷表面看着很是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髮。早就晓得江姑娘已经和楚王缓和了关系,也知道很是狂妄的楚王最怕的便是眼前这位弱女子,此时便忍不住向她说起了楚王的坏话来。 江言这才得知,侯爷现如今倒算得上是小野的半个师傅,主要负责教导小野兵法。 侯爷对楚王的怨念极大,滔滔不绝地说着楚王的坏毛病,比如做事不管不顾、傲气、心狠手辣、残暴等等,倒是和原书中楚王的形象相差不多。 江言听着侯爷的念叨,倒是想起了小野当年在南平书院读书时,教导他的夫子也经常向自己抱怨小野不听话,如今便觉得很是感触。 侯爷今日和江言宣洩了一番后,这心里的气才顺了下来。看着沉默的江姑娘,心里一顿,连忙出言补救:「其实楚王也没有那么差了,做事果决,能够快速对突发状况想出解决的办法。」 江言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早就了解他的脾性了。 正好,卓语冰的嫁衣订做了大半年,今日才送过来。江言便和卓语冰一起去了她的房里,开始试尺寸。 因为顾公子新置办的府邸还未配置齐全,再加上卓妹妹的身份尊贵,所以这桩婚事便定在侯府办。等顾公子那边全部都归置好了,两人才会搬回自己的小家。 进了卧房,卓妹妹换上自己的嫁衣,尺寸倒是刚刚好。 卓语冰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江言由衷地为她高兴,不过卓语冰和顾公子的身份天差地别。在南平城的时候,两人又没有见过,江言倒是好奇起他们是因为什么而结缘。 想到这里,江言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卓妹妹,你是怎么认识顾公子的?」 卓语冰的脸皮咻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当初我在山里休养时,观景台上便挂着顾公子留下的一首诗,当时我便对写下这首诗的人十分好奇。」 江言听言一怔,调笑道:「你就因为一首诗,便对顾公子有了好感?」 卓语冰听到江言的笑声后,急忙偏过了头,害臊道:「我当时只是好奇而已,后来回了长安城后,便收到了你的信,我便扮了男装去见了顾公子一面。」 嗯? 江言蹙眉,狐疑地问道:「我的信怎么了?」 卓语冰面露甜蜜,慢慢回忆着两年前的事情,说道:「你不是在信上说,你的一位故友在长安城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托我去看望下他当时的状况吗?」 卓语冰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并未注意到身后的江言脸色越来越黑,依旧自顾自地向江言说着之后的事情。 原来,卓语冰收到信后,因为江言在信中嘱咐她去看望下顾公子,因为这个要求,她还发愁了好几日。 自己是个女子,这齣门本来就不容易,何况是去见一个外男呢!后来还是在话本里学了一个法子,打算扮男装过去见顾公子一面。 她给顾公子写了信,告诉他自己也是江姑娘的好友,特意受了嘱咐过来看望他的。两人一拍即合,在信中约好一起去湖边看荷花。 两人见了面后,卓语冰这才明白江言为什么一定要她来见顾公子一面。 顾公子当时的状况十分不好,在官场上不得志,使得他意志消沉,还有些浑浑噩噩。 可当她知道顾公子只是因为在官场上不受重用,就这般堕落,她自然看不过眼。 对于从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卓语冰眼里,这些烦恼压根不值一提,更不值得顾公子这般糜烂,当场便臭骂了他一顿。 被骂的顾公子倒也并未生气,反而是笑了。那一笑,仿若是冬日的积雪消融,透着生机,温暖又美好。 顾公子这一笑,反倒是把卓语冰弄得小鹿乱撞。 后来两人聊天后,卓语冰才发现当年观景台上的那一首诗便是这位顾公子写的,心里的好感更甚。 在之后的日子里,两人时不时见面,这一来二去的,这感情便慢慢地发展了起来。 后来,侯爷终于发现卓语冰的异常,趁着女儿外出时,便偷偷摸摸地和自己的夫人悄悄跟了过去。 一到地方,便发现自己的女儿身着男装,和一陌生的男子幽会。两人勾肩搭背的,侯爷顿时就急了。 怒火中烧的侯爷怒斥一声,便想上去抓人。 卓语冰本就做贼心虚,此时一见自家父亲,脸上当即吓得花容失色,随后跟过来的侯夫人连忙把自己的女儿给带走。 仅剩顾公子一人面临侯爷的怒火,可顾公子何其无辜,看着大名鼎鼎的乐安侯一声不吭地便朝着他的脸上来了一记重拳,却依旧摸不着头脑。 这一拳下去后,顾公子尚未来得及唿痛,反而是卓语冰先喊了一句「不要!」这一声何其凄切。 话音刚落,卓语冰已经甩开了侯夫人的手,回身扑进顾公子的怀里。 侯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娇养了多年的女儿,转身便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自然是心如刀割。
第146页 侯夫人赶过来拉女儿的手,劝她跟自己回家,卓语冰自然不愿。 也因为这么一场闹剧,这才导致卓语冰的身份彻底暴露。 知道实情后的顾公子看着抱着自己的卓兄弟,满脸皆是不可置信:「你是女儿家?」 卓语冰尚来不及解释,侯爷却已经被眼前这两个搂搂抱抱的人给气疯了,训斥道:「你快放开我的女儿,莫坏了我女儿的名声!」 顾公子的手一直都僵硬地举在空中,听到侯爷的话后,脱口而出道:「那我娶她!」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动作顿时都停了下来。 反而是侯爷最先打破了沉默,冷冷一笑:「你这登徒子倒是想得美!」 可卓语冰却很是感动地看着顾公子,不假思索地答应道:「我嫁!我嫁!」 侯爷的脸顿时更黑了,也不用侯夫人来拖女儿了,自己亲自过来动手。 卓语冰含着眼泪,死死地抱着顾公子,众人又是一番拉拉扯扯。 眼见僵持住了,最终还是顾公子高声喊了一句:「大家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这一声,倒是把大家给镇住了。 眼见终于安静了一会,顾公子立即朝卓语冰说道:「卓兄弟,卓……姑娘,你还是先随你父亲大人回去吧。我马上回家写家书,定会把你明媒正娶地娶回家。」 侯爷手劲大,但也因为怕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给伤了,所以一直不敢使力。听到这些话后,心中倒是暗骂了一句:算你这登徒子还有一点规矩! 卓语冰听言后,终于松了手,一步三回头地被侯爷拖了回去。 后来侯爷在卓语冰的苦苦哀求之下,最终答应了这门婚事。 卓语冰说完这一长串话后,自是口干舌燥,喝茶润润嗓子。 江言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卓妹妹,不知我以前寄给你的信还在吗?」 卓语冰倒是也没多想,实话实说道:「我都收着呢,我现在还时不时地会拿出来看。」 江言神色莫名,开口道:「那我们两个一起看吧,正好可以回忆下当年的往事。」 卓语冰自然颔首答应,走到旁边的一个书架上,端了一个小箱子过来。里面全是江言寄给卓语冰的信件,甚至都按日期给归纳好了。 江言找到卓语冰说的那封信,从头看到尾,这笔迹确实是她自己的。只不过当时自己只是在信中拜託卓语冰,要是顾公子遇难了,让她在适当的机会照拂一二。 而在这封信中,则变成了顾公子已经遇到了棘手的事情,特意嘱咐卓语冰过去看望一下顾公子。改动的字数虽不多,但这意思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江言再不懂规矩,也断然不会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独自去见一个男子。可卓语冰的心眼太实了,她真去了! 江言看着手中的信,这字迹一点改动的痕迹都没有,就像她亲手所写的一般。要不是她确信自己没写过这些内容,她恐怕只会误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而能做到和她的字迹一模一样的人,江言只能想到一个人,小野! 江言按捺住自己的怒气,把之后的那些信件一一看了过去。毕竟时间已过去许久,很多东西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但偶尔也能从中发现一些极其细微的改动。 卓语冰如今已经察觉到江言的表情生变,忽地有些害怕:「姐姐,可是有哪里不对?」 江言怒极反笑,把手中的信又原封不动地重新装回了信封里,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没有哪里不对,只是想起了丁掌柜下午有事找我。我却给忘了,现在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卓语冰这才松了一口气,体谅道:「那你快回去吧,等明日有闲时,便来找我。」 江言笑了笑,朝卓语冰挥了挥手,便离开了侯府。 一上马车,脸色就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字数多了一些,所以更新晚了。。。感谢在2019-11-2500:21:34~2019-11-2602:2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法少女郭德纲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江言一想到自己的信件全部被小野偷看过,甚至还在信中大肆地添油加醋,气得脑仁生疼。 小野的此番做法,实在太过猖狂了!隐私被人冒犯,已经触犯到了江言的底线! 火冒三丈地回了家后,江言一进门便问周婆婆:「楚王回来了吗?」 周婆婆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小姐发这么的火,担忧地说道:「还没呢,小姐今日是怎么了?」 江言的怒气已经快按捺不住了,也不愿对周婆婆发无名火,只道:「等他一回来,便让他来书房见我!」话毕,江言当即甩手走了。 周婆婆暗觉要遭,也不知道楚王是干了什么事,竟然惹得一向好脾气的小姐如此生气。 楚王今日在兵营里耽误了一会,进城时是要比往日晚一些的。依旧不回王府,径直骑马往江言的府中去。 一进门,便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许异样。 周婆婆过来给他行了个礼,便按照江言之前的吩咐说道:「楚王殿下,主子请你去书房一趟。」 楚王听言脚步一顿,这么正式地叫他去书房,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不动声色地打探道:「周婆婆,可是有什么急事?」
第147页 周婆婆一边带他过去,一边说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说到这里,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楚王,提醒着,「小姐今日从侯府回来后,便发了好大的一场脾气。」 楚王一听侯府,心里便已经猜测到了一二。脸上的表情不变,继续跟着周婆婆往书房走,脑中却在飞速运转,准备应对的办法。 去书房的路上,便要经过他现如今在住的厢房,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扭头朝周婆婆说道:「周婆婆,我先把我的东西放回房里。」 周婆婆自然点头,楚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多久,就又从房里出来了。 两人继续前往书房,到了书房外,周婆婆轻轻地拍了拍门,喊道:「主子,楚王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屋内传出来的声音中透着隐隐的怒气。 楚王乍一听,眼皮吓得一跳,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但事已至此,躲是躲不了的,便乖乖地进了屋。 书房外的周婆婆一脸担心,踮脚看了看屋里的自家小姐,迟疑地劝道:「小姐,有什么话好好说,如今殿下身份尊贵,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动手了。」 江言冷冷道:「周婆婆放心,我心里有数,今日我只是有事情要和楚王殿下掰扯清楚而已。」 周婆婆听言这才稍稍地放了心。 「把门关上。」江言提醒道。 楚王听到江言的语气,知晓今日这事怕是没那么好煳弄了。眸光闪过一丝异芒,关门时,顺道把门给反锁上了。 江言从一开始的满腔怒火,随着漫长的等待,火气已经被压下了三分。但此时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罪魁祸首,心里这火又蹭蹭往上蹿。 江言注视着门边背对着自己的男子,也不知他在磨磨唧唧些什么,正色道:「关个门要关这么久?」 楚王转过了身子,默默地走到了江言的面前。 江言瞪着现在装的一脸安分的楚王,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疾言厉色道:「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呀!今天要不是我发现你做的好事,你还想矇骗我多长时间?」 楚王低下头,并没有出言为自己辩解。 江言怒不可遏地看着他,愤愤道:「你为什么要偷看我给卓妹妹的信?还在里面乱写些什么东西,究竟是何居心?今日便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楚王的眼尾已经耷拉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脚下,弱弱地说道:「那时候你不给我写信,我就只能看你写给别人的。」 这话说得何其无辜又可怜,要是不知道实情的话,还真被他给骗了! 可江言依旧不为所动,那张脸冷得如冰窖一般,只看对方还能怎么继续编造事实:「那你为什么要在我的信中胡乱改动?」 楚王抬眸偷瞄了江言一眼,注意着对方的反应,闪烁其词道:「我觉得你的信中出现了一些小纰漏,我便做主改了一点。而且现如今卓小姐和顾公子金童玉女,喜结良缘,也是好事一桩嘛。」 「那我还得感谢你咯?说起来,倒是我把你这个大媒人的名头给抢了。」 楚王伸手去攥江言的袖子,讪讪地说道:「感谢就不用了,我们两个不分彼此。」 「强词夺理!你的理由为什么总是这么多?」 江言把自己的衣袖勐地从对方的手中抽走,怒骂道:「我给别人的信件你不仅随意偷看,还肆意在上面修改。要是我今天没发现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坦白?」 楚王并不说话,要不是江言自己发现了,他压根不会提这件事。 对方的缄默让江言气得头更疼了,扶着额头坐在椅子上。 楚王一见江言扶着自己的额头,下意识地便想过来扶她,结果对方直接把他的手给甩开了,楚王的手尴尬地停在了空中。 良久后,江言缓过这一阵后,才开口道:「楚王殿下也在府里住了好几日了,我这里庙下,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今日便不留客了。」 一直在示弱的楚王听了这话后,立马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眼里皆是阴霾,问道:「你赶我走?」 江言抬头,不偏不倚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板着脸道:「殿下好好的王府不住,非要挤我这小院作甚?」 楚王的嘴唇紧抿,胡搅蛮缠道:「王府住得不顺心,我就觉得你这小院好!」 「你是想气死我?」江言气得用手勐砸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楚王有些惊慌地去捞江言的手,生怕她受伤,着急地解释着:「我没想气你,我就是想和你住得近一些而已。」 江言厉声道:「好!你不走!那这宅子便让给楚王殿下,我走就是了!」话音刚落,江言便想起身出去。 结果,还没站起来,肩上便搭上了一双又重又沉的手,活生生地又把她按回了椅子里。 楚王斩钉截铁道:「你也不能走!」 江言听了小野的这些混帐话,气得快吐血了,想起身却又被肩上的那一双手给牢牢地压制着,说道:「松手!」 楚王固执地按着她,不让她起身。 江言几经挣扎地想站起来,可都被对方的力量给镇压下去了。直到她累得一点劲都没有了,这场单方面的战斗才得以结束。 可楚王这次做的事情,是真的触到江言的逆鳞了。虽然已经精疲力尽了,可那双温柔的眸子却依旧狠狠地瞪着他。
第148页 楚王被那视线逼得有些气短,可怜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江言道:「那你赶紧松开!」 楚王摇摇头:「我一松你就走了。」 江言咬牙说道:「你回你该回的地方,我便不用走了。」 「不行!」 江言只觉眼前这人怕是上天派来气她的,怒骂道:「你说的是人话吗?堂堂一个王爷,这是要仗势欺人了?」 楚王见江言还要继续挣扎,单腿跪下,肩上的手顺势移了下来,然后用双臂紧紧地把江言整个人箍住。闷声道:「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是还气的话,随便打我,只要别赶我走。」 江言被抱得不能动弹,看着眼前的楚王耍无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无法达成共识,所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后,等到江言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之后,才推了推死死地抱着自己的楚王,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随意拆开我的信件,是一种极其不尊重我的举动。」 「可是我那时候太想你了,我就想知道你的事情。」楚王的语调很是委屈。 江言:「但你的方法完全错了,你还敢擅自修改我的信,简直是罪加一等!」 「我真的知道错了,言言,你原谅我好不好?」楚王可怜兮兮地仰头看江言。 这事可不是扮扮可怜就能过去的,江言本想把楚王所有瞒着自己的事情都给问清楚,却勐然发觉自己的腰上不知从哪里沾染上了一片鲜红。 江言心中一跳,目光随即落在楚王的手臂上。 楚王今日穿的是一件暗蓝色的长袍,左手臂的衣袖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片濡湿。 江言惊声问道:「你手臂受伤了?」 楚王「嗯」了一声后,便委屈巴巴地往江言的怀里钻。 江言忙道:「赶紧松开我,你看你这血都从衣服里透出来了!」 楚王摇了摇头,演起了苦肉计:「我不,你会赶我走的。」 江言此时也不敢胡乱挣扎了,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流了这么多的血,也不说一声,赶紧起来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那你还生气吗?」楚王眼圈泛红,仰头看着江言,但因为带面具的原因,这装可怜的效果便大打折扣。 江言听言又气又急,可如今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得妥协:「好,我不生气了,赶紧起来让我看看伤口。」 楚王故作虚弱地松了手,没有受伤的右手却很有心眼地继续拉着江言的衣袖没放。 江言得以行动后,立马扶着小野坐下,然后便准备出去喊人拿药过来。刚准备走,才发现楚王依旧拉着她的袖子没放。 「你去哪里?」楚王瞪着自己的那双美目,问道。 江言的眼神怨愤:「我去叫人拿药过来!」 楚王这才松手,江言开门的时候,这才发现房门被人给锁了。因为时间紧急,来不及深想,赶紧开门喊丫鬟拿东西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602:27:19~2019-11-2700: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宋2瓶;韵中烟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周婆婆一直在院子里,并未出去,一听到江言着急的喊声,就立即赶了过来。晓得楚王受了伤后,当即吩咐丫鬟先去找大夫,然后该打水的打水,该拿药的拿药,院里的丫鬟顿时乱成一团。 江言见有周婆婆在外面主持大局,也就放了心,赶紧进屋看看小野受伤的情况。 因为带着面具,江言也不知道他现如今的脸色究竟怎么样了,不过仅看被血液沁透一大片的衣服,便知道这齣血量不少。 江言几步就到了楚王的跟前,先伸手帮他把最外面的那件长袍给褪下,露出里面那件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白色里衣。 袖子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的红,晃得江言的双眼直发晕,语调发颤:「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楚王的身上早就没有之前暴力压制江言时的精神气,气若游丝地撒谎:「下午在军营里和小兵演练,无意中受了点伤,已经包扎过一遍了。」 江言听到已经包扎过了,便明白定是两人刚刚在争执的时候,把伤口再次绷开了。 想到这里,江言小心翼翼地把楚王里衣的袖子挽了上去,却发现手臂上透血的地方,只是用布条简单地打了一个结。 江言一脸诧异:「这谁给你包的?也太过草率了吧!你好歹也是一个王爷,就这么随意地给你打发了?」 楚王闻言一阵尴尬,他自然心知肚明为什么会包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时间太过紧急,临时又只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时,楚王灵机一动,开口道:「因为我看时间太晚了,又急着回来,所以只让军医简单处理了一下。」这话说得楚王很是心虚,幸好脸上还有面具遮着,所以对面的人并未发觉他的异常。 江言听后倒也没有怀疑,毕竟小野以前就是一个只要一下学,一分钟都不会在书院里多待的人,这确实是他平常会做的事情。 但该骂还是得骂,江言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强调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第149页 楚王听到江言话里浓浓的关心,乖巧地「嗯」了一声。 不得不说,楚王今日撒的这些谎并不高明,甚至称得上是漏洞百出,只要有心人注意,一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可此时的江言关心则乱,正一门心思地把那些布条给拆下来,自然不会他想。 片刻后,周婆婆拿着干净的布条进了书房,一进去便看见了地上那件沾着血迹的衣服,急忙问道:「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江言的手上不停,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解释道:「他的伤口裂开了。」 周婆婆听言,也立马过来一起帮忙。 因为布条已经全部黏在了伤口上,江言一动便会拉扯到楚王的伤处。 楚王见江言的脸依旧绷着,便做出一副疼得直抽气的模样。 江言抬眸瞧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活该!」虽然嘴上骂他,不过这手上的力道还是放轻了不少。 楚王察觉后更加来了劲,气若游丝地直哼哼。 在旁边清理血迹的周婆婆连忙打起了圆场:「殿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肯定疼着呢!小姐莫要骂他了。」 楚王借坡下驴,委屈道:「没关系,只要言言不生气了就好。」 江言并未搭理他,专注着手上的事,等到好不容易把布条全部取下来后,这才看见小野的伤口,好似是被什么利器给割了长长的一刀,幸好伤口并不深。 正好,丫鬟带着一个老大夫进来了。 江言立即让开,让专业的大夫过来处理伤口。 老大夫年纪虽大,但手上的动作依旧利索,看了一眼伤后,立即打开药箱,给小野开始上药。然后又拿着干净的布条把伤口重新包扎,嘱咐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后,这病也就看得差不多了。 周婆婆付了诊金后,客客气气地送老大夫出门。 丫鬟们已经把地上的那些血迹和脏了的衣服都给收拾干净了,江言看小野在这里坐着也怪累的,便起身搀扶他回房间休息。 周婆婆送完老大夫出院子后,一回头正好看见自家小姐正十分吃力地扶着一位高大的男子,心中暗骂那些小丫鬟没有眼色,当即过来搭手。 两人一起扶,很快便到了楚王的房间,江言把楚王扶到床榻上,让他平躺下。 落在后面的周婆婆原是打算到桌边给楚王倒一杯水,无意中却看到地上好似有什么暗红色的东西,刚准备凑近了瞧,便被自家小姐给打断了。 江言一伺候楚王躺下后,又看房中只有自己和周婆婆两人,便动手帮他把面罩取了。 面罩下的楚王嘴唇发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江言头都没回,就对身后的周婆婆嘱咐道:「周婆婆,你赶紧去通知下厨房,今天给小野多做些能够补血益气的药膳吃。」 被打断了的周婆婆顾不得其他,重新直起了腰,点头道:「我现在就去。」 江言应了一声,注意到楚王苍白的脸,问:「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楚王的眼神恹恹地,闷声道:「头晕,浑身没力气。」 江言一听就来气,原本还想骂他,但此时见他这般可怜,心里也不落忍了。只嘴上嘟囔了一句:「之前用手按我肩的时候,不是还挺能耐吗?」 楚王虽然听到了,却也不敢吱声,只避开了江言的眼神。 江言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如今也犯不上跟一个病号计较,开口道:「你现在闭眼睛睡觉,等晚膳好了,多吃一些,很快就能补回来了。」 楚王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又轻轻拽了拽江言的袖子:「言言,你还生我气吗?」 江言的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只道:「下不为例!」 江言的这个答案也就代表这一茬过了,楚王听后终于放心,连忙保证道:「你现在在我的身边,我就不用偷看你的信了。」 江言努了努嘴,不贊同地说道:「就算我没在你的身边,你也不能乱拆我的信。」说到这里,江言又悠悠地嘆了口气,无奈道,「这事也就你能做得出来!」 此时的楚王却只注意到江言的前一句,眼神攸地幽深起来,心中发狠道:以后,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因为楚王的手臂受伤,养伤的这段时日也就不用再去军营里了,受了伤的楚王越发黏江言了一些。所幸伤的是左手臂,不然恐怕一些日常行动都得江言加以援手。 等楚王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的时候,江言才开始给他抹去疤的药,这药虽有些疼,不过可以加快伤口的癒合。 两天后,便到了李夫人约她去品茗斋叙旧的日子。 这两日,楚王每日都跟在江言的身后转。不过今天自己是要去见李夫人,自然不方便带上他了。 楚王得知后很是失望,江言上马车时,面露不满,只嘱咐她早点回来。 江言不胜其扰,却依旧耐着性子答应着,等马车终于动起来的时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周婆婆今日也跟着江言一起去,看到这一出后,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刚刚的楚王倒是有了小野从前的影子,以前小姐每次出门又不能带他的时候,他都是这幅表情。」 江言听言一怔,也颇为感嘆:「是呀,性子好似没怎么变,不过我刚来长安城时见他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第150页 周婆婆闻言很是认同:「我看到殿下时,也觉得非常陌生,要不是小姐介绍,我怎么也不会把他联想到小野身上。」 两人就小野身上的变化在车上谈了一路,到了品茗斋的时候,两人皆有些口干舌燥。 下了车,两人往茶楼里走,茶楼里的小二立马过来招唿。 问了话,这才知道李夫人已经在后院等着了。两人便齐齐跟在小二的身后,一起往后院走。 这品茗斋的后院别有一番天地,游廊弯弯绕绕地藏在后院中,李夫人的那个位置甚是隐蔽。 绕了好几个弯后,才终于望见李夫人的身影。 李夫人一看到江言便很是惊讶,明明五官还是眼熟的样子,只稍稍瘦了一些,可这周生的气质却已经大变。裊裊婷婷地走过来的时候,全身似是散发着莹莹的光,有着说不出来的意味,让人心生惊艷。 江言到了李夫人的跟前,规规矩矩地朝她行了个礼,喊了一句:「李夫人。」 这个称唿客套又生分,李夫人听言一怔,很快便回过神来,亲切地一把扶住她,唤出从前的称唿:「多年不见,没想到如今清儿出落得更为出挑了。」 江言清浅一笑,落落大方地和夫人寒暄了几句。 两人顺势坐下喝茶,江言见李夫人的眉目间都是愁意,便晓得李夫人今日邀她过来,恐怕是有话想说。 可对方不开这个话茬,江言便也只当做不知道,只随意地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李夫人和江言只略略聊了几句,见她讲话得体,更是称奇。这乡下究竟有何等魔力,让曾经那位唯唯诺诺的庶女,却蜕变成如今的样子。 好似这位假千金当年离开长安城,是一件好事情。反倒是自己,自从那位真的李知清回来后,便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思及此处,李夫人不禁长吁短嘆起来。 江言见李夫人这番做派,问道:「我见夫人有些憔悴,不知可有什么忧愁?」 李夫人心中认定江言和自己是同一阵线,又想起了那位真千金的可恨之处。心里憋屈了多年,此时见到了同盟,不吐不快:「清儿,自你走后,这尚书府简直翻了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700:59:16~2019-11-2811: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12057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李夫人这话说的,好似尚书府从前的安定都仅靠原身一人似的。 江言只在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显,只做出一副悉听尊便的神情。 李夫人对李知清恨急,却又拿捏不住对方,所以满肚子的怨言:「我第一眼见这个李知清的时候,便晓得对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自她进了尚书府后,对我便不甚尊重,可我自诩自己是这尚书府的女主人,她不敬我,我也不会上赶着去巴结她。」 「我原以为她是从小地方过来的,不太知道规矩,后来才发现,她这心眼可是多着呢,只是瞧不上我这位当母亲的,三言两语就能把老爷哄得服服帖帖。」 说到这里,李夫人颇有些黯然神伤。自己原也是一位高门闺女。李尚书有现在的风光,还不是当初依靠自己背后的娘家。可随着时间过去,娘家那边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像样的后辈,反而是李尚书这边得了权势。 身居高位之后,李尚书在家中也硬气了起来,时不时便要对自己指手画脚,李夫人只得次次忍让。李知清也只是会审时度势而已,迅速就抱上了能够真的在家中作主的人。 李夫人再次嘆了一口气:「我对这位庶长女虽算不上热情,但怎么也不至于说是冷待,这人不知怎么在老爷面前挑拨的,反倒是我落了一个苛责庶女的名声。」 「后来我在老爷面前失了心,只能避着一些她。这位庶女的手段也着实厉害,不知怎么的攀上了晋王,你离开后没两个月,那晋王便过来下聘了。」 「我当时便想着早点把这尊大佛嫁出去也好,起码府里落了一个清净。却没想到这庶女成了侧王妃之后,时不时的便要处处针对我。老爷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心向着她。」 李夫人拉着江言的手,说出自己的难处:「这几年来,我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清儿,你要是真的尚书府长女便好了。」 江言眉头一挑,在原书的剧情中,李夫人和李知清相处得并不差。当时在尚书府里搞宅斗的人其实是原身,从下关村回来后,发现自己心悦的晋王竟然和真的李知清定了亲事,心中不甘,所以事事要和对方相争。如今想来,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在,所以这宅斗的人选便替换成了李夫人。 江言哭笑不得地想到:这剧情一点都没浪费,而且李夫人这番话中恐怕有所隐瞒。或许她一开始,确实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让李知清吃一些苦头罢了。却没想到被李知清给记恨上了,所以就连嫁出去了,还死死地咬着李夫人不放。 但在李夫人的寥寥数语之中。江言倒是发现了李知清身上的异常之处。真正的李知清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小心眼的事,江言在心中下了一个结论,这位李知清,恐怕也有变数。 江言并未搭李夫人的腔,只好言劝慰了她几句,随后,见李夫人依旧满目愁容,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李夫人的儿子李烈:「不知烈儿现如今又在哪里任职?」
第151页 李夫人听言,神色一缓,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烈儿如今也在户部讨了一份闲职。」 江言又详细问了问具体的情况,顺着话口又夸了李烈几句年少有为,倒是惹得李夫人心情松快了不少。 几杯茶下肚,江言也不是来专门听李夫人抱怨的,寻了藉口便向李夫人告辞。 李夫人起来送了一送,两人依依不捨地在茶楼分别。 江言上了马车后,周婆婆忍不住说起了八卦消息:「小姐,我上次回尚书府时,便听我那故友说,这位真小姐在府里的时候,可精明着呢,如今竟然成了侧王妃。」 江言自然听出了周婆婆话中的酸意,不过这个气运确实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恢復身份还没两个月,就有尊贵的王爷过来下聘,这可能就是原书作者赋予女主的主角光环吧。 不过,江言眉头紧蹙,这李知清怎么会是侧妃呢,按照剧情来说,女主一进府可就是男主力排众议,才争取而来的正妃。 这事又得从男主晋王的前一任王妃说起,这第一任王妃乃是国公大人的嫡女,还是当今圣上赐的婚,可惜还未过门便病逝了,可晋王依旧把牌位给娶了回来,给了国公嫡女正妃的名头。 晋王也因这一举措,收买了不少人心。尤其是国公大人,对这个没缘分的女婿十分看重。 在剧情中,男主晋王遇上了自己的真命天女,自然不能让李知清受半分委屈。让李知清坐上正妃的位置后,按理来说,这国公大人难免会对晋王淡了一些心思。却没想到李知清极会做人,私下去国公府拜访了国公夫妻俩,之后就被国公大人视为亲女。 晋王如虎添翼,在争夺皇位时,这位岳父可是在暗中帮了不少忙。 可如今,不知事情出现了什么偏差,李知清现如今却只得了一个侧妃的名头。虽然只差了一个位份,但两者可是相差甚远。 这长安城里的状况越发扑朔迷离,逐渐偏离了原书的剧情,难道还真的是她这只蝴蝶煽动了翅膀,导致了许多未知的事件发生。 江言的神色一敛,她并不知道这是往好或是不好的方向前进,可自己就算只是为了小野,也不能继续置之事外了,这女主角的事情还得派人去打听打听。 想到这里,江言的目光便落在了周婆婆的身上,悄悄地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到家的时候,正好到了饭点,楚王倒是不在,听府里的小厮说,是被王府的董管家接走了。至于去哪?府里的小厮自然没敢多问。 江言想着他好歹也是一个王爷,这几日受伤,身上估摸着也压了不少的事,如今应该是不得不走了,便也没当回事。 而此时的楚王,一袭正装,和一身穿明皇龙袍的中年男子对坐席间。两人中间的距离较远,互不说话,各自沉默着。 皇帝随口问了一句:「听董管家说,瑾儿已经有多日没回王府了?」 楚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再说话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口道:「既然王府住得不顺心,便来宫里住几日吧。」 楚王的脸上终于变了颜色,片刻后,解释道:「我近几日住在她的府上,是为了治脸上的伤。」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江言,他这段时间的行踪并未隐瞒,皇帝自然是早已听到了什么才会这般问。 皇帝闻言当即往楚王的脸上看了过来,这一看,确实发现脸上的疤痕淡了几分。 目光从那道疤痕逐渐转移到楚王的五官上,楚王刚进宫时,这脸和萧淑妃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如今倒是越来越像他了。 楚王直接忽视掉这种眼神,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地继续吃饭,暗自腹诽:又来了。 皇帝愣了许久,才从回忆的漩涡中抽身。收回自己的目光,开口道:「那先把伤治好吧。」 这一茬就此揭了过去,用了午膳之后,皇帝领着楚王去了御书房,考察了下他的文韬武略,面露满意之后,才得以放他回去。 楚王骑着马径直去了江言那里,一进去,便发现江言闲来无事,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打瞌睡呢。 院中的丫鬟一见楚王便准备行礼,却被楚王一瞪眼,动作顿时僵在了原地。 楚王做出让丫鬟保持安静的手势,然后把她们草草地都给打发走了。 丫鬟们不敢出声,悄悄地离开了院子,这里的动静并没有惊动江言。 院中很快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楚王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慢慢凑到了江言的身边。 睡梦中的江言一无所觉,她的睡眠向来很不错,眉目舒展,面容缓和。 楚王想起了皇帝问话的事情,这仅仅只是一个前兆而已,为了不给言言惹来大麻烦,这里他是不能多住了。 思及此处,楚王看向江言的眼神越加眷念,见江言身上盖着的毯子有些往下掉,便伸手帮她往上盖了盖。 半梦半醒时,江言误以为是丫鬟在身边伺候,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楚王回来了吗?」这话说得虽然平常,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但话里又透着一些寻常百姓对家人的关切。 楚王没有搭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言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嘱咐道:「等会他回来了,便叫我起来。」 「好。」楚王神色一缓,答应了一声。
第152页 江言这才听出些异常,什么时候丫鬟的声音变得这般磁性了,下意识地一睁眼,便发现楚王此时正缱绻着望着她。 江言心里一惊,差点从躺椅上翻了下来。 幸好楚王手疾眼快,当即把她给扶住了。 免于和大地亲密接触的江言,心中一阵后怕。 等她再扭头看向楚王时,楚王的眼里早已恢復了惯常的平静,哪有她刚刚看见的绵绵情意。 江言暗道:我刚刚恐怕是刚睡醒,不小心给看岔了。 虽是这样安慰自己,可看向楚王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郑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811:57:28~2019-11-2912: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农夫三圈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与此同时,江言的心里很是不自在,慌忙起了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王瞥了江言一眼后,神情不明地说道:「刚刚回来。」 江言「噢」了一声后,就没人再继续开口说话了,两人相对无言,周围蓦地陷入一种微妙的氛围之中。 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江言无法忍受,没话找话道:「今天天气真好……」 话一出口,江言顿觉尴尬,转而又觉得很是好笑。自己说什么不好,便要聊天气,如今天色将暗,这句话也说得太没水准了。 楚王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女子,被对方眼角的笑意感染,在冰冷的面具之下,似有若无地勾起了嘴角。 江言把脑中的那些杂念摒除干净,直接放弃尬聊,拖着楚王的手臂往饭厅走。边走边说:「如今这个时辰,晚膳怕是快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楚王当然不会拒绝,手臂上传来另一个人的力道,乖乖地被拖着走。 饭后,又到了每天的上药时间。 如今可不只是涂脸上的疤痕而已,左手臂上的新伤也得每天换一次药。 江言拿着药膏进了楚王的房间,先是把他手臂上的布条给拆开了,伤口已经癒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脸上的疤毕竟有些时间了,这去疤的效果还是要大打折扣,但慢一些也就慢一些了,只要有效果就行。 江言打量着楚王手臂上的伤口,嘱咐道:「这伤好得差不多了,以后就别用布条包扎了,免得还捂出痱子。」 楚王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江言手里的淡绿色药膏。这才短短几日,这药膏的效果着实太好了一些,比皇帝御用的药方还要更好。 想到这里,便试探性地问道:「这药膏是用什么方子做的?怎么效果这般神奇?」 江言自然不敢说出空间的事情,只模稜两可地解释了几句:「这药方倒是平平无奇,不过制药的药材都是咱们以前在山里种的。或许是那南平城的风水太好,在山顶上种植的那些药材制成药后,其疗效一直都很惊人!」 楚王早就发现江言身上的不凡之处,虽晓得对方对他有所隐瞒,却也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 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每日在军营之中,见那些上阵杀敌的将士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病根。言言,我想把山里的那些药材全部买下来,或许能给他们减轻一些伤痛。」 江言听言眼前一亮,满脸宽慰地摸了摸楚王的脸,心有感慨:「我听见你这样说,心里极为高兴。你现在也会体谅那些为燕国卖命的将士了,这是一件大好事,不过……」 江言有些为难地说道:「你知道的,咱们只在山顶上种植了一些药材,这数量毕竟有限,放入军营之中,只怕是杯水车薪。」 顿了顿,江言无意识地挠了挠楚王的下巴,琢磨道:「罢了,我先给南平城去信,把那边的药材存货全部调过来。之后再在南平城外买山,把这些草药大批量地种植起来。」 楚王眸光一闪,意味深长地问道:「为何不在长安城种?我在长安城外有许多田产……」 江言手上一顿,抬眸瞧了楚王一眼,当即收回了自己的手,解释着:「其一,长安城的气候干燥,那些药材或许不宜生长在此处。其二,如果草药真的种植在这里,那么我便也得在长安城小心照看着,实在分身乏术。」 楚王注视着江言的神情变化,不解地问道:「南平城那边的生意早已走上正轨,如今也不需要你事事操心了。言言,我不明白你为何不来长安城做生意,这里繁华又热闹,又有我为你保驾护航。」 江言当然不能告诉楚王,她从一开始做生意,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长安城从自己的商业版图去除了。不为其他,就是为了避开男女主的锋芒。 自己作为原书中的恶毒女配,想要活命,自然得离原书的男女主远一些了。甚至连离长安城有两天路程的临安城,她也是深思熟虑后,才终于决定在那里开设了一家分店。 想她上辈子刚刚经歷完高考,还没来得及过几天松快日子,就没了小命。如今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自然惜命了,万事小心为上,钱可以再赚,命却只有一条。 要是自己不小心又走起了原书的剧情线,重蹈当炮灰的命,下次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楚王见江言沉默,眼神蓦地锐利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愿意待在长安城?你是在躲什么吗?」
第153页 江言脸上一怔,被楚王逼问得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楚王死死地盯着江言,表情执拗,漆黑的双瞳中越加疯狂:「你不待在长安城是因为我吗?你想甩开我!」 眼见楚王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了,江言连忙出言打断,硬着头皮解释道:「不是因为你!」 楚王伸手紧紧地攥着江言的手腕,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江言知道今天自己要是不给对方一个解释,楚王定是不会放过她的,只得含含煳煳地说了一句:「其实……长安城里有我害怕的人。」 楚王的眉头紧蹙,手上的力气不松,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是谁?我帮你杀了他!」 江言摇了摇头,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楚王终于发觉自己的情绪失控,手上的力气减轻了不少,却依旧固执地抓着江言的手腕不放,不甘心地说道:「那你告诉我,你害怕的人是谁?」 江言真的不知该从何解释,毕竟那还只是未发生的事,同时也是她身上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可自己如今也挣脱不开对方的箝制,只能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没谁……」 这个答案,自然无法让楚王满意,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又加深了一些。 江言趁机大声喊了一句:「哎!我手上的药膏要掉了,你快松手!」 楚王这才放开自己的手,双眼如深不见底的深潭一般,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江言大松一口气,为了防止对方继续追问,只想用尽快的速度帮他把脸上的药膏抹好,等会就能开熘了。 楚王坐在桌边,仰头看着对面站着的江言,见她给自己脸上抹药的动作匆忙,心里便晓得对方打的主意了。 他自然不会这般容易地放过江言,长手一捞,便把江言抱了个满怀,脸贴在对方的细软腰肢上。 江言忙喊:「你脸上的药膏都蹭在我的衣服上了!快松开!」 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楚王自然不会顺了江言的意。故意把脸上刚抹的药膏统统蹭在了对方的身上,闷声道:「那你在长安城多陪我一段时日。」 楚王使的是死缠烂打的小伎俩,可江言一手拿着药膏,单手又推不动对方,只能满脸无奈地骂道:「你知道这药有多珍贵吗?你都给浪费了!」 楚王早已摸清了江言的性子,听后不为所动,只特意放软了语调,孩子气地说道:「那就让我丑死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喜欢我,你自己去过好日子吧!」话虽是这般说,可这手却没松。 江言闻言很是无可奈何,如今楚王可是把这胡搅蛮缠学了一个透彻,问题是自己一时半会还真对付不了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你先松开我,咱们两个心平静气地谈一谈。」 楚王摇了摇头,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不和你谈,你就是想扔下我!」 江言被楚王这句无端的指责给气到,脱口而出道:「我没有扔下你,当时是你自己要走的!」 楚王的身体一顿,自然晓得江言说的是什么意思。原本是假意撒娇,如今倒是真的心里难受了,仰头看向江言,急忙解释着:「言言,我……我后悔了,我当时不该和他们走。」 江言一说完气话,心里就很是懊悔,如今又看见对方有了泪意,哪还有什么脾气。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后,安慰着:「我刚刚是乱说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就算你当时真的听我的话,继续留在南平城,你之后依旧会后悔的。」 楚王并未被江言的话安慰到,眼眶里的泪水越来越多,依旧死死地盯着江言不放,哽咽道:「你当时是不是很生气?所以才不给我写信。」 「我没有生气。」江言摇头,自然不能说自己当时是看到了他的画,所以才会决定和他冷一段时间。 江言避而不谈其原因,只温温柔柔地去帮楚王擦眼泪,哄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掉金豆子?羞不羞呀?」 楚王的眼泪却越掉越多,也不说话了,只默默地看着江言流泪。 江言自然更为心疼,着急忙慌地给对方擦眼泪:「好了好了,不哭了,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多陪我一会。」此时的楚王早已泪流满面了,却依旧没有忘记他一开始的目的。 江言心知这一茬过不去了,脑中回忆着原书的剧情。 皇后和太子被废就是今年的事情,皇帝则是在明年开春的时候便会病倒。皇帝这一倒,男主晋王当即张开自己的獠牙,把原本那些效忠太子的势力全部收入囊中,开始正面和楚王争斗皇位。 两人斗了半年之久,当时军权在握的楚王明显更胜一筹。直到皇帝即将咽气的时候,两人才同时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皇宫内兵戎相见,死伤不计其数。 楚王作为反派,自然在最后关头输给了男主,可这落败的原因却是因为楚王的性格,不相信任何人。 当时顾飞白作为晋王的幕后军师,对楚王了解得极其透彻,知道他这个弱点后,只是使了一个离间计,便让当时处于上风的楚王实力大减,最终鑑定了胜局。 思及此处,江言的目光看向楚王,开口道:「那就陪你到明年的这个时候。」 一年的时间,楚王对此并不满意,原本还想继续争取,不过看到江言并不退让的眼神后,心道:一年就一年吧,大不了明年这个时候,再用这一招!
第154页 江言见楚王终于放手,才堪堪松了一口气,又见自己腰间的衣服如今已经被楚王蹂躏成皱巴巴的样子,便道:「你看你哭成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男子气概!」 楚王草草地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脸,听到江言话中的责备,并不觉得羞耻。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明在江言面前哭一哭,是有奇效的! 第82章 楚王的脸也没比江言的衣服强上几分,江言看后只得去脸盆前帮他扭了干净的帕子过来。 「喏,把你的大花脸先擦一擦。」江言把还带着湿气的帕子递了过来,示意楚王先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结果楚王低着头,并不接江言手中的帕子。那两扇又长又密的眼睫毛早已被泪水浸湿了,此时全部纠缠在一起。原本是要求的话,说出来却自带几分撒娇的意味:「你帮我。」 江言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哪还说得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得又任劳任怨地拿着帕子到了楚王的跟前,帮他把脸上的泪痕一一抹去。 为了方便江言帮他擦脸,楚王极为乖顺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此时,他满心满眼的只有江言一人。 江言给他把脸洗干净之后,又重新拿起桌上的那一盒药膏,再次给楚王上药。 抹药的时候,江言用余光偷瞄了一眼楚王的脸色,为了防止伤害对方的自尊心,便委婉地提了几句:「小野,你现如今好歹也是一个王爷,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形象。」 江言语重心长地念叨着:「尤其你又经常待在军营里,手下又都是一些上阵杀过敌的兵。这威望要是不立起来,手下的兵就不容易真心服你,如今你是王爷,他们倒是不敢造次。最怕到了紧要的关头,你万一镇不住场子,那就坏大事了!」 江言这话虽然说得足够弯弯绕绕,不过这隐含的意思却很快就传达到了楚王的耳朵里。 楚王心念一转,很快便明白江言为何会出此言论,解释道:「我没有在外人面前哭过。」 江言闻言大松一口气,要是楚王在军营里也是刚刚那副默默流泪的委屈样子,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如今晓得楚王的形象也只在自己面前受损过,江言稍稍安了心,点头道:「你要是心里难受了,也不用在心里憋着,发泄一下也无事。不过在属下面前就不能这样了,他们的命都在你的手上。你要让他们怕你,同时也要信任你,才会愿意为你卖命!」 江言这段话可以说是苦口婆心了,完全是教导小孩子的口气,不过她心里的担忧自然是庸人自扰。 楚王想起了军营的那些将士们,在自己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怕他倒是足够了,就是不知道是否真的信任他。 江言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多提。专心帮他把药膏抹匀之后,江言也得赶着回去把身上的衣服换掉。 楚王送江言回了房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里。 并未回房睡觉,而是走到了院中的一颗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说道:「出来吧。」 那颗梧桐树发出树叶被风颳过的「沙沙」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精瘦男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男子一落地便朝楚王单膝跪地,嗓音极其嘶哑:「主子。」 楚王的目光落在黑衣男子的身上,说话的语气不含一丝温度:「把江言曾经在长安城里生活过的痕迹,事无巨细,全部调查清楚。」 「遵命!」黑衣男子当即应下。 楚王摆了摆手,黑衣男子立马起身。他的身手极快,两下子便跳上了屋顶,一袭黑衣迅速淹没在黑夜之中,几秒后,便再也看不见他的踪迹了。 楚王的双瞳漆黑,想到江言之前说的那一句,长安城有她害怕之人。 目光转瞬便变得更加深不见底,心中发誓:无论言言所怕的人究竟是谁,只要自己当了皇帝,做了天下第一人,那么她便不再需要惧怕任何人了。 **** 翌日,天高气爽,正是一个适宜出门的好天气。 江言想到自己好歹还要在长安城待一年的时间,每天无所事事也不行。 所幸长安城作为大燕最大的城市,要是想找乐子还是比较容易的,而且相比较起大燕的其他城镇,这里的坊间还有许多外来物品在此贩卖。这些新鲜玩意大多都是那些为了钱财而铤而走险的商贾们,从临国大费周章地运来的。 别看东西虽小,就因为稀少,在长安城的价格可不低。 江言时不时地也会去各个铺子转一转,但她最爱逛的便是市集上的小摊,偶尔能扒拉出不少好东西,倒也找到了乐趣所在。 其中,江言最喜欢买的便是各种各样的种子,它们的造型各异,你要是不种出来,压根就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种子。 所以只要种子特别,而且她又没见过,她便照收不误,统统买下来。不出几日,她便攒下一大把奇怪的种子。 这些种子在长安城里,或许是因为环境不同,所以卖这些花种的人种不活,只能卖出去。不过江言的空间却没有这个困扰,种子挪到了空间的地里,成活率会大大地增加。 而在长安城的另一头,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正往江言这边驶来。 江言今日原本打算去侯府看看卓妹妹,刚准备上车,便发现一辆没见过的马车正好停在了自家的门外。看车停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来找自己的。
第155页 此时,江言也不好走了,只能等马车里的人下车,再看今日还去不去得成侯府。 车帘掀起,一个老熟人从马车里出来。 江言一看,便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三年前见过的林公公。 林公公还未下车,就已经看到了江言,朝江言略略点了头后,才被地上两个年轻的小伙从车上扶了下来。 林公公下了车后,就朝江言这边走了过来。 江言虽不知林公公找自己是有何事,不过脸上却已经挂上了得体的笑容,朝林公公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礼:「林公公。」 林公公如今也到了江言的跟前,脸上也自带三分笑意:「江姑娘,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呀!」 江言笑了笑,客套道:「林公公,今日怎么得闲到我这来了?」 林公公上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嗓子:「老奴的主子爷今日不请自来,特意过来拜访江姑娘,姑娘切勿怪罪。」 主子爷? 江言听言一惊,林公公的主子爷,那不就是大燕国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帝! 江言的目光随即落在身后的那俩朴实无华的马车上,里面坐着的便是大燕国的九五之尊? 不过……皇帝来找自己又是为何,难道是因为小野的事情? 江言的心里不免开始有些紧张,这位贵客来得她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直到两秒过后,江言才回过神来,对着林公公招唿道:「那先请主子爷进府喝杯茶吧。」 江言今日的出行计划全部被打断,却也不敢有丝毫意见,只朝一旁的周婆婆使了一个眼色。 周婆婆只略略听了个大概,不过一看自家小姐有些发白的脸色,便晓得这个贵客的身份怕是并不寻常。赶紧先一步回了府里,立即招唿府里的丫鬟们准备待客。 江言见周婆婆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赶忙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跟在了林公公的身后,低着头,静待车里的贵客下车。 车边站着不少和她一样的人,全都屏住了自己的唿吸。 直到马车里的人终于下车,江言都不敢抬头。却也偷偷地瞄见了皇帝的穿着打扮,同时想到这辆马车的模样,心中便猜测皇帝这次出行,怕是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只简单地行了一个礼,喊了一声:「主子爷。」 皇帝瞧了江言一眼,答应道:「走吧。」 江言不再多言,只专心当一个安静的引路人。 直到进了厅堂,江言客客气气地领着皇上入了主座后,才跪地行了大礼:「民女参见皇上。」 常年身居高位的皇帝,虽然身上现在只穿了一件低调的便服,可这周身的气势却无人可比。 他不怒自威地坐在上座,眼神审视地看向跪在对面的女子,虽然已经步入中年,可那声音依旧宏亮:「江姑娘请起!」 江言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背后却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薄汗。 「谢皇上!」江言勉力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镇定,说道。 可在皇帝看来,眼前的女子胆子已经不小,知道他的身份后,一直没有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神态。 江言站起来后,周婆婆快速在桌边上了茶,便小心地退了出去。 江言生怕自己说错话,也不敢像以前那般和人谈笑风生,反而是林公公在旁边缓和起了气氛。 林公公故作馋嘴模样,笑道:「陛下,江姑娘这茶别有滋味,当年老奴有幸在江姑娘手里讨了一杯好茶,便一直念念不完。」 江言自是知道林公公是在给她递话口,顺势介绍道:「皇上,这茶乃是民女在南方亲手所种的茶树,之后又请了民间的老师傅炒茶。虽比不上宫中的顶级茶叶,但闻起来清香扑鼻,尚能入口。」 皇帝早就嗅到了这沁人心脾的茶香,如今又听两人一唱一和的,心里对这茶倒是颇为期待。端起了茶杯,香味更是令他神情渐缓:「那么我今日便要尝一尝,林公公一直念念不完的好茶了。」 **** 而在长安城外,一个黑衣男子手中拿着令牌,畅通无阻地进了军营里。 黑衣男子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军营里最大的一个帐篷,人还未下马,已经把手中的令牌抛给了门口的小兵,让他进去通传。 很快,楚王便亲自拿着令牌出来了。 黑衣男子到了楚王的耳边,低声道:「主子,皇上去江姑娘府中了。」 楚王闻言当即变了脸色,追问道:「去了多久了?」 「大概两刻钟的时间。」 楚王心下急跳,直接抢过黑衣人手中的马,只来得及朝身后之人吩咐了一句:「告诉金先生,我有事先走了!」话音未落,他已经策马跑了。 第83章 楚王一进家门,便发现府里的下人都不见了。 直到他到了厅堂,才发现周婆婆等人都聚在了此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行人,大多都是在宫里见过的。 楚王的脚步不停,直接无视了这些人,大步流星地准备往厅堂里面走。 门口的众人自然不能让楚王就这么直挺挺地往里面闯,纷纷围了上来,把他给拦住了。 周婆婆怕出事,急忙过来打起了圆场,低声提醒道:「殿下稍安勿躁,小姐无事,如今还在屋里招待贵客呢,先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楚王被人在门外挡了一下,此时反倒冷静下来了,朝周婆婆颔首道:「那就麻烦周婆婆了。」
第156页 一直等在门口的周婆婆其实和楚王一样,对屋里的江言同样担心,可现在看到楚王风尘僕僕地赶回来了,心里瞬时便安定下来了。 如今的楚王早已不是当年削瘦的少年郎,肩宽体阔,看上去极有压迫感。虽然气质依旧冷峻,但同时,也让人十分安心。 楚王按捺住自己心里的不耐,目光尾随着周婆婆进了屋,静待她出来回话。 片刻后,周婆婆才从屋里出来,迎楚王进去。 楚王抬步进了厅堂,屋里并没有什么箭拔弩张的硝烟味,反而气氛融洽。 皇上坐在主位,和坐在下首的江言有说有笑,聊着南方的景色和趣事,林公公也时不时在旁补充几句话。 但对江言来说,聊天的对象换成了皇上,说起话来便有些束手束脚。毕竟这事非同小可,只挑一些安全的话题,就怕自己无意中说错了什么话,犯了皇上的忌讳。 虽然到了后面,江言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心里却始终提着一口气。 此时一听到声响,江言便扭头看了过来。 看到楚王的身影出现后,恐怕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释重负的同时,还夹杂着那么一丝喜悦。 江言迅速站了起来,朝楚王行了一个礼。 楚王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仔仔细细地扫视着江言的全身上下,发现对方的身上没有一丝异样才终于放了心。 皇上自然也没有遗漏楚王的举动,当场黑了脸,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一个九五之尊还会欺负一个弱女子? 安了心的楚王,脚步随即缓和了下来,同往常一般朝坐在上座的皇上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并未让他起身,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瑾儿,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待在军营里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楚王听后表情不变,反倒是江言先慌了。 江言心知肚明,楚王这么快就能赶回来,自然是有人在给他递消息。可皇上今日是隐秘出行,行踪怎么又会被人给泄露呢? 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仅看皇上是否会在这个事情上较真。 江言侧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楚王,担心他被责罚,心中一急,抢先开口道:「皇上,是民女特意派人去通知楚王的。」 皇上一听很是惊奇,问道:「江姑娘这是为何?」 江言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倒也不为其他,只是楚王时时在民女面前念叨起皇上,民女感念他对皇上敬爱有加。所以今日得见圣颜,便自作主张地差人去通知了一声楚王。想必楚王也有许久不见皇上,一得到消息后,便立即赶了回来。」 皇上哪会不知道瑾儿的性子,虽然知道里面掺杂着不少的水分,不过听到江言这番话后,心里还是十分服帖的。 想到这里,目光便落在了楚王的身上,话中有话地问道:「你私下对朕极为敬爱?」 江言急得不成样子,疯狂地给楚王使眼色,让他赶紧应下,最好再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楚王收回看向江言的微妙眼神,点头应道:「江姑娘说得属实。」 皇上听了楚王的答案后,心中有些好笑,神情却也跟着缓和了下来。扫视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楚王身上,说道:「那瑾儿便坐下回话吧,江姑娘你也坐。」 楚王这才得以起来,江言答应了一声后,两人一起坐下,众人继续聊起了之前的话题。 一刻钟后,林公公在旁小声提醒着:「皇上,该回宫了。」 皇上点了点头,朝着江言说道:「今日听江姑娘说起江南风光,朕极为怀念。下个月便是秋狝,木兰围场的景色也很是不错,不知江姑娘可有意过去见识一番。」 江言哪敢说一个不字,立马答应了下来。 皇上这才动身,众人一起往外走去。 江言老实地跟在楚王的身后,送皇上上车。 上车前,皇上随口说了一句:「瑾儿今日便同朕一起回宫吧。」 楚王自是明白皇上大概是有话要与他说,抬眸瞧了身边的江言一眼,应了一声后,便也跟在皇上的身后上了车。 等到江言目送这辆马车走远后,心里绷得紧紧的弦才终于放了下来,一旁的周婆婆赶紧拿着帕子过来帮江言擦颈后的冷汗。 周婆婆问道:「这位大老爷是什么来头呀?」 江言附到了周婆婆的耳边,提示道:「楚王到了他的跟前,都得低眉顺眼。」 周婆婆面露震惊,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他是……」 江言点了点头,小声嘱咐了一句:「这事情不要声张,府里的丫鬟伙计们也得好好敲打一番。」 周婆婆忙不迭点头。 马车上,皇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楚王,不容置疑道:「今日你便搬回王府住。」 楚王的脸上终于出现波澜,搬出了上次的理由:「儿臣脸上的疤痕还未好。」 皇上那一双眼睛早已看破了楚王的小心思,脸色阴沉:「江姑娘心性纯澈,你就这么住在江姑娘的府中,有损她的名誉。」 楚王闻言并不在意,坦然自若地说道:「那么我娶她便是了。」 皇上听后也丝毫不觉得奇怪,仿佛早就知道似的。 这事倒也不需要派人去查,毕竟楚王看江姑娘的眼神太过坦露,压根瞒不过身边的人。唯独这位江姑娘看不破,或许她也看破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第157页 皇上冷冷地说出事情的真相:「可江姑娘却未必愿意。」 楚王表情一窒,被人当面戳中了痛处,恶狠狠道:「我自有办法让她答应!」 楚王这句话说得并不客气,吓得旁边的林公公如坐针毡,要不是现在是在马车上,只怕早已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可楚王如此大不敬,却并未让皇上生气。他深深地看着楚王,却又好似又透过他在看其他的东西,表情怔然。 一时之间,马车没人说话。 良久后,皇上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出言提点道:「你平时为人乖张,在朝廷上树敌不少,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给江姑娘带来麻烦?让她离开长安城,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楚王并不收敛,一出口就把皇上气了个半死,大言不惭道:「我如今护得住她!定会保她无痛无灾。」 皇上见楚王占着自己对他的偏爱,恃宠而骄,当面驳了自己的面子,自是火冒三丈。还未到王府,就已经把楚王赶下了马车。 林公公急忙在旁给皇上顺气:「楚王殿下倒是像陛下年轻时的性子。」 皇上听言一怔,刚到嘴边的骂声又咽了回去。 回想着年轻时候的自己,不也是同瑾儿这般自大,只觉依自己的能耐,怎么会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可当他终于坐上了皇位,手中明明有着无上的权利,可同时却又有那么多不得已为之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122:57:49~2019-12-0223:2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越爱糯米妈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楚王被赶下车后,像没事人一样又顺着原路回去了。 他心中一清二楚,皇上今日突然去见江言,其一是为了敲打自己,让自己处事收敛一些。其二便是特意提醒他,让他尽快离开江言身边,今日一行便是过来给他下最后通牒的。 虽然自己在父皇面前说得言之凿凿,不过想到自己会给言言带来危险,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楚王的双瞳闪过一丝暗芒,他并不愿意让江言身处险境,可如今自己的身边还有窥伺许久的豺狼未除。只有尽快把他们给除掉,在长安城内,就无人再敢对江言下手了。 对他最有威胁的便是太子这一派,太子倒是好解决,不过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老谋深算的皇后,自己始终没能抓住她的狐狸尾巴。所幸,前段时间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想到这里,楚王的心里很是急切,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加快自己的计划,毕竟父皇今日说的倒也不全是废话。 为了以防把太子给逼急了,所以自己确实不能再继续住在言言的府里了,还有言言那边也得再多添一些人手。 楚王在心里拟计划的同时,脚步并未停歇,继续往江言的住处走去。 人还未到西市,便看见转角处的一家茶楼,那二楼窗口处正坐着一位清雅出尘的谦谦君子,此人正是皇后的第二个儿子,晋王。 晋王一脸闲适地坐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把青玉扇,周身散发出雍容华贵的气度。 楚王懒得去打招唿,便打算当做没看见,视线却扫到坐在晋王对面的一位男子。好巧不巧,此人也是他的老熟人,正是马上就要迎娶侯府卓小姐的顾飞白。 楚王当即收回自己的视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里皆是漠然。 坐在窗边的晋王故作随意地朝街边瞟了一眼,见到楚王离开的背影,不禁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 江言没想到,楚王跟着皇上离开没多久,怎么突然又自己回来了,急忙拉着楚王追问,是不是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楚王自然不敢和江言说实话,要是江言知道自己在车上和皇上顶嘴,所以才被人给赶下来了,定是要被责骂的。 楚王撇过头,只淡淡地敷衍了几句:「父皇收到密报,所以暂时不回宫了。」 江言这才点头,也看如今正好到了饭点,两人便一起去饭厅用膳。 因为不知道皇上是否会在府中用午膳,所以今日的菜式格外好些,一张大圆桌已经摆满了。 江言今天胆战心惊了一上午,如今也有些疲惫了。用膳间,便没说什么话,只偶尔给一旁的楚王夹菜。 楚王今日也吃得很是心不在焉,饭吃到一半,抬眸瞧了江言一眼,语气踌躇:「这段时日,我时常要前往宫中,为了方便,今天就得先搬回王府里住。」 江言闻言并不在意,她本来就觉得一个王爷,天天窝在她这个小院子里也不是一个事。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假思索道:「正好你脸上的疤也快好了,你自己拿着药膏回去,再抹个几次就差不多了。」 话毕,江言忍不住又开始为他张罗起来了:「对了,我今日见皇上对家里的茶多有称赞,正好家里还剩两罐,周婆婆你等会帮忙找出来。还有小野你最爱吃的山楂糕什么的……这些你都带上。」这么一想,似是还有许多东西都得拿,江言便道,「算了,等会我去帮你收拾一下。」 此时,周婆婆也正好吃完了饭,听言便放下了碗,说道:「小姐,茶叶放在库房里,我去找吧。」 江言连忙点头,从南平城带来的行李,全由周婆婆收拾,她自己是找不到的。
第158页 周婆婆走后,江言嘴上依旧在念叨着,让楚王等会带些什么东西回去。 楚王见江言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舍,心里无端有些不平衡起来,明明自己这么捨不得她,可对方却好似巴不得他走的样子。 楚王在心里开始怄气,尤其是看见江言一副兴沖沖地要帮他收拾行李的模样,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江言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小心地观察着楚王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摸不着头脑。 江言试探性地问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你不愿意回王府?」 楚王暗恨江言不解风情,又气又委屈:「回了王府,我便不能每天看见你了。」 江言暗忖,这王府就在长安城内,快马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想见也就见了,实在说不上远。心中虽是这般想,但一看楚王的脸色,还是把这些话给咽回肚子里了。 只柔声劝了一句:「好啦,我会经常去王府看你的。」 但显然,江言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对方。 楚王眉毛一竖,追问着:「经常是多久?」 「两三日?」 楚王听言发出一声冷哼,一副很不满的样子。不过想到自己既然是为了不拖累江言,那么明面上,两人还是不要有所牵扯的好。 便朝江言说道:「就算你去了王府,我也不一定在,所以你还是别去了,等我来找你好了。」 江言很是体谅地点了点头,嘱咐着:「你在外面忙的时候,也一定要注重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能太莽撞了!」 楚王自然一一点头答应着。 饭后,江言到了楚王的房里,给他收拾东西。 虽说王府离这里相隔不远,但江言还是担心楚王回去住着不顺心,所以尽量给他把东西给准备齐全。嘴上也不忘继续叮嘱:「回去后要是发现有什么东西忘带了,便让府里的下人过来拿。」 楚王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言的身后,盯着正在帮他收拾行李的江言,心里突生出些微的幸福感。 其实楚王对自己的住处要求并不高,只要安静便可。因为他睡觉很轻,窗外一丝异动都会让他从睡梦中惊醒。睡得最好的那几年,便是在南平城时,他住在离江言一墙之隔的小书房里。 那时,他特意把床挪了位置,让自己的床靠在了和江言共用的那一面墙上。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偶尔能听到隔壁屋里的些微动静,江言翻身时发出的窸窣声响,让他倍感安心,也能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 想到这里,楚王勐不丁地问了一句:「我要走了,你会不会捨不得我?」 这话里的撒娇意味让江言哭笑不得,看来自己不说几句好话对方是不甘心走的,只得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颔首道:「当然会捨不得你。」 江言此话一出,楚王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伸长了手臂,一把就把江言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仿佛要把对方给捏碎了似的,信誓旦旦地承诺着:「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立马回来。」 江言表情怔然,这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江言正在发愣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周婆婆捧着一大堆东西过来了。 周婆婆一看到屋里卿卿我我的两人,仿佛撞破了什么大秘密似的,眼中皆是震惊,手里的东西也差点掉了,速度低头退了出去。 江言赶紧在楚王怀里费力挣扎着,把楚王推开后,立马朝外面喊道:「周婆婆,你进来呀!」 片刻后,周婆婆的脚步有些踌躇地进来了,见到江言后倒也没说什么,只一脸瞭然地瞧了自家小姐和楚王一眼。 江言顿觉窘迫,本来没什么事,怎么周婆婆这一个眼神看过来,好似坐实了什么一般,让她心中很是憋闷。 最重要的是,周婆婆进来后什么也不问,反而不好解释了。她要是就这么生硬地向周婆婆解释刚刚的情况,好似做贼心虚似的。 楚王的脸皮倒是够厚,不为所动,只江言一人在心中默默纠结。 屋里沉默了一会,周婆婆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误以为是自己坏了人家的好事,开口道:「殿下爱吃山楂糕,我拿得有些少了,我再去库房找找!」 江言看着箱子里两大包的山楂糕,很是尴尬,周婆婆找的理由实在太过蹩脚了。 江言为了不让误会继续加深,立马拦住周婆婆,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在这里帮忙收拾箱子,我去拿!」话毕,江言当即转身走了! 周婆婆看着自家小姐急匆匆的背影,很是费解,这是怎么了嘛? 周婆婆一扭头,便发现楚王还是和从前一般,那一双眼睛总是随时随地地注视着自家小姐。 她以前并不看好这段感情,那是因为觉得只有小野一头热,不过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副情景,心里倒是有些说不准了,或许自家小姐对楚王也是有情意的? 直到江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处后,楚王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周婆婆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出,心里倒觉得楚王也怪不容易的,作为过来人,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如今好不容易到身边了,要好好珍惜。」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楚王却立马听懂了,他一脸郑重地说道:「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223:27:36~2019-12-0323:3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59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农夫三圈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江言在库房里翻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山楂糕,拿回去时,楚王那边已经全部收拾好了。 府里的伙计把箱子给抬了出去,江言和周婆婆一起出去送他。 或许是有外人在的原因,楚王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之前在江言面前的黏煳劲。一声不吭地翻身上了马后,也没看江言,只粗略地朝这边拱了供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起来,这还是江言第一次目送楚王离开,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终于也能体会到小野当年的心情。 当初在南平城,自己要出门又不能把小野给带上的时候,对方便会这般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当时自己只是觉得小野过于黏人了些。后来小野前往长安城的时候,自己阴差阳错地也没有过去送他。 如今看着楚王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难得地有了几分惆怅。 楚王走后,家中好似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江言下意识地会恍神。 一连几日,楚王好似在长安城蒸发了一般,江言派了小厮去王府打听消息,这才知晓楚王这段时日连王府都没回。 江言一看这个状况,便心知楚王如今大概是在做正事,所以耐下性子,并未冒昧上门。 而这一头的楚王因为终于查到了当年玉泉山庄的线索,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这段时日他便一直待在由他一手掌控的军营里。 虽然人没在长安城,但长安城的消息他还是知道的,得知江言派人去王府打听过自己,心里压抑的那些沉甸甸的思念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皇后给剷除掉,所以只命人给江言递了消息。 这边的江言得知楚王一切安好后,也放了心。 随着卓妹妹的婚期越加临近,江言如今频繁前往侯府。 十月初八,宜婚姻嫁娶。 别看顾飞白如今只是一个正六品的侍读,但他作为皇上的近侍,时时能在皇上面前刷眼熟度,身上的才华也慢慢展露,所以颇受皇上看重。 如今又娶了侯府的嫡女,明眼人都知道,这位顾侍读升迁在望,前途一片光明。 今日过来迎亲,顾飞白的众多同僚都一起过来了,侯府外面颇为热闹。 江言昨日就已经在侯府住下了,现如今便陪着盛装打扮的卓妹妹待在闺房里。 卓妹妹一身喜服,脸上的妆容已经齐全,如今正在火急火燎地在桌边喝甜粥,以防等会太过劳累,体力支撑不住。 过了一会,就听到外面越来越喧嚣了。未喝完的粥当即被丫鬟撤了下去,卓语冰连忙端坐,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江言把红盖头拿了过来,看到一脸不安的卓妹妹,会心一笑,温声道:「别怕。」 卓语冰见江言笑得温柔,心里这才缓缓地镇定了下来。 江言帮她把红盖头给盖上,接下来的事情她便不用多管了,自会有人在旁照料卓语冰。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自是一阵手忙脚乱。 因为婚宴是在侯府里办,所以江言先行避开,只等过一会再去观礼。 周婆婆昨日也跟着江言一起来了侯府,她素日是最爱瞧热闹的,看着侯府里张灯结彩的,双眼里满是艷羡。 侯府嫡女的大喜之日,长安城里来了不少达官显贵,很多人都携着家中女眷前来贺喜,所以侯府在后院又开了女席,江言自然也是被安排在女席里。 这席面的座位也是大有讲究的,除了身份以外,还有一个亲疏远近之分。 侯夫人为了表示对江姑娘的看重,一早就交代了管家,江姑娘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侯府管家琢磨了许久,便安排江言和卓语冰的几个堂姐妹和表姐妹坐在一起,姑娘们年龄相差不远,互相也说得上话。 此举原是好心,不过江言一过来,同桌的女子便好奇地扭头看向江言。又听带路的管家称她为江姑娘,纷纷在心中猜测着她又是哪个江家的小姐。 江言环顾了一圈,见同坐的女子皆不认识,也没说什么,只礼貌地笑了笑,就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现在还未开席,桌子上还有不少空位,女人们三三两两地吃茶说话。 江言也不认生,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茶点。 她的右手边坐着一位身穿绯红衣裙的女子,看江言穿着打扮皆是不俗,便问道:「这位妹妹,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 江言张了张嘴,刚想解释自己是从南平城来的,便看到一个身穿浅紫色的尖脸女子面露讥讽,恶意满满地接了话:「这位姑娘的身份你们恐怕早就听说过了,就是那位在尚书府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说话的紫衣女子就坐在江言的隔壁,因为两张桌子离得近,故而刚刚听到了红衣女子的问题。 她讲话的声音并不低,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看了过来,众人八卦地打量着江言,其中也掺杂着不少轻蔑的目光。 江言听后并不动怒,表情未变,一脸坦率地由众人打量。 目光却直直地落在那位突然对自己发难的紫衣女子的脸上,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并未见过这位尖酸刻薄的女子。这倒是很奇怪了,那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结的仇?
第160页 紫衣女子见江言默不作声,便觉得对方定是虚了,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今日别又是冒充了哪家的姑娘进了侯府骗吃骗喝的!」 这话就说得就有些过分了,坐在江言身旁的红衣女子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问题,竟会生出这样的事端,连忙起身打起了圆场:「岳小姐,这位江姑娘是侯府管家亲自领过来的,你莫要再胡说了。」 岳小姐没想到还有人在旁帮衬江言,心中不满,嘴上不甘心地骂了一句:「一个身份低微的农家女而已。」 江言听得眉头紧蹙,想起身和那位岳小姐争论,但心里有所顾忌。今天好歹是卓妹妹的大喜之日,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实在难看。 不过人家都已经快指着她的鼻子骂了,江言虽然素来与人为善,但这么忍气吞声也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就在她纠结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我倒要听听谁家的姑娘这般没有教养,竟敢在侯府大放厥词?」 话音刚落,便见侯夫人被许多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岳小姐脸色一白,一见到侯夫人,瞬间变成了一只缩着脖子的鹌鹑。 侯夫人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位岳小姐,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岳小姐是个看碟下菜的人,此时被侯夫人这么一逼问,害怕地直接倒坐在地上,嘴上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侯夫人扭头朝着身旁的婆子交代着:「问问这是谁家的,赶紧带回家去。」 婆子当即应了一声,带了两个丫鬟,直接把这位岳小姐给拖走了。 侯夫人刚刚过来时虽然只略略听了一嘴,不过也猜测到江言之前的尴尬境地。 侯夫人心怀歉意,几步便走到了江言的面前。很是亲切地牵起了江言的手,看向了一旁的首辅夫人,笑容和蔼地说道:「申夫人,正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言儿便是我和侯爷收的义女。只是因为这段时日一直在为冰儿筹办婚事,所以还没来得及设宴呢。」 侯夫人故意把声音抬得高高的,让院里的众人都能听见,那些之前还很瞧不起江言的女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低下了头。 江言倒是没想到侯夫人会这般为她解围,此时便尽力配合着侯夫人。 申夫人打量着江言的全身上下,很给面子地称赞了一句:「侯夫人,你这个义女收的不亏,长得这般花容月貌,倒是个妙人!」 江言脸上的笑容不减,坦然自若地说道:「申夫人谬赞了。」 侯夫人好似对江言十分满意的样子,眉开眼笑道:「不仅漂亮,这性子也是极为乖巧懂事的。」 说这些的时候,侯夫人依旧牵着江言的手不放,开口道:「府里的管家真是越来越老煳涂了,怎么让言儿坐在这里?等会便坐在义母的身边吧。」 这演戏自然要演全套,江言言笑晏晏地答应着:「言儿自然是听义母的。」 侯夫人笑容立即更大了一些,连应了好几个「好」字。笑完之后,牵着江言的手,领着申夫人坐到最前面的主桌上。 江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侯夫人的身旁,很是乖顺的模样。 这主桌上坐的都是长辈,仅江言一个小辈,这些妇人活了一大把年纪,个个都是人精。也不会故意说些讨嫌的话,不管在家中怎么耍威风,一到外面,一个比一个和蔼可亲。 江言坐在这里,反倒自在些。 可惜岳小姐就没有这般好了,她无比后悔自己的口出恶言,今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侯府赶了出去,怕是不到明日,自己的丑事便要传遍整个长安城了。 侯夫人也觉得自己今日没有照料好江言,心中有愧,席间,便频频招唿江言。 同桌的夫人们看得自是啧啧称奇,这位侯夫人对这位义女可不比亲生女儿差呀,不免又高看了这位江姑娘几分。 这场风波也就这般草草结束了,事情并未传到前院去。 而就在离江言相隔五米远的地方,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藏匿在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上,手中拿着一根手指长的铅笔,正在奋笔疾书些什么。 第86章 这件事情并没有往江言的心里去,因为真心为卓妹妹而高兴,所以席间便多喝了几杯小酒,直烧得她脸上绯红,醉意涌上心头。 散了席后,天色昏暗,侯府里早已挂满了灯笼,江言撇开众人,随意闲逛,打算先散散身上的酒气。 前院依旧喧闹,还能听见众人推杯举盏的声音,江言调头寻了一个安静去处,慢慢走到了后花园。 正在胡乱散步时,便看见前面树下正站着一位身如玉树的男子。一头乌黑茂密的长髮用白玉发冠给束了起来,身穿淡蓝长袍,一眼看过去,倒真当得上谦谦君子这个词。 此时,江言的酒也醒了半分,转过身子,正准备悄声退下,就被人给喊住了。 「姑娘留步!」一道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江言的脚步顿住,听见身后传来越加临近的脚步声,有些无奈地回过身来,问道:「不知公子可有何事?」 此时,男子已经走到了江言的跟前,这后花园里的灯笼不似前院那般多,这光线便有些暗了,看人看得并不真切。 男子的声音依旧和煦,解释道:「姑娘,我无意之中踏入了这后花园,原是想吹吹风,未曾想到自己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身边的小厮也不知去哪了,不知可否拜託姑娘行个方便,在前面帮我带个路?」
第161页 江言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是在花园里迷路了,不过这也并不出奇,侯府这后花园的弯弯绕绕确实多,要是没有下人在前面引路的话,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很容易在小路上绕圈子。 更何况现如今天色昏暗,视线受到限制后,那就更难找到出路了。 也不知道这位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世家公子在这里被困了多久?江言颇为幸灾乐祸,不禁发出几声低笑:「公子,请随我来吧。」话毕,便先行一步带路。 男子自然听到了江言的笑声,脸上有些窘迫,但如今好不容易见到活人,自然不会放过,长腿一迈就已经追了上去。 「劳烦姑娘了。」 江言豪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表示无事。 男子见江言做出这般随性洒脱的动作,便知对方并不是被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心中对江言的身份不免好奇。 此时,两人越往外面走,这照明的灯笼便要多上一些,光线也要亮上几分。 男子扭头打量着身旁姑娘的侧脸,只觉十分眼熟,便问道:「我看姑娘很是面熟,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哦?」听到这很是耳熟的一句话,江言先入为主,误以为对方是在搭讪自己。心中只觉从古至今,这搭讪的方式永远这般老套。 男子沉默了一瞬,越看越觉得自己以前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再次问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女儿?」 江言闻言很是微妙,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人这么问她了,只希望这次别再惹出事端来。 江言也没隐瞒,扭头看向男子,答道:「我并非是长安城之人,是特地从南平城过来吃喜酒的。」 和男子说话的同时,江言也在打量对方的脸,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有些不好的预感。 电光火石间,江言终于想起了男子的身份,心里勐地打了一个突,当即垂下头来。 这哪是什么世家公子,这是原书的男主晋王! 之前没认出来是因为光线昏暗,江言只粗略地看了眼男子的轮廓,更何况自她穿越过来后,便没见过晋王,不过原主当年可是见过晋王的! 虽说就见了那么一面,但也足够原主沦陷在男主的魅力之中。原主黑化最大的一个契机,便是觉得李知清抢了自己的姻缘,误以为晋王喜欢的是自己。 回过味后,江言顿觉头皮发麻,这也太过巧合了。此时,酒已经彻底醒了,如今只想着赶紧把这尊大神送出后花园。 晋王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听到江言说自己是从南平城来的,便以为对方是顾侍读那边的亲戚。刚想到这里,却见前面的女子脚步慌乱,心里有了一丝异样。 晋王的心机何等深沉,自然发现了江言身上的异常之处。 蹙眉思考着,联想着刚刚看到的那张清丽容颜,逐渐把记忆深处的妙龄少女和眼前这位女子慢慢对应了起来。 晋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七年前的事情,当时自己在朝廷上并无根基,虽然和国公的女儿定了亲事,却没想到那位女子这般红颜薄命。后来自己虽稳住了国公,不过也已经断了羁绊。 所以便把主意打到了手握实权的李尚书的头上,不过……那时自己并不知道当时这位李小姐是假的。 思及此处,晋王的眼底蓦地深沉,目光落在前面那位低眉顺眼的女子身上。在灯笼的照耀下,女子细腻白净的皮肤上也染上了几分薄红,颇有艷如桃李的美貌。相较起当年,如今出落得漂亮了许多。 江言此时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哑巴,默不作声,一心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专心在前面带路。 好不容易到了花园的出口,江言心里一松,低声道:「公子,从这里出去,沿着游廊右转,就到前院了。」 晋王知晓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却也不当面点破,只拱手道:「今日多谢姑娘带路。」 江言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正在两人说话间,游廊那边过来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正是和江言有段时日没见过的楚王。 楚王今日知道江言一定会来参加卓小姐的婚宴,所以一到侯府,便一直寻找机会过来找她。未曾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抽身过来了,却见江言正在和一个陌生男子在这四处无人的僻静地方说话! 楚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人还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言言!」 江言自是听出了楚王的声音,晋王也顺着来人的声音看了过去,发现说话之人竟是楚王,眼里划过一丝暗芒。 楚王同样也没想到,江言身旁之人竟然是他名义上的皇兄,晋王! 眼见事情的发展越发破朔迷离了,江言看着楚王快步走了过来,很是忧心忡忡。 在外人面前,江言还是很懂礼数的,施施然地先行给楚王行礼。 晋王瞧了旁边的江言一眼,脸上已经挂上了得体的笑容,说道:「七弟怎么不在前院喝酒?」 或许是因为今日是来参加喜宴的原因,楚王的脸上换了一个银色的面具。此时露出了精緻的下巴,薄唇紧紧地抿着,全身上下好似都已经染上了一层冰霜。一过来,周围的温度都无端下降了几分。 楚王瞥了江言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两人的中间,把江言挡在身后,答道:「出来醒醒酒,六哥为何也在此处?」
第162页 晋王脸上的笑意从始至终就没有下去过,开口道:「为兄不胜酒力,出来吹风时不小心在这花园里迷了路,幸好有这位姑娘帮忙领路,不然此时恐怕还困在园中。」 楚王心中有事,也不愿再与晋王虚与委蛇,很是生硬地说道:「那六哥快回前院吧,免得染上了风寒。」 晋王自是听出了楚王在下逐客令,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江言的方向,发现江言被楚王遮得严严实实的,面上一怔,颔首道:「七弟说的是,那为兄就先走一步了。」话毕,晋王也没再多留,往前院走了。 到了游廊的转角处,晋王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位行事乖张的楚王,此时弯下了腰,好似正在和那位女子低语些什么。 楚王等晋王走远后,才转过了身子,面露不满地朝着江言说道:「你怎么和那人待在一起!」 江言听言也很是无辜,她要是从一开始就认出那位公子就是晋王的话,她铁定在第一面的时候,就拔腿跑了。 楚王不容置疑地强调道:「你以后不要再和他说话了,这个人表里不一,坏透了!」 江言闻言心里一愣,在原书剧情中,楚王一心除太子,一直没有把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晋王放在眼里。如今倒是长进了一些,还能看出晋王的两面派了。 江言哪知道,楚王这是占有欲作祟,一看她和谁多说几句话,便急忙在江言面前中伤对方,恨不得让她立马和别人划清界限才好。 楚王见江言不作声,便弯下了腰,恶狠狠地捏住了江言的双肩,在她的耳边咬着牙说道:「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江言被这平地一声雷吓了一大跳,连忙应声。 话毕,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暗自腹诽: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嘛! 楚王见江言答应了,这才起身,顺势握住江言的手腕,说道:「前面的酒席也快散了,我送你回家。」 「侯夫人说让我在这里多住几日,我已经答应了。」江言甩了甩手臂,想把楚王的手给甩下去,结果对方的手抓得极牢,无论她怎么用力都于事无补,只得无奈放弃。 楚王听言一顿,说道:「今日侯府里这么多客人,他们自己都忙不过来,你就别添乱了。」 江言没想到楚王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对自己说起话来这般不客气,眉毛一竖,沉声道:「好好说话!」 楚王顿时放软了声音,哼哼唧唧地撒娇:「我马上就得走了,我想先送你回去,这样还能在车上说会话。」 江言的神色这才渐缓,再看楚王这副依依不捨的模样,心下不忍,颔首道:「那我们先去和周婆婆说一声,还得通知侯府管家。」 楚王说道:「这个时辰,估摸着周婆婆也早已睡下了,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了。等明日清早,派马车过来接她便好。至于管家那边,你也不用费心,等会我派人过去通知就是。」 江言见楚王安排得很是妥帖,也就不再他想。跟着楚王到了侯府侧门,门外早就备好了马车,楚王把江言先行扶上车,然后再跟旁边的小厮交代了几句话,随后上了车。 这辆马车的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却全部铺设了软垫,江言一坐上去,就很是舒适地靠在了车壁上。 楚王今日也喝了不少酒,一上车,这一身的酒气顿时充斥着车内狭小的空间。 江言一嗅到酒气,原本压下的醉意再次上涌,再加上马车如今已经慢慢行驶起来,车厢晃晃悠悠地,她便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楚王倒是一直清醒着,见江言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就伸手托着对方的脑袋缓缓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半睡半醒间,江言总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事。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强打起精神,轻轻地拍了拍楚王的手臂,几不可闻地交代道:「小心晋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500:24:22~2019-12-0523:3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江言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楚王断然不会错过她的只言片语。 想起那位在人前总是一脸笑模样的晋王,楚王原本沉静的双眼骤然锐利了起来,低声应道:「好。」 江言听见后,终于放心睡下。 楚王听到耳边传来清浅的唿吸声,微微扭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江言长长的睫毛似蝴蝶一般,美好的想让他去触碰。 楚王眉宇间的戾气瞬间散开,颇为动情地把江言搭在腿上的手握住,然后十指相扣,感受着对方手心里的柔软,心底的柔情好似也快溢出来了,只希望这时间能够再慢一些。 但这也仅仅只是希望而已,马车很快便出了长安内城,停到了江言的府外。 车夫下了车,小声提醒着:「王爷,已经到了。」 楚王仿若怕把江言吵醒似的,嗓音压得极低,吩咐道:「你去叫门。」 说话间,楚王握着江言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好几下,有些捨不得放,直到车夫再次过来回话。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吵醒江言,她睡得依旧深沉。 楚王此时也不愿把她给吵醒,所以小心翼翼地支起了身子,将江言打横抱起怀里,然后稳步从车上下来。
第163页 车外的门房看得一惊,楚王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不要惊动其他人。」 门房立马低头,不敢多看,只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楚王对江言府里的结构早已烂熟于心,或许是因为时辰太晚,走了好一会都没有看见一个下人,四周一片静谧。 门房推开正房的大门后,先进去把桌上的灯点了,然后立即退到门外。 楚王抱着江言进了房间,小心地把她放进床榻里,见对方没有任何醒来的徵兆,才轻手轻脚地帮江言脱下鞋子。 待他把鞋子摆放好后,目光便落在江言身上那层层叠叠的外衣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王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地,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耳朵尖上都染上了红晕。有些慌乱地展开被子,将江言盖了一个严实,脸上的热意才得以褪下。 江言今日参加喜宴,自然也是盛装打扮过的,这头上的饰品自是不轻。 楚王坐在床沿边良久,担心江言睡得不舒服,就想帮她把头上的髮饰给取下来。结果因为太过笨手笨脚,把江言那一头柔顺的乌髮弄得一团糟。 他倒是也不急,耐着性子帮床榻上一无所知的江言继续整理长发。 直到全部理顺了后,楚王依旧没挪窝,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江言的发梢。一双眼睛默默地看了江言许久,直到门外有人轻声催促,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 次日,江言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熟悉的床幔,脑中还残留着宿醉后的后遗症,感觉自己好像断片了。 撑着身子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这才看见自己还穿着昨日在侯府吃酒时的衣裳,头上那些钗子倒是被人给取下来了。 可江言对此毫无印象,还未来得及深想,周婆婆就已经端着水盆进屋了。 周婆婆一看到自家小姐终于醒来了,嘴上就开始埋怨:「小姐,你也真是的,昨晚上也不和我说一声,就跟着楚王回来了。要不是有丫鬟过来通知我,我等得多着急呀!」 江言听了周婆婆的抱怨,面露尴尬,她对昨晚发生的事倒还记得。当时楚王说周婆婆已经睡下了,她也不知是昏头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她明明知道,按照以往的习惯来说,周婆婆不把她安顿好,断然不会先回去休息的。 想到这里,江言连忙赔罪:「周婆婆,我昨晚上多喝了几杯,没想起这一茬。」 周婆婆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担心罢了,后来从丫鬟口中得知,自家小姐是和楚王走了,她才敢回去休息。 此时见江言给自己赔罪,急忙摆手,之后也不再继续提这些了。 江言倒是挺关心自己醉酒后的事情,颇为窘迫地问道:「对了,我昨晚上是怎么回来的?没在下人面前出丑吧?」 周婆婆昨日住在侯府里,自然不晓得这些事情。从水盆里扭干了帕子过来,开口道:「小姐,你这醉得可不轻,怎么回来的都忘了!我今早上倒是问了门房,他说楚王把你送回来就走了,倒也没说其他。」 江言听后放了心,不过,现在倒是想到昨晚上楚王说想和她在车上多说会话,结果自己一上车,立马就昏睡过去。之后更是连自己怎么回房间的记忆都没有了,看来这喝酒果然误事呀! 江言一边想事情,一边擦脸,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她此时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如今已是皱巴巴的,还有一股子酒气挥散不去。江言当即吩咐丫鬟们下去准备热水,打算等会先洗个舒舒服服的澡再说。 此时,外面已经日上三竿,等江言彻彻底底地把自己打理干净的时候,整个人仿若脱胎换骨一般。 头髮太长,等它晾干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江言手上拿着一本医书翻看。 周婆婆也在江言的房里,此时带着两个丫鬟,正在帮她收拾行李。 这次出行是因为皇帝上次的邀约,她当时答应了会一同前往木兰围场。如今日期将近,周婆婆今日便赶紧帮自家小姐把行李给收拾好。 江言当时会那么爽快答应,其实是误以为这秋狩就是在长安城外找一个山头,打猎消遣一下就是了。 后来才知晓,这木兰围场的位置临近北疆,从长安城出发,快马加鞭都要六到七天的时间。要是跟随皇上出行的话,自然更慢了,路上就大概要耽误十来天的样子。 江言得知距离这么远,当时就后悔了,可再怎么后悔,也不敢放皇上的鸽子,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此时,周婆婆正在吩咐丫鬟把江言所有的衣服都通通拿出来,一摸料子,都是些单薄的衣物。 周婆婆眉头一皱,当时她以为自家小姐只在长安城呆一个月,参加完婚宴就回去,所以一点冬衣都没带。 如今事情生变,小姐要跟着皇上去木兰围场,这些衣物就太薄了,不够保暖。 周婆婆开口道:「小姐,我听说,北疆那边的可是要比长安城冷多了。」 江言点头:「是呀,等到了那里,正是冷的时候。」说到这里,江言倒是想起了一回事,放下手里的书,「周婆婆,这次你就别去了,在长安城过过清闲日子。」 周婆婆自然不答应:「这可不行,旁人照顾小姐我可不放心!」 江言私心是不愿让周婆婆去的,就是觉得周婆婆如今年纪不小了,这些年又一直待在南方,突然赶往北疆,对她的身体来说,应该是有负担的。
第164页 江言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劝说周婆婆,灵机一动,说道:「周婆婆,我这次前往北疆,定是要併入皇上的车队,很可能带不了你。」 这一句话,当即把周婆婆给镇住了。 周婆婆诧异地问道:「那谁来伺候小姐?」 江言含含煳煳地解释着:「皇上出行,随行的宫女定然不会少。」 周婆婆闻言很是失望,无奈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江言见周婆婆情绪低迷,连忙缓言安慰了几句。 眼看出发在即,周婆婆不再胡思乱想,现在的第1件正事,那便是先给自家小姐收拾好行李:「小姐,咱们带的衣服不够厚,等会我们出去买些换洗的厚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江言听言自然点头应和,趁此机会,空间里的其他东西也得补充一二。 想她身上虽有空间,但平时从空间里拿取东西都是极其谨慎的,这次前往木兰围场,这一路上要准备的东西可是不少,随行的行李倒是也能帮她掩人耳目。 眼看出发在即,定做衣裳已经是来不及了,不过那些规模大些的成衣铺倒是很有可能。 长安城的成衣铺子并不少,但其中最有名气的非一品坊莫属,城里手艺最好的绣娘也在这家铺子做活,很值得江言过去看看。 午膳过后,江言带着周婆婆和几个丫鬟往一品坊去了。 刚下马车,还未进门,江言便和昨日那位岳小姐撞了个正着。 当时自己还对这位岳小姐的无端敌意很是莫名,如今看到她身旁那位一身精緻华服的女子,这才明白过来,这位岳小姐原来是为别人抱不平。 同时,江言不禁望天,昨日才见了男主晋王,今日就又在大街上 了女主李知清!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523:30:40~2019-12-0704:0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俗话说,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岳小姐一看到害自己沦为长安城笑柄的始作俑者,整张脸瞬间涨红,双眼里仿佛淬了毒似的,狠狠地瞪着江言。 江言倒是并未太过在意她,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多年未见的李知清身上。 时隔七年,上次见面还是在尚书府的书房里,江言犹记得,那时的李知清身穿粗布麻衣,气质不俗。此时再见,早已不同与往日。 如今,李知清身穿一件玫瑰色的锦缎曳地长裙,裙摆与袖口都用暗金丝线滚边,裙面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长发也挽了个精緻的结鬟式,再用各种金钗珠宝作为装饰,把她衬托得高贵又华丽。 江言从商多年,身上也沾染上了商人习性,看到李知清的打扮后,内心不自觉地把她这一身换算成银子。最后仅剩一个想法:这一身造价不低,晋王果然在背后偷偷发育,才能这般有钱! 江言倒也说不上羡慕,平心而论,自她经商以来,这银子可是没少赚。她向来又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挑最好的买。不过首饰却戴得极少,尤其是头饰,日常出行都是用一根簪子打发。 昨日去参加卓小姐的婚宴,倒是难得好好打扮了一番,闲置许久的首饰也都佩带齐全了。可惜她一站起来,便觉得头重脚轻,自己的脖子好似被头上的重量压短了半寸,赶紧又让丫鬟帮她撤掉一半,这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思及此处,江言的心里倒是对李知清暗暗佩服。 在江言打量李知清的同时,对方也在审视着她。 虽然多年没见,但或许是因为两人从一开始就是对立面的原因,李知清看到江言的第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都说这江南的水土养人,如今看来倒也不是谣传。 对面的女子虽未施粉黛,但肌肤晶莹如玉,一点瑕疵也没有。三千青丝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精巧的碧玉玲珑簪,留了两缕长发垂在胸前。气质和当年相差无几,依旧是灵动的模样。 李知清不禁在心里和对方两相比较,明明两人是同岁,她保养得也不差。但两人就这么站在一起,一眼望过去,对方还似二八年华一般,看着倒是要比自己年轻几岁。 一旁的岳小姐见李知清并不说话,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对方的袖子,提醒着:「李侧妃,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还有脸回来的冒牌货。」 岳小姐昨日被自己的父亲给带回去后,在祠堂跪了一夜,今天一大早,为了找到认同,便跑到晋王府去和李知清诉苦。一上午的时间,都忙着在李知清面前给江言上眼药。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竟然在这里碰上了江言,此时,岳小姐便想让李侧妃帮她惩治一下对方。 李知清倒是也不傻,她早就得了消息,这位假千金已经被乐安侯收为义女。自己要是无缘由地开始找事,岂不是会得罪侯爷。 何况是为旁边这个并不讨喜的丫头片子撑腰,这笔买卖,怎么想都不划算。 其次,两人七年前虽有交锋,但是当时并未撕破脸皮。今日要是在这大街上起了争端,落在别人眼里,反倒会认为是她在蓄意挑事。 李知清想清楚后,态度淡淡的,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旁边的小轿子。
第165页 李知清不作为,岳小姐自然是敢怒不敢言,气得勐跺脚,也只得跟着李知清走了。 江言看见后,眉头一挑,倒是颇为出乎意料。 她原以为这位岳小姐和李知清是闺中密友,可如今看到这一出后,才知道这位岳小姐只是在巴结李知清而已,而且对方压根不领她的情。 江言颇为幸灾乐祸,心道:这位岳小姐此时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事情果然如江言所料,岳小姐坐上小轿后,越想越气不顺。她原是为了给李知清出头,如今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对方却连一句体己话都没说过,实在让她寒心。 想到这里,岳小姐用手勐砸了一下旁边开设的小窗。 轿子外面的丫鬟听到声响,连忙问道:「小姐,可是有事?」 岳小姐咬着牙说道:「你去和李侧妃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先回家了。」 外面的丫鬟自然应声,脚下快走几步,就追上了前面的轿子,转述起了自家小姐的话。 李知清听到后,自然知道岳小姐这是怪她没有替她出头,冷哼一声,语气高傲:「那让她这几日就在家中好好休养吧。」 而这一头,江言并没有被刚刚的小插曲影响到心情,带着大家进了一品坊,自然是大肆买买买。 掌柜难得看见有这么爽快的客人,虽然这工期确实是赶了一些,不过对方这银子给得毫不手软。完全不像之前的李侧妃,虽然身份尊贵,却不似这位江姑娘出手大方。 江言不仅给自己买,旁边的周婆婆也沾了不少光。现成的成衣买了好几套,又定做了几套厚衣,看得旁边的小丫鬟两眼皆是羡慕。要是自己当奴才,能当到周婆婆这个份上,也不差什么了! 一品轩的掌柜,这一下午就光服务江姑娘一人了,等到把该买的都买齐了,已到黄昏。 江言财大气粗,此次收穫颇丰,一些现成的衣物已经打包好了,至于那些没有江言尺寸的,就只能等衣服做好后送上门了。 说来也是巧,江言到家的时候,才从丫鬟那里得知,楚王府的董管家下午来了一趟。 江言忙问:「他有说什么吗?」 丫鬟说道:「他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说是楚王给主子赔罪的,如今都放在厅堂里。」 江言闻言很是费解,赔罪?赔哪门子罪? 等进了厅堂,才看见地上横放着两个大木箱,木箱上面还堆叠着不少小盒子。 江言走过去,随意打开了个小盒子,就看见里面放着一条孔雀绿翡翠珠链。眼皮一跳,打开下一个小箱子,又是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周婆婆看自家小姐脸上有变,此时也跟了过来,看见这些首饰后,默默地跟着江言一起把剩下的小盒子打开。 直到只剩那两个大箱子时,才停了手,扭头和自家小姐面面相觑。 江言深吸一口气,亲手把大箱子给打开,一入眼,顿觉晃眼。 满箱子全是各种金银珠宝,好似不值钱的石头一般堆在一起! 江言看完颇为心惊肉跳,赶紧把箱子给关上,心道:楚王哪来这么多东西,别是做了贪官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704:08:11~2019-12-0723: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江言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路,自然也不敢乱动,只吩咐府里的下人把箱子都给搬进库房里,让人小心照看着。 至于董管家口中所谓的赔罪,江言听后很是莫名,只能等哪日见到楚王后,再把事情详细问清楚。 结果之后的好几天,楚王再次没有了消息。 江言只得暂且把这事给放下,先行去了侯府。 侯府里还残留着前几日的喜气,下人们各司其职,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般匆忙了。 侯府管家一看到江言,当即笑脸相迎:「江姑娘来得正好,夫人昨日还在问你这段时日怎么没来了。」 江言眉眼弯弯:「我想着侯府这几日恐怕正忙着待客,所以便没来叨扰了。今日估摸着客人大概走得差不多了,才过来看看侯夫人。」 管家想到这几日府里的事情确实不少,便道:「江姑娘惯会体谅人,昨日才把表小姐送走呢。」 两人说话间,侯府管家直接领着江言去了偏厅,开口解释道:「夫人正在和五小姐吃茶呢。」 此时,天气早已经冷了下来,偏厅里的侯夫人听见丫鬟传话,连忙让人把江言给迎了进去。 江言进了门,一入眼便看到了刚成了亲的卓妹妹。她此时穿着一件裸粉色的衣裙,脸色红润,尽显小女人气质,短短几日不见,却让人觉得漂亮了许多。 卓语冰看到江言后,笑盈盈地过来拉她过去:「姐姐几日没来,我原准备明日过去看你呢!」 江言脸上同样也是笑意,大大方方地到了侯夫人的跟前,尊声喊了一句:「侯夫人。」 侯夫人听后故作生气,嗔道:「言儿,上次你还在众人面前喊了我一声义母,今日怎的又如此客套?」 江言闻言一怔,她原以为侯夫人上次说那些话是为了给她解围,可现在听侯夫人的意思,似是想把这身份给坐实了。 卓语冰见江言不说话,在旁搭腔道:「我也是昨日才从母亲这里知道了那天的事情,那岳小姐着实可恨,姐姐几日未来,不会是怪我吧?」
第166页 江言连忙出言解释:「我并未把它放在心上,又怎会怪你呢?」 话毕,江言看向侯夫人期待的眼神,她倒也不是扭捏之人,再次正式行礼,温声唤了一句:「义母。」 听到这一声义母后,侯夫人这才喜笑颜开,看着江言,满意地连连点头,朗声道:「这才对了,侯爷那日知道我收你为义女后,格外高兴,还说要挑个好日子在府里设宴呢!」 江言哭笑不得地连忙摆手:「这就不用了,实在太过铺张了。」 侯夫人闻言也不勉强,说道:「我也知道你是个爱清静的,那么今晚便留在家里吃个家宴?」 江言自然不会拒绝,当即颌首答应。 卓语冰晓得江言如今成了自己的义姐,颇为兴奋地拉着江言的手不放,孩子气地说道:「如今你真成我姐姐了!」 江言随着她闹了好一会,直到侯夫人出言制止,两人才安安静静地坐下喝茶。 江言对卓语冰的近况还是非常关心的,一脸关切:「你这段时日可好?」 卓语冰脸上薄红,腼腆地点了点头。 侯夫人自然不忘调笑自己的女儿,说道:「她可好着呢,如今住在侯府里,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怕贤婿觉得不舒服。」 江言自是知道侯夫人在担忧些什么,出言宽慰道:「妹夫心思豁达,定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钻牛角尖。」 卓语冰闻言也是护夫心切,附和道:「夫君和我说了,就算我们明年搬出侯府,也让我时不时回来小住,在家多陪陪母亲呢!」 侯夫人听言脸上一喜:「贤婿真是这般说的?」 卓语冰生怕侯夫人不相信,忙不迭点头。 「这样也好,我就是担心你嫁出去了,那边又是新府,照料不好你。」 江言会心一笑,这侯夫人还真是视女如命,要不是卓语冰已经早早地看中了顾飞白,她恐怕更愿意招个女婿回来。 **** 傍晚,侯爷终于回来,顾飞白也紧随其后。 这次侯府家宴,人数并不多,仅侯爷夫妇,卓语冰夫妇,再加江言一共五人。 菜虽上了一大桌,却显得侯府的人丁有些过于单薄了,也难怪侯夫人会这般不舍卓妹妹搬出去了。 卓语冰的几个姐姐多年前就已经找好了婆家,她虽还有一个嫡亲哥哥,不过早在前两年,便带着妻子前往泰州担任知府,山高水远,自然也是难得回来一趟。 这次家宴,人虽少了一些,不过气氛还是很热闹的。 江言恭恭敬敬地敬了茶,正式被侯爷收为义女,如今顾公子也得唤她一声姐姐。 家宴结束后,江言在义父的盛情相邀下,打算留在侯府小住几日,到时候直接和义父一同前往木兰围场。 直到临行的前一晚,江言才终于见到楚王。 那时江言刚用完晚膳,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准备等会就回去睡了。便看见一个黑影从院墙一跃而下,心里一惊,还未来得及喊人,黑影瞬间便已经贴到了她的身后,迅速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是我。」 江言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慢慢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等到楚王松手后,才转身骂道:「你有大门不走,翻墙入院的事你也做得出来,等会被抓了看你这楚王的脸往哪里搁!」 楚王倒是惯会给自己找理由:「我要是走正门的话,不知还得耽误多少功夫,等见到你的时候,你肯定都睡了。」说话时,楚王的目光就没从江言的身上挪开过。 江言见对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有些窘迫地撇过了头,没话找话地问道:「你前段时间去了哪里?」 「我去了外地,刚从那边连夜赶了回来。」楚王的语气微顿,故作虚弱道,「我好累呀……」话音刚落,楚王整个人好似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倒在江言的身上。 江言急忙伸手,把他给扶住。 楚王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将脑袋顺势枕在江言的肩上,双手搂住对方的细腰,如愿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抱了一个满怀。 江言倒是也没怀疑过楚王故意在她面前装相,只是怪心疼对方如此劳累,竟然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脸关切地说道:「既然这么累,你就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日再过来见我也是一样的。」 楚王头靠在江言的肩上起腻,故意拉长了自己的语调,撒娇道:「我回来就是为了见你嘛。」 江言听到这话后,不禁有些脸红,连忙把抱着自己的楚王推开,念叨道:「得了,你快坐下先休息一会吧。」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江言的心中却在感慨着:楚王这张嘴如今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楚王虽然有些不满被江言推开,不过抱了这些时间,已经大大地缓解了他心里的想念,此时便乖乖地跟在江言的身后,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江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楚王倒了一杯茶,示意道:「喝完这杯茶就赶紧回去睡觉,你明早上不是还得前往木兰围场吗?」 楚王拿着茶杯,刚准备一饮而尽,就听到了江言的这句话,于是只微微地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茶杯。 江言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她看着楚王眼下的乌青,好言劝道:「以后不能再这么连夜赶路了,再怎么样,每天晚上也是要好好睡觉的。」 不管做不做得到,楚王只满口答应着。
第167页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院中虽没有点灯,但还尚有月光,两人只压低了嗓音,小声说着话。 江言倒是想起了困扰她好几日的事情,小声问道:「对了,你上次让董管家给我送来了许多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喜欢吗?那我明日再给你拿新的。」楚王皱眉。 江言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的首饰?」 楚王的眼帘半阖,似是回想起了以前的事,说道:「一些是我在银楼买的,一些是父皇赏的,其他的便是别人送的。」 当年他刚回长安城,无意中路过了一家银楼,看到里面摆放了一对珍珠耳环,他以前见江言也戴过一模一样的,便不自觉地把那对耳环买了下来。后来每当他想念江言的时候,就会去长安城的各大银楼里寻找对方曾经佩戴过的首饰。 那些想巴结楚王的人,发现楚王喜欢买女子的首饰后,便投其所好,送礼也多是送女子的首饰。到了后来,就连皇帝也得知了他的癖好,赏赐的东西也慢慢地变成了这类物品。 如今楚王府的库房里,装的全是各类珠宝首饰,怕是连长安城最大的银楼,存货都不一定有楚王府多! 江言再次追问:「那赔礼是怎么回事?」 楚王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样物品,说道:「我把这个给弄坏了。」 江言接过来一看,正是她参加喜宴时戴的一对赤金缠珍珠耳坠,此时有一只耳坠的珍珠掉了一颗…… 江言很是汗颜,楚王这也太过败家了,弄坏一个耳坠赔两大箱的首饰,实在血亏! 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要学会勤俭持家,不然你以后的王妃得多糟心。就你这般败法,不出十年,你那楚王府以后恐怕都得揭不开锅了!」 楚王受了江言的指责,也不生气,只说:「反正府里还有许多,家里又没有女眷,东西如今都堆在库房里,你哪日得闲便去我那挑挑吧。」 江言见楚王这般傻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万万不可,等你以后有了王妃,这些东西自然要由她来调度。别看现在东西多,等你要娶妻了,光是聘礼就得送去大半。之后还有王府的人情往来,其中的门道可多了。」 江言向楚王分析起了里面的厉害之处,最后强调道:「所以,你以后可不能再这般大手大脚了。弄坏一个耳环,赔两箱子首饰?也就你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我明日便派人给你把东西送回去。」 楚王见江言要把他的东西退回去,急了:「那都是我送你的!」 「我知道你这是好意,明日我挑两件留下,剩下的再送回去。」江言自觉自己提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楚王依旧不乐意,脸瞬间板了起来,语气很是生硬:「不行,你全都留下!」 江言柔声道:「你送的礼太重了……」 楚王咬着牙,格外委屈:「你收别人的礼物,却不愿意收我的,这是为哪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723:58:24~2019-12-0901:4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江言听后很是莫名,并不明白楚王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诧异地问道:「我什么时候收别人礼了?」 楚王偏过头去,如数家珍地翻起了以前的旧帐:「当初不是有一个姓顾的老头子,送了你几匹上等丝绸,还有一个叫什么陆老六的,你不也收了他的……」 眼见对方越扯越远,江言急忙喊停:「我那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人家送我东西,我也得找个由头再送回去,这样有来有回,生意才能做长久。」 楚王并未听进去,只道:「那我也收了你许多东西,你为何不愿要我的?」微顿,轻声道,「明明我也想和你长长久久呀……」 江言好言解释着:「你送来的礼物,其价值太过高昂,早已远超我当初给你的。」 楚王固执地摇了摇头,情绪低落:「不是的,你给予我的东西,才是最宝贵的,我只怕……自己给你的不够多。」 江言看到楚王失落的模样,顿觉现在的自己反倒像是一个辜负了别人一片心意的负心人,连忙哄道:「已经够多了,而且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过于贵重的礼物,可能会给收礼的人带来一些负担。」 楚王霍然起身走到了江言的跟前,蹲下身子后双手紧紧地环住对方的腰,仰头说道:「我并不想给你带来什么负担,我只是想把我拥有的都给你而已。至于王府里的那些人情往来,都由董管家经手,并未出过什么差池。」 楚王在江言的面前这般放低自己的姿态,自然讨得了对方的怜惜。 江言摸了摸楚王的头,她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妥协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数也就放心了,至于那些已经送来的东西,我便收下了,不过下次可不能再这般莽撞了。」 话毕,江言的十指慢慢挪到了楚王的脸上,细细瞧着对方。 楚王脸上的那道长疤如今已经看不见了,皮肤重新恢復了光洁,使得他眉宇间的戾气也散了几分,不会像之前那般一看便让人觉得胆寒。 相比较起少年时期的俊美,楚王如今的长相更加偏向于皇帝,周身散发着天生的威严和尊贵。瞳孔是深不见底的漆黑,让人觉得他的心思越发不可捉摸起来。
第168页 不过此时这么眼巴巴地仰头望着自己,倒是给她一种正在等待垂怜的既视感…… 江言干咳一声,颇为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好啦,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明日再来找我。」 楚王自然不愿意,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得寸进尺地把脑袋枕在了江言的腿上,哼哼唧唧地催促道:「再摸摸。」 一个高大的男人在江言的面前如此撒娇,尤其容貌又是这般英俊,江言自然抵抗不住。 只得又任劳任怨地伸手给他按了按头顶的穴位,顺便帮他捏了捏肩,这一套流程下来,楚王才心满意足。 不知什么时候沦为按摩小妹的江言,一脸无奈地说道:「现在满意了?」 楚王自然点头,江言起身帮他把脖子上挂着的黑巾给他重新戴上,嘱咐道:「这么晚了,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你的脸了。」 此时的楚王一脸餍足,无论江言说什么,都会乖巧点头。 帮楚王蒙面时,江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我也困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楚王此时终于晓得体贴对方了,忙道:「那你快回屋休息。」 在昏暗的月光下,江言笑盈盈地看着楚王,轻声道:「等你走了,我再回去。」 楚王薄唇微抿,心道明日就能见到江言了,也就不再继续耽误。两三下就跃上了屋顶,回头看了江言一眼后,就快步离开侯府了。 江言看着楚王在屋顶上灵活飘逸的步伐,暗暗称奇,这背影倒是颇有武林高手的风范。 **** 次日天才昏昏亮,侯府里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皇上每年出宫秋狩,可是一件大事,侯爷自然也是要陪同的,早早地便进了宫。 顾公子原本也要一同前往,不过皇上体恤他刚刚成婚不久,所以特意允他在家中陪伴新婚妻子。 江言能跟随皇上一同前往木兰围场,也是因为之前受了皇上的邀请,所以才能有如此殊荣。 侯爷已经进了宫,江言原本是准备乘侯府提前备好的马车,不过不等她上车,楚王府的马车也过来接人了。 楚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了两个十六来岁的小丫鬟,她们的长相都极其寡淡,皆是那种一放进人堆里立马就找不到的平凡样貌。 两个小丫鬟一下车便先给江言行礼,个子稍高一些的丫鬟说道:「江姑娘,我们是楚王殿下特意派来接你的。」 江言指了指在一旁候着的马车说道:「让你们白跑一趟了,侯府已经备好车了。」 打头的丫鬟微微垂头:「可是江姑娘一些贴身的行李已经搬上车了,至于那些大箱子,也和楚王殿下的行李并在一处,此时已经运到长安城外了。」 江言闻言一怔,如今倒也不好意思再让人大费周章地把行李给搬下来,只得为难地朝着侯府管家说道:「既然如此,只能拜託管家替我转告一声义母了。」 侯府管家自然不会多言什么,只说自己一定会把话给带到。 江言便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上了楚王府的马车。 这辆马车的空间大了不少,除了外部有最常见的座位以外,里面还设了一个软榻,应该是用来供主人小睡的。 江言坐好后,终于可以好好打量这两个丫鬟,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打头的丫鬟开口道:「奴婢清铃。」 剩下的那个小丫鬟接话道:「奴婢雨竹。」 江言在心中把这两个名字默念几句,待记住后,才问道:「你们可知楚王现如今在何处?」 清铃恭谨道:「殿下还在宫中。」 江言听言便明白过来,楚王应该是和侯爷一起在宫里等着,他们过会是要和皇上一起出发的。至于她们这些在宫外的女眷,倒是可以直接等在长安城外,届时回归队伍便好。 马车畅通无阻地到了长安城外,路旁停了不少的马车,应该都是这次同官员一起出行的家眷。 楚王的马车直接掠过了这些马车,停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停好车后,江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后头的马车,亦或是因为这次是跟随皇室一同出行,所以众人纷纷安分守己地待在马车里。 江言顿觉索然无味,悻悻地把车窗给重新关上了。 清铃手脚麻利地在马车内支起了一个不大的小桌,尊声道:「江姑娘先用早膳吧。」 名叫雨竹的小丫鬟则是从马车上的暗柜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盒。 江言点了点头,她经常在外地奔波,对怎么减轻旅途的痛苦还是十分有经验的。 为了让自己少受一点罪,趁着车还没动,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要是等到马车颠簸起来了,恐怕就没什么胃口了。 食盒一打开,里面还冒着热乎气,都是一些江言爱吃的早点。闻着这个香气,本来不怎么饿的江言,很快便被勾起了食慾。 用完早膳后,这外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江言有些无聊地问道:「我们得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清铃毕恭毕敬地答道:「小的不知。」 就这么干坐在车里,江言觉得有些憋闷,何况又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大多数都得消耗在马车上,试探性地问道:「我能下去走走吗?」 清铃得的差事是保护好这位江姑娘,并不包括限制她的自由,点头道:「奴婢这就扶江姑娘下车吧。」
第169页 话音刚落,清铃和雨竹就齐齐地扶着江言下车。江言也不敢乱走,也就在自己的马车附近转悠一下。 直到她走累了,才重新回了车上,待她等到昏昏欲睡之时,终于听见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 皇上出行,这阵势自然壮观,太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开路,左右便是其他几个王爷。 江言虽然只隔着窗偷偷地往那边瞟了一眼,心里却很快就想通了太子为何会这般急切,皇后又为何会如此急迫地剷除其他几位王爷。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太子明明也是龙子,可和其他几个王爷站在一起,仅论颜值,便立马被比下去了。 几个成年的王爷各个都长得英俊潇洒,就算是每日都带着面具的楚王,这周身的气度也让人过目难忘。 可登上储君之位的太子相貌平平,气质也很是平庸,虽说不上极差,可一落在本就是人中龙凤的皇子之中,全身上下竟然挑不出一个拔尖的地方来。 思及此处,江言对太子倒是有些同情起来了,自身的天赋不够,所以这储君的位置坐得很是不稳。无论是哪一个皇子,对这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太子很是不服,随时准备把太子给挤下去。 要不是太子的背后有皇后坐镇,储君之位恐怕早就拱手让人了。 江言听到皇室车队浩浩荡荡地从旁边经过后,然后自己坐着的这辆马车也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江言往外看了看,发现此时的车队已经拉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马车的两旁,全是骑着马的士兵。 江言收回自己的目光,长路漫漫,还是得给自己找点消遣的事情做。 楚王送来的两个小丫鬟都是闷葫芦,问一句答一句,江言也不指望她们陪自己聊天了,只自顾自地看书打发时间。 一刻钟后,楚王便骑着马回来了,把马交给身边的护卫后,立马钻进了自家的马车。 第91章 一掀开车帘,楚王便看到了正斜倚在软塌上看书的江言,微微垂首的模样衬得她格外文静。 清铃和雨竹分坐马车入口的两侧,一看到楚王进来的身影,便尊声喊了一句:「楚王殿下。」 江言听到动静后有些错愕地抬头,连忙坐直身体,把手上的书放在一边,语气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脑袋晕。」楚王径直坐在江言的身边,简单答道。 江言听楚王说话声音虚弱,目露担忧:「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楚王轻轻地「嗯」了一声,解释道:「睡下没多久就起来了。」 楚王昨夜从侯府离开后,一回王府先是把在长安城堆积几日的密报通通处理完毕之后,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得起来了。连续好几日连轴转,如今倒是真的有些精神不济了。 江言心念一转,便晓得楚王定是和义父一样,天还未亮就进宫等候。现如今脑袋发晕也是正常,补个眠就好了。 思及此处,江言赶紧起身给楚王让位置,满脸皆是关心:「那你先在软榻上睡一会,补个觉。」 人还未起身,楚王便已经伸手把江言给按住了,脑袋往江言的肩颈上凑,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就坐这。」 话音刚落,江言便觉肩上一重。等她扭头再看楚王时,却发现对方已经阖上了双眼。 江言看他脸上还带着一个冷冰冰的面具,担心他睡得不舒服,便压低了嗓子,贴在楚王的耳边小声问道:「现在可以摘面具吗?」 楚王的眼睛并未睁开,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马车周边都是我的人。」 江言自然听懂了楚王的暗示,安下心来,手摸索到了楚王的脑后,尝试帮他解面具。 随着江言的动作,楚王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面对面地环抱住江言,方便对方帮他把脑后的结给打开。 因为江言看不见,所以解绳子的动作有些迟钝,好不容易把面具取下后,她才注意到楚王的气息变得绵长,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江言不敢乱动,但见楚王用这么别捏的坐姿入睡,等会醒来肯定不会好受,便想扶他平躺在软塌上。 不过此时,她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占用了,所以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清铃,轻声吩咐道:「清铃,你帮殿下把靴子给脱了。」 清铃闻言一愣,和对面的雨竹互看一眼,才起身过来。 清铃蹲下身子,然而她的手刚触上楚王的靴子,就明显感觉到那双腿往后避开了。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束手无措地看向江言。 江言自然也察觉到楚王的肌肉徒然变得紧绷起来,虽然人还未醒,不过整个身体的状态却已经处于防备之中。 江言终于想起,原书中的楚王便是一个极其讨厌别人近他身的人。 但在江言的潜意识之中,楚王时不时地就往她身边凑,所以已经忘掉这一茬了。 迎着清铃的目光,江言有些头疼,只得尝试性地在楚王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我让清铃帮你把鞋子脱掉,等会也能舒服一点。」 楚王这次也是真的累了,要是往常遇到这种情况,他早就警醒地睁开眼睛了。此时听到耳边传来江言的声音,身体便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江言见有用,又小声地在楚王耳边念叨了几句。 清铃也就趁此机会,利索地帮楚王脱下了靴子。
第170页 江言扶着楚王的肩,和清铃一起,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楚王的睡姿,让他尽量舒服地平躺在软塌上。 可因为楚王的身量太高,这软塌的长度并不能完全容纳他的身体,可屈着身子睡觉又太过难受,所以江言只能让他呈对角线平躺着。 楚王虽然已经睡着了,可抱着江言的手依旧没松,江言只得坐在软塌外沿的角落,让楚王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 车上早就提前备好了一床被子,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清铃很有眼力见地把被子展开,江言顺势接了过来,帮楚王把被子掖好。 楚王神情很是疲惫,脸色也有些惨白。江言不敢再扰他休息,只安安静静地坐着,顺便拿起之前那本未看完的书打发下时间。 车里的两个丫鬟也很是安分,坐在马车的两侧,眼观鼻鼻观心。 楚王这一觉睡得尤其安稳,再次醒来,是被人给拍醒的。 「快起来,我们该吃午膳了。」江言的手在楚王的脸上揉搓,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语气催促。 楚王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一入眼便是脸如白瓷一般的江言,此时正低着头看他,眼中只有他一人,竟让他有些分辨不清此时是梦还是现实。 江言瞧楚王双眼迷茫,眼底渐渐染上笑意:「睡迷煳了吧?快听听外面的动静!」 江言伸手推开了一扇车窗,外面顿时飘来了一股食物的香气。原来队伍已经停了下来,现如今停在一处开阔的空地上修整,外面叮叮哐哐的,极为吵闹。 楚王终于发现自己此时很是亲密地躺在江言的腿上,有些口干舌燥地坐了起来。 楚王一起来,江言尝试性地挪了挪自己快没有知觉的腿,嘴上当即发出一声惊唿:「哎哟!我腿麻了!」 楚王被江言这一嗓子嚎的很是慌乱,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帮她捏腿。 好一会后,江言才觉得好了一些了,朝楚王说道:「得了,你赶紧把鞋给穿上,等会扶我下去走两圈。」 楚王「嗯」了一声,吶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快速把靴子给穿上。 江言其实早就想下去活动一下了,不过因为现如今腿上还很无力,便只能在车上小幅度地伸直了腿,等着楚王扶她下车。 楚王听着江言小声唿痛,动作有些急匆匆的,一穿好鞋便站起来准备搀扶她下车。 江言仰头瞧了他一眼,无奈地提醒着:「面具。」 楚王闻言很是不知所措,脸上涨红,连忙从软塌上拿起角落里的面具,快速带了上去。 楚王扶着江言下车,嘴上嘀咕着:「你之前看我睡着了,应该早早就把我挪开。」 江言听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咬牙道:「我倒是想,可你得先放手呀,睡着了手劲还这般大!」 楚王听了更为心虚,闪烁其词地转移起话题:「那……两个丫鬟去哪了?」 说话间,两人终于落了地。 江言走了几步,这腿上才逐渐恢復了力气。听到楚王的问题后,下巴微抬,示意他看前面:「清铃和雨竹刚刚下车去拿吃食了,喏,这不是回来了吗?」 楚王本就是没话找话,听言只得应了一声。 转眼间,两个丫鬟各自端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清铃看向楚王,问道:「不知楚王殿下是在车里用膳还是?」 楚王目光落在江言的身上,开口道:「看言言的意思吧。」 江言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那些负责保卫安全的士兵们此时皆是席地而坐,就在路边大口吃着东西。而那些马车里的女眷们,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矜持,基本没怎么下过车,这饭食自然也是在车里用的。 江言虽然有了原主的记忆,可一直没把自己当一个古人。也幸好这大燕的民风开放,再加上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这规矩也就没有那么死板了,所以自她穿越后,并未觉得太过压抑。 而且如今这外面的风光很是不错,倒是让她起了野餐的兴致,提议道:「我们今日便就坐在外面用膳吧。」 清铃听了有些为难,环顾四周,这旁边皆是男子…… 楚王倒是并未拒绝,只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颗树下,安排着:「那里人少一些,咱们便在那棵树下吃吧。」 清铃和雨竹立即应声,楚王和江言也就一起慢慢踱步过去。 片刻后,清铃和雨竹在树下寻了一块平坦的地方,然后在上面铺了一块厚厚的毯子,把食盒里的菜井井有条地摆在毯子的中间,才过来通知两人前去用膳。 江言和楚王盘腿坐在毯子的两端,眼神交汇,江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就连楚王的眼里都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两人都想起了多年前前往下关村的趣事,那时也时常在林间休整,周婆婆便也会像现在这般在地上铺设一块毯子。 思绪翻涌间,江言倒是有些想念周婆婆了。 楚王见对面的人有些发愣,便道:「我们快吃吧,等会就冷了。」话音刚落,便给江言夹了一块三鲜丸子。 江言咬了一口,脸上当即有了笑模样,感嘆着:「犹记得当初我们吃的还是干巴巴的粗饼,未曾想到,如今跟随皇上出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还能吃到这等鲜美的三鲜丸子,我可是沾光了。」 楚王自然也想到了当初的粗面饼子,在那段日子里,他从未觉得辛苦过,反而于他来说,是很幸福的一段时光。
第171页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气氛融洽,虽没有什么规矩,却自成一派,把剩下的其他人皆隔绝在外。 这样独树一帜的景象,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距离这边不远的一辆马车上,晋王掀开了车帘,目光屡屡望向楚王这边。 车中的李侧妃顺着晋王的视线看了过去,脸色也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005:57:42~2019-12-1123: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待江言和楚王用完膳后,两人又绕着附近走了一圈,直到清铃过来通知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才重新回了车上。 两人坐下没多久,车队就慢速挪动起来了。 楚王上车前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密信,此时正聚精会神地查看信件。 江言不愿偷看别人的隐私,只撇过头去,推窗通通风。奈何外面的环境太过干燥,此时走的又是黄土路,车队从这里经过的瞬间便扬起了漫天的黄沙。一开窗,江言当即吃了一嘴的灰,只得讪讪地赶紧把窗户给关上。 江言待在马车上闲得发慌,瞧了对面的楚王一眼,此时他好似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般,眉头紧紧地蹙着。 江言自然不敢出声打搅,只背靠车壁凝神静气,让自己尽快静下心来。 软塌的中间放了一个小桌,江言和楚王隔着桌子相对而坐,桌上放了两杯茶和一小盘干果。 江言无所事事,随手拿起一本很是枯燥的医书,慢慢翻阅着。 楚王看完那封信后,沉默片刻,才吩咐清铃把桌上的那些东西暂时撤走,自己则是拿出纸笔,快速在桌上写着回信。 写完之后,楚王仔细封好口,用手指叩击了车壁三下,便把信件从窗口递了出去。 越离开长安城,这路也就越来越不平坦,路面的状况糟糕,尽管马车走得很慢,不过依旧让看书的江言感到十分颠簸。 片刻后,就连书上的字仿佛都跟着马车的节奏一起跳动,江言自是觉得头晕目眩。 直到她一点都看不进去了,才不禁长嘆一口气,负气扔下手中的书,后背向后一仰,整个人躺进软塌里,呆呆地看着车顶。 坐在对面楚王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浮气躁,问道:「怎么不看了?」 江言面露无奈,说道:「马车太晃了,实在看不进去。」 楚王听言便把江言扔在桌上的书捡了起来,翻了翻,发现是一本讲解药材药性的医书,提议道:「那我给你念好了。」 江言闻言一愣,抬起眼皮看向楚王,看对方满脸兴致,好似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的模样,点头道:「也好,不过你要是觉得眼睛累了,就闭眼睛休息一下。」 楚王颔首答应着,他今日上午睡了一个好觉,早已养足了精神。翻开那本医书,直接从江言没看完的那一页开始念起。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富有磁性,书的内容虽然乏味,不过他这么认认真真地读出来后,意外地透着一股子温柔。 江言刚吃完饭,原本就有些犯困,更何况她此时放松地躺在软榻上。听着旁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心中感觉到很踏实,一阵睡意袭来,意识慢慢地昏沉下去。 片刻后,楚王才放下手里的书,目光定定地落在前面的江言身上。 她的长髮有些凌乱地泄在软榻上,双眼紧闭,修长的玉颈散发着诱人的白皙,无时无刻在吸引着他,楚王看得面容一窒。 坐在门口的清铃许久没有听到读书声后,看了过来,同样也发现江姑娘已经睡着了,便想起身过来帮她盖被子。 结果人还未站起,楚王已经伸手,让她止步。 清铃面露怔然,依楚王的意思坐下,低垂着头,继续把自己当一块背景板。 楚王经过刚刚这一打岔,重新恢復了思考。见江言的双腿微屈,起身把两人中间的小桌子挪到角落里。几经犹豫,还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江言的脚,帮她把腿给伸直了。 他之前盖的那一床被子已被丫鬟折好,就放在旁边。楚王此时不敢乱看,一言不发地展开了被子,帮对方给盖上。 楚王心中觉得江言的脖子莹白得太过晃眼,便想用被子帮她把脖子也遮盖住,盖被子的时候,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靠近了。 楚王不敢看江言的脖子,这目光便往上面看。 因为睡得很熟,江言的红唇无意识地微启,浅浅地唿吸着,每一下都在牵动着楚王的神经。 他好似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唿吸,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张水润的红唇所吸引,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东西。 车内再无其他声音,只能听到外面传来车轮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过了许久,清铃快速地抬头往那边瞟了一眼,发现楚王殿下此时正盘腿坐在软塌的边缘,眼神缱绻,痴痴地望着睡梦中的江姑娘。 清铃看得心中一颤,当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楚王坐在江言的身边,在心里细细描绘她的容颜,见她睡得娇憨而不自知,心里早已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没有任何人打扰,就这么专注地看着江言,丝毫不用掩饰自己的情意。
第172页 江言睡了一个短短的午觉,一睁开眼睛,便发现楚王此时正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江言心中奇怪,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楚王这才侧过身来,只是并未直视江言,目光游移,答道:「刚刚申时。」 江言「噢」了一声,见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当即问道:「你怎么坐这了?」 「我怕你从软榻上滚了下来,所以坐在这里帮你挡着。」楚王这语气不像回答问题,反而像是在背书。 江言瞥了奇奇怪怪的楚王一眼,嘴上嘟囔了一句:「我睡相很好的,怎么可能会滚下来……」 楚王只当做并未听见,涨红着一张脸,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 傍晚时,皇室车队不疾不徐地进了永利县,县令早早就得了消息,知道皇上会夜宿此地,早就等在此处了。 不得不说,和皇上一起出行,完全不需要自己费心,这路上早已有专人将一切事务都给提前准备好了。 车队慢慢进了县城,因为皇上每年都会前往木兰围场秋狩,而且永利县又是此行的必经之路。所以先帝还尚在的时候,便在这里建了一个别院,每年秋狩时在此地休息。 尽管每年皇上在这里住不了两日,但毕竟是供皇室居住的,这太过简陋定然是不行的。所以前几年,这别院还重新修缮了。 别院占地不小,和往年一样,几个已经成年的王爷各自都分了一座小院,楚王领着江言径直前往自己的小院。 巧得是,晋王的小院离楚王的院子相隔甚近,一下车,两行人马很快便汇合在一起。 几人各自行完礼之后,一起同行。 两人的小院都分布在竹林之中,因为地势颇高,马车进不来,但幸好路上铺设了长长的石阶,只得花些力气走上去才行。 江言自和原书的男女主问了好之后,便继续装起了哑巴,安安分分地落在楚王的身后。 不过那晋王不知是怎么回事,屡次和她搭话,江言只得在旁简单应声。 李侧妃见晋王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妒恨,手中的手绢攥得死紧。 又见晋王频频看向江言,心里气不过,面色一转,娇声道:「江姑娘,你这次是有眼福了。木兰围场森林密布,风景如画,只不过那里守备森严,普通百姓是万万进不去的。你这次要不是跟着楚王一起过来,只怕一辈子也观不得此等美景,那就白活一世了。」 李侧妃说这话时虽带着笑意,只不过说出来后,怎么听都觉得不甚舒服,就连晋王都不满地看向了李侧妃。 楚王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江言便悄悄地在背后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江言自然听出了对方这话是冲着她来的,略一思忖,便拉起别人的大旗作虎皮,笑吟吟道:「李侧妃说得是,要不是皇上同小女子说起了这北疆的风光,我还真不知道世间会有那样的美景呢。」 话毕,江言故作崇敬道:「皇上知我喜爱美景,特意邀请我前去见识一番,此等荣宠,让小女子受宠若惊。」 李侧妃闻言一怔,她原以为江言是厚着脸皮跟着楚王一起来的,便想出言嘲讽她几句。未曾可知,对方竟是实实在在地受了皇上的邀约,此时便只得干笑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旁的晋王听得在心中不由嘆气,他娶的这位侧妃有时候会在一些事情上很有见地,可偶尔也会暴露出她的愚钝,时不时地让他感受到一种违和感。 江言四两拨千金地反击了回去,内心思绪翻涌,她此时已经确定这位李侧妃绝对不是原书中的女主了,可李侧妃的内里究竟是谁呢? 难道是和她一样的外来者? 那她是否和自己一样,知道自己此时处于一本小说中,要是连她也熟知剧情的话…… 江言的心当即沉了下来,那么最危险的便是书里的反派,楚王! 几人沉默的时候,已经能看到竹林里的房屋了。 进屋前还有短短的一段路程,用石头铺设了阶梯,高度实属不低,这女子穿着衣裙,便不怎么方便。 楚王习惯使然,顺手便牵住了江言的手,拉着她一起爬阶梯。 江言还在脑中努力寻找这位李侧妃身上的异常,希望能在线索之中辨认出对方的真实身份,楚王拉她手时,她也丝毫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原准备上前搀扶江姑娘的清铃和雨竹齐齐收回了自己的手,屏息跟在主子的后头。 一旁的李侧妃自然也看到了两人亲昵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投注在了晋王身上。 可晋王不为所动,眼神深邃,低着头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123:59:32~2019-12-1300: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1205752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到了分叉路口,两队人马这才得以分开。 江言跟着楚王的步伐,悄悄地回头看了李侧妃的背影一眼。 既然自己已经看出了对方的异常,那么李侧妃很有可能也看出了她的不同之处来。 此时便只能不露声色,小心隐藏好自己穿书者的身份,最好是让对方误以为她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才好。这样在最后的关头,她才有改变楚王结局的机会。
第173页 她和李侧妃天生就处于对立面,如今两人又都换了内里,这剧情的发展谁都说不准。只看谁能把自己的底牌给隐藏好,便能掌握主动性。 思及此处,江言不禁垂下眼眸。 楚王敏锐地察觉出身边人的走神,手上稍稍使了点劲,这才拉回了江言的注意力,问道:「在想什么?」 江言抬眸瞧了楚王一眼,自然不能说实话,只偏过头去,含含煳煳地来了一句:「我瞧李侧妃生得花容月貌,晋王也是风度翩翩,两人站在一起,看着极为般配。」 楚王听后冷哼一声:「只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江言闻言面露惊诧,难得起了一些八卦的心思,不假思索地问道:「此话怎讲?」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楚王本不欲多谈,不过见江言很是好奇,只得挥手撇开了身后的众人。牵着江言并未进院子,而是熟门熟路地领着她继续往高处走。 待四下无人后,楚王的表情淡漠,开口道:「我最近得了风声,他那前岳父准备把他家侄女嫁进晋王府。晋王看着闲云野鹤,实则最会笼络人心,这桩送上门的婚事他断然不会拒绝。」 话毕,楚王的眼神蓦地变得锐利了起来。 自从那日,江言在马车上提醒他要小心楚王后,他便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当天夜里便派人去调查了晋王这几年的动向。结果这么一打探,还真发现了这位在人前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晋王,私底下那颗不安分的野心。 他心中既然存了警惕,便不会坐以待毙,之后一直派暗卫随时注意着晋王身上的异常,见了什么人?之后又去了哪里?他皆是心中有数。 所以这事虽然还没定下,不过他已经提前得了消息。 江言听后大惊,晋王的前岳父不就是国公大人吗? 心念一转,江言就已经想出了事情的关键,国公大人准备将自己的侄女嫁入晋王府,恐怕就是为了那个空置许久的正妃位置。 李侧妃现如今虽没有正妃之名,却有正妃之实,不过等那位国公大人的侄女嫁进晋王府后,这正妃的位置恐怕不一定会落在李侧妃的头上。 而且,江言要是没有记错剧情的话,李知清嫁给晋王后,接连生下两个女儿。虽然这两个女儿都备受晋王的喜爱,不过因为封建礼教所限,只要李知清一天未生下嫡子,就得遭受外人的非议。 这个情节原是作者为了给男女主角的关系中增添一些小麻烦,同时也是为了体现男主的深情。 晋王继位时,可是顶着所有的压力强扶李知清登上后位。 李知清成为后宫之主后,立马传出有孕的消息,在晋王继位的第一年,顺利诞下龙子。当时已经稳坐帝位的男主自然大喜,当即册封这个来之不易的嫡子为太子。 不过如今事情有变,晋王对现在的李知清也不似原书中那般宠爱,之后的发展,一切都仅看晋王自己的意思。 想到这里,江言只得在心中苦笑,她原还以为自己这条剧情线已经崩得不行了,没想到李侧妃那边的剧情更是往奇怪的地方偏离了。 一旁的楚王见江言表情严肃,便知道她此时正在想那个李侧妃的事情。 他早已清楚江言和这位李侧妃多年前的恩怨,当年他刚回长安城,立即派人去调查了江言曾经在长安城生活过的痕迹。 真假千金的事自然瞒不过他,更何况这件事情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有不少人知情。不过江言在事情发酵前,就已经被李尚书秘密送走,所以大家冷嘲热讽了几日之后,便觉索然无味,长安城很快就再无这位假千金的消息。 楚王移开自己的目光,并未出声打搅,只自顾自地捏着江言的手指玩。 江言的手是很好看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很是圆润,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牵上去的手感更是让他爱不释手。 楚王此时见江言魂游天外,便大着胆子去摩挲对方的手指,其中掺杂着一丝轻浮之意。 江言不胜其烦,终于回过神来。一看楚王的动作,当即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的手背一下,语气责备:「多大的人了?还玩手指呢!」 楚王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动气,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后,说道:「现在天快黑了,我们先下去用膳吧。」 两人并未走太远,江言站在高处,刚好可以看到下面的小院。原本跟在他们身边的护卫和丫鬟们此时已经进了院中,正在井然有序地忙着呢。 江言颔首答允,准备和楚王一起下去。 不过……江言抻着脖子看了一眼长长的石阶,上来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今从上往下看,只觉这石阶又高又险。心中难得有些害怕,这要是一个脚滑,恐怕可以直接滚到山脚了。 江言顿觉肉疼,深吸一口气,小心提起自己裙摆,还未迈步,一旁的楚王就已经重新牵起了她的手。 楚王波澜不惊地朝江言说道:「我牵你下去。」 江言闻言大舒一口气,忙不迭点头,此举正合她的心意。 有人在旁扶着她,江言安了心,便不似之前那般胆小了。而且楚王的手掌干燥有力,给她一种安全感。 直到进了院子,楚王才顺势松了手。 伺候的丫鬟小厮干活都很麻利,两人坐下没多久,就已经上了热腾腾的菜。
第174页 今日中午,两人是在外面用的午膳,可还没吃多久,那菜就凉了。今日这晚膳倒是弄得很不错,江言除了用了一碗饭后,还喝了一大碗热汤。 待两人酒足饭饱后,各自洗漱休息。 次日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就已经忙活起来了,江言把自己打理好后便跟着楚王一起上了车。 连接几日,这路程都有些赶,不过好歹吃住的条件都不算差。 随着他们越来越临近北疆,气温也随之降低。江言如今已经穿上了厚衣,每日窝在软榻上,手里也拿上了暖手的手炉。 楚王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和江言待在一起的,皇上偶尔会把他给叫过去,每到这时,江言连一句说话的人都没有,便觉得有些寂寞。 只能等着楚王早些回来,好歹也能陪她解解闷。至于清铃和雨竹,江言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也不知楚王是从哪里找来的两个丫鬟,性子一个比一个沉闷。江言试了几次后,也就不准备再继续为难她们二人了。 过了半个时辰,楚王终于回来。 一掀开车帘,外面的冷空气顿时冒了进来,冻得江言打了一个战慄,楚王连忙把车帘给关上。 「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夜里很有可能会下雪,我们赶不到下一个城镇了,今日恐怕得在野外扎营。」如今越往北疆走,这路上也就越荒无人烟。楚王一边解开自己披风,一边朝江言说道。 说话间,楚王脱下的披风被清铃接过,披风上淋了一些小雨,她便仔细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江言听到今日赶不到下一个城镇,脸上一怔,他们出来也有五六日了,这还是头一次在外面扎营,只怕这夜里会有些冷。 楚王此时已经坐到了软榻旁,江言支起了身子,把手里的手炉递给了他:「你快拿着暖暖手。」 楚王并未接江言的手炉,只状似无意地拉住了江言的手,说道:「我用不着,你看,我这手暖和着呢。」 江言自然也发现了,自己一直抱着手炉,这手还没刚从外面回来的楚王缓和,目露诧异:「你都不冷的?」 楚王两手握住江言的手,给她暖手的同时,还不忘解释:「可能是因为我每日练武的原因。」 「确实如此,习武之人这火力都旺,比寻常百姓是要抗冻多了。」江言听后很是贊同,语气中都透着羡慕,可怜她手冷脚冷,每到冬天,这日子就很是难熬。或许跟着楚王习习武,可能会得到一些改善。 下午时,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车队很快就停了下来。 江言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好似已经确定好了驻地,此时外面正在热火朝天地扎营呢。 楚王怕她受寒,只让她继续待在车里,自己则是先下去看看情况。 确认好驻地后,最为紧要的便是先给皇上搭建好居住的帐篷,之后便是皇室中人、朝廷命官等等。 江言等在车内许久,楚王终于回来接她。 一出去,江言只觉外面的冷风颳脸。楚王护着江言进了一个帐篷里,里面已经提前点上了火盆,帐篷把外面的寒风隔绝后,里面顿时就热乎起来了。 帐篷里设了三个榻,江言和清铃、雨竹三人一起同住。 夜里的温度下降了不少,可是并没有江言想像中的那么冷。临睡前,江言特意往外看了一眼,并未像楚王之前说的那般,夜里下雪。 半梦半醒时,江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惊唿声,脑中瞬间清醒了。 刚想出声问外面发生什么了,便听到有人从帐篷里出去的声音。 江言坐起来,问道:「外面怎么回事?众人都在议论些什么?」 帐篷里的火盆还在燃烧着,雨竹往江言这边走了过来:「清铃已经出去查看了。」 江言只得耐着性子等候,片刻后,清铃才重新返回,江言连忙追问外面发生的事情。 清铃平静地说道:「刚刚许多人都亲眼看见天降流星,落入东边一带,所以才会这般惊讶。」 江言听到是流星之后,顿时放了心,她之前听那动静,还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300:54:28~2019-12-1400: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在江言的眼里,区区一场流星而已,实在不足为奇。 可在这相信鬼神之说的当地人眼中,天降流星,更多象徵着老天对众生的警示。 而在遥远的长安城内,掌天文歷数风云气象的司天监里一片喧譁。主官潘监正年逾半百,如今头髮早已花白,此时正仰头望着黑夜,表情郑重。 今夜的异象,註定让许多人一夜未眠。 流星降落时,楚王并未在帐中休息,而是独自前往了营地外的深林之中。他倒是亲眼看见了这番异象,与此同时也听见了营地里传来的动静,担心江言受惊,朝黑衣暗卫摆了摆手,便速速赶了回来。 在江言的帐篷外值守的士兵皆是他亲自挑选的精兵,过来时,营地里已经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楚王怕吵了江言的清梦,只压低了嗓音问话:「江姑娘醒了没?」 士兵答道:「醒了,不过并未出来,清铃姑娘倒是出来问了话,很快就回去復命了。」
第175页 楚王一听,便晓得之前的动静定是把江言给吵醒了。此时也摸不准对方现在究竟有没有睡下,正在犹豫时,便听到帐中传来一道温柔女音。 「殿下,我无事,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江言此时还未睡着,就听到了楚王问话的声音,明白楚王这是特意过来寻她的,心里一软,便朝外喊了一句。 楚王听江言回了话,心里也就宽心了,应了一声后便扭头去了自己帐篷里。 次日清早,江言一从帐篷里出来便发现了大家的反常,众人的面色凝重,好似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江言心中觉得蹊跷,也不多问,只径直进了楚王的帐篷。 楚王早已起了身,此时正在把密信扔进火盆里给烧掉,看江言过来了,忙起身:「等会咱们就得走了,你快把桌上的羊肉汤喝了,正好暖暖身子。」 江言目光落在旁边的矮桌上,上面放了一碗直冒热气的羊肉汤,香味倒是扑鼻。 早上起来一般都没有什么胃口,不过也知道这是楚王的好意,便盘腿坐到了桌前。 一入口便知道这是大厨好好处理过的,羊肉汤的味道浓香,也没有什么膻味。 这么冷的天,几口热腾腾的羊肉汤下肚,很快就连冻僵的脚都暖了起来,江言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 楚王此时也已经坐到了江言的身边,看对方的嘴唇上都沾染上了一层清亮的油光,他并不贪图口腹之慾,此时倒是也勾起了他的食慾。 楚王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芒,意味深长地问道:「好喝吗?」 江言忙不迭点头,称赞道:「里面的羊肉炖得极为软烂,这起码要炖好几个时辰,才能做出一锅这么鲜美的汤来。」 楚王凑了过来:「听你说得这般好,我也想尝尝了。」 江言闻言一惊,忙问:「你还没喝吗?」 「父皇只命人送了一碗过来。」楚王垂下眼眸,面露惋惜。 江言顿觉脸红,难怪这味道这般好呢,不过现如今自己已经喝了羊肉汤,脸上有些为难:「怎么不早说?我都已经吃过了……」 楚王厚着脸皮说道:「没事,我不嫌弃,反正我以前也经常吃你剩下的。」 江言听言更为窘迫,那时楚王好似有被害妄想症,从来不吃别人送来的东西,一定得看着别人先吃,他才会动筷。 甚至两人出去,在外面买了一块糖糕,自己也得先咬一口才行。这样想来,楚王从小还真没少吃她的口水…… 江言听对方都不在意,便放下手中的汤勺,把喝到一半的羊肉汤递还了他。 楚王摇了摇头,并不接:「我素来不爱吃这味重的,只是听你讲得这么美味,才有了馋意,我尝一口就行了。」 江言听他这般说,也没多想,拿起碗里的汤勺给他舀了一勺。 楚王俯下身子,一脸得逞地喝下江言亲手餵过来的汤,砸吧了下嘴里的味道,评价道:「你刚刚的话倒也没有说错,确实鲜美。」 话毕,楚王便又重新坐了回去:「你继续喝吧。」 江言终于觉出些不对劲来,怔怔地看着被两人共用过的汤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楚王故作无辜,在旁边说了一句:「快喝呀,等会就凉了。」 迎着楚王澄净的眼神,江言想到对方刚刚还说不嫌弃她,如今自己又怎么说得出嫌弃的话来。 将心比心,没道理楚王可以吃她的口水,她就不能吃楚王的口水了。 转瞬间,江言已经说服了自己,忘掉心中的杂念,只闷头喝眼前的汤。不过之前还很美味的羊肉汤,此时她还真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江言喝汤时,楚王便一声不吭地撑着下巴看她,眼神仿佛是有钩子似的,蕴满了绵绵情意。 羊肉汤驱寒的效果很是厉害,等江言全部吃完后,从上到下,全身都暖乎乎的。 帐篷外,清铃过来回话:「楚王殿下,队伍已经休整好了。」 江言听言如释重负,当即起身:「我们快走吧。」 楚王此时的心情正好,便伸长了手臂,撒娇道:「你拉我起来。」 江言很是汗颜,楚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撒娇起来这般浑然天成,而且一点也不知道羞。 不过,江言对此还是很受用的。也不再耽误时间,妥协地握住了楚王的手,使力把他给拉了起来。 楚王如了愿,倒也没再继续使他那些小伎俩了,护送江言上了马车后,转头去前面和皇上请安。 待在车里的江言,这才想起了自己本来准备问楚王的事情,结果这一碗羊肉汤下肚,完全忘了这一回事了。 目光落在低着头坐在对面的清铃,出声问道:「清铃,今日队伍的气氛怎么变得这么庄重?」 清铃应道:「昨夜天降流星,不知凶吉,皇上连夜派人返回长安城,只等司天监那边的论断,所以今早大家才会这般人心惶惶。」 江言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古人对这些东西是十分迷信的,难怪大家的表情会这般凝重,倒也说得通。 **** 车队前行前,楚王终于骑着马赶回来了。 江言看了看窗外还支着的帐篷,问道:「这些东西难道都不带走吗?」 楚王解释着:「会有人善后,我们只是先行出发,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了。」
第176页 江言这才点头,手上拿着暖炉,目光落在外面那些受冻的士兵身上,只觉自己现在的日子可是好太多了。 楚王见江言的鼻尖都被窗外的寒风给冻红了,连忙靠了过来,不容置疑地把车窗给关得严严实实,说道:「外面风大。」 江言只得重新坐好,车窗一关,马车里其实还是挺暖和的。 马车行驶没多久,便听到外面驾车的车夫念叨了一句:「下雪了。」 江言听见后,自然坐不住了,再次打开了车窗,只留了一丝缝隙,露出自己的眼睛,从缝隙里往外面看。 此时,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大雪,江言自穿越过来后,便一直待在温暖的南方,何时见过下得这般勐烈的大雪,如今便看得有些迷了眼。 直到她察觉到自己的背后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身体,才回过神来,楚王靠得太近了,她甚至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男性气息。 楚王虚虚地搂住了江言,神色如常地说道:「让我也看看吧。」 楚王说话时,不知是不是江言自己的错觉,她隐约觉得对方是贴着自己耳朵说话的。 念头一起,江言瞬间被闹了一个大红脸,一紧张手上的力道就有些重了,车窗被她大剌剌地推开,发出「碰」的一声。 这动静,瞬间引起了外面士兵的注意力,纷纷看了过来。 江言连忙蹲下了身子。 楚王不禁发出几声轻笑,一边关窗一边取笑她:「言言,你这可不行呀,开个窗都快把整扇窗都给拆掉了。」 江言此时已经坐进软塌的最角落里,刚刚在楚王面前出了这么一个洋相,如今对方又这么当面奚落她,她脸上的热度不减反增,吶吶地说不话来。 楚王见江言并未应话,也就不再继续出言调笑了。目光落在外面的大雪,忽然来了一句:「这么大的雪,怕是会对我们的出行造成影响。」 江言满肚子怨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算哪门子秋狩呀,改名叫冬狩好了。」 楚王此时已经重新把窗关上,把江言之前随手扔在一旁的手炉递还了她,说道:「每年前去秋狩,并不是真的为了狩猎,只不过是皇上前去巡视北疆的将士找的由头罢了。」 江言闻言一怔,这才明白皇上的用意。她一开始还在心里嘀咕,这天气这么冷,好好待在长安城过冬不好吗?原来皇上这一行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到了下午,这雪依旧还在扑簌簌地下。 江言原本在车中和楚王一起下棋,却听到外面一阵骚乱。 楚王皱着眉头下了榻,在窗边叩击了好几下,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答道:「回殿下,是辎重营那边出了岔子。」 楚王面露惊讶:「辎重营?他们不是在后面善后吗?怎么会出岔子?」 「负责押运的马不知怎么受了惊吓,车夫控制不了,连人带马都掉下悬崖了。」 楚王神色一敛,事出反常必有妖,问:「车上驼的是什么?」 「粮草。」 一听是粮草,楚王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思忖片刻后,继续追问:「损失严重吗?」 「目前尚不可知。」 楚王当即吩咐:「你现在便过去把事情打听清楚!」 「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400:18:48~2019-12-1500:3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江言坐在车里,自然把两人的对话给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咯噔了一下,喃喃道:「这马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了疯病?」 楚王重新坐回软塌里,表情阴霾:「只怕是有人按捺不住,准备提前动手了。」 江言不禁蹙眉,在原书的剧情中,此次秋狩风平浪静,路途中也并未出现什么差池,就连昨夜的流星,书中也没有提及。 可对她一个穿书者来说,这些未知的事件,才是最可怕的,心里渐渐布满了阴云。 楚王见江言眉头紧锁,缓和了自己的口气,安慰道:「言言,你不用担心,我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有那阴险小人在背后使诈,我也定能护你周全。」话里话外皆是对江言的维护之意。 江言听得不禁眉目舒展,清浅一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商贾女子,就算有那小人,也断然不会冲着我来,你把你自己护好就是了。」 说到这里,江言的眼里又蒙上了一层担忧:「你说……今天这事,究竟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楚王想到自己在平来乡查到的东西,目光幽深,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模拟两可地说道:「可能吧。」 今日事出突然,皇室各方派系争斗颇为激烈,在事情还未查清楚的时候,还真不能确定今天的事情究竟是哪方下的手。只能等手下人一探究竟后,才能有所论断。 江言听了楚王这番话后,也就不再出言多问。 一刻钟后,窗外再次传来沙哑男子的声音:「楚王殿下,辎重营那边的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一共有21匹马突然失控,其中有13辆辎重车摔下山崖,车上运的大多都是粮食等物。」 楚王很快就想清楚了事情关键,屏声问道:「如今剩下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第177页 「正常吃的话,只能支撑一日。」 听到这里,江言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插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一个可以补给的城镇?」 听到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车外的男子也不怠慢,镇定答话:「不下雪的话,两日可到。」 不下雪都要两日可到? 江言心里一突,这雪要是照今天这个下法,他们岂不是还得在路上耽误更长的时间? 何况天气这般寒冷,外面的士兵要是还吃不饱的话,很难维持身体的热量,到了后面,很容易冻死人的! 想到这里,江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已是凉了半截,马车里瞬间寂静无声。 楚王最先打破了沉默,说道:「父皇此时应该已经做出了最妥善的安排,断然到不了所谓的绝境。」 江言的眉头压根没松,嘆道:「干粮没了,我们的一经吃用自然不缺,就算是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多耗上几天也无事。可对车外之人来说,吃食一断,这命都很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说到这里,江言语气中的怒火已是遮掩不住。她对那位在幕后作怪之人恨得牙痒痒,拿旁人的生命博弈,最让她深恶痛绝。 楚王的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在他的印象中,江言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她待人和气,很少和人起争执,做生意时会吃一点小亏,她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就算是自己和她有些不高兴,大多数也都是江言纵着他的。 楚王很少看见江言这般生气,却又觉得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良久后,楚王朝江言说道:「我现在就派人过去通知后面的御厨,咱们这边就不单开小灶了,就和外面的士兵吃一样的,你觉得可好?」 江言听后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头。 楚王见江言点头答应了,当即把刚刚的话传达给车外的人。 江言很是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位已经成长得顶天立地的男人。 和昨日一样,队伍找到露营地后,第一时间依旧是忙着扎营生火做饭。 皇上为了减轻存粮的压力,早早就下了令,不允许众人铺张浪费,菜式也全部减半。这一决定,自是惹得许多人一片怨言。 其中,太子最甚,他自小锦衣玉食,什么时候短过吃食?当面虽不敢对皇上有什么不满,不过心里还是颇有微词的。 直到手下的人过来传了消息,听说楚王那边已经不开小灶了,心里认定对方此举这是要在父皇面前装模作样。干脆也命人去通知后方的御厨,把自己的小灶也撤掉,同时还不忘派人去父皇面前提一提。 楚王并不知道这一茬,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讨江言高兴罢了。所以派人通知了厨房后,便不再多管。 反而是太子,生怕楚王快他一步,迫不及待地赶到皇上面前怒刷存在感。 皇上知道这件事情后,当着众人的面大肆称赞太子宽厚,晓得为自己分忧。 其他几位皇子听到后,那张脸顿时就绿了。 那些朝廷命官得知太子都不开小灶了,哪还敢再吃什么独食,纷纷表起了忠心,力要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 太子得了皇上的赞赏,自然喜悦,熟不知自己此时已经把其他皇子和长安城的权贵得罪了一个遍。 待人走后,皇上倒是问起了旁边的林公公:「太子素来贪图安逸,如今倒是长进了一些,这是得了谁的指点?」 刚好,林公公之前从俞总管那听了一嘴,此时便实话实说道:「听说是楚王最先把小灶撤掉。」话到这里,后面的便不用多说了。 皇上一听是楚王起的头,脸上更为惊讶。他不是不了解楚王的性子,楚王待人一向冷漠,这事不像他的作风。 等皇上想起楚王车上所带之人,这才明白过来了。脸上难得有了一抹笑意,尽管并没有开口称赞楚王,不过眼里的满意之色显而易见。 **** 楚王可不知道太子这一出,他现如今正和江言待在帐篷里烤火取暖,清铃和雨竹出去拿今日的晚膳了。 楚王并不是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他既然说要和大家吃一样的饭食,那就绝对不会打折扣。 何况他的口腹之慾并不重,以前吃过苦又饿过肚子,和那些娇生惯养的皇室中人自然不同。 可当清铃拿着两碗热汤和四个粗饼进来时,倒是真的后悔了。 江言打量着那些粗饼,拿在手上已经冷了。尝试性地咬了一口,很是硌牙,滋味实在说不上好。 那碗汤倒是还有些味道,应该是放了肉炖的,碗底还零星有几块肉末。 江言灵机一动,倒是想起了羊肉泡馍的吃法,立即动手,小心地把手上的粗饼细细地撕成小块,然后扔进那碗汤里。 楚王默默注视着江言的动作,心中很是不忍江言跟着他一起吃这简陋的晚膳,已经计划等会命人去厨房给江言再重新做些其他的吃食。 江言做事很认真,那碗汤很快就泡满了小块的粗饼。 江言把那碗简易版的羊肉泡馍放到了楚王的面前,脸上的笑容依旧,挑眉示意他快尝尝。 楚王怔怔地望着江言。 见楚王不动作,江言忍不住出言催促道:「你快尝尝呀,这是我做的……肉汤泡饼!」转瞬间她就已经取好了名字,脸上还有几分得意之色。
第178页 楚王回过神来,拿起旁边的汤勺,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大口。却发现之前还很难以下咽的粗饼,如今泡进热乎乎的汤里,饼里吸收了满满的汤汁,立即变得非常好入口。 江言歪头看他,目露期待:「好不好吃?」 楚王自然点头,江言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本两样不怎么好吃的东西,这么加在一起,就能变得好吃了。」 说话间,江言低垂着头,正在给自己做肉汤泡饼。 楚王见江言这幅娴静的模样,心里软成一滩水,冷不丁发出一声喟嘆:「你怎么这么好呀!」 江言抬眼瞧了楚王一眼,眉眼弯弯:「嗯?我哪里好呀?」 楚王的眼里皆是依恋,语气肯定:「哪里都很好!」 江言听言有些好笑,揶揄道:「还不是看你好像马上就要把自己说出口的话给收回来了,才临时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楚王自然听出了江言话里的意思,倒是也不否认,只道:「我刚刚一看到这些粗饼就后悔了,你根本不爱吃这玩意。」 江言刚刚虽然已经看出楚王脸上的动摇,可并不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不爱吃粗饼的原因。此时听到对方这般说,便问:「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粗饼?」 「以前回下关村的时候,周婆婆买过这种粗面饼子,你饿了宁愿去吃那些酸掉牙的野果,也不愿意动这个。」 楚王这一提,江言只觉这些事情好似还近在眼前。当时自己刚穿越过来,身上还带着现代人的娇气,觉得这粗饼刮嗓子,便不愿意吃。后来她天南海北地跑,这粗饼又最是耐放,这毛病自然也随之改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楚王竟然还记得这等小事,对此江言格外感动,说道:「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愿意吃粗饼了。」 楚王听后却并不怎么高兴,眉头微皱:「可我觉得你现在依旧不喜欢吃。」 江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解释道:「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以前只是觉得粗饼太干了,所以不愿意吃。不过像现在这样,把它泡进汤里,我就觉得还不错了。」 楚王见江言表情不似做伪,才打消了准备给她开小灶的念头。 这边的气氛正好,而在其他人的帐篷中,正是怨气冲天。 俗话说,由奢入简难。 太子发话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关心过那些士兵的吃食,此时拿着已经快冻成石头的粗饼,欲哭无泪。 第96章 当晚,大雪一夜未停。直到天亮的时候,雪势才逐渐转小。 江言是被帐篷外的走动声给吵醒的,一睁开眼睛,清铃和雨竹就齐齐过来伺候她穿衣。 她倒还算配合,不过当目光落在雨竹手上捧着的那一件很是显眼的狐裘大衣时,才露出几分诧色:「这是哪里来的?」 清铃手上的动作不停,解释道:「姑娘昨夜睡下后,楚王殿下亲自送来的。」 江言看那大衣浑身洁白无瑕,没有一丝杂色,一入眼便知是上品。心里倒是起了些许好奇心,示意雨竹上前一步,好让她能摸一摸那毛茸茸的皮草。 指尖一触上去,便觉柔软异常,毛髮极为蓬松,拼接处也看不出什么针脚,就连见多识广的江言也得贊一声难得。 清铃此时正在帮江言梳理长发,趁机转述起楚王昨夜留的话:「楚王殿下说今日要比昨日冷上几分,嘱咐姑娘记得穿上这件大衣,莫要受了风。」 江言听言心里一软,当即收回了自己的手,朝背后的清铃问道:「殿下如今是在帐中吗?」 清铃摇了摇头,答道:「天还未亮,便被皇上叫走了。」 话音刚落,清铃的余音还在帐中萦绕,门外就传来几声问候声:「楚王殿下。」 说曹操曹操到,江言立马扭头看向帐篷的入口,下一瞬,楚王果然掀门帘进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大氅,因为身量太高,进帐前还得弯下身子才能得以进来。一进帐篷,便发现屋里的人此时还在梳妆,也不避让,径直朝江言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清铃和雨竹连忙起身向他行礼。 江言此时坐在垫子上,仰头扫视着刚从外面进来的楚王,看他肩上还有雪花,忙招手:「快坐下烤烤火。」 楚王依言坐在江言的身边,江言伸长了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把他头上还有肩上未化掉的雪给拍掉,问候道:「外面冷不冷?」 为了迁就江言的动作,楚王低垂着头,过了一会,才点头道:「冷,昨夜就颳大风了。」 江言帮他扫除身上的雪后,就像起身往后面退一退,好让楚王坐得离火堆近一些。刚起身,楚王也随之站了起来。 楚王从雨竹手上接过那件分量不轻的狐裘大衣,展开后,作势要来帮江言穿衣。无视掉帐中那两个一脸震惊的丫鬟,语气淡定:「今日太冷了,你先把这件狐裘大衣穿上,这个暖和。」 江言一怔,或许是因为楚王的动作太过顺理成章了,她还未察觉到有哪里不对,身体就下意识地配合着楚王的动作,穿上这件狐裘大衣。 一上身,江言便已经觉出这狐裘大衣的好处来。难怪现代人如此追求皮草,其他的不论,穿上后确实保暖。 楚王站在江言的对面,满意地打量着江言的全身上下。 此时,江言身穿纯白大衣,乌髮披散开来,杏面桃腮,唇似硃砂。就这么往那一站,便只觉清艷难言,让人挪不开眼睛。
第179页 江言并未发觉楚王眼中的惊艷之色,下意识地又去摩挲了那雪白的皮毛一遍,问道:「这么少见的狐裘大衣,你是从哪里得的?」 「前年秋狩我拿了头筹,父皇赏赐,我便挑了它。」楚王这话虽说得轻巧,不过当时这事还起了一些波澜。 这件狐裘大衣乃是鞑靼觐见皇上时献上的宝物,耗费大量人力制成,极为稀少。但因为是女子的样式,所以被皇上添为秋狩第二名的彩头,不少青年才俊都为了家中的女眷拼了。 结果楚王拿了头筹后,不要第一名的奖赏,直接把第二名的奖励给抢了去。 众人更是没想到,他一个还未成亲的王爷,竟然也要与大家争一争这狐裘大衣,暗中猜测楚王府里还藏着一个如花美眷。 最后,楚王自然是得偿所愿,在众多女子的艷羡中,把这件华丽的狐裘大衣收入囊中。 其实楚王当时并未深思,他做事仅凭自己的心意,可一看到这件狐裘大衣时,便想起每年冬天江言怕冷的模样,便一心把它拿下。 可当他终于把这件狐裘大衣拿到手后,又觉得恍然,当时他并未和江言和解,也不知道用什么由头送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这件狐裘大衣便一直被他闲置在王府中。 此次秋狩,楚王倒是想起了这一茬,特意吩咐董管家把这件大衣给带上,如今刚好派上了用场。 江言自然不知道其中的渊源,不过也看出了这件大衣的珍贵,明白楚王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自己,心里还是十分喜悦的,真心说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楚王知道自己送的礼物合江言的心意,心里比江言还要多高兴上几分。 同时,江言也在琢磨着,自己要给楚王备一件什么样的回礼。 **** 江言吃完早膳后,就又到了队伍出发的时候。 一从帐篷里出去,江言便晓得楚王为何会特意给她送来这么一件狐裘大衣了。 外面寒风冷冽,雪花飘零,吹得江言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因为她今天穿得比较厚,这行动难免笨重。 楚王走在前头,侧着身子帮她挡掉大量的风,才稳稳噹噹地把她扶上了车。 江言对这鬼天气很是担忧,可惜第二天,大雪依旧没有停的意思。 虽然存粮已经在尽量节省着吃了,不过毕竟人数在这,自然还是不够用。如今每天的吃食再次减半,所有人的脸上皆是凝重。 江言心中急切,扭头问车上的楚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一个可以补给的地方?」 楚王的神情镇定:「以这样的天气,只怕还得三日。」 江言听后脸色一白,摇头道:「时间太长了,许多人撑不住。」 楚王安抚着:「父皇前日就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往下一个城镇了,此时或许已经筹集好粮食,支援很快就能到。」 江言稍稍定了心,再问:「上次的事情查清楚了吗?马匹为何会突然发疯?」 楚王的眼中不带一丝温度,冷声说:「草料里掺杂了会让马匹狂躁的天罗草。」 江言蹙眉,满腹疑问。按理来说,既然已经有人动手了,这给马匹下天罗草自然只是第一步,应该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可两日过去了,幕后之人为何又突然没有了动静。 难道前日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吗? 江言并不这样想,此时的风平浪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江言想不出个所以来,嘴上喃喃道:「幕后之人为何让我们断粮?他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楚王不急不缓地说道:「无论是冲着谁来的,既然有目的,那么总会露出马脚。」 当天中午,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楚王差人去前面问了,这才知道前路被倒下的参天大树给挡住了。马车过不去,只得暂且停下,先把道路清理了才行。 江言在心中苦笑,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桩桩事情,实在倒霉。 楚王下了车,骑马去前面看看情况,一看那状况,便晓得这树木一时半会还清理不完。 皇上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干脆下了令,今日就在此处扎营。 队伍里的氛围很是低迷,大家本就没有吃饱,又碰上了这样的事,对意志力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楚王也派了自己这边的心腹,前去清理那些挡在路中的树木。 营地虽然扎了起来,不过所有人的意志都很是消沉,唯有那不知事的孩童才能笑得出来。 柳贤妃平时最为体贴,见皇上面色难看,便让自己的十五皇子前去说些软话。 十五皇子年仅四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偶尔冒出一两句童言童语,倒也时常引得皇上开怀大笑。因为年纪尚小,本来这次柳贤妃是不打算带他来的,却受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这才松了口。 十五皇子得了母妃的差使,便挪到了父皇的身边,他年纪虽小,不过也能感知到大人的情绪。 此时便仰着白净的小脸,轻轻地扯了扯皇上的袖子,乖巧地说道:「父皇,你吃。」 皇上这才发觉自己腿边的十五皇子,把他抱在身上后,便看到十五皇子手上红艷艷的小果。 十五皇子打开自己的手掌,软软地重复道:「这个好吃,父皇你吃!」 皇上倒从未见过这样的果子,便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第180页 柳贤妃当即上前一步,解释道:「宫女从林子边摘的,虽说味道酸涩,不过十五皇子嘴馋,吃得倒也挺好。」 皇上听言一顿,如今粮食告急,不仅是外面的士兵,就连皇子的吃食也大大缩减了。不过看着十五皇子美滋滋地吃着红果,心里倒是起了些其他的心思。 如今士气低迷,这干活的效率自然低,除了解决粮食以外,这士气也得激励一番。 思绪翻涌间,皇上的心中当即有了想法,把十五皇子放下后,便直直朝帐外走去。 一出去,一入眼便是大片的密林,这不正好是打猎的好去处吗? 当即吩咐林公公,把众人集结过来。 皇上在所有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打算,准备让各位王爷和将军分别带队前往密林中狩猎,拿了头筹的,待回了长安城后,大赏! 事出突然,众人都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而且在密林中打猎,不同于围场,这是要靠真本事的,而且这安全得不到保障。 但富贵险中求,如果在此次狩猎之中脱颖而出的话,倒是能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一时之间,有人喜有人忧。 楚王的目光却越发意味深长起来,自己要是离开营地,务必要带走不少人。可徒留江言在营地中,他也并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604:42:24~2019-12-1711:5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皇上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上座,扫视着下面的臣子,眼里看不出什么波澜起伏,颇有些深不见底。 如今朝廷中的局势暗潮汹涌,派系之间互相制衡,太子不争气,无法服众,几个王爷也是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 私下的斗争从来没有消停过,对此,皇上也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太子不堪重用,此次密林狩猎,便是重新挑选储君的大好时机。 还未成年的皇子自然不用多说,待在营中便是,而那些已经出府的王爷,恰好就是他们一展身手的时候。 只要在这次狩猎之中表现不俗,他大可在里面挑选一个可堪大任的王爷培养。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颇为冒险,一旦让众人进了深林,杀机四伏。可自古以来,胜者为王,每一个坐上皇位之人,皆是从血海中爬起来的,他也并不例外。 总的来说,此次狩猎,利大于弊。 皇上的心里既然已经有了计较,便不再多议,只扬了扬手,安排道:「你们现在就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吧,待会就出发。」 帐篷中的众人行了礼后,才退了出来。 对于那些在朝廷上没有根基的青年才俊来说,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就算没有讨得皇上的赏识,但只要在几位王爷面前露了脸,以后也不愁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出了皇帐,众人依旧在接头交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楚王向来不屑与他们为伍,自顾自地走了。 有人看见楚王高大伟岸的背影,小声感嘆道:「今日比的是狩猎,那还是楚王最为有利,长安城谁人不知,楚王最擅长骑射。」 太子听言暗自咬牙,双眼仿佛淬了毒似的,死死地盯着楚王不放。 楚王何等敏锐,一察觉到这饱含恶意的眼神后,刷的一下就回了头。恶狠狠地回瞪太子,眉宇间皆是令人胆寒的杀伐之气。 太子被惊得倒抽一口凉气,慌忙避开了楚王的眼神。 这就是皇上为什么说太子不堪重用的原因,明明做了这么多年的东宫之主,身上却没有沾染上一丁半点的王者威风。 太子的年纪也有二十五了,嫡长子如今都有八岁了,其气场不仅比不过年仅十八的楚王,就连其他几个还未出府的皇子都有些压不住,也难怪大家对这个太子诸多争议。 楚王见太子躲开了,神情倨傲,冷冷地瞥了一眼太子后,才大步离开。 太子脸色一白,甩着袖子,直接朝皇后的帐篷走去。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晋王把这幅景象尽收眼底,对此他自然是喜闻乐见,楚王和太子斗得越狠,他便越能从中获利。 楚王行事如此张扬,当面给太子不痛快,众人却好似见怪不怪的样子。 其实是因为楚王更出格的事也做过了,当年七皇子一回宫,性格阴晴不定,做事没有任何规矩可言,一切仅凭自己的心意。凭着皇上的宠爱和愧疚,把宫里搅了一个天翻地覆,什么出格的事都做过,却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责罚。 楚王回宫后第一次见太子,便不遮不掩地当着皇上的面,和太子针锋相对。 皇后在两人见面前,还特意提点过太子几句,在皇上面前多装装兄友弟恭。 结果楚王不走寻常路,一点面子都不给,眼中的恶意昭然若揭。 太子失了脸面,自然吞不下这口气,当众失仪,令人大跌眼镜。虽然事后并未受罚,不过皇后长时间替太子苦心经营的忠厚形象却就此毁于一旦。 楚王当年就因为这个性子,让皇上头疼了许久。想把楚王的性格掰回来,却为时已晚。 后来,皇上实在担心他在宫里树敌太多,只得把楚王送到长安城外的兵营之中磨砺一番。之后又怕有人对他不利,慢慢把手上的兵权移交给他,还请了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乐安侯前去仔细教导。
第181页 皇上此举不为其他,只望楚王能有自保之力。不然,没有母亲帮衬,在朝廷上又孤立无援的楚王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楚王进了兵营之中,倒是如鱼得水,经过时间的洗礼,心浮气躁的性子终于还是沉淀了下来。虽然对皇后和太子,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 皇上的这一番苦心自然不为楚王所知,此时,他还在心中琢磨着,等会要怎么安顿江言? 这次狩猎,险象丛生,江言自然不能跟着他一起去犯险。留在营地里倒也尚可,不过想到那个心狠手辣的皇后,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的。 思及此处,正好瞧见了走在前头的乐安侯,他如今也是江言的义父。 心念一转,楚王的心中已经有了考量,出声喊道:「师傅。」 前面的乐安侯听见这一声师傅,颇为受宠若惊,眼神忽地有些微妙。想他当初受皇上所託,负责教导楚王用兵之道,三年的时间,楚王叫他师傅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这一叫,怕是有要事相托,语气便防备起来了:「殿下喊我有何事?」 楚王几步便到了乐安侯的跟前,面不改色地说道:「师傅,今日下午林中狩猎,不知师傅是否参加?」 乐安侯误以为楚王是要他帮忙开小灶,原本确实准备进去凑凑热闹,此时却唯恐避之不及地说道:「不了,我的年纪太大,自然比不了你们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楚王听言「哦」了一声,并没有乐安侯料想中的失望,神情反倒放松了些,和乐安候告辞一声后便转身就走。 乐安侯看着楚王大步流星的身影,很是莫名其妙。 楚王知道乐安侯也留在营地中,也就不用担心江言被人仗着身份欺侮,自己再留下人马贴身保护江言的安全,他也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楚王一回去,径直去了江言的帐中。 因为今天无端空出了一下午的时间,江言闲来无事,再次捡起了自己老本行,画素描。 她前面不远处便有一个火盆,里面正燃烧着熊熊火焰,帐篷里暖烘烘的,在这种鬼天气里,这个环境已经是非常安逸了。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楚王进来了,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江言见到楚王后,拿着铅笔的手一顿,目光虽一直在自己的画上,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楚王当初留在南平城那一箱子的画,还有画里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自她发现那些东西后,便把楚王原来住的房间落了锁。在之后的日子里,她或许会对着那扇门出神,却再也没有进去过。 楚王并未察觉江言的异常,同往常一般,亲昵地倚在江言的身上,眼睛扫视着江言手中那副还未画完的画。 江言此时思绪万千,也没有心思再继续画下去了,只随口问了一句:「这手艺你忘了没?」 楚王闻言歪头打量着江言的面容,目光攸地缱绻起来,片刻后,才道:「一日也不敢忘。」 楚王这话说得过于暧昧,就像在对着情人诉衷肠似的,听得江言一阵心慌。手中的东西也好似烫手山芋一般,被她信手扔在桌上,发出「碰」的一声。 这一声倒是破坏了屋内原有的旖旎,楚王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不画了?」 迎着楚王好奇的目光,江言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只含含煳煳地说道:「累了。」 楚王闻言很是体贴,连忙将江言拉了起来,一脸关切地说道:「那你先小睡一会,明日再画也不迟。」 江言只得随着楚王的动作坐在床榻上,清铃已经很有眼色地将火盆拿了过来。 楚王见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便顺便提了一下自己等会要进林子里狩猎的事情,嘱咐她待在营地里安心休息。 江言却越听越不对劲,眉头紧蹙,不免有些担心,惊声问道:「怎么突然就派你们进密林了?是不是有人在给你下套?」 楚王眼眸半阖,语气淡定:「无论是不是在给我下套,我都得进去走一遭才能知道。」 江言自然明白楚王的心思,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还未抓出来,这心里便始终提着一口气。但还是无法苟同楚王打算以身犯险的想法,劝解道:「明知里面有些蹊跷,怎么还故意往里面钻呢?」 楚王安慰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这次也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江言闻言,心知楚王已经有了主意,便不好再过多阻止。 楚王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多待,让江言睡下后,便出帐了。 楚王回了自己的帐中,把身上繁琐的衣服脱下,换上一套不影响行动的劲装。 清铃在门外喊道:「楚王殿下。」 楚王命她进来,然后交代道:「等我出了营地后,你一定要跟紧言言,要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便派人去寻乐安侯,他会相助。」 清铃当即应声。 楚王吩咐完之后,便打发清铃回去。 楚王走后,江言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始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许久后,江言才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怔怔地问道:「殿下出发了没?」 清铃语气依旧恭敬:「出发已有两刻钟了。」 江言听言一楞,也不愿再在床榻上浪费时间了,帐篷里的热气熏得她头晕,干脆爬了起来,朝清铃说道:「我去外面走走,醒醒神。」
第182页 帐中的两个丫鬟连忙过来伺候,等江言打理好自己后,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衣,在外面熘达了一圈。 外面的小雪已经停了,江言发现营地里的士兵骤减,环境很是安静。等她调头回去时,终于发现了些微端倪。 刚刚出去时还不觉得,如今逛了一圈回来,却发现楚王这边值守的士兵丝毫未减。 江言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头问身边的清铃:「楚王带了多少人走?」 清铃冷静地说道:「约莫三十人。」 「胡闹!」江言脸色很不好看,她刚刚走了这么一圈,其他几位王爷的帐篷附近,几乎都快没人了。也就楚王,在营地值守的人数压根没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没去呢。 楚王要是在她跟前,江言此时一定要把他骂一个狗血淋头,明明知道处境如此危险,还非要以身诱敌,让她又恨又急。 江言进了帐中,问清铃:「我们现在还能出营地吗?」 清铃摇头:「营地外围有重兵把守,不论是进来还是出去,都得有信物。」 江言沉默了一瞬,眼神直视清铃:「我现在要出营地,你肯定有办法。」 清铃低垂着头:「乐安侯还在营中。」 江言当即明白了过来,吩咐道:「现在就去请。」顿了顿,「还有,给我拿一套男装过来。」 清铃立即应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711:56:20~2019-12-1811: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之杺2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清铃得了江言的吩咐后,转身就出了帐篷,立马差遣门口的侍卫去请侯爷过来,然后自己去寻男子的衣物。 雨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沉默,待在帐篷里哪也没去。她的首要任务便是保护江言的安全,所以她和清铃,起码要留一个人跟在江言的身边。 江言心情颇为焦躁,瞧了旁边毫无存在感的雨竹一眼,开口道:「帮我把头髮放下来吧。」 雨竹应了一声,这才开始忙活起来。 过了没多久,清铃不知从哪里寻了几套小兵的衣服,虽是粗布衣裳,但难得还算干净。套在最外面是一件厚厚的皮甲,拿在手上分量着实不轻。 清铃低声道:「如今只能找到这些了,姑娘莫要嫌弃。」 事情这般紧急,江言哪还来得及嫌弃。 趁着侯爷还未到,江言两三下便把这小兵的衣服给换上。这粗布自然比不上她原先穿的锦缎柔软,布料也不够厚实保暖,但现在也顾不上其他了。 衣服穿好后,雨竹就利索地帮她把头髮也给高高地束了上去,最后头盔一戴,哪还有什么姑娘家的样子。乍一看,只觉这小兵不够阳刚,过于俊俏了一些。 两个丫鬟把江言伺候好了,也齐齐换上男装,同样是一副小兵打扮。 此时,帐中哪还有什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只剩三个面容清秀的男子。 对于焦急中的江言来说,等待是最为难熬的,直到耐心濒临告急的时候,帐外才传来侯爷说话的声音。 江言迫不及待地抬高了声音,喊道:「义父!」 清铃上前打开帐门,引外面的侯爷进来,恭声道:「侯爷请进。」 侯爷这才发现说话的小兵竟是女扮男装,便知事情有变。神色一敛,迈步踏入帐篷中,发觉自己的义女同样也是男子装扮,面露诧异:「这是出了什么事?」 江言急忙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义父,我刚刚得知,楚王只带了三十人就往林中去了。我担心他在里面出事,想去找他,可惜出不了营地。偶然得知义父还在营地里,只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侯爷听到楚王仅带了三十人就离开营地了,并不诧异,这事也只有胆大妄为的楚王才做得出来。他好歹也教导了楚王三年,心知他是赌徒心态,行事不计后果,喜欢以小博大。 可得知江言也要出营地时,侯爷立马严肃了起来:「言儿,你也知这深林中危机四伏,你一个女子便好好待在营地里,我亲自带人进去寻他。」 江言早已预料到侯爷会这般说,同样是一脸正色:「这林子一眼望不到边,义父要想寻他,何等困难!」 侯爷闻言一顿,他确实被江言给问住了,眼神微眯,滴水不漏地反问道:「那言儿又打算去哪里寻楚王?」 江言缓言解释着:「楚王留下许多兵力待在营中,他们同出一脉,恐是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带着他们一起去,或许会有妙用。」 侯爷见江言侃侃而谈,心智成熟,满意地直点头。但转念一想,楚王既然执意把江言留在营地中,自然也是心下有了计较,此时便婉言拒绝道:「这也好办,你不用出营地,由我带他们一起去林中找楚王,不是正好?」 江言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道:「义父,楚王把这么多心腹留在这里,我倒也能猜出他的几分心思。你就算是想带外面那些士兵离开,也只怕是指使不动,只有我动了,他们才能动。」 侯爷自然听出了江言话中的意思,心中一惊,转而又看江言去意已决,百般无奈下才点了头。 江言见侯爷终于答应了,心里长舒一口气,不假思索道:「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第183页 清铃顺势问道:「江姑娘,我们要带多少人走?」 江言听言,扭头看向侯爷。 侯爷沉吟道:「既然是和我一起出营地,人数太多反而惹眼,只点二十名随从即可。」 清铃连忙应声,出去招唿着。 楚王手下的士兵,皆认识这位清铃姑娘,很快,二十名随行的人就已经妥善安排好了。 每人一匹马,慢慢往营地出口走。 江言之前虽学过骑马,不过这骑术实在说不上好。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她颤颤巍巍地骑着马混在队伍之中,低着头,借着侯爷的势顺利出了营地。 一出营地,清铃生怕江言从马上摔了下来,连忙叫停队伍,只让江言和自己同骑一匹,才算了事。 一行人迅速进了密林,外围处有多人从这里经过的脚印,极其凌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也只能碰碰运气了,要想在林中找到楚王,着实不太容易。 众人进了密林之中,入目是刺眼的白,为了找到楚王的踪迹,一行人只能慢慢往林子里摸进。 路上,倒是陆陆续续地遇到了一些返程的杂役,他们满载着猎物。这些都是那些王公贵族今日的战利品,等会是要在皇上面前清算的。 江言已然有了想法,朝清铃问道:「有人认得楚王带去的杂役吗?」 清铃扭头朝后面的男子问去,果然,一个面容坚毅的男子骑着马上前几步,开口道:「我认得。」 江言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走在前头,仔细辨认着。」 男子自然应声。 或许是因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江言这边的人很快便看到了楚王的杂役。从杂役嘴中得知了楚王所在的方向,一行人快速往那边赶了过去。 而另一端的楚王,此时正带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精兵深入密林之中。 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打算,既然想引蛇出动,带的人要是太多了,那藏在背后的小人必会有所顾忌,所以只挑了三十名武艺高强的精锐同他一起深入腹地。 如果这段时间的事情,真的是沖他来的,那么今日下午,便是他们唯一可以动手的机会。 天气寒冷,这一大片森林都被大雪给覆盖,一路上并未看见什么活物。要想猎到好东西,只能往林子的深处走。 楚王装作一心捕猎的模样,时不时带着自己的手下抓个野兔啥的。他们的运气实在不错,误打误撞地还碰上了一只深褐色的大野猪,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成年了,獠牙尤为可怖。 楚王本人是不用动手的,自然有手下人料理。 快速杀掉野猪后,便命后面跟着的杂役把野猪拖回营地里,其他人则是继续出发。 那些运送猎物的杂役,便是楚王放下的钩子,要想来寻他麻烦,这些人就是暴露他行踪的引路人。 楚王的行事如此高调,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此时有两个杂役打扮的中年人,脚下灵活,急速往楚王所在的方向靠近。 江言这一行人此时也已经到了楚王刚刚杀野猪的地方,雪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 周围一片寂静,雪地上的足迹还未消失,众人小心辨认着地上的马蹄印,继续向前。 此时,江言的心里已经觉出一些奇怪的地方了,楚王的踪迹找得实在太过顺利,就像是故意引他们前来似的。但事已至此,只能尽快把楚王找到,她才能安下心来。 众人又前行了两刻钟的时间,隔着远远的距离,江言终于看到了楚王那一行人的背影。 楚王等人自然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马蹄声,纷纷扭头看了过去。 而在雪地上潜伏许久的两个中年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楚王已经来了后援,再不动手,恐怕就没机会了。 两个中年男子的手臂肌肉奇异的鼓起,准备许久的铁箭慢慢瞄准了楚王,「咻」的一声,锋利的铁箭直往那带着玄铁面具的男子身上而去。 这一异动,自然引起了众人的警惕。 江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利器,直接射进了楚王的心脏处,吓得她心中一窒,顿时忘记了唿吸。 马上的楚王中箭后,摇摇欲坠,很快便头朝下,径直摔在地上。 顿时,楚王那一行人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去扶地上的人,有人则是前去捉拿那躲在暗中的刺客。 侯爷的表情很是肃穆,扬起鞭子狠狠地抽打了一下自己的马,瞬间沖了过去,把众人落在后头。 清铃也很快反应过来,带着江言快马飞奔到了事情发生的地方。 此时,江言的脚下虚浮,身上的力气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抽离了,差点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幸好清铃手快,很快就把她给扶住,搀扶着她下了马。 江言刚落地,目光便一直投注在那躺在地上的楚王身上。瞬间,她就发现了地上那人的不对劲,之前距离隔得较远,她倒也看不出什么。如今到了近前,这带着玄铁面具的男子身量分明要比楚王矮一些。 这人不是楚王! 这个念头刚起,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一个士兵打扮的男子几步便到了江言的身边,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江言立即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发现楚王竟然和她一样,也扮成了小兵。脸上还蒙了一层黑巾,黑巾上面便是一双惊慌的双眼。
第184页 江言如今惊魂未定,刚刚「楚王」中箭的景象还留在她的心里,此时见楚王好端端的,眼里满溢着失而復得的喜悦。 江言张开自己的双臂,一把抱住了楚王,语气半是埋怨半是怨愤,甚至还带着一些哽咽:「你这人!总是这么让我担心!」 江言难得这么主动抱他,楚王一时之间便有些傻了。片刻后,察觉到对方久久不能平復的情绪,只得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对方。 而地上躺着的那个「楚王」终于有了反应,一阵勐咳。 旁边的人连忙帮他解开身上的衣服,只见前胸和后背上,皆绑着一块厚厚的铁板。此时两块铁板上,竟然被刚刚那两箭打出了两个大洞。可想而知,要是没有这两块铁板的话,中箭之人早已一命呜唿。 侯爷下了马后,发现那躺在地上的「楚王」并未流血,便知晓这事不寻常。此时又见言儿和一位男子抱在一起,心念一转,便已经大略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江言发现侯爷的目光后,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楚王的后背,提醒他松手。 楚王也知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也就顺势放开了怀里的人。 正好,刚刚去山上抓刺客的士兵此时也拖着两具尸体回来了,禀告道:「楚王殿下,两个刺客均已服毒自杀。」 「又是如此!」楚王咬着牙,每次都差这么一点点。这些过来行刺的人皆是死士,一旦任务失败,竟然连逃都不逃,直接服毒自杀,一丝机会也不留。 江言听到后,对那两个服毒自杀的刺客十分好奇,便越过楚王,准备凑近看看那两个刺客。还未过去,后面就传来极大的力量,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上。 原来,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突然暴起,袖中的银针蓄势待发。 江言恰好站在楚王的前面,无意之中竟是帮楚王挡掉了大半。 在尸体暴起前一秒,楚王已经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但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楚王只来得及把江言扑倒在地上。 江言旁边站着的便是雨竹,银针发射时,雨竹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眼疾手快地拿起手中的佩剑,大力一抽,生生地让那些银针在空中调换了方向,转而钉进了旁边的树干上。 江言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传来一阵钝痛,背后是一具温热的身体。 楚王迅速从江言的身上爬了起来,脸色煞白,急忙把江言从地上拉了起来,语气急切:「你怎么样了?」 江言被楚王扶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倒是并未受什么伤。倒地时,手臂上倒是传来一些微痛,此时摸上去,却又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 只以为刚刚摔倒的时候,手臂大概是被石子硌了一下。看楚王一脸着急,摇了摇头,安抚道:「我没事。」 楚王听言并未放心,拉着江言看了一圈,见她身上确实一丝异常都没有,稍稍定了心。 至于那两个刺客,在慌乱之中,已经被自己的手下补刀了。身上皆是血洞,死状悽惨,血流如注,地上被染上了一大片血红。 江言刚想回头,楚王已经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江言一愣,知道这也是楚王的体贴之处,便轻轻地点了头。 楚王吩咐手下人把那些银针全部捡了起来,特意数了数,一共十根。 再命人把那刺客袖中藏着的机关也取了下来,里面恰好能放十根银针,此时一根未少,楚王这才如释重负,安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811:58:51~2019-12-1923:2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从始至终,侯爷一直在冷眼旁观,直到那刺客突然诈尸,才堪堪变了脸色。只不过他当时的位置落后一步,虽然发现了一些蹊跷,但为时已晚,已然来不及出手。 此时见地上的两个刺客均已死透,才撇过了头去。 楚王放下了蒙住江言的手,朝侯爷拱了供手:「师傅,今日这事与你并不相干,你走吧,就当做今日下午并没有见过我。」 侯爷最是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或许是因为年轻时经常命悬一线,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反而惜命。只愿保家人一生无忧,不愿意再掺和进皇子之间的斗争。当初答应教导楚王,也是因为皇命不可违。 侯爷点了点头,上马时,瞧了一眼楚王身旁之人,意味深长地提醒着:「言儿,这前路未卜,你便跟我一起回去吧。」 江言自是听出了侯爷的言外之意,顿了顿,才侧过了身子,朝侯爷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礼:「义父,我既然已经入了局,哪还有什么抽身的机会。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 侯爷见江言说这话时的态度不卑不亢,可那双眼睛却很是坚定洒脱。知晓自己劝不了她回头,只得悠悠地嘆了一口气,便翻身上了马,沉默地又将那跟随他出营地的二十名精兵重新带走了。 江言并不知她这一番话,在楚王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清铃过来问话:「楚王殿下,这两个刺客怎么处理?」 楚王这才定下神来,想到江言差点因为他们受伤了,只想把这两个刺客碎尸万段。 可与此同时,楚王的心里也生出阵阵寒意。那幕后指使的人究竟是何等善于心计,先是刺杀,刺杀不成还留了后手。利用假死来放松自己的警惕,然后孤注一掷,一心将他斩杀在密林之中。
第185页 楚王冷冷一笑,看来自己这段时间是触了某些人的逆鳞,这才导致幕后之人的杀机来得这般急切。 楚王表情阴霾,冲着一旁的心腹说道:「把这里收拾干净,两具尸体也统统藏好,今夜偷偷运出去。」 话毕,又看向一旁的雨竹,雨竹此时正拿着刚刚的银针在手中把玩。 楚王问:「可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雨竹放下手中的银针,低声道:「银针很是平常,不过这机关倒是有些特别之处,我虽看不太懂,不过金先生或许知道这东西的来处。」 楚王当即扬了扬手:「那便把这些东西送去金先生那。」 「是。」雨竹应了一声,用布条把这两样东西仔细包好,然后贴身放着。 如今,楚王已经不愿再让江言同他一起冒险了,便叫来那个冒牌的「楚王」,吩咐下一步的计划:「你们把尸体藏好后,一切照常,你依旧以我的身份在林中打猎。待天黑了,自行回营地。」 「楚王」低声道:「属下遵命!」 江言听见这位假「楚王」的声音,眼里闪过几分诧色。这人不仅说话的声音和楚王一模一样,就连语调都拿捏得极为准确。要不是身量稍稍矮了一些,恐怕她也不一定能识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楚王交代完事情后,便拉着江言徒步往回走,清铃和雨竹依旧跟在两人的身后。 如今两个刺客均已被他反杀,但并不知道等会还会不会面临下一波的暗杀。楚王经歷了刚刚的事情,心知刀剑无眼,江言跟在他的身边实在危险。 转念间,心里便有了安排,楚王握紧了江言有些冰冷的手,说道:「我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山洞,我们暂且先去那里避一避,等「楚王」回了营地后,我们再回去。」 江言此次贸然前来,就是担心楚王行事莽撞,如今得知他愿意避开战斗的中心,自然点头答应。 楚王和江言两手相握,慢慢地往前面走,气氛闲适,好似是来这深山中郊游似的。 江言不禁回头看了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的丫鬟一眼,经过刚刚这一出,江言已经猜到,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武艺高强,怕是比楚王手下的那些男子还要更胜一筹。 而这个时候的楚王,满脑子都在回忆刚刚那两个死士的暗杀手法。这样的手法,这般缜密的心思,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个人的面容。正是在众人面前贤良淑德的一国之母,皇后,也只有她,才会这么迫切地想除掉自己。 而那些一心赴死的死士,他早已交锋过了,从未得到过任何有用的线索。 楚王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不动声色,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想那做贼心虚的皇后见他不慌不忙,派出去的死士又死不见人活不见尸,难免心慌意乱。届时,只要她一旦出现纰漏,便是自己的大好机会,顺藤摸瓜,不怕抓不住她的马脚。 刚想到这里,楚王便发现身旁之人,突然站定,不动了。 楚王奇怪地看了过来,却发现江言的脸上此时竟一丝血色也无,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江言跟着楚王的脚步,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一会,很快便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她只以为是自己刚刚收到了惊吓,缓一会就好,未曾想,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竟是连腿都迈不开了。 江言迎着楚王怔忪的目光,勉强勾起了嘴角,强颜欢笑道:「我……我大概中毒了。」话音未落,身子一软,直直地往地上倒。 楚王连忙一把搂住了江言,语调抖得不成样子:「怎么会?我现在就送你回营地!」 江言没想到这毒发作起来这般勐烈,手臂越痛,她的脑中却越是清醒。 此时,她已然发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惨白着脸,断断续续地说道:「来不及了,赶紧……带我去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 楚王立马明白江言的意思,双臂用力,将江言打横抱起,足下轻点,往他之前口中的那个山洞奔去。 落在两人身后的丫鬟如今也已经发现了异样,同样快速跟了上来。 楚王脑中的弦紧紧地绷着,转瞬间,便已经进了山洞。他早已猜测到江言身上的不凡之处,此时便大声朝着跟过来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等在洞外。」 清铃和雨竹在山洞门口堪堪止步,互相对看一眼,才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山洞并不大,里面的光线昏暗,楚王找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地方把怀里抱着的人放下,唤道:「言言,是哪里中了毒?」 江言疼得脸色惨白,开口道:「左手手臂。」 楚王闻言立即把江言衣袖生生撕开,却发现那原本光洁的左手臂上此时一片黑青。凑近了瞧,终于看到江言的手臂上只是被银针微微地刮破了一点点皮,甚至连血都没出。 可这毒来得这般气势汹汹,令人毛骨悚然。 江言疼得指尖发白,此时已经抬不起手臂看伤口了,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楚王连忙附耳过去,便听江言几不可闻地说道:「我……得离开一会,你闭上……眼睛。」 楚王此时早已方寸大乱,连忙把双眼闭上,死死地握着江言的手,只记得点头,语无伦次地说道:「好好好,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快一点回来。」顿了顿,哽咽道,「这里太黑了,我会害怕的。」
第186页 话音刚落,楚王便察觉到自己的手上一空,瞬间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可此时,山洞里再无江言的身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楚王只觉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大块,他萎靡不振地弯下了自己总是挺直的嵴背,好似一个被抛弃的丧家犬。整个人没入黑暗之中,寂寥又可怜。 江言心知自己命在旦夕,回营地解毒肯定是来不及了。她自从知道小野的身份后,便知道空间里的水滴能解百毒,不过这解毒的过程也很是痛苦。可此时,这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了。 外面的环境过于复杂,随时会有人来找上门,自己要是在空间外服用水滴,极有可能会拖累楚王。所以还是决定回空间,这里于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言喝下自己早就备好的神秘水滴,刚入口,便感觉到抽筋剥骨的痛苦,甚至比毒药给她带来的更甚。 江言躺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样的痛楚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江言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空间里待了多久,直到身上的疼痛开始慢慢减轻了之后,才有了思考的时间。 她全身上下的筋骨仿若再次重铸了一般,地上都是她吐得一滩滩黑血。 江言一丝力气也无,浑身都是汗水,头髮也被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仿若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 或许是她长期服用空间里的花,所以身体里的杂质早已随着时间慢慢排了出来。今日解毒,除了一开始吐出来的黑血以外,皮肤里并没有冒出什么黑色的分泌物。 江言整个人极累,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念头便是,楚王还在外面等她,自己再不回去,他会害怕的。 所以在彻底昏睡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重返外界。 楚王一动不动地在山洞里待了多久,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 山洞外的清铃随着天色渐暗,倒是问了好几次,不过山洞里并没有人回答。 楚王闭着眼睛待在原地,直到发现些许声响,才再次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一入眼便是他最熟悉的人,此时正湿漉漉的躺在自己的跟前。 楚王眼中闪过狂喜,迫不及待地把江言密不可分地抱在怀里,声音干哑:「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可怀里的人一丝反应也无,身子软绵绵的。 楚王一阵后怕,连忙松开了她,朝她左臂看去,发现皮肤此时已经恢復了原本的莹白,这是解了毒的特徵。 楚王稍稍定了心,见江言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着急忙慌地给她把外衣褪下,再进一步时却又不敢了。只快速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将她整个人遮盖住。 依旧怕她冷,于是解开了自己的里衣,将江言整个人包在自己的里衣里,用自己身上的体温给她取暖。 江言是真的累极了,唿吸平缓,对此一无所觉。 山洞外的清铃终于听见山洞里出现动静,再次出声说道:「楚王殿下,如今天色已经黑了,只怕再过一会,这山里会更冷。」 里面终于有了回应:「我们马上出去。」 过了一会,便见楚王身穿单薄的里衣,怀里抱着一个长发凌乱的女子出来。 清铃一怔,连忙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递给了楚王。 楚王接过披风,将江言和自己全部裹在里面,开口道:「现在回营地。」 此时,这山里已经黑漆漆的,可楚王的视线并未受到影响,每一步走得又快又稳。 清铃当即跟了上去,雨竹则是回了山洞,找到那些皱巴巴的衣服。她从怀中掏出瓷瓶,揭开了盖子,在衣服上撒上一些药粉。没过多久,地上的衣服便被腐蚀成了碎末,雨竹这才提步追了上去。 营地里,清铃端着热水进了帐篷,过来帮床榻上的江言擦洗身子。又给江言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后,才端着水盆出来,朝帐外站了许久的楚王殿下说道:「里面已经打理好了。」 楚王这才迈步进了帐中,目光落在床榻上睡颜安详的江言身上,轻轻地坐到了床沿边。 他呆呆地望了她许久,扫视着她的每一寸五官,没有人知道他失而復得的喜悦,也没人知道他心里的后怕。 当他独自待在山洞里的时候,很多负面情绪席捲而来。他担心江言不回来了,又担心她回不来了。 如果江言真的不来了,他恐怕会守在那个幽暗的山洞一辈子,直到他化为尘埃。 楚王的目光缱绻,牢牢地黏在了江言的脸上,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直到帐外的清铃说道:「主子,金先生派人来了。」 楚王听言,目光骤然锐利了起来,经歷了今天的事情,他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把皇后给千刀万剐。 可看到江言后,眼神又无端缓和了下来。 楚王在离开前,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江言的手,然后缓缓俯下了身子。从指间到发梢,一触即分,其中的情意昭然若揭,每一个动作都显露了楚王对那沉睡之人的珍视和疼惜。 他并未发觉,床榻上的那人睫毛微微地颤了那么一下,而另一只盖在被子下的手,此时正死死地攥紧了床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923:23:08~2019-12-2022:2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第187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直到清铃再次出言催促,楚王心知自己不能再耽误了。皇后一日不除,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绝不能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依依不捨地在江言的手背上轻啄几下,才把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面,仔细掖好被角后,终于起身往帐外走去。 床榻上装睡的江言自然听到了这个动静,她浑身僵硬,皮肤上似乎还遗留着来自楚王的温热气息。 甚至,她还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手背上沾染上了一丝水渍。察觉到这点后,那水渍瞬时转变成了一把火,转瞬间,火势便蔓延到她的全身上下,直烧得她脑袋发晕,心乱如麻。 她羞于睁开自己的眼睛,只用力捲住被子翻了一个身,逃避地把自己的头给蒙住,将自己彻底埋入松软的棉被之中。 她虽然早在长安城时,就已经知道了小野对她的心思,可从未直面过来自对方的爱意。 所以面临刚刚那一幕时,虽然脸上强装镇定,但心里的震盪不为人知。 就算楚王离开了这么久后,她的心跳依旧如擂鼓一般,久久不能平復。 清铃进来时,便发现江言整个人都不见了,只被子里面鼓起一个小山包。 清铃的目光探究,江姑娘的睡相一向很好,睡觉也是安安分分地平躺或侧睡,这幅模样,难道是醒了? 想到这里,清铃便径直走到了江言的床边,轻声喊了一句:「江姑娘,你醒了吗?」 江言原是在胡思乱想,所以并未听到清铃靠近的声音,如今听到清铃喊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直到清铃再次唤她时,江言才从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清铃站在床榻边,问:「如今已经很晚了,姑娘可要吃点什么?」 经过清铃这么一问,江言顿时便真的觉出自己的肚中十分飢饿。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江言终于不再继续装鸵鸟,从被子里冒了一个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清铃说道:「那就……随便来一点吧。」 此时的江言脸上一片潮红,热度还未消退,眸光氤氲,竟生出几分千娇百媚的勾人意味来。 清铃看得心中一跳,连忙低下头来,只觉江姑娘如今竟是越来越美了,就连眼睛里的光都亮了几分。 江言见清铃默不作声,吶吶地问道:「可是吃食不好弄?」 清铃慌忙摇头:「楚王早就吩咐了,灶上一直温着细粥,奴婢现在就派人去端。」 江言听到清铃提起楚王,心中一顿,不算自然地点了点头。 过了没多久,雨竹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了帐篷。 江言并未下床,只在身上披了一件厚衣,没什么规矩地直接坐在床榻上开吃。 喝完粥后,江言再次躺下。她的体力还未彻底恢復过来,再加上她刻意不去想那些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事情,所以没多久,便再次睡着了。 而在相隔营地两里之外的密林中,一个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向前面的人传达起从长安城带过来的消息。 「主子,金先生已经找到那位农妇了,但她并不是皇后多年前的贴身丫鬟绿萝。」 楚王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越加凝重,问道:「那为何长相和绿萝这么相似?」 「据那农妇所言,她曾经有一个双生的妹妹,不过因为后来闹饥荒,那个妹妹和家里人走散了。」 楚王面色难看,无法接受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通通白费了,问道:「已经确定农妇不是当年的绿萝了?」 黑衣男子肯定道:「金先生也怕中间出现差池,特意乔装打扮,在那大石村住了几日。在村子里四处探访,那农妇所言确实属实,并未有所隐瞒。」 金先生做事谨慎,这个时候既然派人过来传消息,那么这事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如今告诉他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他又怎么能甘心! 想到江言今日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怀里,他如今是一日都等不下去了,皇后做事滴水不漏,自己毕竟得尽快把她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楚王周身的气质突变,笼罩着上位者的威严,已然起了杀心,语调森然:「谁说那农妇不是绿萝了,我说她是,她就必须是!」 黑衣人被气势所逼,下意识地单膝跪下:「可是……」 楚王并未瞧跪在雪地中的黑衣人一眼,只把手中的包袱抛给了他,说道:「把我刚刚说的话,还有这个包袱一起带给金先生,他会明白我的意思。」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走了。 「属下遵命!」黑衣人并未起身,尊声应道。 楚王回了营地,便看见江言帐篷里的灯早已经熄灭了,几经犹豫,还是决定进去瞧她一眼。 心随意动,示意门口值守的小兵保持沉默,他自己悄声进了江言的帐篷。 刚迈脚进去,睡在门口的两个丫鬟顿时警惕地睁开了双眼,翻身坐了起来。 楚王并未在意,只朝两人随意地摆了摆手,径直往帐篷的最里面走。 江言睡觉时,外面会用布帘简单地做一个小小的隔断,以免两个丫鬟在外走动时,把她给吵醒了。 楚王屏气凝神,绕过布帘,便瞧到床榻上酣梦的江言,心里当即软了下来。
第188页 他轻手轻脚地坐在床沿边,帐篷里虽没有光,但楚王的视力一如既往的好。 此时的江言睡得一脸娇憨,气息绵长。他痴痴地坐在那里看,见江言眉间好似萦绕着淡淡的愁意,忍不住伸手帮她抚平了那抹忧愁。 指腹一摸上去,便有些放不下来了,一入手只觉滑腻异常,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嫩上几分。 楚王的目光幽深,他立马想起自己离开前做出的轻浮动作。手指从光洁的额头滑下,路过眉眼,到达鼻樑。这里,还有这里,他都一一品尝过。 手指顺势落在江言那呈淡粉色的菱唇上,手上的动作一顿,这里他还没碰过。 不知为何,他当时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地方,或许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情不自禁的自己,就像江言曾经骂过的浪荡登徒子似的,下流又无耻。 他的潜意识在警告他,不要碰这里,她会生气的。 可此时此地,楚王看着手指下那线条分明的薄唇上,心里尤不满足。仿佛入了魔似的,饱含恶意地用指腹用力碾过那张唇,直把那浅淡的唇色弄成了更加娇艷红嫩的颜色,依旧不肯罢休。 睡梦中的江言不堪其扰,眉头微皱,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后,楚王这才收回自己作乱的手。 楚王屏住唿吸,指尖发烫,见江言背对着自己,终于起身离开。 第101章 翌日,江言经过一晚上的休养生息,早上睁开眼睛时,全身再无任何不适。落地走动时,反而觉得相比较起以前,身体变得更加轻巧活泛了一些。 想也知道,空间里的东西绝非凡品,那神秘水滴更为神奇。但随之带来的副作用,江言现在回想起来,仍觉胆战心惊,只愿以后能够不再尝其痛苦。 清铃见江言已经行动如常了,暗中惊讶:这位江姑娘昨日中了那么严重的毒,今日就能下地走动了,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解的毒? 心中虽是这般想,此时却也不敢胡乱开口问的。 雨竹端着一大盆热水进帐,一边伺候江言洗漱,一边说道:「江姑娘,楚王殿下刚刚被林公公叫去皇帐之中了,说让你别等他用膳。」 江言一听,目光立即闪烁起来,昨夜被她刻意遗忘的事情再次席捲而来,怔怔地说不出一字半句。 她现如今还未收拾好心情,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和对方相处。此时知道楚王不来了之后,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想起,就算现在不见,等会也是要见的,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他了。 这样的逃避心理并不可取,更何况当初,小野和自己分开的那三年里,她存心不打听他在长安城的情况,故意断了联繫,为的便是让小野对她淡下这份心思。 就算后来为了参加卓妹妹的喜宴,再次回了长安城,也时刻记得保持两人的距离,一心把那段没有挑破的情意锁在那个箱子里。 可自己后来为什么又会心软呢? 江言仔细一回想,就想到楚王在她面前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情景,他当时哭得那么可怜又委屈,她哪还能继续坚守自己一开始的打算呢? 当时她只剩下唯一一个想法,那就是以后再也不让他这么伤心了。之后便是一次次的妥协和纵容,她的底线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 就算对方偶尔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她也下意识地不去深究,只愿保持最表面的平和。 可昨夜,她发现对方情不自禁地亲她时,动作是那般虔诚,她开始动摇了。 她开始反省自己之前的做法究竟是不是在自欺欺人,明明已经隐约探知到对方的心思,却当做不知道,导致对方越陷越深。 或许当年在南平城的时候,两人就应该心平静气地坐下聊一聊,如今也就不会让这段感情越发错综复杂,让人理不清头绪来。 此时的江言极其冷静,眼神半阖,开始慢慢剖析自己和楚王的关系。 当年自己刚刚穿越过来,身份的突然转变,让她很难融入这个世界。 遇到的所有人皆把她当做原主,就算是在周婆婆面前,她也得尽心尽责地扮演好原主的身份。 之后,她在长安城外捡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她立马就把他放在了自己弟弟的位置上。 她卸去伪装,用自己的本性和他相处,关心他爱护他,对他好。这样她就好像有了一个心理寄託似的,在之后的时间里,她慢慢和这个世界有越来越多的牵扯,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越发亲近起来,她甚至还在为他长大以后娶什么样的媳妇操心。 直到后来,她勐然发觉这段感情变了味,慌乱的同时,她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那个被她当做弟弟的人相处,最后,她选择了冷处理。 她把那段没有说出口的暗恋规划为年少的不经事,所以才错把两人的亲情当□□情。可当她重返长安城时,对方依旧没有从里面走出来。 想到这里,江言只能在心中苦笑。扪心自问,就算是到了现在,她照样没有识清自己的内心。 两人的中间掺杂了太多的亲情,但经歷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屡次退让,里面真的没有些许爱慕之情吗? 江言并不知晓,她不敢和楚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怕自己会错意,误导了对方。 刚想到这里,江言便听见帐外传来问候楚王的声音,原本平静的心绪再次起了波澜。
第189页 眨眼间,楚王已经掀开了帐篷,帐里的两个丫鬟随即起身给他行礼。他点了点头,径直朝江言这边过来。 江言忽而有些紧张,抬头匆匆地瞧了他一眼后,便再次垂下眼眸,食不知味地继续喝粥。 楚王把凳子挪到了江言的身边,坐下问她:「身体可好些了吗?」话音未落,顺势去牵她搭在桌边的左手。 然而手还未触到,江言就已经避开了。 楚王一愣,不敢相信地抬头去看江言的眼睛,眼里皆是受伤的神色。 江言自己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生硬地躲开了,尴尬地解释着:「我手太凉了。」 楚王听后并未多说什么,执拗地继续去拉江言的手,说道:「没事,我帮你暖一下就好了。」说话间,就这么将江言的手捧在手心,仿若珍宝。 江言只得在心里悠悠地嘆了一口气,就是因为对面的人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才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楚王一进帐篷,就已经发现了江言的异样来,他误以为是因为昨天江言在山洞里神秘消失的事情,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此时见江言沉默,便问:「这粥不好喝吗?」 江言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正好此时一碗粥已经快见底了,两三下喝完后,清铃便过来把碗端下去。 楚王朝雨竹微抬下巴,示意她跟着清铃一起出去。 雨竹一看,便明白楚王这是要和江姑娘说话,悄悄离开了。 江言现在杂念诸多,也就没有发现这一出。 直到楚王凑了过来,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还在想昨天的事?」 昨天的事? 江言的脸上顿时红了个底朝天,霍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快,原本坐着的凳子也快倒了。 楚王不知道江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把快倒下的凳子扶住,又拉着江言的手迫使她坐下,急忙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江言哑然失声,被楚王这不按照常理的出牌给打懵了。 楚王知道这是江言最大的一个秘密,担心被别人听见了一言半语,所以刻意压低了嗓音,道:「昨日只有我和你在山洞里,她们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解毒的。」 听到楚王提到山洞后,江言这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多想了,脸上的热意又加深了几分。看向楚王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良久后,才道:「好。」 气氛再次尴尬下来了,楚王倒是并不觉得,对他来说,能够就这么看着江言,心里也是满足的。 江言却觉得难耐,楚王的视线让她无法忽视,过了许久,没话找话地问道:「那些挡路的树都清掉了吗?」 楚王颔首:「都清掉了,等会车队就能出发。」从始至终,楚王拉着江言的手就没放,一直握在手里把玩。 刚说到这里,帐外就传来清铃说话的声音:「楚王殿下,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 江言一听到别人的声音,莫名觉得心虚,瞬间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楚王见了,眼神蓦地锐利起来,他终于发现,江言今日好似十分抗拒他的亲近。这中间,看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江言收回自己的手后,立马起身了,眼神游移不定,但依旧故作平常道:「我们快上车吧。」 楚王自然点头,冲着外面说道:「你们进来吧。」 待两人上了马车后,江言的反常之处更为显眼。 江言往常都是闲适地靠在车壁上,怀里抱着一个手炉,另一只手便是拿着书,看累了便闭目养神一会。今日却正襟危坐地坐在软塌边沿,腰背挺得非常直,看似认真,但许久都没翻过页,谁都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楚王面露不满,他一上车就脱了靴子,盘腿坐在软榻上。此时见江言不理他,便直接挨了过来,想看她正在看什么。 江言一察觉到身后凑过来的炙热身体,连忙站了起来,可因为车里的高度太矮,结结实实地把她的头给磕了一下。 这一下自是不轻,把她撞得头晕眼花,口中发出一声痛呓。 楚王登时把江言拉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帮她揉脑袋,一脸关心:「怎么样?还痛不痛?」 熬过那一个劲之后,江言就觉得好多了,此时才发觉楚王正从后面半拥着自己,忙道:「没事了,我已经不疼了。」话毕,直接挤开了楚王的手。 楚王的手僵在空中,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明明两人此时只相隔一步之遥,如今却好像隔着一座无法跨越的深山。 车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清铃和雨竹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互相对视一眼,先后离开车厢,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 很久以后,楚王紧握着拳头,语调干哑:「你现在很讨厌我。」 江言听言一顿,再也无法继续当做视而不见了。她知道自己今天所有的举动都很反常,这样的自己,恐怕也给对方带来了许多的不安。 江言转过身子,目光落在楚王的身上。对方很是倔强地看着她,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那双向来好看的眼睛全是委屈。在众人面前桀骜不驯的楚王,此时却那么难过的样子。 可自己的本意明明是不想让他伤心,如今却将事情弄得越来越糟了。
第190页 江言软下了语调,解释道:「我没有讨厌你。」说话间,已经温柔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抱住了那个急需安慰的楚王。 楚王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可怜巴巴地问道:「那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江言闻言一怔,用力地摇了摇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楚王固执地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江言否认道:「我不会不理你的,只是因为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想清楚,只要我想清楚了……」 不等江言说完,楚王立即出言打断,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要你想清楚,我只要你和以前一样待我好。」 我怕……你真的想清楚了,就会像刚刚那样把我推开。这样想来,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起码你还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我可以想见就见到你。至于再多的,那或许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江言听了楚王这句话后,反而觉得鼻酸,声音哽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对你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120:55:03~2019-12-2220: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小甜饼不看4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江言说这话,自然不是为了暂时稳住楚王,而是真心诚意的。她想得很透彻,无论自己最后是否真的回应对方的爱意,两人之间的亲情也绝不是作伪的。 可她的这么一句软话,并没有让楚王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他牢牢地箍住江言的腰,委委屈屈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可是,我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江言轻轻地摸了摸楚王的头,温言软语道:「不会的,除非你不再需要我了。」 楚王连忙摇头,急切道:「你知道的,我每时每刻都需要你!」 楚王的眼里很是真诚,江言点了点头,答道:「我知道。」说话间,安抚地给楚王拍了拍背,好让他的情绪慢慢平復下来。 江言温柔的动作,很大程度地缓解了楚王的焦躁。可他内心深处的不安依旧没有消失,他太急于想把江言留在身边了,可对方偶尔显露出来的若即若离,让他很难继续保持理智。 就算此时,他可以将江言完完全全地搂在怀里,心里却依旧觉得不够,他太怕自己抓不住江言了。 脑中那些阴暗的想法纷至沓来,要是能把言言锁起来就好了,这样她就仅仅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这个念头一起,楚王的眼神瞬间变得疯狂起来,其中还掺杂着一丝喜悦。可下一秒,眼眸又立马黯淡下来。 他想起昨日在山洞的时候,他亲眼见识过江言的厉害之处,她能够在他的怀里凭空消失,自己是绝对锁不住她的。意识到这个计划无法实施后,楚王的心中只觉惋惜。 待他再次恢復冷静的时候,想起自己的惋惜,突然变得更加难过。 要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江言一定会讨厌他的。 想到这里,楚王怔怔地说道:「言言,我或许是一个疯子。」 江言闻言身体一顿,疯子这个词,让她立马联想到原书里的楚王。书里的他在众人眼中,确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极其嗜杀,会因为鲜血而兴奋,是一个十分鲜明的反派形象。 可眼前的楚王并不仅仅只是楚王,还是她的小野,性子虽有些乖张,但情绪一直是趋于稳定状态的。 思及此处,江言不禁停下了自己的手,语气郑重:「你不是一个疯子。」顿了顿,再次强调道,「我了解你的本性,可爱又聪明,最讨人喜欢了。」 江言说的便是楚王小时候的样子,那时他还未被皇后掳走,从小便养育在天真烂漫的萧淑妃身边。也是个活泼又开朗的性子,太监宫女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但也因为太受宠爱,所以才会被皇后视为眼中钉,最终惹出了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 楚王听到江言的评价后,很是茫然,他不明白江言口中的话是从何而来的。 他的心底明明压抑着许多邪恶的想法,而就在前几秒,自己还在谋划着名把江言锁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要不是因为知道锁不住对方,他很确定,自己一定会做这件事,或早或晚。 可如今,江言这一番话,自是在他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最后,楚王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搂着江言的手臂却徒然收紧了几分。 楚王心道:罢了,就算江言到时候真的要走,自己也大可以缠着她,反正她本来就很容易心软。到时候只要自己撒撒娇,装装可怜也就是了,她最吃这一套了。 把事情想通了之后,楚王眉宇间的戾气顿时消失,原本的负面情绪也不见踪迹,心里迅速安定下来。 之后,车里再次恢復了静谧,两人在这个有些狭小的马车里相依相偎。 良久后,江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楚王的手臂,提醒道:「好啦,别让两个丫鬟在外面继续受冻了。」 楚王的脑袋舒服地靠在江言的肩膀上,闻言掀了掀眼皮,自然不愿答应。他心知只要两个丫鬟进来了,江言断然不肯再让他继续抱了。 不过这话不能直说,话头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清铃和雨竹武艺高强,她们素来喜欢无拘无束,往常把她们拘在车里,本就是压抑她们的天性,今日便放她们在外面透透气吧。」
第191页 楚王这话一出,江言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江言这小身板实在有些支撑不住对方的重量了,便道:「小野,我这腰背实在没力气了。」话里的意思便是想让楚王体谅一下她,赶紧松开搂着自己腰的手臂。 结果楚王听完后,那双箍在江言腰间的手顺势爬了上去,很是热心地帮她捏了捏腰背上的肌肉,嘴上说道:「没事,我帮你松松筋骨,很快就舒坦了。」 江言的脸顿时红了又黑,黑了又红,暗道:我缺的是休息,又不是按摩! 或许是楚王这便宜占得太过肆无忌惮了,原本江言为了保护他脆弱的心灵,只得小心退让着,此时见他有得寸进尺的趋势,自是恼羞成怒。 皱着眉把楚王的手拿开,抬高了音调,警告道:「老实坐好。」 楚王听到江言语气严肃,自是不敢再继续造次了,只装模作样地垂下自己的脑袋,很是消沉的模样。 江言见他这幅做派,顿时怀疑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又好声好气地哄道:「你在这乖乖坐好,我去倒杯茶解渴。」 楚王听到这话后,转瞬便挪到了软塌上支着的矮桌上。给江言倒了一大杯茶水,顺势尝了一口,说道:「这茶不冷也不烫,刚刚好。」话音未落,便把茶杯递了过来。 江言眼神微妙地打量着楚王递过来的茶杯,这可是被他喝过的…… 江言抬头瞧了楚王一眼,见他一脸坦然,自己不接反而挺奇怪的,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直接灌了下去。待她把杯子放下时,便看见楚王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江言试探性地说道:「谢谢你刚刚帮我倒的茶?」 楚王扭头,伸开自己的手臂,作势还想来抱江言。 江言自然拒绝,连忙伸手抵住靠过来的身体,恼羞成怒地斥责道:「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就算是以前,两人也很少这么腻歪过,她也一直把它当做小孩子撒娇。如今自己既然已经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思,在自己未想清楚之前,这些暧昧的举动在某种程度上,会对她形成不必要的干扰。 楚王自然很不乐意,可看江言这般抗拒,只得退而求其次地说道:「那我要挨着你。」 江言一听,这个要求倒是并不过分,立马颔首答应了。 结果楚王直接躺下,把头枕在江言的腿上,两只手环住江言的腰,不给江言拒绝的机会,直接闭上眼睛睡了。 江言目瞪口呆,这算什么挨着! 不过看楚王今日这般可怜的样子,江言此时的心肠也硬不起来了,只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脸,说道:「起来,把后面的被子拿出来,等会着凉了。」 楚王一听这话,便知道江言是答应了,两三下就把被子勾了过来,草草地盖在自己的身上。 江言见了,只得任劳任怨地帮他把被角一一掖好。 楚王侧过自己的身子,悄悄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上方的江言,自是心满意足。 闭上眼睛前,用仅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了一句:「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220:59:53~2019-12-240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待江言再瞧楚王时,却发现他的唿吸平缓,竟是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的他难掩脸上的疲惫,想也正常。她昨日意外中毒,楚王为她担惊受怕了一下午,恐怕不比她轻松多少。 江言后来好歹还睡了个全乎觉,楚王回了营地后,还得继续收拾之前的残局。 今早上满心欢喜地过来寻江言,却又发现她对自己突然改变了态度。这一桩桩事情,就算是铁打的身体,想必也承受不住了。 想到这里,江言对楚王更为怜惜,轻轻地帮他拢了拢额前的髮丝。 至于楚王之前说的让她不要想清楚,这些话自然没有往江言的心里去。 她知道两人的关系要是再继续这么含含煳煳下去,待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对方苦苦隐忍的爱意一旦迸发,由爱生恨。届时无论是自己还是楚王,都会被这些变了质的恨意给淹没。 江言其实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和她温和的容貌相反,她做事的手段还是挺雷厉风行的。 凡是和她做过生意的,都得夸一句江掌柜做事爽利,不拖泥带水,没有小家子气。 可是一遇到楚王的问题,她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犹豫不决。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太想维护两人的关系。 局外人周婆婆早就看透了,自家小姐重感情,不愿意坏了这段姐弟情谊,可这世上哪有两全的事。从楚王动了心思的时候,这段姐弟情谊就不復存在了。自家小姐要是遂了楚王的意,好歹还能得一个夫君。 可身在局中的江言却死活看不清,她默默地注视着楚王,神志早已魂游天外了,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热闹的嘈杂声。 江言怕把刚睡着的楚王给吵醒了,下意识地帮他把两个耳朵给捂住,朝马车外面问道:「清铃,外面怎么了?」 清理并未回话,反而是雨竹掀开了车帘,钻了进来,解释道:「江姑娘,是筹集的粮草运来了。」
第192页 一听是粮草,江言很是惊诧:「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雨竹也不知详情,实话实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清铃已经过去打听了。」 江言这才颔首,只安心等清铃回来回话。 过了没多久,清铃才回了马车,向江言转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皇上前几日派去筹集粮草的队伍,在路上遥遥地就看见了山顶上有许多屋舍。那主事的原不抱希望,便只派了两个士兵上山问一问,没想到那山尖尖上竟有一座寺庙,名叫寒山寺。」 「更意外的是,这寒山寺的僧侣并不多,可寺里的库房备好了大量的粮食。主事的得到消息后,当即调头回来,和那寺庙主持商议,所以今日这粮食才能这么快就运了回来。」 说到这里,清铃不忘补充一些传闻:「据说这寒山寺极为灵验,虽然地处偏僻,但每年都有许多香客长途跋涉地过来祈福。」 江言听完这一番话后,隐隐觉得神奇,这寒山寺怎么好像早已料到他们会出这等子事,所以提前备好了粮草,只等他们过去。 不过如今有了粮食,这吃食便不需紧着用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寒山寺此次送粮,正可谓是雪中送炭。不出意外的话,待车队行至寒山寺时,恐怕还得在那里休憩一日。 这个好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车队,大家都很高兴,气氛颇为热烈。许久后,才逐渐恢復往日的宁静。 江言见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才松开捂住楚王耳朵的手。看他神色如常,睡得依旧深沉,好似并未被这些动静给打扰。 楚王过了正午才终于醒来,不知为何,只要一躺在江言的身边,他总能睡得很好。一睁开眼睛,神采奕奕,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江言闲来无事和清铃下棋,她的棋艺并不好,原主倒是学过一些,却也不精。后来江言穿越过来后,每日忙着做生意,这棋艺多年不练,自是更为生疏了。 江言此时手持棋子,蹙眉思考着。 楚王醒来后也不出声提醒,枕在江言的腿上,从下往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良久后,江言终于发觉楚王的视线,连忙放下手里的棋子:「醒了?」 楚王一脸餍足地「嗯」了一声,最后在江言的腿上停留了几秒,才起身。 江言连忙活动一下自己的筋骨。 楚王看了看两人的棋盘,江言明显处于劣势之中,而且清铃有意放水,所以两人才会杀得你来我往。 楚王当即捻起一旁的棋子,快速落了子。棋子一落,江言被动的局势顿时豁然开朗,有了生机。 江言见了后,十分喜悦,豪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开口道:「这一棋下得顶好,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还是属你聪明!」 楚王得了江言的称赞,眼底浮起几分得意,撒娇道:「那我有什么奖赏?」 楚王这句话说得就像是小孩子在向大人讨要自己的奖励,要是让皇上见了,定会惊掉大牙。毕竟在众人面前,楚王不苟言笑,别人拍他马匹,他不咸不淡地照单全收,哪里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江言听了楚王这话后,倒是有些犯难了,便问:「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楚王蹙眉思考着,抬眸瞧了江言一眼,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可江言不一定会给。其他的东西他又不缺,语气踌躇:「我现在还没想好,先记着吧。」 江言见楚王这般认真琢磨,不禁失笑,慷慨地点了点头:「那你可得好好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傍晚时,众人继续在野外扎营,今日粮草来了,大家终于能够吃个饱饭。 营地里难得的热闹,尽管吃食不算精细,但能够吃饱便已经很好了。 江言临睡前,楚王过来了一趟,开口道:「皇上已经下了令,我们明日果然落脚在寒山寺中。」 听言,江言并不意外,不仅是自己,许多人都对这座解了他们燃眉之急的寺庙十分好奇。 江言想起了清铃今日说的那个传闻,笑道:「听说这寒山寺十分灵验,有许多香客大老远地过来祈福,我们明日去了,也能顺便拜拜佛祖。」 楚王素来不信这些,不过看江言倒是颇为期待的样子,不置可否。 楚王在帐中又陪着江言下了一盘棋,直到发现对方开始打哈欠了之后,便识相地先行一步出来了。 楚王回了自己的帐篷,没过多久,帐篷里便熄了灯,再无动静。 许久后,一位身穿黑衣的高瘦男子正快速离开营地。他的脸上带着蒙面的黑巾,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格外锐利,亲近之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此人正是楚王。 楚王到了营地外的山顶才停了步,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山下灯火通明的营地。 没过多久,山顶又来了一位黑衣人,来人低着头朝楚王禀告道:「主子,皇后身边的芸香已经被我们给弄出来了。」 「可有惊动别人?」 来人答道:「并未。」 楚王点了点头,吩咐道:「连夜把这个宫女带给金先生。」 黑衣人得了主子的令,当即应声,很快便从山顶上消失了。 楚王依旧站在山顶上,山风阵阵,把他身上的衣服吹得沙沙作响。他却丝毫不在意,一脸高深莫测地注视着山下的营地。 芸香跟在皇后多年,今晚突然消失,那位城府深沉的皇后明日定会发现。
第193页 这个时候抓芸香虽然冒进,但他也顾不得了。自江言中毒之后,他早就把金先生的话抛之脑后,如今只一心除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400:00:02~2019-12-2422:3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翌日,车队照常出发,下午时,果然远远地就看见山顶那一片杏黄色的院墙。 这寒山寺犹如它的名字一般,耸立于高山之巅,周围荒无人烟,给人一种高耸孤兀之感。 马车行至山脚下,便再也无法继续前行了,接下来的路只能下车步行。 佛门清静,他们这么多人自是不能全部上山。皇上已经下令,大部队都留在山下扎营,只挑选了部分亲信随从与他一同进山。至于剩下的那些权贵便不受限制,可以留在山脚的营地中,也可以上去拜佛。 江言对这寒山寺十分好奇,昨日就已经决定前往寺中一探究竟。 楚王扶着她下了马车,一落地,江言便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石阶路,一眼看不到边界。 江言很是头疼,这寒山寺位于山顶,要想爬上去也是一个费时费力的大工程。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此时也不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楚王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江言的身上,自是看出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便道:「走不上去也没关系,前面已经备了软轿。」 江言踮脚往前面一看,果然有许多肩宽背厚的男子聚在一团,旁边放置着许多顶软轿,暗嘆一声:这皇室中人果然会享受! 要想上山,只有这一条石阶路,上面的积雪已经被人特意清理过了。众人成群结队地往上爬了一刻钟,便已经到了许多人的极限,他们出行向来都有车马代劳,哪受得了这个罪。 此时便频频望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软轿,只不过碍于皇上都还在步行,也没有脸面提出做软轿的要求。 江言身子轻盈,爬了这么久,虽有些薄汗,倒也不觉得累人。更何况有楚王在前面拉着她,替她省了不少力气。 又过了一会,皇上终于被身边之人劝上软轿了,其他人的脸上难掩喜色,只等谁先去做那个出头鸟。 没等两分钟,太子便迫不及待地先做了这只出头鸟,看得身后的太傅直摇头。太子向来贪图安逸,还没走几步路便犯懒了,要不是被太傅尽量稳住,只怕得在皇上之前上轿了。 皇后见到太子不听阻拦执意上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再看其他几个王爷和皇子皆是面色不动,唉声嘆气后,只得自己随后坐上了软轿。 没多久,人精似的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地上了软轿。 走在最前头的皇上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一双虎目明亮睿智,但并未多说什么。 楚王每日习武,常年又都待在军营之中,体格上佳,只是爬山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还是提前在旁边预留了一顶软轿,以防江言等会体力不支。 江言是不愿意坐轿子的,那些轿夫看着虽然有力,但肩上的轿子还是会随着走动颤颤巍巍的,看得她头皮发麻。而且这石阶陡峭,要是有轿夫一个脚滑,轿上之人怕是得摔个头破血流才算完。 其二也是因为今日既然是来拜佛,自然是要诚心一些的。 上山的这一路并未碰到其他人,幸好雪景属实不错,江言和楚王一边看风景,一边往上爬。累了便歇歇脚,慢慢地就落在了众人的后面。 前面那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在这寒冷的天气中,抬轿子的轿夫纷纷热得满头大汗。 寒山寺的大门外,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僧正带领着众多僧人在门口迎客。 皇上很快便下了轿,和那寒山寺的住持方丈攀谈。 楚王和江言对前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反正上山的路也就这一条,也不用担心迷路,只慢慢悠悠地往上爬。 他们的速度并不算慢,趁着皇上和那老僧说话的时候,便已经和大家汇合了。 如今也听不见前面在说什么,江言只跟随着前面人的步伐往寺庙里进。 这寒山寺和长安城外那规模宏伟的相国寺自是比不了,占地面积不大,此时夕阳西下,钟声悠长,倒也别有意境。 寺里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以外,便没有什么其他香客了。 因为他们今日会在寺中借宿,很快便有年轻的小和尚分别带领他们前往寮房。男女并不住在一个地方,楚王自然得和江言分开了。 江言跟着那些雍容华贵的夫人们一起走,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寺庙看着虽古朴,但居士寮房倒是像新砌的,打理得极为干净。 小和尚自然看出了她们的不解,解释道:「每年春天都会有许多香客过来长住,这些寮房都是他们出资修建的。」 江言这才明白过来,她原本还奇怪寺里怎么没有看见其他香客呢,原来别人都是在春天过来礼佛。 进了小院里,江言得了一间寮房,屋里虽然有些冷清,但也没有什么好嫌弃的。 江言爬了这么久的山,自是有些累了,坐在寮房里休息,那小和尚很快便过来给他们送斋饭。 斋饭虽简单,但味道着实不错,江言不免多吃了一些。
第194页 原本还打算早点休息,结果因为吃得太饱,只得趁着天色还未黑,出去逛一逛,顺便消消食。 江言带着清铃雨竹二人,从院里出去,到处走走。 寺庙庄严,今日突然住进了这么多人,却也不算吵闹。 这寒山寺建在山顶,群山环绕,风景正好。 江言也没有走远,只在附近转一转,直到看到前面有一大片桃林,才止了步。 树上的叶子早已掉光了,树枝上倒是冻了许多晶莹剔透的冰熘子,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江言还未来得及过去,便听见旁边的灌木丛里出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雨竹立马挡在江言的前面,神情防备:「什么人?」 很快,灌木丛里便钻出来一个穿着麻衣的老和尚。他的身形极瘦,僧衣穿在他的身上,只觉空荡荡的。 不过脸上红光满面,看着最为和蔼,眼里始终带着笑意,和其他这个年纪的老和尚皆不相同,没有那股子严肃气质。 江言连忙行礼,歉意道:「小女子误入此地,打搅大师了。」 老和尚笑意盈盈地朝江言回了一个礼,很是和气:「施主此话严重了,贫僧也没有什么正事,也就在这桃林中偷闲罢了。」 江言见老和尚说话风趣,也就多问了几句:「天气这般寒冷,不知大师在这里做什么?」 老和尚倒也并不隐瞒,大剌剌地说道:「如今寺里的斋饭越来越难吃了,贫僧便到这桃林中,寻些新鲜吃食解解馋。」 江言听言很是窘迫,她觉得寺里的斋饭还挺不错的,别有风味。此时却也不和老和尚唱反调,只问:「大师可有找到什么?」 老和尚年纪虽老,但还是个孩子心性,一听江言问这些,献宝似的从旁边的布袋里掏出一把红艷艷的小野果,说道:「今日便宜你这小施主了,贫僧在这摘了半天,才得了这么小半袋。」 江言原本想去接的手瞬间就有些犹豫了。 老和尚好似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大方道:「贫僧今日在这里遇见施主,也是有缘,这野果该有你的一份。」 江言听言,连连道谢,这才双手把那一捧野果接了过来。 不给清铃出言阻止的机会,江言已经吃了一颗。那野果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一口下去,汁水四溢,酸甜可口。 这个口味是楚王平日最喜爱的,江言只尝了几颗,便不再继续吃了。 对于别人好意分享过来的美食,自然也不能吝啬好话了,江言连忙称赞道:「这野果的味道竟然这般美味,还是大师最会吃!」 老和尚听了果然高兴,但很快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把那袋口收了起来:「剩下的可不能给小施主了。」 江言瞧他这幅小气的模样,心里觉得十分有趣,眉开眼笑道:「今日多谢大师馈赠,小女子家里种了茶叶,明日便让人送过来,也好让大师品鑑一二。」 老和尚听言自然开心:「贫僧平日最爱喝的便是茶了,你这小施主倒也大方,我也不能小气了。」话毕,便又给江言抓了一把野果。 江言连忙双手接住,问:「不知大师的法号叫什么?」 「贫僧法号觉了。」 觉了? 这个法号倒是怪别致的,江言点了点头,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刚准备问觉了大师明日去哪里找他,便看前面来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楚王。 江言知道楚王这定然是来找自己的,扭头想给两人引见,一回头,才发现刚刚还在这里的觉了大师不知所踪。 江言一脸奇怪,喃喃道:「大师去哪里了?」 楚王正好也过来了,一见她便问:「言言,你刚刚在这里和谁说话呢?」 江言解释道:「我刚刚在这里碰见了一位大师,便和他多聊了几句。」 说到这里,江言倒是想起了自己手上一直捧着的野果,连忙递到了楚王的面前,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这是那位大师送给我的,味道着实不错,酸甜可口,是你喜爱的口味。」 楚王得知江言一直惦记着自己,心里很是妥帖,呆了一会,并未伸手去接。 江言见他不动弹,挑眉道:「我已经替你尝过了,真的好吃!」 楚王这才伸手从江言手里捻了一颗野果,果肉皮薄,稍稍不注意,里面的红色汁水就会沾到皮肤上,颜色娇艷欲滴,就像……眼前这人的唇色。 江言刚刚吃了好几颗,嘴唇如抹上了一层胭脂一般,此时正笑脸盈盈地仰头看着楚王,让人很是心动。 楚王拿着野果的手,下意识地递到了江言的嘴边。 江言看了不禁翻了一个大白眼,很是无奈地张嘴咬住了楚王手中的那颗野果,嘟嘟囔囔道:「没毒,就算有毒我也能帮你解了。」 江言嘴里的抱怨,楚王自然没有听到。他此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细细体会着手指上刚刚触摸到些许温热,神思恍惚。 江言见他发呆,便出言催促楚王伸手过来,把自己捧了许久的野果转移到他的手上,才道:「天快黑了,我那边都是女眷,你不能过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久后,楚王才「嗯」了一声。 江言看他不动身,开口道:「那我先回去了?」 楚王点头,站在原地没动,目送江言回去。 江言回头瞧了他一眼,朝楚王挥了挥手,催促他赶紧回去。可楚王一直没动弹,便晓得自己要是不走,对方怕是不会回去,只得又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第195页 楚王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言的背影,直到一点都看不见的时候,目光才转而落到手上红艷艷的野果上。拿起一颗放进口中,滋味果然很好,是自己最喜欢的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422:38:18~2019-12-2600:5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云莜28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夜幕降临,寒山寺一片寂静。 寺庙的另一座小院里,众人爱戴的皇后娘娘已经褪下了身上的华服,身着单薄寝衣,半倚在床头。 人至中年,不管平日保养得再好,脸上的妆粉一旦洗去,眼角的皱纹肉眼可见。 更何况这么多年以来,她苦心经营自己贤良淑德的形象,一刻不敢放松,长期以往,颇费心力。 如今四下无人,才有半刻喘息。 想起太子今日的表现,还有太子太傅眼里的不赞许,更是让她心神俱疲。 思绪纷繁,突然回忆起太子还未成年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曾提点过她,委婉地说太子天资愚钝,却也不是什么勤奋的性子,劝她不要把全部心力都投注在太子一人身上,适当地关注一下不声不响的六皇子。 陈国公这话说得虽然隐晦,可这言外之意就是暗指太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堪重任。 可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听见别人说她的孩子不好,更何况太子不仅是她最偏爱的孩子,也是她毕生的心血。 从她还是端王妃的时候,便把所有的砝码都投注在嫡长子身上,如今却要她改扶六皇子,之前的一片苦心全部作废,她又怎能甘心? 当时的皇后听了这番话后,就和父亲起了嫌隙。 陈国公见自己的女儿孤注一掷,自然也不好多说,何况太子也是他的亲外孙,只暗中多照拂了一下六皇子也就是了。 多年后,如今的皇后看太子越来越不像样,也只能是恨铁不成钢。 不过这么些年以来,虽然朝廷上对太子颇有微词,但皇上却一直没有下令废太子,还是让她心中存了不少的希冀,只觉皇上对太子还是十分看重的。 但自从楚王回宫后,又让她不安了许久。 皇上对楚王表面上虽不算偏心,却让他在直属皇帝的亲军京卫中站稳脚跟。每隔三日,还特意抽出时间,抽查楚王的功课。这一桩桩事情,足以可见皇上对楚王的重视。 她原还想和楚王打好关系,不过楚王还对当年的事情有些印象,一看到她便对她抱有很大的敌意。每到这时,皇后便无比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利落地杀了楚王,如今又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祸端。 如今楚王早已成年,并非当年的弱小孩童,被皇上保护得滴水不漏,要想动手,更是难如登天。 直到前段时间,探子来报,死掉多年的绿萝尸身不知所踪。这事还是绿萝宫外的养子给她迁坟墓时才发现的,便速速传了消息过来。 皇后的心里腾升出许多不安,当年所有了解此事的人都已经死了,绿萝也被她赐下毒酒。可如今得知尸身突然消失,让她不得不在意。 这几日的事情全部出自她手,狩猎也是她早就算计好的,为的就是在林中把楚王给除掉。原本这次暗杀应该是万无一失,结果楚王不仅好端端地回来了,甚至都没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刺杀的事情。 那两个被她派过去的死士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明知他们不会背叛自己,但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 想到这里,皇后的脸上愁云笼罩。 正在此时,贴身宫女新柔匆匆赶来,慌乱地跪在地上,禀告道:「娘娘,芸香姐姐不见了。」 芸香? 当她还是端王妃的时候,芸香就一直在王府里伺候她。不过和自己的陪嫁丫鬟绿萝不同,芸香虽跟她年月很久,但一直不被她重用,只做一些其他丫鬟不愿意做的粗活。 后来她成为了后宫之主,因为芸香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所以便留了下来。 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当即坐了起来,连忙追问:「什么时候不见了?」 新柔伏在地上,急道:「我刚刚差人问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宫女再见过芸香了。」 听到这里,皇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会不见呢? 皇后厉声问道:「她昨日就不见了,为何现在这个时候才来报?」 新柔伏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颤颤巍巍地说道:「大家……都没发现。」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芸香虽然资格老,但因为寡言少语,在娘娘面前也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她们这些后来的宫女都瞧不上她,对她十分忽视。 更何况这次光是伺候皇后出行的宫女便有十六名,分坐两辆车上,都误以为芸香在其他马车上,所以一天过去了,依旧没人发觉。 直到今夜安排值班时,众人才发现芸香不见了。 新柔作为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生怕出了差池,只得赶紧过来禀告。 皇后的眉头紧皱,按照新柔的话来说,芸香昨夜就已经不见了。这也属实太巧了一些,不得不把芸香失踪的事情和楚王联繫在一起。 不过芸香只是个粗使丫头,就算被掳走也算不得什么,楚王这次只怕是白费功夫了。
第196页 想到这里,皇后稍稍定了心。不过楚王必须除掉,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万万不能败露。可昨天的暗杀并没有成功,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了,自己可得赶紧再做打算。 电光火石间,皇后倒是想起了晚膳时得知的消息。 因为前段时间天降流星,司天监已经派了人赶到山下。只不过因为天色太晚,不好再上山来,只等明日再来见皇上。 这天降流星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要是她从中运作一番,让皇上和楚王离了心,那么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是太子了。 皇后的城府极深,转眼间便在心中拟定了计划,抬眸扫视了新柔一眼,开口道:「芸香失踪的消息差人通知羽林军将领,让他们找一找就是了,你现在去把吴公公叫来。」 新柔听皇后的语气已经恢復如常,大松一口气,连忙称是。 **** 次日清晨,皇上带领着众人在佛像前烧香。 昨日到寒山寺时,时间已经太晚了一些,所以皇上只和住持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便早早休息了。 今日倒是得闲,皇上私下试探了一下住持,寺中为何会备了这么多的粮食。 结果住持很是坦荡,当即解释起来龙去脉。 原来七年前,寒山寺突然来了一位云游居士,只住了两日便走了。临走前,给寺里的长老留下了寥寥数语,让寒山寺在这个冬天囤积大量的粮食。 说到这里,住持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交予了皇上,开口道:「那位云游居士为何会留下这么一段话,贫僧并不知情。只不过见那位居士谈吐不凡,颇为神秘。贫僧便从长老手里把这张纸留了下来,寺里有这么多粮食,也只是贫僧依言照做罢了。」 皇上端详着手上那一张薄薄的信纸,尽管保存得很仔细,但纸上还是微微泛黄,明显是经过时间洗礼的。那位神秘居士的字迹也很是无拘无束,皇上瞧着隐隐有些玄妙。 就因为从住持口里听说了这位居士,皇上便打算在寺中多留一日,明日再出发。 带领众人烧了香后,便和住持一起参观寺庙。 江言今日上午也是累了个够呛,她原以为只要在佛像前烧个香就是了。未曾想到,同皇上一起过来,竟然有这么多规矩。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蹉跎过去了。 眼看住持还要领着皇上往山顶的佛塔去,江言悄悄地给楚王使了个颜色,低声道:「我先走一步了。」 楚王自然不像江言,他身量高,做小动作十分显眼。如今瞧江言走得累了,只得点头。 江言故意放慢脚步,没过多久,便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就看到有一位身穿铠甲的羽林军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从她身边快速经过,脸上皆是焦急之色。 江言脚步一顿,眉头紧蹙,羽林军这幅表情,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转瞬间,羽林军便到了前头,朝着皇上跪了下来,高声喊了一句:「陛下,急报!」 皇上此时正和住持讲话,如今被人打扰,面露不悦:「大胆!没看到朕正忙着吗?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皇后适时出言劝道:「陛下,羽林军如此急切,怕是有要事,还是让他先到前面来回话吧。」 皇上好似听进了劝诫,扬了扬手:「行吧,让他过来。」 羽林军这才到了近前,说道:「陛下,昨夜司天监的人连夜从长安城赶来,可因为当时天色太晚,只得在山下休憩一晚,原本打算今日再上山向皇上回话。不曾想到,今日早上,那名吏员竟死在帐篷之中。」 听到这里,住持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念道:「阿弥陀佛……」 羽林军继续颤着声音补充:「帐篷中有挣扎的痕迹,仵作在那名吏员的喉咙里发现了这些。」说到这里,羽林军战慄地把手上端了许久的托盘往上递了递。 皇上旁边的林公公当即向前一步,接过了托盘。 只见托盘上面只有一小块残缺的纸,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覆灭大燕者,左目下有瘢痕,长如……」 林公公手指一颤,这话里指的不正是楚王吗?顿时低下了头。 皇上瞧林公公面上有异,眼神锐利,开口道:「呈上来,让朕亲自瞧一瞧。」 林公公不敢再犹豫,端着托盘到了皇上的跟前,提醒道:「东西晦气,陛下小心。」 皇上扫视了一遍纸上的内容,面色不动,淡淡地说道:「驴唇不对马嘴,林公公拿下去吧。」 林公公得了令,双手紧紧地抓住托盘的边缘,往后面撤。 皇后自然看出皇上是有意把事情压下,精心保养的指甲深陷掌心肉里,心里的嫉恨越演越烈,脸上的笑意却半分不减。 太子离皇上并未多远,一看羽林军还跪在地上抖抖索索,便知里面必有隐情。 此时看林公公端着托盘从身前经过,眼里精光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600:51:28~2019-12-2722:0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太子的余光瞟到身旁低眉耷眼的小宫女,大力一推,小宫女脚下不稳,径直朝前面的林公公身上砸去。
第197页 林公公毫无防备地被人从后面一撞,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只手上端着的那个托盘依旧稳妥,不过里面盛放的破碎纸片却已经飘远了。 那位小宫女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早已吓得花枝乱颤,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便见太子此时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小宫女慌了神,连忙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嘴上开始求饶:「陛下饶命!」 一直在后面冷眼旁观的晋王终于上前一步,每当太子和楚王针锋相对时,他从不忘推波助澜。把被撞倒在地的林公公扶了起来,目光柔和,轻声细语道:「林公公,你可没伤着吧。」 晋王搀着林公公的手臂,刚好挡住了林公公想去捡那残页的手。 林公公只得先随着晋王的动作站起身来,感谢道:「多谢晋王关怀,奴才无事。」说话间,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准备弯腰去捡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残页,却见已经有一只手捷足先登了。 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太子,林公公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喊道:「这秽物是从死人身上弄下来的!太子殿下可别捡……」 但这一句话明显说晚了,太子本就是为了看看托盘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哪里是林公公几句话就能阻止的。 皇后早已看出太子想做什么,但是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保楚王,这个时候和他对着干,岂不是在当面打皇上的脸。更何况,仅仅凭藉这么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压根定不了楚王的罪,自己此举也只不过是为了让皇上对楚王心存芥蒂而已。 可太子这般行事,不仅打乱自己部署的一系列计划,只怕还会让皇上对太子心存厌烦,实在得不偿失。 皇后只悄悄地朝太子使眼色,让他不要自作聪明。 可太子此时正在劲头上,兴沖沖地捡起那张残页,一看到纸上的内容,心里一喜。倒是难得心机了一回,装作无意识地念了出来:「覆灭大燕者,左目下有瘢痕……」他的声音拿捏得极好,刚好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众人听到如此大不敬的话,面露惊诧,然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纷纷不敢抬头。 太子仿若现在才回过神来似的,随即跟着跪了下来,开口道:「父皇,这残页上所述之言实在令人胆寒。要是那司天监所派的吏员尚在的话,倒是可以问个仔细,可他如今却被人所害,这定是有人想掩盖事实。」 太子故作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此时事关大燕的江山社稷,父皇可一定得下令彻查此事!」 皇上站在太子的对面,不怒自威,片刻后,才道:「太子所言极是,确实得好好彻查一番。」 太子见自己的话得了皇上的认同,趁热打铁道:「依儿臣看,这加害吏员之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信中所说的那位左目下有瘢痕的人。可现在一眼望过去,哪有此人?」 说话间,太子的目光停顿在楚王的身上许久,意味深长地说道:「说起来,也就楚王常年带着面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楚王的脸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呢?」 太子这话有所指,已经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在楚王身上了。 但从始至终,楚王一直都很平静,仿佛此事与他并不相干。 从看到那张残页开始,皇上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楚王的身上。此时众人都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也就楚王一人如翠柏一般,站姿挺拔,孤傲地站在原地。 其他皇子一和皇上对视,总是要有几分气虚的。可楚王就从来都没有怕过任何人,包括皇上,和他对视时,眼神不偏不倚,一点都不避让。 皇上沉吟道:「瑾儿,你可有话要说?」 楚王的语气依旧淡漠:「儿臣无话可说,不过残页所指之人并未儿臣。」。 皇上还未说话,太子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插嘴,抬高了声音,说道:「楚王究竟是不是残页所指之人,只要摘了面具一看便知!」顿了顿,不怀好意道,「楚王莫不是心虚了吧?」 太子这话说得振振有词,他断定楚王脸上有刀疤。原因无他,楚王脸上的瘢痕就是拜他所赐。当时,只要自己派去刺客的刀再快一些,如今就不仅仅只是划破楚王的脸了。 楚王淡淡地说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诽谤本王?本王实在觉得冤枉。」 太子脱口而出道:「废话大可不必多说,楚王只要摘了面具即可,让众人看看,本宫究竟有没有冤枉了你?」 楚王瞧太子大唿小叫的,也不愿再继续和他进行口舌之争了,凉凉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后,直接揭开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容色绝佳,随便往那一站,满园的衣香鬓影都失了颜色。而且脸上的皮肤光洁,哪有什么瘢痕。 楚王垂着头,把脸上的那张面具拿在手上把玩,迳自说道:「本王每日混迹于军营之中,这相貌于我来说,确实是一个阻碍。这才每日面具不离身,但也不是太子殿下诽谤我的理由。」 太子不敢置信地扫视着楚王的脸,不经大脑地说道:「这怎么可能?那么长的一条刀疤怎么会不见?」 楚王的语气中不含一丝感情:「我曾受奸人所害,脸上确实受过伤,不过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痊癒了。而且此事隐蔽,只有父皇知情,太子又是从何得知?」 太子自然不能说那些奸人就是他派去的,如今便被楚王这个问题给难住。可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思活泛之人,此时迎着楚王逼问的眼神,顿时乱了阵脚,含煳其词地说道:「本宫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第198页 「从谁的口中得知?」楚王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趁胜追击。 皇后生怕太子这个时候说错话,急忙为太子开脱:「陛下,太子向来心无城府,今日恐怕也是受奸人挑拨,才会这般咄咄逼人。」 皇后如今一心想息事宁人,不过楚王却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太子,在旁说起了风凉话:「本王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不过太子既为储君,却有这种挑拨离间之人在身边伺候,实在令人忧心。」 皇上从太子插话时,这个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厉声问道:「究竟是谁在你的身边挑拨!」 太子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以往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这求助的目光便习惯性地飘向了教导他的师傅身上。 皇上顺着他的视线瞧了过去,呵斥道:「太子太傅,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太傅登时变了脸色,急忙唤道:「陛下息怒,臣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皇后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太子太傅学富五车,可是她费尽心思才请来给太子当师傅的。今日要是太子保不住他,那效忠太子的其他人恐怕也会寒了心,以后无人再敢为太子做事。 思及此处,皇后急忙给太子使眼色,示意他随便说一个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就好。 可太子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 皇后眼看太子如此不经事,只得自己想办法,出言打起了圆场:「陛下,太子……」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皇上冷冷的目光给打断。 皇上此时已经动了怒,丝毫不给皇后面子,开口道:「太子太傅为师不善,朕量你年纪已大,脱下去打二十大板。太子识人不清,罚他抄写佛经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门走动!」 太子一听皇上竟是要禁足他,很是恐慌,连忙求皇后给他说情:「母后,母后……」 皇后之前就已经被皇上驳了面子,此时哪里还敢继续求情。听到太子哭喊,心下不忍,只连忙偏过了头。 太子和太子太傅都被拖下去后,皇上的余怒依旧未消。 皇后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绪后,劝谏道:「陛下息怒,这残页所言蹊跷,不可尽信。还是尽快派人再回长安城,问问司天监再议吧。」 皇后此话不差,皇上虽对她有些迁怒,但也不会和她唱反调。 目光落在那个过来报信的羽林军,皇上冷声道:「还有,究竟是谁在故弄玄虚,一定要给朕查清楚!」 地上跪了许久的羽林军连连称是。 江言此时也跪在人群中,把刚刚的事听了个明明白白,得知如今已经尘埃落尽了,终于放了心。 事情都已经交代好了,皇上再看那跪了一地的后脑勺,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只摆手道:「所有人全部散了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悄悄退下。 楚王是引发这次事情的□□,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一听皇上放话了,豪不留恋,转身就往回走,顺便在人群中找找江言的身影。 皇后本还想再继续劝劝皇上,皇上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背过身去,道:「朕和住持还有话要说,皇后你也回去吧。」 皇后听言很是识相,知道太子这次是真的触了皇上的逆鳞了,不敢再说其他,只低眉顺眼地离开了此地。 待人都离开了之后,皇上屏除了众人,一边朝佛塔的方向走,一边朝身边的住持说道:「今日这一场闹剧,倒是扰了佛门清净了。」 住持跟上皇上的步伐,双手合十,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皇上闲庭信步地往前面走,好似寒暄般问道:「刚刚住持好似有话要说?」 楚王之前解面具的时候,皇上便看到住持的眉头紧蹙,几番欲言又止。如今趁着四下没有其他人,才有此一问。 住持听言一顿,惊讶于皇上的敏锐,沉默了许久后,才道:「贫僧并未有什么可说的。」 皇上也不再继续卖关子了,直接问道:「是关于楚王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722:07:59~2019-12-2823:2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664288、梦幻天堂夜无泪10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住持回忆起那位气宇不凡的青年,几经犹豫,最终还是隐下了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贫僧不能说。」 皇上闻言倒是并未继续追问,只和住持一起往佛塔走,越往上面风越大。 林公公知道皇上和住持有话要说,所以只带着侍卫远远地跟着皇上。 待两人上了佛塔的时候,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刺骨的寒冷。 这座佛塔一共有七层,是最为常见的楼阁式,上面刻着佛像、佛经等。 此时站在高处,视野是极好的,一眼望过去,整个寒山寺皆在眼下。 皇上扫视着下面的雪景,沉吟道:「住持,寒山寺建寺有多少年了?」 住持答道:「百余年了。」 皇上看着这里的景色,倒是翻出了多年前的记忆,叙说道:「说起来,相国寺也有几百年的歷史了,当年朕还未弱冠时,曾随先帝去相国寺祈福。寺中有一位子藏大师,他同朕说过,让朕凡事以大局为重,切勿一意孤行,否则所求之事功亏一篑,所爱之人也会离朕而去。」
第199页 说到这里,皇上的语气稍滞,片刻后,才道:「当时朕并未尽信,但后来子藏大师所言相继灵验。待朕失去挚爱之时,再次重返相国寺,才发现那位子藏大师早已圆寂。多年以来,朕虽贵为九五之尊,却一刻也不敢放任自己。」 住持听后,嘆了一句「阿弥陀佛」,直言道:「陛下今日这般感慨,只怕是心里又有所求之事了。」 皇上并不否认,颔首道:「确实,不知住持今日可否为朕解惑?」 住持思忖片刻,才道:「陛下乃天子,贫僧参不透,但万物自有定数,顺其自然就好。」 皇上话锋一转,再问:「那朕替楚王问上一问,他的命数又是如何?」 住持听言一顿,知道今日不说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皇上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只得双手合十,朝皇上说道:「贫僧今日一见楚王,确实看到了一些因果。但贫僧道行不深,也只能说个细枝末节,今日只怕是要多有冒昧了。」 皇上见住持终于松口,脸上也有了笑意:「畅所欲言就好。」 住持开口道:「楚王男生女相,本是富贵之相。但因为年少出现变故,如今被恨意蒙蔽内心,眼里的阴鸷之气挥散不去,代表他桀骜不驯,极难管教。一旦手上掌握无上权力后,处事心狠手辣,无人可阻。」 住持自知今日这话多有冒犯,但皇上听言并未生气,只问:「可有解的法子?」 住持摇了摇头,无悲无喜地说道:「楚王不达目的不罢休,也不知回头是岸。唯一解的法子便是让他得偿所愿,报仇雪恨。」 皇上闻言面露怔然,良久后,才缓缓地说了一句:「多谢住持为朕解惑。」 住持抬眸,顺势补充了一句:「天机本不可泄露,不过贫僧今日也看出陛下在烦心些什么,就像子藏大师当年所言,一切以大局为重。」 皇上转过身子,目光落在外面的风景,答道:「朕会多加考虑的。」储君之位事关重大,如今贸然决定,确实太过草率了。 刚说到这里,皇上便隐隐绰绰地看到前面的桃林中,令他万分纠结的楚王此时正和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结伴而行。 皇上心里的郁结出现细微松动,不急不缓地说道:「住持,你说楚王桀骜不驯,极难管教,这话倒是不错。」顿了顿,指着楚王渐行渐远的背影,示意给他看,「可你说他无人能阻,这话朕并不认同,只要有他在乎之人在旁约束,他断然不敢胡作非为。」 住持年纪虽大,但那双眼睛并不浑浊,顺着皇上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瞧见楚王的背影。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足以看出此时的楚王和他之前所看到的楚王大相迳庭。不仅收敛了周身的杀气,还微微低了头,很是乖顺的模样。 此时的楚王并不知道有人在默默地观察着他,他这个时候正和江言一起往斋堂的方向走去。 江言今日很是沉默,脑中还在回顾着太子突然对楚王发难的事情。 虽然危机已经解除了,但江言的心里依旧还在担忧之中,朝楚王问道:「今日之事,是不是太子故意陷害于你?」 楚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语气依旧淡漠:「太子蠢笨,他想不到用这种杀人诛心的法子来对付我,今日这事应该不是他所做,而是另有其人。至于想害我的始作俑者,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江言知道楚王心里有数,也就稍稍放了心,她最担心的就是楚王被人在背后下刀子。 此时见他还不忘损太子几句,忙道:「太子也就是有些拎不清罢了,倒也没你说的这般蠢笨,只不过和你们这些聪明人相比,自然是比不了。」 楚王瞥了江言一眼,故作平常地问道:「那你说,我们这些皇子里,谁最聪明?」 江言听到这个问题后,摸着下巴琢磨了许久。 要是论城府的话,那自然是小说里的男主晋王独占鰲头。晋王自小就被皇后忽视,也没人在旁扶持,但凭藉多年的隐忍,步步为营,所得一切都是他自己争取而来的,最终坐收渔翁之利,也是最后的大赢家。 楚王虽然同样有心机有手段,但一遇到某些特定的事情,很容易着急,最后导致自己走到死胡同。爱恨分明,但为达目的不计后果,做事自然没有晋王那么稳当。 江言想清楚后,实事求是地答道:「晋王。」 楚王听到这个答案后,自然很不满,问:「那我呢?」 「你稍逊一筹。」江言这话说得可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实在是她最近看楚王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今日正好趁此机会,敲打一下他罢了。 楚王瞬时停住自己的脚步,不甘心地瞪着江言的背影。 江言往前走了好几步,这才发现身边的楚王不见了。回头一看,却见楚王站在原地不动弹,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如今楚王的脸上并未带面具了,江言突然直面对方的美貌,难免也会失神。 江言顿了一下,才赶紧回来拉他,说道:「走啦,马上就要开饭了!」 楚王的眼里皆是不乐意,忿忿道:「我哪里比他差了?」 江言想拽着楚王的手臂走,结果死活拽不动,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着:「你做事果断,但有时候又太急了,所以行事不够稳妥。」 「我不服!」楚王咬着牙说道。
第200页 江言一看便知道楚王是要犯犟了,今日自己要是不把他给哄好了,楚王回去后恐怕还得生一肚子闷气。 江言站定,也不拉他了,拿起当家长的架势,淳淳教诲道:「你要多看看别人身上的优点,也不说晋王了,就说那太子吧,身上也有你所没有的优点。」 楚王板着脸问:「什么优点?」 江言一脸严肃地答道:「你看他言行虽然冒失,但每天还挺乐呵呵的。」这话倒也没错,在原书中,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太子还每天寻欢作乐,一点都不着急。这样的心性,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楚王听言倒是难得勾起了嘴角:「这哪算什么优点。」 江言这个时候调侃太子,本就是为了让楚王开心,此时见他笑了,心里长舒一口气。 可没过多久,楚王的心情又低落起来,他很是委屈地瞟了江言一眼:「你总是说别人好,却很少夸我。」 江言伸手去挽楚王的手臂,楚王也不像之前那么和她对着干了。 江言一边拉着楚王往斋堂走,一边慢慢解释:「我不是说你不好,我只是想让你做事再慢一些,尤其是一些你没那么有把握的事情。」顿了顿,「更何况当着你的面夸,那叫拍马屁,我可是经常在背地里夸你。」 楚王对这件事情倒是十分在意,忙问:「你夸我什么呀?」 江言抬眸扫视了他一便,好笑道:「夸你长得好看。」 「就这些吗?」楚王的语气中难掩失望。 江言瞪眼:「长得好看还不够?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颜值!」说话间,江言踮着脚,双手捧着楚王的盛世美颜,近距离地观摩了一下这个360度无死角的脸,嘴上故作夸张地发出阵阵惊嘆声。 楚王放低自己的身子,好让江言可以任意摆弄他的脸。那双锐利的眼眸半阖着,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轻声问:「那你喜欢吗?」 江言一愣,一抬头,就直直地望进楚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那里此时正满溢着无限的柔情。 楚王瞧江言不说话,便用自己的脸颊在江言的手心蹭了蹭。 江言这才醒神,手指一顿,慌忙撇过头,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含含煳煳地说了一句:「好饿呀,我们赶紧过去吃斋饭吧。」 楚王听言有些小小的失落,不禁轻嘆一口气。 江言走在前头,听见身后传来的轻嘆声,生生止住自己的步伐,一字一句地说道:「小野,你非常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也没有人可以抗拒刚刚的那个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823:23:37~2019-12-2923: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慕5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这句话落在楚王的耳里,让他黯淡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长腿一跨便已经到了江言的身边,不敢相信地重复道:「真的吗?」 江言自然点头,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那你呢?」楚王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已经是楚王第二次问她了,江言知道对方最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此时,她不想再看楚王在自己的面前,继续这么患得患失。站定后侧身,坚定地看着楚王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我也不例外。」 楚王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眼中顿时绽放出流光溢彩的光芒,惊喜交加地展开双臂,此时只想把江言整个人抱在怀里。 江言一看到他的动作,便连忙退后好几步,脸上染上几分薄红,嘴上依旧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佛门清净之地,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楚王闻言倒也不气馁,只乖乖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好啦,那我不抱了。」话毕,又黏黏煳煳地凑到了江言的身边。两人光是手臂挨着手臂,他也是极为高兴的。 两人就这么继续往斋堂走,很是亲近的样子。 楚王如今倒是发觉长得好看的好处了,起码江言一见到他的脸,就会多喜爱他几分。 江言从楚王那里得知,他们今晚还得在寒山寺休整一日,明日卯时出发。 江言倒觉得越早越好,她如今只想赶紧参加完秋狩,早日回长安城就行。这一路上的突发事件实在太多了,还不知道之后的路上还会不会有什么么蛾子。 翌日,天色微明,寒山寺已经热闹起来了,住持带领着寺里的僧人给众人送行。 因为太子昨日才受了罚,所以皇上今日并不准备带他一起走,而是下令把他继续关在寒山寺中反省。 太子得知此事后,一想到自己要在这个狭小简陋的寒山寺关上许多日,自然坐不住了,连忙让身边的小太监去通知皇后。 皇后虽然暗恨太子不争气,但还是心疼他的,为了给太子求情,昨天夜里在皇上的门外跪了一个多时辰。 可当时皇上还在气头上,见皇后这么逼他,直接撂下了狠话:「皇后要是这么心疼太子的话,那也一同留在寒山寺吧。」 皇后闻言身子一仰,直接昏倒在地。这倒不是她的苦肉计,而是这山上本来就冷,何况她还跪在地上这么长的时间,寒气入体,确实给病倒了。 皇上之前说的那些话也是气话,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一些脸面还是要给的。不过皇后这一病,倒是真的不宜继续赶路了,只能留在寒山寺养身体。
第201页 皇上特意留了御医和羽林军在这里照料,待他们从木兰围场回来后,再过来接他们一起回长安城。 住持目送众人下山后,扭头便去了后山的一座小院里。 院中有一骨瘦如柴的老僧正在喝茶,住持进去后,双手合十行了礼:「师叔,这几日你去哪里了?」 如果江言在这,定能认出这位老僧正是她见过一面的觉了大师。 觉了大师宛如老僧入定般盘坐在蒲团上,听到住持的问题后,也不回答,只示意他坐下:「近日得了好茶,你也快来尝尝。」 住持一进院子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到了觉了大师的身边时,才知道这是茶叶的香气。 住持坐下后,自己的桌前已经泡好了一杯茶了,端起茶杯,细细品味。 觉了大师笑问:「这茶不错吧?」 住持放下杯子,点头道:「细腻醇厚,确实好茶。」话毕,不禁再次端起杯子,直到一杯茶下肚了之后,才想起自己今日的来意。 住持对觉了大师很是崇敬,此时便问出已经在心中已经盘旋两日的问题:「师叔,弟子这两日很是不解。」 觉了大师似是早已知道他今日会有此问,平静道:「有何不解?」 「弟子昨日在一施主的脸上,明明已经看到了他的因果,可后来却又发现他现如今和命数上又不尽相同。佛说万物自有定数,可那位施主的命格已经被改了,但这究竟是善还是恶?弟子不明白。」 觉了大师的眼睛似挣非睁,开口道:「命格既然被改,那定是有人将自己的功德抵了他的罪过。」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剋,自有它的平衡,你又何必庸人自扰?还是多尝尝这难以一见的好茶吧。」 话音刚落,觉了大师又给住持斟了一杯茶。 「是弟子多虑了。」住持终于顿悟,不再继续纠结。 而在山下,车队继续往木兰围场出发。 或许是因为皇后和太子都被留在了寒山寺,其他几位王爷和皇子如今都消停了一些,路上没有再出现其他的状况。 江言对此倒是有些感慨,果然只要把最喜欢搞事情的人揪出来,剩下的大部队互相之间也就相安无事了,偶尔的一些小打小闹倒也不值一提。 楚王自从上次在众人面前揭开面具后,也就没有继续戴面具的必要了。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江言经常在背后夸他长得好看,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随时准备在江言面前散发自己的魅力。 而且江言明显对他的脸十分受用,只要自己一做出失落的表情,对方很快便会妥协,对他要更加纵容一些。自从知道江言这个弱点后,楚王可没少给自己谋福利。 江言是痛并快乐着,以前楚王一不高兴先得冷脸,等到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才会委屈巴巴地撒娇。如今倒是直接省了中间的那一步,只要自己一不合他的意,眼尾下垂,悠悠地在旁嘆气。 江言是个隐藏的颜控,一看到美男子这般失落伤心的模样,良心备受谴责。 俗话说,由奢入俭难。江言的放任和妥协,只能让楚王越来越不满足,何况他已经尝了一些甜头了,如今只想离江言越来越近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车队终于到了木兰围场,这里早已建有皇家别院,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长途跋涉许久,江言也累得不轻,一有了落脚点后,便准备洗个舒舒服服的澡。 清铃马上就帮她招唿起来,这大冷天的,想沐浴要提前准备大量的热水。 今日和江言有同一个想法的人也有很多,这热水自然供应不过来,最后还是打着楚王的名头,江言才终于能在今日把澡给洗完。 屋里的各个角落里都烧了炭火,江言穿好衣服坐在炭盆边,清铃拿着干布帮她把头髮擦干。 没多久,楚王便在门外喊了:「言言。」 江言开口道:「请楚王进来。」 雨竹前去开门,楚王进来时,便看到江言披散着长发坐在炭盆边,嘴唇冻得略微发白。 楚王让身后的手下等在门外,一过来就问:「冷不冷?」 江言摇了摇头,说道:「就之前冷了一会,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楚王挪到了江言的身后,接过清铃手中的帕子,开口道:「我来吧。」 江言听言立即拒绝,皱眉道:「你手重,清铃的力气刚好。」 楚王此时已经把清铃从这个位置给挤开了,嘴上保证道:「我会轻轻的,而且你以前不是也经常给我擦头髮吗?我早就学会了。」 江言听对方说得这么笃定,又看他的力道确实不重,也就随他去了。 楚王原本还很专心地给江言把头髮上的水分擦干,但很快,就又被对方乌髮下的脖颈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江言的皮肤莹白得很,因为刚刚洗完澡的原因,此时还散发着淡淡的水气。 楚王的手无意识地放慢,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擦着江言的头髮,眼神不由自主地乱放,脑中开始浮想联翩。 江言很快就意识到楚王的消极怠工,不满道:「这就累了?赶紧换清铃来!」 楚王脸上一红,立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乱看,嘴上还不忘辩解:「我这不是怕把你给弄疼了吗?所以才放轻了一点力道。」
第202页 江言原本打算扭头瞪他一眼,却发现楚王的脸诡异地红了,顿时更加狐疑:「你这是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 楚王也不敢再和江言继续对视了,只道:「可能是屋里太热了吧。」 江言轻轻蹙眉,又朝一旁的清铃吩咐道:「清铃,你把屋里的炭盆撤掉两个吧。」 楚王说自己热本就是信口胡说的,此时一听江言要把炭盆撤掉,倒开始担心起她会不会着凉了。连忙出言阻止道:「不用了,清铃你过来擦头髮吧。」 江言疑惑道:「你刚刚不是说热吗?」 楚王把手上的干巾递给清铃,自己则是坐到了江言的身边,脸上的红依旧没褪下,胡编道:「这里天气恶劣,忽冷忽热容易得风寒。」 江言却越看越觉得他脸上的红不对劲,伸手去探楚王额头上的温度,想看看是不是发热了。 江言微凉的手指一摸上楚王的额头,立马就缓解了他脸上的热意,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 「有哪里不舒服吗?」江言用自己的体温对比了一下,楚王倒也不像是发烧的样子,就是脸上的热度始终下不去。 楚王乖乖摇头:「没有。」 江言听对方说身上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顿时放了心。刚想收回自己的手,楚王便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楚王让江言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嘆道:「你的手好冰呀,这样好舒服。」 江言闻言很是无奈,知道对方这是把她的手当冰袋用呢。正好她还觉得自己手冷,也就不再继续客气了。另一只手也贴到了楚王的脸上取暖,眉眼弯弯,理直气壮地解释:「这就叫各取所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923:58:11~2019-12-3100:4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云莜20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楚王好似也被江言的笑意所感染,眼里星光点点,嘴角微扬:「以后我也一直帮你暖。」 江言的一颗心都因为他这一句话变得柔软起来,情不自禁地在楚王手感绝佳的脸蛋上重重捏了好几下,语气却格外地温柔:「好。」 楚王听江言说了好,心里格外喜悦,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江言柔软的掌心,说道:「那我们说好了。」 江言被手心里传来的痒意弄得心痒痒的,毫不客气地继续在楚王的脸颊上大力揉搓,硬是把一个美男子□□成一个做鬼脸的怪人。 对于自己的形象受损,楚王全无怨言,只放任江言继续戏弄于他。 站在江言身后擦头髮的清铃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很是迷惑。楚王怎么在江姑娘面前简直是予取予求,这般乖巧的模样和她印象中的楚王简直是判若两人。 直到楚王脸上的热意慢慢退下来后,江言才终于收回自己的手。想起楚王刚刚应该是从皇上那边过来,便问起了正事:「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楚王答道:「秋狩已经提前在密林里比过了,明日上午再走个过场就好。下午父皇要前往幽州,我亦一同前往。」说到这里,楚王看向江言,「来迴路上恐怕要耽误三五日,女眷全部留在别院里休息,你也别去了。」 江言闻言一怔:「这是为何?」 楚王并不隐瞒:「幽州那边并不安稳,城墙外的匈奴蠢蠢欲动,你留在这里,要更加安全一些。」 江言半阖下眼帘,回忆着原书的剧情,匈奴进犯确有其事,不过并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而是在三年后。 那时男主晋王已经继位两年,大燕已经趋于比较稳定的状态。匈奴则是因为面临雪灾,为了活命,所以才会决定铤而走险。但以目前这个局面,匈奴就算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倒也不足为虑。 江言心知皇上这次前往幽州不会出事,也就不打算跟着去了。更何况他们这次前往幽州是要去做正事,带着自己一个女子属实不太方便。 两人商量好之后,江言的长髮也快干了,清铃帮她把长发简单地束了起来。 眼看快到晚膳的时间了,他们长途跋涉许久,好不容易有了落脚点,自然是要大吃一顿,才能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很快,各种各样的特色菜式就上来了。中途还上了一只刚刚烤好的烤全羊,表皮金黄油亮,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一口咬下去,外面的肉焦黄髮脆,内里绵软鲜嫩。 江言此时哪还记得在路上吃的苦,只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今日这一顿晚膳都是硬菜,基本就是全肉宴,江言吃得满嘴流油,很是满足。 翌日午时,皇上等人出发前往幽州,江言并未出去送行。 实在是她的身份着实尴尬,一出门,随便撞见一个人,她都是要行礼的。 何况今日送行的人自是不会少,她要是也去的话,只怕是要累得连膝盖都直不起来了。 所以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和楚王说好了,她今日不过去凑热闹,只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就是。 结果午时的时候,楚王又掉头回了一趟别院,他想到自己起码要有好几天见不到江言,怎么按捺得住? 干脆趁着队伍还未出发的时候,回来再和江言告个别。 江言坐在房里休息,便听到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抬头便看到推门进来的楚王。江言很是诧异,还没来得问话,就被楚王急吼吼地一把搂在怀里了。
第203页 江言一愣,见他动作急切,误以为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楚王将江言抱得很紧,闷声道:「我捨不得你。」 江言听言一怔,很快又瞭然了,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楚王的后背以示安慰,试探道:「那我陪你去?」 这个提议确实很让楚王心动,不过只犹豫了一秒,就坚定地摇了摇头。 此次幽州之行并不安全,相比较起去那里,别院明显要更加安宁。更何况做事歹毒的皇后如今也不在此处,江言留在这里,他才是最放心的。 江言见他拒绝,哄道:「好啦,别让大家等你太久。」 楚王最后在江言的身上哼哼唧唧地赖了一会,虽然他不愿意和江言分开,但自知自己总是要离开的,只得依依不捨地松开了箍着江言腰肢的手臂。 江言自然知道楚王的心思,垂眸帮楚王把披风上的系带重新打好结,老生常谈地再次嘱咐他出门在外,一切小心的话。 披风的结打好后,江言抬眸看向楚王,问道:「记住了没?」 楚王自然全部应下,眼看房门外已经有人在催了,再次紧紧地抱了一下眼前的人。 江言的笑容依旧明媚,轻声安抚道:「别担心,我会在这里等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楚王重重点头,分离在即,也不敢再多看江言一眼,转身便往屋外走了。 楚王走后,江言在别院里待得也是无聊,有时间便带着清铃等人去逛逛这里的城镇,倒也能在里面找到不少的乐子。 或许是因为这里离边关很近的原因,镇上有许多带着异域风情的商品在此出售,江言也是猎奇心起,大手笔地买了不少新鲜玩意。 三天后,皇上便从幽州回来了,比江言想像中要快不少。 皇上回来的当天便下令明日中午就返程回长安城,江言见回去得这么急,便猜测是不是长安城出了什么事。 江言也没犹豫,直接问了身旁的楚王。 楚王几日没看见江言,回来后倒是要更加粘人了一些,此时紧紧依着江言坐着,脑袋也要靠在江言的肩上。 其实这个姿势并不舒适,不过因为楚王态度强硬,江言也只能随他去了。 楚王解释道:「我们这次出来,本来就已经在路上耽误许多时间了,所以父皇才会这般着急回去。」 江言闻言倒是对皇上有些心疼了,楚王年纪正好,这次从幽州回来后,这精神都有些恹恹的。 更何况年纪已经不轻的皇上了,这身体肯定没有楚王这些年轻人禁得起折腾,可皇上这一路上,操心的事还不少。她们这些女眷好歹还留在别院里过了好几天的安生日子,皇上却是没真正歇息过一日。 想到这里,江言摸了摸楚王的头,感嘆道:「皇上这一路倒是辛苦了。」 楚王听言当即抬头,不满地瞪着江言:「我也很辛苦!」 江言伸手把楚王的脑袋继续按在自己的肩上,心平气和地劝解道:「我知道你辛苦,不过你要考虑到皇上的年纪。你同他连轴转了这些天,你都觉得累了,他只怕是要更加疲乏。你这个做儿子的,要记得时不时关心他。」 楚王沉默片刻,想起今早上看到的父皇,好像确实老了好几岁,喃喃道:「他这几日好似有些提不起劲。」 江言听到皇上身体有恙后,当即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按照时间线来说,明年开春后,皇上就会随即病倒。之后又在病床上辗转半年,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偏爱的楚王被斩杀在自己的床榻前,只来得及写下继位诏书,就彻底撒手人寰了。 江言想到这里,心里倒是有些不好受。皇上对楚王的好她一直看在眼里,不过楚王对这段父子关系很是淡薄,一心报仇,忽略了身边人对他的关心。 「小野,我这里备有养神的茶叶。上次皇上喝过一次,也说不错,你等会带给皇上吧,他应该会开心的。」江言也是想趁此机会,让楚王多表表孝心,免得以后来不及了。 楚王犹豫地点了点头。 江言当即吩咐清铃过去把行李中的茶叶拿出来,这茶树都是她用空间水滴精心培育的,所以产量并不多。除了自己喝的和送礼的,其他都存放在空间里。等到外面的存货没了,她就不露声色地补充一些。 江言把两罐茶叶交给楚王,叮嘱道:「你去了之后,记得多说几句软话。」 楚王还在怔然时,便被江言从屋里送出来了。 迎着江言鼓励的目光,他也不好调头回去,只得往皇上住的地方走了。 刚到地方,人还未进去,便看到有好几个皇子从里面出来。 那几个皇子一看到楚王身边随行的小厮手上也端着两罐东西后,面上皆露惊讶之色。心中暗忖:这楚王以前可是从来不做讨好父皇的事,今日是转了性吗? 虽是这般想,但还是过来问候了。 楚王不咸不淡地应和了几句,便不再同他们继续虚与委蛇,直接往里面走。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感谢在2019-12-3100:46:02~2020-01-0105:2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肆意妄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第204页 一位体型稍显富态的皇子打量着楚王大步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酸熘熘地来了一句:「父皇之前就说自己要歇息了,楚王今日只怕是要白来一趟了。」 剩下的几个皇子互相挤眉弄眼一番,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倒是也不捨得走了,只等楚王灰熘熘地出来。 楚王进了院子,正好撞见林公公从屋里出来。 林公公刚刚才伺候皇上就寝,一出来就看到楚王了。 楚王这个时候过来,林公公隐隐猜到了他的来意,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意外的。 皇上去幽州前,身体就已经不太爽利了,那时怕耽误行程,所以也就没吱声。今日从幽州回来后,实在撑不住了,所以喊了太医过来把脉。 无需多久,皇上龙体有恙的消息不胫而走。太医刚刚出门,就有好几个人情练达的王爷和皇子接连过来看望。 刚刚过来的那几位皇子,已经是最后一批了,他们的消息不似其他人那般灵通,所以来得最晚。 眼看该来的都来齐了,皇上也疲于应付,把他们草草地打发走后,就立即歇下了。 未曾想到,楚王今日竟然也过来了,林公公欣慰的同时,也颇为为难。皇上躺下没多久,此时进去通传,那就太不像话了一些。 林公公还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楚王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林公公当即行了礼,问道:「楚王殿下,皇上睡下没多久,你可有什么要紧事?」 楚王听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江言之前让他多关心一下父皇,这件事在别人眼里倒是不难,不过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所以来的路上难免有些忐忑。 此时得知皇上已经歇息了,反倒如释重负,只示意身后的小厮把那两罐茶叶交给林公公,面不改色地说道:「本王并无要紧事,只是见父皇这两日精神不济,所以带了养神的茶叶过来。」 林公公闻言一怔,其他几位王爷和皇子过来,带的皆是各种珍贵名药,楚王却只带了茶叶,真不知道该说他用心还是不用心? 「父皇既然已经歇下,本王也就不扰他清梦了。」楚王见林公公已经收下茶叶,也不打算在这里继续耽误工夫,话音刚落,就打算转身回去了。 没想到,屋里却传来皇上问话的声音:「是谁在外面?」 林公公赶紧接话道:「回皇上,是楚王过来探望了。」 屋里沉默了一瞬,皇上才说道:「那你带他进来吧。」 楚王的眉头却慢慢地紧皱起来了,皇上此刻的声音和他印象中大不一样,缺了从前说话时的中气,如今听着反而有些气虚。 林公公端着楚王送来的茶叶,在前面给他领路。 楚王并未出声,沉默地跟在林公公的身后。 此时,皇上身着明黄寝衣,脸色很是苍白。他并未下床榻,只是半靠在床头上和楚王见面。 楚王对一脸病容的皇上十分不适应,规规矩矩地给皇上行了礼之后,嘴上依旧说不出江言之前交代他说的软话。 林公公的脸上倒是挺高兴的,开口道:「皇上,楚王知道你身体不好,特意送来茶叶,说要给皇上养神的。」 皇上的目光这才落到林公公手上端着的东西,心道:这样贴心的举动可不像是瑾儿会做出来的。 楚王几经犹豫,还是一板一眼地重复起了江言教的几句话:「不知父皇的身体可好些了?」 楚王难得过来关心一趟,虽然语调生硬,但皇上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告慰道:「朕无事,瑾儿不必挂念。」 楚王听了倒也没再继续表孝心,只看皇上的精神依旧不太好,心里起了告辞的念头,开口道:「那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就先告退了。」 皇上闻言一愣,很快又笑了笑。楚王做事向来直接,不会装模作样,别的人来了,起码口头上还是要尽量多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楚王倒像是真的只是为了送茶叶过来而已。 不过楚王此番作为,倒是正合了皇上的意,他此时急需休息,只稍稍扬了扬手,示意林公公送楚王出去。 待楚王走后,皇上再次躺下。随着年纪渐大,再加上身体不适的原因,心里忽而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想到楚王如今终于懂事了,要是萧淑妃还在的话,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楚王从院里出去时,是林公公亲自送的。 原想看热闹的几个皇子面面相觑,林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首领太监,只听命于皇上一人。如今却弯着腰送楚王出来,足以显示皇上对楚王的看重,看来他们几人今日是白白在外面受了冻。 楚王扫视了他们一眼,也没有心思再和他们客套,直接就往江言那里去了。 这个时候的江言正在屋中准备出行的东西,因为今早下起了大雪,所以她这一天都闷在屋里,并未出去。 如今勐然得知自己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转念又考虑到自己以后基本没有机会再来了,便打算出去转一转。 楚王回来时,清铃和雨竹还在帮江言整理身上的衣服。 楚王面露诧异,问道:「你要出去?」 江言点头,肯定道:「这不是明日就要回去了吗?我打算趁着天还未黑,出去再看看。」 楚王见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很不高兴地控诉道:「要是我没回来,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第205页 江言倒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问题,解释道:「我这也是一时兴起,更何况你刚从幽州回来,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趁早回去休息才是正事。」 楚王依旧不满,怨声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江言只觉楚王的这句话分外耳熟,片刻后,才想到这不正是自己曾看过的那些狗血电视剧中的台词吗? 一个不着家的丈夫对家里的妻子漠不关心,妻子忍无可忍,才会这般含怒带嗔地抱怨一句。 江言对自己脑补的画面很是窘迫,尝试地问道:「那我不去了?」 江言的妥协并未让楚王满意,他掀了掀自己的眼皮,义正言辞道:「我不是不让你去,但是你可以等我回来了,我们两个一起去!」 江言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明日就要走了,路上只怕会更加劳累,你先抓紧时间回去睡一会儿。」 楚王自然听出了江言话里话外的关切之意,黏黏煳煳地凑了上来,拉着江言的袖子撒娇:「可是我很想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楚王说起这些话来,倒是不羞不躁的,江言却听得一阵耳热,支支吾吾道:「那我不去了,就在这里陪你吧。」 楚王依旧不满意,或许是有段时间没见到江言了,今日格外地磨人:「但是你明明很想出去……」 江言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她确实有出行的计划。不过一旦知道楚王今日立志要当她的跟屁虫,为了让他能安心休息,只能退而求其次,暂且放弃这个计划了。 江言再一次的退让并没有让楚王高兴太久,他的心里很快又担忧起来,自己刚刚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强硬了,言言会不会厌烦这样的自己。 只要这个念头一起,楚王立马就坐不住了,一阵后怕的同时,这才想起装乖巧:「那我陪你去吧,等会早点回来就好了。」 江言还在犹豫,楚王却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招唿屋里那两个充当背景板的丫鬟去给他们拿伞。 楚王就算是装乖巧懂事,也始终无法掩盖他的内里是一个强势的人。 没多久,两人便同撑一把伞,往外面走去。 楚王的手慢慢也搭到了江言的肩膀上,对于两人身体上的一些小接触,楚王暗爽的同时,又觉得始终不满足,只期待两人能够挨得更近一些。 天空中依旧飘着小雪,江言和楚王漫步在雪地上,美好又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105:23:06~2020-01-0205:3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纤尘墨微染5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翌日,车队开始返程。 这次回长安城明显要更加匆忙,路经寒山寺的时候,也未曾停歇,只提前让羽林军把皇后和太子从山上接了下来。 太子经歷此事后,整个人的气焰都小了许多,就连皇后,都消瘦了不少。 想来倒也正常,山上的生活毕竟清贫,寺里的斋饭又极其清淡,偶尔尝一尝倒是觉得味道还不错。但时日一久,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太子哪受得了这样的落差,自然觉得分外难熬起来。 而且太子这次还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皇上禁足在寒山寺中,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下山后,太子无颜面对众人,所以每日待在马车里,鲜少露面。 皇上的病情过了几日就慢慢地好转起来,但对于归队的太子,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 皇后就算有心从中调和,却也使不上劲,自上次的事情过后,皇上对她也不復从前那般相敬如宾。 如今,皇上对太子不喜的事情可谓是人尽皆知。落在那些极会审时度势的朝廷命官眼中,心知皇上此时是引而不发,但储君之位只怕是迟早要换人了。 而且太子早已失了人心,所有人都在揣测皇上的心意,开始物色下一个最有可能被册封为太子的皇子。 数来数去,稍稍像样的皇子也没几个。 楚王不用多说,深受皇上的喜爱,这赢面的机会是非常大的。不过脾性阴晴不定,投靠于他,也很难讨得了好。 其他几个王爷倒也中规中矩,但总归是各有缺点,正在犹豫的时候,反而想起了才貌双全的晋王。可晋王一心想当一个闲散王爷,对皇位并无争夺之心,不然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储君人选。 私底下的暗潮汹涌并未到檯面上来,楚王对此置若未罔,尽管已经有许多曾经效忠于太子的人向他表现出了投靠的意思,可楚王的态度始终是不咸不淡的。 其他几位王爷趁着这个机会,都忙着笼络人心,只有楚王和晋王依旧不动如山。 楚王是不愿意花费精力在这些随时会倒戈的墙头草身上,而晋王依旧还在等待属于他的机会。 车队再次回到长安城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自江言走后,周婆婆这段时日在长安城待得也颇为意兴阑珊。她以往的生活基本都围着自家小姐转,江言一走,她便很是无所适从。 在南平城的时候,她好歹还认识了不少的同龄人,时常也能约着一起说说话。如今回了长安城,曾经那些关系好的故友都忙着干活,哪会像她这般清闲。 每日无事可做,便会觉得有些寂寞了。
第206页 幸好江言出发前就早已料想到这样的状况,特意给周婆婆寻了一件事做。 长安城最有名的戏园子名叫百灵园,江言和那掌柜有些交情,便做主在百灵园长期给周婆婆预定了专属的位置。起码也算给周婆婆找了件事做,让她打发下时间,也不至于觉得枯燥。 周婆婆便每日雷打不动地前往百灵园听戏,自家小姐钱都花了,哪还有不去的道理! 周婆婆自诩只是一个村妇,也不愿意拿那当夫人的派头,早早地就赶走了跟着自己身后的两个丫鬟。 她自由惯了,不喜丫鬟跟着伺候,每日去戏园子听戏,也都是独自一人步行过去。 百灵园这段时日,无端出现了一位常客,坐的还是绝佳的好位置,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暗自猜测她的来路。 对于这些好奇的眼神,周婆婆并不顾忌,只专心看自己的戏也就是了。 今日她来得早了一些,这戏还没有开唱,刚坐到老位置,便有小二拿着茶点过来殷勤招待着。 巧的是,李尚书的夫人今日也来这百灵园听戏。一进来,就注意到坐在前面的周婆婆,再看旁边那小二熟门熟路的动作,便知道周婆婆明显不是第一次来了。 李夫人心中暗忖:百灵园一票难求,周婆婆不仅可以入场,还能坐到这么好的位置,这位江小姐的实力属实深不可测。转而又想到上次从李尚书口中得知的一些事情,江小姐竟然还随皇上一同前往秋狩,这能耐可是大着呢! 周婆婆也很快就看到了刚进来的李夫人,李夫人毕竟是她的老东家,自是要过来打声招唿的。 正好戏还没有开唱,周婆婆起身过来,乐呵呵地朝李夫人问候道:「夫人,今日可真是巧得很,竟然在这里碰见了。」 李夫人笑得一脸和蔼,周婆婆如今不同以往,也不敢小瞧她,只道:「府中无事,便过来消遣一下,周婆婆如今也是好大的雅兴。」 周婆婆笑道:「我也就是过来听个热闹罢了,小姐不在,我这个做奴才的找不到主心骨,也只能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说到这里,周婆婆的目光慢慢落在李夫人身后低垂着头的梁婆婆身上,又惊又喜道:「梁婆婆,你今日也随夫人一起来了?那你可有福了,等会的戏可是好看得很。」 梁婆婆听言抬起了头,有些木讷地朝周婆婆笑了笑,也没说其他话。 反而是李夫人接了话,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周婆婆顿时点头,说起两人从前的渊源:「当年我和梁婆婆是一起进尚书府的,不过我被分在小姐的院里,梁婆婆则是去伺候少爷了。」 话音刚落,戏台上的锣鼓已经开始敲起来了,戏马上就要开场。 李夫人瞭然地笑了笑,扫视了下两人,梁婆婆一脸老实相,看着倒不如周婆婆精神饱满。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开口道:「周婆婆,我看你今日好似是独自前来,便让梁婆婆过去陪你叙叙旧吧。」 李夫人此举正合了周婆婆的意,爽朗地笑了笑:「夫人还是这般厚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我正烦恼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呢,那就多谢夫人了。」 此时好戏已经开场了,周婆婆和李夫人告辞后,便赶紧领着梁婆婆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婆婆招唿梁婆婆坐在她身旁的空位:「你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梁婆婆一看那椅子就很贵,自然不敢胡乱坐,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不坐了,万一等会这个位置的人回来了。」 周婆婆只得按着梁婆婆的肩膀逼她坐下,顺便解释道:「这个位置也是我家小姐一早就定好的,方便我找人陪我一起听戏呢,如今空了一个多月,估摸着就是等你呢。」 梁婆婆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听了周婆婆的话后,更是目瞪口呆。就像做梦一样,从未想到还有这样财大气粗的花钱的法子。 周婆婆也随之坐下,百灵园的小二极有眼色,很快便端了一杯新泡好的茶过来。 梁婆婆何时受过这等待遇,颇为受宠若惊。 周婆婆早已看出了梁婆婆的心神不宁,干脆聊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好缓解对方的紧张:「咱们两个当年一同进了尚书府,你对我也有颇多照料。要不是因为咱们两个后来分开了,鲜少有相处的机会,这感情才慢慢淡了下来。」 说到这里,周婆婆顿了顿,直爽地说道:「在我面前你就不用客气了,你尝尝这个点心,好吃得很。」说话间,周婆婆伸手把一盘精緻的点心往梁婆婆那边推了推。 梁婆婆尝试性地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只觉那味道极为美妙,又看周婆婆如今满面红光,真心地说道:「你现在过得可真好!」 周婆婆一愣,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在你面前故意显摆,只是有段时间没人陪我说说心里话了,今日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故人,所以才会这般热情。」随着年纪越大,周婆婆也越来越害怕孤单,这似乎是她这个年纪的人的通病。 梁婆婆听周婆婆这话说得真诚,话也随之多了起来:「你这说的是哪门子话?想当年我得知你要跟着小姐一起去乡下的时候,还去劝过你呢。后来后院里还有不少人说你傻,如今却没想到,你的日子过得这般精彩。就算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只怕也没你这么清闲呢,我也是真心为你高兴。」
第207页 周婆婆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感慨道:「当年跟着小姐走,心里也是忐忑的,不知前路在何方。」 梁婆婆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如今在尚书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很羡慕你。」 「我哪有什么福气,也只是碰到一个好主子罢了。小姐脾性好,从没把我当奴才,自我跟她走后,也从未挨过一句骂。」周婆婆夸起江言来,那可谓是信手拈来。 梁婆婆闻言更为羡慕,虽说现在的主子对待他们并不苛刻,不过周婆婆这哪是当奴才啊,只怕是当主子的都没有她好呢。 两人一边听戏,一边说着闲话,三言两句间,就恢復了从前的热络。 散场时,两人的关系又贴近了不少,不过梁婆婆始终是尚书府的奴才,眼看夫人要回去了,连忙和周婆婆告辞。 周婆婆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还未进门,府里的门房便喜气洋洋地说道:「周婆婆,你可回来啦,主子刚刚还打算去戏园子找你呢。」 周婆婆一听自家小姐回来了,连忙赶去正房,脚步都不禁加快起来。 江言正在屋里吩咐丫鬟帮她收拾行李,她这一路,买了不少的礼物。此时就得赶紧分门别类,明天差人送去。 周婆婆一踏进正房,便发现自家小姐比出发前又灵气了不少,眼中波光涟漪,美不胜收。 江言此时也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周婆婆,心里还是十分想念的。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小跑两步,便上前抱住了周婆婆。 自家小姐亲昵的动作,很快就让周婆婆红了眼眶,强撑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传个信?我也好过去接你。」 江言松开自己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周婆婆的背:「这次不同以往,我们的行踪不能泄露。」 周婆婆知道事情的轻重,也不再多问。 互相寒暄了许久,周婆婆终于想起了楚王,奇怪地问道:「楚王殿下没跟小姐一起回来吗?」 江言摇了摇头,解释道:「他把我送回府里,就立马走了,应该是有要事在等他吧。」 周婆婆这才明白,她还说楚王怎么可能让自家小姐一人回来呢,原来是送到府里后,又走了。 而在楚王府里,一个僻静的小院中,站着一位文人打扮的男子。 该男子身量中等,穿着一袭白色长袍,寒风从他身上吹过,下摆随风飘荡,颇有世外高人的气韵。如今却好像是在此处等人的样子,许久后,院中终于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楚王一踏入院子,毫不含煳,直奔主题:「金先生,绿萝可准备好了?」 金先生闻言转过身子,只见他的表情极为严肃,定定地盯着楚王的眼睛,再次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中途一旦出现差池,只怕你也会……」 金先生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楚王打断了,语调中不含一丝温度,说道:「父皇已经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出一个眉目来,之后我又花了三年的时间,却依旧没有找到所谓的物证人证。」 楚王的眼神陡然一转,目光像淬了毒似的,开口道:「此次秋狩,皇后几度想置我于死地,却都没有成功。如今回了长安城,就算我不对她下手,她也一天都容不下我了。」 「金先生,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第112章 金先生看楚王胜券在握的模样,心知自己已经无法再改变对方的主意,也就不再继续劝说,只道:「那位农妇的长相虽和绿萝相似,不过因为两人自小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差别,其谈吐气质也十分不同。」 说到这里,金先生向楚王阐述起此事的进度:「我在蓟州找到了一位曾经在国公府当差多年的老妈子,如今正值花甲之年,六年前便出了府。这位老妈子当年看着绿萝长大,对国公府也十分熟悉。只是后来绿萝随着陈皇后嫁出去后,便没什么接触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命那老妈子把绿萝在国公府的一切事宜事无巨细地描述清楚。至于之后的事情,便由王爷抓来的芸香补充完整,力要让那位农妇变成真正的「绿萝」,无论是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金先生做事谨慎,更何况现如今又是在做伪证,自是要万无一失才能放心。 楚王沉吟片刻,直接问起事情的重点:「那还需要多长时间?」 金先生知道楚王现如今是着急了,正色道:「如今农妇每日都在学习绿萝以往的说话谈吐,站行坐卧。」顿了顿,有些为难道,「不过因为时间太短,现在也只是学了一个皮毛而已。」 楚王听言并不满意,开口道:「绿萝毕竟死了也有十几年了,更何况她要是真的流落在外的话,其性格气质本就会有很大的改变,我们倒也不需太过追求严丝合缝。我们只需撒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能够把一些细微的漏洞圆过去就行。」 「譬如说她当年被皇后毒害,后来虽被神医相救,不过伤了脑子,许多事情都迷迷煳煳的。直到这两年,才慢慢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如此一来,我们只需让农妇大概记住绿萝的过往经歷还有喜恶也就是了。其他不知该怎么解释的,便统一装不记得就好。」 金先生听了倒也觉得是个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了,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追求所谓的极致本就不可能的。 金先生点了点头,应声道:「那就这样做吧,等我回去后,再锻鍊一下她的心性。免得到时候见了皇上,因为紧张,说错了话。」
第208页 楚王又问:「这些人如今都配不配合?」 金先生缓言道:「那位农妇的家中一贫如洗,儿子又沾染上了赌瘾,我去的时候,要债的债主正好都找上门了。我只帮她缴纳了一部分的赌债,买她三年的时间,她自然不会不答应,自愿与我回长安城。」 「至于农妇家里剩下的那些人为了躲债,村里自然是待不下去了,我命人全部送去了陇右。我答应那位农妇,只要三年时间一到,便送她和家人团聚,届时还会再送她三百两白银安家。剩下的其他人,我也同样答应她们,事成之后,会给她们一笔安家费。」 楚王见金先生做事妥帖,也就安了心,沉声道:「三天后,父皇将在宫中设宴,不仅王孙贵族,就连大臣们那日也会携带自己的家眷入宫赴宴。」 金先生自是听出了楚王话中的意思,脸上很是踌躇:「这……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太急? 他恨不得今日便把那皇后除之后快,方能解得了他的心头之恨,又哪会觉得急呢? 楚王的脸上布满了浓烈的恨意,待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之后,才沉声道:「我要让那个毒妇在所有人面前跌下神坛,永不翻身。三天后,便是最好的日子。」 金先生在心中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才颔首应下此事。 两人继续把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敲定好之后,才就此分开。 金先生走后,独留楚王一人待在院中。他一想到自己的仇人三天后便要落入万夫所指的境地,心中尤为兴奋。手掌难耐地收紧又松开,暴戾的念头接连二三地占据在他的脑中,周身蓦地腾升出阵阵杀气。 如果有人在场,一定会发现此时的楚王宛如索命的恶鬼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楚王的这个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良久后,楚王终于阖上双眼,脑中恢復了些许清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不再独自留在此地,直接去找江言。只要自己一看到江言,他就可以放下许多东西。 **** 周婆婆今日格外高兴,江言出去这一趟,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她。这一路上,从山珍到一些小零嘴,给她带了不少她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 江言知道周婆婆爱凑热闹,绘声绘色地向她描述起自己这一路的见闻,自是把那些惊险的事情给略过去了。 正在两人乐呵呵地说话时,清铃和雨竹也收拾好东西,从房间过来了。 江言连忙起身给三人做介绍,顺便告诉周婆婆,清铃和雨竹都是楚王留下的,以后也要跟在她的身边伺候。 周婆婆自然点头,细细观察着这两个丫鬟,见她们很是安分,只当是普通的丫头,也没多想。 不过江言早就知道了,这两个丫鬟都有武艺在身,楚王把这两人留在这里的用意,明面上虽是丫鬟,但私底下其实更像是贴身保护她的保镖。 清铃和雨竹过来后,也加入了收拾行李的队伍。 周婆婆原本也是待在房里,没过多久,勐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惊声喊道:「瞧我这记性,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了,今天晚上自是要好好大吃一顿,我得赶紧出去买菜。」 江言见周婆婆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眉眼弯弯,也不阻拦,只喊了两个小厮进来,命他们等会跟着周婆婆一起出去,帮忙拿拿东西。 周婆婆风风火火地带着小厮出去买菜了,如今时辰本就已经有些晚了,更何况现在正值冬天,天黑得本就要早些,此时再不去怕是就买不到什么菜了! 送走周婆婆后,江言也开始偷闲,整个人躺在里间的躺椅上发呆。 长安城虽然也冷,不过相比较起木兰围场来说,还是要好过多了。她的腿边只放置了一个炭盆,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听着外间丫鬟归置东西的细微声音,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楚王如今来江言这里,也不需门房通传,好像回的是自己的楚王府一般,熟门熟路地直奔正房而去。 正房里面没有什么声音,楚王轻轻地拍了拍门,很快清铃就过来开门。 门发出咯吱一声,江言醒了三分,问:「是谁呀?」 清铃应道:「是楚王过来了。」 江言原还想起身过来看看,一听是楚王,倒是也不费那个功夫了,只懒懒地说了一句:「那让他进来吧。」 楚王进了屋,看外间的桌上和地上都堆放了不少的箱子,好几个丫鬟都在分门别类地收拾着,几乎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楚王收回自己的目光,绕过屏风,径直往里间走。一看到江言,目光便立即柔和了下来。 里间倒是不似外面那般乱糟糟,江言整个人躺在躺椅里,两腿支棱在梳妆檯前的红木凳子上,看着倒是分外悠闲。 江言见楚王进来了,连忙收回自己的腿,示意他坐凳子上。 楚王倒是从善如流地坐下了,顺便又把江言刚放下的腿重新放回自己的腿上。 对方的动作太过自然,江言有些讶异地抬眸看向楚王,见他一脸光明磊落,反倒是自己犯迷煳了。 嗯?这……难道是她多心了? 还未想清楚,楚王就先一步打开了话口,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困了吗?」 江言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应道:「有一点,不过我打算等用完晚膳之后再睡,免得等会浪费了周婆婆的一片心意。」顿了顿,江言想起了一回事,奇怪地问道:「你走得那么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第209页 楚王垂下眼眸,乖顺地帮江言捏了捏小腿,答道:「我的事已经做完了。」 江言被小腿上传来的力量无端弄得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奇奇怪怪的,作势想收回自己的腿,不过却被楚王的手掌给压住,小腿动弹不得。 楚王瞥向江言,倒是直接:「我按得不好?」 江言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有,我就是觉得……」 楚王不待江言把话说完,便开口道:「那就好,这门手艺是我新学的,待练好了也可以给父皇按一按。」 眨眼间,楚王就已经找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好歹也是个王爷,给其他人按,他们都不敢说不好。你就不同了,我要是按得不行,你大可以和我直说。」 楚王这话一出,江言那些未说完的话生生憋在喉间,目光纠结地看向对方。 楚王看江言如今不再乱动,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抬头看江言:「言言,你不介意吧?」 江言神色复杂地说道:「我不介意,有孝心是好事,你长大了,我为你高兴。」 楚王悄悄地勾起了嘴角,心中的那些阴霾也彻底被消除干净了,手上的力道再次放轻,抬眸望向江言:「那我按得好不好?」 江言原本打算忽略自己小腿上的手,结果如今却还得仔细感受一下楚王的手法,免得等会回应不上对方的问题。 楚王倒也知道适可而止,只捏江言的小腿,不敢越雷池一步,一副专注按摩的真人君子模样。 江言很快也随着楚王手上的动作放松下来了,毕竟楚王捏得确实很不错,力气适中。很快,她放下自己那本就不多的防备心,随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306:49:02~2020-01-0421: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楚王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江言的神色,见对方一脸惬意,心里也软了下来。 屋子里暖烘烘的,又有人在给她按摩,江言如今只觉这神仙日子也莫过于此了。 过了一会,江言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只差一点点就要梦见周公的时候,便被说话的声音给吵醒了。 「殿下,该用晚膳了。」清铃走动时并无脚步声,进来后,看到江言已经阖上了双眼,就只压低了嗓音和楚王说话。 但江言此时并未彻底睡着,恰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一听到清铃的声音后,当即醒了过来。大梦初醒般说道:「对了,还没用晚膳,我们赶紧去吧,周婆婆今日怕是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说话间,连忙想起身。 楚王「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使力将江言从躺椅上拉起来,开口道:「我看你确实是累了,吃完早些歇息吧。」 江言起来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快一点醒神。 楚王倒也体贴,听江言说话的声音中略微带着一丝沙哑,便亲自去外间倒了一杯水进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江言喝了水后,原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清明了,不再继续耽误,拉着楚王一起去用晚膳。 到了饭厅,果然不出江言的所料,周婆婆今日大手笔地做了满桌子的菜。一眼望过去,便知她今日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还都是江言比较喜欢的菜。 周婆婆兴高采烈地端着菜过来时,才瞧见楚王这个时候竟然也在。再看楚王的脸上如今已经没有再继续戴面具了,勐然一瞧,依旧觉得惊艷。 周婆婆把最后的一道菜上齐时,注意到今日的菜式,竟然全部都是自家小姐爱吃的,忙解释道:「我还以为楚王今日这般匆忙,应该是来不了了。早知道的话,我就再多做几个楚王爱吃的了!」 楚王缓言道:「无事,反正言言爱吃的我也都爱吃。」 楚王这话本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不过落在周婆婆的耳朵里,硬是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味来。 周婆婆眼神微妙地扫视着楚王和江言,只觉两人的中间好似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江言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桌上的这些菜给吸引住了,她这一路除了断粮的那一段时间以外,吃得其实并不算差。不过如今看到这些熟悉的菜,倒是真的馋了。 至于周婆婆那些微妙的目光,她自是没有注意到,只自顾自地招唿大家赶紧上桌。 楚王倒还是那个老样子,面不改色地挨着江言坐下。 周婆婆不再胡思乱想,又看自家小姐这么捧场,她作为厨子,心里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周婆婆拿过碗,先是给江言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赤枣乌鸡汤,信心百倍地说道:「小姐,你在外面这一路实在是太辛苦了,如今回来了,我一定帮你把身子都给补回来。你先尝尝这个乌鸡汤,小火炖了许长时间,最是补身体。」 说到这里,周婆婆不忘也给楚王也盛上一碗,爽朗地招唿道:「殿下也莫客气,你这一路同样辛苦,多吃一点。」 江言一如既往地给面子,乌鸡汤虽还没喝,可这好听话却已经先行一步了:「周婆婆的手艺我是最放心的,只要是你做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 江言的嘴巴要是甜起来,自是把周婆婆哄得服服帖帖的,脸上咧起的嘴角就没有下去过。
第210页 周婆婆和江言一个唱一个和,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了。周婆婆也没把楚王当位高权重的王爷,还是像从前那般相处。 楚王有段时间没有尝过周婆婆的手艺了,倒也有些怀念。他的话虽然不多,不过眼神却一直落在江言的身上。 江言习惯性地像小时候一样,时不时帮楚王夹菜,她记得楚王喜爱的口味,给他夹菜时的动作格外自然。 两人在饭桌上偶尔显露出的一些亲密动作,都被周婆婆看在眼里。 周婆婆想到自家小姐过完年也有22岁了,当年为了生计,小姐虽是女子,但还是扛起了养家的重担。每日在生意场上奔波,后来又时常出远门,这一来二去,便把婚姻大事给耽误下来了。 这些年来,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可小姐从未说过半句怨言,不过她看着可是心疼得紧。 周婆婆在南平城也开了不少眼界,虽然不似从前那般迂腐,不过心里还是依旧有着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心中认定女人最好的归宿便是在家中相夫教子,外头的事情还是得让男人们去做。 可自家小姐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始终不怎么上心,按理来说,周婆婆要是在旁劝劝,也不至于眼看快22岁了,小姐还未嫁出去。 思及此处,周婆婆的心里很是自责,要怪就只能怪她当年的眼光实在是太高了,男方有稍许不如意,她便直接拒绝。 毕竟在周婆婆的眼里,自家小姐无论是哪方面都是最拔尖的。更何况她当年在尚书府当差时,各种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她都见过,这眼光便无意识地被养叼了,一般的还真煳弄不了她。 可南平城的公子哥们哪经得起她这么挑三拣四的,没过多久,周婆婆就把南平城所有的媒婆都得罪了一个遍。落到后面,媒婆都不上门了,都绕着她家走! 随着江言的年岁渐大,周婆婆的心里不是不着急的,可这配得上自家小姐的男人实在是太难找了。 周婆婆这就是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不过看到如今的楚王,周婆婆倒是起了一些小心思。 当年还在南平城的时候,楚王便对自家小姐一往情深,只不过当时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她便并不看好。不过如今看自家小姐的样子,倒像是有些许松动了。 想到这里,周婆婆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楚王。 此时,楚王的目光几乎都快粘到江言的身上了,那张漂亮的脸中和了他冷厉的气质,如今含情脉脉地盯着江言看,这杀伤力自是不低。 更何况,楚王现如今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一个都不缺,和自家小姐站在一起,倒也相配。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以来,楚王明显还对自家小姐念念不忘! 这么一琢磨,周婆婆对楚王自是越看越满意,就连笑容都要热情上几分。 知道楚王不喜欢除了江言之外的任何人给他夹菜,便起身把几个楚王喜欢吃的菜调换到了楚王的面前,格外殷勤地说道:「殿下,可还合你的口味?」 楚王倒也知礼数,点头道:「很好吃,周婆婆你也吃。」 周婆婆应声后,又重新坐了下来。吃饭时,便细心观察着对面的两人,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楚王明明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家小姐,可是这吃饭这么久,都是自家小姐在给楚王夹菜,楚王却半点也不作为,看得她急死了。 周婆婆是个急性子,如今便觉得两人的感情进度实在是太慢了,看来她还得在旁添一把火,赶紧把两个人撮合好,早点把亲事定下来才是正事。 周婆婆脑中的小算盘一打,很快就计上心来,故意问了一句:「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南平城呀?」 楚王果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言。 江言想起自己之前答应楚王的话,便道:「明年回,周婆婆你是想回去了吗?」 周婆婆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倒是没什么,跟着小姐就好。就是纪公子托商队来问小姐的归期了,说起来,这纪公子人倒是很不错,很会关心人,还总对小姐嘘寒问暖的。」 楚王敛下眼睑,他离开的那几年里,江言身边的人他皆是一清二楚。也知道纪公子这号人物,祖籍并不在南平城,而是在不远的泉州,家里是经营布庄的。江言因为闻香阁的生意,和这个纪公子时常有交流。 楚王隐下自己的妒意,这位纪公子早已娶妻生子,江言万万不会看上他。 江言听到周婆婆的话后,便知纪公子大概是有生意上的事情在找她,问道:「纪公子可托人带了信过来?」 周婆婆看楚王这么久都没有动静,直接开始下勐药,添油加醋地说道:「带了,纪公子可是连连嘱咐那送信之人,一定要把信亲自送到小姐手上。可惜小姐不在,那送信之人又急着离开长安城,所以也只能由我代收了。」 楚王自是听不下去了,霍然起身:「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信,可能是有要事相商。周婆婆,那信件放在哪里?我去帮言言拿过来吧。」 江言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啦,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你安心吃你的。等我吃完饭后,自己再去回信就行了。」 楚王如今哪还有心思坐下吃饭,上次因为偷看江言信件的事情,被对方发现后大吵一架,所以他已经没有再继续监视江言所有的书信往来了。
第211页 当时虽然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一到这个时候,仅仅凭藉周婆婆的三言两语,依旧让他方寸大乱,坐立不安。 楚王的心情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只不过他连发脾气都没有任何立场,瞧了一眼不知所觉的江言,只得忍气吞声地再次坐了下来。 周婆婆见楚王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也知道见好就收。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要自己时不时地在旁刺激一下,不怕两人的中间没有火花。 周婆婆倒是乐滋滋了,不过楚王在接下来的这顿饭里,自是吃得心不在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421:59:47~2020-01-0602:3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好不容易撑到晚膳结束,楚王一看江言放下了筷子,立即起身。 江言抹了抹嘴,问周婆婆:「所有的书信都在书房里放着吧?」 周婆婆点头应道:「是的,都在桌上。」 江言站起身来,准备趁着现在天还未黑,去书房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信件。 楚王几步便跟了上去,开口道:「言言,你之前不是累了吗?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江言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我现在已经精神多了,而且只是处理一下信件而已,花不了多长时间。」 楚王听言便不再继续相劝,只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言的身后。 江言奇怪地扫了他一眼,问道:「我要去忙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楚王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良久后才说道:「刚刚才吃完晚膳,我想跟着你一起走走,顺便消消食。」 江言闻言也不再出言赶他,径直进了书房,书桌上果然挤压了一小沓的信件。 江言也没管跟在身后的楚王,自顾自地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拆信封。 楚王抬眸打量了一下端坐在书桌前的江言,自己此时硬凑过去就有些太过刻意了,刚好瞧见书桌上放置了一个烛台,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楚王缓步走到江言的身边,拿出火摺子,打算把烛台给点上。 江言自然也注意到了身边的动静,忙里偷闲,快速瞟了楚王一眼:「你这是在干什么?」 楚王豪不心虚,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怕屋里的光线太暗了,你看不清字。」 江言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他们今日晚膳用得比较早,此时天色还没黑,屋里也实在谈不上暗。不过瞧楚王一脸关怀地在旁为她忙活着,也就不好泼他凉水。 楚王把烛台点上后,也没离开,悄悄地瞥了一眼江言手中拿着的信件。看了看落款,是闻香阁管事寄来的信件。 楚王在心里长舒一口气,重新转过身子,假装在观察江言身后那些书架上的摆设。 书房里重新恢復了安静,江言很快就忘记了楚王的存在,只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一一回信。 没过多久,便看到了纪公子的来信。 江言拿起信件,还未来得及拆看,便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面靠了过来。 从始至终,楚王一直在暗中留意江言的动作,毕竟他十分在意周婆婆之前说的那些话。 一看到江言拿起这封信时,连忙俯身过来,脑袋趴在江言的肩上,没话找话地问道:「言言,这灯亮不亮?」 楚王说话时,嘴唇几乎都快贴到江言的耳朵上了,炙热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 江言顿觉头皮发麻,半边身子都麻麻痒痒的,赶紧放下手里的信件,反手去推挨得过于近的楚王,恼羞成怒道:「站直了!好好说话。」 楚王一见江言推他,自然不乐意了。刚刚还只是松松垮垮地半搂着江言的肩,如今却是破罐子破摔,双手从后面死死地抱住江言的脖子,满嘴胡说:「我看你脖子露在外面,肯定会冷,我帮你暖暖。」 江言皱眉:「不用你帮我暖,你去外面叫个丫鬟,让她进来送个炭盆就好了。」 「我不去,外面太冷了!」楚王丝毫不让,他现如今怎么肯出去,他就是想亲自看看那位纪公子究竟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江言就算再怎么迟钝,此时也发现楚王的反常之处了。可她此时整个人都被楚王从身后压制着,有些唿吸不畅,语气很是急促:「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你也不能去!」楚王咬着牙说道。 江言见楚王说话如此蛮横不讲理,颇为气急。只不过她现如今受制于人,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他,只得生一肚子闷气。 江言的沉默,反而让楚王更加不满,催促道:「你现在就看信呀!」 这话里带着浓浓的酸气,江言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信上,终于回过味来,当即冷脸:「你老毛病又犯了?」 江言的语调一冷下来,楚王顿时清醒过来,担心对方真的生气了,只顾左右而言他:「周婆婆说,那位纪公子总是对你嘘寒问暖的,我就是想看看……」剩下的话虽然并未说完,不过江言自然能够明白楚王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楚王虽然理不直,但气可一点都不虚,出言为自己辩解道:「那位纪公子明明已经有家室了,我这不是怕你被他给矇骗了吗?」 江言并不接话,楚王给自己找的理由实在不算高明,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
第212页 楚王见江言不搭理他,终于着急了,脑袋亲昵地靠在江言的肩上,歪头看她的脸色。看江言此时依旧沉着脸,小心翼翼地说起了软话:「言言,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 江言脑中的弦一松,她时常觉得楚王的身体里承载着两个矛盾体,霸道强势的是他,卑微弱势的也是他。 楚王总是在这两个极端上游走,却让江言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是会先一步心软,然后妥协。 此时听到楚王这般说话,心里又觉得难受得紧,还未来得及心疼,便听到楚王又补充了一句:「他们都是坏人,不会对你好的。」就算到了这样的境地,楚王依旧不忘中伤其他人。 不过这话倒是把江言给气笑了,一巴掌打在楚王箍着她脖子的手臂上,含怒带嗔地骂道:「就你知道得多?」 楚王言之凿凿地说道:「我就知道!」因为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这后半句话沉甸甸地压在楚王的内心深处。 江言在心里悠悠地嘆了一口气,重新拿起那封信,妥协道:「量你今日没有偷偷拆开信件,相比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你要是实在想看就看吧。」 江言倒是想得开,反正这位纪公子一心把家中的产业做大,对她并未有什么爱慕之情,所以这封信也没什么不可以给楚王看的。 不过在看信前,还是要强调一句:「你记住了,你自己不能偷看我的信件。实在想看,一定要问过我才行,我也会酌情答应的。」 楚王听到江言同意了,心里自然高兴,脑袋直往江言脸上蹭,撒娇道:「言言,你真好!」 江言连忙伸手去挡楚王乱蹭的脑袋,喊道:「够了,别在我身上起腻了,我要看信了。」 楚王这才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目光落在江言手中这封已经被冷落许久的信。 信中的内容并无其他,不过是纪家布庄前两年一直在和闻香阁合作,推出了好几款衣服上带着花香的衣裙,这封信便是和她商量明年开春时的合作。通篇下来,半点暧昧都无,只有公事公办而已。 江言看完之后,挑眉问:「怎么样?可还满意?」 楚王撅了撅嘴,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那你还不松手,你这是想掐死我吧?」江言推了推锁在她脖子上许久的手臂,楚王这个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卡得她脖子很难受。 楚王自然松手,此事一了结,便起身到了书房外,招唿丫鬟端个炭盆进来。 江言无奈地看了楚王的背影一眼,摇了摇头,拿出空白的信纸,准备开始给纪公子回信。 楚王回来后,重新搬了根凳子过来,紧紧地挨着江言坐下。没一会,双臂又不安分地搂住了江言的腰,脑袋也黏黏煳煳地靠在江言的身上。 江言不堪其扰地停下手中的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责备:「你这让我怎么写?」 「可以写呀,你的手不是能动吗?」楚王眨巴着自己的眼睛,面露无辜。 江言只觉楚王如今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要耽误我回信了,离我远一点。」 楚王自然不愿,一把夺过了江言手中的毛笔,大言不惭地说道:「怎么不能写了?你随便挨着我,我都能写!」话毕,把江言手中的那张未写完的信纸拿到自己的跟前,开口道,「你念吧。」 江言心道,反正两人的字体是一样的,倒也不是不可行。 于是一个人念,一个人写,江言倒是省了力气了。 江言看楚王手上的动作很是流畅,下笔行云流水。便想到了对方刚刚的狂言,心里起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心思,模仿着楚王之前的动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死死地搂住了楚王的腰。 楚王手中的毛笔一颤,江言眼尖地发现了,立即抓住机会奚落他:「现在你明白我之前的感受了吧?你给我好好写,等会要是写错一个字,就吃我一记暴栗!」 楚王的心跳如擂鼓,连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只希望这一刻能够无限延长下去。 江言丝毫没有察觉到楚王的异样,她现如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张信纸上,随时准备好自己的暴栗。 不过楚王此时下笔又慢又稳,一时半会还真抓不住他的错漏之处。 俗话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周婆婆正好端着炭盆进来了。一入眼,便瞧见楚王满脸通红,而自家小姐正紧紧地抱着楚王,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这……难道是她想岔了,原来是自家小姐对楚王…… 江言一听到动静,就立即抬起头来了。一看周婆婆满脸诧异,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搂着楚王的腰,这动作怎么看都很不得体。惊慌失措地松开自己的手,脸上红成一团,解释道:「周婆婆,我们刚刚是闹着玩呢。」 周婆婆急忙点头,附和道:「闹着玩好,你们两个多闹闹!」最好早点把日子给定下来! 「啊?」江言闻言很是迷惑,暗中吐槽:什么叫闹着玩好?自己和楚王刚刚的动作确实很容易惹人误会,难道周婆婆不该觉得伤风败俗吗? 周婆婆笑眯眯地把炭盆放到江言腿前,满意地打量着两人,才道:「那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了。」走前,还不忘帮两人把书房的门给关上。 江言很是无语,也不知道周婆婆究竟有没有误会。
第213页 她现在这个时候也回过味来了,自然不会像之前那般继续抱着楚王,只自顾自地重新坐好。又察觉到楚王正偷偷看自己,色厉内荏地威胁道:「老实写!」 楚王面露委屈:「你不念我怎么写呀?」 江言闻言尴尬地干咳一声,一张嘴,又发现自己现在早已忘记之前写到哪个地方了。只得再次凑了过来,探头看楚王面前的信纸,看了看前文,这才继续念出要回信的内容。 两人一起干活,没多久,便把堆积一个多月的书信全部处理完毕了,只等明日把信送走就好了。 第115章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江言的嘴巴也快说干了,一边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招唿楚王赶紧回去休息。 楚王听言不为所动,把手中的毛笔扔到一边,站起身先伸了个懒腰。 目光触及江言在桌边忙碌的模样,微微低首,在柔和的烛光照耀下,眉目如画,整个人显得清艷难言。 楚王心随意动,整个人再次像一个无尾熊似的,挂到江言的背上。 江言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连连皱眉,佯装生气地警告身后之人:「不要再继续搞么蛾子了,赶紧回自己屋睡觉。」 楚王最喜爱的便是和江言肌肤相贴的感觉,也听出对方没有真的生气,哼哼唧唧地讨要自己的奖赏:「我今天一个字都没写错,你得奖励我!」 江言此时已经把桌上的东西都给归置好了,听言转过了身子,撇了撇嘴角,说道:「又要奖励?上次那个奖励不是还没给吗?」 楚王本就是为了和江言撒娇,随便找了个由头,至于这奖励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讨要些什么。 江言看楚王正在思考,又觉得口渴,可惜她不愿大冬天的喝冷透了的茶,拧眉催促道:「快说噢,不然我得走了。」话毕,江言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稍稍润湿干燥的唇畔。 这一幕,尽收楚王的眼底,目光不受控制地频繁扫向江言还带着水渍的红唇上。他现如今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奖励了,在这个时候,他最想要的就是让江言亲他一下。心中虽是这般想的,可楚王断然不敢说出来。 江言见楚王许久不回答,急着回去喝热水,皱眉道:「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楚王后退一步,快速收回自己的目光,闪烁其词地说道:「这个奖励也攒着,等我想到了再说。」 江言顿时失笑,调侃道:「别到时候攒了几十个,你都还没想好要什么东西。」 楚王撇过头去,不敢再继续盯着江言瞧,只道:「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我现在要,你不会给我。」 这句话说得倒是挺意味深长的,立马引起了江言的好奇心:「那是什么东西?」 楚王起身往书房外面走,倒是开始卖起了关子:「我才不说。」 「你告诉我吧,只要我有的,我一定不会小气!」江言把书房里的烛火吹灭,几步便跟了上去。 楚王自然不会相信江言此时随口答应的话,他想得很清楚,就算自己要和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那也得等到三天后。待自己把血海深仇报了之后,再对江言说出自己的爱意。 就算江言到时候不答应,要撇开他回南平城,自己也能死皮赖脸地跟回去。 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反正到了今时今日,他不会准许江言嫁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江言可不知道楚王的内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她此时正因为楚王刚刚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好奇得抓心挠肝。 好话说尽了,楚王依旧不肯透露出只言片语,只得无奈放弃,心中暗忖:现在不说,早晚也是要说的! 书房离正房也就一小段路程,到了门口时,楚王说道:「你快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几天我恐怕不会回长安城。」 江言自是知道楚王自己也有一大滩子的事情要做,也不多问,挥手道:「我知道了,你要记得好好休息。」 楚王点了点头,等江言关上房门后,才转身离开。 翌日,等江言起床时,才从周婆婆口中得知,天才刚亮,楚王便离开了。之后的日子里,楚王再次不知去向。 直到到了宫中设宴的那日,楚王终于回了长安城,陪江言用了个午膳。 楚王的行踪属实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周婆婆如今做饭,都不敢把楚王这一份给忘掉,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江言今日见楚王,明显察觉到他格外兴奋,好似整个人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般,其中或许还掺杂着几分疯狂之意。 江言看了很是担忧:「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楚王连忙隐下自己的情绪,答道:「没怎么呀,这不是好不容易能看到你嘛!」说话间,便又像往常一样凑了过来。 江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从哪里学的油嘴滑舌!」 楚王见江言今日的打扮不同以往,一袭华丽衣裙,出言问道:「言言,你今晚也要进宫参加宫宴?」 江言自然点头,却瞧见楚王面有难色,疑惑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楚王顿了顿,犹豫道:「今日的晚宴只怕并不太平,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江言听言一怔,当即摇头:「这可不行,林公公昨日才来了一趟,特意嘱咐我今日一定要到。」
第214页 楚王很是不解:「父皇此举这是何意?」 江言同样也不明白:「我昨日已经问了林公公,他只让我切勿胡乱揣测圣意。」 楚王思忖片刻,才交代道:「父皇既然要你去,那你去就是了。不过我等会得提前进宫,你记得和侯爷他们一起走,到了宫宴上,你同顾夫人一起坐在不打眼的后面。」 江言见楚王说得如此郑重,眉头微蹙:「你是不是要在晚宴上做什么?」 楚王的语调微扬,高深莫测地说道:「我只是想邀请大家一起看一场好戏而已。」 江言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拉住了楚王的衣袖,急切地追问道:「什么好戏?」 楚王垂下双眸,躲开了江言的视线,他并不想和江言细聊这件事,只淡淡地来了一句:「长安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也会过去唱戏。」 江言并未放下心里的担忧,楚王刚刚话中的意思让她很是不安。不过还未来得及深问,楚王的手下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禀告道:「楚王殿下,该进宫了。」 楚王不再逗留,抬头看向江言:「言言,我得先走了,晚点再来找你。」 江言自然点头应下。 楚王离开后,周婆婆又喊着江言赶紧回房。 因为她今日要去参加宫宴,周婆婆对此事格外看重,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她的衣服太素了一些,所以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又拉着江言重新打扮一番。 好不容易定好了今日出行的装扮,正好到了该出发的时候,刚刚出府,侯府的马车便已经停到了门口。 马车里的卓妹妹掀开了车窗,眉开眼笑地朝她招手:「江姐姐,我来接你来啦。」 江言立马回以真心笑容,上了马车后,才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卓妹妹不好意思地笑道:「夫君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我爹娘这个时候又还在准备着装,我闲来无事,便自告奋勇来接你了。」 江言瞧卓妹妹笑得一脸娇憨又不自知,出言调笑道:「好呀你,你夫君不在家,才想起我这个姐姐来了!」 卓妹妹的脸皮咻地一下红了,急忙解释道:「哪有呀,我时时都想着姐姐的,只是姐姐如今倒是鲜少来侯府了。」 江言看卓妹妹好玩,便起了逗弄她的意思,故作生气道:「好呀你,你如今倒是学会把事情推给我了。你想想,我回长安城的第二日,便带着许多好玩的东西去侯府看你。我这两日在家中休息,你倒是从未来看过我。」 卓妹妹哪能说得过久经商场的江言,嘴巴张了又合,真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来。 江言见她说不出话来,这才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卓妹妹此时终于发现江言正是在逗她玩呢,原想佯装生气,好让江姐姐着急。结果没两下就破了功,跟着江言一起笑了起来。 待两人终于笑够的时候,卓妹妹这才说起了自己没去看江言的原因:「侯府这几日不得安宁,我可快要烦死了。」 江言听着这话倒觉得很是奇怪,按理来说,卓妹妹住在侯府里,哪用受什么委屈,这烦心事又是从何而来。想到这里,江言便直接出言问了。 卓妹妹虽然成了亲,但身上的少女气息依旧没有褪去,抱怨道:「还不是我那四姐姐,就是你以前和我一起在花园里见过的。」 听卓妹妹这么一说,江言倒是很快就想起了那位侯府四小姐,只记得那位四小姐眼高于顶,其他的印象就不太深了。 卓妹妹见了江言,便大吐心中的苦水:「我那四姐姐的家翁不是太子太傅吗?听说这次秋狩,太子做了错事,那位太子太傅也得了个为师不善的名声。如今官职被罢免,我那四姐姐每日回来和我爹哭呢。」 这事江言倒是还记得,上次在寒山寺中,太子藉机给楚王下套,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把太子太傅给拖下水了。她当时看那位太子太傅年纪也一大把了,还挨了一顿板子,实在可怜。 卓妹妹小嘴一垮:「我那四姐姐回来也就算了,还带着我那几个外甥。正好是最顽劣的年纪,每日在侯府里弄鬼掉猴,不仅闹得我头疼,我爹还有母亲也都十分难受呢!」 江言听言,倒是从中劝了一句:「家里热闹一些,也不全是坏事,不过孩童顽劣,确实要好好教导一番。免得以后去了别人家的地界,一个疏忽,届时惹下通天的祸端,那就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卓妹妹接话道:「江姐姐,你别看他们年纪小,其实最是欺软怕硬。平日在我爹面前,倒也不敢闹得太过分,在我面前,那就无法无天了。昨日还闹到我的院子来了,恰好夫君也在,倒是整治了他们一番,今天便不敢再来了!」 江言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不便多管,略微提一句也就差不多了,便劝道:「反正你们明年开春就要去新府了,到时候眼不见为净,你也莫气坏了身子。」 两人寒暄的时候,马车便到了侯府外,和侯爷和侯夫人会合了之后,再一起往宫里去。 江言还是头一次进宫,对这里还是十分好奇的,下了车后,边走边张望着。 晚宴开席的时间还未到,但已经有不少大臣携着家眷们已经提前到了这里。 侯爷和侯夫人径直往前面去了,至于她们这些后辈,自是坐到了稍远的地方。 两人入了座,小声聊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说话间,旁边也陆陆续续地坐了不少人。
第215页 江言很快便发现卓妹妹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前方,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顾公子也到了。不过此时顾公子却被自己的同僚给拖住了,所以一直迟迟没有过来。 眼看晚宴开席的时间快到了,江言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前面的人,太子、晋王等王孙贵族俱已入座,却一直没有看见楚王的身影,也不知他这个时候去哪了? 第116章 而在皇宫一隅,御书房中,当今皇上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案台前,手中拿着奏摺认真翻阅。 堂下的楚王已经被皇上忽视了许久,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皇上身边的林公公看不下去了,给皇上换了新茶后,趁机打破了屋里的沉默:「陛下,这茶还是楚王上次送来的呢。」 皇上的目光在林公公的身上停留了一会,才扫向对面的楚王,淡淡地说道:「楚王怎么还站着呢?快赐座。」 林公公低垂着头,应了一声后,连忙吩咐门口候着的两个小太监给楚王搬把椅子过来。 「多谢父皇。」楚王也不客套,待椅子到了后,便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了。 皇上把手中的奏摺随手扔在案台上,一双虎目深沉地注视着楚王,片刻后,才道:「今日晚宴,便是朕为了嘉奖那些在秋狩大比中表现不俗的青年才俊,瑾儿上次的名次不俗,拿下了第二名,不知你可有想要的彩头?」 楚王面色不变,只道:「既然是彩头,儿臣谨听父皇的吩咐。」 楚王今日难得乖巧,皇上倒是笑了:「瑾儿如今年纪已经不小,和你同龄的晋王也早有子嗣了,朕看你现在唯一缺的便是一位王妃了。」顿了顿,试探道,「今日晚宴上,朕便做主给你赐个婚可好?」 听到这里,楚王的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起身道:「不可,儿臣还未……」 皇上瞥了一眼楚王,不咸不淡地说道:「你都还不知道我给你赐的是哪家的姑娘,就忙着拒绝了?届时你可莫要后悔。」 楚王一愣,抬头看向皇上:「父皇知道我心悦之人是……」 皇上的语调毫无波澜:「这又有何难?熟悉你的人一看便知,恐怕这位江姑娘也早已知道了。」 楚王心中大骇,转瞬间,又是狂喜。言言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了,却又一直没有出言赶他,这其中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上并未让楚王高兴太久,直接泼起了凉水:「江姑娘虽蕙质兰心,不过你要知道,她并非是世家女儿,和你的身份大相迳庭。你就算是想娶她,江姑娘也只能当妾,生了长子之后,才能顺势被册封为侧妃。」 皇上这话说得实在直接,直接挑明了两人身份的差距。 楚王最是听不得别人贬低江言,眉头紧皱,当面反驳道:「那我偏要迎娶她当正妃,世人又能奈我何?」 楚王的语气太过狂妄,皇上还未发怒,旁边林公公的脑门上却直冒冷汗。 皇上波澜不惊地审视着堂下这个桀骜不驯的楚王,自己能容忍他这么长时间,还真是得利于他那张随了生母的好相貌。一举一动间,都像极了故去的萧淑妃,脾性却是随了自己的,不,比自己当年还要更甚几分。 漫长的安静之后,皇上才缓缓地说道:「我知你行事肆无忌惮,不过人言可畏,你就算强扶江姑娘为妃,恐怕也只会造成江姑娘的困扰。」语气稍顿,「更何况,这位江姑娘做人极有主张,她也不一定会答应嫁给你吧?」 皇上这句话,确实戳到了楚王的痛处。 江言的家业都在南方,长安城内并无产业,就连现如今居住的宅院,都是从别人手上租赁的。这些行径,明显没打算长期待在长安城,早晚是要回去的。 皇上见楚王面色晦暗,出言引导道:「不过要是由朕亲自赐婚的话,不仅这桩婚事名正言顺了,而且江姑娘断然不敢违抗皇命,岂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 楚王闻言心忽的一揪,此举确实合了他的意,和江言永远在一起,是他多年以来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样做,不就是在逼婚吗? 无人知道他内心中的挣扎,许久后,楚王重重地跪了下来,艰难地说道:「望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似是没有料想到楚王会如此作答,心中震盪:「这是为何?两年前,朕给你指派婚事,你宁死不从。如今有一个大好机会,可以让你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为何又不愿意了?」 楚王答道:「儿臣并不想就这样要挟毕生所爱之人嫁给自己,更何况儿臣还有要事没有做完,待时机成熟后,再来求父皇赐婚。」 皇上背过了身子,沉声道:「你想得倒是美,不过朕只给你一次机会,你今日拒绝了,只望你来日莫要后悔!」 楚王沉默了许久,花光了全身的力气,掷地有声地说道:「儿臣记住了。」 皇上惊讶于楚王的心性坚定,嘆了一口气,扬了扬手,示意旁边的林公公送楚王出去。 楚王自然也看懂了皇上的手势:「儿臣告退。」重新站起身来,慢慢离开御书房。 离开御书房后,楚王不自觉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大门紧闭的御书房。就在前一刻,江言离他是那么近,只要他点个头,江言就独属于他了。 此刻,楚王的心里五味杂陈,目光好似已经穿过了那扇大门,看着门后的什么东西,怔然许久。
第216页 直到随从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楚王殿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楚王这才回过神来,今日还有一场好戏还未上演,只要把皇后这一派系连根拔起,以后便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了。 楚王隐下所有的情绪,面上再无之前的惘然,依旧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王。 御书房中,皇上久久没有回头,林公公小心地提醒道:「陛下,宫宴的时辰快到了,龙辇此时也在外面等着呢。」 皇上终于转过身子,大步向外走去:「我们走吧。」 此次宫宴和往常一样,是在紫英殿举办。楚王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各自就坐了,他是最后一位到达的王爷。 楚王一踏进宫殿,众人的视线便纷纷投注在他的身上,这些视线中或敬或怕,但楚王并未放在心上。只顺着一道关切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江言此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楚王面上不变,只远远地给了一个没事的眼神后,便直直朝里面走了。 楚王刚坐下没多久,皇上便携着皇后一同进来了。 众人纷纷跪倒一片,江言也跟随着大家的动作,一起迎接天下最尊贵的皇上到来。 待皇上落座后,才道:「诸位爱卿请起。」 江言坐在后面的小角落,皇上的声音自是有些听不太真切,只悄悄地打量着周围之人,随大流也就煳弄过去了。 皇上既然到了,直接步入正题,依次给那些在密林狩猎中表现亮眼的青年才俊行赏。此次秋狩,一位小将军夺下头筹,楚王得了第二,太子则是第三。按照名次行了赏之后,这一茬便揭过去了,也到了该上菜的时候。 殿外的宫女们皆身着淡粉色宫装,手中端着托盘鱼贯而出。中间的空地上有宫中乐伶表演,咿咿呀呀的,听着倒是热闹。 江言整颗心都挂在了楚王的身上,自然没有心思瞧这些,心不在焉的频繁往楚王那边看去。只是这次宫宴的规模实在不小,两人的中间又隔了无数个桌子,刚好是个对角线,江言伸着脖子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今日必定会有要事发生,所以心里始终不□□稳。 江言静气凝神,再次回顾原书的时间线,书中不仅并未提及这次宫宴,就连秋狩路上的那些突发事件,也都是凭空出现的。 对于未知的剧情,江言始终秉持着谨慎的心情来对待,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等了许久,楚王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前面的大臣们也在恭维皇上,一片欢腾,没有任何异动,江言这才稍稍定了心。 卓妹妹这次入宫,倒像是一心为了吃饭,食慾非常好的模样,很快也感染到了江言,令她食指大动。 想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在宫里用膳,扫视着桌上的众多美食,浪费了实在可惜,也就不再继续胡思乱想。 江言收了心后,倒有心思继续观看前面的表情了。她坐在后面,这视野便不算好,只能看到前面那位翩翩起舞的曼妙女子的背影,好歹看个热闹。 一舞终了,众人依旧意犹未尽,皇上对这个表演也是十分满意的样子,待舞女过来的时候,嘴上还连夸了三个好字。 按照从前的流程,便是要开始赏了。皇上倒是大方,直接赏赐了一套西域进贡而来的金缕舞衣,上面还镶嵌了不少夺目的宝石,绝对称得上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却没想到,那位从民间而来的舞女并未受赏,而是兀自跪了下来,双眸含泪:「陛下,民女……」欲言又止,好似有无限的委屈一般。 皇上双眼半阖,审视着跪在下面的女子,脸色沉了下来:「这是对朕的赏赐并不满意?」 舞女连忙磕头告罪:「民女不敢,只是家中有一相依为命的养母,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再见一眼皇上……」 皇上面色不动,自是听出了舞女话中隐藏的许多信息。 皇上那边的异常动静江言也早就注意到了,此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表情严肃,静待事情的发展。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宫宴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安静下来了,只能听到那位身姿曼妙的舞女小声抽泣的声音。 皇后此时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注到楚王那边,见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饮酒,心里颇为不安。 没过多久,宫中的羽林军便从殿外带来了一位身穿朴素麻衣的妇人。 那位妇人低着头进来,没有乡野村妇的惊慌失措,倒是很懂规矩的样子,坐在上面的一干人均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见那名妇人被羽林军带到了舞女的身边,当即跪了下来,喊道:「奴婢参见皇上,」顿了顿,颇为不敬地抬起了头,直视皇后的眼睛,「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看清妇人的样貌,眼中皆是惊惧,这不是她曾经的贴身丫鬟绿萝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如今又回来了? 皇上也觉得这名妇人颇为眼熟,又听她自称奴婢,沉声问道:「你是谁?今日费尽心机要来见朕又是为何?」 「奴婢名叫绿萝,曾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头,后来被封为坤宁宫的掌事姑姑。」妇人倒是镇定,这些问题她经过了反覆排练,早已记在了脑海的深处,此时便不卑不亢地答道。
第217页 皇后听到这个答案后,面白如纸,手抖得不成样子。 皇上瞥了一眼身旁紧张的皇后,继续问道:「朕记得你多年前不就已经病逝了吗?」 妇人按照原计划行动,面露不甘地看向了皇后:「奴婢哪是什么病逝,而是被人下毒迫害。可惜奴婢命不该绝,得一神医相救,才捡了这么一条贱命而已。」 「你是被谁迫害?为的又是什么?」 妇人伸手指着坐在上面的皇后娘娘,斩钉截铁地指认道:「就是奴婢当年效忠的主子,皇后娘娘!为的自然就是封住奴婢的口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露震惊。 可妇人的话并未说完,她的语调拉得长长的,听在耳里只觉心底发凉:「娘娘,你好狠的心呀,奴婢当年对你忠心耿耿,怎么也想不到,你会下毒害我。」 皇后被妇人这个幽深的眼神吓得僵在了原地,只觉此时的绿萝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向她索命的恶鬼,恐慌万状,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往常以她的心性,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丧失理智,不过她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如今见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勐然出现,这才自乱了阵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801:13:47~2020-01-0915:5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ne55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皇后被吓住了,可在皇后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并不是吃素的,急忙制止道:「大胆!娘娘宅心仁厚,仅是你这三言两语能够随意诬陷的?」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连忙跪下:「皇上,绿萝当年确实是因为得了痨症才病死的。妾身体恤她跟了我多年,又无后代,才特意向皇上请命,准许把她的尸身送出宫外,让她在宫外的养子供奉。」 「如今绿萝倒打一把,妾身实在是冤枉得很呀!」说到这里,皇后已然泪如雨下。 「绿萝」早就知道皇后不会这么轻易承认,只故作气愤道:「冤枉?要不是娘娘最先对奴婢不仁不义,奴婢今日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绿萝」死死地盯着皇后,那狠毒的眼神只吓得皇后不敢抬头:「娘娘,当年奴婢可没少为你做事,你下毒害我,还不就是因为我手上有你太多的把柄。你现在不认帐也没关系,奴婢的脑子倒是记得很清楚呢,今日便一桩桩全部说出来。」 皇后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慌忙命令殿中的羽林军:「哪里来的贱婢胡言乱语,赶紧把她给拖下去。」 殿中的羽林军互看一眼,如今皇上都还未下令,自然不敢听从皇后的调度。 「绿萝」冷冷一笑,继续揭露:「我胡言乱语?当年娘娘残害后妃和皇子的事可没少做。七皇子在玉泉山庄被害,不也是出自娘娘的手笔吗?」 说到这里,「绿萝」看向了皇上:「皇上,当年你四处寻找被奸人掳走的七皇子,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其实七皇子就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皇后娘娘关在了坤宁宫的密室之中。」 「皇上要是不信的话,大可派人去坤宁宫搜寻,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一间密室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定能找到线索。」 皇上见那绿萝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皇后的脸色又这般难看,心里已经信了三分。朝一旁的羽林军统领点了点头,示意他亲自带人去坤宁宫中搜查。 皇后娘娘颓然坐地,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当年的密室自七皇子运走后,便一直废弃在那里。坤宁宫毕竟人多眼杂,无论是毁掉密室还是把密室给填满,这个动静都不会小。所以只能草草地堵住出口,今日羽林军只要仔细一些,定能找到密室。 到了此时,皇后反而冷静下来了。心知自己要是真的等羽林军把密室搜出来后,便无力辩驳了,还不如现在就承认了,好歹也能转圜一二。 「陛下,坤宁宫的地下确实有一间密室,不过那间密室从未关过七皇子!更何况当年在玉泉山庄时,六皇子同样被奸人所害,差点丢了小命。妾身素来胆小,万万不敢残害皇子呀!」 这几日,「绿萝」已经习惯在楚王的气势下说话,再加上经过了金先生长时间的训练,每一种突发状况都有提前排练。皇后每说一句话,她都有应对的话术。 如今听到皇后开始辩解,便开始搅起了这锅浑水,拉同盟下场:「娘娘不敢残害皇子?奴婢听着实在可笑,当年还在王府的时候,你便在周侧妃的身上动过手脚,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原本一直在看戏的周贵妃发现提及自己,连忙起身,尖声问绿萝:「你说的可是真话?」 绿萝佯装一副要和皇后同归于尽的模样,冷声道:「奴婢所言绝无半点谎言,贵妃娘娘当年嫁进王府的时候,皇后还未有孕,担心侧妃先她一步生下长子,便送了您一个鎏金镶翡翠的镯子。这翡翠之中混入了一颗寒冰珠,寒冰珠乃是极寒之物,长期接触会导致女子很难受孕。」 周贵妃一听这话,想起了什么似的,瞬时把手上带着的那个镯子给摘了下来。一打量,镯子上面确实镶嵌了不少翡翠,却并未发现绿萝口中所说的寒冰珠。 羽林军得了皇上的授意,从周贵妃手中接过了那个镯子。观察后,干脆利落地抽出腰间所挂的刀,直直在那翡翠上砍了一刀,碧绿的翡翠碎掉,下面的寒冰珠终于重见天日。
第218页 羽林军立马把镯子呈给皇上查看,禀告道:「皇上,寒冰珠十分隐秘,被翡翠彻底挡住,所以才会这么难发现。」 周贵妃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福薄,所以才无缘生下皇子。如今终于得知自己不孕的真相,自然怒到极点,也不讲究什么尊卑了,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去和跪在地上的皇后厮打。 「你这个毒妇,还我皇儿!」 旁边的宫女连忙过去阻拦,可周贵妃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甩掉众人后,上去就是拉扯皇后的头髮。 周贵妃的父亲本就是朝廷的权臣,她在宫里的性子也颇为跋扈,可皇后装了这么多年贤良淑德,自然敌不过她。 太子见皇后被打,倒是反应过来了,立马派身边的太监过去阻拦。 一时之间,整个宫殿乱成一团。 「放肆!」一道暴怒的声音传来。 众人听到这个动静后,急忙回头看了过去,只见皇上大发雷霆,似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所有人不敢再继续造次,纷纷跪下,齐声喊道:「陛下息怒!」 林公公也急忙帮皇上抚背,劝道:「陛下先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此时周贵妃也不敢再继续轻举妄动了,不过那目光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皇后不放,这是把皇后恨到了极点的模样。 待皇上慢慢缓下来后,目光才落在了一直沉默的楚王身上:「当年玉泉山庄之事关乎楚王和晋王,如今怎么都不说话了?」 晋王先一步答道:「父皇,当年儿臣年纪尚小,对那加害之人的印象并不深刻。」 楚王的语调中不含一丝温度,不疾不徐地答道:「儿臣同样不记事。」 「绿萝」知道这戏还没演完,还得再下一剂勐药。 便扭头朝楚王说道:「楚王殿下,当年你的生母离世,外人都说是因为忧心太过,伤了心脾。其实不然,皇后娘娘屡次前去探望病中的萧淑妃,多次出言刺激,这才导致萧淑妃短短两年,便撒手人寰了。皇后娘娘不费一刀一枪,真可谓是杀人诛心呀!」 皇上听到这些,身体一颤,幸好林公公使力扶住,这才没有倒下。 他头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自己的结髮妻子,或许是皇后伪装得太好了,当年知道皇后多次前往探望萧淑妃,他一直以为是去帮忙给萧淑妃排解情绪的,如今才知道,皇后使得却是这样下作的法子! 周贵妃眼看又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十分不甘心地插嘴道:「皇上,玉泉山庄之事年代久远,物证恐怕早已被这毒妇所毁。不过这寒冰珠物证和人证都在,陛下可得为妾身做主呀!」 皇上面色阴沉,指着跪着的皇后质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因为刚刚和周贵妃拉扯,头上的首饰已经洒落一地,头髮披散,好不狼狈。 她已知自己大势已去,此时也没有再继续狡辩的必要了。何况她手上沾染的血腥可不只是这一点半点,只要绿萝还在,她绝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她向来自诩果断聪慧,就算是下手也力要干净,不仅人证还是物证,都会毁得一干二净。当年七皇子没死,便是她最大的纰漏了。如今绿萝再次出面指认她,她做的那些事自然是瞒不住了。 如今唯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供认不讳,为太子求得一线生机:「事已至此,妾身也不必再隐瞒了,当年这些事确实是我所为。」 太子早已在旁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说一个字来。 皇上闻言,对皇后再无一丝情意,沉声道:「来人,将皇后打入冷宫!收回册宝,以后后宫之事全由周贵妃打理。」 楚王自然不会让皇后这般好过,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密信,开口道:「父皇且慢,当年儿臣在长安城外被刺杀,这幕后的主使之人便是太子。」 「这封信乃是太子当年部署此事留下的密信,那些刺客本想以此信要挟太子,结果却被皇后娘娘下令斩杀。不过这封密信,却机缘巧合地落在了儿臣的手里,父皇请看。」 楚王这话一出,太子自是吓得魂不附体,反应过来后,竟是准备起身去抢夺楚王手里的信。 可楚王哪会这么容易让他得逞,身边的侍卫立马把太子给拦住,楚王冷冷地暼了他一眼,然后亲手把信交予林公公手上。 皇上虎目半阖,观察着楚王的一举一动,拿到信后,信里确实是太子的笔迹。 皇后此时还在殿中,自是听到了这一出,刚想认下此事,并听到一阵哭嚎声。 太子此时已经一把抱住了皇上的小腿,哀嚎道:「父皇,这不是我做的,是……是母后逼我的!」 此话一出,瞬时便把所有的矛头都转移到了皇后的身上。 皇后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自己最偏爱的儿子,为了让他坐稳太子之位,她无所不用其极。如今看着自己的儿子毫不犹豫地把事情推在她的身上,头一次开始感慨起自己做得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皇后不怒反笑,笑得癫狂,面容狰狞地甩开了捉拿自己的羽林军,指着太子说道:「我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你生性蠢笨,又懒得无可救药,我又何必为你扫除这么多的障碍。」 皇上只觉头疼欲裂,已经不愿再继续听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地说道:「来人,太子残害兄弟,同样幽禁在冷宫之中,此生不得踏出一步。」
第219页 羽林军得了令,当即把皇后和太子拖了下去。 太子何时见过这等阵仗,一边被拖走,一边求饶道:「父皇,儿臣错了,就饶了儿臣这一次吧。」 皇上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疲惫地倒在椅子上,开口道:「众位爱卿便散了吧,」话毕,目光落在绿萝的身上,「你留下来,朕还有事情问你。」 「绿萝」连忙称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915:51:22~2020-01-1023: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事情就此告了一个段落,与此事无关的人得知皇室这些秘闻后,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胡乱议论,只悄声从殿中退了出去。 楚王神色莫名地扫视了一眼被单独留下来的「绿萝」,刚准备转身出去,林公公的徒弟小李子便直直地朝他过来了。 小李子到了楚王的近前,附耳说了几句:「楚王殿下,皇上命你先别急着出宫。」 楚王听后微微颔首,抬眸看向坐在高处的父皇,似是余怒未消的样子,扶着额角靠在椅背上,看不清面容。 待殿里的人全部走空了之后,皇上依旧还在慢慢消化刚刚的事情。 林公公看皇上的精神不太好,便一脸担忧地提议道:「陛下,您今日只怕是累坏了,要不明日再审问吧?」 皇上挥了挥手,今日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同时还有着许多蹊跷。一个流落宫外这么多年的宫女,突然重返皇宫,就只是为了报復当年的主子?而且这指认的证词也太过流畅,怎么想都透着一丝奇怪。 皇上的目光投注在跪在下面的绿萝身上,事情既然是由她而起,那她的身上也自会有其他线索。 而在另一头,江言和卓妹妹互相搀扶着从殿内出来了。 此时外面的天早已彻底黑了下来,周围有许多宫女和太监都提着灯笼,给众人照明。 人一多,再加上环境昏暗,便有些乱了。 顾公子先去前面接侯爷夫妇,江言和卓妹妹则是站在不显眼的墙角处等他们回来。 此时,江言的脸色格外复杂,她已经知道今日这事是由楚王一手策划的。 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事会发生在今天,明明在原书的剧情中,「绿萝」出现,然后皇后和太子相继被废除,皆是在小年夜的皇室家宴上。 这时间根本就对不上,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楚王的行动突然提前! 这是否代表,明年楚王和晋王的皇位斗争,也会有所提前? 最重要的是,楚王这次做的是伪证,事情一旦败露出来,便会让他身败名裂。 诬陷皇后和太子,这可是重罪,就算皇后今日在所有人面前认罪了,只要来日他做伪证的事情走漏风声了,皇后也能改掉自己的说辞,届时便是楚王背上一身的骂名。 更何况,楚王此举太过冒险,危机四伏,明显是下的险招。 作伪证的事他也压根就瞒不住,在原书中,女主李知清便看出了绿萝身上的违和。虽然在事情发生时并未出声,不过待她回了晋王府时,私下将绿萝身上的奇怪之处告知了晋王。 晋王自然大喜,连忙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去查,倒还真的查出了一些东西。 而在故事的尾声中,晋王藉由楚王诬陷自己的生母和太子之事,在皇上床榻前斩杀楚王,成为名正言顺地继位者。 幸好,作者为了体现女主李知清的聪慧,殿中那么多人,却只让女主一人察觉出绿萝身上的异样。 不过,现在的李知清已经换了壳,可她究竟是不是穿书者,她是否知道剧情的事也还尚不可知。 如果她知道剧情,那么楚王今日的所作所为,便是一张催命符,催的是楚王的身家性命。 江言刚想到这里,便看见晋王带着李知清从前面路过。李知清并未注意到墙角的江言,可江言却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 江言的心里当即咯噔一下,心知这张催命符已经开始生效了。只等最紧要的时候,便能让楚王成为众矢之的,受人唾骂。 卓妹妹小心地拉了拉江言的衣袖,问道:「江姐姐,你怎么了?我爹娘都已经出来了,我们快出宫吧。」 江言这才回过神来,和卓妹妹一起朝侯爷那边走去。 晋王带着自己的侧妃一起朝外走,路过的朝廷大臣们看了他后,无不为他可惜。 晋王本是尊贵的闲散王爷,如今母后和皇兄皆被软禁在冷宫中,身份一落千丈。只怕以后无论在宫里还是在朝廷上,都会举步维艰。 晋王倒不这么想,反正母后没被废掉的时候,所有的资源都是提供给太子的,他从来讨不得什么好。如今皇后和太子纷纷被废,反而是他壮大势力的绝佳机会。毕竟太子这一派系倒台,朝廷上便只剩楚王一家独大了。 对于皇上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好事情,无论皇上对楚王再多偏爱,只要威胁到了他自己的皇位,父子之间的猜忌便足够令人胆寒了。 楚王出来时,外面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的了,手下的人过来禀告道:「江姑娘已经回去了。」 楚王「嗯」了一声,他现如今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收尾,现在还不能去找言言分享自己大仇得报的喜悦。而且等皇上问完绿萝的话后,便要问他了。
第220页 今日,「绿萝」在殿上的表演实在可圈可点,只要等会能够抵抗住皇上的威压就行了。 至于绿萝之前在殿上揭露的那些丑事,都是他在这几年里查到的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单单一件事,不足以定皇后的罪,而且想把事情撇开也并不难,只让人顶罪就是了,所以只能暂且压下。 今日却成为攻破皇后心理防线的利器,皇后自乱阵脚,给了「绿萝」大好的机会,所以今日此事才会这般顺利。 过了一会,楚王的心腹再次过来:「殿下,刚刚传来的消息,周贵妃带着自己的人马,气势汹汹地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楚王闻言冷冷一笑,看来要报復皇后的人非他一人,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后在冷宫中的日子定是不会好过,不过万万不能让她就这么简单地死了。毕竟皇后当年折磨自己的那些手段,他可还没有十倍、百倍地报復回去呢! 想到这里,楚王的气息顿时变得危险起来:「把冷宫门口的羽林军换成我们的人,记住,别让里面的人死了!」 **** 待江言和侯爷会合后,正想开口问下楚王的去处,又看身边都是掌灯的宫女,只得又闭上嘴了。 侯爷瞧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和自己的夫人对看一眼,便道:「言儿,你上我的马车吧,我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卓妹妹原还想凑个热闹,还未张嘴,便发觉自己的夫君拉住了她的手,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卓妹妹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江姐姐,那你便上我爹娘的车,我和我夫君坐后面这一辆。」 江言应了一声,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待马车慢慢行驶起来后,江言才低声问道:「义父,我刚刚在殿外等了许久,怎么没看见楚王出来?」 侯爷答道:「楚王落在后头,我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应该是另有安排吧。」 江言闻言也不再继续多问。 待快到侯府的时候,侯夫人邀请江言在府中小住。 江言想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出意外的话,楚王今夜定会来找她,只得婉拒侯夫人的好意。 侯爷也不强留,只嘱咐车夫小心一点,把江言送回去就是了。 江言到家的时候,周婆婆还未睡下,一边伺候江言洗漱,一边问起了宫里的事情。 江言回来后,注意力十分不集中,时不时地发呆。 周婆婆自是看出自家小姐的异样,只以为江言是累了,连忙招唿她赶紧躺下。 江言毫无睡意地打量着床幔,一想到李知清和她一样是穿书者,心里便十分忐忑,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自从她开始决定拯救楚王时,便一直在尽力维护原书的剧情线。其一是为了掩盖自己穿书者的身份,而且楚王原书的大结局前,其实一直都没有落在下风,所以根本不需要她从中插手。 其二,便是因为她随便一个举动,都很有可能打乱故事的节奏。今日楚王提前行动,肯定是因为自己或者李知清做了一些什么,这才导致牵一髮而动全身。 而故事一旦出现改动,她便很难在最后关头找准时机,将楚王的结局改变。 而且她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救楚王?是要助他登上皇位抑或是只是保住他的命? 可在原书中,男主晋王才是一位好皇帝。他继位三年后,开创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切切实实地造福着百姓。 那么楚王……他做得真的会有晋王那么好吗? 江言的心里很是纠结,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终于还是决定起来了。 屋里放了两个炭盆,倒是也不冷,只不过热气熏得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江言把外衣穿好,打算到院子里走走,让脑子清醒一下。 刚刚打开房门,隔壁耳房的门也随即开了。 清铃一听到隔壁屋子有动静,就立马起身,此时便和江言撞了个正着:「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江言没想到清铃的动作这么快,颇为尴尬地解释道:「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清铃劝道:「夜里寒气重,小姐还是快回屋吧。」 江言也不想再折腾清铃了,只得转身回屋。 结果清铃看江言没有睡意,也跟了过来,点上了桌上的灯,问道:「今夜是奴婢守夜,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江言想到楚王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来,便道:「要不你去酒窖里帮我拿两坛好酒吧?」 清铃得了差事,也不多问,直接出门拿酒。 江言便继续呆呆地坐在桌边,看着微黄跳跃的烛火,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透着一股子温暖。 楚王来时,已是子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023:59:52~2020-01-1123:5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ne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这个时辰实在是太晚了,楚王并未惊动其他人,直接翻墙进来的。还未落地,便遥遥地看见江言的房里还亮着光,心中一动,明白对方这是在等他。 被江言赶回房间休息的清铃听到屋顶上传来细碎声响,打开窗户往外瞧了一眼,见是楚王,便关好了窗。
第221页 楚王的脚程很快,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江言的门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江言连忙起身,问道:「谁?」 「是我。」 楚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言立即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江言甚至还未来得及说话,楚王便将她抱了个满怀,手上的力道似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江言自然明白他今日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尽管楚王的力气已经把她给弄疼了,却并未挣扎,只温声道:「好啦,知道你今日高兴,我特意让清铃去酒窖拿了两罈子琼浆酒过来,就等你呢。」 楚王念念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顺势拉着江言走到了桌边,看着桌上的酒,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找你?」 江言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笑得狡黠:「这是秘密。」 楚王听后并不追问,毕竟江言身上的神秘之处可多着呢。而且无论自己做什么,江言好似都知道,却又从来都不多问,也不插手自己的事情,就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 江言知道楚王今日大仇得报,只怕是有许多心里话想找人倾诉。她早已打定主意,今夜要陪楚王大醉一场,起码让他郁结于心的那些糟心事在这一场酩酊大醉中发泄出来。 江言拆开琼浆酒的酒封,一打开,酒香四溢,轻轻一嗅便知这是难得的好酒。 江言今日也就是个陪客,先给楚王倒了满满的一杯,真心说道:「今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们要喝得痛苦!」 楚王自然满口答应,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有时会说起南平书院那位曾经教导过楚王的夫子,有时又会说起木兰围场的景色。 楚王原坐在江言的对面,借着酒劲,不知不觉地又坐到江言的身旁了。 此时楚王已经有些醉意,他急于和江言分享自己心里的高兴,总是冷漠的语调中透着一丝雀跃:「言言,我终于完成了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做的事情!」 江言看过原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他年少时曾遭受的那些苦楚。她虽只是一个旁观者,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总归是心疼他的。 江言继续给他倒酒,开口道:「你如今得偿所愿,以后的日子,便不用一直拘泥于过去了。」 楚王听言摇了摇头,语气冷了下来:「他们欠我的太多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江言听言也并不意外,毕竟皇后当年带给楚王的伤害并不会因为她的伏法就消失殆尽。恐怕只有楚王自己觉得够了,才会愿意停手。而且当年的事情毕竟是他们亏欠楚王太多,江言也没有任何立场劝楚王收手。 楚王爽快地喝下杯中酒,冷冷一笑:「可惜皇后所生的公主如今都已经成婚,我也尚未抓到晋王的把柄,不然今日还能让他们一家子在冷宫中团聚。」 江言听到楚王提及晋王,顿时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在困扰的问题。悄悄打量了楚王一眼,语气踌躇地问道:「小野,你想当皇帝吗?」 这本是大不敬的话,不过楚王在江言面前,从来都是不设防的,毫不犹豫地说道:「想!」 江言注视着楚王的神情,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为什么?」 楚王眼眸转而幽深,说出实情:「言言,不是我想不想,一旦我没坐上那个位置,那就代表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他们会将我踩在脚下,所以我一定要当人上人!」 江言嘆了一口气,她哪会不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楚王如今已在局中,不争个头破血流怎么分出胜负?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气氛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江言再次问道:「你觉得,你能当一个明君吗?」 楚王的表情很是茫然:「我不明白,什么叫明君?」 江言小心斟酌后,粗略地答道:「这并未有什么统一的标准,不过一个明君最起码的便是要爱民如子,能够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便能算是一位明君了。」 爱民如子?楚王沉默着,并未回答江言之前的那个问题。 江言无奈又残忍地替他将答案说了出来:「小野,你很聪明,但你缺了一颗为民为天下的心。」 楚王瞬时抬头,不甘心地说道:「我当不了明君,那其他人就可以吗?」 江言并未接话,在原书中,男主晋王就是会为了江山社稷而做一些他不愿意的事。比如凭藉纳妃来平缓前朝的动盪,而其中,女主同样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贤内助,一直在背后帮忙。 可楚王的脾性太过尖锐,做事随心所欲,从不会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明明早就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龄,可楚王府的后院里依旧没有半个女眷,就足以可见他性格中的倔强和强硬。 江言感慨道:「就算是当了皇帝,也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 楚王并不理解江言话中的意思:「皇帝是天下第一人,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言闻言一楞,伸手摸了摸楚王的脑袋,语气沉重:「一国之君身负重任,他其实才是那个最受束缚的人。」 楚王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直接道:「言言,你不愿意我当皇帝?」 江言惊讶于楚王的敏锐,手在楚王的头顶上一顿,然后才慢慢地收了回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第222页 楚王并未问江言理由,只一把抓住了江言准备收回去的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双眼一片赤诚:「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抢皇位了,等事情了结后,我就跟你回南平城。我们还住在闻香阁的后院里,也可以回山上住,那里可比长安城漂亮多了。」 江言从未想到楚王会这么说,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刚想开口,便听到楚王的下一句话。 「不过还得等我先把晋王给除掉,以免皇后那一脉又死灰復燃了。」 江言看楚王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犹犹豫豫地问道:「晋王死了,那谁来当皇帝?」 「就让剩下的那些人抢好了!」楚王摩挲着江言的手指,浑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江言蹙眉:「其他几个王爷身上都各有恶习,齐王沉湎酒色,赵王刚愎自用。剩下的皇子中,目前也就十一皇子资质还算不错,可他性格犹疑,没有主见,实在不堪大任。」 楚王在除了江言以外的其他问题上,依旧冷漠,轻飘飘地说道:「那又与我何干?」 楚王这话一出,倒是把江言给噎了个半死。楚王自己没心思当皇帝,可他也不会让皇后的儿子坐上皇位,难道楚王和晋王的争端是不能化解的吗? 良久后,江言首次尝试化解两人的恩怨,开口道:「当年晋王和你年龄相当,在玉泉山庄也经歷了九死一生,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 楚王听到江言这么说,仿若被背叛了似的,霍然起身,不敢相信地质问道:「你在怜悯他?」 江言没想到楚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和你都只是皇后手中的棋子而已。」 或许江言的内心深处对晋王确实是怜悯的,毕竟她在原书的番外中,见过作者曾用寥寥数语提及了晋王在继位新帝后,依旧在寻找当年玉泉山庄的真相。他只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母后手里的一颗被抛弃的棋子。 而晋王和楚王两个人,细细想来,某种程度上,还真说不清究竟是谁更惨一些。 对于江言的矢口否认,楚王并不满意,或许是因为醉意上涌,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逐渐展露出来,掷地有声地控诉道:「你刚刚就是在可怜他!」 江言慌了神,起身想过去安慰他。 楚王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的语气那么让人心碎:「你知不知道我在那个地方待了多久?那里没有人陪我说话,也没有光。」顿了顿,几经哽咽,「言言,我那么害怕……所以你不能怜悯他。」 楚王回忆着当时的自己,他好似再次变成了那个弱小无助的小孩,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中。或许一开始还希冀着有人能来救他,可到了后来,他不再期待,甚至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原因,便是心中的那些恨意。 江言知道楚王现在很难过,而且急需自己的安慰。 江言踮着脚,将那个高大的男人紧紧抱住,轻声道:「不害怕了,一切有我。」 楚王顿时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江言,脑袋埋在江言的颈窝中,不容置疑地说道:「言言,你只能心疼我一个人。」 江言察觉到自己脖子上沾染上一些还带着温度的水滴,却烫得她心里直发酸,忙不迭点头答应着。 因为楚王突如其来的眼泪,导致江言十分自责,今天本来是楚王很开心的一天,自己提什么不好,非提起这些话题来。 江言温言软语地哄了楚王许久后,两人才再次坐下。 如今,江言自然不敢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只聊以前在南平城发生的那些开心事。 果然,楚王很快忘记了刚刚的那些不痛快,一边喝酒,一边听江言说话。 随着时间过去,楚王的醉意慢慢上涌,他今日喝得比较多,自是醉得不轻。 江言只顾着给楚王倒酒,她自己却没喝太多,所以头脑依旧清醒。 楚王撑着脑袋,痴痴地看着江言的面容,他如今正是似醉非醉的状态,也分不清此时是现实还是梦境。 江言瞧楚王乖乖地坐在旁边,脸上还有干掉的泪痕,语气揶揄:「长大了倒是要比小时候还爱哭一些了。」话音刚落,便拿出自己的手帕凑了过去,想帮他把脸上的那些泪痕擦干净。 楚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怔怔地看着江言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停住,很快一只手便温柔地抚到了他的脸上。 此时烛光微闪,两人的脸靠得很近。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江言的瞳孔澄澈又水润,脸颊上也染上了两团绯红。落在楚王的眼里,只觉她艷如桃李,唇如胭脂,是让他招架不住的美艷。 楚王脱口而出道:「我有想要的礼物了。」 江言看楚王醉得都快断片了,还记挂着礼物的事呢,失笑道:「那快说吧。」 「我想要……你亲我一下。」 第120章 楚王说这话时,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言,眼睛格外明亮,倒不像是一个醉酒之人了。 江言闻言一怔,又看楚王的眼里全是期待之意,如今也不忍心让他失望。心下一横,稍稍起身,双手捧着楚王的脸,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虽不含半分□□,却还是让江言脸上的热度兀自加深了许多。
第223页 江言重新坐下后,眼神飘忽,难得紧张,强装镇定道:「好了,礼物已经给了,明天醒酒后可不能不认帐。」 楚王的额头上还残留着刚刚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言那还带着微微水光的唇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空落落的,尤觉得不满足。 或许是因为他醉了,所以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他大着胆子说道:「你还欠我一个礼物。」 「嗯?」江言诧异地望向楚王。 楚王吐露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求,直截了当道:「我要你再亲我一下。」 江言顿时愣住,脸上的热度更甚,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心道:反正亲也亲了,再亲一下也没有什么区别,一口闷下杯中的酒,俯身往楚王的额头上凑了过去。 楚王误以为自己现如今是在梦中,又看江言还打算用之前的亲法来敷衍他,他自然觉得不满足。 眼眸幽深,在对方毫无防备地送上门时,双手一把搂住江言盈盈一握的腰,手指稍稍使力,便让对方失了全部的力气。 江言的身子下沉,勐地坐在了楚王的大腿上。楚王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径直往那让他魂牵梦绕的禁地贴了过去。 两人的唇密不可分地贴在一处,江言完全没料想到楚王会突然这么做,待她反应过来后,连忙伸手挡住楚王继续向前的动作。 楚王觉得今日的梦格外真实些,至于对方的那些小抗拒他只觉不痛不痒,反而变本加厉地将对方抱得更紧一些。他捨不得和江言分开,自发地继续追逐江言连连后退的唇。 江言怎么也躲避不开,只得语不成调地说道:「等……等一下。」 江言说话时,嘴唇微启,带着潮乎乎的湿气。 楚王仿佛发现了什么神秘地带,全部的神志都被那炽热的气息给吸引住了,他甚至还嗅到了对方口中那香醇的酒气,无一不在引·诱他。 楚王无师自通地探了进去,脑中顿时一阵激盪,原来江言的味道是这样美妙的。他陶醉于那个味道,便摸索着往更加深处的未知领域探去。 江言被逼得退无可退,想说话却又被楚王堵住了嘴。 对方好似在急切地抢夺她口中的氧气,很快,她便有些唿吸不上来了,慌乱地拍打楚王的手臂,溃不成军地说道:「我快……唿吸不过来了……」 楚王被手上的痛觉唤醒了神志,这才稍稍分开了一点点距离,给对方喘口气的空隙。 江言的唿吸急促,恼羞成怒道:「你得寸进尺!」 楚王此时就像是一匹被饿了许多天的饿狼,如今终于看到了肉,便死死地咬着不放。 江言骂他时,他也不出言辩解,只一瞬不瞬地继续盯着江言娇艷的嘴唇瞧。 江言自然发觉了楚王的蠢蠢欲动,可她此时被困在了楚王的腿上,刚想起身,就被楚王用绝对的力量给锁在他的怀里。 楚王发现江言的唿吸稍稍平復了一些后,再次黏黏煳煳地凑了上来。 江言躲避不开,只得赶紧伸手把楚王的嘴捂住,不让他继续靠近自己了。脸皮早就红透了,此时只硬着头皮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礼物已经给完了,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楚王好似没听见一般,依旧不放弃地往江言的身上贴。他心中满溢的爱意一旦有了缺口,自是控制不住地想宣洩出来,就算被捂住了嘴,依旧不死心地要往江言的脸上凑。 江言没想到喝醉后的楚王这般难缠,自己摆脸色都制不住他。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一个醉鬼一般见识,她一挣扎,对方只会用更大的力气来压制她。既然来硬的比不过,如今只能来软的了。 江言不再推他,只缓言问道:「你听话吗?」 楚王忙不迭点头。 江言听后神情渐缓,只要还能回答她的问题,这就代表还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慢慢移开捂住楚王嘴的手,好声好气地哄道:「既然你听话的话,那就先让我起来。」 楚王的目光迷迷瞪瞪地落在自己紧紧箍住江言腰间的手上,不情愿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要这样抱着你。」 江言气急,咬牙道:「这算什么听话呀!」 楚王见江言发怒,倒是知道是因为自己不听话,所以才让对方生气了,便含含煳煳地开口道:「你再亲我一下我就听话了。」 江言的神志还清醒着,自然不会他这么一句话就给骗过去了,不容置疑地说道:「不能再亲了!」 楚王好似得不到心爱的糖果,不满地看着她:「为什么?」 江言脸上的热度还未褪下,便支支吾吾地哄他:「因为……今天亲太多了。」 楚王此时就像一个小孩一样,目光执拗地望着江言,看对方没有退步的意思,只得又开始撒娇起来:「言言,刚刚好舒服,我还想再亲一下。」 江言听对方这么不知羞耻地说舒服,浑身上下顿时红得跟一个煮熟的虾子似的,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不行!」 此时,江言万分后悔自己之前把楚王灌醉的举动,喝醉了的楚王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毫不收敛,实在是让她招架不住。 她现在只一心想把楚王哄回去睡觉,等明日他酒醒了,再来找他算帐! 楚王被江言拒绝后,意志瞬间消沉下来,低落地将脑袋埋在江言颈窝中,喃喃道:「我现在好后悔。」
第224页 江言看楚王终于放弃,心里大松一口气,下意识地追问道:「后悔什么?」 楚王阖上了双眼,语气低迷:「父皇下午说要给我赐婚,然后被我拒绝了,言言,我只差一点就能和你长相厮守了。」 江言听言一顿,并不知道这一茬,随即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拒绝?」 楚王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脑袋在江言的脖颈上蹭了蹭:「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我不希望你是被逼才嫁给我的。」 江言心中一颤,摸了摸楚王的脑袋:「那为什么现在后悔了?」 楚王抬起头来,目光缱绻地缠绕在江言的身上,语气格外委屈:「如果我答应的话,你就是我的王妃了,我就可以每天亲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从江言得知楚王拒绝赐婚的理由时,那颗心便化成了一滩水,柔声问道:「就为了这个呀?」 楚王重重点头,趁机索取道:「言言,你再奖励我一下,好不好?」 「你听话的话,我就考虑一下。」江言哄小朋友一样的口气。 楚王点头如捣蒜。 江言轻声细语地说道:「那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你要乖乖配合我。」 楚王果然被江言口中的奖励给诱惑住,虽然稍稍有些不舍,但还是慢慢松开了搂住江言腰的手。 江言如今终于得以起身,站起来后,扶着坐着的楚王起来,开口问道:「现在还能走吗?」 楚王自然是可以走路的,只不过步伐有些颤颤巍巍,不过他惯会在江言面前撒娇,便道:「我头晕。」 江言让楚王的一只手臂环在她的肩上,好脾气地说道:「没事,你靠在我的身上。」 楚王没敢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江言的身上,只微微半倚着,他的脚步虽虚浮,但心里却很安稳。 江言支撑着楚王沉甸甸的身子,一出房门,清铃也正好出来了。 清铃知道楚王不喜别人太过靠近他,便没有上前帮忙,只跟在后面。 江言看到清铃还未睡,倒是松了一口气,忙安排道:「清铃,你去打盆热水,等会送到楚王房里。」 清铃应声后便立即调头去打水。 还好楚王的房间离这里并不远,没多久,江言便把楚王送了回去。 江言让楚王坐在床上,他便乖乖地坐在床沿边,很是乖巧的样子。 江言赶紧先帮他把脚下的靴子脱了,然后快速帮他脱下外面的外衣,开口问道:「冷不冷?」 楚王摇了摇头,随江言摆弄自己,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江言忙碌的身影。 江言帮他把外衣褪去后,赶紧给他展开被子,让楚王躺好,然后帮他把被子的边缘仔细掖好,免得等会进了风。 正好,清铃也端着一盆热水过来了。 江言接过清铃递过来的冒着腾腾热气的帕子,一边帮楚王擦脸,一边吩咐道:「清铃,晚上太冷了,再给楚王房里端个炭盆吧。」 清铃自然点头,又扭头出去拿炭盆。 江言帮楚王擦完脸和手之后,温声道:「好了,你赶紧睡吧。」 「那我的奖励呢?」楚王十分有心眼地提前就拉住了江言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江言倒也不敢赖帐,目光游移不定,几不可闻地说道:「那你先把眼睛给闭上。」 楚王立即闭上了双眼,催促道:「我好了。」话音未落,便发现额头上再次出现他曾体会过的柔弱触感。 刚准备说出自己的不满,便发现江言的第二个吻也来了。 江言轻轻地吻了一下楚王的额头,然后是眼睛、鼻尖,最后是唇畔,动作温柔又珍惜,就似楚王当初在帐篷中偷偷亲她时一样。 楚王的眼睫毛激动地颤抖着,他感觉到对方传递过来的绵绵情意,他终于安下心了,原来自己也是被对方所喜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300:45:41~2020-01-1322:4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ne10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江言给完奖励后,目光落在床榻上的楚王脸上,只觉对方好似比她要更慌乱些。 她原还想打趣他几句,可一张嘴,哪还说得出什么调笑的话来,只剩因为太过紧张而导致的干咳。 楚王缓缓睁开眼睛,含情脉脉地看向江言,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然后痴痴地牵起江言的手,在手背上回以一吻:「言言,你真好。」 江言被手背上的触感惊醒,心跳如擂鼓,不由分说地把楚王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塞回了被子里,磕磕巴巴地来了一句:「快……快睡觉!」 话毕,江言不敢再看楚王,一边往外走,一边故作从容地问道:「清铃怎么还不来?」 在门口停留了一段时间的清铃听到动静后,终于端着炭盆进来。 江言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连忙招唿清铃把炭盆放进里屋,然后远远地朝床榻上的楚王说了一句:「好啦,我们走了。」 楚王「嗯」了一声,尾音都是带着笑意的。 清铃帮楚王把门合上后,跟在江言的身后一起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江言吹了会风,脸上的热度终于慢慢回归正常。一回房间,整个屋里都充斥着酒气,桌上也被弄得一片凌乱。
第225页 江言连忙打开屋里的窗散散酒气,清铃则是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江言看了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忙开口道:「清铃,你明日休息一天吧。」 清铃知道江言这是体谅她,也不拒绝,只点头称好。 幸好桌上也没多少东西,清铃很快就都收拾干净了,过了一会,又端了盆热水过来伺候江言洗漱。 江言今晚只是小酌几杯,不过喝了酒之后是要比往常更容易犯困,草草洗了把脸后,便睡下了,一夜无梦。 次日,江言迷迷瞪瞪地醒来了,还未睁开眼睛,便听到门外传来楚王低沉的声线:「言言还在睡吗?」江言瞬间惊醒,脑中回忆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昨夜或许是酒精作祟,一切都是随着气氛自然而然发生的。可如今清醒后,江言想到昨晚的自己,倒觉得太过孟浪了,也不知楚王会怎么想自己?江言的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周婆婆一脸莫名地看着已经过来了好几趟的楚王,满脸无奈道:「一到冬天,小姐早上都要多睡会的,等小姐醒了,我就派人去叫殿下。」 楚王闻言有些失望,他天刚亮就已经醒来了,一睁开眼睛,便立即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他虽醉得厉害,不过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立马开始抽丝剥茧地完善昨晚的细节。越想心里越高兴,渐渐地,又开始怀疑自己,昨晚的两情相悦究竟是不是他的一场美梦而已,所以赶紧过来找江言求证。 可惜来的时候,江言还未醒,周婆婆见了他,自是要赶他回去。 他回了房里,越想越难捱,只觉度日如年,便焦急地往江言房里跑了好几趟。如今再次得知江言还在睡着呢,也不愿回去了,反正他回去后也是坐立不安,还不如干脆在这里等着。 周婆婆瞧楚王不走,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便问道:「楚王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楚王愣了一会,才微微颔首。 周婆婆看他大清早也跑了好几趟了,心下不忍,才说道:「那我进去看看吧。」顿了顿,又凉凉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楚王,话里有话地强调了一句,「不过你得在外面等着,我家小姐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 周婆婆这话自是说给楚王听的,这言外之意便是提醒楚王,赶紧把我家小姐娶回家,有了名分才能进去。 楚王生生停住自己的脚步,郑重其事地说道:「只要她愿意,我……」 偷听许久的江言连忙出声打断,朝外唤道:「周婆婆。」 周婆婆听见动静,忙提醒其他的丫鬟去准备江言等会洗漱要用的东西,也不再管楚王,径直推门进去。 周婆婆进了屋,连忙伺候江言穿衣,嘴上还不忘念叨道:「小姐,今早下雪了,比昨日要冷,所以里面便再添一件衣服吧。」 江言自然点头称是,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周婆婆的话,顿时想起楚王还站在外面等着,忙道:「那赶紧让楚王先进来吧。」 周婆婆见自家小姐满心满眼都在记挂着楚王,这心里明显是有他的,可两人一直不成亲,看得她实在着急。 这事她还在继续撮合撮合,周婆婆退后一步,让旁边的小丫鬟把她手上的活接过去,亲自去迎楚王进来。 周婆婆开了门,生怕别人没听见,大剌剌地朝楚王说道:「殿下,我家小姐心疼你在外面受冻呢,赶紧进来烤烤火吧。」 屋里的江言听到周婆婆嚎的这一嗓子,白皙的脸皮瞬间红了一大片,暗道:周婆婆这是在搞什么鬼? 楚王知道后倒是颇为高兴,跟着周婆婆进去时,目光不自觉地往里间看去,却并未看见江言的人影,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些丫鬟走动时的声音。 周婆婆示意他先坐,然后便忙着给他斟茶。 楚王坐下后才发现这是他昨夜喝酒时坐的凳子,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还唐突地将江言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做出了许多轻浮的动作。 想到这里,楚王顿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反应极大。 楚王突然这么大的动静,自是把周婆婆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凳子上可是长倒刺了?」 楚王面红耳赤地说道:「无事,我就是想站一会?」 周婆婆狐疑地瞧了楚王一眼,看他满脸通红,也不再继续追问。只转身进了里屋,看看自家小姐洗漱好没? 一进去,便见自家小姐眉毛微皱,心事重重地坐在梳妆檯前,有一手巧的小丫鬟正在帮她梳发。 周婆婆看里面也打理得快差不多了,出言问道:「小姐,早膳是在房里用还是?」 江言慢了半拍地应道:「就在这里吧。」 周婆婆当即出去招唿厨房把早膳送到房里,里间干活的丫鬟们做完手上的活后,也接二连三地出去了。 屋里诡异的安静下来,江言知道楚王就在外面等她,但经歷了昨晚的事情后,现如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见他。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才羞于见人,实在是太晚了一些。 楚王听到里间没有声音了,自是等不及,先斩后奏道:「言言,我进来了。」话音刚落,不给江言出言拒绝的机会,便直接绕过了屏风,进了里屋。 屋里,江言端坐在梳妆檯前,微微扭头,刚好和进来的楚王看了个对眼,有些慌张地先一步撇开了视线。
第226页 楚王看江言这般行径,自是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并非是他一人臆想的,心中顿时又惊又喜。 楚王好似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脚步极轻地到了江言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拥住了江言,然后将自己的下巴垫在了她的肩上,和江言脸贴着脸,喃喃道:「早上醒来时,我还以为昨晚是在做梦。」 江言有些不太适应两人之间突然这么柔情蜜意,但看楚王对自己这般亲昵,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楚王稍稍歪了一下头,十分自然地用鼻子去蹭江言的脸颊:「言言,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 「嗯?」江言微微失神,反应有些迟钝。 楚王将江言抱得更紧了一些,黏黏煳煳地贴在了江言的耳边,慢慢吞吞地说道:「反正你昨天也亲我了,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不能始乱终弃。」 江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耳根都没放过。本想扭头与他争辩几句,可一想到昨夜,是自己煞费苦心地把人家灌醉,然后又紧接着亲了楚王好几下。如今想来,反倒是自己更像是乘人之危的人。 江言不愿露怯,只佯装镇定地来了一句:「是你自己让我亲的,而且你也没少亲我!」 这话一出,楚王还没怎么样,反而是江言自己先红了脸,微微低头,徒生出一抹娇羞之意。 楚王极少见到江言这番神情,看得自是心中躁动,抱住江言纤细腰肢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屋外传来周婆婆的声音。 江言自然也听到了,急忙示意楚王赶紧松开自己,压低了嗓子,欲盖弥彰地说道:「你快出去,等会别被周婆婆给看见了。」 楚王并未收手,而是快速在江言的唇上偷了个香。 江言没想到楚王胆子这么大,心中又气又急,只来得及在他的身上招唿一巴掌。 楚王也怕自己真的惹怒了江言,挨了打后便乖乖地听江言的话,先行出去。 周婆婆进来时,便只看见楚王一人在外间坐着,自家小姐却没在,很是诧异。一边把丫鬟手中端着的早膳摆在桌子上,一边朝里间喊道:「小姐,快出来用早膳吧。」 江言听到周婆婆的声音后,稍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才从里间出来。 她一出来,楚王的目光再次黏在了江言的身上,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周婆婆倒是没发现这些异样,只像往常一样招唿大家用膳。片刻后,才察觉到今日自家小姐的话格外少,只顾着埋头吃东西。 周婆婆疑惑地问道:「小姐,你今天怎么了?」 江言面对周婆婆时,有一种在长辈面前才有的紧张感,生怕自己露了馅,只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早上还没睡清醒吧。」 周婆婆听言也没深思,只道:「那等中午时,再补个眠就行了。」 楚王依旧是坐在江言的左手边,瞧她一直不看自己,便偷偷地从桌子下牵住了江言搭在腿间的手。 江言的身体一顿,差点把勺子里的粥给洒了,想把手抽回去,可对方的手却抓得死紧。江言不敢让周婆婆看出些什么,只得偷偷给楚王一个威胁的眼神。 楚王继续摩挲着掌心的柔软,满脸都是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322:47:00~2020-01-1500:1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江言心知肚明,对方这是在装聋作哑,却也不敢胡乱挣扎,只打算等用完早膳后再发作。却未想到,早膳还未吃完,一个总是跟在楚王身边的随从急匆匆地找来了。 这名随从名叫小六,一进来,便看到屋里除了王爷外,还有其他人。但因为此事与皇上有干系,担心走漏了风声,只出声提醒道:「殿下,宫里传消息过来了。」 周婆婆倒是十分识相,一听是宫里来的消息,随意找了个理由就先行出去了。 江言原也想出去避嫌,可还未起身,就又被楚王强按着坐下来。 小六见了也不再犹豫,禀告道:「宫里的线人传来消息,皇上今早上突然起不来床,太医过去瞧了,好似这次的病来势汹汹。」 楚王闻言一顿,眉毛蹙得死紧:「昨日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江言的心里同样大惊,在原书中,皇后和太子被打入冷宫后,皇上也是随即病倒了。不过他这一病,就再也没有从病床上爬起来过,虽说太医一直在用各种名贵药材诊治,但皇上在病床上辗转了大半年后,还是没撑住。 想到这里,江言的心瞬间便沉了下来。没想到楚王提前动手,导致皇上病重的时间也随之提前了。最重要的是,皇上这一倒,楚王和晋王的矛盾势必会白热化,皇位之争只怕也会提早爆发! 小六毕恭毕敬地答道:「如今干清宫只准进不准出,消息已经被封锁住了,所以我们目前只能打探到这些消息。皇上的病情究竟怎样?目前还不知情。」 楚王倒是依旧冷静,只淡淡地说道:「你先下去,等宫里再有消息时,速速来报。」 「是!」小六得了吩咐后,立即退了出去。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楚王还牵着江言的手,手指无意识地在江言的指尖蹭来蹭去,脸上却是一副深思的模样。
第227页 江言本不愿打扰他思考,不过此时却有一件更加紧急的事盘踞在她的心里,此时不说,以后只怕是会给楚王留下一个大大的隐患。 江言咳了一声,直接开口问道:「昨日那个舞女你安置在什么地方?」 江言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自是把楚王的思路给打断了。 楚王侧头看江言,见她一脸正色,便老老实实地答道:「舞女是自己人,为了不引起外人的猜忌,她现如今还和之前一样,跻身于长安城的庆春馆。」 江言闻言也不奇怪,在原书中,楚王对那位扮演「绿萝」的农妇给予了严密保护,却对这位配合演戏的舞女并未有太多关注,可事情往往就坏在这样的小人物上。 楚王身后的军师金先生,做事向来谨慎,晋王压根就接触不到绿萝,所以自然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晋王并未气馁,既然知道这位绿萝不太对劲,便立即调转了方向,从那名舞女的身上开始下手。 这名舞女乃是一名孤女,曾被金先生所救,后来就一直效忠于金先生。 但随着成大成人,春心萌动,便爱上了一名风流浪子。之后的故事便落入俗套,自是为情背叛曾经的救命恩人。 无论是金先生还是楚王,都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倒戈,楚王做伪证的消息便慢慢传了出来。 不过因为那时皇上已经病重,储君之位也一直空置着,所以尽管朝廷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也没人敢当面与重权在握的楚王抗衡。 但因为舞女的背叛,楚王对金先生起了嫌隙,后来金先生又在最后关头不告而别,晋王趁机挑拨两人的关系,这才导致楚王对金先生不覆信任,之前的部署也全部作废。 在皇上的寝宫外,两方人马兵戎相见。晋王是众望所归,而楚王却是孤军奋战,自是输得一塌煳涂。 思及此处,江言提醒着:「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那名舞女你还得注意着,莫让人钻了空子。」 楚王自是听出了江言的言外之意,面上一愣,抬眸看向江言:「你……知道我做的这些事?」 江言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了,自然知道楚王会有这么一问,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只简略地答道:「你做什么事情,我都知道,所以你也不用瞒我。」 楚王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言言,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江言听言一怔,并不明白楚王为何会这么问? 迎着江言疑惑的眼神,楚王解释道:「你知前尘往事,又料事如神,还有你种的花总是一夜之间就能开得格外好。我在很久以前,就猜测你是从天上来的仙女了。」 江言莫名觉得羞耻,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是什么仙女,至于你所说的料事如神,更是无稽之谈。」 话毕,江言觉得自己的意思表达得不够准确,补充道:「我确实提前知道了一些人的结局,不过因为事情已经起了变化,我也说不太准了。」 楚王见江言脸色并不好,试探地问道:「我的结局是不是不太好?所以当年你得知我身份时,想要把我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江言并未否认,只道:「可我也知道你復仇心切,我是断然留不住你的,你还得记得当年我嘱咐你的话吗?」 「你让我一切小心,随时保持自己的理智。」楚王不假思索道。 江言点头道:「我还说你性格偏执,容易走偏门,这话我可有说错?」 楚王想到自己做的事,沉默了。 江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野,走偏门虽然可以让你快速达到目的,不过一旦东窗事发,你就得满盘皆输。」 楚王不甘地松开了江言的手,站了起来,语气阴冷:「可他们明明是罪有应得!」 江言也跟着起身,语调却先软了下来:「这些我知道,可外人都不知道。」 楚王回身一把抱住江言,闷声道:「我才不管外人怎么想呢,而且我忍不下去了,他们已经朝你下手了!」 江言安慰地拍了拍楚王的背:「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如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今日和你说这些,为的就是要让你行事再稳妥一些。」 楚王此时倒是听话,依恋地蹭了蹭江言的脸颊,懒懒地说道:「反正你现在也喜欢我了,我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么乱来了。」 说到这里,楚王倒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急忙松开抱住江言的手:「我现在就进宫求父皇给我们赐婚!」话毕,便急吼吼地想往外走。 江言当即把他拉住:「你忘了?刚刚不是还说皇上已经病倒了吗?」 楚王顿时愣住,片刻后,才颇为失望地说道:「那便只能等父皇的身体好转才行,不过筹办婚礼自是要提前准备许多东西,我现在就可以开始筹划了。」 听楚王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没把皇上这次的病情放在心上。 不过这也实属人之常情,毕竟皇上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虽然病倒,不过一般人都觉得这病应该算不上什么大病,断然猜不到皇上这次就栽这了。恐怕就连皇上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一病不起。 江言的心里倒是开始纠结了,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把此事告知楚王。 楚王察觉到江言脸上的为难,误以为对方是不甘愿和他成亲,一脸受伤地问道:「言言,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第228页 江言抬眸,瞧楚王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似的。便知对方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不是,只是你父皇这次的病情兇险,只怕是……」 话不必说完,楚王就已经明白江言的意思了,大吃一惊:「怎么会?」 江言也不想徒惹楚王担心,便出完安抚道:「我也不是太过确定,不过你父皇为这大燕呕心沥血多年,身体早就埋下了隐患,而且这病来如山倒,你有机会还是要多去看望他。」 楚王想到昨日还精神抖擞的父皇,今日却从江言口中得知他的状况竟是这般糟糕,一时之间,对他的感情颇为复杂。 江言见楚王不吭声,倒是有些心疼他了,主动抱住了楚王,劝慰道:「皇上虽病重,但也不是没有诊治的法子,上次不是从南平城调来了许多好药,应该能对皇上的病情有所缓解。」 楚王垂首道:「如今父皇已经将自己病了的消息封锁起来了,我贸然前去,怕是会引起众人猜疑。还是等过几日消息传出来了,我再过去看看情况。」 江言点头附和,不忘叮嘱道:「如今皇上一倒,在朝廷上也就没人能护你了。你可得万事小心,尤其是晋王!」 楚王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这已经是江言第二次这么直接地提醒他要小心晋王了,再联想到江言之前的那些话,大致猜测到,自己结局不好的原因,极大可能便是输在了晋王的手里。所以江言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嘱咐他要小心晋王。 江言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告诉楚王这些事情是对是错,原本她只想着在最后一战时,自己再出手改变楚王的结局。 不过自从得知李知清也是穿书者的时候,她就开始暗暗着急了。而且剧情已经开始改变,为了不陷入被动的局面,如今只得赶紧帮助楚王避开那些坑。 归根结底,她到底还是护短的,所以生怕楚王在局中吃了亏。 而在此时,晋王府的书房中,晋王正坐在书案前,凝神看着手中的密函。 他身旁站着一位女子,正是李侧妃,此时正在一旁磨墨。 自从昨晚李侧妃把那个绿萝身上的异样告诉晋王后,便得了晋王的信任,所以今日才能在书房中伺候。 李侧妃偷瞄了晋王一眼,故作无意地说道:「王爷,妾身那日正好碰见了顾侍读,瞧他谈吐不凡,王爷为何不招揽过来?」 晋王对那位满腹经纶的顾侍读印象确实深刻,不过想到他和楚王连带着的关系,只得苦笑着摇头:「顾侍读确实不错,可惜他和楚王曾是同窗,还未取得功名前,便一直借住在楚王府中。如今他的岳丈又是楚王的师傅,这人本王用不得。」 李侧妃心中暗恨,这位顾侍读在原书中可不仅只是晋王手下的一名大将,还是一位痴念自己多年的温柔男二,如今却成了乐安侯的女婿,实在让她惋惜。 她知道这位顾侍读将会在晋王争夺皇位的道路上,出力颇多,所以再次劝道:「可妾身听说,楚王流落民间时,和这位顾侍读的关系并不好。而且乐安侯虽是楚王师傅,不过一向不参与朝廷中的事情。王爷要是错失了这么一位人才,岂不可惜?」 晋王听言倒是心中一动,他如今最缺的便是博学多才之人,要是自己真的能说动顾侍读投靠自己,那乐安侯不就也和自己沾上些许交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500:14:46~2020-01-1523: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李侧妃自是看出晋王已经意动,趁机推波助澜道:「王爷,现如今母后和太子都已被打入冷宫,外人势必要看轻我们几分。我们虽势单力薄,却也不能就这么被楚王给压了一头,可得杀一杀他的锐气!」 晋王听了这话后,反倒是淡了几分兴致。他蛰伏多年,在众人眼里,他是那个无意皇位的闲散王爷。就连太子和母后相继被废时,父皇也未曾迁怒于他,朝廷大臣对他也只剩惋惜,这不恰好就是他的本意吗? 他自从知道自己不会得到母后的任何扶持后,便一心扮猪吃老虎。如今巴不得楚王在朝中再肆意妄为些,这样才能引起更多人的不满,届时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朝臣们只能纷纷投靠于他。 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是民之所向,是被所有人给推上皇位的真命天子! 更何况如今太子刚刚被废,自己还不宜有什么大动作。仅是为了一个顾侍读而贸然出手,实在不划算。 不过,这橄榄枝确实得递过去,却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位顾侍读,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背后的乐安侯。 乐安侯虽然早已卸甲归林,但他在军中素有威望,要是自己能得了他的另眼相待,正可谓是事半功倍。 就算是到时候招揽不过来,起码也给楚王的心里留下了一根刺,让楚王同他一样,不敢重用顾侍读,这样想来,这桩买卖倒是百赚不赔! 只是此时还不能贸然前去,他得再静待下事态的发展,再做安排。 想清楚后,晋王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李侧妃,开口道:「楚王如今权势滔天,朝廷重臣都得避其锋芒,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还得再看看父皇的意思。」 李侧妃见晋王并未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原还想再劝,可扭头一看晋王的脸色,就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第229页 李侧妃暗自咬牙,她并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晋王完全不像原书中那样深爱自己,虽说在明面上,对她也算相敬如宾,却一直给她一种疏离感。比如这间不许人随意进出的书房,在原书中,原主嫁入王府后,没过几日,便得了晋王的信任,可以自由出入。 可她嫁进来后,只是无意中闯进了这件书房,就被晋王礼貌而又强硬地带离了这里。今日她还是第一次得了楚王的首肯,才得以进入此处。 晋王对待自己和原主也完全是两个态度,每当自己按照原书剧情中所写,模范原主说话做事时,晋王眼里都会流露出赏识的目光。 可当她碰到那些原书中并未提及的小事时,她便只能按照自己的脾性来处理,每到这时,晋王对她的态度就会再次冷淡下来。 如此这般忽冷忽热,使得她的心里突生许多不安,难道自己真的差原主那么多吗? 李侧妃这么想的同时,晋王也在思考另一件事。 前几日,他的前岳丈沈国公有意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给他。他当时虽然点头了,不过因为李侧妃的父亲,也就是户部尚书李尚书给了他不少实质性的帮助。为了不开罪于他,只得借那位已经早逝的晋王妃在中间转圜,只应许侧妃的名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母后被废,自己的身份也硬生生地跌了下来,这门婚事究竟能不能成,还真说不准了。 他此时便是在权衡利弊,自己究竟要不要主动把这桩婚事给定下来。 *** 而在另一边,楚王也在因为自己的婚事而烦恼着。他好不容易盼到江言松了口,心里却依旧担心她过段时间又后悔了,便一心想着早早地把婚事给定下来。 可如今父皇病倒了,他就算想求父皇赐婚,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江言对婚事倒是并不着急,虽然周婆婆屡屡在旁催促,不过她依旧还是秉持着现代的思维方式。 更何况楚王才刚满18,在现代的话,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自己比楚王大了3岁,倒是能够结婚了,不过她自觉自己还年轻,所以对待婚事,便有些慢慢悠悠的。 再加上如今又得知皇上得了病,心里便打算挑一些品相好的草药,到时候让楚王送到宫里去。 她知道宫里的御药房自然不会缺她这些东西,但送过去了,起码也是楚王的一片心意。至于皇上用不用,她自然管不了那么多。 此时便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家里的药材储备,过了一会,又亲自去了家里的库房,张罗着给楚王准备要带过去的药材。 既然是要送给皇上,自然一切都要挑最好的,所以现在就可以开始慢慢挑选,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楚王也不会让江言独自一人忙活,自是跟着她一起去了库房。 当年因为卓妹妹体弱的缘故,江言便开始在山里种草药,后来卓妹妹身体好了,但那药田也没浪费,一直都有专人照料。 药田里种的都是比较常见的草药,但或许是因为江言偶尔会用兑了神秘水滴的水给它们浇水,所以每一株草药的品相都是极好的。在南平城的时候,便都已经各自处理好,然后分门别类地放在木盒里。 江言原准备拿这些东西用来送礼,既不贵重但又足够显示她的诚意,也不会给收礼的人带来负担。 江言带着楚王来了库房后,就立马开始清算库房里还剩下的药材。 楚王却一眼看见了自己之前命管家送的那两箱子首饰,很快就心生一计,明知故问道:「言言,我之前让王府管家送来的那些聘礼没在这里吗?」 江言此时正忙着挑选最优质的药材,听到聘礼二字,有些转不过弯来,便问:「什么聘礼呀?」 楚王挪到了江言的身边,快速地瞟了她一眼,才道:「就是娶你的聘礼呀。」说话间,还顺便伸手帮她把高处的箱子搬了下来。 江言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才明白楚王话里的暗示,满脸无奈:「你在说什么呀?何况你当时不还说是用来赔我的耳环吗?」 楚王开始胡诌:「那耳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现在还贴身带着呢。」话毕,便准备掏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一副要给江言看的模样。 江言瞧他说话越来越没正形了,连忙止住他的动作,开口道:「得了,也别给我看了,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做正事!」 楚王闻言有些小小的伤心,小声嘀咕着:「我们两个的婚事也是正事呀,你却一点都不上心!」 楚王的这一句埋怨,自然落到了江言的耳里。 可在她的心里,两人昨晚上才算是正式在一起,好歹也得给点时间让她缓冲一下。今日便急忙讨论婚事,于她而言,实在是太急了一些。 眼看江言不给予他任何反应,楚王继续委委屈屈地抱怨:「只有我迫不及待地想娶你,你总是这么不急不缓的,你根本就不期待嫁给我嘛!」 江言听楚王越说越离谱,生怕他等会委屈哭了,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解释道:「我没有不期待,只是觉得稍稍有点急。」 「一点都不急!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也喜欢我了,我就想要和你快一点成亲!」说到这里,楚王的眼里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我怕……你过几天又不喜欢我了。」 江言这才听到了重点,原来楚王是担心她会变心,再加上她给予对方的安全感不太够,所以这才导致他这般患得患失。
第230页 思及此处,江言便主动凑了过去,打算多亲一下他,看看是否会让楚王安心一些。 不过现在两人都清醒着,又不像昨晚气氛那么好,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但想到楚王刚刚说的话,心中一软,双手便轻轻地搭在楚王的肩上,然后踮着脚去亲他下巴。 楚王一看江言主动亲他,心里的那些不满和不安立马消失殆尽,登时搂住对方的腰肢,低头朝她索吻。 江言虽然难为情,不过她素来很吃楚王扮可怜这一套,此时对他便称得上是予取予求了。 许久后,待江言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已经肿了的时候,一边躲开楚王的唇舌,一边说道:「好……了,先……收拾东西。」 楚王十分沉迷于两人这样的亲密接触,听到江言喊停后,继续依依不捨地在江言的唇畔细细密密地轻啄着。 「够啦,你父皇的病情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先别忙着谈情说爱!」江言不堪其扰,只得利用皇上的名头让他收敛一点。 楚王倒是理直气壮:「他也一直希望我们两个能早日成婚。」 江言说不过他,只得使出了缓兵之计:「等把这些东西归置好了再亲。」 楚王这次倒是同意了,和江言分开前,重重地在江言的唇上狠狠地亲了好几口,发出了令人脸红的「啵啵」声。 直到周婆婆过来叫他们去用午膳时,两人才大概整理好要带去的东西。 过了两日,皇上生病的消息终于瞒不住了。 为了稳住众人,对外的统一说法便是皇上因为太过疲惫,所以才会病倒,之后只要多休息几日便好。 楚王当天下午便带着江言提前备好的东西进了宫,却在干清宫外被御前侍卫给拦住了,这才得知皇上早就已经下了令,养病期间不见任何人。 楚王碰了个软钉子,倒也并未生气,不过心里却明白皇上的病情恐怕真如江言之前所言,总之绝不是外界所说的休息几日便好。 知道自己见不了皇上,楚王也没为难他们这些侍卫,只交代他们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送进去后,便径直离开了。 待他走后,御前侍卫就将楚王带来的东西转交到林公公手里。 林公公打开这些盒子一看,皆是一些比较常用的药材,但品相看着倒是要比宫里的御药房还要好上许多,心中感念楚王一片孝心。 不过如今皇上病气缠身,每天只零零散散地醒一会,吃的每一味药都是太医精挑细选的,所以楚王送来的药材也不能乱用,只能待皇上醒了,再做定夺。 之后几天,皇上依旧没有露面,这奏摺堆了一沓又一沓,国事也不得不被耽搁下来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已经下了令,命人把在相国寺礼佛的太后请回宫中主持大局。 可惜太后年纪大了,赶不了路,这路上便要再多花费两天的时间。 楚王得知此事后,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当年他刚回宫的时候,就见过太后几次,他能察觉到,太后并不喜欢他。 而且太后和那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废后有些渊源,当年废后还未嫁给皇上前,还得称唿太后为姨妈。后来太后看她识大体,便做主让她嫁给当今的皇上。 如今太后要回来主事,那冷宫里的废后便不能再继续留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523:59:32~2020-01-1705:2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螃蟹横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螃蟹横行50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当晚,皇宫东北角的安乐堂便起了大火,此地正是废后栖身之所。 最为蹊跷的是,废太子被圈禁的宫殿离安乐堂相距甚远,也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了个彻底。 宫里顿时乱成一团,但幸好当天夜里下起了小雨,这火势才未蔓延开来。 不过废后和废太子都被关在冷宫之中,两人皆未逃出来,被活生生地烧死在里面。 这场大火太过可疑,明显是有意纵火。 太后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调查此事。这一查才知道,废后被打入冷宫后,后宫中的嫔妃在大火的前几日,都曾去过安乐堂,至于去做什么事,自然无需赘述。 因为牵扯的人太多,皇上又还在病中,为了不引起后宫的慌乱,这事便只能轻轻放下。 至于那些嫔妃们,太后也只在口头上敲打了她们几句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废后和废太子在大火中丧生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宫外了,周婆婆在早膳时,便学舌给自家小姐听。 江言闻言,当即抬眸瞧了身旁的楚王一眼。 楚王满脸镇定,毫不心虚,还顺手帮江言又夹了一个形似雪球的艾窝窝。 江言也不用再问了,这事肯定是出自楚王的手笔。毕竟在原书的剧情里,楚王也放了这么一把火,不过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掉他们,而是为了抹去他们的存在。 但想到楚王之后的那些报復手段,江言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可废后和废太子本就是自食恶果,如今被反噬,也只能说是恶有恶报。 江言收回目光,只当自己不知道此事。 楚王见江言不打算盘问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他素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把废后烧死,完全不能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第231页 废太子作为皇后最心疼的儿子,他下手自是不会轻。便按照废后当年折磨他的行径,在冷宫下面挖了一个小小的密室,将废太子关在了此处。 每隔两日,便会有太监来这里,从洞口往里投掷一些已经馊掉的吃食,勉强维持着废太子的小命。 至于他恨之入骨的皇后,已经在大火的第二天被他秘密转移到宫外,被关在城外的一处农庄里。 农庄是楚王两年前买的,原来是用来饲养牲畜,被他买下来后就一直空闲着。他在羊圈下面也挖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密室,如今废后便被他挪到了此处。 楚王花了许多心思,从苗疆找到废后当年下在他身上的奇毒百蛛引。中了此毒之人,身上会慢慢布满黑色的蜘蛛印记,每到深夜时,便会感觉有上百只蜘蛛在啃噬自己的皮肉。 楚王尝过这个滋味,自然不会忘了让废后亲自体验一下,同时还附赠了一些其他会让人感到痛苦的毒药,势必让废后生不如死。 至于农庄上面,他特意派了两个心腹过去,重新做起了养羊的生意。既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能够随时监控密室里的废后。 不过废后的待遇可就没废太子那般好了,密室既然是在羊圈下面,也不需再重新准备什么吃食了。清理羊圈时,有什么污秽的东西一股脑地往洞口里扔就是了。 楚王之后便不再费心了,只要知道废后也在经受自己曾经体会过的那些非人的遭遇后,他的心里便觉得痛快! **** 自从太后从相国寺特地赶回宫时,皇上的病情便瞒不住了。 众人虽知道这病兇险,不过因为皇上不见任何人,为皇上诊治的太医也从不离开干清宫半步,所以皇上的状况究竟如何?还能不能撑过来?都无人知晓。 如今正值年关,本是最为繁忙的时候,太后每日垂帘听政,代替皇上主持大局。 可她远离朝政多年,处理起政务时便有些力不从心,也只能做个表面功夫。 皇上病重,储君之位依旧空闲着,朝廷上的争斗越加暗潮汹涌。不过如今,兵权在握的楚王优势明显更大。 但自从皇上病倒后,楚王行事便不似以往那般张扬,他鲜少入宫,只每隔三日去干清宫问候一下皇上的病情。 楚王一改往日的嚣张形象,很是安分守己。太后对他虽不喜,却也不好随意拿捏他。 晋王自宫里的那场大火后,先是在王府里闭门谢客几日,再出现时,依旧难掩脸上的悲痛。 太后对这位突遭巨变的晋王还是比较体谅的,在朝上,对他也多有照拂。 晋王藉此机会,快速笼络那些曾经效忠于废太子的朝廷大臣。这些大臣别无选择,投靠晋王好歹还能再继续拼一把,要是真的是楚王当上皇帝了,他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晋王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废太子残余的势力收入囊中。其他几位王爷,终于发现这个埋伏在暗中的敌人。短短两日的时间,晋王在朝中就已经有了话语权,甚至还有壮大的迹象。 对此,楚王一直是冷眼旁观。 直到时间到了祭灶节,也就是所谓的小年夜。 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住在宫里的皇子和公主,都已经前去探望了。 这些住在宫外的王爷自是慢了一步,楚王那日又恰好陪着江言在长安外城置办些过年的东西,听到消息时便更慢了。 江言听见后,赶紧把楚王手上的东西全部接了过来,嘱咐他快回宫。 楚王见江言一脸焦急,好似也被传染了一般,快速翻身上马,往宫里去了。 进了宫,便不能再骑马了,幸好楚王常年习武,脚程极快。就这么紧赶慢赶,到了干清宫时,晋王、齐王、赵王等几位王爷刚好从干清宫出来。 林公公送众位王爷出来时,正好撞见了楚王,忙招唿道:「楚王殿下,皇上刚刚还在问你怎么没来呢?」 楚王朝其他几位王爷略微拱了供手,跟着林公公的身后径直往里走:「本王来迟了。」 林公公的声音不低,刚好是不远处的其他几位王爷也能听见的音量,宽慰道:「不迟不迟,陛下身体开始好转,今日的精神也好着呢!」 楚王跟着林公公进了正殿,宫女们正在快速把桌上已经用过的茶端了下去。 皇上还是和从前一般,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不苟言笑地端坐在龙椅上。 楚王进去后,先给父皇行礼。 皇上看楚王的额角上有些零星汗珠,这大冬天的,必是急匆匆地赶来才会出这些汗,心中一软,便让他坐下回话。 楚王落座后,默默打量着皇上的状况,看他脸上消瘦了许多,心里倒觉得有几分难过了。 之前听江言说,皇上这次病的不轻,他的心里只略微沉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如今坐在父皇的身边,亲眼目睹了面容憔悴的父皇,心里才渐渐回过味来。原来那个总是威风凛凛的皇上,一旦病了,也和寻常人一样,都是这么虚弱的样子。 皇上注意到楚王正在看他,便端起茶杯,问道:「多日不见,识不得朕了?」 楚王注意到皇上那只拿茶杯的手是他从未见过的枯瘦,脱口而出道:「父皇,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皇上听他这般说,突然笑了。其他的皇子公主见了他,专挑些好听的话来哄他,楚王来了,倒是实话实说。
第232页 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药,却始终没什么好转。要不是今日是祭灶节,他担心自己再不露面,太后只怕快稳不住场子了。 今日中午,特意命太医开了个大补的方子,强撑着精神和众人见了一面,给所有人定定心。 如今药效逐渐减退,他便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本挺直的嵴背不可避免地驼了下来。 楚王自然看出了皇上的状态不佳,此时的皇上,就像是一匹已经老了的雄狮。不管它曾经有多么骁勇善战,随着时间流逝,年迈的狮子只留下了一身的伤痛,令人唏嘘。 楚王略微思忖,慢慢走到了皇上的面前,说道:「父皇,你累了,我背你回去休息吧。」 皇上听到楚王的这句话后,怔楞片刻,才道:「江姑娘把你教得很好。」 楚王蹲下了身子,皇上便不再继续强撑,缓缓伏在了楚王的背上。 林公公惊讶过后,才想起来过去搭把手。 楚王毕竟年轻,背个成年男子而已,于他来说,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林公公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后来瞧楚王的步伐稳健,这才放下心来。 楚王鲜少做出这些贴心的举动,皇上从一开始的不适应,过了一会,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伏在楚王的背上,感慨着:「自从你被接回宫以来,从来不愿和朕亲近,朕强留你在宫里吃饭,你也总是做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顿了顿,「我知道,你是怨朕当年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所以回宫后,才一直懒得同朕说话。」 「自你母妃死后,朕时常梦见她,她每次见朕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瑾儿找到了没?这些年来,朕每日都在派人找你,朕一直相信你还没死。你要是真的死了,你母妃又怎么会来梦里问我呢?」 说到这里,皇上疲惫地阖上了双眼:「可朕太无用了,你就被关在干宁宫,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却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朕每夜都不敢睡,就怕在梦里碰见了你母妃,朕如今哪还有颜面去见她。」 皇上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许多事,不像是在倾诉,更像是在忏悔。 楚王如今倒是真的觉得父皇老了,毕竟他以前从来不在自己的面前提这些往事。 皇上甚至开始回忆自己还是端王的时候,曾领命前去江南赈灾,在那里遇见了纯良天真的萧家小女儿。当时为了带走她,曾在萧家父母前面许诺过,一定会将他们的女儿保护好。 可当他成为了新帝后,他开始自大,开始掉以轻心,所以才会给人乘虚而入的机会。 楚王此时已经将皇上背到了寝殿里,林公公在旁小心接应着,扶着皇上躺下,然后赶紧给他盖上了被子。 皇上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尽管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无力,不过依旧坚持在和楚王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心里话。 他提醒着:「瑾儿,你的性子太像年轻时的我了,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初衷,莫要被其他的外物给蒙蔽了眼睛。」 楚王点了点头:「儿臣记住了。」 皇上见楚王应话了,便安了心,缓缓闭上了眼睛。刚准备睡去,又想起了一回事,问道:「朕听说冷宫起了火,太子和皇后都被烧死了?」 楚王一顿,良久后,才答道:「是。」 「太子……他罪不至死。」皇上对楚王再偏爱,对其他皇子也不是并无感情。如今得知太子死了,倒是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抱太子时的心情,是那么的喜悦。 楚王看到皇上脸上的伤痛,心中起了恻隐之心,只附耳在皇上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第125章 「儿臣不杀他。」 皇上闻言一愣,嘴唇张张合合,良久后,嘆道:「罢了,朕如今也没有心力再管这些,他本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楚王并未接话,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刚刚那句话一出口,皇上要是想怪罪的话,便能当场定他的罪,可他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 这段时日,皇上日日夜夜地躺在床榻上,头昏脑涨,起不来身,鲜少有如此清醒的时刻,这话便就多了一些。 入睡前,还拉着楚王念叨着曾经的事情。许久后,待他的神志越来越迟缓的时候,才朝林公公招了招手,吩咐道:「林公公,等会记得把东西交到瑾儿手里,至于他想怎么做,便随他去了。」 林公公闻言一怔,才应道:「老奴记住了。」 皇上交代完最后一件事后,便没了声音,唿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林公公等了一小会,见皇上没有其他的吩咐,便示意楚王和他一起出去。 楚王放轻自己的脚步,跟着林公公一起离开寝殿。他的心里沉甸甸的,始终无法将刚刚那个憔悴的老人和他印象中气势威严的父皇对应在一起。 林公公领着楚王重新步入正殿,解释道:「楚王殿下在此处稍等片刻,老奴现在就去把皇上交代的东西拿来。」 楚王点了点头,他并不知皇上要给他什么东西,只在殿中耐心等候。 过了一会,林公公毕恭毕敬地捧着一道圣旨过来,解释道:「这是陛下在病前就已经拟好的,没想到拖了这么长时间,却迟迟没有传旨下去。」 楚王盯着林公公手上的东西,心里有着隐隐的预感,试探道:「这……是给本王赐婚的圣旨?」
第233页 林公公点了点头:「那日楚王殿下求皇上收回成命后,皇上便命老奴把这道圣旨收了起来。只说楚王殿下肯定还会再回去求他,到时候定得好好为难你。未曾想到,皇上第二日就病倒了。」 说到这里,林公公不禁轻嘆一声,才道:「楚王殿下,陛下让老奴将这道圣旨交到你的手上,至于是要作废还是传旨?就看殿下的意思了。」 楚王闻言心中震盪,父皇今日突然交代林公公把圣旨交给他,只怕是担心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不来了,所以赶紧把东西交予他手上,免得以后留下无尽的麻烦。 他这段时日确实一直盼着父皇能够给他赐婚,可一想到今日这番举动中包含的意思,便又不知自己该不该高兴了。 楚王久久没有说话,再次出声时,便道:「林公公,明日便传旨下去吧。」 林公公脸上一喜,笑道:「老奴明白了,等陛下醒来后,知道此事也定会高兴的。」 话毕,林公公立马开始安排起来:「殿下回去后,还得告诉江小姐一声,让她待在家中等候,老奴明日巳时便会过去宣旨。」 楚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眼看事情已经办妥,林公公把这道圣旨再次收好,只等明日去江姑娘府中传旨就是。 楚王便问起了皇上的病情:「父皇究竟怎么样了?」 林公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摇了摇头:「楚王殿下今日见了皇上,只怕是心里也有数了,至于其他的,老奴不能说。」 楚王本就是不抱希望地问一下,如今得了这样的答案,也知这情况只怕是要比想像中的更加糟糕。 林公公见楚王眉头紧皱,出言宽慰道:「楚王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殿下上次送来的草药,老奴都拿给太医瞧了,都说是千里挑一的好药。皇上服用后,确实缓解了症状。」 楚王听言,开口道:「既然有效,那本王明日再送一些过来。」 林公公当即应下:「这样也好。」 两人说话间,林公公也刚好把楚王送出了干清宫。 楚王出宫后,则是径直去找了江言。 还在家中的江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被定下来了,她此时在厨房里忙着包饺子呢。 本来按照当地的习俗,祭灶节这天是吃灶王糖,不过江言还是按照她曾经的习惯,在这天吃饺子。 渐渐地,周婆婆也被自家小姐传染,习惯了在今天张罗着包饺子。 楚王回来时,没在正房寻到江言。转念一想,这才想起今天是祭灶节,当即调转了方向,往厨房奔去。 厨房里果然热闹,江言带着好几个丫鬟婆子在厨房里忙活着。 楚王一进去,便瞧见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江言。 厨房里的温度要比别的房间热了不少,江言换了一件稍稍单薄一些的鹅黄色外裳。此时正挽着袖子,露出一小截莹白的手腕,衣袖上都沾上了些许洁白的面粉。 江言很快就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来,便发现厨房门口的身影。脸上顿时笑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语调仿佛是说了千百遍的自然:「你回来啦?」 楚王被那笑容晃得微微失了神,要不是厨房里的其他人慌忙向他行礼,他只怕是还要再发一会呆。 楚王回神后,当即应了一声,慢慢朝江言走去。 此时当面见了江言,楚王倒想起自己之前在林公公面前,自作主张地答应了赐婚,如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将此事告诉她。 这些年来,江言包饺子的手艺越发熟练,手上的动作不停,抽空看了一眼身旁的楚王。注意到他的表情好似不太对劲,眉头微皱:「怎么了?」 楚王颇为心虚地瞟了江言一眼后,快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假装打量案板上那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饺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没什么。」 正好,周婆婆把自己新调匀的饺子馅端了过来,乐呵呵地问道:「楚王殿下应该也有很长时间没吃饺子了吧?」 周婆婆这一打岔,倒是让楚王松了口气,点头道:「确实有好几年了。」话毕,便去旁边的水盆净了手,然后站到江言的身边,开始默默擀皮。 楚王这一动作,自是把厨房里其他人的下巴都给惊掉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楚王? 江言瞧他擀皮的动作依旧纯熟,笑得格外开怀:「看你这手法,也不枉费我当年教了你那么长的时间!」 周婆婆也顺势搭腔:「这皮擀得实在漂亮,又圆又薄。」 今日过节,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带着笑意的,众人各自忙活手上的事,气氛尤其热闹。 几人包的同时,灶上的热水也开了,周婆婆利索地下了一大锅饺子,江言则是先去调配等会要用的蘸料。 待饺子煮好了,一盘盘被端去了饭厅。 楚王心里装着事,再加上又有很长时间都没吃过饺子了,所以只顾着闷头吃东西,话格外少。 江言自然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误以为是宫里出现了状况,此事毕竟事关皇室,她便没有在饭桌上多问。 吃完饺子后,天已经黑了。大晚上的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便各自回屋洗漱,准备睡觉。 江言原想回自己屋,却发现楚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只得调头去了书房。 路上时,江言发现四周没有其他人,便轻声问道:「小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第234页 楚王脚步一顿,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江言便快步带着楚王进了书房,把书桌上的烛台点了起来,屋里立即有了光亮。 楚王这一路上,都在心中酝酿自己的说辞。如今和江言共处一室,心里依然忐忑,生怕江言知道此事后会对他生气,所以这话便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言自然看出了楚王脸上的纠结,十分体贴地说道:「坐下说,是不是皇上的病情变糟糕了?」 楚王闻言一怔,倒也并未隐瞒,点头道:「和你之前说的一样,他瘦了非常多。」 江言听言并不意外,开口道:「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上这次肯定是遭罪了。」 楚王顺势接话道:「林公公说我们上次送去的草药对父皇的病情有所缓解,所以我答应他,明日再送一些过去。」 「就为这个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好家里还剩了不少,你明日拿去便是!」江言倒是爽快,她待人向来大方,更何况用药的人还是皇上。 楚王低低地「嗯」了一声后,再次恢復了安静。 江言从未看过楚王这般姿态,心里不禁开始犯起了嘀咕,试探地问道:「可是还有什么其他让你为难的事?」 楚王做事向来果断,可一碰上关于江言的事,心里便开始犹犹豫豫,实在不像他本身的性子。 江言见楚王的眼神游移不定,好奇心倒是被他给吊了起来。 几步便凑到了楚王的跟前,两手扶着对方的脑袋,不准他躲开自己的视线。双眼微眯,锐利地扫视着楚王的神情,逼问道:「你有事瞒我?现在老实交代,我或许还能饶了你。」 楚王心道自己反正早晚都要说,便不再反抗,只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我还应下了一件事。」 江言连忙追问:「什么事?」 「我答应了父皇的赐婚,明日巳时,林公公便会过来宣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805:59:42~2020-01-1920:4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话一出口,楚王唯恐江言会生气,颇为紧张地注意着江言脸上的神情。 江言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哦」了一声后,继续问道:「然后呢?」 楚王没想到江言的表情会这般平静,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不生气吗?」 江言闻言顿时笑了,双手用力,放肆地□□楚王的脸:「你都已经为我拒绝一次了,这次要是还不领情的话,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楚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怪我自作主张?」 「反正迟早是要成婚的,早一点便早一点吧。」江言如今也想开了,甚至还有心思揶揄楚王了,「你支支吾吾这么久,就为了这件事呀?」 楚王老老实实点头。 江言回想到楚王今日从宫里回来后,便一副提心弔胆的模样,故意逗他:「我有这么凶吗?你这么怕我?」 楚王闷声道:「你不凶,我……我就是怕你不高兴。」 江言自是听出楚王语气中的不安,调笑道:「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可是平白得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夫君!」话毕,指腹在楚王脸上的五官轻点,故作夸张道,「瞧这眼睛,瞧这鼻子,还有这嘴巴。啧啧啧,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楚王闻言果然笑了,心里慢慢柔软下来,将江言抱得紧紧的,从心而发道:「我才是占大便宜了。」 江言摸了摸楚王的脑袋,柔声问道:「现在安心一点了吗?」 楚王一愣,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要快一点成婚!」 江言眉眼弯弯,语气中都带着笑意:「傻瓜,不过看你这么急切地要娶我,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楚王的声音也随着江言的笑意变得温柔缱绻起来,他缓缓道:「言言,我现在只会比你更高兴,我真希望我们成亲的日子能早一点来。」 「不要担心,慢一点也没关系,我会在这里等你。」江言轻轻拍了拍楚王的背,低声安慰着。 许久后,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了,江言提醒着:「你刚刚不是还说明日要再往宫里送一趟药吗?」 楚王此时将江言整个人抱在怀里,体会着两人紧紧相拥的感觉,自是乐不思蜀。听到江言的问题后,只懒懒地「嗯」了一声。 江言见他懒洋洋的,便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记得做正事:「我们现在就去库房把东西备好,这药既然是给皇上的,便不能假手于人。我们两个亲自动手,以免中间出现差池。」 楚王明白江言的意思,江言行事很小心,所有送进宫里的药,全都要亲自检查过了。确保万无一失后,才会交到他的手上,在这个过程中,不会让任何人经手。 可如今时辰已经晚了,楚王的语气踌躇:「今日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拿药便好。」 江言豪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们两个一起弄,还能快一些。更何况这耽误不了太长时间,我们先别废话了,早些弄完也能早点休息。」 楚王听言也不再继续劝说,毕竟他也想和江言再多待一会。 次日天还未亮,楚王便已经醒来,把昨日和江言连夜收拾好的各种草药带上,然后进宫。
第235页 到了干清宫外,楚王再次被挡在外面,对此,他并不意外。 他昨日就已经看出,父皇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只是强撑着在众人面前露了面。接下来这段时间,只怕是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出面了,便只托御前侍卫把药送进去后便走了。 出宫后,楚王便回了王府。林公公今日要去江言那里宣旨,他要是再继续赖着江言那里,就太不像话了。所以从今日开始,他得回王府住,等到两人成婚了,便有更多相处时间了。 正好,自己如今也可以使唤下人出去採办成婚要用的东西,然后早点把大婚的日子敲定才是当务之急。 江言醒来时,楚王早已离开了。 周婆婆一边伺候江言穿衣,一边嘀咕道:「楚王还真是神出鬼没的,说走就走了。」 江言出言解释着:「他昨日便同我说了,接下来这段时日要回王府住。」 说到这里,江言终于想起,皇上赐婚的事周婆婆还不知道呢! 江言用余光瞟了一眼周婆婆,也不知道周婆婆听到这个消息后,究竟会不会高兴? 想到这里,江言干咳一声,打算先探探口风:「周婆婆,你觉得楚王怎么样?」 周婆婆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楚王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老婆子瞧着满意得很!」 江言倒是来了兴致,挑眉道:「难道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周婆婆急忙拉江言的手,苦口婆心道:「是人都会有缺点,互相包容一下也就是了。但小姐,咱可不能再挑了!」 江言闻言颇为窘迫,忙不迭点头附和着:「不过周婆婆,楚王昨晚和我说了,等巳时的时候,宫里会来人传旨,你得先准备好赏钱。」 周婆婆倒抽一口凉气,语调不自觉地拔高:「是……是你和楚王的?」 江言就是怕等会林公公过来传旨的时候,周婆婆太过激动,自己又照顾不了她,所以提前向她透露这个消息。此时瞧周婆婆一脸震惊,急忙帮她顺气,低声道:「圣旨如今还没下来,你先别往外面说。」 周婆婆当即捂嘴,片刻后,待她的心跳稍稍平復了后,才注意到江言今日的穿着,太过简单了一些。忙招唿清铃过来:「清铃,赶紧给小姐隆重打扮一下,我先去给小姐办事。」 江言一看便知周婆婆是要去房里准备待会要用的赏钱了,也就随她去了。 林公公巳时准时到达,江言提前吩咐了门房,待宫里的人来了,便直接领进正厅。 林公公这一路格外畅通,到了正房的时候,江言在此处早已等候许久。 江言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但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心中虽还有些紧张,但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只按照规矩跪了下来。 林公公面露满意,展开手中的圣旨后,将圣旨上所言一字不漏地念了出来。 江言伏在地上,有些心不在焉,明明耳朵在听,可那些话却没往她的心里去。直到听到林公公说到钦此的时候,才恭声道:「谢主隆恩。」江言双手接过圣旨,慢慢起身。 林公公先向江言道了喜,然后朝后面的小李子吩咐道:「小李子,现在把皇上的赏赐都抬进来吧。」 小李子在后面应了一声后,便招唿后面的小太监将东西全部抬了进来。 江言自然又是一通感谢,周婆婆也顺势把提前准备好的赏钱拿了出来,所有的小太监都拿了一份。 江言十分客气地邀请林公公在家中用膳,自然被委婉拒绝了,江言也不强求,只好生把林公公送走就是。 待林公公走后,江言才打开那道圣旨再次查看,得知自己和楚王的婚事全由礼部操办。 江言对此倒挺满意,这样自己省心了,届时只要好好配合他们便行。 这么一桩大喜事,周婆婆尤为兴奋,府里的下人也都得了赏银。 江言瞧周婆婆欢天喜地的模样,只命人把这些御赐之物全部搬到了库房,小心存放着。 江言这边的情况,楚王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得知江言顺利接了旨之后,心中长舒一口气。下午的时候,一箱箱的聘礼便送了过去。 他这段时间不得不和江言分开一段时间,虽然难熬,但这样的折磨也是透着甜的。 幸好第二天,司天监的人就送来了适宜婚嫁的良辰。 楚王私心是希望越快越好,可看了看,这才发现最近的一个日子都是明年三月份的,自是很不满意。当即退了回去,冷着脸朝那司天监的吏员直说日子太晚了,让他们回去重新算。 当天下午,那名吏员又一脸为难地回来了:「楚王殿下,最近的一个好日子便是明年的正月初八,可这日子太赶了,算来也就十来天,新娘子的喜服都来不及做。」 楚王当机立断道:「你们司天监只管算日子,喜服又不归你做。日子就定这一天,你去通知礼部,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吏员自然不敢违抗楚王的话,只得喏喏连声。 过了半个时辰,礼部尚书也急忙赶来楚王府,一看到楚王,直接诉苦道:「殿下,时间实在太紧凑了,东西都没订好,属下实在办不到!」 楚王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说,神色淡淡:「婚宴上需要的一经物品府里已经购置妥当,尚书大人等会和王府管事交接一下就是,日子既已经定下,便没有再改的道理。」
第236页 礼部尚书一愣,吶吶道:「已经全部购置好了?连喜服都已经做好了?」 楚王凉凉地看了一眼礼部尚书,倒也不为难他,只道:「喜服已经做好了,就是怕尺寸不太合身。明天便可以拿去试,要是有不合身的地方,这十来天的时间也足够改了。」 话毕,楚王嘱咐道:「有什么难办的你便告知王府管事,一切按照礼仪,你的任务便是保证大婚在正月初八顺利进行。」 礼部尚书眼看楚王都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哪还敢再有其他异议?只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而在另一边,楚王要成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在长安城里引起不少人的好奇,纷纷猜测那位由皇上钦点的楚王妃究竟是什么来路。 晋王自然也早早得知父皇给楚王赐了婚,不过当他得知楚王要娶的女子便是他曾见过一面的江姑娘时,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这位江姑娘在长安城无权无势,父皇却将她指给楚王当正妃,此举实在耐人寻味,难道父皇和楚王已经离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920:45:02~2020-01-2103:4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ne、闲鱼一只?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晋王这样的想法,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在他的眼里,这婚嫁之事向来是笼络人心的大好时机,会误解皇上的意思也很正常。 何况也不仅只有他一人这般猜测,其他王爷得知江言的身份后,心里也不免开始犯嘀咕。 皇上这次赐婚,更像是在削弱楚王的权势。 外界的颇多猜测并未影响到江言,自从知道成婚的日子定在正月初八后,她便不得不忙起来了。 虽说一切事宜皆由礼部来操办,不过嫁妆等事因为无长辈筹划,所以只能由她亲自来拿主意。 如今又正值过年,府里的其他杂事也断然不会少了,这一下子都撞到一起了,江言自是忙得团团转。 更何况她的嫁妆是一点都没准备,正头疼的时候,反倒是侯府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侯夫人听说江言正在长安城四处打听哪里有卖已经做好的大件家具,但因为这些家具都是需要提前买好木料请木匠订做。可江言时间这般紧急,虽也能勉强拼凑出一套,不过这木质各不相同,实在难看。 侯夫人得知后,第二日便命人送来了不少的大件家具和器皿。皆是当初为卓妹妹准备的,后来卓妹妹成婚后,家里还余下不少,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些家具可谓是雪中送炭,正好添在江言的嫁妆里头,这才开始像样起来。 江言经商多年,好歹也走遍了大江南北,手里自是收集了不少的珍宝。比如一些造型别致的珊瑚珠贝,或是一些颜色少见的宝石,都是她这些年从各地搜罗而来的。这些东西大多都存放在南平城,随身携带的并不多,不过一些贵重的宝物她都统一存放在空间里。 如今倒是正好可以拿出来撑撑场面,总不能让外人笑她太过寒酸。 其他的便是一些古玩字画,还有特意从闻香阁各大分店调来的药材香料,再往里添一些小东西,这嫁妆便差不离了。 嫁妆安顿好了,正好到了除夕。 虽然江言和楚王快要成婚了,不过这段时间他们按照习俗,本不该见面,但除夕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楚王私心还是想和江言一起过的。 而且他已有好几天没见到江言了,自是想念得紧,但今日,他还得先进宫探望父皇。 入了宫,皇上依旧没有现身,只太后带领众人拈香礼佛和敬祖,以求神保佑。 事毕,天色已晚,宫里设了除夕宴。如今皇上不在,一切便由太后做主,众人一边用膳,一边观赏歌舞表演。 整场宴席无聊又乏味,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太后在宴上突然给晋王赐了婚。女子正是国公大人那位侄女,也是御史中丞的嫡女,赐的自然是正妃的名分。 晋王不卑不亢地领了旨,面上虽云淡风轻,但落在其他几位王爷的眼中,晋王此时正可谓春风得意,势头直逼楚王,不得不令人忌惮。 这段时日,楚王每日忙着筹备婚宴上的事情,对朝廷上的事鲜少插手,和晋王相比,显得格外低调。 拉了一手好仇恨的晋王,心中却在苦笑。他并未想到沈国公竟然会从太后这边下手,直接把正妃的名分给定下来了。 他一开始只打算在府中留两位侧妃,这样不偏不倚,互相制衡,两边都不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可如今一来,李侧妃这里便难办了。 楚王对此事漠不关心,他一心惦记着江言,也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开始吃团圆饭了? 江言此时确实如楚王心中所想,和周婆婆坐在饭厅里,摆了一桌子热腾腾的好菜。 两人上座后,周婆婆却迟迟没有下筷子,颇为犹豫地问江言:「楚王今日可会来?」 江言想了想,笃定道:「他来是会来的,不过他此时还在宫里,就算是想来,恐怕也要很晚了。」 得知楚王会来,周婆婆迟疑着:「小姐,要不咱们等楚王一起吧。」 江言摇了摇头,直接拒绝道:「他在宫里怕是已经吃过一轮了,等他来的时候,桌上的菜早凉了。届时他要是饿了,我们再给他煮碗饺子就成。」
第237页 话毕,也不啰嗦,先动筷子,给周婆婆夹了一大块的滷鸭,招唿着:「周婆婆,不必挂念他了,咱们先吃。」 眼看自家小姐都这么说了,周婆婆也不再客气,直接开动。 楚王来的时候,果然已经很晚了。 江言和周婆婆强撑着睡意,在房里一边烤火,一边守岁。 楚王这次过来,依旧没有惊动其他人,直接翻墙进的院子。还未过去,便听到江言和周婆婆说话的声音。 眼神瞬间缓和下来,轻轻拍了门。 屋里安静了一瞬,很快便听到了有些雀跃的脚步声。 打开门后,江言一看到楚王,脸上当即扬起了笑脸,挑眉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周婆婆,我没说错吧?」 两人在结婚前见面,虽不合规矩,不过周婆婆并未泼凉水,反而格外有眼色地问道:「楚王殿下,你可饿了?老奴现在先去帮你煮碗饺子吧。」 楚王自然听出周婆婆是想给自己和江言腾出说话的空间,当即点头道:「那就辛苦周婆婆了。」 周婆婆脸上的笑意未减:「不辛苦,不辛苦。」边说边急忙往外走,顺便帮两人把门给关上了。 江言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瞧楚王一路赶来,鼻尖都被冻红了,忙拉他到炭盆旁坐下,一脸关切地问道:「外面冷不冷?」 楚王坐下后,刚想摇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颔首道:「冷。」顿了顿,眨了眨眼睛,伸出双臂讨要着,「抱一下。」 江言自是听出楚王语调中带着的撒娇之意,偷笑了一声,倒也不点破。只站起身来,双臂环住楚王的肩膀,轻轻地抱了一下,便想退开。 楚王自是不愿意两人这么快就分开了,贪心地搂住江言的腰不放,可怜兮兮地索要道:「我好想你,我要再抱一会……」说到后面,语气中带着一点鼻音。 江言听得心头一软,干脆顺势跨坐在楚王的腿上,小声在楚王的耳边说着:「只能抱一会,等会周婆婆就要回来了。」 楚王自然满口答应着,心满意足地盯着江言,眼里满溢着皆是恋慕。脑袋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细细地轻吻江言的唇畔。 江言被对方细密的轻啄扰得心慌意乱,又担心他过会得寸进尺,只得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正好嗅到他口中的酒气,没话找话道:「你喝了酒?」 楚王沉沉地「嗯」了一声后,动作依旧不停,只搂住江言腰肢的手越发紧了一些。 江言稍稍偏开了头,每到这个时候,她便能最直观地感受到对方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孩,而是一位具有侵略性的男人。 江言心跳如擂鼓,强装镇定道:「好了,我还没给你压岁钱呢。」说话间,摸索着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荷包。 楚王的吻随着江言的动作,蔓延到了她的耳边,捨不得和怀里的人分开,几乎是含着江言的耳垂在说话,嗓音干哑:「你帮我放好。」 楚王说话时,炙热的气息直往江言的耳朵眼里钻,把她撩拨得脸上红得都快沁出血来了,只来得及含怒带嗔地骂了一句:「懒得你!」 话虽是这般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荷包塞进了楚王的衣服里。 那荷包还带着江言身上温热的体温,楚王此时只觉心里满满涨涨的,里面只有江言一人。 楚王心中一动,略带强硬地扶住了江言的头,不准她躲开,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吻了个彻底。 江言感受到楚王动作上的兇狠之意,好似要将她吞吃入腹一般。她却并不害怕,反而温顺地揽住楚王的脖子,手指在楚王的颈后轻抚,规律的动作大大缓解了楚王的急躁,楚王的动作也慢慢温柔下来。 一记深吻之后,江言的唇色更为艷丽,还带着淡淡的水渍。气息凌乱,两眼雾蒙蒙的,撩人而不自知。 这般难以形容的神态,自是勾得楚王失了神,目光里是更为疯狂的占有和情愫。 江言顿时恢復了神志,担心楚王太过肆无忌惮,双手连忙扯住楚王的耳朵,阻止他继续靠近,嘴上吓唬着:「周婆婆差不多要回来了,等会要是让她看到这幅场景,只怕是会把她吓个半死。」 楚王闻言丝毫不在意,对答如流道:「周婆婆开明得很,反正我们两个也要成亲了,她不会怪罪我们的。」说话间,楚王继续往江言的唇上欺过去,一副要和江言继续温存的模样。 江言眼看自己唬不住对方,只得赶紧偏过头。 楚王见了,便顺势去亲江言红透的耳朵。动作轻浮,又是亲又是咬,缠得江言心乱如麻。 江言深吸一口气,佯装一脸严肃,逼问着:「老实交代,你这是从哪学的?怎的这般轻佻!」 楚王听言,果然停下了动作,眨了眨眼睛,语气无辜:「这是我自己想的。」 「那你可有去过什么柳街花巷?」江言一脸正色地问道,她本就是为了让楚王快点冷静下来,所以临时想了这么一招,此时便趁机从楚王的腿上下来。 楚王看着江言的动作,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言的脸色,摇头道:「我没有。」 江言听楚王这般说,心中还是存疑的,毕竟楚王的身份不同以往,后院虽没人,却不代表没有风流韵事。干脆趁此机会,再仔细盘问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103:49:21~2020-01-2220: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8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比目鱼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江言双眼微眯,换了个说法:「秦淮河畔总去过吧?」 长安城外的秦淮河畔到处都是秦楼楚馆,画舫游船也数不胜数,是富家子弟夜夜流连的温柔乡。 楚王闻言一愣,抬眸瞧了江言一眼,轻轻点了头。 江言眉头一皱,顺藤摸瓜地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楚王倒也老实,江言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喝酒。」 「好呀你!你还学会喝花酒了?」江言当即瞪眼。 楚王满脸无辜地拉住了江言的手,开始向她告状:「是侯爷带我去的,他说让我和将士们私下多相处一会,这样熟络得也快一些。」 江言听了解释后,倒也不惊奇,继续审问:「那你们玩了些什么?」 「就喝酒,然后听歌姬唱小曲。」说到这里,楚王好似回忆起了什么,嫌恶地皱了皱眉,「我不喜欢,他们之后也没再来叫我了。」 这话江言倒是相信,楚王稍稍有些洁癖,不喜别人太过靠近他。就算是去喝花酒,恐怕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人不敢亲近于他。 而且既是去那种地方,自然不会像楚王说得这般简单。恐怕是楚王一到了那地方,便满脸正经,导致那些将士也玩得不甚尽兴,所以后来也不来叫他同去了。 江言想明白后,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故作大方地说道:「看你今天老实交代了,以前的事便既往不咎,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再去这种地方了。」 楚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颔首称好后,又过了一会,直视着江言的双眼,反问道:「言言,那你有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江言一怔,这问题倒是把她给难住了。 两年前,她曾因为好奇心旺盛,扮了男装去妓院瞧过一次热闹。不过她自诩自己的做法纯粹是为了长见识,和楚王这些男人去的动机不同,所以盘问楚王时,完全忽视了这一茬。 不过此时迎着楚王探究的眼神,心里莫名觉得心虚。不过楚王都老老实实地答了,自己也不好瞒他,只得点头承认。 楚王一见江言点了头,瞬间不乐意了,眉头紧拧,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江言截住了话茬。 江言的表情讪讪,急忙解释着:「我去是为了瞧稀奇,而且很快就回来了。」 楚王其实是知道江言这些事的,当年他不在江言的身边,便特意派了人盯着江言的动向。当他得知江言去了那等腌臜之地后,心里苦闷,在长安城发了好大的一场脾气。 今日听到江言提到这些,他立马便想起了这一回事。刚好顺势问一下江言当时的想法,如今听见江言并未隐瞒自己,心里好歹是松快了不少。 如今听到江言的解释,楚王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江言也不知自己该从哪里解释,难道说她少见多怪? 何况她穿越到这个地方,对合法经营的妓院有所好奇也是人之常情吧。 江言并未接话,一时之间,屋里诡异的安静。 楚王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言,好似一直在等待她的回答。 幸好,在最尴尬的时候,周婆婆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江言大松一口气,赶紧过去开门。 周婆婆在厨房煮饺子的时候,还特意多待了一会,就是为了不打搅两人。如今回来后,立马发现屋里的气氛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好,悄悄地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脸色不变,只把手里端着的那一盘热腾腾的饺子放到桌上,热情地张罗道:「楚王殿下,这饺子煮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你先尝尝味道吧。」 此时周婆婆来了,之前的那些问题显然不宜再继续讨论了,江言顿时大松一口气。 楚王在宫里没吃多少东西,此时看着那些皮薄馅大的饺子,很快就被勾起了食慾。不再客套,先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口中品尝,味道鲜美,点头朝周婆婆说道:「很好吃。」 周婆婆看气氛已经缓和下来,便故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小姐,我这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正好楚王在这里,便让他陪你一起守岁吧。」 江言忙不迭过来扶周婆婆:「那你先回去休息,我这里不碍事的。」说话间,顺便送周婆婆回去。 待把周婆婆送回房后,楚王已经吃了大半盆饺子了。 江言关上门,继续坐到了楚王的身边,一边帮他倒茶,一边问起了皇上的状况。 楚王倒也不隐瞒,开口道:「父皇今日又没有现身,是太后代替父皇举行敬祖的事宜。」 江言对皇上的病情是极为关注的,毕竟此事事关楚王和晋王的皇位之争,现如今得知除夕这日,皇上也没有露面,心里自然颇为担忧。 皇上这次病倒,在原书中曾有所提及,这是因为皇上的脑子常年以往处于紧张的状态,再加上休息不好,慢慢把身体给透支了。不发作还好,一旦发作,救都来救不回来。 这样的病情和先天不足的卓妹妹不甚相同,她当年是用空间里产的花茶吊住了卓妹妹的命,后来经过长时间的慢慢调理才逐渐转好的。 可皇上的具体情况她并不知晓,其次自己已经把家里的好药都送了上去,但看目前的状况,皇上的病情并未有所好转,只怕已经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
第239页 因为觉得此事棘手,江言的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楚王瞧江言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夹了一个饺子递到了江言的嘴边。 江言被送到嘴边的饺子拉回了神志,瞧楚王正看着她,便张嘴接过了那个饺子,边吃边说:「不用管我,你自己吃。」 楚王知道江言在想什么,此时倒是开始安慰起江言来了:「担心无用,一切都会好的。」 江言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如今的皇上是位明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步入死亡,实在是让她心有不忍。 而且自己当年保住了卓妹妹,没道理皇上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自己好歹也该试一试。 想清楚后,江言满脸郑重地朝楚王说道:「我想见皇上一次。」 楚王手上一顿,好一会后,才开口道:「干清宫如今被重兵把守,没有人可以见到他。」 楚王看江言一脸失望,倒也没有把话说满,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成亲那日,如果他的身子好转了一些,很有可能会来。」 江言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十分冒昧,但从楚王的口中得知自己还是有见皇上的机会,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至于完婚那日,待在婚房里的她怎么才能见到皇上,此时还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江言看楚王满脸平静,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见皇上?」 楚王对江言倒是十足信任,开口道:「你这么做,肯定是有你自己的道理。」 江言也不在楚王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直言道:「我想近距离观察下皇上的状况,要是能拿到皇上这段时间的药方那就更好了。」顿了顿,「毕竟皇上的病情一直未见好,我怀疑宫里的太医们不敢给皇上下重药,到时候延误了病情,那就真的为时已晚了。」 楚王心念一转,立即明白了江言话里的意思,试探道:「你觉得父皇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江言不敢给楚王无谓的希望,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我也只是想再试试而已。」 说到这里,江言顺势牵住了楚王搭在桌边的手,提醒着:「小野,生死有命,无论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你都要看开一些。」 楚王隐下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淡淡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可怜他现如今被病痛折磨罢了。」 江言听言也不再继续劝慰,楚王的内心其实要比她想像中的强大太多了。 而在晋王府中,李侧妃满脸颓然地倒坐在床沿边。 屋里一片狼藉,所有她能看得见的茶盏和摆件全被砸碎了,可心里的怨愤依旧哽在喉间,吐不出也咽不下。 就在前不久,她的父亲派人给她递了消息,她这才得知太后今日在除夕宴上给晋王赐了婚。可怜她还在王府里苦苦等待晋王回来团聚,怎么也想不到会等来这么一个消息。 在王府下人面前,她还是要脸面的,强忍着怒火回了屋,便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为了泄愤,一回房便开始砸东西,直到她的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之后,才终于消停下来。 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们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跪在门外,无人敢进屋规劝。 李侧妃回想着自己刚嫁入晋王府的情景,当时就是因为她是位庶女,所以只得了侧妃的名分。可在王府中,后院的事皆由她一人做主,她便一直把自己当做晋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如今勐然得知晋王府马上就要来新人了,心里自然不甘。 何况她已经为晋王生下两个女儿,原以为只要自己在王府里再熬一熬,等晋王继位时,自己顺利产下皇子,皇后之位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却未曾想到,竟然被人平白无故地插了一脚,临时空降了这么一位晋王妃。 李侧妃心知,一旦让那位沈小姐踏入晋王府的大门,不仅自己在别的女人面前低了一头,还有本该属于她的皇后之位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处,李侧妃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绝不能让其他人抢走!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小可爱新年快乐!感谢在2020-01-2220:56:36~2020-01-2423: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孟大毛10瓶;笼中鸟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晋王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李侧妃的寝屋已经大概恢復了原状,只除了一些摆设暂时还未来得及添上新的。所以乍一看,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当晋王一踏入这个院子,立马发觉了异样。 院里的丫鬟们向他行礼时颇为紧张,眼神也有些躲闪。 晋王面色不变,佯装不知,推门进了屋,立马瞧见李侧妃坐在桌前,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不过李侧妃现如今的脸色极为难看,晋王心念一转,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境地早有预料,心里也有了权宜之计。他此时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把李侧妃给尽快稳住,以免这王府后院起了乱子,届时他再处理起来就难办了。 在李侧妃发现自己的身影之前,晋王先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轻声地唤了一句:「清儿。」
第240页 李侧妃听到声响,瞬间看了过来。她此时对晋王的感觉极其复杂,见到晋王回来后,勉强起身,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喊道:「王爷。」 晋王如今也是一脸愁容,脸色只比李侧妃更加难看。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几次住了嘴,最终只化为一声嘆息,好似有着无尽的苦衷。 李侧妃见他这般做派,心里不免再次燃起了希冀,嗫嚅着:「王爷可是有话要对妾身说?」 晋王慢慢走到李侧妃的跟前,温柔地拉住她的手:「确实有话要对你说,本王并不想瞒你。」语气微顿,眼里皆是心疼,「太后今日突然在除夕宴上给本王赐婚,本王势单力薄,不敢抗旨,只得答应了下来。」 李侧妃听了这话,心里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潸然泪下,哽咽着:「妾身……贺喜王爷。」 晋王摇了摇头,将李侧妃拥在怀里:「是本王太过无用了,才让你委身当了这些年的侧妃,又一直没有能力将你扶正。本王原想,只要你生下长子,本王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你成为正妃,如今……」顿了顿,晋王嘆道,「一切都太晚了。」 李侧妃闻言更是伤心,她也想不到会生出这等子事,眼泪止都止不住:「是妾身福浅。」 晋王开口道:「本王知道你嫁给我后,受了许多委屈,为了我,在府里辛苦操持多年。本王便打算,等这位沈小姐进门后,这府里的大小事宜还是由你来做主。」 李侧妃的抽泣声瞬间停止,不敢相信道:「王爷说得可是真的?」 晋王点了点头:「本王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了,其他方面总是要多补偿的,更何况府里的情况也只有你最清楚。」 李侧妃的神情这才缓和,只要王爷心里体谅她,她也就没那么怨了。何况只要这后院还在她的把持下,那位沈小姐就算来了,也是有名无实。 「王爷,你有这份心思,妾身就心满意足了。」李侧妃放软了自己的身子,慢慢依在晋王的身上。 晋王便明白自己把李侧妃给暂时安抚下来了,至于那位沈小姐,离她进门还要大半年的时间,届时他再做其他安排。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正月初八,宜婚姻嫁娶。 今日正是楚王和江言的大喜之日,王府里早已忙成一团,江言这里同样是大同小异。 所幸一切事宜主要都由礼部的人来操办,江言这才略微省心。 她早已沐浴完毕,此时已经换上了喜服,端坐在梳妆檯前。 一位妇人正在帮她绞面,江言早有要忍痛的心理准备,倒也坦然。 幸好妇人好似是做惯了这样的活计,手上的动作格外麻利,江言只哼了几句,也没受太多苦。 绞完面后,便是各种白色的粉膏在她的脸上涂抹,幸好江言自备了化妆品,虽说一层层的往她脸上煳,倒也没想像中的那般难受。 她早已打定主意,今日完全放弃抵抗,只全力配合她们的动作。 待妆上好后,接下来就是梳头了,两个手巧的丫鬟站在江言的身后,一起给她梳发。 旁边的桌子上是楚王提前送来的首饰,每样都格外精緻华丽。江言一看过去,便知道这分量绝对不轻,等会脖子要受些累了。 周婆婆担心江言体力不够,趁着梳头的时候赶紧端了一碗莲子粥过来。因为江言不能随意乱动,周婆婆便端着碗,亲自给自家小姐餵。 江言正觉肚子饿,周婆婆此举可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卓妹妹昨晚上就来帮忙了,不过此时却并未在房中。毕竟周婆婆现如今贴身伺候江言,外面便不能没有主事的,所以她今日主要负责和礼部的人商议。 虽然忙,但也算忙中有序。 一碗莲子粥下肚后,江言便觉这头上的东西越来越重,稍稍一晃,便叮铃铃得响。 待全部收拾好后,便把红盖头给盖上,如今就只等楚王过来接亲了。 不知等了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喧嚣声。 楚王今日过来接亲时,阵势浩荡。 同他一起过来迎亲的,皆是军中出类拔萃的将士,个个英姿飒爽,远远看过去,倒是气派。迎亲的路上,吹吹打打,引得百姓围观,极为热闹。 江言听到动静后,立马开始紧张起来了,但因为视线受限,只屏息听旁边人的提示,旁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流程,幸好有周婆婆在旁搀着她,江言还算安心。 周婆婆拉着江言往外走,周围的环境比较吵闹。 江言只能看到脚下的方寸之地,但因为在府里住了许长时间,对格局十分熟悉,此时正是去往厅堂的方向去了。 厅堂中,楚王镇定自若地给侯爷和侯夫人敬了茶。 江言和寻常的未婚姑娘不同,她在长安城举目无亲,所以侯爷和侯夫人在厅堂坐镇,作为江言的娘家人受礼。 待楚王这边的礼节弄完了之后,江言才被人给扶了出来。 楚王见到江言的身影后,眼底终于浮起了淡淡的喜色。 侯爷和侯夫人瞧见后,神色一松,互相对看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言出来后,按照规矩,两人要一起向侯爷和侯夫人拜别。 此时卓妹妹也站在侯夫人身边,侯夫人今日作为娘家人,见江言一袭大红喜服,倒是回想起了当初嫁卓妹妹的情景。触景伤情,紧紧拉着江言的手,说了好几句体己话。
第241页 江言自是听出侯夫人的真情实感,只连连点头答应着。 要不是有人在旁催了一句,只怕侯夫人一时半会还停不了。 卓妹妹好似也落了泪,声音有些哽咽,小声提醒着:「娘,别坏了吉时。」 侯夫人这才回神,忙松手道:「好,你们以后要互敬互爱。」 这话本是母亲对女儿出嫁前最后的教导,如今却听得江言一阵鼻酸,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父母。 她自到这个地方后,鲜少回忆起从前的往事,好似那些都只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或许是在她眼睁睁地看到自己下葬后,她便以为自己和父母之间的联繫就已经被斩断。却没想到,在此情此景,她再次回想起他们。 江言的母亲是位医生,父亲是一位公司高管,在江言的记忆里,两人都是同样的繁忙。尽管小羽有些残缺,但家里的生活优渥,氛围始终是幸福快乐的。 但因为当年那个没有接通的电话,没有注意到的简讯,最后阴差阳错地导致江言的弟弟小羽离开了人世。 江家父母都很内疚,无法原谅自己的同时,更无法向自己的伴侣交代。 小羽走后,这个家庭本就摇摇欲坠,每次见面,都在互相提醒对方,因为他们的一个错误,导致小羽的意外。 更何况江言当年对父母的敌视,让这个家庭没办法再继续支撑下去了,最终支离破碎,所有人都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江言冷眼旁观他们离婚,然后又各自结婚,随即生下了其他的孩子,好似这样就能代替小羽的存在。 只有江言,依旧停留在小羽离开的那一天,她不再住在家里,而是选择去了外婆家。 父母后来各自来看她,她已经不像当年一样,歇斯底里地指责他们。可她冷淡的神情,却让父母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起那些埋在内心的伤痛。 久而久之,他们甚至都不敢再来见江言了。 直到江言十八岁那年,歷史再次重演,她也出了车祸。 江爸江妈自离婚后,再也没见过面,没想到再次相聚却是在江言的葬礼上。 他们的伤痛比当年更甚,无人能够理解他们的苦楚,他们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或许是因为江言已经死了,当她看到倒在地上哀嚎的父母,心里同他们一样难过,却完全哭不出来。 但在她死后,她终于原谅了自己的父母,她开始悔恨自己当年的那一句恶言。 其实压根不需要她一次次地提醒他们曾经的过失,他们心里的内疚和自责,就足够他们喘不上气来了。 短短一瞬,江言的脑中就起了这么多的念头,她的心里绞痛,痛得她身体一颤。 下一秒,一双温暖干燥的手牵住了她。 楚王手掌用力,捏了捏江言的手,他刚刚的注意力一直在江言的身上,自然察觉到对方的异样。他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不安地拉住了江言的手,攥得紧紧的。 江言很快便被手上的力量拉回了神志,那些情绪快速从身上抽离,轻轻地回握对方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楚王松了一口气,这才拉着江言往外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423:31:02~2020-01-2801:2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国九九5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江言上了轿子后,这炮仗便点了起来,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很快,外面的轿夫吆喝一声,轿子顿时被四平八稳地抬了起来。 坐在轿中的江言微微一晃,就立马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此时轿子已经开始往前走了,她只专心听外面的动静。 队伍要从长安外城的西市穿过,然后进入长安内城才能到达楚王府。这一路上,周边的百姓们都站在道路的两旁,踮着脚瞧热闹。 周婆婆就跟在轿边伺候,她今日的穿着格外齐整,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当年在南平城,周婆婆因为江言的婚事,城里说得上名的年轻人都被她挑了个遍,所以得罪了不少人。 媒婆们都觉得她眼高于顶,难免要在私下说几句闲话,周婆婆听了自然生气。 如今自家小姐成了楚王妃,她只恨不得把那些曾在南平城说过风凉话的媒婆们都一起叫来,都来瞧瞧她家小姐是怎么风光大嫁的! 轿中的江言倒是没想其他,可能是因为这婚期太赶,她甚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此时上了花轿,她才觉恍然如梦。 队伍大概走了两刻钟,便到了楚王府。 江言下轿时,楚王府外的炮仗依旧不停,声音吵闹,江言完全听不见旁人的声音,幸好有人拉着她走。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礼仪,江言被弄得晕头转向的,都不知道现如今是谁在搀着她,只随着礼官的唱词跪下又起身。 期间,江言没和楚王说上一句话,就又被人稀里煳涂地送进了新房。 江言正襟危坐地坐在床沿边,她提前做了一些功课,知道接下来的流程便是要挑新娘子的盖头了。 这一路上,楚王对江言之前的异样,心中不无担心。只是苦于这一路人多眼杂,他没有和江言交谈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便有些迫不及待。
第242页 旁边的喜婆刚刚说完喜庆话,正准备提醒楚王可以掀盖头了,楚王已经无师自通地接过那一柄贴了喜字的玉如意,他对这一刻等待已久。 喜婆微微一愣,还是按照流程把未说完的话给说完。 楚王已经彻底忽略掉房里的其他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盛装打扮的江言身上。不由自主地屏住唿吸,因为太过紧张,那只手好似要将那柄玉如意给捏碎似的,看得旁边的喜婆心惊胆战。 此时,江言已经察觉到遮掩自己视线的盖头被人慢慢挑起,双手拘谨地绞在一起。 随着视野扩大,江言稍稍抬头,慢慢看到楚王干净的下巴,然后是紧抿着的唇、高挺的鼻子。这一条曲线太过流畅,无论江言看了多少遍,依旧会觉得惊艷。 最后,是那一双幽深的双眸,江言直直地看进楚王的眼睛里,心中只余最后一个想法,自己占大便宜了! 想到这里,江言甚至都忘了娇羞,眨了眨眼,然后沖楚王笑了。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睫毛浓密,带着一些调皮。 楚王的心跳就这么漏了一拍,只觉对面这人笑得太过耀眼,让他头晕目眩,神志全无。 喜婆眼看两位新人的目光已经缠到一处了,眼皮一跳,急忙打断道:「好了,接下来便是该喝合卺酒了。」 江言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这新房里可还有不少其他人在呢,连忙又羞又窘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楚王还是原来的脾性,眼神豪不收敛,依旧望着江言。 江言脸热,不过现如今大家都在看着他们,不好私下做些小动作,只得将脑袋更加低垂几分。 清铃适时端了一个茶盘过来,上面正是两个小酒杯。 酒杯上也被人贴了喜字,两人各自拿过一个酒杯,然后手臂交缠,身体靠得极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便算礼成了。 楚王本还想再和江言说些话,不过很快就被人给拉走了,他今日还得招待外面的宾客,走时,看着江言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不舍。 楚王走后,周婆婆便掏出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房里的喜婆还有其他人,都得发红包。 得了红包的人,说上几句吉祥话,就能从新房里撤了。 等房里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江言才渐渐放松下来,开始打量房里的摆设。 如今屋里没有外人,周婆婆忍不住感嘆着:「小姐,我刚刚四处瞧了瞧,这楚王府果然气派。」 江言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开始起身走动,一边活动自己的身子,一边说道:「好歹是亲王府,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了。」说话间,伸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 周婆婆见了后,一脸关切地过来问道:「小姐,你是不是饿了?」 江言摇了摇头,她此时倒是没觉得饿,只不过脸上的妆太过厚重,她觉得不太舒服。生怕自己一做表情,脸上的粉末便一块块掉下来。 想到这里,扭头朝旁边的清铃吩咐道:「清铃,你让人送一盆热水过来吧,我想洗漱一下。」 清铃毕竟是楚王的人,对楚王府应该是熟门熟路,这事交给她,免得其他人初来乍到,使唤不动府里的人。 清铃自然答应,一开门,便瞧见有六个丫鬟正等在门口,明显是领了差事,专门过来伺候楚王妃的。 清铃倒也不需去其他地方找人了,目光落在最前面的丫鬟身上,交代道:「王妃要洗漱,你去打盆热水送进来。」 新房外面的丫鬟毕恭毕敬地应声着。 清铃安排好后,便进了屋,向江言禀告道:「王妃,热水等会就能送到。」 江言听言,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那沉甸甸的珠串,开口道:「那你们现在先帮我把头上的东西给取下来吧。」 清铃和雨竹答应后,一起站到了江言的身后,帮江言把头顶上那些精巧的髮饰给拆下来。 周婆婆听清铃唤自家小姐为王妃,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秒,才想起自家小姐如今已是楚王妃,身份早已不同以往,自己以后也得跟着一起改口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拍门声:「王妃,奴婢过来送热水了。」 周婆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连忙出去开门,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端着热水等在外面,周婆婆招唿道:「你进来吧。」 周婆婆则是进了里间,江言头上的髮型繁琐,如今还只拆到一半,便道:「小姐……」话一出口,周婆婆就发现了不对,连忙改口,「王妃。」 周婆婆叫了十几年的小姐,如今突然要改口了,自然很不习惯。 江言听出了周婆婆的不适应,笑了笑,宽慰道:「周婆婆,无论你叫我什么,都不碍事的,不用这么拘束。」 周婆婆此时也站到了江言的身边,开口道:「还是得尽早改口,免得以后出了门,我要是还称唿你为小姐,到时候要惹人笑话的。」 江言心知周婆婆说得对,毕竟她现在成了楚王妃,这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许多事还是得按规矩来,以免落人口舌。 思及此处,也就不再劝了。反正她和周婆婆朝夕相处多年,也一直把周婆婆当做是自己的长辈,如今只是一个称唿而已,自己要是继续劝,反倒显得两人生分了。 待把头上的东西一一取下来后,江言顿时觉得头轻了不少,赶紧去外间把脸上的妆给洗了,整个人才彻底活了过来。
第243页 江言在房里稍事休息,没过多久,便有人往屋里送了不少酒菜,都是楚王提前嘱咐好的。 江言用膳的时候,楚王还在外间招待宾客。他在外面虽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不过总有那胆子大的人,尤其是那些军中的将士,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报復一番。 众人嘴上一连串的吉祥话,楚王哪有不喝的道理! 楚王的酒量其实很一般,不过因为喝酒从不上脸,就算是醉了也不发酒疯,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才给人一副酒量深不可测的既视感。 众人闹了许久,眼看楚王毫无醉意,只得无奈放弃,放楚王回去了。 江言这个时候早已用完饭,周婆婆昨晚上由于太过兴奋,一夜没睡,所以早早打发周婆婆回去休息了,只留了清铃和雨竹两人陪她。 江言眼看四下无人,打探起了今天过来的宾客。 清铃毕恭毕敬地答道:「王妃,今日楚王大喜,所有在长安城的王爷和皇子都过来了。」 江言思忖片刻,问道:「陛下可来了吗?」 清铃摇了摇头,补充着:「不过林公公替皇上传了口谕来了。」 江言一顿,心知皇上今日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病情怕是不容乐观。 刚说到这里,外面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江言整了整自己的衣摆,端坐在床沿上,下一秒,便听到外间的大门被人给推开了。 楚王大步迈入新房,直直朝里间闯了进来,身后本还跟着不少伺候的小厮,在外间便止了步。 江言抬眸一瞧,见楚王两眼不似以往那般清明,便知他恐怕醉得不轻,赶紧起身过去扶他。 她一靠过去,便闻到了楚王那浑身的酒气。 江言不禁皱眉,埋怨了一句:「这是喝了多少?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楚王一进来,便得了江言的埋怨。双臂一捞,将江言整个人抱在怀里,语气颇为委屈:「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还要说我……」 江言此时也觉出自己刚刚这话破坏气氛,连忙哄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话毕,赶紧把楚王扶到床边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801:23:09~2020-01-3017:5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36751710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清铃端了茶过来,雨竹则是去外间拿擦脸的毛巾。 江言将楚王扶到床边坐下,从清铃的手上接过茶杯,将杯沿递到楚王的嘴边,柔声道:「你先喝茶,还能稍微好受点。」 楚王此时倒也听话,就着江言的手,一声不吭地喝下整杯的茶。 如今,楚王除了抱着江言不放,并无其他异常。落在清铃等人眼里,完全不像是喝醉的模样,不过江言一眼就能看出这人醉得不轻。 正好雨竹也拿着还冒着热气的毛巾过来了,江言顺便给楚王洗了一把脸,稍稍帮他洗漱一下,好让他等会睡得更舒服一些。 楚王洗了脸,神志已经清醒了不少,一言不发地盯着江言瞧。 清铃向来有眼色,眼看屋里打理得差不多了,便朝雨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端着水盆往外走了。 江言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此时正忙着伺候楚王休息,先是帮他把身上的外衣给脱了,接下来有打算蹲下帮楚王脱靴子。 如今屋里没有其他人,楚王在江言面前原形毕露,借着酒意,半真半假地缠在江言的身上不放。 江言又是哄又是劝,好好的花烛夜忙于跟一个并不配合的醉鬼斗智斗勇,好不容易将楚王剥得只剩里衣了,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如今外面还天寒地冻的,屋里的炭盆也一直没有熄过,江言担心楚王在外面折腾了许久,等会受了寒。赶紧推楚王进被窝,叮嘱着:「外面冷,你快盖好被子。」 楚王躺下还没一秒,就又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故意使性子:「好硌……」 江言闻言有些奇怪地掀开被子,这才发现床单上全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东西,也难怪楚王不愿意躺了。 江言此时只想赶紧把楚王给哄睡着,两三下就把脚上的鞋子脱了,爬上床榻,把裹着被子的楚王赶到角落里坐着,她则是先清理床上的这些东西。 屋里的龙凤红烛散发着莹莹的光亮,照耀在江言的大红喜服上,衬得她皮肤更加雪白。 楚王心随意动,黏黏煳煳地从背后拥了上去,痴痴地唤了一句:「言言。」 江言正在烦恼把这些红枣花生装在哪里,听言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后,小声嘀咕着:「早知道找个容器了,如今还得多跑一趟。」说话间,便准备起身下去找个盆过来装东西。刚刚直起腰,就被身后的重量给压倒了。 江言此时倒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楚王之前的不舒服了,床上的这些干果硌得她一阵肉疼,嘴上不禁发出一声惊唿,连忙去推搡压在自己身上的楚王,斥道:「赶紧起来,硌死我了!」 楚王挨了骂,也不回嘴,他的力气大,直接将江言抱了起来,往那已经整理干净的地方挪了挪。然后抓住床单大力一抖,上面那些带着寓意的干果瞬间被他扬到地上去了。各种的莲子花生洒落一地,骨碌碌地滚远了。
第244页 江言瞧楚王动作利落,愣了一会后,一脸狐疑地审视道:「你这是真醉还是装醉?」 楚王并不答话,只再次扑到江言的身上,脑袋埋在江言的颈窝里,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他以前便发现了,江言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也不知是来自头髮还是衣服。 他今日或是喝了许多酒,好似着魔了一般,在江言的身上这里嗅嗅,那里嗅嗅,铁了心要找到这香气的来源。 江言身上那层层叠叠的大红喜服便是阻碍他动作的屏障,颇为急切地开始扒江言的衣服,动作蛮横,让身下那人毫无还手之力。 招架不住的江言又羞又怒,刚想开口说话,便被人给堵住了嘴。 接下来,一切水到渠成。 几番恩爱后,江言累极,背对着楚王朝里侧躺着。 身后的楚王经歷这么长时间,早已酒醒,双臂紧紧箍住江言的腰肢,两人的身体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躁动地继续轻咬江言的后颈。 江言自然察觉出身后那人的不安分,可她如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得在被子下摸索着牵住了楚王的手,几不可闻道:「不闹了。」 江言声音干哑,听得楚王很是心疼,沉沉地「嗯」了一声后,又在江言耳后狠狠地亲了好几下,才肯定道:「你睡吧。」 江言得了楚王的保证后,长舒一口气,她此时身子疲惫得紧,只想赶紧睡觉。 可她本就有些认床,往常适应个两三日,也并不怎么碍事。但今日突然换了个陌生的地方,再加上现如今身体不适,全身好似被碾过了一般,腰酸腿软,一身皮肉也娇气起来了。只觉如今躺着的地方太过松软,怎么躺都不舒服。 可怜她明明已经累到了极点,眼睛也睁不开了,却怎么都无法安心入睡。 想睡却睡不着,江言好好的心情就这么烦躁起来了。 楚王自然察觉到江言的异样,稍稍起身,将一直背对着自己的江言翻了个面。 立马瞧见此时的江言双眸紧闭,浓密的睫毛在之前就已经被泪水给沾湿了,此时黏连在一起,脸上更是有着极为少见的脆弱之意。 楚王看得心头一软,疼惜地将江言抱得更紧了一些,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言身体不舒服,语气中便不由自主地带着些许怨气,要求道:「我要回家!」 楚王听得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不假思索道:「以后这里才是你的家。」 这话显然并没有让江言的心情好受一些,她如今只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再加上精神也快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嘴唇一扁,双眼虽一直是阖上的,不过眼尾却落了泪。 楚王看了顿时慌了神,连忙去帮她擦眼泪,追问着:「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这不是我的床!」江言满肚子委屈,不满地控诉着。 楚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床不合江言的心意。但现如今天色太晚,这个时辰回去搬床明显不现实,等床送来了,天色恐怕也早就亮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哄道:「那你在我身上睡。」话毕,直接将江言抱起,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姿势,其实两人都不太舒服,不过对于现在的江言来说,还是有些用处的,没过多久,她的唿吸就慢慢均匀绵长起来。 楚王也累了,听着江言清浅的唿吸声,睡意也很快袭来。 两人相拥而眠。 次日,清铃眼看快到卯时了,新房里还没有动静,担心会耽误等会的进宫请安,只得在新房外拍了门,小心提醒着:「王爷王妃,该起了。」 江言现如今是楚王妃,按照规矩来说,新婚的第二日是得进宫向皇上等人请安的,不过因为她昨夜睡得晚,所以此时并未听见清铃的催促。 楚王倒是听见动静了,却也捨不得叫江言起床。 往常这个时辰,他早已起床开始练武了。不过此时因为有美人在怀,也开始犯起了懒,不愿起床了。 江言依旧维持着昨晚上的姿势,脑袋枕在楚王的肩上,睡得十分安稳。 江言的长髮都泄在楚王的脖子上,刺的他发痒,忍不住伸手帮江言把长发拢开一些。 楚王一开始动作,倒是把江言给弄醒了。 江言还未清醒,便觉得身子不爽利,又觉得自己现如今趴着的地方不平坦,难受地直皱眉。 门外的清铃等了片刻后,忍不住再次催促道:「王爷?王妃?你们可醒了?」 江言此时倒是听见清铃的声音了,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一入眼,全是一大片鲜艷的红。再抬头,便看到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吓得心中一突。 楚王见江言醒了,一脸餍足地抱着她翻了个身,将江言压在身下,讨好地去亲江言的唇畔:「言言,你醒啦?」 楚王的举动,重新唤起了江言身上的不适。又发觉自己和楚王的身上并无衣物蔽体,顿时回过味来,脸上涨红,灵活地往床榻深处钻了钻,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子,脱口而出道:「臭流氓!」 楚王一大清早就挨了骂,又见江言躲开他,不乐意地说道:「我们现如今是夫妻,本就不分彼此。」 江言此时羞于见人,哪还管楚王在说什么,只将被子卷在自己的身上,眼不见为净,连脑袋都给蒙住了! 门外的清铃终于听到屋里传来说话声,试探地问道:「王爷可是醒了?奴婢进来了?」
第245页 楚王应声道:「你们进来吧。」 江言闻言连忙将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因为太过着急,声音都险些破音:「不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 门外的清铃只得收回了自己刚准备推门的手,楚王此时也一脸莫名地望着江言。 江言见楚王还搞不清状况,更是气急。从被子里伸出一截白晃晃的手臂,颇为恼怒地指着床榻下那纠缠在一起的贴身衣服,又担心被门外的人听去,压低了嗓子说道:「这要是让她们瞧见了,像什么样子!你赶紧下去收拾收拾。」 楚王得了江言的指使,也不啰嗦,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去,再次被人阻止。 江言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从床榻的角落里摸出一件里衣,直接扔到了楚王的身上:「你怎么都不知道羞的?赶紧把衣服穿好。」 楚王可怜兮兮地「哦」了一声后,老实按照江言的吩咐,套上里衣后才下了床,将地上的衣物胡乱捡起,一股脑地塞在床边的凳子上。 之后也不用江言继续指挥了,径直去旁边的衣柜拿出江言的贴身衣物,好声好气地送到床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3017:53:15~2020-02-0100:1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66428816瓶;慵懒的彦10瓶;笼中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江言见楚王这般乖巧,反倒觉得自己今日这脾气来得好没道理。 无非是自己身子不舒服,便瞧楚王不顺眼,所以才会发了这么一场无名火。 思及此处,江言颇为内疚。又看楚王如今仅穿单薄里衣,站在床边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心里早已软了半分。伸手从楚王手里接过衣物,拿进被窝里面,别扭地干咳一声,才朝楚王说道:「赶紧把衣服穿好,免得等会着凉了。」 楚王听江言的语气已经缓和,他向来最会顺杆爬,登时隔着被子熊抱住江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大口。眼里皆是满足,深情款款地唤她:「言言……」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称唿,不过从楚王口中说出,其中隐含的绵绵情意莫名让江言的脸颊红了个彻底。 江言抬眸,和楚王的视线交集,对方的眼里有着许多期待,好似在等待她给予一些回应。 江言此时还被卷在被中,暂时不能动弹,便稍稍抬头,补偿性地在楚王的嘴角边落下轻轻一吻。 楚王的双眼登时亮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甜丝丝的笑意。 江言的目光飘忽不定,颇为窘迫地说道:「好了,我们今日还得进宫,清铃她们在外面恐怕也等急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就喊她们进来伺候。」 楚王知道江言的脸皮薄,也不敢逼急了她,只得先行起身。 江言则是钻进被窝里,把贴身衣物穿好后,才从被窝里出来。 待两人全部打理好后,距离他们进宫请安的时辰已经开始紧迫起来。 江言担心误了时辰,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就抓着楚王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幸好周婆婆提前蒸了些糕点,两人在车上略微用了些,才不至于到了饿着肚子进宫请安的地步。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接下来的路程就得步行了。 这可苦了江言了,她现如今双腿还乏力着,可皇宫的占地面积颇大,各个宫殿的距离又相隔甚远。这要是往常的话,她倒也不怕,不过今日要她纯靠腿力步行过去,实在遭罪。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咬着牙硬撑了。 楚王自然明白江言的境地,先是放慢自己的脚步,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言言,要不我背你过去吧?」 江言原是挽着楚王的手臂同行,闻言偷偷掐了楚王一下,斜眼道:「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宫里人来人往的,岂不是送上门让人家说闲话吗?」 楚王行事素来随心所欲,直言道:「你我本就是父皇亲自赐的婚,亲密些又如何?谁敢在宫里胡说八道!」 江言听后本还想辩驳几句,不过细细想来,楚王这番话倒也没说错。自己要是和楚王不合,才会遭人诟病。 不过江言的性子一直都很安分低调,更何况皇上已经病倒,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万事谨慎些也不容易出错。想到这里,劝诫道:「你得记住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不要小瞧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胡说八道的人多了,事也就真了。」 楚王在脑中反覆琢磨江言这句话,片刻后,扭头说道:「我们现在先去干清宫给父皇请安,因为后位还空置着,所以之后只需再前往太后的慈宁宫一趟便好,你可撑得住?」 江言此时已经走了好一会了,却还没看见干清宫的踪影,眼里的挣扎一闪而过,强撑道:「这点路程并不碍事,我现如今还不觉得累,多走走对身体也有好处。」说到后面,这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楚王也不当面点破她,只悄悄注意着江言的脸色,打算等对方状态不佳了,届时再帮忙就是。 如今刚过完年,这两天虽然还未下雪,不过空气里还是透着寒气的。江言挽着楚王走了这么一会,整个身子很快就暖了起来。 路上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踩过的每一块石板砖都有着常年使用的痕迹,朱红色的高墙透着神秘的色彩,只屋顶上还有雪尚未消融。
第246页 待到了干清宫的时候,林公公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林公公朝两人行完礼后,便带他们径直朝皇上的寝殿走去。 一步入殿中,江言便看见屋里的正中间用布帘做了个隔断,将寝殿隔成了两个空间。 林公公落在后头,待楚王和江言进来后,他便快速将门给关上。 这番行径,倒是让江言看出了一个问题。 屋里的门窗闭得死紧,可在江言目光所及之处,已然发现了四盆炭火。此时还尚不知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放了多少盆。 想也知道,这定然是太医特意交代过的,不能让皇上受风,所以林公公才会这般注意关窗关门。 可江言从开阔的外面进来后,顿时察觉到殿中虽暖,但空气混浊,其实并不适合病人休养。这炭盆倒也不是不可以烧,只是还得多注意下通风才是。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此时也不敢贸然进言,只等之后找个机会,和林公公提一下便是。 几人到了殿中,皇上依旧没有露面,不过隔着布帘,江言隐隐绰绰地看到里面还有走动的人影。 江言不敢胡乱打量,只瞧了一眼后就快速垂下了头,跟着楚王一起跪下,朝皇上请安。 「免……礼,林公公……咳……赐座。」就这么一句话,皇上却因为无法抑制的咳嗽而几度停顿,之后又是层起彼伏的剧烈咳嗽。 没多久,便有一名小太监低着头从里面出来。 小太监掀开布帘时,江言偷偷往里瞟了一眼,虽然没有瞧见皇上的面容,却看到一只极其干瘪的手。因为太过难受,所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抓着床沿。 江言看得心中一颤,林公公对此好似已经习以为常。看到里间已经有人在照料了,便先按照皇上吩咐,命外面的人搬了两把椅子进来,放置在最中间,才转身进了里间。 楚王和江言各自落座后,过了一会,又有小太监进来上茶。 皇上咳完之后,整个人好似有些喘不上气来,许久后,唿吸的节奏才慢慢缓过来。 楚王沉默着坐了一会,朝里面的林公公问话:「林公公,父皇怎么咳得如此厉害?」 林公公听言不禁在心中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但皇上的病情又哪里是他能透露的,自然不敢说实话,只模稜两可地答道:「许是天气太冷了吧。」 皇上如今已经缓过劲来了,尽管说话费力,还是开口答道:「朕没事。」 楚王明知皇上现在是在强撑,心里着急,按捺不住地继续追问林公公:「林公公,父皇已经咳了多久了?」 「这……」林公公颇为犹豫,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此事还得瞒着,哪是他一个奴才可以说的。 楚王见林公公不答话,已然动了怒气,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父皇今日既然愿意见儿臣,那么心里自是有数了,这病情还有瞒我的必要吗?」 楚王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江言自然察觉到气氛开始紧张起来,起身拉了拉楚王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着急,缓言道:「王爷这段时日,一直担心父皇的身体。又怕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延误了父皇的病情,所以今日才会这般莽撞,望父皇不要怪罪于他。」 皇上将这话听在耳里,神色减缓:「有你这么个楚王妃在旁辅佐他,朕也安心了。」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还是得再多管管他,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口无遮掩了。」 江言一听这话,便知皇上并未发怒,只道:「王爷往常行事有他自己的章法,只是心知父皇对他多有宽容,才会这般恃宠而骄。」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不忘说些好听的话,「还是等父皇的身子好了,削削他的锐气才好。」 皇上闻言倒是笑了,但很快,再次开始剧烈咳嗽。是那种要把肺都要咳出来的咳法,整个人好似都快力竭了。 楚王已然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开始在屋中踱步,脚步一转,竟是想直接闯进里间看看皇上的状况。 江言顿时拉住了楚王,眼神微眯,不贊同地朝他摇了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等里间再次恢復安静的时候,殿外有一小太监急匆匆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 江言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那碗汤药,她虽看过医书,对各类草药十分了解,不过对于治病却所知甚少。此时瞧见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明白,自己要是想知道药方,还是得直接向皇上讨要才行。 端药的小太监端着碗进了里间,隔着布帘,江言看到皇上已经被人扶着半坐起来,林公公拿着碗,正在给皇上餵药。 **** 正如楚王之前所言,皇上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但储君之位一日不定下来,他便一日放不下心。 他虽病重,但对前朝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楚王这段时日忙着筹办婚礼,晋王便趁着这个机会,在朝中拉帮结派,已然开始布局。 可楚王不动如山,他看得十分焦急,所以今日才会破例见了楚王一面,就是为了提醒楚王。 待喝完药后,皇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再度躺下,语调无悲无喜,交代后事般说道:「太医说,朕快不行了……」 这话明显是朝楚王说的,不过江言却先一步开始接话:「父皇不必多虑,当年乐安侯的嫡女也是从胎里带了病出来的,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当年太医诊断,也说让侯爷准备后事,如今还不是好端端地嫁了人。」
第247页 「父皇切勿再说这些话了,王爷听了是要伤心的。」江言有意把病情说得比较简单,也是为了减轻皇上的心理负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0100:17:26~2020-02-0223:5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笼中鸟、沐音凡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皇上一听楚王妃提起侯府那位体弱多病的嫡女,倒是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开口道:「朕还有些印象。」 林公公明知楚王妃是在安慰皇上,但还是顺势说起开解的话来:「陛下,昨日楚王大喜,奴才也远远地瞧了顾卓氏一面。一看吓了一大跳,相较当年,顾卓氏的面色红润,脸上更无一丝病容。」 有林公公在旁搭腔,江言心中暗喜,又给楚王使了个眼色。 楚王很快就回过味来了,顺势说道:「林公公此话属实,昨日儿臣前去迎亲的时候,顾卓氏也在府中帮忙,看着确实精神。」 林公公不禁开始感嘆:「顾卓氏还未出嫁时,侯爷为了自己这个女儿,天南海北地找江湖神医,头髮都快熬白了,如今也算否极泰来。」 江言见林公公和楚王一唱一和的,面露满意之色。 她心知有些话不能由她来说,点到为止就好。更何况皇上如今病重,难免有些疑神疑鬼。她就算是想救人,也不能太过激进,免得届时起了反效果,只在合适的时候,补充几句。 几人就着顾卓氏的病情开始讨论,只说当年顾卓氏还未出嫁时,病情有如何兇险。 林公公虽在宫中,但也听身边的宫人提起过一些。只是事情落在林公公的耳朵里时,早已不知被多少人给润色过了,所以说出来要更为夸张一些。 在林公公嘴里,顾卓氏在出嫁前经歷了九死一生,颇为惊险。 不过因为顾卓氏现如今还朝气蓬勃着,这些话说出来更像是在唠家常一般,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劫后余生的感慨。 自皇上病倒后,干清宫被重兵把守,宫里便一直徘徊着一种严阵以待的紧迫感,鲜少有如此轻松的时刻。 林公公知道皇上不喜冷清,为了哄他开心,嘴上的话便一直没停。 果然,皇上虽不怎么开口,却也一直没有出言打断,反而专心听众人讲话。 林公公见了,稍稍定心,不由自主地越说越神奇。 皇上听后,心中不免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的病来得太过迅勐,在倒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正值壮年。前几日从太医口中得知自己大限将至,他也很难接受。 如今得知顾卓氏也曾在鬼门关几度徘徊,不禁开始有了盼望,自己的病情或许也同那位顾卓氏一样,还有其他的转机。 这段时日,林公公也是憋狠了,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说起来,当年能找到楚王,还是因为顾卓氏那时正在南方养病,一起随行的老管家无意之中见到楚王,这才赶紧往长安城里递了消息。不然,楚王现如今只怕还流落在外呢!」 江言见林公公这般配合,便顺着他讲道:「顾卓氏还未出嫁前,就和儿臣是多年的故友,当年为了养病,就来南平城寻我。这一住便住了大半年,待身体好转了后,才回长安城。」 楚王应和道:「侯爷也曾提过这些事,顾卓氏在南平城养好身体后,之后便再也没有復发了。」 林公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楚王殿下可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去的病根?」 江言顺势解释道:「这事儿臣最清楚,当年卓妹妹落脚的地方便是由儿臣来安排的,在儿臣名下的一座山上。那里气候宜人,鸟语花香,最适合病人休养。顾卓氏跟着山中的花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辛勤劳作,她所用的药材皆由她亲自照料。」 「许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上天,所以这病根便没了。」江言不敢把话说太满,便故意改了话口。主要是担心自己对皇上的病情束手无策,为了不让自己落到骑虎难下的地步,所以只把一切功劳推给老天爷。 江言此话一出,屋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林公公只觉楚王妃这话说得极为玄妙,顾卓氏的病情好转是因为得了上天的垂怜?那这意思不就是要让皇上同那顾卓氏一样,去那山中劳作? 可皇上现在连起身都难,又如何照料得了药田?如何打动上天? 楚王主动打破沉默,开口道:「儿臣曾听侯爷说过,顾卓氏在出发南平城前,病情就已经开始好转。据说她调理身子时吃的草药全部出自南平城,如今想来,或是那南平城的水土要更加养人一些。」 江言出言问道:「上次林公公说,这些草药对皇上的病情有所缓解,不知现如今还在用着吗?」 林公公一看提到了自己,当即应道:「那些药材统一交到太医的手里,供他们调配,想必是在用着吧。」 江言顺着话口,佯装无意地问道:「不知林公公可否把父皇如今在吃的药方给我查看一番?」 「这……」林公公不敢做主,只把目光投注到皇上的身上。 江言装作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要求太过冒昧,急忙解释着:「父皇,儿臣只是想看看药方缺了哪一味药,也好早日派人赶回南平城,将所缺之物一一补齐。」
第248页 皇上朝林公公点了点头,吩咐道:「便依楚王妃的意思办吧。」 林公公连忙称是,很快就拿了药方回来,毕恭毕敬地交到江言的手里。 江言拿到药方后,细心查看,这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虽不会开药方,但医书可没少看,这方子便是一个治疗心阳虚的寻常方子。 方子虽对症,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但太过中规中矩了一些,而且大多数是一些药性温和的药物。尽管可以改善病情,但要是想彻底治好,照实难了一些,也难怪皇上的病情一直没见好。 林公公此时就站在江言的身边,一看她皱眉,心下一顿,试探地问道:「楚王妃,这药方可有什么问题?」 这话自然被皇上给听见了,登时就明白这药方里有门道:「楚王妃不用拘束,有话大可直说。」 江言敛下神色,支支吾吾地说道:「儿臣略懂医术,虽比不上宫里的太医,倒也能看出这是一个治疗心阳虚的药方。只是这药方里的药,其药性太过温和,对皇上的病情改善不大。」 说到这里,江言又装作惶恐地补充道:「不过想来,儿臣倒也能明白太医此举,也是为了防止药性太烈,损了龙体。至于其他的,儿臣不敢多议。」 江言这话虽说得委婉,但皇上何等敏锐,转瞬就明白楚王妃话中的意思。不就是在暗指开药的太医为了不担责任,用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平安药煳弄他,自然气急。 这一怒之下,皇上消停了好一会的咳嗽又席捲而来。 这次和之前的阵势不同,算得上是惊天动地。 不仅林公公变了脸色,楚王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掀开了布帘,直直闯了进去。 江言也紧跟林公公的步伐,进了里间。 楚王已然到了床边,将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撇开,快速将皇上从床上扶了起来。 皇上半坐着,脸色青白,整个嵴背都佝偻了起来,胸腔起伏剧烈,拿着帕子用力捂嘴,看着极为痛苦的模样。 因为皇上有楚王在身边照料,林公公便没有凑上前去,只惨白着脸等在旁边。 楚王在努力帮皇上顺气,其他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等皇上自己平復。 江言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皇上的病容,又看他这般受罪,心中不忍,撇开了头去,朝林公公问道:「这么咳也不是办法,太医可开了止咳的方子?」 林公公忙不迭点头:「已经吃了好几副药了,不过没什么效果。」 江言满脸关切:「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得先化痰止咳。」顿了顿,开口道,「王府里备有润肺下气的款冬花,都是从南方带来的。待我回府后,便用款冬花和炼蜜一起在锅中煎制,做好后就和草药一起送到宫里。林公公注意给皇上服用,对咳嗽大有好处。」 林公公自然颔首答应。 待屋里终于恢復安静的时候,皇上仿若脱力一般重新躺了下去。 江言一看便知,皇上现在是体力不支,可得好好休息。赶忙给楚王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楚王自然也明白,只低声在皇上的耳边说了一句:「父皇先休息,儿臣过几日再来看你。」 皇上现如今还清醒着,手指稍抬,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言不愿扰皇上休息,朝皇上行了礼后便跟着林公公一起往外走。 待三人出了寝殿后,江言扭头朝林公公说道:「林公公,这屋里还是要多通通风,对皇上的病情有好处。」 林公公面有为难:「可是太医说如今天气严寒,皇上要是染上风寒,只怕会加重病情。」 江言也不争论,只点头道:「这话倒也没说错,不过林公公这段时日,每日在皇上跟前伺候,可有头晕、四肢乏力、噁心、心悸的症状?」 林公公心下一惊,诧异道:「楚王妃又是如何知道的?」 江言也不卖关子,缓言解释道:「我一进去,便觉殿中憋闷。一看才知道,屋里放了许多的炭盆,可门窗又紧闭着。我刚刚说的那些症状,都是慢性中毒才会有的迹象。」 一听中毒两字,林公公顿时吓了一大跳:「是谁下的毒!」 江言知道林公公是误会了,缓声道:「林公公不必担心,此毒并不碍事,只要注意通风,过个一两日就好了。」 「不过对于皇上来说,长期待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他的病情不利。我也知道太医的顾虑,所以这窗得开,不过只需开外间相对的两扇窗户即可。夜间再注意一些,不要对着皇上吹便好。」 林公公见楚王妃说得这般有理有据,自然信服,连忙答应下来。 第134章 眼看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林公公送两人一起出去。 楚王面容冷峻,边走边说:「待草药备好后,我便命人尽快送进宫。」 江言闻言,倒是想起了自己刚拿到的药方。其药性虽温和,不过如果全换成自己送来的药材,两相搭配,对于如今正虚弱的皇上来说,这药效倒是完全足够了。 想到这里,江言扭头朝林公公安排道:「今日下午我便将那款冬花蜜送来,林公公你记得给皇上服用。至于那张药方,暂时不宜改动,还是同以前一样。不过你私下还得多盯着一点,里面的草药尽量换成我们送来的。」 「这是何意?」林公公满脸皆是不解,楚王妃之前不还说这方子对皇上的病情改善不大吗?
第249页 江言温声解释道:「皇上如今的身子亏空得厉害,暂时先调理一下,待好转了后,再命太医慢慢加大药量。」 江言之前露的那一手,早已将林公公给唬住了,所以对这位楚王妃格外信任,满口答应着。 不过林公公到底在皇上面前伺候了多年,何况又事关皇上的身体,他虽嘴上答应,却也不敢自作主张,这些安排还得有了皇上的属意才行。 几人说话间,便到了干清宫的门口。 既然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两人也不宜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他们今日还得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出了干清宫,各自沉默着往慈宁宫的方向走。 两人如今的心情和来时截然不同,无论是谁见了现在重病缠身的皇上,心里恐怕都轻松不起来。 江言此时挽着楚王的臂膀,仰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只见楚王紧紧地抿着嘴,面色极冷。 江言知道楚王的心情定是不好受,为了安慰他,手臂下滑,顺势牵住了楚王的手,轻声着:「别担心了,等回了府,我便写信给南平城,一定命人把药方里所需要的草药给一一备齐。」 楚王手指分开,和江言十指紧扣,扭头道:「你上次不是已经把所有的药草都调到长安城了吗?你现如今去哪里找药?」 江言晃了晃两人紧紧相扣的手,歪头朝楚王眨了眨眼,故作轻松道:「我自有办法,大不了我们就在王府里种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王听江言这般说,心中一动,过了一会,又颇为犹豫:「这样对你会不会太危险?」 江言轻轻撞了一下楚王的手臂,虽压低了声音,但语气还是很有底气的:「小心一点就好了,没事的,你要相信我。」 江言这话说得信誓旦旦,再加上她说话向来诚恳,所以格外容易被人信任。 楚王的情绪这才慢慢好转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只会心繫于江言,可当父皇病倒后,他每次亲眼看见父皇痛苦的模样,心情都不可避免地沉重起来。只有在江言的身边,他的那些紧绷的情绪才会稍稍松弛一些。 慈宁宫离干清宫有些距离,楚王到底还是体贴江言的,没过多久,便略带强硬地把江言给背在了身上。 江言拗不过他,她知道楚王这样做是一片好意,而且路上的宫人也不算多,所以很快就妥协了。 待快到了慈宁宫时,江言才从楚王的背上下来。 江言心知长辈素来喜欢穿着得体,行事规矩的年轻人。下了地后,赶紧帮楚王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主要是帮楚王抚平衣服上那些细小的褶皱。 待打理得差不多了,两人才规规矩矩地进了慈宁宫,等在殿中。 结果,江言完全是白用功了,太后压根不给这个面子。 传话的宫女出来回话,公事公办道:「楚王和楚王妃还请回吧,你们来晚了,太后已经歇下,如今不见客了。」 这话一出便是怪他们两人来晚了,江言面色不改,装作没听出话里的深意,只好声好气地应道:「既然太后已经休息了,妾身也不好扰她老人家清梦,只得下次再在太后面前问罪了。」 宫女草草地回了几句后,就直接送客。 江言从慈宁宫出来时,心中倒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楚王说太后瞧不上他,倒也没夸张,太后现在竟是连面子上的事都不愿敷衍一二了。 楚王对于太后的冷遇,心里波澜不惊,一点都不生气。他本来还担心江言今日要在太后面前吃亏,可如今得知太后不愿见他们,反倒落了个轻松。 两人回到王府后,各自都有事情要做,干脆分头行事。 江言先去库房里找以前晾干的款冬花,她现在还得抓紧时间把止咳的款冬花蜜做好,第一时间送进宫里才是。 楚王便是去军中收集药方上所需要的药材,江言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药材都调到他手上了,如今都存放在长安城外的军营之中。 因为军中每日都要操练,尤其是那些上过阵的老兵,他们的身上难免都会有些伤痛,所以草药的消耗巨大。如今因为皇上病重,只能先紧着皇上用。 对于这些草药的效果,楚王很有信心,他已经见识过,这些药物对于一些长年累月的伤痛,疗效惊人。 江言把款冬花蜜做好后,楚王也大差不差地将手中存有的草药都调了一份过来。 江言拿着药方比对,只差五六种没有存货,当即派人去坊间找这些草药的种子。 江言也已经和楚王商量好了,这些草药干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种,好歹放心些。 不过因为时节不对,许多植物还是比较喜欢在暖和的气候里生长,江言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她打算把草药挪到房间里栽培,然后用炭盆来维持一个适合植物生长的温度,做一个简易版的温室。 有了计划后,便开始着手安排起来。那些已经找齐了的草药和款冬花蜜已经派了心腹送进宫去了,至于这温室的地点也从江言就寝的房间,改成了楚王的书房。 毕竟丫鬟婆子们每日都得在寝房走动,反而是书房,本就是王府的禁地,每天都有人在外彻夜把守,不容易让外人闯进来。 温室虽准备好了,但因为种子还没买回来,所以只能等明天再动手。 江言今日忙活了一整天,整个人都快累瘫了。和楚王在饭厅里草草地用完膳后,强撑着泡了个澡,便赶紧回房休息。
第250页 一回房间,江言就注意到她以前那张睡惯了的四方架子床被搬了过来,就连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也都换成她最常用的,原来的紫檀木拔步床却不知被搬到哪里去了? 因为这张床和房里的其他家具颜色不配套,所以一眼瞧过去,格外显眼,有些格格不入。 江言自然晓得这事是谁吩咐的,除了楚王外,也没人知道昨晚上的那个小插曲。 如今想来,她也不知昨晚上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张新床这般碍眼。她虽认床,但素来忍耐几天就过去了,从不会像昨晚那样行事。现在望着这张被人大费周折地搬回来的架子床,倒是开始难为情起来。 不过来不及深想,她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楚王此时还在沐浴,江言也不等他了,脱下衣物后,早早地上床睡觉。 等楚王回房时,江言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 江言今日确实累了,本来昨晚上就没睡多长时间,这两天又忙里忙外的,自是有些撑不住。 楚王也不敢闹她,只在江言的脸上落下几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后,便搂着江言睡下了。 次日,江言毕竟年轻,经过一晚上的休养生息,状态早已经调整过来了,不过心里依旧记挂着皇上的病情。 和楚王用完早膳后,种子也都买齐了,两人转身去了书房。 她提前用空间的神秘水滴调配了一大盆的催长剂,此时刚好可以试验一下效果。 为了让草药快速长大,自然要下勐药。不过让植物在一夜之间疯长,这现象还是十分奇特的,如今是在长安城,王府里又人多眼杂,要是被人看见了,可不像当年的周婆婆那么好煳弄。 所以现在书房的守卫更加严格,只有江言和楚王两人能进。就算是炭盆,也是丫鬟送到书房外,由楚王亲自搬进屋里。 过了两三日,楚王的书房就已经完全大变样了,如今更像是一间园艺房。 和寒冷的屋外相比,更像是两个季节。书房里的花盆随处可见,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一眼瞧过去,春意盎然。 很快,一批批草药慢慢长成,只要再好好处理一下,就能入药了。 待药方所需的药材全部备好了之后,由楚王亲自送进宫去。 自皇上病重之后,虽说不见客,可干清宫却一点都不冷清。 干清宫外人来人往,不只是楚王在往里面送东西,其他王孙贵族都生怕自己落了下乘,忙着表孝心。 严格算起来,反而是楚王来得比较少。他依旧按照之前的节奏,每隔个两三日进宫探望一趟。可其他王爷和皇子基本上是每天都会来,楚王和他们相比,去的已经是算少了。 皇上虽不露面,不过所有人送来的东西,倒是来者不拒。 楚王今日过来送药,和众人一样,在干清宫外被挡,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毕竟皇上也不能太过偏心,没道理其他人都被挡在外面,只有楚王能进。所以这段时日,楚王没有正当理由的话,同样进不了干清宫。 现在除了楚王以外,谁也不知道皇上现在的状况,就算是有人想在朝中动手脚,也得思量再思量,不敢太过张扬。 楚王送完东西后,刚准备转身回去,就看见林公公的身影。 楚王自然叫住了他,开始问起皇上的病情。 现在干清宫的外围早已布满了各个派系的眼线,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向,林公公自然不敢大剌剌地给楚王递小消息。脸上的表情不变,淡淡地说道:「咳症已好,精神也好了不少。」 楚王这才放下心来,不再继续多问,就和林公公告辞了。 **** 前几日,江言已经给南平城去了信,她打算扩大药田的范围。命人买下周边的山,等开春之后,就可以召集村民准备开荒了。 她现如今正在忙着规划药田的布局,尽量按照植物的习性划分地界,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往前发展着。 楚王回了王府后,立马告诉江言这个好消息。 江言得知皇上的精神好了一些,长舒一口气,这说明这些草药对皇上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说起来,江言和楚王本是新婚,可自成亲后,两人一日都不得闲。 眼看后天便是上元节了,他们还得进宫参加宫宴,楚王便打算休息一日,明天和江言一起去长安城逛一逛。 翌日,江言和楚王出门后,就发现每一个百姓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或许是因为明天便要过节了,所以今天的街上才会这般热闹。 江言还记得去年在南平城的时候,她在闻香阁里举办了一个抽奖活动,反响十分热烈。今年她虽不在,不过这个活动她还是交代管事继续办了下去。 一上午的时间,江言和楚王满城瞧热闹,中午时,去了长安城最火爆的一家酒楼吃饭。 进了酒楼隔间后,楚王和小二点菜,江言则是熘达到了窗边,打量着窗外的风景。 未曾想到,抬眸的瞬间,她隔着一条街,透过对面茶楼大开的窗户,竟然看到了屋里的晋王和顾飞白。 江言心中一顿,他们两个怎么又聚在一起了? 第135章 晋王和顾飞白相对而坐,好似在讨论些什么。 因为隔着一条街,江言虽然可以看见他们,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江言还在暗中猜测的时候,顾飞白好似心有所感,顺着窗户看了过来,看到江言后,脸上颇为惊讶。
第251页 晋王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顾飞白脸上的异样,也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几人视线交汇,江言并不打算躲,只礼貌地朝对面那两人点了点头。 楚王此时也察觉到江言身上的不对劲了,同样起身走到窗边,然后四人面面相觑。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变得格外尴尬。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楚王和晋王虽还没到当众撕破脸的地步,不过两人在私下的时候,已经开始互相针对,频繁交手了。 江言只觉大家就这么傻站着也不行呀,刚想拉着楚王回桌边坐下,便瞧见对面的顾飞白提前站起身来,朝对面的晋王拱了拱手,看这架势,应该是要和晋王告辞了。 晋王也起了身,亲自送顾飞白出去,看着倒是一副礼贤下士,极为谦逊的模样。 江言不再继续在窗边逗留,也拉着楚王回到桌边坐下。 江言今日见到顾飞白和晋王坐在一起,是真的意外,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人又联络起来了,可楚王从没在她面前说过这些事。 心中疑窦丛生,直接问楚王:「他们两人怎么会在对面喝茶?」 楚王面容平静,拿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嗓子,才淡淡地说道:「我也不知,不过按理来说,晋王如今应该正忙着处理他自己那一摊子破事。今日竟然还有闲工夫出来喝茶?看来他这日子过得还是太过轻松。」 江言听楚王这般说,便知楚王回去后,怕是又要给晋王找些不痛快了。 不过她如今最想知道的还是顾飞白究竟归没归顺晋王,于是凑到了楚王的耳边,小声问道:「他们两个现如今是一头的?」 楚王闻言一怔,很快就摇了摇头:「我那师傅最善明哲保身,他不参与朝廷斗争,自然也不许自己的女婿在其中搅浑水。更何况在外人眼里,这侯府和我的联繫还要更深一些。如果顾飞白真的投靠晋王,这侯府便成了两边讨好的墙头草,届时就不止是名誉受损了。」 江言听后这才放心,无论是侯爷还是顾飞白,都是聪明人,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做。 江言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门外传来小二在前面领路的声音。 下一秒,隔间的门便被人给敲响了:「楚王殿下,这里有位顾公子找你。」 原来顾飞白从晋王那边离开了,就径直往这边过来了。 楚王抬眸,脸上并不意外,语气平静:「请他进来。」 客栈小二这才把门给推开,示意身后的客人进去。 顾飞白相貌堂堂,虽已经入了仕途,但因为他现如今还只是一位侍读,每日在翰林院中也大多与各类书籍共处,所以身上始终带着一些书卷气。 顾飞白进来后,十分知礼数,先行朝楚王和楚王妃行礼:「臣给楚王、楚王妃请安。」 江言连忙起身,笑容和煦,极为亲热地喊道:「妹夫,你这么一叫,反倒显得我们生分了。咱们多年前就已经相识,又是知根知底的老友,你可莫要客气,快快请坐。」 江言这一句妹夫喊出来,顿时拉近了几人的关系。 顾飞白倒是被江言突如其来的这句妹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有些许窘迫,暗忖:难道自己也要称唿对面两人为姐姐和姐夫吗? 楚王听到江言一口一个妹夫,心里莫名有些高兴,也学着喊起妹夫来。 顾飞白面色薄红,还是以楚王和楚王妃相称。 一旁的小二也已经给顾公子倒上了茶,随后才出了隔间。 几人在屋里说些闲话,一时之间,都没提顾飞白为何会和晋王在一起? 此时的顾飞白不禁在心里叫苦,现在谁都知道,楚王和晋王已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可他今日和晋王在私下喝茶,又被楚王亲眼看见,这一般人都会误会自己已经投靠晋王。可他是事出有因,实在冤枉呀。 而且楚王和楚王妃又不问他,他要是自己硬生生地解释,又太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所以现在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言自然看到顾飞白脸上的纠结,只问:「妹夫,你今日怎么没带卓妹妹一起出来?」 顾飞白的眼里顿时有了光亮,说起了来龙去脉:「夫人这两日没什么胃口,今天突然想吃对面这家茶楼的如意玉锁片。我本意是想带她一起出来走走,可夫人又嫌外面的天气冷,所以我才独自过来买茶点。」 江言一听卓妹妹最近胃口不好,急忙追问:「怎么突然没胃口了,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顾飞白瞧对面的江言一脸关切,心中一缓,开口道:「倒也没有其他不适,就是挑嘴了一些。」 江言这才安下心来,她生怕卓妹妹的病情会復发,所以对她的身体一直十分关注,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楚王冷不丁问道:「那你买的如意玉锁片呢?」 顾飞白这才发现自己竟把东西忘在对面的茶楼了,想来也是因为突然从窗口处看见了楚王妃,慌了神,所以把这一茬给忘掉了。 顾飞白坐不住了,当即起身,朝两人略微拱了拱手,羞愧地说道:「我去把茶点拿回来。」话音刚落,就急匆匆地往外走了。 江言看顾飞白脚步凌乱,挑眉道:「以前只觉这妹夫处事极有章法,如今看来,也是有一股子傻气的。」 楚王闻言,老毛病顿时犯了,将坐着的椅子搬到了江言的身边,自夸道:「这一点我就比他强多了。」
第252页 江言没好气地倪了他一眼,一点面子都不给:「半斤八两!」 楚王顿时不乐意了:「你以前不是还经常夸我聪明吗?」 江言顺手捏了捏楚王的脸,好笑道:「你做的都不算是傻事了,而是蠢事!今天要我一桩桩念出来吗?」 楚王以前瞒着江言的事可不少,此时一听这话,顿时担心江言翻旧帐,连忙闭嘴。 顾飞白赶去对面的茶楼时,茶点还在,不过晋王已经离开茶楼了。东西既然拿到,顾飞白便打算回酒楼向楚王夫妇俩告辞一声,就回去了。 没想到回酒楼时,桌上的菜已经开始上了,江言自然要招唿他留下来一起用膳。 顾飞白连忙推辞。 江言开口解释道:「我也不是强留你,只是打算等用完饭后,和你一起回侯府看看卓妹妹。」 顾飞白这才点头答应,毕竟这两天,夫人在家中待得也孤单得很,有楚王妃过去陪她说说话,她定是会高兴的。 第136章 席上,江言和顾飞白并不客套,边聊边吃。 楚王就较少插话了,不过只要他一出口,顿时就能让屋里的气氛冷下来。 顾飞白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毕竟当初楚王还不是楚王的时候,就时不时泼他冷水。如果楚王今日要是对他的态度突然好转,恐怕只会让他心中惶恐。 而江言一旦听见楚王在旁冷言冷语,便偷偷在桌下踢他,示意他收敛一点。 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心思各异,楚王中途的时候,出去了一趟,也不知去做什么事了。 用完午膳后,几人一起坐上了马车,回侯府了。 路上时,江言又问起了一些琐碎事情,譬如新府可安顿好了?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顾飞白答道:「新府已经归置好了,择个吉日便能搬过去,夫人的意思是打算在家里过了上元节再走。」 江言应道:「那也就这两天的事了,你们早点当家做主也是好事。」 到了侯府时,几人先去拜会侯爷和侯夫人,寒暄了几句后,江言才跟着顾飞白一起去看卓妹妹。 楚王并未跟他们一起过来,而是被侯爷拉去武场了。 侯爷年轻时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多年,过惯了戎马上的生活,虽然如今年纪大了,但心里其实还是很不服老的。今日一见楚王,便想拿刀枪同他比划比划,试试他这段时日,武功是否精进了一些? 当年他虽然是在皇上的逼迫下,才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不过到了如今,他对这个不太服管教的楚王还是很满意的。 而在另一边,江言和顾飞白一起同行,在路上,遇见了不少侯府里的下人。 府中的下人见了顾飞白,都得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姑爷好」,丝毫不敢不敬。 江言见了,心里还是对顾飞白暗暗佩服的。 毕竟在外人眼里,顾飞白取了侯府嫡女,这是攀了高枝了。 更何况他现如今的官位低,再加上又住在侯府里,难免要被人看轻几分。 不过顾飞白到底是个能人,在侯府里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对待侯爷和侯夫人也是敬爱有加,却并没有巴结之意。为人处世落落大方,自然被人尊重。 夫妻俩现如今住的地方还是卓妹妹出嫁前的院子,环境安静又不偏僻。院子外种了许多树,但因为还是冬天的原因,一眼看过去光秃秃的。 院子里也种了许多花花草草,都是当初从江言那里拿的种子。 卓妹妹第一次看到闻香阁后面的小花园时,就十分眼热。后来从南平城离开时,便取了不少的种子,种在了自己的院子。 她照料起花花草草来十分用心,按照植物的习性来浇水,所以一到夏天,这些植物的长势也是非常喜人的。 顾飞白带着江言到了正房外,拍了拍门,屋里很快就传来丫鬟的声音:「来啦!」 过来开门的正是卓语冰的贴身丫鬟柳儿,她和卓语冰是一起长大的,说起话来自然没有寻常丫鬟那般客气。反而经常要调侃姑爷几句,笑吟吟道:「姑爷可算回来了,小姐刚刚还在念叨你呢,说你去买个茶点不知买到哪里去了?」 顾飞白温声解释道:「路上碰见了楚王和楚王妃,所以耽误了一会。」 柳儿这才看到了站在姑爷身后的江言,忙行礼道:「楚王妃今日也来了,我现在便去里间喊小姐出来!」 话毕,柳儿还未来得及往里间跑,这平地一声雷,已经把屋里的卓语冰给吵醒了。 卓语冰本是一脸懒散地躺在躺椅上,这也是她当年在南平城时和江言学会的习惯。只要没有其他外人的时候,就很少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大多数还是瘫在椅上,那叫一个享受。 此时听见柳儿的声音,连忙起身问道:「可是江姐姐来了?」 江言抬高了音调,应声道:「是我嘞,听妹夫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太好,所以过来瞧瞧你。」 两人说话的时候,顾飞白已经把江言迎进去坐了。 柳儿也快速给楚王妃端了茶过来,一听楚王妃这话,顿时开始抱怨起来:「小姐这几日饭用得很少,不过这零嘴可没停过,咱们劝也是劝不动的。还是得劳烦楚王妃多管管她才好,平日她最听您的话了。」 柳儿话音刚落,卓妹妹便急匆匆地从里间跑了出来,瞪了柳儿一眼,才一脸心虚地朝江言说道:「哪有她说得这般夸张?这几日虽没有什么食慾,但每次还是用了半碗饭的!」
第253页 江言瞧卓妹妹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面色红润,瞧着确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只是眉眼间透着一股慵懒,好似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想到这里,江言拉她坐下,出言嘱咐着:「这样下去可不行,零嘴得少吃,每日还是要尽量多用点饭菜。」 卓妹妹在江言面前,自然十分乖巧,连连点头答应着。 江言抬眸扫向对面的顾飞白,开口道:「还有妹夫,你也得多管管她了,不能再这般纵容她胡来了。」 顾飞白闻言一阵脸红,他一开始确实是在管的,不过一看自己的夫人噘着嘴,向他讨吃食,他哪还说得出什么拒绝的话来。此时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尽量……」 江言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满脸皆是无奈:「我也是煳涂了,刚刚这话不就是在自找没趣吗?你要是真能管住她,今日我也不会在茶楼里看见你了!」 顾飞白现如今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辩驳的话来,自从楚王妃称他为妹夫后,他这辈分就无端低了一个头。 卓妹妹见自家相公满脸都是窘迫,赶紧出言维护:「不怪我夫君,是我自己太馋嘴了!」 「哪能怪夫人?是我没有多多规劝你,才导致你吃不下饭来。」顾公子一脸自责地说道。 卓妹妹作势还要继续出言袒护,江言连忙打住,一脸肉麻地说道:「得了,我的牙都快酸倒了,你们两个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卓妹妹讪讪地说道:「江姐姐,我记得了。」 江言今日也不是特地过来调侃夫妻俩的,主要还是为了看看卓妹妹的身体情况,此时瞧卓妹妹的脸色红润,直接问道:「你这几天除了胃口不好以外,身上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不适?」 眼看说到了正题,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卓妹妹老实答道:「和以前并无什么差别,就是觉多了一些。」 江言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对面的顾飞白则是把他今日特意买回来的如意玉锁片打开,放到了桌上。 卓妹妹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吶吶地问道:「那我还吃不吃了呀?」话毕,小心地瞥了一眼江言。 江言揶揄道:「这大冷天的,你还指使妹夫大老远地去帮你买茶点,你真是越发爱偷懒了。」 卓妹妹不好意思地对着江言笑笑,解释道:「我本打算和夫君一起去茶楼坐坐,结果刚出门,便觉得这外面的风着实大了一些,这才临时变的卦。」说到这里,卓妹妹这才想起了体贴自己的夫君,拉着顾飞白的手问道,「外面冷不冷?」 顾飞白当然说不冷,两人还是新婚,自然蜜里调油。 江言便道:「既然是妹夫特意给你买的,怎么也该尝几块。」 卓妹妹听言自然高兴,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连忙招唿江言同她一起尝尝。 江言也吃了几块,香香糯糯,味道确实很不错。 卓妹妹只用了一块便停了手,扭头朝身后的柳儿吩咐道:「柳儿,你去把房里的果饵拿来,也给江姐姐尝尝。」 柳儿应了一声后,便朝里间走了,过了一会,就拿了一个八角形的木制攒盒过来,里面盛放着各式果脯和小点。 江言瞧了,笑道:「卓妹妹,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吃不下饭了。」 卓妹妹讪笑几声,赶紧转移开话题。 几人闲聊的时候,江言却发现卓妹妹的手屡屡去拿木制攒盒中的酸梅,就这么一会,那酸梅便已经下去了小半。 江言心里咯噔一下,又看她身上怪慵懒的,当即俯身到了卓妹妹的耳边,悄悄地问道:「卓妹妹,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卓妹妹听江言问的是这般私密的事,又看江言满脸正色,顾不上害羞,语气迷茫:「我的月事向来不怎么准,好似有段时间没来了,我也记不太清。」 江言心中一动,卓妹妹都说记不清了,那自然是有许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江言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后,眯着眼打量身旁的卓妹妹,心里的预感更加强烈,开口道:「妹夫,你先去请个郎中过来吧。」 顾飞白听江言这般说,连忙追问:「好端端的为何要请郎中?可是夫人的身体有异?」 「你莫要着急,可能是喜事。」江言担心他慌了神,连忙安抚道。 顾飞白明显不明白江言口中的喜事是什么意思,反倒是柳儿要聪慧一些,一点就通,下意识地问道:「难道是我家小姐有孕了?」 江言不会把脉,当然不敢贸然下结论,只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还是得等郎中过来把完脉后再说吧。」 顾飞白也知这个理,按捺住自己的喜悦,起身轻轻抱了一下卓妹妹,开口道:「等我回来。」话音刚落,便转身去寻郎中了。 侯府里常年养着郎中,当年卓妹妹身体没有好转时,侯府里住着许多来自天南地北的神医,直到后来卓妹妹的身体好了之后,这些神医才慢慢离开侯府。 但其中,有一些年纪比较大,又无儿无女的老郎中便一直留在侯府。毕竟在侯府里住着还是挺顺心的,主家宽厚,又不愁吃穿,只偶尔给府里的老爷小姐看看病就行,这日子倒也逍遥。 顾飞白出了院子后,嫌弃下人的腿脚慢,所以决定自己亲自去请。又因为老郎中就在府上,倒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第254页 第137章 当卓语冰从江言口中得知自己很有可能有孕后,十分意外,直到自己的夫君出去请郎中了,她才渐渐回过味来,不敢相信地拉着江言追问道:「姐姐,这是真的吗?」 江言瞧她的样子,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古人最重视的便是血脉,要是自己说错了,岂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想到这一茬,江言忙道:「我看着是像,不过你别担心,就算这次姐姐看岔了,你们还年轻,早晚都会有的。」 柳儿也开始安慰起来:「是呀,小姐和姑爷成亲还没几个月,奴婢刚刚还嘀咕呢,小姐这么快就当娘亲了,会不会太急了些?」 江言应和道:「反正迟早都会有,早一点还是晚一点都没什么关系,卓妹妹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了。」 卓妹妹喃喃道:「我就是老想着太医当年说我不易有孕,所以今日听江姐姐说……」 江言安抚着一脸忐忑的卓妹妹,温声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一切让它顺其自然就好。」 柳儿闻言,想起老爷和夫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开口道:「要是老爷和夫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高兴坏了,小姐,要不我命人去通知下老爷夫人吧。」 江言立即摇头,事情都还没尘埃落定,弄得人尽皆知可不好,忙和柳儿说道:「我的话做不得数,还是耐心等那郎中把完脉后,确定了再告诉义父义母也不迟。」 卓语冰也十分贊同江言的话,点头道:「姐姐说的在理。」 话毕,卓语冰微微垂头,有些奇妙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过了一会,才道:「姐姐,虽然现如今郎中还没过来确诊,但是我的心里却已经相信了。」顿了顿,眼里皆是光芒,「姐姐从来就没有说过空话,你要是说有了,那就是□□不离十。」 江言听言一怔,许久后,才道:「如果真怀了,那也是你和妹夫有福气!」 话虽是这般说,不过留在屋里的三个女人难掩脸上的侷促。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顾飞白就拉着一位白鬍子的老头急匆匆地赶来了。 老郎中和卓妹妹十分相熟,从前卓妹妹有个小痛小病啥的,都由他先过来诊断。直到这几年,他才开始清闲起来。 结果今天他正在屋里喝茶,姑爷一脸着急地过来寻他,倒是把他给吓了一大跳。误以为卓小姐的病情又復发了,连忙拿了药箱跟在姑爷的身后跑。 如今好不容易亲眼见到了卓小姐,却看卓小姐的脸色白里透红,心中疑惑:这……实在不像病情復发的模样。 这一路上,顾飞白一见到老郎中,就急忙拉他过来把脉,甚至都忘了和他在路上解释下事情的状况。 江言瞧这老郎中也一大把年纪了,累得气喘吁吁,生怕他一口气没抽上来,赶紧招唿道:「你快休息一下,缓口气再说!」 顾飞白此时也已经到了卓妹妹的身边,半搂住她,两人的心里都有些紧张,如今就看老郎中怎么说了? 待老郎中缓了一会后,问道:「卓小姐是哪里不适?」 江言粗略答道:「最近胃口不好,嗜睡,我瞧着像是有孕了,还等老郎中下结论!」 老郎中这才松了一口气,打开药箱取出脉枕,让卓小姐把手放在上面。 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扰了老郎中把脉。 片刻后,老郎中终于收了手。 顾飞白迫不及待地追问着:「怎么说?」 老郎中脸上已经有了笑意,开口道:「恭喜恭喜,确实是喜脉。」 卓妹妹虽然早有预料,但到了这个时候,心中的甜蜜溢于言表。 顾飞白此时也不似从前那般儒雅,反倒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搂着卓妹妹开始傻笑。 老郎中见惯了这些,千篇一律地向柳儿交代一些卓小姐需要注意的事项。 顾飞白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暗中将老郎中交代的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既然是大喜事,自然是要给赏钱的,老郎中得了赏银后,便准备离开。 江言瞧这对小夫妻马上就要进入人生的新篇章了,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当即给自己领了个差事,给侯爷和侯夫人去传信,顺便送老郎中回去。 因为激动而通红着脸的卓妹妹作势要起身送她。 江言忙道:「别送了。」话毕,也不和卓妹妹继续客套,扬了扬手后,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侯爷和侯夫人知道消息后,自然大喜,火急火燎地拉着江言再次赶到了卓妹妹的院子。 之前准备搬去新府的事再次搁浅,老夫妻俩好不容易盼到卓妹妹有孕了,自然要放到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卓妹妹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侯府,侯府上下一片欢腾,众人都是真的为卓妹妹高兴。 因为这件大喜事,江言和楚王被侯爷百般挽留,用完晚膳之后,两人才回王府。 楚王在外虽面冷,不过今日看见顾飞白脸上基本就没下去过的嘴角,心里还是很复杂的。 待晚上熄了灯后,江言和楚王相拥而眠。 楚王睡前有个小习惯,喜欢在被窝里玩江言的手。他今日躺下许久,脑中杂念诸多,下意识地在江言的指缝里蹭来蹭去,极为亲昵的小动作。 江言见楚王毫无睡意,轻轻捏了一下对方的手指,问道:「在想什么?」
第255页 「我在想顾飞白今日为何会这么高兴?」楚王此时和江言面对面的侧躺着,脑袋埋在江言的颈窝里,干巴巴地说道。 江言被这个奇怪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好半天后,才道:「因为他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高兴呀。」 楚王「哦」了一声后,喃喃道:「后宫里的那些妃嫔们,也是千方百计地想生孩子。」 四周虽一片黑暗,不过足够江言看到楚王脸上的轮廓了,耐心解释着:「她们和卓妹妹的情况不尽相同,作为皇上的妃嫔,生的孩子越多,便越能在宫里顽固好自己的地位。更何况如果她们产下的是皇子,便能争一争皇位。要是她们的孩子真的能在众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她们就能成为大燕最尊贵的女人。」 话毕,江言又觉自己这话太过武断,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有许多妃嫔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些,其实能和自己所爱的人拥有一个血脉相通的孩子,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楚王吶吶道:「和自己所爱的人……」语气微顿,脑中瞬间浮现起自己和言言的孩子,此时倒也能体会到顾飞白的几分心情了。 想到这里,楚王向江言保证道:「言言,如果是我和你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待他。」 江言轻笑一声:「如果他调皮捣蛋,又爱哭爱闹呢?」 楚王顿时想起宫里那些他名义上的弟弟妹妹们,面露纠结,为难道:「我不喜欢顽劣的小孩子……」 江言提前开始打预防针:「小孩子都有顽劣的一面,可是如果生了下来,你作为父亲,是要负责任的。无论他是顽皮还是爱哭爱闹,你都得耐心教导他。」 楚王摇了摇头:「言言,我们的孩子肯定像你一样乖巧,才不会那般讨嫌。」顿了顿,毛手毛脚地去拉扯江言身上的衣物,坦率道,「我今日瞧顾飞白一脸得意的样子很不顺眼,所以我也要和你生孩子!」 楚王这话说得实在直白,令江言的心跳快了好几拍,面红耳赤地保护自己身上的贴身衣物,嘴上求饶道:「明日上元节,我们还得去宫中参加宫宴,今天先安分一点。」 楚王此时的反应倒是极快,脱口而出道:「宫宴晚上才举行,明天上午可以在家休息,我现在就要和你生孩子。」 江言眼看自己劝不动他,色厉内荏道:「如果真有孩子了,你就有得苦头吃了,以后可别后悔!」江言放的这些狠话自然没有任何用处。 事已至此,楚王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忙不迭答应道:「我才不会后悔!」话音刚落,不给江言继续说话的机会,当机立断地堵上了对方的唇。 然而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楚王无数次后悔起今日的大言不惭。 **** 翌日,便到了上元节。 往年上元节,宫里都会举办盛大的宫宴,还会在宫中燃放烟花,供长安城的百姓一同观看。 江言和楚王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因为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回来,江言起床后便到厨房做了些豆沙馅的汤圆。 楚王是小朋友口味,喜欢吃甜食,以前还在南平城的时候,他就特别爱吃这个。一般人吃个小半碗便觉得腻味了,他却能吃好几碗。 今年还是一样,江言吃了少许便放下了勺子,楚王倒也不嫌弃,直接把江言的碗给端走了,此时倒不见他身上所谓的洁癖。 这次进宫,江言的身份今非昔比,如今她是正儿八经的楚王妃,所以和楚王同坐。 他们今日来得已经比较晚了,江言坐下后,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从座位的分布上,便能看出许多的门门道道来。 很快江言就注意到,对面的李侧妃一人独自落座,晋王却不知去哪里了? 楚王此时正忙着给江言夹点心,对周遭的环境好似并不关注的样子。 最后还是江言忍不住了,拍了拍楚王的大腿,悄声问道:「晋王怎么不在?」 楚王波澜不惊地说道:「我给他寻了些麻烦,现如今恐怕还脱不开身。」 因为有许多人都在看着这边,江言也不敢问太细了,不过想也知道,两人现如今早已不仅仅是暗斗了,明面上也开始互相给对方下绊子,总之就是不让对方痛快。 第138章 大庭广众之下,江言也不好继续和楚王接头交耳,便噤了声。 上次宫宴,江言和卓妹妹坐在角落里,对楚王的状况所知甚少。 今日她和楚王坐在一处,这才发现楚王落座已久,却没人过来同他寒暄,就连那最会在这种场面上阿谀逢迎之人也独独略过了楚王。由此可见,楚王在朝廷上的人缘究竟有何等的差。 其实事情倒不像江言想得这般糟糕,楚王本就待人不热络,更何况他自手握兵权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长安城外的军营之中,和朝中的文官极少交流。 而且他一直觉得文人肚中的花花肠子多,不如武将心思简单。他现如今所信任的麾下,无一不是对他真心服气的。 去年太子被废,朝廷上不少人准备投靠于他,然而他并未搭理。 原因倒也简单,对于楚王来说,一些两头讨好的墙头草他不屑于要,更何况收了还得花大量的心思笼络,以防他们突然倒戈。 这笔买卖怎么想都不划算,虽说金先生当初也曾劝过几句,不过他还是一口回绝了,这才让晋王捡了个大便宜。
第256页 晋王不仅缺人,最缺的还是在朝上说话的话语权。对于那些曾经投靠过太子的朝廷大臣,他自是来者不拒。不过之后为了让这些人给自己效力,私下里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走到了今天。 就算是这样,晋王也时刻不敢放松,每天都得留一个心眼,以防他们突然反水。他要做的便是把众人紧紧地绑在他这一根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才不用担心他们做事不尽心。 如今晋王在朝廷上虽有了许多文官的支持,不过心腹之人却并没几个,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婚事来筹谋的原因。 楚王却和他与之相反,当年扎根军营,是由皇上亲自属意,还有在军中素有威望的乐安侯在旁扶持。他只凭藉自己的武力处理了一些不服他的刺头后,便被将士们所接纳。 在这几年之中,他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心腹派去边陲之地,如今已有不少人成为了镇守边境的小将军。如果把这些人都给拎出来,恐怕就连皇上见了都会心惊,甚至开始戒备于他现在的势力。 其实今日宫宴也来了不少武将,不过他们都知道楚王的性子,不喜欢熘须拍马之人,公事公办就好。所以在这种宫宴上,自然不会过来寻不痛快。 眼看宫宴就快开始了,太后终于慢腾腾地来了,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晋王。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一起过来的,还是只是在路上偶然碰见? 太后驾到,众人跪地迎接,江言自然也跟着楚王一起,垂首迎接。 待太后施施然上座时,才命大家平身。 众人又是齐刷刷地起身,然后各自落座。 江言起来时,才发现太后并未坐在主席,反而是坐在了右首。 江言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再次和楚王说起了悄悄话:「难道父皇今日也会出席?」 太后此举确实引起了许多人的猜测,不止江言一人这般想。 楚王自然也发现了,不过皇上的行踪他并不知道,略微思忖,才道:「如果病情好转,父皇今日定然会出席,毕竟他除夕就未露面,今日上元节再不出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顿了顿,踌躇道,「就怕他同上次一样……」 江言明白楚王的意思,低声安慰着:「上次皇上是在干清宫中见的你们,今日他既然决定参加宫宴,那定是身子好转了,不然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楚王也知道江言说得对,上次和言言一起向父皇请安,他可是连坐起身都需要人帮忙。今日要是在众人面前出现,那必然是身上有余力了,才敢离开干清宫。 可惜等太后宣布开席了,皇上依旧没有出现。 现如今后宫无主,由贵妃娘娘执掌凤印,在群臣面前表示孝心的活自然也落在了她的头上。贵妃娘娘在太后身边随伺,照料起来倒也十足贴心。 江言上次进宫请安,并未见到太后,今日倒是看了个全乎。 太后的年纪已经不小,头髮里也掺杂了许多银丝,不过相比较起病榻上的皇上,无论是精神还是面貌,都要好上许多。 脸上的皮肤虽随着时间的流逝,起了许多皱纹。但一眼看过去,还尚存着几分年轻时的影子,五官周正,当年也定是位大美人。 太后坐在上首,很快就察觉到这么一抹视线,虽不含恶意,却依旧直直看了过来。 一入眼,便是一双澄净美目,细细打量,顿觉这女子生得清艷难言,气质却格外平和,心中好感横生。可一看女子身旁坐着的是楚王,立即明白了她的身份,也淡了几分心思。 但今日亲眼见到楚王妃,倒也明白皇上当时赐婚的心思。楚王的眉眼常年透着阴鸷,戾气太大,和这品性端正的楚王妃刚好互补,皇上赐的这桩婚确实有心了。 江言只和太后眼神交汇了一秒,就微微垂下了头,很是本分的模样。 太后也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对楚王不喜的事,众人皆知。这楚王妃没有贸然过来讨好,倒是知进退。 江言此时也不敢胡乱看了,只时不时抬头看看前面的表演。 这宫廷宴会还是那老几样,歌舞交接,都是些屡见不鲜的玩意。江言第一次来还看得津津有味,今天便有些意兴阑珊了。 但几杯酒下肚,宴会上的气氛就慢慢热闹起来了。大家推杯举盏,谈笑风生。 江言和楚王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宫宴最吸引江言的便是宴上的吃食,样式层出不穷,可是比那劳什子歌舞有看头多了。 江言一心把所有的吃食都尝个遍,每吃到什么酸甜口味的,便夹给楚王也尝尝。 楚王同样也在江言身旁照顾,喝酒夹菜都由他亲自来,原本要伺候他们进膳的宫女无处下手,便呆呆地等在一边。 宫宴快结束前,皇上的龙辇终于姗姗来迟。 时隔多日,众人再见皇上,只觉皇上的脸好似消瘦了一些,不过那双虎目的威慑力依旧十足,冷冷看过来时,让许多心虚之人后背发凉。 众人跪地叩拜后,才重新坐下。 之前那些身姿曼妙的舞姬已然退去,殿中渐渐恢復了安静。 皇上今日前来,自然要说一些场面话的。 江言趁着这个时候,正大光明地观察着皇上的脸色,相比较上次奄奄一息的模样,今日的情况已经不知好了多少。仅林公公一人在旁搀扶,便步伐稳健地从众人面前穿过,坐到了主位上。
第257页 不过上次见,皇上的身子还瘦得厉害,这才过了多少天,自然是补不回来的。幸好现如今天气还冷着,皇上又穿着厚衣,倒是看不太出来。 皇上扫视着众人,目光沉静如水,大概说了下自己的病情:「朕大病初癒,不过接下来还得细心调养,不宜劳累。所以朝廷上的事情还是由太后代劳,每隔三日将国事整理成册子,送往干清宫。」 说完这些话后,也不管众人内心的想法,扬手示意歌舞继续。 听者心思各异,皇上这话便是在向所有人表示自己已经缓过来了。至于每隔三日翻阅一次国事,自然也是为了告诫所有人,他现在虽然还在休养之中,不过对于朝上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而且皇上今日的状态确实十分不错,此时正忙着对太后嘘寒问暖,又特地嘉奖了一番贵妃娘娘。 此时舞姬再次上场,气氛也慢慢热烈了起来。 江言早就已经吃到肚圆,她现如今坐的位置极佳,刚好能够观察到周围的一举一动。她注意到,皇上落座已久,话虽说了不少,可桌上的吃食却一口都没动过。 太后心细如髮,自然也发觉了,开口问道:「皇儿可是不喜今日的膳食?」 皇上答道:「朕这段时日一直在用药膳养身子,怕坏了药性,所以今日便不能陪同太后一起用膳了。」 太后一听缘由,自是表示谅解。 皇上说话时声音不低,坐在前面的这些人也都听见了,众人顺势表达起自己的关心。 而在江言对面,李侧妃脸上的笑意未减,可桌下的手却死死地攥了起来。 晋王何等敏锐,皱着眉头瞧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林公公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此时便问道:「那奴才帮陛下倒杯茶,润润嗓子吧。」 皇上倒是点了头,说道:「之前楚王送来的茶不错,香气扑鼻,今日正好也让太后和贵妃一同品鑑。」 林公公连忙称是,当即把身后的小太监唤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小太监得了吩咐,便避开了人群,从后面离开了。 片刻后,小太监手中拿着茶叶过来。 江言对这茶罐子倒是熟悉,正是她当初见皇上对自家的茶叶喜爱,便让楚王送进宫里的,没想到今日还能在这里瞧见。 林公公将茶罐打开,在桌上取了空的茶杯,将茶叶放进杯中,用沸水沖点。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做了二十多年,下手极为稳当。 三杯茶转眼便已经泡好,林公公依次将茶杯交予皇上太后等人。 因为茶水还烫着,倒是并不急着用。 皇上多次问及太后的身体状况,关怀之意皆在话里。他经歷了这次的重病,对身体很是看重,也是担心太后步入他的后尘。 待察觉到口干后,顺手拿起眼前的茶杯,一入口,便觉出不对劲来。 楚王送来的茶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茶香沁人心脾,今日却闻着有些变味。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这段时日长期服药,导致嗅觉不灵敏。可一入口,茶水里的丝丝腥气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其实这腥气很难让人发觉,不过下毒之人,千不该万不该,将毒药掺在了楚王送来的茶叶之中。茶水的清香反而把那些许腥气全部体现了出来,皇上这才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说时迟那时快,皇上意识到不对劲的瞬间便将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 林公公的反应也格外迅速,眨眼间便猜到了茶中有异。但目前还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敢胡乱动桌上的东西,而是几步到了太后的桌前,将已经开了封的清酒拿了过来,急道:「陛下,快用这清酒漱漱口。」 皇上顾不得其他,接过林公公手中的酒瓶后,连忙大口灌进口里,直漱了好几遍才停了下来。 事情突生变故,所有人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过因为江言一直在偷偷观察周围的情况,皇上当时将口中的茶吐出来的时候,她正好在打量对面的李侧妃。 李侧妃的表情明显出现裂痕,但下一秒就已经恢復如常。她原以为是自己看错,可下一秒,却发现晋王也下意识地偏了下头,给了李侧妃一个警告的眼神。 第139章 此时,殿中寂静得可怕,众人惊魂未定,谁也想不到有人竟敢当着众人的面下毒,所害之人还是当今圣上! 太后脸色剧变,急忙喊道:「快传太医!」 皇上自漱完口后,已然冷静下来,开口道:「朕无事,还是先把下毒之人抓出来再说。」 太后听言当然是一脸不贊同,现如今什么事情都可以往后押,但皇上的安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刚想再劝,便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林公公虽然也被刚刚的事情吓得不轻,此时也尚在后怕之中,但他了解皇上的顾虑,试探性地提议道:「陛下,要不奴才命人去请丁太医过来吧。」 话毕,小心注意着皇上的脸色,发现并无不满,才继续补充着:「丁太医见多识广,这段时日皇上的身体也一直由他来照料,如果他诊断后也说没事,太后也能放心。其二,今日要想差清楚毒药的来源,也需有一太医在旁辅佐。」 林公公提及的丁太医便是皇上从太医院里新提□□的人,自从江言暗示太医用药太过小心后,皇上特地命林公公从太医院里拿了名单。挑选了好几位背景干净之人,这位丁太医便是他最后留下的。
第258页 虽说丁太医进宫时间不长,资歷也稍浅了一些,不过在进宫前,曾在民间四处行医,经手过不少的疑难杂症。 见面后,又瞧这位丁太医行事虽有些木讷,但医术还是有的,刚好合了皇上的意。所以,这段时日,一直都由他为皇上把脉。 今日林公公提议让他出面,倒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皇上和林公公主僕多年,默契非常,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当即颔首答应。 现如今干清宫还一直处于封锁的状态,除了个别几人,一律不准进出。这位丁太医自从得了皇上的重用后,便没踏出过干清宫一步。今日要想带人出来,还得要有令牌才行。 林公公将腰间的牌子递给了身后的小李子,意味深长地吩咐着:「小李子,那便由你去把丁太医请来。」 小李子跟了林公公多年,生性本就伶俐,如今又得了林公公多年的□□,更是一点就通。心念一转,便明白林公公话里的深意,毕恭毕敬地接了令牌后,就转身去请丁太医了。 至于宫宴上的其他人,自事情发生后,皆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 此次事关重大,人人自危,都担心自己被殃及池鱼。 江言和楚王同样闭上了嘴,事已至此,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多余,还是静待事情的发展。 然而太后却已经开始发作了,厉声问道:「究竟是谁?哪里来的狗胆?竟连皇上都敢毒害!」 太后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低头,齐声喊道:「太后息怒!」 在太后勃然大怒的同时,险些中毒的皇上却格外镇定,不动如山地坐在远处,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有那胆小之人,因为太过害怕,甚至开始发起抖来。 太后见众人不答话,怒意更甚。皇上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转,今日便有人敢在宫宴上下毒,实在太过无法无天! 如今太医未到,但太后迫不及待地想把那下毒之人捉拿归案,临时想起身边的张嬷嬷也略懂药理,当即喊道:「张嬷嬷,你去看看茶里有什么名堂?」 张嬷嬷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当即从人群中出来,应声道:「奴婢遵命!」 江言一听太后提起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周边的人都看见了,皇上今日什么东西都没动,只喝了一小口茶,还都吐出来了。 很明显,这问题是出在茶的身上! 可要是追究起来,无论是自己还是楚王,全都脱不了干系。 可这毒是怎么下的?还有今日这事是否是冲着楚王来的?她现在一概不知。 想到这里,江言的心里有些担忧,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江言偷偷牵住了楚王的手。 楚王很快就给予回应,用力回握住她,示意她别担心。 楚王手上传来的力道让江言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那位张嬷嬷先是朝皇上行了个礼,然后走到桌前,将皇上用过的的茶杯端起,仔细嗅了嗅,表情并无什么变化。 很快,她又取下头上的银簪,把尖锐的底部没入茶杯之中,停留一会后,将银簪取出查看,没有发现银簪有变黑的迹象。 张嬷嬷只得又退到了太后的桌边,林公公之前给太后和贵妃娘娘也各自都斟了一杯茶,此时还未来得及用,同样用那银簪试了试,依旧没有中毒的迹象。 张嬷嬷用银针几番查验,坐得近的人,能把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 李侧妃眼看张嬷嬷一无所获,不禁在心中大松一口气。 张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本身是有几把刷子的,可今日几次验毒,皆是无果。但联想到皇上之前将茶吐出的举动,暗中猜测:难道是皇上的判断错误,这茶里压根就没有毒? 心中虽是这般想,可话却不能这么说。 张嬷嬷退后几步,向太后復命道:「奴婢见识浅薄,从未见过这等毒药。」 太后听言,只得挥手让她退下,又见皇上一直没说话,出言问道:「皇儿刚刚可尝出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皇上答道:「朕在病前就经常喝此茶,对味道也十分熟悉,可今日一入口,立马就察觉到里面被人添了东西。」顿了顿,「至于里面所添之物?朕并不知情。」皇上这短短几句话,便将楚王从此次事件择了出来。 太后听到皇上这么说,也不好继续发作,只能等太医来了,再做定夺。 众人在殿中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丁太医才到。 丁太医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来的路上难免惴惴不安。不过想起小李公公在路上交代他的话,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慌张,不敢乱看,规规矩矩地朝皇上太后等人行礼。 太后一看这位丁太医的年纪也才三十来岁,心中不快,但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瞥了林公公一眼后,便道:「丁太医不必多礼,还是先去看看皇上的身体。」 丁太医这才起身,他已经大概了解皇上现在的状况,从小李公公的手上接过药箱后,赶紧上前为皇上诊脉。 外人不知道,可丁太医每日为皇上把脉,对皇上的身体最为清楚。 皇上的病情虽有些好转,可因为之前那场重病,身子早就亏空了。如果以后不仔细调养,只怕活不过两三载。但今日要是中了毒,那就更说不准了。 皇上今日的脸色看着还不错,其实是提前在嘴里含了参片,人前这才好看了一些。
第259页 可丁太医一走到皇上的跟前,立马发现皇上的脸色很不对劲。但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他也不敢多问,只快速打开药箱,取出脉枕,请皇上伸出手腕。 皇上的动作略略有些迟缓,但还是一言不发地将手腕放在了指定的位置。 丁太医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皇上的手掌上,只见手心里全是汗,丁太医倏然抬头看向皇上。 皇上的目光毫不退让,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丁太医,直把对方逼得低下了头。 丁太医不敢胡思乱想,赶紧静心为皇上诊脉。可当他把手指搭到皇上的手腕时,又是一惊,心中满腹疑云:皇上的手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皇上自然知道自己此时的状况,之前把茶吐出来后,他很快便漱了口,身体也无异样,便太过高估自己,误以为自己并没有中毒。然而随着时间过去,肚中开始传来绞痛,他才意识到不好。 如今想来,定是之前喝茶时,虽然及时将茶水吐了出来,但可能在无意中漏了一些,这才落到此时的局面。 可事到如今,他怎么也该把戏给演下去,所以只得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准备找个机会速速脱身才是。 丁太医的表情很快便严肃了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开口问道:「陛下,你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皇上否认:「朕及时把茶水吐了出来,所以身体并未受影响。」顿了顿,提醒道,「不知丁太医可否能将杯中的毒物辨认出来?」 皇上说自己没有受影响,这明显是假话! 丁太医心里虽然明白,可皇上说自己无事,他自然不敢反驳。只得收回自己的手,开始尝试寻找毒药的来源。 同那位李嬷嬷一样,丁太医也是先拿起茶杯打量。虽然杯中的茶已经冷了,不过仔细闻,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茶香,可在茶香之中,确实有一些违和的地方。 丁太医干脆让林公公按照之前泡茶的动作,重新演示一遍。 林公公格外配合,原封不动地按照之前的动作,重新泡了三杯茶。 因为泡茶的水只算温热,所以茶叶并未泡开,不过相比较起冷掉的茶水来说,茶香要更浓一些,里面的那一丝腥气也被香气放大了数倍。 丁太医又从太后的桌上取了一个干净的碗,自己亲自泡了茶,再闻的时候,那一股腥气却不见了。 丁太医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众人一头雾水。 太后看不明白,便直接问道:「丁太医,你可瞧出什么名堂了?」 「禀告太后,卑职已经查出毒药被下在何处了。不在茶叶和水中,而是皇上用的杯子,无一例外,全部被歹人下了药!」 说话间,丁太医又注意到地上湿掉的那一大块水渍,顺手拿起桌上的筷子,蹲下身,细细翻了翻。 林公公及时介绍道:「这是皇上吐出的漱口水,里面有茶水还有清酒。」 待丁太医重新站起身时,将那筷子在干净的白巾上擦了擦,只见白巾上留下了一条又一条的淡紫色的痕迹。 丁太医进宫前曾在民间四处游歷,也见识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毒药。 今日这毒在茶杯中并无颜色,和酒混合后却留下了淡紫色的印记,这样的特点,倒是另范围缩小了许多。 他如今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不过此时还得再确认一下。 丁太医开口道:「还得劳烦林公公再拿些清酒过来。」 林公公便从太后的桌上取了一模一样的清酒过来,丁太医将酒小心地混入茶杯之中,过了一会,杯中的茶水果然慢慢变成了紫色。 丁太医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喃喃道:「果然是迷神毒。」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坏了事。 来的路上,小李公公千叮咛万嘱咐,命他在众人面前切勿透露皇上的病情,就算是十分的病症,也只能说成三分。 果然,丁太医虽然噤了声,可刚刚那一声却已经叫人给听见了。 有人问道:「迷神毒是什么毒?可有解法?」 丁太医自知失言,正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的时候,便有曾经听说过迷神毒的人开始卖弄学问了。 「卑职曾在一本杂书中看过,这迷神毒出自苗疆,坊间传闻此毒可操纵神志,乃是苗疆女子为了防止夫君起二心,便用此毒控制男子的神志。比起说它是毒,更像是一种蛊。」 太后身后的李嬷嬷也适时补充道:「此毒无色无味,令人防不胜防,中毒之人神志一乱,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极易受人驱使,而且此毒无药可解。」 这话一出,众人当即把目光落在了皇上的身上。 丁太医脸色煞白,急忙说道:「迷神毒并没有坊间说的这般离奇……」但这话明显说得太晚了些。 太后气急,斥道:「这人好生歹毒!羽林军听令,哀家只给你们三日,一定要将残害皇上的歹人找出来!」 羽林军当即领命。 江言心中暗觉奇怪,皇上险些中毒,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只有太后在发号施令,皇上却一声不吭。 思及此处,江言勐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悄悄抬眸打量皇上,虽说皇上此时还稳稳噹噹地坐在椅子上,可表情仿佛是凝固了似的。 糟了,皇上定是已经中毒了! 此时一言不发,恐怕是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第260页 江言意识到这一点后,心跳如擂鼓,她知道皇上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如果皇上倒下了,大燕势必要乱了! 但这么拖下去自然也不行,皇上强撑这么久的时间,恐怕也在等脱身的机会。 自己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帮助皇上尽快脱身,速回干清宫! 想清楚这一茬后,江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但越着急,她的脑子就越清醒。 很快,江言的心里便有了计策。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家里太吵了,实在静不下心写文,再加上小说也快完结了,所以疯狂卡文。望各位小可爱谅解,我会加快速度的! 第140章 江言撑着自己的额角,装作头晕的模样,慢慢挪到楚王的身边。 楚王误以为江言身体不适,急忙扶住她的肩,让她的头能够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江言趁机在楚王的耳旁轻声耳语道:「皇上快不行了,你用那碗无毒的茶水做文章,我会偷偷配合你,对外只说茶叶能解毒!」 江言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过楚王曾亲眼见识过她的神通,很快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楚王扶着江言,让她能够趴在桌上,随即利落起身,朝皇上禀告道:「父皇,这迷神毒虽棘手,却并不是无药可救,这解毒的方子就在父皇的桌上。」 此话一出,朝臣们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上为了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双手紧紧地抓住所坐椅子的扶手,已然花光了全身的力气。为了不在众人面前露馅,只远远地朝楚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王语气平和,只道:「儿臣到桌前演示一遍,父皇便明白了。」 皇上不知他此举是何意,但得知有解毒的法子,自然点头答应。 楚王得了准许后,便大步走到皇上的身旁,首先确认了皇上现在的状况。 到了近前,楚王的目光一扫,就见父皇十指死死地抠着扶手,好似在忍耐些什么。 他心知江言所言没错,皇上确实快撑不住了,此事还得速战速决。但为了打消所有人的顾虑,这场戏他不得不配合着演。 楚王当即收回自己的视线,先扫视了一遍桌上的布置。桌上除了那些没人动过的美味佳肴外,还有许多杯被下了毒的茶,其中,那碗无毒的茶水很是显眼。 这是江言等会要用来配合他的道具,楚王虽然不知道江言会怎么做?但总归是相信她的,此时便只能按照他自己的思路来。 今日宫宴,宫女为了席面好看,在布置的时候,便折了寒梅插在瓶中点缀,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两三枝,一眼瞧过去倒也赏心悦目。 楚王取了一枝寒梅在手中,将根茎没入有毒的茶水中。不多时,枝上那开得正好的梅花慢慢开始发黄,花瓣也纷纷掉落,转眼间,就仅剩一截光秃秃的树枝。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景象给吸引,看着那一枝被夺去生机的寒梅,心中后怕:「这毒物好生厉害!」 就在此时,江言阖上双眼,回空间取了神秘水滴。 她能够利用自己的意志力,将空间中的物品转移到她肉眼可见的任意地方。趁着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江言将水滴挪到那碗无毒的茶水上方,当她睁开眼睛的同时,水滴「滴答」一声,融入茶水之中。 碗中顿时激起淡淡的涟漪,楚王偏过身子,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直到碗里重新恢復平静时,楚王才将那一截树枝从茶杯中取出,将寒梅的根茎放进已经被江言动了手脚的碗里。 攸地,异象突生,原本光秃秃的树枝再次重返生机。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树枝转眼间便抽了新芽,再次开出娇艷欲滴的花朵,发出阵阵惊诧声。 楚王无视这些声音,继续编造:「下毒之人万万想不到,这迷神毒相剋之物便是这茶叶。两两相抵,所以父皇才能好端端地继续坐在此处。」 皇上离桌子最近,当异象出现时,他立马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脑中也瞬间清明了不少,自然对此话深信不疑。 外人不知,但楚王知道自己这话全是瞎编的,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说道:「虽然解毒不难,但儿臣担忧父皇的体内尚存余毒。所以儿臣提议,父皇还需速速回宫,用这解毒的茶叶沐浴,以保万无一失。」 太后已然被刚刚那一出奇景给彻底唬住,当即附和道:「楚王这话说得确实不错,皇儿切勿掉以轻心。依哀家看,便依楚王所言,先把身上的余毒清除了再说。至于捉拿歹人的事情,便由哀家亲自把关,皇儿大可放心。」 事已至此,皇上自然颔首:「有太后坐镇,朕自然安心。」 丁太医进宫没多久,来前虽得了小李公公的提醒,可到底接触不深,也看不懂宫里的弯弯绕绕。 但经歷了刚刚的事情,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此时就随伺在皇上的身边,分明看到皇上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心中断定皇上此时定是站不起来了。脑子倒是难得灵光了一回,出言解围道:「为防余毒蔓延,皇上此时不宜走动,最好还是命人抬回宫中。」 楚王也知晓皇上的情况糟糕,现如今等人抬龙辇进来太耽误时辰了,当即开口道:「儿臣是习武之人,脚程快,今日就让儿臣在父皇面前表表孝心,背父皇回宫吧。」 话虽这么说,但楚王的动作颇为强势。一点拒绝的空隙也不留,直接在父皇的面前半蹲下身子,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第261页 楚王此举太过逾规越矩,太后本想说些什么,却见林公公已经在旁帮衬了,皇上也不似不悦的模样,只得又把话咽回了肚中。 楚王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了,动作格外熟练。起身往殿外走的时候,只来得及瞧江言一眼,只见江言还和之前一样,依旧趴在桌上没有动弹。 这是江言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自己的空间,可想而知她心中的负担。 今日此举虽然冒险,但事情紧急,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但好歹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不过皇上虽脱了身,但危机并未解除,她还得找个由头离开这里。 丁太医眼看楚王背着皇上要走了,按理来说,他也是要跟着一起回干清宫的。但走前倒是想起了桌上的这些东西,忙对小李公公招唿道:「小李公公,劳烦你帮我把桌上的这些东西全部搬到我的房里,我还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小李子自然答应了下来,吩咐身后的宫女将桌上的这些茶叶还有茶水通通带走。 晋王瞧着楚王离开的背影,眼中的神色颇为复杂。 皇上虽离开了,但事情还没查清楚,下毒之人也还未找出来。 不过众人已经知道,下毒之人将迷神毒下在了杯中,此时要想追查起来,倒也有迹可循。 何况又从丁太医口中得知迷神毒的特点,一旦碰上了酒,便会留下淡紫色的痕迹,这倒是给破案留下了一条捷径。 趁着现在众人还在,太后当即吩咐羽林军取了更多的酒,先从能接触到碗碟的太监宫女们身上着手。如果他们下毒的话,那么手上很可能留下了毒药的痕迹。 包括御膳房的人,也全部被带到殿中,就这么一个一个地试过去,很快便出现了第一个手上残留着淡紫色痕迹的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倒在地上,哭喊道:「奴才冤枉呀……」 现如今虽不能代表就是他做的,但起码表示他一定摸了茶杯。 这个法子明显可行,江言注意到,李侧妃的表情已经快绷不住了。 现在捉拿下毒之人的进度实在可观,根本不需江言从中插手,江言便规规矩矩地坐好,静待事情的发展。 全部检查完之后,找出了四位有嫌疑的人。 江言断定此事是李侧妃做的,所以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暗中观察李侧妃的脸色。当一位老宫女被羽林军抓出来时,李侧妃牙关紧咬,肉眼可见的紧张。 江言心中有了底,知道此事早晚要查到李侧妃的头上,倒是可惜晋王了。明明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结果因为李侧妃今日做的傻事,必定要被拖下水。 而且一旦太后找到了李侧妃下毒的证据,那么这件事晋王也脱不了干系。在外人眼里,李侧妃做出这等子事,肯定是由晋王属意的。 现如今时辰已晚,太后也不能把朝廷重臣就这么一直拘在宫中,所幸现在已经抓获了嫌疑人,便让众人散了。 今日的宫宴就此潦草结束,烟花倒是照常放,不过太后却没有心力再继续参加了。只嘱咐下面的人,仔细审问他们,便先行回坤宁宫歇息。 宫宴既然散了,其他人便在宫女的引领下,准备出宫。 李侧妃担惊受怕许久,此时只想赶紧回晋王府。 晋王温和的假象也险些维持不住,他现在有许多事要向李侧妃问清楚,但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切还得回王府后再议。 两人的脚步匆匆,都急于回去。 今日发生了诸多事情,可晋王始终觉得很不对劲。尤其是楚王口中所谓的用茶叶解毒,如今想来,实在太过异想天开! 可那支干枯的寒梅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重返生机,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他依旧觉得不符常理! 那几分怪异之感,一直徘徊在晋王的心里,久久不去,此时只得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晋王走至一半,突然停下自己的脚步,扭头朝身旁的人交代道:「你先送李侧妃回王府。」话音刚落,连一个眼神都没施捨给李侧妃,就转身走了。 李侧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晋王,见晋王的脸色难看,自然不敢追问他打算去哪里。 晋王再次回到刚刚举办宴会的宫殿外,许多宫女和太监都忙着在殿外打扫。 晋王以身上的东西遗失在殿内的理由重新进去,待他到了皇上的桌前时,才发现桌上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搬走了。 晋王难掩心中的失落,正准备调头回去时,却发现椅子扶手处的漆有些斑驳。 他蹲下身子,伸手一摸,才发现在扶手的外侧处,上好的金丝楠木上出现细长的抓痕,这痕迹实在新鲜,好似就发生在刚刚。 晋王心中一顿,回想到皇上之前的模样,彻底明白过来。 第141章 而在另一边,江言此时正和众人一起出宫。 皇上现如今的状况不明,她又不能贸然赶往干清宫,可现在就这么独自回王府,她又实在放不下心来,所以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她这一慢,便苦了她身后的这些人了。毕竟楚王妃在前面走着,他们又哪敢越过去?只得跟着楚王妃慢慢悠悠的步伐,施施而行,没多久,整只队伍就被无限拉长了。 江言对此毫无察觉,满脑子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第262页 她之前为了让皇上尽快脱身,便叫楚王在众人面前撒下这么一个弥天大谎,虽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但实则给楚王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况且楚王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皇上带走,一旦皇上出了事,所有的责任毫无疑问,定是由楚王来承担。 届时,不仅太后会来找楚王算帐,仅凭外界的风言风语,就够楚王喝一壶了。 而且江言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算不上高明,只能当做小把戏罢了。如果皇上好端端的活着,她自然不用太过担忧,可皇上要是真不行了,楚王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样的结果,明显偏离了江言的初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迷神毒并不是一味能够在短短几日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剧毒。 可这毒是否真的和传闻所言一样无药可解?江言并不知情。 她的脑中浮现起空间里的神秘水滴,当年楚王身受重伤,她慌不择路地给他喝下了神秘水滴。楚王生生挨过了几个时辰后,再次醒来时,脸上的蜘蛛印记一无所踪,药到病除。 不过当时楚王的年纪尚小,虽说长得十分瘦弱,但总体而言,身体的底子还算健康。 可是楚王能一声不吭地抗过去,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和他一样。 江言自己也曾服下过已经稀释了许多的水滴,那种痛不欲生非常人所能忍受。这也是她为什么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慢慢给卓妹妹调理身子的原因,就是怕她撑不过去。 所以说,这神秘水滴确实能解毒,但不到最后关头,她还真不敢胡乱给别人用。 要是皇上的身子还算健康,倒也可以试一试。可看皇上今日的状况,身体本就处于虚弱之中,这神秘水滴服用后,究竟是解毒的良方还是催命的剧毒,她还真有些摸不准了。 这么一深思,江言的心里便越加焦躁。尤其想到此时还在干清宫照料皇上的楚王,便觉今日自己出的这主意实在糟糕,不仅让自己身处险境,还把楚王也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刚想到这里,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夜晚里,格外引人注意。 江言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回头看出,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声不响地跟了这么一长串的队伍。 江言正准备让身后的人先走,之前那道脚步声的主人已经跑到江言的面前了。 凭藉宫灯的光亮,江言已经认出了这人的身份,诧异地问道:「小李公公?你不是在干清宫伺候皇上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李子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缓了一口气后,才答道:「楚王妃,奴才是得了楚王的吩咐,过来传信。皇上龙体安康,并无大碍,楚王再在干清宫待两刻钟便能回去了。今日是上元节,宫外鱼龙混杂,楚王担心有人冲撞了楚王妃,便命奴才带楚王妃去干清宫等候,等会和楚王一同回府。」 小李子说话的声音不低,江言身后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倒也没有怀疑,只觉楚王对待楚王妃倒是十分关切。 还有些人便是纯粹的眼红罢了,皇上不准旁人进出干清宫,这楚王夫妇倒是独得圣宠,干清宫就跟御花园似的,想去便去。 江言没想太多,颔首道:「那就劳烦小李公公在前面领路了。」 话毕,便掉了头,随小李子往干清宫的方向走去。 待身后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江言注意到,小李子的脚步越来越快,她跟的都稍显吃力了。 江言心中一顿,心知皇上现在的状况只怕是不容乐观,小李公公刚刚那番话,也不知在里面掺杂了多少水分? 到了后面,江言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到了干清宫外,江言只身随小李公公进去。 至于楚王安排的那些随从,则是在外面止步。 **** 江言刚踏进院落,就看到楚王和丁太医正在墙角处争论着什么,两人都是压着嗓子说话,所以气氛虽有些紧张,但还没到箭拔弩张的地步。 楚王看到江言的身影后,立即住了嘴,快步往这边赶来,丁太医也紧随其后。 江言见了楚王,第一句话便是问皇上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楚王摇了摇头,开口道:「目前还没找到解毒的方法。」 丁太医闻言十分不满:「明明有一个现成的法子,卑职不明白楚王为何不愿给皇上用?」 丁太医自回了干清宫后,便又拿着之前那碗被江言掺了料的茶水尝试了一遍,所以此时对茶叶能够解毒的说法坚信不疑。然而现在又看楚王一直压着东西,不准他给皇上服用,心中不免开始怀疑楚王的用意。 江言明白楚王心中所想,扭头问丁太医:「那皇上是怎么说的?」 丁太医当场哑了声,支支吾吾地说道:「陛下在昏迷前,只说一切事宜都由楚王拿主意。」 江言微微皱眉,语气严肃:「我谅解丁太医的医者仁心,不过丁太医只知这茶叶能解毒,却不知其带来的后遗症。身为太医,对待龙体是否太过冒失了一些?」顿了顿,继续道,「其次,此事事关重大,楚王既是皇子也是臣子,行事自然要更为慎重,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江言此话说得比较重,丁太医当即涨红了脸,吶吶地说不出话来。 江言并不愿这般咄咄逼人,只是这丁太医确实该敲打一番,此时看他神色窘迫,语气这才渐缓:「我明白丁太医现在的难处,至于用不用这茶叶?还需等我和楚王再商量一番。丁太医现如今只怕也累了,就先行回房稍等片刻。」
第263页 丁太医一听这话,明白楚王妃大概是有话要对楚王讲,也顾不上其他,只识相地先行告退了。 待丁太医走后,江言这才有和楚王单独说话的机会。 江言单刀直入地问道:「是不是一点其他的法子都没有了?」 楚王重重点头:「父皇的身子本就不太好,今日又中了毒,恐怕拖不了多久了。」说到这里,楚王想起丁太医话中的信誓旦旦,目光看向江言,踌躇道,「那碗茶水是否真的可以解毒?」 江言并不否认:「茶叶解不了毒,但是我往里掺的东西可以解百毒,不过就像我之前对丁太医说的一样,它虽能解毒,但喝下去是有后遗症的。」 楚王眉头紧蹙,追问道:「什么后遗症?」 事到如今,江言也不打算继续瞒他了,不过这利弊还得都与楚王说清楚了。 江言直言道:「服用后,五脏六腑好似都被换了位置,剥皮抽筋之痛不过如此。说起来,你当年也曾体会过。不过你忍耐下来了,却不代表皇上能够受得了这样的痛苦,如果身体撑不过去,很可能就这么……。」 说到这里,江言及时住了嘴,后面的话就太不吉利了。 江言这番话虽未说完,不过楚王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江言看到楚王眼里的挣扎,深深地嘆了一口气:「你是皇上的儿子,用不用此药还需让你来做决定。」顿了顿,劝道,「但最好还是能让皇上亲自点头,我就怕万一出了事情,你只怕是要自责一辈子。」 楚王沉默了两秒后,心中很快就有了决定,直截了当道:「父皇现如今已经昏睡过去了,只能由我来做抉择。不过如果今时今日,躺在那里的人是我,我也一定会要求喝下那碗药。」 江言了解楚王做下这个决定时,要承担的压力。展开双臂,轻轻抱了他一下,尽量给予他足够的支撑,开口道:「既然有了打算,那么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楚王问道:「怎么准备?」 江言安排着:「父皇的身子弱,还得先给他准备一盆能够强身健体的浴汤。这样他服药时,身体在浴汤里泡着,他也能稍稍好受些。这些事情你便交代给丁太医去做,浴汤中的药还是尽量用咱们的药。」 「还有服药后,尽量在皇上的嘴中放一团布,以防届时太过痛苦,咬到口舌了。」 这些繁琐的小事楚王自然想不到,都得由江言来一一提醒。毕竟她只是皇上的儿媳,许多事不方便插手,楚王作为儿子,这个时候正是他该表孝心的时候了。 楚王将江言的话记住后,当即命人去叫了丁太医,熬制强身健体的浴汤的活自然要由他来主导。 至于其他的东西,现在也都得布置起来。 干清宫立马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楚王是得了皇上的准许,所以才能在干清宫发号施令。 江言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便先去旁边的偏殿等候。 楚王眼看自己把事情都部署得差不多了,就转身去了皇上的寝殿。 皇上现如今虽不省人事了,但林公公作为皇上的心腹,于情于理,他都得将这些事情告知林公公,起码让他心里有个数。 自皇上昏睡后,林公公一直在贴身照顾皇上,对于楚王和丁太医之前的争论并不知情。 楚王进来后,将自己的安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公公,包括服药后会出现的后果都没有隐瞒。 林公公听得大惊,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茶水的副作用竟然这般勐烈,颤声道:「楚王殿下,你可得想清楚了,皇上要是真的出了意外,你今日所为便是弒父!这乃是人间极恶,将会被人世世代代辱骂!」 楚王在做这个决定前,自然想到了其后果,掷地有声道:「此毒损害的是神志,父皇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他现如今昏迷不醒,这个决定便只能由我来下。就算本王以后真背了一身的骂名,那又何惧?」 林公公闻言心中一紧,本想开口再劝,但他伺候皇上多年,最是了解皇上的性子。如果皇上现如今还醒着,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这碗药。想到这里,那些未出口的话,便只化成一声长长的喟嘆。 嘆息过后,屋里立马静寂了下来,龙榻上却传来另一道微弱的声音。 「不可……」 第142章 楚王和林公公听到动静,顿时看了过去。 皇上虽然一直处于昏睡之中,不过并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只是脑中混沌,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况,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楚王刚刚对林公公所说的那一番话,他一字不漏地全都听在耳里。 心中百般复杂,不过他既为人父,断然不会让楚王背上弒父的千古骂名。梦中几经挣扎,才终于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当即出言阻止。 林公公此时已然凑到了皇上的床边,见皇上的脸色灰白,目光浑浊,一脸关切地问候道:「陛下,你可终于醒来了,身子可好了一些?」 楚王沉默地站在一旁,倒是并未过来。 皇上稍稍缓了一口气后,才强打起精神,颇为费力地斥道:「楚王,你可真是胆大包天!朕的安危乃是国之根基,岂是你能做主的!」话音刚落,扭头朝林公公说道,「现在就命人送楚王出宫!」 楚王闻言当即挺直了背,眼神倔强:「我不走!」
第264页 皇上好似被气得不轻,指着楚王骂道:「朕还没死,你就敢和朕对着干了?」 楚王充耳不闻,嘴上是连一句软话也不肯说的,只紧紧地抿着唇,用沉默来和皇上对峙。 林公公瞧两人争锋相对的样子,互相又都没有退让的意思,心中只觉万分为难。 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虽然现在被身体所累,但到底是有皇室尊严的,怎能容忍楚王当面违抗他。语气生硬,喊道:「林公公!」 林公公一看皇上的态度已经强硬起来了,他又伺候了皇上多年,自然不敢忤逆他,只得赶紧起身打圆场:「楚王殿下,你便先依皇上的意思,莫要再惹他生气了。」 皇上发了刚刚那么一场脾气,整个人好似力竭了一般,气喘吁吁地卧在床上,脸色煞白。 楚王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最后瞧了皇上一眼,便转过身子,随林公公一起出去。 皇上望着楚王离去的背影,心中的那些复杂情绪终于慢慢平復。他看楚王现如今长得极好,身姿颀长挺拔,看着倒是要比他还要高上几分,心里莫名觉得欣慰。 脑中忽地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犹记得瑾儿还是孩提的时候,整日围绕在他的膝下,奶声奶气地喊他父皇,比其他的皇子和公主都要更讨他的喜爱。 可惜后来出现变故,当他再次见到瑾儿时,他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少年郎。可那双眼睛里早已不復当年的天真,而是满满的警惕之意。 楚王行事素来不喜拖泥带水,皇上既让他出去,他自然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看着倒也洒脱。 两人出了寝宫后,林公公担心楚王对皇上有所误解,嘴上不禁念叨道:「楚王殿下,你可莫要怪皇上,皇上现如今也是……」 楚王猜到林公公想说什么,径直打断道:「本王明白父皇的意思。」 林公公听言也不好再说其他,只道:「王爷知道陛下的苦心便好。」 楚王并未接这个话茬,而是自顾自地向林公公交代道:「林公公,服药时要提前做的准备本王都已经安顿好了,只是父皇现在决意要赶我走,本王也不能强留在干清宫。那剩下的事情便都得由林公公来接手,现在事情紧急,本王也不耽误时间了,此时便再和你详细叙述一遍,你可千万记住了。」 林公公知道事情的轻重,忙不迭点头。 楚王把江言之前嘱咐他的话,再和林公公转述了一遍。 说话间,楚王和林公公已经快走到干清宫的门口。 江言之前在小殿中待不住,就干脆到门口稍稍走动一会,此时听到动静,当即往这边走了过来。 楚王已然看到了江言的身影,扭头道:「林公公,父皇现如今身边不能没有服侍的人,你就送到这里吧,本王在王府里等候父皇痊癒的好消息。」 林公公瞧楚王的面色虽冷淡,但话里却透着对皇上浓浓的关切之意,颔首应道:「奴才记住了。」 话毕,远远地朝江言行了个礼后,便返回了皇上的寝殿。 楚王也不再继续逗留,加快步伐和江言会合,并未提及皇上已经醒来的事情,只淡淡地说道:「我们现在回去。」 江言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了数。轻轻颌首,并不多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出了干清宫,直接回王府。 宫中的院墙极深,身旁虽有许多宫人提着灯笼,可那些光亮也只能堪堪照到脚下的方寸之地罢了。举目望去,一片漆黑,在这样的深夜里,不復白天的威严壮观,只让人心中觉得可怖。 江言和楚王携手同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了。 林公公刚踏入寝殿,皇上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他可走了?」 林公公知道皇上这是还记挂着楚王呢,连忙宽慰道:「陛下的一片苦心,楚王心里是明白的,离开时也十分配合。陛下莫要担心,有楚王妃在旁照看着,断然出不了什么差池。」 皇上闻言好似终于放了心,无意识地重复了好几遍「那就好」。 林公公听皇上的声音逐渐微弱,生怕皇上再次昏睡下去,忙开口道:「奴才看得出,楚王对皇上的病情上心得很,皇上又为何要这么急着赶他走呢?」 皇上长嘆了一口气,语气无奈:「他留在干清宫,对他并无好处。何况就算朕今日丧了命,那也是命中该绝,哪用他一个小孩来替朕兜底。」 林公公为了不让皇上睡过去,故意挑起话题,好哄他说话:「楚王都已经成婚了,哪还能算小孩子呢?」 皇上这才想起,楚王确实已经成婚了,过了一会,他又道:「众皇子中,独他一人敢和朕呛声。」顿了顿,喃喃道,「他还小着呢……」 林公公见皇上的眼皮又快闭上了,顾不得规矩,连忙喊了一句:「陛下,那药还喝不喝?」 皇上彻底清醒了过来,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手臂上的软肉,不假思索道:「喝!不过遗诏还未拟就,你快扶朕起来。」 林公公当即明白皇上的意思,连忙过去搀扶。 皇上此时提不上什么力气,能够走到桌前,全凭林公公在旁帮忙,待坐下时,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虚汗。 林公公快速将所需之物全部备好,皇上稍事休息后,才颤颤巍巍地从林公公手中接过笔。 他看着桌上的纸张,难得出现片刻恍惚。
第265页 自太子被废后,一眼望过去,唯一能堪大任的只有楚王一人。不过他了解楚王的性子,心性浮躁,不禁担忧他将来会做出有损江山社稷的事情,所以一直未立储君。 后来犹豫,却是因为看到了开始崭露头角的晋王。 晋王察纳雅言,知人善任,而这些,恰好都是一个帝王所需要的品质。 晋王有今时今日,是凭藉着多年的隐忍,才换得了今日的厚积薄发。连他都探不清晋王的虚实,其城府可见一斑。 皇上在两位王爷中摇摆许久,始终定不下来。 他今日就要面临九死一生,无论如何,这储君之位必须定下来了。 皇上终于不再犹豫,开始下笔。 纸上的字迹一点都看不出皇上此时的虚弱,其笔力依旧劲挺,下笔流畅,好似这遗诏的内容早已在他的心里打了许多遍的腹稿。 待最后落了印,皇上亲自将遗诏封于匣内,交到了林公公的手中,命他仔细放好。 林公公此时已然红了眼,心知皇上现如今是在安顿自己的后事,心中感伤,只忙劝皇上回去歇息。 皇上摇了摇头,并未听劝,反而是拿了新的白纸,再度下笔。 待终了时,皇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手中的毛笔都险些拿不住。只赶紧吩咐林公公将信件封好,交代道:「如若朕今日出现不测,楚王定会被天下人猜疑。这封密函是朕写给太后的,如果届时有人心生不满,便将密函交予太后手中。」 林公公连连称是,将遗诏和密函分别安置妥当后,便打算过来扶皇上回龙榻上歇息。 皇上整个人好似脱力了一般,在椅子上坐不端正,身子歪歪地靠在靠背上。 林公公刚准备过来搀扶,门外便传来丁太医的声音。 「陛下,浴汤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公公脚步一顿,目光看向皇上。 「早晚都有这一遭,就看天命了。」皇上自写完遗诏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说这话时,脸上并无惶恐。 林公公听了,心里也无端安稳了许多。 第143章 而在宫外的晋王府中,晋王隔着书案,审视着对面低垂着头的李侧妃。 李侧妃自回来后,便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之中,此时被晋王叫来书房,心虚非常,自然不敢抬头直视晋王的双眼。 无人开口说话,气氛彻底被僵持住了。 屋里虽放了炭盆,可晋王如今的脸上却连一丝暖意都眉头,目光冰冷,不怒自威。 尽管李侧妃低着头,但她的心理防线早已在漫长的沉默中,被晋王逼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心慌地全身发着抖。 眼看差不多了,晋王终于打破了沉默,厉声道:「把你今日做的蠢事全部交代清楚!」 晋王突然发难,李侧妃的心勐地一紧,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这架势便是不打自招了。 下一秒,李侧妃好似有着无尽的苦衷和委屈,含泪说道:「王爷,妾身今日这般做,都是为了王爷呀。」 晋王只觉李侧妃这话实在令人发笑,冷呲一声,高声责问道:「你好大的胆子!下毒谋害父皇,竟还敢说是为了本王?」 李侧妃哭诉道:「父皇太过偏心,妾身今日此举也是为了让王爷登上大宝,才会做下这等错事。要不是楚王坏了好事,父皇今日中了迷神毒,便能受我们驱使了。」 晋王闻言,脸色铁青:「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李侧妃哀求着爬到了晋王的腿边,拉着晋王的衣摆哭喊道:「王爷,妾身知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 李侧妃素来爱护自己的形象,今日将自己的那张漂亮脸蛋都给哭花了,也得不到晋王的一丝垂怜。 晋王的眼里只剩厌恶,将自己衣摆扯开,退了好几步,继续追问:「迷神毒乃是苗疆的奇毒,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侧妃看到晋王刚刚的举动,哪能不知对方这是腻烦她了,此时也不敢再继续贴过去,只哽咽地答道:「是……母后给我的。」 「母后?」晋王听言不禁抬高了声音,满脸都是不敢相信。 事到如今,李侧妃也没有继续再瞒的必要了,从头开始解释:「当初母后被打入冷宫,王爷担忧宫中的人对母后太过苛刻,曾命妾身去给母后送过一些保暖的衣物。就是在那时,母后把她在宫中安插的心腹,通通告诉了妾身。」 晋王哪知道事情竟然还是因他而起,脸色剧变:「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李侧妃颤声答道:「妾身进宫的机会本就少,那些心腹又隐藏在暗处,想和他们接应本就需要时间。妾身原打算把事情都办好了再告诉王爷,可是……」说到这里,李侧妃反倒有些委屈了,「王爷这段时日一心都扑在沈小姐的身上,妾身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李侧妃这话倒是说得半真半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只是传个话而已,哪需要什么时机? 无非是她心里憋了一口气恶气而已,想着自己独自把事情办妥了,也好让晋王对她刮目相看。 结果这几日,晋王忙着准备和沈小姐的婚事,对她有些冷落。 再加上晋王之前也曾在李侧妃面前多次表示出自己迎娶沈小姐,是皇命不可违。 李侧妃眼看这位沈小姐就要进府了,自然气不过。 更何况,她前段时日和父亲大人见了面,得了点拨后,立马就回过味来了。
第266页 这位沈小姐一旦进门,就算晋王以后登上大宝之座了,这皇后之位也万万落不到她的身上。 她一想到自己这一辈子,都得被另外一个女人强压一头,又怎能甘心? 所以今日和晋王一同去向太后问安的时候,无意中得知皇上今晚会出席宫宴,这才恶向胆边生,指使皇后留下的心腹在杯里下了毒。 其一是为了让皇上把皇位传给晋王,其二,便是她自己的私心了,她不容许后宫之主的位置被其他人抢走! 晋王此时也已经大差不离地猜到了事情的起因,想起李侧妃今日下午,也曾有意无意地怂恿他下手。可他当时事情缠身,便只草草地将她打发走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晋王只觉李侧妃太过愚蠢,冷声道:「你满口说是为了我,可本王今日下午不是还让你安分一点吗?」 李侧妃哭得好不可怜:「妾身只觉这机会千载难逢,何况母后当时告诉我,中了迷神毒的人,可以被香囊的主人操纵神志,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什么香囊?」 李侧妃急忙将怀中的香囊拿了出来,应道:「就是这个。」 晋王伸手接过香囊,并未凑太近,就立马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晋王将香囊摔在地上,勃然大怒道:「你可知道你使得这种下作手段,一旦败露出来,不仅是你自己,整个晋王府还有李尚书一家,都得给你陪葬!」 李侧妃指使人下毒的时候确实是头脑发热,可到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只能想办法安慰自己,便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母后当时说了,那些人不敢背叛我们,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忧。」 晋王眼看李侧妃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心存侥倖,气得脑仁疼。 但事已至此,李侧妃今日此举,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更何况他心知肚明,李侧妃既是自己的家眷,那么今日这事,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彻底择不干净了。 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得瞒住这件事,先把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才行。 晋王按捺住自己的火气,继续让李侧妃将今日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李侧妃到了此时,也晓得自己能依靠的只有晋王一人,自然全盘托出,不敢有丝毫隐瞒。 晋王得知李侧妃指使的那名宫女,已经被羽林军抓了出来,脑中更加钝痛。 他现如今已经处于最被动的局面了,所有的宝被迫压在了那名宫女的身上。 如果那名已经被抓的宫女能够多抗住一天严刑拷打,他便能多一天的喘息时间。可要是没撑住的话,他立马就得落入万劫不復的地步。 晋王素来是个谨慎的人,在做一件事前,一定会想好所有的退路,更加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一个不知底细之人的身上。 他想得很透彻,每拖一日,他便要危险上几分。 他现如今是赶鸭子上架,为求生机,绝不能坐以待毙。脑中浮现起今日意外发现的那些抓痕,心中暗忖:自己必须得快点行动起来了。 **** 另一边,楚王把江言送回楚王府后,便让江言先行回房休息,只说自己晚点再回来,便匆匆忙忙出城了。 江言今日经歷了这么多事,了无睡意。担心楚王回来时肚子饿,便干脆去厨房里做些汤圆备着,顺便也能梳理下现在的状况。 楚王这么晚出城,自然是为了和金先生等心腹商议要事。 皇上的情况他也知道了,他现如今有要保护的人,心知自己不能继续沉浸在那些情绪中,早点打起精神,也能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何况往最不好的方向想,万一父皇这次真的挺不过来,朝廷上的局势必然有所改变。他还需提前为自己筹谋,到时候才不至于处处受限。 更何况江言在回来的路上,特意告诉了他,李侧妃今日在宫宴上的异样。 这倒是给楚王一个新方向,顺着李侧妃开始查,要是真能查出些什么东西,届时便能借着这个把柄,顺势除掉晋王这个眼中钉。 第144章 今晚,註定是个不眠之夜。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众人心思各异,顾虑重重。 楚王从城外回来时,天刚蒙蒙亮,正值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之际。 江言昨夜为了等楚王,在厨房里做了好几盆的汤圆。直到身子乏了,再加上时辰太晚,估摸着楚王应该是在军营里睡下了,这才回房休息。 楚王回来时,正是她睡得最熟的时候。 楚王不愿扰江言清梦,摒除了打算进屋伺候的丫鬟,轻手轻脚地在外间洗漱了一番后,然后才上了床。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意,怕把江言给冻醒了,所以没敢挨过去。只等自己的身体暖和了一些后,才伸手将江言从背后搂住,脑袋放在对方的脖颈处,亲昵地蹭了蹭。 江言在睡梦中,只觉脖子上痒痒的,并未睁开眼睛,好似说梦话般,无意识地说道:「回来啦……」 楚王沉沉地「嗯」了一声后,便见面朝里的江言翻了个身,回身抱住了楚王,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动作规律,仿若在哄他入睡。 楚王只觉自己的心也随着江言的动作,彻彻底底地平和了下来。 目光触及对方眼下的疲倦,心知江言昨夜只怕是等了他许久,只颇为珍惜地吻了吻江言的眼尾,便不敢再乱动了。
第267页 他昨日和金先生等人商议后,本该回来,结果正打算走时,一直在晋王府周边监视的探子来报,晋王府好似有些异常。 自三更天开始,陆续有人偷偷摸摸出府,出来的人十分警醒,他们不敢打草惊蛇,所以并未追上去。 幸好楚王提前在那些投靠晋王的朝廷重臣家中安插了棋子,晋王的人从后门进入那些身居要职的朝臣家中,行动颇为隐秘,看样子,好似是在送信。 晋王大晚上突然开始行动,定是在密谋些什么。 楚王被此事拖住了脚,立即开始准备应对的法子。 这么一耽误,直到丑时才脱了身,回来时,趁着天光还没大亮,倒是还能稍稍补个觉。 **** 江言迷迷瞪瞪地醒来时,一入眼便看到楚王闭着眼睛,正在她的身旁酣睡。 她对昨夜自己和楚王说话的事情并无印象,自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她昨天睡得晚,楚王必定只会比她更晚。 外面的晨光已经大亮了,江言准备起身,摸索着想把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挪开,还未来得及使力,楚王便好似提前感知到了一般,双臂揽着她往怀里带,抱得还要更紧了一些。 江言不敢继续动作了,楚王估摸着合眼没多久,把她抱紧了之后并无其他的动作。 江言想让他再多睡一会,只得也闭上了眼睛,再陪他睡一个回笼觉。 屋中再次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拍门的声音。 楚王觉轻,一听到声响就当即睁开了眼睛。 一般来说,没有要事的话,府里的丫鬟们都不会在这个时辰过来打搅,向来都是等屋里有动静后,才会进来伺候洗漱。现在这个时候拍门,极有可能是来寻他的。 楚王松开怀里的江言,随手披上一件外衣,便去了外间。 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金先生派人来给他递消息了。 楚王将信看完后,顺势将它扔进炭盆里,没多会,信纸便被彻底烧成灰了。楚王低声交代了来人几句,便命他先行离开了。 楚王知道自己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还好刚刚睡了一会,此时倒也养足了精神, 江言听见关门的声音也醒了,坐起来后,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楚王进了里间,见江言的眉目间透着一丝不安,倒也并不欺瞒她,实话实话道:「晋王开始动手了。」 江言闻言并不意外,毕竟李侧妃已经把晋王的后路堵得死死的,他现如今不能退,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沖了。 想到这里,江言的语气颇为沉重:「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拼尽全力,背水一战了,你……一切都得小心点。」 楚王心知江言这是在担心他,凑到床边,和她亲近:「你放心,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我都全部部署好了。就算晋王和朝臣通力合作,可他并无什么兵力,扑腾出一些小水花,也没有什么胜算。」 楚王这话倒也没说错,江言对此很是贊同。不谈其他的特殊情况,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谁的兵力最多,谁便占了上风。 不过江言的脸上并无喜色,反倒皱起了眉。 在原书中,楚王同样也一直处于优势。结果开战在即的时候,帮楚王出谋划策的金先生突然失踪。 最可惜的是,金先生离开的事情楚王是后面才知道的,反而晋王在机缘巧合下,成了第一个知道的人。他抓住这个机会,当即命人偷偷拿走金先生留下的信,稍加利用,便让楚王误会金先生临时倒戈,楚王原本的计划不得不全部作废。 楚王这么容易就中计,倒也并不出奇。毕竟金先生一直待在军营之中,和长安城里的楚王互相接应,断然不可能出现什么被绑的情况。 屋中又并无打斗的痕迹,金先生不留只言片语,便轻飘飘地从营地里走了,实在容易被人误解。 楚王失了在旁辅佐的谋士,犹如丢了左膀右臂,自然元气大伤。 晋王却是被众人拥护,乘胜追击,借着皇上被楚王挟持的由头,说动效忠于皇上的羽林军归顺与他,正式开始反攻。 最终,在干清宫里,楚王大败。 思及此处,江言连忙嘱咐道:「你不可小瞧了对手,切勿掉以轻心。」 楚王自然点头答应着。 江言的心里依旧有些犯嘀咕,按照剧情的话,金先生离开是在夏天,如今还是一月份,时间上来说的话,倒是相隔甚远。 不过现如今许多事情都被提前了,江言不敢心存侥倖,为了防止楚王和金先生离心,补充道:「我上次在王府里见了金先生一面,此人实乃旷世逸才,虽是谋士,不过对你极为关切,很是忠心。你要是有什么摇摆不定的事情,还得多与他商量一下。」 楚王听言一怔,江言鲜少与他谈这些,虽有些吃惊,但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皇上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事态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都不知道。 江言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所幸她就待在楚王的身边,就算途中真出了什么事,她也可以在旁提醒,倒也不需太过杞人忧天。 更何况楚王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断然吃不了什么闷亏。 第145章 而且和原书相比,如今的楚王并不独断独行,行事虽冷了一些,却也没混到被众人一致痛恨的地步。
第268页 哪怕晋王再会笼络人心,在这样的状况下,想得到中立派的拥护,也绝非易事。 江言不再胡思乱想,扭头问起楚王接下来的安排。 楚王思忖片刻,才道:「如今就等宫里的消息了。」 江言当即明白楚王话中的意思,事到如今,等的便是皇上的安危了。 如若皇上身上的毒被解,那么他们只需按兵不动就是了。可要是皇上没有挺过来,不管皇上最后属意的储君是谁,楚王和晋王都得搏一搏这皇位。 众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总得争出个一二三来,方可罢休。况且从上一辈开始,楚王和晋王就註定了是死敌。 楚王见江言垂首坐在床边,微微皱眉,仿若在思索着什么。他不愿看对方为自己这般伤神,便想去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去亲她的耳朵。 果然,下一秒,江言就被耳朵上传来的炙热气息唤回了神志,下意识地偏过了头,红着脸道:「今日琐事繁多,快喊清铃她们进来伺候吧。」 楚王眼看目的达成,又顺势重重啄了几下江言的脸颊,才叫等在屋外的丫鬟们进来。 待两人将全身打理干净后,早膳也正好端上了桌。 尽管上元节已过,但江言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汤圆,也不能浪费了,此时便煮了两碗过来。 瓷碗中的白糰子个个圆润,看着倒是惹人喜爱。 用完早膳后,楚王便去了书房。 他现如今不仅是在等宫里的消息,晋王那边他也得小心注意着。每隔半个时辰,便有探子回来汇报最新的情况。 江言并未过去打搅,反而是在府里到处走走。 府中的气氛相较起以往来,并无很大的不同,下人对那些暗潮涌动的局势一无所知,不过细心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出王府今日的守卫要严格了许多。 譬如她现在只是在园中稍稍走动一下,清铃和雨竹皆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半刻都不离她的身,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尾巴。 江言也就不再逗留,很快就回了房。楚王今日有一大摊子事情,这个时候,还是尽量不要给他添乱才好。 一整个白天,风平浪静,无论是晋王还是楚王,皆很安分,各自待在王府里,闭门不出,宫中也没有任何消息。 江言眼看夜色已深,想到楚王昨晚上没睡多长时间,便去了书房,规劝楚王回房歇一会。 楚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确实有些乏了。不过他深知晋王如果打算动手,此时夜幕降临,正是作乱的好时机,他又哪里能睡得着? 不过迎着江言关切的眼神,拒绝的话自是说不出口,最终还是和对方一起回了房歇息。只是担心事情突生变故,所以并未脱下外衣,而是和衣而卧,稍稍养养精神。 江言下午睡了许久,并不睏倦,此时便坐在楚王的身边守着。眼看对方好不容易入睡了,门外就传来了焦急的拍门声。 江言尚来不及反应,楚王便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拍门的声音实在算不上规矩,但已经足够透露出来人的急切了。 楚王快速翻身坐起,下一秒就穿上了靴子,朝江言点了点头后,一边朝外间走去,一边喊道:「进来吧。」 外间的门很快就被人给推开了,一道浑厚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属下奉陈小将军之命,有要事禀告。」 楚王此时已然走到了外间,一看来人,很是眼熟,正是陈小将军最为信任的属下。只是他现在本该待在军营之中,如今过来,只怕是后方的大本营着了火,不然陈小将军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心腹指派过来。 **** 与此同时,在另一座府邸之中,一位身穿织金锦袍的男子不復人前的平静,难掩脸色那欣喜若狂的神色,有些失态地追问着:「你所言属实?」 回话之人穿着灰蓝布衣,一副下人打扮,生怕主子不信,连忙补充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事千真万确!奴才虽不顶事,但记性是顶好的。当年在临城给王爷办事时,无意中撞见了楚王和一中年男子同行,而且对其十分客气。奴才知晓楚王向来心气高,又尊称该男子为金先生,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便特意将那金先生的长相记在了心里。」 「说来也巧,奴才今天本不当值,便和老友约了酒。我那友人有一小船,平日就在码头上谋生活,奴才今日便是到他那处喝酒去了。正在我们喝得痛快的时候,就听闻外面有人开了大价钱,正在四处寻找可以连夜驾船的船家。」 「当时天色太晚,寻常人哪敢接这门生意,我也是一时兴起,便过去瞧个热闹。结果凑近了一瞥,就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那位金先生。和金先生同行之人,好似有着十万火急的事情,急着赶往蓟州。」 「奴才见那位金先生马上就要乘船走了,心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此事毕竟事关楚王,还是回来禀告王爷一声。」 听到这里,晋王已然信了大半,其一,回话的这个小厮确实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其二,金先生的名声他早有听闻,只不过因为行事太过隐秘,这两年来,基本没有在外露过面。所以外人只知楚王身边有一料事如神的谋士,却鲜少知道他的名号。 今日这事,彷如天都在助他,想他今日在书房中枯坐了一整天,却一直没有出手,实在是楚王的人把他盯得太死了一些。两方势力在暗中僵持了许久,却始终打不开缺口,没想到现在就有了一个机会!
第269页 晋王越想越兴奋,眼下的那些疲惫彻底一扫而空。 小厮最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出晋王对他今日办的这件事极为满意,担心自己的功劳被遗忘,连忙提醒道:「王爷,奴才回来时,还特意嘱咐我那友人在码头上盯着呢,现在也不知那金先生还在不在呢?」 晋王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道:「你今日立了大功,本王先赏你五百两银子。你再带足人马,把那金先生捉拿回来后,本王还有大赏!」 小厮听言自是喜不胜收,连忙跪地道谢。 待小厮下去了之后,晋王朝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谋士安排道:「刚刚这些话你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了,金先生是楚王的心腹,在这个时候离开,实在可疑。这么大的事情,军营里也定会有些风声,我们潜伏了多年的探子也该派上用场了……」 谋士自然明白晋王话里的意思,应道:「属下明白,这就派人过去联络。」 晋王点了点头,再次说道:「楚王府也得盯紧一些,楚王现如今没有金先生在城外接应,只怕是□□乏术,势必要有所取捨。」说到这里,晋王的语气顿了顿,想到一丝消息都没有的父皇,咬着牙说道:「无论他是走还是留,我们都得抓住这个机会,先他一步下手!」 「属下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第146章 而在楚王府中,那位受命赶来的罗副将也已经将陈小将军交代的话给悉数带到。 期间,楚王眼皮都没抬一下,格外沉默。 罗副将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一时半会很难让人接受,但时间不等人,他如今可还急着回去復命呢。 想到这里,罗副将不再犹豫,自顾自地说道:「楚王殿下,属下来前,陈小将军已经派人去周边的地方搜寻过了,可惜并未发现金先生的踪迹。至于现在状况如何,属下也无从得知。」 说话的同时,罗副将小心观察着楚王的神情,见对方没有恼怒的迹象,才继续说道:「不知殿下可有话要转告陈小将军的?」 楚王神色淡淡,不答反问:「此事已经传出去了吗?」 罗副将老老实实地答道:「金先生离开营地时并未遮掩,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后来陈小将军觉出不对劲后,又命人出去寻,想必是瞒不住的。」 楚王意味深长地直视着罗副将的双眼:「不知罗副将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罗副将闻言一怔,好似没有料想到楚王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稍稍思忖,避重就轻道:「依属下所见,金先生今日迟迟未归,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给拖住了脚。」 楚王对这个答案明显并不满意,眸光蓦地幽深,话有所指道:「他出营地时特意撇开了身边的属官,罗副将难道就不觉得蹊跷吗?」 罗副将自是听出了楚王的言外之意,心中咯噔一下,忙道:「属下曾和金先生打过不少交道,只觉金先生不像是会临阵脱逃之人,所以不敢妄自揣测。」 「好一个不敢!」 楚王明显动了怒,金先生这一出实在打他个措手不及。不管对方有什么样的苦衷,只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撂摊子走人,势必会给他带来一系列的后果。 此时,罗副将也因为楚王这一声怒斥,脸色煞白,本想解释几句,一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江言躲在屏风后面听了全程,原不打算露面,可听到这里,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不得不出来打下圆场。 「王爷,捕风捉影的事情向来传得快,只怕军中早就人心惶惶了。既然金先生离去已成事实,王爷还是速回营地,先把军心稳定下来再谈其他。」说话间,江言施施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罗副将一听到这道声音,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只觉楚王妃说话的语气虽温柔,却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味道,无端令人信服,当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江言很是客气,忙让罗副将起身。 楚王见江言也出面了,当即迎了过来。 江言对现在的情况大致了解,在楚王面前,倒也不需顾忌其他,直接道:「王爷,陈小将军资歷尚浅,行事间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平日有金先生在旁提点,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不过依现在的状况,只怕陈小将军自己都有些心慌意乱了,下面的人只会更乱。」 江言一开口便道出了事情的关键,这也正是罗副将所担心的事情,急忙补充道:「王妃担忧的不无道理,陈小将军还需再磨砺一番。往常的话,吃些苦头倒也算不上什么。可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小小的纰漏便足以坏掉王爷的大事!」 顿了顿,罗副将颇为语重心长地劝道:「王爷,军中不能没有主事之人呀!」 罗副将这话便有些越俎代庖了,落在他人耳里,好似是在处处针对陈小将军。不过楚王作为知情人,倒也知晓他心中的考量。 罗副将当年乃是陈小将军的父亲镇军大将军身边的属官,后来镇军大将军战死后,陈小将军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多由他来照料。私下里对待陈小将军,不像下属,反而更像是一位长辈。 但也正因为多年的相处,罗副将深知陈小将军身上的不足之处,何况这上了战场,必定是要出现伤亡。陈小将军作为镇军大将军唯一的血脉,他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小将军在还未做好准备的时候,就这么上了战场。
第270页 届时白白丧了命,他怎么向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镇军大将军交代呢? 楚王也知罗副将的私心,但也明白他所言不差。原本他在城内,金先生和陈小将军留在城外,两方互相配合,断然出不了什么错处。 可如今金先生不知所踪,他势必要舍掉其一。相较而言,军营对他要更为有利! 而且金先生这事,处处都透着蹊跷,他迟早都得回去将此事彻查清楚。 不过……楚王望向身旁的江言,心中犹疑不定。 现在这个时辰,城门早已关闭。他要想离开长安城,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走,最多带两个贴身暗卫悄悄出城。可这样一来,这路上势必杀机重重,他还真不敢冒险带江言出城。 可把她独自留在王府里,他也千万个不愿意。楚王府现如今不知被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虽说王府早就提前部署好了,但也绝对称不上安全。 眨眼的工夫,楚王的脑中已经飞速闪过了许多的想法,但怎么想都不满意。 至始至终,江言的视线都一直落在楚王的身上,此时见他眼神犹豫,便猜到他这是关心则乱,所以反倒拿不定主意了。 江言收回自己的目光,不给楚王说话的机会,直接朝罗副将安排道:「罗副将,你先到门外稍等,待王爷换了夜行衣后,再同你一起出城。」 罗副将闻言心下顿时一松,当即告退。 江言既已做了决定,自然不会再继续拖沓下去,转身便去柜中帮楚王翻找宜出行的夜行衣。 楚王紧紧地跟在江言的身后,明显对她之前的那番安排并不认同,面露不满:「陈小将军并非鲁莽之人,而且城内也得有人接应,外人我不放心。」 江言手上的动作不停,在百忙之中睨了他一眼,干脆道:「有我在长安城接应,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楚王不假思索道:「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才……」话未说完,便生生地住了嘴。 江言哪能不明白楚王心里的顾忌,心头一软,将刚刚找出来的黑衣放置在一旁的架子上,转过身子,开始帮楚王把现在穿着的华服脱下。 楚王嘴唇紧抿,表情倔强,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江言示意他抬手,楚王也并不配合,江言只得温声安抚着:「你不要为我担惊受怕,就算王府真的失守了,我也有逃生的法子,旁人奈何不了我。」 这话一说完,楚王的态度果然有所缓和,只是面上依旧有些犹豫。 江言继续哄道:「你知道的,我有藏身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安全,不过只能我一人进去。如果我突然消失了,你也不需着急,等事情一了,我自然就会出现。」 这话倒也没说错,江言身怀空间,遇到了紧急情况,去空间避一避也就是了。 楚王此时已然妥协,相比较跟在自己的身边,江言留在王府里,反倒要更为安全,也就不再继续反对了。 两人说话的工夫,江言已经帮楚王换上了夜行衣,这时正忙着帮他把衣襟理好,嘴上也不忘交代道:「主要是你!出城的路上要小心,不要逞一时之快,该退的时候一定要退!记住了没?」 楚王忙不迭地答应着。 如今楚王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利落的黑衣,时间不等人,两人也不宜再谈其他。 但在楚王离开前,江言想起原书的剧情,担心楚王同书中一样,再次重蹈覆辙,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顾不上其他,嘱咐道:「我对金先生的事情大致了解,他今日是不得不走,你莫要疑心他了。」 江言这句话,便是在给金先生打包票了。 楚王听后,身体一顿,内心深处的那些猜疑竟被江言一眼看破,迎着对方澄净的目光,楚王终于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江言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事情便只能看楚王自己了。 门外的罗副将拍了一下门,提醒道:「殿下,该走了。」 眼看楚王就要离开了,江言踮起脚,轻轻抱了他一下,柔声道:「等你回来。」 楚王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只留下一个「好」字,便同罗副将一起走了。 楚王走后,王府里的一切事宜自然压到了江言的头上,京城里的那些暗卫和线人也统一由她来调度。很显然,她之前说的在城内接应,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这一处理,才知道这些琐事有多么耗费心力,事事都得仔细着。好不容易偷得几分闲,江言当即闭目休息,养养精神。 事到如今,江言唯一庆幸的是周婆婆这几日都不在府中。 前两天,卓妹妹害喜得厉害,她的心里又隐隐有些预感,便哄着周婆婆去侯府里照料卓妹妹的吃食了。 侯府向来不参与这些争端,无论新皇是谁,都得给这位战功累累的侯爷几分薄面,断然不敢撕破脸皮,落人口舌。如今周婆婆待在那里,倒也不需她太过费心,只待事情结束后,再接她回来便好。 正在江言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闷响。这动静并不小,江言心里勐地一跳,当即睁开了眼睛。 清铃和雨竹此时也在房中,自然也都察觉到了,第一时间望向了窗外。 雨竹朝江言点了点头后,便先行到窗边查探,清铃则是防备地站到了江言的身边。 雨竹小心翼翼地开了窗,窗外并无他人,只在窗框上,发现了一柄扎得极深的匕首,还附带着一张纸条。
第271页 来人显然并无杀心,只是过来送信而已。可王府早已步下了天罗地网,来人能够不惊动一人,便能将信送到,足已可见此人的厉害之处。 雨竹将匕首取下来后,郑重地将东西交到了江言的手中。 江言取下纸条,一看上面的内容,神色越加凝重起来。 待看完后,江言立即将纸条用烛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不容置疑道:「我得出去一趟。」 第147章 江言此番言论一出,清铃和雨竹自是大惊,又见楚王妃满脸郑重,显然这并非只是她的玩笑话而已。 清铃急切道:「现如今形势未明,不知有多少探子在暗中监视着王府,此时实在不宜铤而走险!」 江言哪能不清楚现在的境地,只是想到信后的主人,明白这场邀约断然没有她拒绝的道理。 思及此处,便不再拖泥带水,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安排着:「清铃,你我身量相仿,便由你在房中假扮我的模样,拖延些时间。至于雨竹,你也继续留在房里,也好在旁掩饰一二。」 江言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打算独自行动了,清铃虽然不知道刚刚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但她最是清楚,楚王妃并无武功,独自出行更为冒险,急忙劝说:「王爷离开前,特命我们二人要寸步不离地跟在王妃身边,如若王妃遭遇不测,只怕……」 江言也知她们两人的难处,回忆信中的内容,并未要求她只能一人前往,但此事绝不能走漏风声,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想到这里,江言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退而求其次道:「那便由雨竹和我同去,清铃留下。」 「可是王爷交代了……」清铃尚未死心,还想继续游说。 江言平时性格随和,但一打定主意,便没有再转圜的机会了。为了让清铃打住,语气是难得的强势:「我意已决,如若王爷怪罪,到时便让他来找我就是了,何况我今日本就是替他赴的约。」 清铃眼看自己说不动楚王妃,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雨竹。 雨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再劝了,清铃这才收了声。 **** 楚王离开时,只随身带了两个暗卫一同出城,为了不让晋王的人发觉,城外也并无人接应,只在密林中提前备了马。 一行人上马后,便径直赶往军营。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除了马蹄声外再无其他。快到营地时,才隐约听到了些动静。 此时已近丑时,往常这个时辰,将士们只怕早已唿唿大睡。今天却除了夜间巡逻的士兵以外,还有许多人未回帐中休息,三三两两地在营中走动。 这么乱糟糟的景象,自然全部落到了楚王的眼里。他虽早已料到这场风波会给军中上下带来不好的影响,可此时亲眼见到这副局面,脸色还是瞬间黑了下来。 而本该主事的陈小将军自事情发生后,一门心思在寻金先生,哪里还顾忌到什么军纪。 如今得知楚王深夜赶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陈小将军大松一口气,急忙出帐迎接。 刚出帐篷,眼前便是一黑。平日那令人胆寒的军营不復存在,反而闹哄哄的像清早的市集。 陈小将军再怎么心大如今也觉出不对劲来了,况且早有属下向他禀告过,营中出现了些风言风语,但他考虑到一时半会还掀不起什么风浪,便将此事给略过了。 此时遥遥地见到楚王骑着高头大马赶来,心中一阵发虚,本想出言训斥几句,可楚王已经近在眼前,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楚王下马时,陈小将军难得机灵了一回,十分殷勤地过去牵绳。 楚王对此视若无睹,只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缰绳甩给了他。 陈小将军被这股力道震得手心发麻,也明了楚王此时已经动气,只不过顾忌他的面子,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发难。 说到底,楚王对陈小将军究竟有几斤几两心里门儿清。只是朝廷上的武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陈小将军行事虽不老练,但对兵法有他的独到见解,偶尔还能窥见其父当年的风采,这才一直留用。 想到这里,楚王的气也消了大半,只是周围这些探究的目光实在惹人厌烦,凉凉地瞥了一眼众人,语气不含一丝温度:「看来最近营中的日子很是清闲,这个时辰大家的精神还如此充沛。」顿了顿,话锋急转,「自明日开始,所有人通通加练!」 他本就是为了震慑众人,所以话音刚落,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掀帘进了营帐。 落在后头的陈小将军看其他人还傻站在原地,扯着嗓子斥道:「不想睡的现在就去校场集合!」 这一嗓子终于把凝固的众人唤醒,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熘烟地散了。 陈小将军料定自己马上就要面临一场来自楚王的兴师问罪,心中只恨不得跟着大家一起熘了。不过他深知自己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逃避,还不如认命。 不过当他进了营帐,预想中的「暴风雨」并未来临,楚王甚至连个眼神都未施捨给他,只斜倚在椅背上,眼眸半阖,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楚王不开口,本就心虚的陈小将军自然也不敢吭声,一时之间,帐中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幸沉默只持续了片刻,陈小将军便先耐不住性子了。毕竟现如今金先生还不知去向,派出去寻人的小队也没有返回营地,他自是不肯中途放弃。况且他心中认定,一个大活人是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的。
第272页 陈小将军干咳一声,禀告道:「殿下,末将前前后后派了六只队伍前往周边搜寻金先生的踪迹,可惜直到现在,都没有带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楚王得知此时还有人在外面继续找人,神情不变,只慢慢坐直了身子,语气平静:「本王有一棘手的要事,连夜派金先生过去处理,情急之下未来得及通知你,倒是让你虚惊一场了。」 这话听在耳里实在古怪,可楚王都这么说了,陈小将军虽有些将信将疑,也不好再继续追根究底,只道:「既然只是误会,那末将先命人把那些还在外面搜寻的队伍召集回来。」 「这样也好,只是金先生外出之事不可外传,还需你亲自跑一趟。对外便只说金先生在林中迷了路,受了些皮肉伤,现如今已经找到了。」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记得交代他们,回来后不可再与营中的其他人议论此事。」 陈小将军闻言更是不解,只是眼看楚王毫无解释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心想自己只依言照办就是了。 和楚王一同返回的罗副将倒是大概猜出了楚王的几分深意,可他在军中多年,自然不会多问,此时便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但下一秒,一道审视的目光就落在他的头顶。 楚王看向罗副将,意味深长地说道:「罗副将也去吧,你做事知轻重,仔细敲打一番,让他们不敢多嘴,我也好放心。」 罗副将会意,连连称是。 陈小将军倒没觉出什么不对,罗副将本就是他的属官,平日也大多与他形影不离,所以并未深想,向楚王告退后便下去办事了。 待两人走后,有小厮上前请示:「殿下,如今还未天明,是否需要休息片刻?」 楚王摆了摆手,他这个时候哪还能安心躺下,晋王一日不动,他便一日放不下心来。 如今城内一片祥和,派去监视晋王的探子也一直没有带来消息。种种迹象落在楚王眼里,都透着一股古怪。 难道晋王真有如此安分吗?楚王这般想到,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扪心自问,如若今日是他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同样别无他选,只能将错就错,只是动手时机的问题。 夜长梦多,既然决定要做,那么自是宜早不宜晚,今晚便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楚王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情绪越加焦躁。 他可没忘,现如今江言还在城中,他虽兵权在握,但若想支援,始终还隔着些距离。万一他支援不及时,江言作为楚王妃,其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在旁为楚王斟茶的小厮忽见楚王一身戾气,眉目间满是阴沉。误以为是自己惹怒了楚王,太过胆怯,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求饶道:「殿……殿下饶命。」 楚王这才回神,见小厮战战慄栗地跪在身旁,虽然不喜,倒也没出言苛责,只扬了扬手,让其退下。 他也知道自己此时胡思乱想只会自乱阵脚,可长夜漫漫,等待显得尤为难熬起来,还需转移下注意力才好。 思及此处,楚王的脑中倒是想起了不告而别的金先生。 虽说自己因为江言的那句话,已经打消了对金先生的怀疑,但对他离开的缘由还是好奇的。 何况按照罗副将之前的说法,金先生离开前毫无徵兆,也未留下只言片语。可江言却说,他是不得不走,其中显然是有内情的。 干脆趁着现在有空,将事情调查清楚,而且他也一直很纳闷,江言对金先生的信任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第148章 楚王当即命属下将那平日在金先生身旁伺候的小兵带来,自己则是前往金先生往日起居的营帐查看。 可怜那小兵,已经被陈小将军盘问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躺下,又来了一个楚王。尽管心中暗暗叫苦,但也丝毫不敢怠慢,顾不上其他,胡乱穿上鞋子便跟着传信的人走了。 此时,楚王已经到达目的地。 金先生并非铺张浪费之人,所居住的营帐也并不奢华。帐中的物件甚至过于稀少了些,除了供他平日休息的软塌以外,最为显眼的便是正中那一张红木案几了,军中的一些事务大多都是由金先生在这里经手的。 楚王走近了看,案台上除了堆叠了一沓已经处理好的公文外,还遗漏了一封。 楚王拿起细看,只见纸上详细写明了这几日军中的事务,看这内容,应该是准备拿给他过目的。只是不知为何,还未来得及写完,主人便停笔了。 毛笔也被随意搁置在桌上,好似主人遇上了什么急事,竟连放笔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正好,往日伺候金先生的小兵也被带了过来。 楚王放下手中的东西,打量了那小兵一眼,问道:「你最后一次见金先生是什么时候?」 「那时天快黑了,先生就坐在这里处理公文。小的瞧屋里有些暗,便准备掌灯,但灯油看着也快不够了,小的这才出去了一趟。」说到这里,小兵面露不安,「等我添油回来时,金先生就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楚王继续追问:「那你离开前,金先生可有说什么?」 小兵摇了摇头,老实答道:「没有,先生平日话就不多。」 楚王紧接着又盘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惜这小兵所知的信息甚少。 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根据现在的线索,再次验证了金先生今日离开确实是事出突然。
第273页 既然如此,那就表明在小兵离开的那短短的一刻钟内,金先生身上必定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楚王一寸寸地扫视着帐内的物品,说道:「你再仔细想想,屋里的摆设可有什么变化?或者缺了什么东西?」 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小兵平日给金先生端茶倒水,做些杂活。金先生要找个什么东西,也都是喊他去拿的,所以帐里的傢伙事他最为清楚。 小兵听后,细细观察了一遍屋内的物件,过了一会儿,还真发现了些异样。 「殿下,你看这里,这书柜小的今早才扫过灰,平日擦洗也很是爱惜,现在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坑,明明今天上午还没有的。」 这坑洞在书柜的最高处,平常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起疑,只会误以为是在哪里磕了一下。可小兵每日打理,这才能注意到。 楚王凑近了看,果然瞧见了一处缺口,像是被什么利器所致,扎得极深。沿着这个方向找过去,在营帐顶部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细长形的空隙。 楚王心里一动,挪步帐外。 军营乃是重地,平日戒备森严,就连一只鸟都不会轻易放进来。金先生起居的营帐又位于军营的中间位置,帐外每日还有许多士兵巡逻走动,外人想偷偷熘进来,绝非易事。 环顾四周,营帐西北角的几颗大树落入楚王的眼中,虽说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但趁着天色昏暗,藏个把人倒也不是问题。 楚王当即派人过去搜查,自己则是扭头回了主帐坐镇。 现在事情已经有了进展,虽说离水落石出还相差甚远,但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查下去,不怕摸不到线索。 果然回主帐没多久,就有随从来报,树上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 楚王闻言心下一沉,看来他最为放心的军营也并非像他想像中那般安全。正在思忖时,忽闻帐外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马蹄声,有人在喊「急报」。 楚王心里咯噔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一个刺客打扮的男子便直直闯了进来。 楚王身边的随从刚想出声责骂,却见该男子手持玄铁令牌,这是楚王心腹才拥有的令牌,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在楚王府,都可畅通无阻,此时便默默收了声。 楚王已然认出了该男子的身份,正是他留守在楚王府的暗卫,心道不好,忙问:「王府出了什么事?」 「楚王妃乔装出府,如今已不知踪迹。」 楚王瞳孔骤然一缩:「不知踪迹?什么叫不知踪迹?她身边的侍女呢?暗卫呢?」 「王妃打扮成侍女模样,和雨竹姑姑一同出府。当时十一最先发现异样,便带了十七一起跟过去,可直到现在,无一人返回!」 楚王险些坐不住,强装镇定:「十一必定会沿路留下符号,你们可去找了?」 暗卫面露窘迫:「我们发现十一和十七迟迟没有返回后,就第一时间沿着符号找了过去,可那符号……符号引着我们的人在城内乱转。」 楚王听后,好似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脑中一片混沌。 按理来说,暗卫之间都有极为特殊的联络方法,如果不是自己人,是无法破译的。更为费解的是,他留在楚王府里的人都是他最为精锐的下属。 除了雨竹武功高强以外,十一和十七也都是暗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遇上了什么强敌,也断不可能一丝线索都没留下!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自己太过轻敌了? 晋王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暗中收揽了一批能人异士?而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还不自知? 楚王越想越心惊,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王妃为何突然出府?」 暗卫将怀中的密函取下,递于楚王:「这是清铃姑姑命属下带来的。」 楚王当即拆开信封,或是因为时间紧急的原因,清铃只粗略将江言出府的始末说了清楚。 看罢,楚王越发觉得事情扑朔迷离了。 清铃在密函中写道,楚王妃收到那封不知名人士的信后,便一意孤行,力要出府。可在楚王的认知中,江言性格稳妥,今日这事决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楚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復看密函。在末尾中,清铃写明,楚王妃走前,曾说过是替他前去赴约。 这话如今听来好生奇怪。 既是替他去赴约,那写信之人必然是与他极为相熟之人,同时,江言对此人也很是信任。 这么一想,信后的主人倒也有迹可循了。江言往日交好的友人也就那么几个,究竟是谁送来的信? 一个个名字在楚王脑海中浮现,电光火石间,楚王突然想起了金先生。 金先生不仅是自己的心腹,江言对他也一直抱有莫名的好感。 如若今日的事是他在从中作梗,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先是以自己做引,将他从长安城调走,之后再写信到楚王府,只需说有要事要与楚王商议,那么以江言对他的信任,自会代他前去赴约。 这么一想,今日之事好似都得到了解释。 不过金先生投靠的是哪一个主子呢?细想过去,最有可能的便是晋王了。可他今日将楚王妃哄骗出去,此举的目的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挟持楚王妃,好来要挟自己? 楚王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第274页 只是江言现在的处境不明,他虽知晓她有保命的法子,但难免心烦意乱。 脑中仅余最后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他现在就得赶回长安城! 楚王陡然起身,当机立断道:「传令下去,陛下受奸人挟持,速速起兵救驾!」 第149章 据传闻, 长安城的地底下有一条密道,密道的尽头藏着数不尽的世间珍宝。然而数十年过去了,始终无人探到一星半点珍宝的痕迹, 这个传闻也渐渐变成了顽皮小儿间的打闹玩笑。 世人不知,这条密道确有其事, 只是它通向的并非是金山银海, 而是能够绕过宫墙,直达皇宫。 而今日, 这条传说中的暗道时隔多年, 再次被人开启。 狭长又幽深的密道中,有三个人影正沿着密道往前走。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后面两人好似行动不便, 所以落后了几步。 密道里空气混浊,走急了便有些唿吸不畅。 并行的两人中,身形佝偻的男子小心搀扶着旁边黑巾蒙眼的女子,嘴上还不住提醒着:「楚王妃, 前面就要拐弯了,小心脚下。」 江言应了一声, 脚步放缓,随着林公公的牵引继续向前走。 原来那封信后的主人乃是当今圣上, 总管太监林公公深夜奉旨出宫, 为的就是请楚王和楚王妃一齐进宫面圣。 只是楚王不在, 江言这才只能独自前往。 她不愿当着其他人的面点破信后的主人,也是想到皇上在这个时候传他们进宫, 怕是还有其他的打算。 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不可泄露风声,所以就连清铃和雨竹, 她都不敢透露出一字半句。 在信中所约定的宅院见到林公公后,江言第一时间说明楚王已经离开长安城。林公公听言并不吃惊,只让她先随他一同入宫就是了。 至于和她一起同行的雨竹,早已经被皇上的人拿下,暂挪去其他地方妥善安置。 此次进宫,走得不是宫门,而是地底下的那条密道,素来只有皇上极为信任的几个心腹知晓。 江言一看这阵仗,便知道皇上这是大病初癒,马上就要有一番大动作了。 所以当林公公表示进密道前,她还需蒙着眼时,江言极为配合,忙不迭答应下来了。 进入密道后,大家一门心思赶路,只林公公偶尔出言提醒下路况,便没有人再开口了。 江言由于视线受限,再加上又是陌生的环境,不可避免地有些不安。 待转过了那几个弯后,江言不禁开口问道: 「林公公,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王妃可是累了,要不要坐下休息会?」林公公满脸关切,说话间,腾出另一只手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江言闷声道:「不必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她的体力倒是没有问题,只是突然失去视野,又不知在什么弯弯曲曲的小道上转悠了这么长时间,心中难免生出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郁气。 林公公闻言也不再劝,毕竟皇上还在宫中等候,还是尽快将人带到才好,自己只多留心下楚王妃的状况就是了。 又过了半晌,林公公终于止步,说道:「楚王妃稍安勿躁,出口就在眼前了。只是等会估摸着还会有些动静,楚王妃不必慌张,捂住口鼻就好。」 江言答应了一声,很是听话地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 不多久,江言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好似触动了什么机关。过了一会,又是一道「轰轰」声,声音不算大,但听着又沉又闷,怪唬人的。 江言估摸着大概是出口打开了,林公公搀着她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才继续引她往上走。 随着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清新,江言心下渐缓,看来自己马上就要回到地面了。 待踏上平坦的地面后,江言眼前的黑巾依旧未揭,林公公领着她又走了一段路程,才开口道:「楚王妃,现在可以揭开黑巾了。」 江言依言将覆在眼前的黑巾拿下,双眼不适应地眨了眨,悄悄注意着周遭的环境。 她现如今身在一个占地不小的屋子,周围光线昏暗,仅林公公手中的一盏灯笼照出莹莹光芒,所以看不太真切。 待适应黑暗后,依着轮廓也能猜出这里是宫中一处存放书籍或公文的地方,身旁两侧具是高大书架。 不待她观察完毕,林公公便道:「楚王妃,外面眼线众多,恐怕还要委屈楚王妃暂时藏身于箱内了。」 江言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那敞开的大箱子,她一如既往的好说话,十分配合地便钻了进去。 林公公轻轻将箱子盖上,提着灯笼往门外走去,招唿在殿外等候良久的若干宫人进来搬箱子。 月色高悬,众人抬上箱子便往干清宫走去。 蜷缩于箱内的江言被晃得头晕眼花,却丝毫不敢出声。毕竟已经经歷了九九八十一难,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何况她也想看看皇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 自皇上龙体抱恙后,干清宫一直被重兵把守,里里外外地围了好几层,对于出入的人员也十分谨慎。 林公公今夜从干清宫出来时,因为有皇上的令牌,负责守备的羽林军自然不敢多问。回来时却好巧不巧地碰见了羽林军大统领,林公公自是要上前周旋几句,只说自己奉命前去文渊阁替陛下拿些藏书。
第275页 羽林军大统领知晓林公公素来最得皇上信任,不好多说,只让属下打开宫门,毕恭毕敬地将林公公等人放了进去。 只是关门时,羽林军大统领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几口大箱子上,暗中嘀咕道:也不知陛下大晚上要看什么书?竟命林公公搬了这么多。 待干清宫大门彻底关上后,林公公才堪堪松了口气。也顾不得休息,将江言从箱子里放出来后,便忙去向皇上復命。 江言站在殿外等候,没多久,林公公便来请她进去。 一踏入殿内,便瞧见皇上此时正端坐在宝座上。 江言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十分得体地行了礼。 皇上大病初癒,身体是难得的轻快,见了江言并未拿出做皇帝的威严,反而很是和气,命她起来后立即赐了座。 江言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便依言坐下。林公公亲自过来上了茶,江言一边喝茶,余光偷偷打量着宝座上的人。 虽说她之前看到信,便大概猜到皇上的龙体定是无大碍了,不过此时亲眼瞧见,还是不免大吃一惊。 原因无他,只是和昨日的差距太大了。 明明皇上昨天还病得奄奄一息,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如今再见,精神饱满,红光满面,好似变了一个人。 心中稍安的同时,也不无担忧。她不是不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空间里的水滴实在太过神奇,救命时顾不得其他,如今皇上龙体安康了,反倒又开始担心起其他来了。 皇上刚刚经歷完九死一生,心情大好,笑道:「楚王妃,你可知朕为何派林公公接你入宫?」 江言隐下自己眼中的情绪,将茶杯放下,模稜两可地答道:「妾身不敢揣测,想必皇上自有用意。」 皇帝闻言笑了两声,感慨道:「罢了,朕也不为难你了。这段时日,朕在病中的时候,想通了许多事。」 「犹记得当年先帝在临终前,才点了朕的名字。自朕登基后,从不敢懈怠一日,唯恐对不起祖宗。可守了大半辈子江山,直到病入膏肓时才觉疲乏。」 江言越听越心惊,对皇上今日此举的目的,心里也朦朦胧胧地猜到了几分。暗道:听这意思,皇上明显是有了退意。 「朕累了……」皇上的目光转而落在江言的身上,「朕的子嗣不算单薄,但能堪大任的却寥寥无几,唯楚王和晋王最为突出。」 江言哪能不明白,皇上嘴上说是有两个人选,可皇上今日既然派林公公接她入宫,那属意的诸君必然是楚王了。 想到这里,江言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皇上见楚王妃并不吭声,也就不再绕圈子了:「两人的优缺点不论,现在只谈楚王。想必你也清楚,楚王的性子古怪,曾经朕为此很是头疼,也不是没有想法子纠正过,可是几番折腾后……只让他与朕更加离心了。」顿了顿,皇上长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在你面前,他好似被人捏住了七寸,行事间收敛了不少。」 「今日与楚王妃说起这些事,其一是因为你最为了解楚王,其二却是朕的私心了。当日宫外一见,朕便知晓你虽为女子,但为人通透,且独具只眼,朕也想知道你对此有何见解?你大可畅所欲言,不必拘礼。」 江言眼看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闪烁其词反倒虚伪了。 只是她自知接下来她要说的话过于僭越,不待皇上反应,便先一步跪了下来。 「陛下,您也知楚王性子乖张,妾身如今确实能够拿捏住他。可他若真有一日荣登宝座,身为一国之君,却被妾身所制衡。对于天下百姓,究竟是福是祸?」江言额头触地,虽是告罪的姿势,但语气却并不弱势。 江言这一问,直接将楚王继位后可能会出现的隐患血淋淋地掀了开来,话中隐含的后宫干政或许仅仅只是其中一隅。 皇上怔住,久久不能反应。 可皇上不知,江言刚刚的话已经有所收敛,还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她又默默咽回了肚中。 在外人眼里,楚王行事全凭喜好,所以才会显得这般喜怒无常。但江言知晓,他行事其实是有自己的章程的。 江言越是了解楚王,便越明白她和楚王的差异。两人处事的方法是截然不同的,对待同一事物也会有不同的看法,以前两人能够相安无事,很大原因便是因为江言很少过问楚王在外的事宜。 可如果真有一日,两人分别站在不同的立场,届时会发生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150章 江言从正殿出来时, 不由长舒一口气。 送她出来的林公公连连擦汗,心有余悸道:「奴才平日只觉王妃性子稳妥,没想到今日却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出这等惊人之语!」 「林公公太过夸大了, 就算妾身今日不说,陛下也迟早会想到这一层。何况今日的事, 也是……太过感情用事了。」为了以防万一, 江言刻意隐下那个称唿。 林公公自然明白楚王妃话里的意思,今日皇上的举动确实不合规矩, 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 许多话不能说而已。不过当楚王妃挑明此事时,他虽担惊受怕,但同时更为佩服。 此时便衷心地夸赞道:「楚王妃胆大心细, 实乃世间少有!」 江言笑容清浅,并未出声应和。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上今日突然与她推心置腹, 难道是真的信任她吗?
第276页 江言暗自苦笑,皇上现在大病初癒, 心中满是重活一次的庆幸,自然没有往常的冷静自持。其中不乏还掺杂了一些对楚王的愧疚, 种种情绪作祟, 不然断不可能与她这个身份尴尬的楚王妃聊起储君的人选。 所以江言那一问, 便直接点醒了皇上。 或许是因为还没考虑清楚,皇上略微失神后, 便命林公公先带楚王妃到旁边的书屋歇歇脚。 江言明白,这就代表皇上打算将此事暂且押后,至于皇上今后的打算, 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林公公走在前头给江言带路,只是人还未到书屋,便听到宫门外传来阵阵喧闹声,似是有人在争执。 江言暗中惊讶,干清宫乃是皇上的寝宫,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闹出这般动静? 还未来得及出声询问,便有一小太监脚不沾地赶来,向林公公禀告道:「林公公,晋王带着若干大臣在干清宫外求见皇上。」 「这个时辰宫门还未放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林公公眉毛紧皱,颇为诧异。 小太监同样不知,只连连摇头。 林公公瞥向门外,不悦道:「皇上早已下令,不见任何人,让羽林军将他们打发走就是了。」 「奴才已经这般说了,可是晋王不依不饶,说是有要事汇报,必须见皇上一面。奴才见……他们来势汹汹,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样子。「顿了顿,语气急切,「不知怎么回事,羽林军大统领也不怎么吭声,奴才被逼得没法子了,林公公你还是先过去瞧瞧吧。」 林公公服侍皇上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自是不会像小太监那般心慌意乱。但也知道此事棘手,也难怪资歷浅的小太监应付不来。 想到这里,林公公不疾不徐地向身后的小六子交代了一句:「小六子,你们好生伺候楚王妃。」话毕,又向江言躬了躬身,才和那传话的小太监一起往外头去了。 小六子客客气气地继续带路。 江言现在前往的书屋并非皇上撰拟诏令谕旨的南书房,而是偏殿特辟的一间小书屋,以往各贵族入宫,皇上又忙于政务,分身乏术之时,便让他们在此稍事等候。 江言今日便被安排到此处,一进小书屋,便觉满室书香。 外面看着虽不大,但里面该有的都有,打理得十分妥帖。 刚刚坐下,便有宫人将热茶和点心一一奉上。小六子也在旁尽心尽力地端茶送水,格外周到。 江言接过了茶,一口未动便又放下了。 如今晋王就在干清宫外,也不知楚王现在在哪里了? 她心里装着事,自是有些坐不住,又听闻外面的动静愈演愈烈,好似有两方人马在对峙。 江言不禁起身,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但碍于屋中的宫人众多,自己探头探脑地实在不像话,颇为焦躁地在屋中踱步。 小六子惯会揣摸主子的心思,此时便道:「这炭盆的火气大了些,憋了一屋子的热气,楚王妃可是觉得憋闷?要不要打开窗户透透气。」 江言闻言,扭头去看窗户的位置,正好斜对着正殿外那一大片空地,心中暗喜,忙点头:「那就劳烦公公了。」 小六子见她点头,便亲自过去开窗,倒也没全开,只是半开半合地支着,嘴上解释道:「外面寒气重,楚王妃要是觉得冷了便告诉奴才一声。」 「还是公公想得周全。」江言暗嘆这小六子不愧是林公公的徒弟,太会察言观色了。 话毕,江言再次坐下,微微侧头,就能透过窗户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虽是黑夜,但干清宫处处灯火通明,很是亮堂。 正在江言环顾四周时,突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宫门外的吵闹声已经消失。 还在奇怪时,便瞧见林公公冷着脸从外面回来,脚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里。看方向,应该是去向皇上禀告了。 然而没多久,干清宫中忽地闯进了一群人。 众人皆穿着官服,脸色肃然,唯前面的晋王马首是瞻。 江言不由皱眉:这等场面,活像是逼宫…… 干清宫中的宫人见了此景,纷纷避让。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主殿里的那位,林公公已然退了出来。 看到众人来势汹汹,皆是一副讨伐的架势,就连羽林军大统领也在人群里,当即责问道:「羽林军统领,你作为掌统羽林军的统领,就这么放任晋王等人闯入干清宫,不怕皇上怪罪吗?」 羽林军统领闻言一顿,面露尴尬。他并非效忠晋王,只是晋王信誓旦旦告诉他,陛下现如今受楚王挟持,他此时不放众人进去,那便是与楚王狼狈为奸,妨碍他们救驾。 他虽将信将疑,但忽然想起林公公此前外出,带回来的那几口大箱子实在古怪,且并不合乎常理。 与此同时,诸位大人也在向他施压,他心下一横,这才放了人进来。 他想得倒是简单,如若此事是真,皇上在他眼皮子底下遇害,他难辞其咎,现在放晋王进去也算立了功。如果不是,大不了再将晋王等人全部拿下就是了。 但此时面临林公公的逼问,心里自然没底,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属下也是见林公公进去后,迟迟没有回来,所以才……」顿了顿,为难道,「要不公公就让诸位大臣见皇上一面,也好让大家安心。」
第277页 林公公挡在众人面前,语气却缓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劝道:「陛下刚刚才歇下,诸位大臣就算有事,也该等到天亮了,递了摺子上来岂不好?」 林公公这话落在晋王等人耳里,反倒更像是在拖延时间,自是不肯罢休。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莫与他废话,我们身为大燕的朝廷命官,如今陛下的安危不明,怎还能再拖延到明日!」 此话一出,自然有人出声附和,甚至还有胆子大的想趁机绕过挡在正中间的林公公往里面闯。 林公公见羽林军统领并不作为,暗中咬牙,只能将皇上交于他的令牌示于众人,大声道:「你们今日谁敢再向前一步,那便是谋逆的大罪!」 这一下,倒是把众人唬得不敢再强闯了。 眼看众人被吓住了,晋王冷笑一声,开口道:「朝中传闻林公公暗中投靠楚王,本王还一直不信,今日一见,才知此事并非谣传。」 晋王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晋王所言非虚,往日便见林公公和楚王走得十分近,陛下现在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咱们万万不能被这阉人哄骗了去。」 有那中肯的官员此时也皱起了眉,不禁问道:「林公公,陛下究竟怎么样了?你最为清楚。可是你现在这般遮遮掩掩,实在令人生疑。」 林公公平白挨了一顿骂,脸早已黑成炭,此时又被诸位大臣连连诘问,却又不能出言解释,只能在心中叫苦。 有人开口道:「如若陛下没有被谋害,现在听见这么大动静了,哪里还能睡得着?恐怕早就出来过问了,何必等到现在!」 「不必与他多说,今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见陛下一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再加上有心人时不时挑拨几句,林公公与楚王合流同污的事情仿佛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林公公此时正是百口莫辩。 喧闹之中,众人闹成一团,直接将林公公挤开,径直往主殿走去。 「你们一派胡言!」落在后头的林公公气急,「不得皇上诏令就敢擅闯干清宫!这是重罪!」 众人置若罔闻,事到如今,脸皮已经撕破了,哪还顾忌得了其他。今日不亲眼见到皇上,定不可能罢休。 正在吵闹之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主殿传了出来。 「朕倒是想听听,究竟是何等的要事,竟让众卿家冒着谋逆的重罪也要见朕一面。」 话音刚落,正殿的大门徐徐展开,几位宫人毕恭毕敬地将后面身着明黄龙袍的皇上迎了出来。 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下一秒,所有人齐齐跪地行礼。 而晋王,自听到那道声音起,无端生出一股战慄,心脏骤跌。 第151章 原本被推挤到一旁的林公公不知何时已从后面跟了上来, 垂首立于皇上身侧。 皇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在地上的若干人等,视线一寸寸地从他们的头顶扫过。人群中,有他一直颇为器重的栋樑之才, 也有他曾重用过的大臣,今日却都追随在晋王的身后, 其狼子野心不言而喻。 「不是要见朕吗?怎么现在没人说话了?」皇上语气生硬, 再度发问。 羽林军统领脸色煞白,心知今日的事他总归是脱不了干系, 此时便先前一步, 先行请罪道:「启禀皇上,属下并未恪守本分,反而轻信晋王的一面之词, 罪该万死,任凭皇上发落。」 皇上沉声道:「既然如此,还不将功补过,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此话一出, 羽林军统领便知皇上暂时没有追究的意思,心神稍定, 领命后忙让手下的羽林军将众人一一制住。 有那不经事的老臣一看这阵仗,当即吓破了胆, 慌不择路地向皇上告饶道:「陛下, 臣也是受了晋王的矇骗, 望陛下看在老臣年事已高的份上,饶臣一命吧。」 说话之人曾担任过废太子的太子少师, 后来废太子倒台,担忧自己被楚王报復,这才转投了晋王的门下。 眼看有人开了先河, 剩下的其他人为了活命,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不仅要卖惨,还得一股脑地将所有事情推诿到晋王身上。 晋王现在是墙倒众人推,谁都敢来踩一脚。他倒也称不上什么伤心,毕竟当初在朝中迅速扩张势力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如今也只不过是遭到了反噬而已。 唯有那些真的被晋王哄骗而来的大臣暗中叫苦,他们往日并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今日这一出却是着了晋王的道。 晋王以大燕社稷为由,再提及楚王往日的残暴,对他们百般煽动。 或是因为晋王言辞太过真诚,同时时间紧急,他们也来不及求证了,所以很快便相信了晋王的话。头脑一热,便大义凛然地跟随晋王入宫「救驾」。 现在回顾,才觉对方操纵人心的可怕之处。每一步都在引他们入圈套,如今在皇上眼中,更是被归属于晋王一派。只是木已成舟,现在醒悟也无济于事了。 皇上的目光落在那些推卸责任的大臣身上,尤其是那太子少师,平日仗着自己资歷老,在宫中作威作福。诸多大臣见他年事已高,不与他一般见识罢了。 今日这行人中或许确实有被矇骗的,但唯独他不是。 想到这里,皇上的脸色不见好转,冷笑一声:「朕倒是不知道晋王生得如此好口才,竟能说动诸位大臣夜闯干清宫,至于是不是受人矇骗,还是请到大理寺去说吧。」
第278页 话毕,极为厌恶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投晋王的身上:「晋王,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晋王虽跪在人群中,但背嵴挺得很直,他自知自己大势已去,如今百般狡辩只能再惹皇上心生嫌恶,所以迳自沉默着。 皇上见他不答,继续道:「你性子谨慎,今日却这般冒失,只怕昨日宫宴下毒之事也是出自你手吧?你生怕事情败露,只能铤而走险。今夜带领诸位大人逼宫,也是料定朕命数将近,所以才会如此急切。」 众目睽睽之下,这一桩桩罪名全部按在晋王的身上,他双手僵硬地收拢,喉咙干哑:「儿臣……儿臣绝无弒父之心!」 皇上注视着晋王:「昨日上元节,朕会出席宫宴的事情只提前告诉了太后,其他人并不知情。你素来讨太后的喜爱,只怕是在她那里偷听了一嘴。如今却说自己绝无弒父之心?」 来自上方的逼问使得晋王险些说不话来,许久后,才道:「儿臣……无话可说。」话毕,晋王弯下自己的嵴背,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这是认罪的姿势。 江言一直在窗前屏息倾听,见晋王此时并不为自己辩护,对皇上所有的指责也全部供认不讳,心中哑然。 难道是她想岔了,下毒之事确实是晋王所为? 抑或是晋王决意为李侧妃开脱?选择亲自背下这口黑锅? 不过……江言摇了摇头,颇为费解:晋王和李侧妃什么时候感情这么要好了? ———— 皇上那边,特意交代了羽林军统领去查晋王等人是如何进的宫,至于其他人,也全部被押了下去。 这么一场闹剧,就此收场,干清宫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宁静。 皇上经歷了这等子事,早已心力交瘁,摒除了身边的众人,独自在主殿闭目养神。 林公公知晓皇上现在想独处一会,也不打扰,只站在门外等候传令。 只是没过多久,林公公得到消息,楚王现在领着五万精兵正急速往长安城赶来,此时相距也不过十里的路程。 兹事体大,林公公顾不得其他,当即向皇上禀明了此事。 皇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传朕口谕,事情已了,命他不可妄自行动,速带人马返回营中。」 如今晋王已经落狱,一眼望去,也就仅剩楚王能够胜任储君之位了。 只是…… 皇上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楚王妃先前的那番话,神情一滞,心生一计,立马喊来林公公,小声交代起来。 ———— 另一边的江言归心似箭,反正事情已经了结,她留在宫中也没有什么用处。 便派了小六子过去问问林公公,想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楚王府? 结果小六子门还没出,就见林公公正好过来。 江言还未来得及问,便听到林公公先一步说道:「楚王妃,不知你现在可还有什么常戴的首饰在身上吗?」 江言闻言一楞,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全身。她先前为了出府,故意扮成清铃的模样,如今头上的首饰自然也都是借用清铃的。环顾全身上下,唯有一个白玉手镯今日匆忙换衣时忘了摘,而且她也戴了些时候。 「这个镯子不知可不可以?说起来还是楚王在大婚前送的,只是林公公要它干什么?」江言并未多想,一边取镯子,一边问了。 林公公只道是皇上另有安排,便不肯再说了。 江言看林公公这反应,心念一转,忽然反应过来那所谓的「另有安排」是什么意思。原本的动作彻底僵住,那只白玉手镯便不上不下地卡在她的掌节处。 对此,林公公并未多说什么,仅点到为止:「楚王妃是聪明人。」 江言阖落眼帘,不发一言地将镯子取下。只是将东西交于对方时,忍不住问了一句:「林公公,不知我什么时候能回王府?」 林公公并不含煳,心中估算了一下路程:「大概还需一个时辰。」 这也代表江言还需一个时辰就能见到楚王,得到肯定的答覆,江言不再追问,只目送林公公带着东西离开了。 第152章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长安城内的百姓睡意正浓,浑然不知城外相隔不足五里处,有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急速逼近。 楚王面容冷峻, 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列,身体被坚固的铠甲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显得整个人威风凛凛。 他身后的将士们也皆是全副武装, 杀气腾腾的,一副随时准备开战的样子。 在前进的途中, 楚王得到消息, 晋王已经携诸多大臣秘密入宫,之后便再无风声了。 对此,楚王满腹狐疑。 如若晋王抓住了江言, 那么定是对他有所求,可为何到了现在,晋王还迟迟未派人与他联络。 怎么想都透着一丝古怪,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抑或是江言并未受制, 晋王为了增加胜算,这才急急忙忙地决定先下手为强? 楚王将脑中的杂念撇开, 反正不管事情究竟到了哪一步,进了宫便都明了了。 如今长安城的守备军已被打通, 届时只待他一声令下, 便能带领众位将士长驱直入。 思及此处, 楚王刚准备下令,让所有将士加快步伐, 就听见前方的林子里传来异动。 楚王不动声色地给了身后的陈小将军一个眼神,陈小将军当即会意,带了些人从后面包抄过去。
第279页 不多会, 陈小将军便带领手下将三个被五花大绑的成年男子带了过来,径直押到了楚王的马前。 陈小将军说道:「这几个人看着眼生,鬼鬼祟祟地躲在林子里,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三人因为手脚被绑,又被好几个正值壮年的士兵暴力压着头颅,整张脸都趴在地上,完全动不了。 楚王并未下马,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语气淡漠:「不要耽误时间,处理干净了再回来。」 陈小将军等人自然听懂了楚王的言外之意,示意属下将他们拉去林子里处理。 士兵得了令,各自捂住三个不明身份男子的嘴,直接拖着人往一旁的树林里去,看样子,是打算去那里悄悄了结了他们。 这三人本是领命而来,哪知楚王行事这般无常,竟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命人将他们杀了,自是慌了神。 或许是危在旦夕,其中一个男子在被暴力拖动时,求生意志让他挣脱了身后士兵的挟制,嘴中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我是奉晋王之命,来和楚王做交易的!」 楚王的目光落在说话之人的身上,扬了扬手,示意士兵带他过来:「噢?这倒有点意思了,不知你的主子想拿什么与我做交易?」 「东西就在我身上,还是先给我松绑吧。」男子趁机要求道。 楚王抬了抬下巴,立马便有小兵过去给男子松开绳子。 男子心下一松,稍稍活动了下手脚,才从怀中掏出一件物品,开口道:「楚王一看便知。」 有眼力见的小兵当即接过东西,然后再呈给楚王。 楚王第一眼就认出了手镯的出处,正是他当初亲自挑选,后来赠于江言的那只白玉手镯。然而主人不在,东西却出现在这里…… 楚王眼神微眯,但很快,身体就彻底放松了下来:「这镯子温润如羊脂,确实得本王喜爱,只是不知晋王想从本王这里换点什么?」 跪在地上的男子听了这话,便知自己的性命已经无碍,心下稍定:「这镯子价值不菲,原本的主人对此物很是爱惜,晋王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原主人那里夺爱。」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为的也不过是楚王身上一件并不值钱的物件而已,就看楚王舍不捨得了?」 楚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镯:「晋王想换何物?」 男子的目光落在楚王的腰间,抬手指了指:「楚王身上挂着的这枚兵符。」 此话一出,楚王还未发作,反而是一旁的陈小将军怒不可遏,一脚踹在男子的胸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觊觎兵符。」 男子闷哼一声,这一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楚王好似没看见,依旧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态度,只是将腰间的兵符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本王用一块玄铁去换这么好的一块白玉,倒是有些不忍了。」 男子假笑两声,故作镇定道:「这白玉手镯虽好,可手镯的原主人一听说是要赠与楚王,倒是愿意忍痛割爱了。楚王实在不必忧心,晋王也只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听到这里,楚王脸上杀机立现,瞳孔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盯着男子,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男子承受不住来自上方的威压,后背频频冒汗。 片刻后,楚王终于发话:「镯子的主人在哪?」 男子强撑着答道:「只要殿下将兵符交于我,并且命所有将士返回军营,小人自然会领殿下前去和镯子的主人见面。」 「好。」 男子似是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能达到今日的目的,神情愕然抬头看了过去。 陈小将军也是一脸大惊失色,不敢相信地喊道:「殿下!」 楚王举起手中兵符,命令道:「陈小将军听令,带领所有将士返回营地,随时等候差遣,不得违抗!」 话音刚落,不顾众人的阻挠,直接将手中的兵符抛给了男子:「走吧。」 男子慌忙将兵符接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楚王见男子呆愣,颇为不耐烦地重复了一句:「走啊!」 男子这才急忙起身,补充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这两个兄弟要和大军一起同行。」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担心楚王在中途耍诈了,对此,楚王冷哼一声,开口道:「来人,给这两个人松绑,再拉一匹好马过来。」 楚王现在是有求必应,怎么也挑不出错处来,男子朝另外的两个同伴对视一眼,便翻身上了马,说道:「楚王请随我往这边来。」说话间,先行窜进了一旁的密林。 楚王很快就跟上,不多会,林中就再无楚王的身影了。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看,陈小将军沉默许久,看了看剩下的那两个男子,最终还是咬紧了后牙槽,命令所有人调转方向,重回营地。 前面发生的事情,后面跟着的士兵一概不知,此时得到按原路返回的命令,皆是一脸莫名。 ———— 楚王进宫时,正值日月交替之时。 昨夜一夜无雪,宫道上只零星落了几片枯叶。 各宫的宫女正络绎不绝地穿梭在宫中,整个皇城已经慢慢甦醒了过来。 昨夜干清宫发生的事情动静不大,再加上很快就被平息,所以暂时并未在宫中掀起什么波澜。只是此事毕竟事关王爷和诸多大臣,不出一日,消息便会传到宫外。
第280页 楚王一踏入干清宫,便看到已经等候了良久的江言。 原来江言眼看时辰将近,在屋里坐不住,便干脆起身到外面等候,盼星星盼月亮地终于把楚王盼过来了。 说起来,两人也只是隔了几个时辰未见,但中间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江言脚步匆匆,一路小跑了过来:「怎么样了?身上可有受伤?」 楚王摇了摇头,注意到对方的脸被冻得面无血色,便道:「我没事,你进去等我。」 江言瞧楚王身上确实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了心。知道皇上还等着楚王进去復命,其他的话不便多说,不等旁边人催促,简单嘱咐了一句:「快进去吧,等会我们一起回家。」 楚王颔首,进了大殿,和往常一样跪地行礼。只是今日的装扮不同,身上的铠甲重量惊人,随着他的动作磕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端坐龙椅上的皇上对此视而不见,只静静打量着刚刚呈上来的那枚兵符。 恍惚间,忽而想起当年自己打算将兵符交给楚王时,也是辗转了好几夜,最终还是体谅楚王流落宫外多年,又无母家扶持,在朝廷上恐无立足之地,这才下此决心。 兵符交于楚王后,他也不免担心,自己今日此举究竟是不是在养虎为患?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枚兵符竟以这样的方式,又兜兜转转地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本是临时起意,原只是为了小小地试探一番,却没想到楚王就这么轻易地拱手相让。 皇上嘆息一声,心中只余失望。 殿内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好,皇上始终不开口,楚王便得一直维持着跪地的姿势。 他虽跪着,脸色却硬邦邦地,好似在与对方对峙。 许久后,皇上终于把目光移到楚王的身上,晦涩不明地看着他:「你可知错了?」 「儿臣不知自己何错之有?」 皇上陡然起身,将案台上的那一枚兵符摔在楚王的身前,厉声问道:「兵符意味着什么?你身为主将,难道不知道吗?」 这一下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兵符落在地上时还不甘心地弹了好几下,险些刮到楚王的脸。 楚王却连避都不避,语气不卑不亢:「儿臣就算没有兵符,也能引领千军万马。」 皇上见他不知悔改,更加火冒三丈:「好大的口气!你身为一军之长,却弃大局而不顾!这样的人怎能上战场!」 话毕,朝外面喊道:「来人,将这个不孝子押入天牢,听后发落!」 林公公闻言一怔,面色踌躇:「陛下息怒,楚王也是……」 「怎么?朕的话现在是不作数了?」 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林公公不敢再忤逆他,忙闭了嘴。 直到楚王被羽林军押下去后,皇上这才轰然坐下。 林公公见了,知道皇上是爱之深责之切,心中嘆息一声,忙跟了出去。 第153章 等在外面的江言一听见里面招唿羽林军进去, 便心知不好。 果然,下一秒,楚王就被羽林军从主殿里押了出来。 江言见楚王受制, 隔着羽林军又不能近前,自是心急如焚, 忙问:「这是怎么了?」 打头的羽林军一脸正色:「属下奉命将楚王押入天牢, 楚王妃且让一让。」 天牢?这不是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吗?楚王这是犯了什么错?竟要被关到那种地方? 此时林公公正好从殿内退了出来,见楚王妃被吓得不轻, 连忙过来宽慰:「皇上现如今还在气头上, 让楚王去天牢里先吃些苦头也好,等皇上消气了,自然就没事了。」 江言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听林公公这话说得笃定,心里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还有许多话要与楚王说,试探性地问道:「林公公,不知妾身能否送楚王一程?」 楚王一听, 本打算劝江言先行王府,只是一看到对方, 那赶人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林公公倒是回头瞧了瞧身后的大殿,摇了摇头:「这可不行。」顿了顿, 又道, 「这样吧, 小六子你也跟着羽林军跑一趟,到了天牢, 让他们好生照顾楚王殿下。至于楚王妃,你也顺道一起送回王府。」 天牢和楚王府完全是两个方向,林公公口中所谓的顺道也只不过是藉机让江言和楚王一起同行的意思。 小六子一点就通, 连连称是。 原本有些轻慢的羽林军见林公公对楚王这般客气,互相对视一眼,对待楚王的态度也蓦地恭敬了起来。 江言自然明白这是林公公给她行了方便,心里十分承情。和林公公道谢后便跟在楚王一行人身后,宫中眼线众多,两人也不宜走在一起。 天牢设在皇城以外,楚王毕竟是皇室中人,就算现在被皇上打入天牢,也是要留些脸面的,原本的囚车此时便被换成了一辆还算干净的马车。 楚王上车后,江言也紧接着跟了上去。其他人仰头望天,各自都当做没看见的样子。 直到马车徐徐前进,两人这才有了说话的工夫。 江言问起楚王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当得知楚王毫不犹豫地就上交了兵符,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你呀……太冒失了,我不是告诉你了,不必担心我。」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江言故意将话说得含含煳煳,不过对面的楚王自然懂她的意思。
第281页 楚王压低了声音,伏到江言的耳边:「我哪会这般蠢笨,一开始就知道晋王没有得手,只是想跟过去看看他刷什么花招,而且……」楚王支支吾吾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也怕万一嘛。」 江言没再说些责怪的话,只是伸手摸了摸楚王的头顶。 楚王顺势靠在江言的肩上,嘴上很不服气:「不过我一开始确实没想到那是父皇派来试探我的人。」 听到这里,江言突然想明白了皇上发怒的原因。究根结底,今日这事还是由她引起的。思及此处,忙把自己和皇上的那番对话告诉了楚王。 话毕,江言难得的侷促,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在皇上面前那样说,你可会生气?」 楚王沉默了一会,忽然坐直了身子。 随着身旁那人的动作,江言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开口,就听到楚王郑重地说道:「我刚刚认真想了想,如果我与你意见相左,你又坚持的话,我肯定会先退让。」 说话间,楚王长臂展开,将江言搂了个严严实实:「就像小时候那样,我只要听你的话,你就会温柔地沖我笑,还会奖励我。」顿了顿,宛如一个孩童般喃喃道,「言言,我不想你生气。」 江言心头一软,回抱住了楚王。当年楚王还小时,性子便有些极端,她最担心的就是他长大了走岔路,教育孩子就跟训狗似的。但现在回想,那时的楚王要得很少,只要自己给予一点点温暖,就够他心满意足了。 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两人都很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过了半晌,江言想到楚王还不知道干清宫之后发生的事情,忙将晋王下狱的始末告诉了他。同时想到楚王此时也要往天牢里走一遭,心有感嘆:「你们两个倒是同病相怜。」 楚王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他的麻烦大了,要想翻身,只能当时咬定自己是关心则乱,并无逼宫的念头。可他当时不说,这事便说不清了。而且宫宴下毒的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查到他身上是迟早的事情。」 听到这里,江言皱眉道:「他先不论,你今日这事也可大可小,全凭皇上的意思了。」语气一顿,「而且皇上一直对你寄予厚望,这次的气只怕没那么容易消。」 楚王没说话,过了一会,低声道:「可惜我註定要让他失望了。」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马车到了地方,楚王和江言这才下车。 小六子正与那过来接应的天牢管事寒暄,同时不忘将林公公的话带到。 林公公作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谁见了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天牢管事得了林公公的嘱咐,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心里难免觉得稀奇,两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今日先后到了他这地方,难得热闹。 江言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生怕楚王在里面受苦,此时便垫着脚往里张望。隔着斑驳的大门,自然看不出什么,但阴森的氛围总是有的。 看久了,江言的心底也不禁生出几分可怖来。 她本该送到这里就止步,只是不放心楚王,所以寸步不离楚王的身边。 天牢管事见了,误以为楚王妃进天牢是得了林公公的首肯,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还是咬着牙带人进去。 就这么误打误撞之下,江言却是跟着人一同往天牢里去了。 天牢本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越往里面走,这气味就越加刺鼻。 江言眉头紧皱,不适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楚王也知里面的环境只会更差,此时便扭头对江言说道:「就送到这里吧。」 江言自然不肯:「我进去看看有什么缺的,也好叫人给你送过来。」 那天牢管事听后暗暗叫苦,天牢乃是重地,哪里是能随便让人进出的地方。 江言好似知道管事在想什么,好言好语地对管事说道:「到时还需麻烦管事再通融一下。」 小六子接话道:「楚王妃多虑了,林公公交代了,有什么差事尽可吩咐奴才,到时奴才再过来跑一趟也不碍什么事。」 「公公真是说笑了,哪里还需劳烦公公,小人让下面的小崽子过去跑趟腿就是了。」管事尴尬地笑笑。 江言见管事这么好说话,也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沾了林公公的光,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几人正在说话时,楚王突然站定,看向左手边的一间牢房。 管事当即反应过来,这间牢房里关着的正是晋王,心中格外忐忑。两位王爷今日要是在这里生出事端,他就难办了。 江言顺着视线看过去,自然也认出了里面那人的身份。 只见晋王如今正盘腿坐在一块简陋的木板上闭目养神,尽管周边的环境恶劣,他也没有想像中的那般落魄。但若是仔细瞧去,眉宇间难掩其不得志。 此时,晋王也睁开眼睛看了过来,当看到楚王后,瞳孔一缩,语调中不復以往的从容,不甘道:「怎么?楚王现在不敲锣打鼓,大设宴席,反倒有空来看我的笑话了。」 面对晋王的挑衅,楚王出乎意料的冷静,只静静地扫了他一眼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江言也跟了上去,心中很是无奈。 晋王绝对想不到,楚王与他针锋相对了这么久,两人本是储君有力的竞争者,可惜造化弄人,两人今日却齐齐沦为了阶下囚,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第282页 原本註定的一场夺嫡之战,还未开始血雨腥风,便因为皇上身体大好,就此戛然而止。 第154章 众人心思各异, 沉默着又向前走了一会。 天牢管事终于停下,指着前面的一间牢房说道:「就是这里了,勉强还算干净。」 江言隔着栏杆打量, 和晋王刚刚那处牢房也没什么两样。也就上方辟了一个小窗,寒风能从外面灌进来, 不过里面的气味确实好了不少。 楚王是真正吃过苦头的, 自然不惧这种环境,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便踏入牢房。 江言见牢房里没什么取暖的物件, 只角落处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上面放了块木板供人憩息。 冬天本就寒冷,天牢里的空气都透着湿冷, 楚王夜里只怕难熬。 管事此时已经将牢房锁上,回头瞧她:「楚王妃,这地方脏得很,还是快走吧。」 江言心知这是管事在催她离开了, 答应了一声后,还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会要送来的东西。 楚王知道江言这是不放心他, 此时便道:「你在家中等我,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江言点了点头, 不再耽误时间, 嘱咐道:「等会我派人送床被子过来, 你先别睡,小心生了病。」 楚王忙不迭应了下来。 江言知道自己要是再多说几句, 怕是没完没了了,匆匆朝楚王挥了挥手,便跟在管事身后往外走。 因为还不知楚王要在这里待多久, 江言打起精神,与那管事的唠了几句家常。短短几句话,便套出了管事的祖籍就在南平城旁的小村落里。江言就此与那管事的攀谈起来,小六子也时不时附和两句。 管事刚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可见楚王妃没什么架子,便放松了许多。 直到路过晋王的那间牢房时,江言的脚步才停下。 晋王此时并未如刚才那般坐在里面,而是立在门口,好似是在特意等着谁来。 眼看只有江言一人出来,晋王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问:「他怎么了?」 「他」自然指得就是楚王了。 江言不想与他说得太清楚,只避重就轻地答道:「犯了点小错。」 晋王听后,也不再多问,正准备坐回原位,便听到楚王妃压低了嗓音,问他:「你……为何不说出实情?」 她这话,便是为了试探晋王。毕竟她经歷了今日的事,已经不确定上元节那天,宫宴下毒之事究竟是不是李侧妃做的? 没想到晋王听后,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脸色很是难堪。 走在前头的管事发现楚王妃迟迟未跟上来,回头看去,不知楚王妃和晋王正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实在不合规矩,忙抬高了声音,提醒道:「该走了。」 江言本就不觉得晋王会回答自己,正准备迈开步伐追上去时,就听到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就算我说了,他会信吗?」 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晋王□□裸地揭开了自己不受皇上喜爱的那块遮羞布。 他脸色黯淡,喑哑道:「我并未楚王……」 江言一怔,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终了,还是垂首离开了。 倒是一直跟在江言身边的小六子,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再抬头时,已将情绪全部隐下。 小六子将江言送回楚王府后,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便又急匆匆地带着江言给楚王备好的东西回了天牢。 天牢管事虽派了人过来,但他做事追求尽善尽美,同时也担心别人做事不用心,所以还是决定自己再跑一趟。 这一番折腾,回宫时已近午时。 自楚王被押下去后,皇上便独自一人待在殿中,不许任何人打搅。 林公公此时便站在檐下,随时等候传令。 小六子回来復命时,有些吃不准自己该不该将晋王和楚王妃的话说出来。 林公公一看小六子面露纠结,心中瞭然,引他到了一处隐蔽地方,直接问话。 小六子不再犹豫,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了林公公。 林公公思忖片刻,便道:「听这意思,晋王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六子满腹疑问:「楚王妃和晋王说话时并不避开奴才,我在旁听得一清二楚,这……反倒像是楚王妃有意借我的口。」 林公公笑道:「你倒是聪明,楚王妃确实是有意为之,不过却是为了给我做个顺水人情。」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现如今还不知皇上会如何发落晋王,但君心难测,若是皇上有意放晋王一马,今日这些话我便系数带到,也算称了皇上的心。但若是皇上决意重罚,今日的事情咱们做奴才的便只能烂在肚中,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了。」小六子恭声道。 林公公和小六子说完话后,继续回去当值。 眼看午膳的时间将过,殿内还一直没有动静,终是忍不住了。 林公公轻拍了拍门:「陛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要传他们上来?」 「你进来吧。」 林公公躬身进去,见皇上一直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陛下?」 皇上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復下来,沉声道:「你去将建储匣取来。」 林公公愣住,他自然知道建储匣意味着什么。反应过来后,连忙转身去取东西,不多会,匣子便被他拿了过来。
第283页 皇上打量着那匣子沉默许久,最终拆开了封口,将里面的遗诏取出。 这是他昨日命悬一线时匆忙拟定的,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如今拿在手里却觉烫手。 皇上命林公公将火盆拿来,好似不愿再多看一眼,直接将遗诏扔了进去。转瞬间,火舌便一口吞下了那张薄纸。 直到盆中只余一片灰烬时,皇上这才起身,他仰首看向前方,却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林公公想开口宽慰几句,张了张嘴,又将嗓子眼里的话咽了回去。 皇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许久,殿内是冗长的安静,很久之后,终于开口:「他既志不在此,那便随他去吧……」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极低,不像是跟林公公说,反倒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 两天后,皇上时隔数月,终于恢復了每日的早朝。 朝堂上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彻查朝廷官员,多位大人被革职查办,降职的更是数不胜数。有心人早已发现,这些人大多是晋王的党羽,反而楚王那边没有什么损失,甚至有几位年轻武将升了官。 大臣们何其精明,一看这迹象,便知晋王已经退出夺嫡之争了。 果然,第二道圣旨便是命诸位王爷即日动身前往就藩的事宜,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楚王也同样在列。 楚王素来受宠,但皇上赐下的封地位于大燕的最南端,那里靠近南疆,多瘴气,绝对称不上什么好去处。 晋王的封地与之相反,地处极寒之地,那里土地贫瘠,且常年处于严寒之中。皇上这一下放,便是让他自生自灭了。 皇上这道旨意一颁,众人皆摸不着头脑。而且两位王爷的封地一南一北,不知这是巧合,还是皇上的有意为之。 这道旨意下去后,朝廷格局大变。 坊间同样议论纷纷,尤其是楚王突然不被皇上喜爱,其中的原因耐人寻味。 江言倒是不在意楚王的封地究竟在哪,满心只惦记着楚王在天牢里受没受苦,好不容易等到皇上拍板了,她反倒大松一口气。 圣旨下了,也就代表楚王马上就能从天牢里出来,恢復自由身。 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格的,限令所有王爷在三天内离京,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各个王爷皆忙着处理产业,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也得在临走前安顿好。 转眼间便到了离开京城的日子,城门一开,晋王便举家离京。反倒是楚王府,因为还有好友送行,拖到了巳时才走。 大着肚子的卓妹妹特意过来送行,又一次与江言分别,自是万分不舍,难免要掉些眼泪。幸好有顾飞白在旁安慰,江言也放心了许多。 离别的气氛令人感伤,江言也悄悄红了眼眶。 楚王眼看再耽搁便要到大中午了,半是强迫地将江言哄上了马车,众人就此别过。 马车出发后,楚王将怀中揣了一上午的信函递给了江言。 江言问:「这是谁的?」 「晋王今早派人送来的,指名要给你,然而被府里的人截住了。」楚王解释道。 江言奇怪道:「他给我的信?这倒是稀奇。」一边说话,一边拆开信封。 看罢,江言扬起了嘴角,朝楚王说道:「他是来向我道谢的,其实我也没有帮他什么,只是觉得可惜罢了。」顿了顿,「他和皇上好歹是亲父子,宫宴那日,他若是选择事后向皇上说出实情,虽说皇上会存疑,但绝不会走到今天的死局。」 楚王颇为不悦:「你怎么没帮他?那日在天牢里,你问的那句话便是有意给他留了生路。」 江言表情无奈:「哪里是我给他留的生路?无论是下毒还是谋反,都是皇上绝不可能放任的。晋王的处罚迟迟没有下来,想必也是因为皇上那时忙着彻查此事。」说到这里,江言握紧了楚王的手,「反倒是你被他拖累了。」 楚王这才高兴了一些,片刻后,又道:「我昨日探得了一些消息,晋王的李侧妃好似怀了身孕。」 江言听后恍然大悟,之前一直费解的事情终于得到解答:「原来如此,晋王那日绝口不提李侧妃,是因为皇上可能会留他一命,但李侧妃却是绝对活不了的。而且他还有两个爱若珍宝的女儿,为了女儿,他也不能让李侧妃以这样的罪名死去。」 楚王颔首,开口道:「晋王既然能去封地就藩,那就代表父皇已经查明了幕后的真兇。」 「那李侧妃会如何发落?」江言问道。 楚王并不回答,但江言已经大概能猜到李侧妃的结局。 李侧妃自己将自己的活路生生断送,就算晋王届时不忍下手,皇上也必不可能放过她。 江言正在思索时,马车忽然停下。 周婆婆大包小包地上了车,满脸喜悦:「小姐,咱们这一去怕是再难回长安城了。我买了许多点心,以后到了别处只怕也吃不到这个味了,趁着点心还热乎,你快尝尝。」 此时楚王已经帮忙把东西接了过来,江言笑得极为开怀:「还是婆婆想得周到,等咱们到了岭南,再想吃这个味就难了。」 江言说话间,楚王已经拆开了小包,三人一起分食。 周婆婆见了此景,难得感慨:「还记得当年,也是咱们三人同坐。那时,我心里还害怕着呢,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今天却不一样,我这心里啊,别提多安稳了!」
第284页 周婆婆这话说到了江言的心里,这里是她重活一世的地方,也是她最初的起点。 直到此时,她勐然发觉,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忆起上一辈子的事情。这个世界与她产生了太多的联繫,在这里,她有朋友,亲人,爱人,此生已经无憾。 楚王注视着长安城外的那处高墙,不由自主地想道:如果当年言言没有将他捡回来,他现在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的目光落在江言的脸上,见她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完全想不出自己没有江言的生活,只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