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我妖娆:扑倒腹黑小皇帝》 第一章 暗流汹涌 大齐,景泰帝,十二年。 长春宫。 “娘娘,吸气,呼气……” “皇上……皇上,本宫要见皇上……啊!”德妃苍白的面容上写满了惊惧,乌黑而细软的长发被汗水侵湿,一缕缕的贴在额上,脸上。 一旁的小宫女拿着帕子不停的给她擦拭着,嘴里慌乱的安慰道:“娘娘,娘娘您别担心,小路子已经去找皇上了,皇上一会儿就来了!您一定要撑住啊!” 一旁的稳婆急忙出言劝阻道:“娘娘,您别说话,省点儿力气。尽量别叫出声来。参片呢,快给娘娘含住!” “来了来了。”一名身着翠色宫装的小宫女赶忙把参片送入了德妃的口中。 蒹葭宫。 衣着华美的贤妃端坐在软榻之上。屋内的装饰极尽炫目,处处都透着华美不凡。 矮几上的紫金香炉正飘散出屡屡香烟。 翠色宫装的小宫女走了进来,隔着屡屡的香烟,她仍旧能够看清那端坐在软榻之上,美的好似洛神的女子,眉头紧锁,双拳紧握,想必那涂的鲜红的豆蔻指甲已经潜入掌心的肉里了吧? “那边怎么样了?”听到脚步声,正在闭目的贤妃连眼睛也不曾睁开就知道来人正是自己的心腹宫女如萍。 如萍赶忙恭敬的答道:“禀明娘娘,还是三个时辰前的样子,据咱们在长春宫的眼线回禀,德妃这次是难产,又提前了一个月,多半的结果会是一尸两命……”说道这里,如萍悄悄的抬头打量贤妃的表情。 贤妃一双美目轻启,神色之间有了一丝放松,口中呢喃道:“一尸两命吗……希望如此……” 琉璃宫。 身着淡粉色轻纱的女子步履轻盈,身姿曼妙。如墨一般的长发飘散在腰际,随着她的回眸转身,每一瞬都透出一种别样的风情和飘逸。 乐声静止,女子的舞步也随之结束,仅一个回旋,她小巧的身子就偎入了那个身着朱红色龙袍的男子怀里。 “哈哈哈,几日不见,爱妃的舞姿竟然更美了。恐怕这后宫的三千佳丽无人能与爱妃相媲美了。”清冽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泉水一般,清雅,却沁人心脾。 “呵呵,陛下谬赞了。”淑妃细软无骨的小手滑入了男子的襟口,在他略显单薄的胸口上阵阵撩拨着。 男子冲她轻盈一笑,眉梢眼角是一股忽然天成的妩媚风情。 靠在他怀中的淑妃不由一愣,每一次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这种笑容里,甚至会让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面前的这个男子只有十七岁,可是他却已经做了十二年的皇帝。外间都传说他沉迷酒色,昏聩不堪,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在他的面前迷失,好像自己从没看懂过他,却总是会在他若有所指的目光下,变得无所遁形。 琉璃宫外,奉德妃之命前来请皇上的小路子却被挡在了宫外,半步不得靠近,无奈的他值得匍匐在门口,大声哭喊。 “皇上!求您去看看德妃娘娘吧!德妃娘娘难产,想见皇上一面,皇上!您开开恩,去见见德妃娘娘吧!”小路子的哭喊声嘶力竭着,他不停的磕头,直磕的额头都见了血,却还是连皇上的影儿也看不见。 轰隆!轰隆! 漫天的乌云蔽日,雷声滚滚。 小路子的哭喊很快被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中。 “皇上!去见见德妃娘娘吧!皇上,德妃娘娘等着您呢,求您移驾啊!” 一柄嫣红的雨伞出现在了小路子面前五步远的地方。 豆大的雨点打落在那嫣红的油纸伞上,劈啪作响,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小路子微微抬头,一双精美的粉色绣鞋映入她的眼帘。 是个宫女!为了便于行走,宫女们的裙子都稍短,所以能够看得到绣鞋。小路子心下微微失望,他要见的是皇上或者淑妃,区区一个宫女有什么用!德妃娘娘危在旦夕,他必须要把皇上请过去! “皇上!求您移驾长春宫,德妃娘娘难产,求您去见她一面啊!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无论如何德妃娘娘也是忠王妃的侄女啊!皇上!”小路子继续哭喊着。 只可惜此刻的皇上正在琉璃宫中春宵帐暖,一刻千金,他那点哭声根本传不到皇上的耳朵里。 手执红伞的宫女闻言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几个太监说道:“你们都是死的吗?任凭这个奴才在这儿大喊大叫,成何体统!惊扰了圣驾你们担待的起嘛,还不赶快把他给我拖出去,扔的远远的!” “是!”几个太监站在雨中,恭敬的答道。随后不由分说架起地上的小路子就往外走! “你们……你们大胆!难道你们就不怕皇上和德妃娘娘怪罪吗?”小路子双脚离地,被拖出去好远,可是他仍旧不放弃的死命挣扎。 执伞的宫女怒喝道:“你才大胆!不过是德妃身边的一条狗,也敢跑到琉璃宫撒野!”言罢,又给了几个小太监一个凌厉的眼神,示意他们妥善处理。 几个小太监会意,驾着小路子大步离开。 红纱帐内,云霆身上的朱红色龙袍已然褪去。一片象牙白的肤色袒露在淑妃的眼前。每次面对这样的云霆,淑妃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明明是个男子,却能有着这样俊美的风姿,尤其是他眉梢眼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妩媚,总是能引得人心魂荡漾。 云霆揽住淑妃的纤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纤长而白皙的手覆上她的左乳,用一种沙哑而诱惑的声音问道:“爱妃刚刚在看什么?” 淑妃脸上一红,娇嗔道:“臣妾只是觉得自惭形秽罢了。想来臣妾自小到大也是族中公认的美人,可是一旦站在皇上面前,就觉得……觉得……臣妾暗自在心中庆幸,还好皇上不是女子,否则,这天下的女人岂不是都没了活路了?” 云霆哈哈一笑,在淑妃的唇上轻啄了一笑,道:“爱妃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要不是看见你眼中的贼光,朕几乎要信以为真了呢!” “皇上……”淑妃的声音绵软,轻轻的仰起头,将自己的唇瓣送上。 第二章 血雨腥风 储秀宫。 一夜大雨,到了第二天却变成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暮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起身,穿衣。 贴身伺候的小宫女碧儿端来了水盆,伺候她洗漱。 暮雪微微低头,那漂浮着几篇花瓣的水盆中倒影着一张美轮美奂的小脸。肤若凝脂,皓齿明眸,虽不妩媚妖娆,但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傲然清正之气,这样的气质在女子身上及其少见。 洗漱过后,暮雪坐在铜镜之前,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如丝一般的长发。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她总是认为穿越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真的轮到她了,却是前所未有的黑暗和恐怖。如果说,上天有什么厚待她的地方,那也就只有这副皮囊和这张脸了吧。这张脸很美,虽然说不上是绝色,但却是一种引人向上的美,能够给人信心和温暖的一张脸。 暮雪来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洗过的,湛蓝湛蓝的天空,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嗯,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还透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真的很奇怪,她明明身在后宫之中,而且身负重重枷锁,竟然还能嗅出自由的味道? 也对,无论身处何等逆境之中,人总要怀抱一点儿希望!否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既然老天给了她另一种人生,她就应该好好珍惜。哪怕身重剧毒,哪怕前路艰险,她都要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 这个身体的名字叫做姚暮雪,是半年前进宫的一个小才人,至今未曾承宠。同时她还有另外的一个身份——间客! 她是神机宗派入皇宫的间客,她的目的是要协助当今的皇上,年仅十七岁的景泰帝铲除异己,坐稳皇位。 因为神机宗的宗主就是先皇后,或者可以叫做太后!只不过世人都以为那位孝慈皇后已经死了,实际上她并没死,反而开创了神机宗。如果不是因为暮雪的任务特殊,她也不可能知道这样的机密的。 在神机宗,像暮雪这样的间客还有很多。他们都是被从各地搜集而来的孤儿,从小接受各种各样特殊的训练。为了保证他们的忠心,宗主给他们每个人服下一种毒药,每三个月会给他们一次解药,以延缓毒性。 对于这样的命运,暮雪最开始的时候是难以接受的。这简直就像是小说里的情节,为什么要接受这样不公平的命运呢?她试过逃走,用尽各种各样的方法,可是最终她失败了。受到了非常严厉的惩罚,那些惩罚的过程残忍的让她不忍去回想。 后来,她终于认命了。和整个神机宗的力量比起来,她实在是太渺小了,纵然她是穿越女,也根本奈何不了人家。再后来,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她只能选择屈服。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一只黄色的小鸟飞到暮雪所在的窗边,静静的落下。 “吱吱……吱吱……”小鸟拍动着翅膀,欢快的叫着。 暮雪轻轻拍了拍它的额头,取下了它左腿上的布条。 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暮雪将布条展开,那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只有一颗及其细小的黄色的小珠子。 暮雪随手将那颗黄色的小珠子丢向窗外。这颗珠子是她与长春宫的眼线定的暗语,如果德妃生了女孩,就是绿色的珠子。如果是男孩,就是红色的珠子。而黄色的珠子则代表难产,暂时还没有生下来! 已经一天一夜了,看来德妃这次还真是凶多吉少。小皇帝这步棋走的确实不错,但是确实冒险了点儿。可是没办法,他手上能用的人和机会都太少了,大齐如今是忠王,楚王,和肃王三王辅政,他们之间相互牵制相互扶植,只有这样,小皇帝的皇位才能坐稳。 但是如今的局势却有点儿不太乐观,因为三王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各自保持自己的实力,不再相互争斗,相互掣肘,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关系。要是换在以前,皇上还没亲政的时候,这种状况自然再好不过。但是眼下,皇上已然大婚,可是三王却迟迟都不放权,皇上急于掌权,自然不会让他们这种‘平衡’维持下去! 而德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成了打破这种微妙平衡的一个契机。 德妃是忠王妃的侄女,贤妃是楚王妃的侄女,而淑妃则是肃王妃的侄女。三王为了公平起见,并未提出要册立哪位妃子为皇后,而且达成了一种口头协议,说是哪位妃子先为皇上诞下小皇子,那么哪位就被册封为皇后! 这个提议绝对公平!想要皇后的宝座吗?那就各凭本事,看谁的肚子争气吧! 结果德妃就怀孕了,但是其他两位妃子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各种补药吃了一大堆,灵符求了一大堆,可那肚子就是大不起来。 暮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拿起自己那个绣了一半的‘百家衣’,继续绣下去。 话说德妃这一胎也怀的着实辛苦,从被确诊有身孕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三灾八难的,各种‘意外’纷至沓来,到了最后,医女们索性就住在了她的长春宫,而太医更是每天两次的给她请平安脉。德妃本人更是没有踏出过长春宫半步! 但饶是这样,她也到底是早产了,而且足足提前了一个月,眼下那孩子还没生下来,至于结果如何,那可就耐人寻味了。 “嘶——” 针尖刺入手指,一颗鲜红的学珠冒了出来。 暮雪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把手指放入口中吸允,因为她讨厌血腥的味道,哪怕尝到一点儿也会觉得恶心。 那凝视着那颗越积越大的鲜红的血珠,有一瞬间的失神。 再一抬眼,忽然觉得窗外的天空也不再湛蓝,反而隐隐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雾。 无论德妃母子能够平安,只怕这皇宫中都要再掀起一股血雨腥风了! 第三章 各怀鬼胎 哐啷—— 精美的紫金香炉被贤妃随手掀翻!满室飘散的冷香愈显浓烈! “什么?那个贱人竟然生了儿子,而且母子平安?”一向雍容的贤妃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满脸充斥着愤怒和嫉恨!饶是再华美的衣饰,也掩饰不住她骨子里透出的那一份刻毒! 贴身宫女如萍在一旁伺候的战战兢兢,低声安抚道:“娘娘息怒,依奴婢看来,你犯不着为了这次的事情那么伤神。那孩子打从娘胎里就开始三灾八难的,如今又早产了一个月,依奴婢估计,他多半会有不足之症,能不能养大,能活多久还是个问题。更主要的是,德妃这次难产伤了元气,恐怕日后都再难与娘娘为敌了……”说道这里,如萍若有所指的看向贤妃。 贤妃闻言果然冷静了不少,片刻之后,她身上的暴戾之气退去了不少,又回复了往日的雍容华美,只不过脸上似还有一丝余恨未消,道:“你说的没错。德妃她生了儿子又怎么样?那儿子能不能养大还说不准,而她自己更是元气大伤,要是万一她挺不过这一关,来个崩漏之症什么的,再早早殁了……”想到这里,她脸上的那丝余恨也彻底退了下去。刚刚还被她视为大敌的德妃眼下已经是个不足为惧的小角色了。 贤妃抬起白皙而丰盈的手指轻轻的理了理自己华美的宫装,眼底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如萍见贤妃心情好转,又适时的在一旁提点道:“娘娘,依奴婢看来比之德妃,眼下您最应该防范对付的人是淑妃才对!” 贤妃秀长的柳叶眉轻挑,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你何出此言,不妨细细说来。”言毕,贤妃移步走向窗边摆放的那盆紫夕花。这是她的娘亲亲自去永寿庵给她求来的,紫夕紫夕,子嗣绵延不息。 如萍的目光也转移到了那盆紫夕花上,但是她并没有过多的留意,而是继续说道:“眼下德妃刚生了儿子,无论是她还是小皇子都是万众瞩目的,这时候如果他们出现了什么差错,肯定是要被深究的。而且忠王一脉肯定也是做足了防范,定不会让人轻易得手。娘娘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对德妃母子出手,可谓吃力不讨好。” 听到这里,贤妃轻轻一笑,此刻的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如萍说的不错,眼下对付德妃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弄不好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啊! 她白皙丰盈的手指轻轻的触碰着紫夕花的花瓣,那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你说的不错。与其现在去花心思对付德妃,倒不如把精力放在皇上身上,早日怀上皇嗣来的重要。” 如萍在一旁低头称赞道:“娘娘高瞻远瞩,所言极是。” 贤妃轻轻一笑,这句奉承话她显得很受用。随后又问道:“皇上这几日都歇在淑妃那儿?” 如萍道:“是,已经三天了,皇上都没出过琉璃宫。据底下人回禀,那琉璃宫歌舞升平,不分昼夜……” 贤妃转身,回到软榻之上,轻轻的靠着,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是本宫疏忽了……这些日子忙着对付德妃,尽管让她早产了一个月,可到底没能要了她们母子的性命。反倒是让淑妃那个狐媚子钻了空,日日霸着皇上不放!” 如萍听到这里,心下已经明朗。自家主子这是看淑妃过的太舒坦了,想给她找点儿麻烦啊! 于是如萍马上回禀道:“娘娘,奴婢听闻昨夜长春宫的小路子在琉璃宫外跪求了一个时辰,说德妃难产想见皇上一面,结果却被挡在了宫外,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着。” 听到这里,贤妃的眼睛果然亮了亮。 如萍见状果然松了一口气,看来贤妃的注意力果真都转移到淑妃那边儿去了…… 长春宫内。 云霆站在产房门外,看着奶娘和宫女们抱来了小皇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欣喜,好奇,还是亏欠?总之,他的心里是五味杂陈,但却没有半点儿初为人父的喜悦。因为这个孩子,将注定不久于世!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他那么小,皱皱的,红红的,仿佛只要一个指头就能将他捏死,他很想上去抱抱这个孩子,可是他不敢,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接触,就会变得心软! 不,他绝不能心软!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身为帝王,他自己还是朝不保夕,更别提他的子嗣了。况且如果这个孩子真的顺利的活了下来,那么他的云霆的性命恐怕就要终结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他的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仍旧做出一副狂喜的样子,口中笑道:“这就是朕的皇儿?他生的好俊美,和朕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哈哈哈!” 奶娘在一旁笑道:“皇上说笑了,这孩子还这么小,哪里看得出长什么样子啊!想来是皇上太过喜爱小皇子的关系了!老奴在这里给皇上贺喜,恭贺皇上喜得贵子!” “哈哈哈,说的好,赏!小安子,传旨下去,整个长春宫都要好好的赏!重重的赏!”云霆笑的满面红光,任谁看了,这都是一个初为人父的少年应有的表情。 小安子是云霆的贴身太监,闻言马上在一旁附和道:“奴才遵旨。” 云霆又在一旁说道:“德妃呢?她的身子怎么样了?说来你们这些奴才也真是混帐,昨儿夜里德妃难产,怎么也不派个人去告诉朕,还好德妃母子平安,要是她们有半点闪失,朕定要这长春宫所有的奴才陪葬!” 说道这里,他的口气已经是难以抑制的悲愤了,好像他真是刚刚才知道的一样。事实上,昨日小路子在琉璃宫外的哭喊,他都已经悉数听见了。这些年,因为三王的监视控制,他不能勤于练武,但到底有些根基在,所以他的耳力却是极佳的。只不过这些内情,除了他自己,别人都是不知道的。 德妃的贴身宫女品荣听了,立马红了眼圈,道:“皇上,您有所不知,昨天夜里娘娘难产,哭喊着想要见您最后一面,小路子跑去琉璃宫外跪求,可是却被琉璃宫的人挡在了宫外,小路子无法,只得跪在宫外一直哭喊,谁知道后来……后来竟然被琉璃宫的人拖到远处揍了一顿,打得他动不了地方,直在大雨里淋了一夜。后来今天早上掖庭的奴才们见到他昏迷不醒,倒在花丛里,才派人把他送回来的。到现在,小路子他还没醒过来呢!呜呜,皇上,您要给小路子做主,给德妃娘娘和小皇子做主啊!” 品荣说完,就跪在地上,哽咽不起,她娇美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第四章 双管齐下 云霆看着品荣哭的好不动人,心下里对这个宫女的心思已经明白了几分。德妃先是孕期,后是产期,一直不能承宠,这段时间已经让淑妃占尽了先机。眼下,德妃将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宫女推到他的近前,想必是希望他能笑纳,借此来分淑妃的宠吧? 云霆俊美的容颜浮起一丝讥笑,不过这是那些正跪在地上哭求的奴才们所看不到的。 品荣仍旧跪在地上低声哭诉着,她对自己的‘哭相’很有信心。她从小就知道什么样的自己才是最美的。她本来是德妃的远房表妹,正是因为长得美所以才被选作德妃的陪嫁侍女一起进到这皇宫中来。她本来就是为了在德妃‘不方便’的时候,用来替代德妃伺候皇上的。 可是没想到德妃是个扶不上墙的,自德妃知道有孕,直到现在足有半年了,德妃却一直不肯安排她伺候皇上,生怕她分了皇上的宠!真是没有见识的女人!要不是昨天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只怕那蠢女人还是想不明白! 一抹明黄色映入了品荣的眼帘。透过模糊的泪光,她仍能够看清那上面用金线绣出的龙纹图案。这是皇上的袖口…… 随后,一只白皙而纤长的手将品荣从地上搀扶起来。 她成功了!品荣在心中暗喜。 在站起身来那一刻,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但只是瞬间而已,她低着头,那种表情一闪而过,随后她又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表情。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云霆的眼睛。面对如此虚伪狡诈的品荣,他的心中升起了厌恶之感,后宫这些女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云霆面露怜惜之色,半点都没有将心中的厌恶之情显露出来。他的表情极其认真,自袖中抽出一条明黄色的手帕,轻轻的擦拭着品荣脸上的泪珠,口中柔声安慰道:“是朕错了,朕对德妃有愧,对皇儿有愧……” “皇上……”品荣轻唤一声。那声音是说不出的销魂蚀骨,比之淑妃的狐媚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霆将手帕随手放入品荣的手中,道:“朕想去里面看看德妃。” 一旁的老尚宫赶忙阻止道:“皇上不可!这产房大凶,您不能进去。待到德妃娘娘出了月子,您再进去看可好?” 云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怒斥道:“什么大凶大吉的!朕是天子,自能逢凶化吉!昨天德妃吃了大苦,那么艰险的才为朕生下皇儿,朕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看看她才放心。”言罢不顾众人阻拦,大步的迈向产房。 众人阻拦不及,只得作罢。事实上他们也没有真的阻拦,毕竟那是皇上,谁敢违逆他的意思?更何况他是进去看自家娘娘,这是多大的荣宠啊!他们为什么要拦? 产房之中正在伺候德妃的两个小宫女急忙起来见礼。 “奴婢见过皇上!”两个宫女齐声道。 云霆并没有过多的留意他们,而是直接把目光投向了正躺在床上的德妃。随后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因为靠近德妃的那个女子的衣着不像是个宫女,可是她到底是谁,他却没有什么印象。 没有多想,云霆大步的走到德妃近前,执起她的手,深情款款道:“爱妃,你受苦了。是朕不好,这次你为朕,为皇室立了大功。你放心,朕一定信守当初对你的约定,立你为后。” 此刻的德妃面色苍白,双颊浮肿,那是孕妇特有的一种体态,很是不美。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她想要露出感激的表情,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出来。 而后,德妃的嘴角牵了牵,想要露出一丝微笑,但是她笑的太困难,那表情很是难看,可云霆却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后宫这些女人是美是丑,根本无关紧要。 德妃的目光在皇上和近前的那个宫女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发现那宫女始终低着头,对于皇上的出现并没有半点狐媚的举动,心里顿时一松,暗叹道,希望她这步棋没有走错。 其实云霆并没有看错,那人确实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姚暮雪,姚才人! 暮雪一直低着头,可是她知道,德妃的目光此时正在悄悄的打量她,于是她更加做出一副低眉敛目,谨小慎微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头抬起来。她要装的安分守己,胆小木讷。只有这样,德妃才会真正的对她放心,认为她是一颗容易掌控的棋子。 “皇上,您不该进这产房的。被那些御史言官们知道了,您会有麻烦的。”德妃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倒有几分动人,饶是心里有恨,但是她也要尽量装出一份贤良淑德,最为皇上着想的样子。 在三妃之中,她的容貌和手段都不是最出色的,她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她的贤德和柔顺,所以皇上才会在私下里夸奖她最具母仪风范,堪当天下妇人之表!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够成功的怀上龙嗣,并且生下小皇子! 云霆把德妃的双手捧在掌心,温柔体贴的说道:“朕心中时刻记挂着爱妃的安危,如果不亲眼看到爱妃平安,朕说什么也放心不下的。至于那些御史言官们要怎么说,朕才不管。朕只要见到爱妃平安无事就好……”说完,还捧着德妃的手,放到他的脸上,好一副亲昵深情的样子。 暮雪见状,心中暗暗佩服这位小皇帝的演技,要是搁在前世,这种水平怎么样也能拿个影帝当当了吧?可是他才十七岁啊,这心机城府真是深不可测啊! 看到皇上和德妃还有继续温存下去的趋势,暮雪索性给另外一个小宫女使了眼色,两人一起悄声的退了出去。让里面的皇上和德妃继续你侬我侬,深情相依。 暮雪退出来后,直接去了德妃的小厨房。这半年来她花在德妃身上的功夫可不少,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历经重重考验,她总算是得到了德妃的信任,否则德妃也不会在今早安排她出现在长春宫。 但是暮雪也知道,今天早上和皇上相遇,也是对她的又一次考验。如果当时她流露出半点想要和皇上亲近的意思,亦或是像那个品荣那样,故意去勾引皇上,那么她这半年所花费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 暮雪准备为德妃做一汤一菜,产妇不能吃盐,所有的饭食都是索然无味。她只好在其他味道上下功夫。先是用粳米,核桃,花生,芝麻,松子,做了粥,然后又做了一个海带丝拌虾皮。那几样坚果都是极香的东西,而海带和虾皮能够充分的补充钙质,而且自带咸味,吃起来也更有助食欲。 在德妃的宫里,会为她做这些的人很多。但是暮雪还是要用这种‘笨’方法来讨德妃的欢心,因为暮雪知道,这个德妃向来都很讨厌‘聪明人’!比如那个品荣。 虽然这次出于无奈,德妃把品荣送到了皇上近前,可是却同时安排了自己这个依附于她的姚才人,可见德妃对于这个娘家表妹是有多么的不放心! 第五章 百家衣 暮雪再次回到德妃寝宫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此刻品荣正在德妃的近前回禀着什么事情。暮雪本想避开,可是德妃却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在里面出言道:“是暮雪吗?进来吧。” “是。”暮雪端着托盘,缓步进入。她的头始终都微微低着,这是一种让主子们看了十分舒服的姿势。暮雪在德妃的面前站定,对德妃道:“回禀娘娘,奴婢做了一点儿粥食小菜,想让您先开开胃,您如今正在产期,当少食多餐才对。” 品荣抬头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暮雪,随后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不屑。在她的心里,眼前这个姚才人的品貌倒是不差,可是半点妩媚妖娆之姿都没有,一看就是个不会取悦男人的。入宫这半年来只知道抱紧德妃的大腿,一点儿都不懂得把握机会。就算是巴结人也只会一些笨方法,且不说这个姚才人始终未得圣宠,就算是有一天她飞上枝头,恐怕也得摔下来。 德妃一笑,随后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本宫闻了,倒是有些食欲呢。” 暮雪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头更低了,将手中的托盘举高,答道:“这是奴婢做的五子粥,最适合产妇食用了,还有一道小菜,也是给娘娘开胃用的。这些吃食奴婢都问过太医了,绝对没有问题,娘娘尽可放心。” 德妃的反应倒是出乎了品荣的意料,只见她亲热道:“暮雪你最是细心了,你做的东西本宫从来都是最放心的。品荣,帮我把矮几摆上,本宫要试试暮雪的手艺。” “是。”品荣依言去做。心中却暗自纳闷,这德妃对这个姚才人的态度倒是转变极大。姚才人的家族算起来也是忠王一脉的拥护者,所以当初忠王才会把她挑选入宫,为德妃添加助力,如同自己一样。可是德妃对她和姚才人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为什么今天却这么热情呢? 德妃吃过暮雪的粥之后一直赞不绝口,而暮雪则始终微红着脸低头,一副喜不自胜,却又不敢当的样子。品荣望着这二人,心中忽然有些明了!难道的德妃是打着双管齐下的目的?也把姚才人送到皇上身边? 对!一定是这样,所以德妃才会对姚才人的态度极具升温!想到这里,品荣的心里有着些许不甘!自己是多么辛苦才等来的这次机会,那姚才人何德何能,要跟她一起去分皇上的宠? 暮雪敏感的察觉到品荣对她暗含的敌意,可是她装作浑然不知,依旧是那副木讷的样子。 用过饭食之后,德妃命人将碗碟撤下,随后轻靠在床上,用手支着头,对品荣示意道:“把你刚刚的话继续说下去。皇上刚刚在琉璃宫都做了些什么?” 品荣收敛好心神,用眼神示意德妃,让暮雪退下去。可是德妃却摆摆手说道:“不用顾忌暮雪,本宫信得过她。你说吧。” 品荣咽下心里的不甘,说道:“皇上怒气冲冲的到了琉璃宫,先是狠狠的责问了淑妃,淑妃哭的梨花带雨,说根本不知情。再后来,淑妃的贴身宫女嫣然站出来说,昨天是她把小路子挡在外面的。因为小路子出言不逊,让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说德妃娘娘毕竟是忠王妃的侄女,请他来看看您。” 德妃气愤,忍不住打断品荣的话道:“小路子真的这样说了?”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知道当时皇帝闻言也是大怒,马上派人把小路子压到琉璃宫对峙,可怜小路子还在高烧。但是他的神志却是清醒的,无论皇上怎么问,他就是不承认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后来更是急得晕了过去。皇上无法,看在德妃娘娘您的份上又不忍心过分的苛责小路子,只是命人将他抬了回来。而淑妃的贴身宫女和那几个看门的太监各打了二十板子,罚奉半年。淑妃自己也自请罚奉半年,说是因为自己治下不严。” 品荣说完,悄悄的打量着德妃的表情。 德妃的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笑:“自请罚奉?她倒是机灵,只不过本宫母子的性命安慰只值她罚奉半年?哼!且让那狐媚子再得意几天,本宫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德妃说道这里,径自陷入沉思,不再开口。暮雪的目光低垂,而品荣则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暮雪,再一次衡量她与自己为敌的筹码…… 暮雪心中暗自好笑,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呐,这个品荣就先把自己恨上了。 待德妃回过神来,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暮雪和品荣会意,正准备退出,德妃出言道:“暮雪留一下。” “是。”暮雪停住脚步。 而品荣临退下之前则是别有深意的看了暮雪一眼。 “你近前来,做到本宫边上,陪本宫说说话。”德妃指了指自己床边的位置。 暮雪露出一副欣喜惶恐的样子,走了过去,感恩戴德的坐下。 “谢娘娘恩典。” 德妃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啊,总是这么谦逊。以后在本宫面前别总是自称奴婢了,好歹你也是才人,怎么会是奴婢呢?” 暮雪无比认真的答道:“在娘娘面前,暮雪永远都是奴婢!” 这话说得德妃十分受用,她要的就是这种惟命是从,知道感恩,又好利用的棋子!如果好用,自己就多抬举她,如果不听话就马上废掉。无论怎么样看,老实的暮雪都比品荣那样的狐狸精来的要好。至少暮雪对她是没有威胁的! 无论是暮雪的族人还是她自己,都必须依靠德妃和忠王一脉才能生存,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暮雪会翻出她的手心。 想到这里,德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送给小皇子的百家衣本宫很喜欢,难为你了,这么有心。” 暮雪微红着脸道:“不费心的,奴婢蠢笨,手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娘娘和小皇子,只能自己动手。奴婢听说在民间有给小婴儿穿百家衣祈福的说法,可是在这宫里,奴婢凑不齐一百家的布,只得在锦缎上绣出一百个姓氏,充作‘一百家人’的祝福。礼物虽轻,确是奴婢的一份心意,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就好。” 第六章 忠王心计 德妃赞叹道:“要不说你心思奇巧呢。虽然只是件衣服,却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比那些金啊玉啊的,要讨人喜欢的多。”说到这里,德妃甚至轻轻的拍了拍暮雪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亲昵之举啊! 暮雪再次很配合的露出诚惶诚恐,感激涕疼的样子。 “那琉璃宫的淑妃一身勾魂舞技最是惹得皇上喜欢了,暮雪你可擅长此道?”以示恩宠过后,德妃开始切入正题。 这是终于要把她这可棋子搬上台面了吗?暮雪心下暗喜,但仍是很谦虚的答道:“奴婢在家的时候,也曾学过一二,只能说是尚可。” 德妃闻言满意的一笑,道:“暮雪你向来最是谦虚谨慎,你所谓的‘尚可’只怕在别人眼中已经是‘非凡’了吧?这就好!本宫果真没有看错你。” “娘娘谬赞了,暮雪愧不敢当。” 德妃道:“当得,当得。三日后,皇上会为庆贺小皇子的诞生而大摆筵席,宴请皇族宗嗣。到时候,本宫自会安排你御前献艺。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暮雪马上起身,跪在地上道:“暮雪谢娘娘提携之恩,暮雪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娘娘厚望。”暮雪的头低垂着,德妃始终没有看清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当晚,皇上回到了长春宫陪德妃一起用了晚膳,然后就留宿在了长春宫。至于侍寝的人,自然就是白日里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的品荣了! 第二日,品荣就被封为了荣彩女,属正八品。 暮雪一直在储秀宫为宴会上的舞蹈精心准备。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暗自为品荣遗憾了一把。以品荣那样的姿色,却只得了一个八品彩女,想必皇上对她不过尔耳。稍待时日,这新鲜劲儿一过,就要抛到脑后了。 晚上,荣彩女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翘首以待皇上的驾临。在她看来,凭自己的容貌手段,要抓住皇上,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昨儿夜里皇上才刚尝过她的甜头,今夜怎么可能舍得不来呢?到现在她脑子里还始终回旋着皇上在动情时对她说出的那句话‘世间女子中,竟有荣儿这般绝妙滋味的,朕恨不能早日与荣儿相逢相守……’ 可是荣彩女没有想到的是,她抻长了脖子等来的结果,却是皇上去了蒹葭宫! 怎么?怎么会这样? 荣彩女一脸失望颓败的表情回到自己的小院落,满心满脑都是不可置信。 而正在房里听着小太监禀报的德妃却是没什么诧异的表情。原来是皇上今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蒹葭宫的如萍去请皇上,说是贤妃高烧不退,满嘴说着胡话,直嚷着要见皇上呢。 对于这些消息德妃倒是淡定的很,后宫之中,女人争宠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贤妃这招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没什么心意。而当德妃听到品荣失望颓败的表现时,更是轻蔑的一笑,仿佛这一切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 “好了,你下去吧。有什么消息记得随时来禀报。”吩咐完这句,德妃重新躺下,望着头顶那奢华至极的床张,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惆怅。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冷风吹到了德妃的身上,让裹在锦被里的她瑟瑟发抖。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期盼多时的皇妃生涯。外表看起来虽然是富贵至极,可是这内里的辛酸苦楚,还有长夜漫漫时的凄楚无助,又有谁能明白? 这次‘死里逃生’让她想明白很多事情。原本她还奢念着会在皇上的心里占据一个角落,可是如今看来,全是妄想!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后宫本就是个蚀骨魔窟,根本容不得半点真情和侥幸!好在她已经生下的小皇子,如果不出意外,小皇子会被册立为太子,而她也将登上皇后的宝座。到那时,她也就能稍稍的松一口气了! 小皇子是她的一切,她要好好守护。至于皇上…… 既然她抓不住那个男人的心,那么至少她要抓住属于他的权势吧! 想到这里,德妃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此刻他已经躺在贤妃的怀里了吧?自己真是傻,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还在奢望那个人会对她存有一丝真情…… 蒹葭宫中。 华美的纱帐重重落下,遮住了内里的旖旎春光。 “多日不见,爱妃出落的更美了。”云霆拥着衣衫半褪的贤妃,笑的妩媚勾魂。 贤妃痴痴的娇笑着,用手指在云霆袒露的胸怀上画着圈圈,嗔道:“这话皇上想必经常跟人说吧?是不是在德妃和淑妃那儿也说过?” “爱妃这张嘴是越来越叼了,朕说不过你,可是朕有法子治你!”说完,云霆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往贤妃的身下探去…… 两个时辰过后,云霆起身,望着床上正在熟睡的贤妃,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随后披起衣衫,大步往清华池走去。 清华池中,云霆略显单薄却又十分修长的身躯泡在水汽弥漫的池中,长发披散,朱唇嫣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动人的风姿。 良久,他睁开一双绝美的凤目,眉梢眼角的妩媚之色全部褪尽,取而代之的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眼中说不尽的肃杀之气。 这种表情只维持了片刻,随后就消散一空,他又恢复成了最开始那副样子,恣意,风雅,一个妩媚风流中透着不凡的少年帝王。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气,饶是再厌恶,他也不得不与后宫的那些女人们继续周旋下去! 兴庆宫,小皇子的庆生宴上。 华灯初上,客如流水。放眼望去,尽是许多衣着华贵的皇室宗亲们。 这场宴会办的极其隆重。 因为这小皇子是皇上的长子,又是德妃所出,所以忠王一脉的人这几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而忠王妃更是以皇上和德妃的长辈自居,早早的进宫,帮着布置安排这场宴会。 席中楚王和肃王的王妃看着忠王妃那副眼高于顶,指手画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就是抢先生了一个儿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能不能养活都不知道,就急着显摆,瞧她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太后呢! 因为此次皇上打得是‘家宴’的名号,所以并未邀请百官,只是挑了几个相熟而又位高的官员作陪。 忠王这日倒也一改常态,他那个不再是黄着一张脸,时不时的咳两声的‘药罐子’。今日的他红光满面,一脸的喜气盈盈。天知道他为了保住德妃这一胎花了多少心力,精力? 楚王和肃王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眼下德妃终于平安的诞下小皇子,也该是他忠王扬眉吐气,显显威风的时候了。虽然以后的路还是不好走,但是他一定会把小皇子成功的扶上皇位,到那个时候……哈哈哈,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就算是想要皇位,也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了…… 第七章 艳惊四座 对于忠王夫妻的吐气扬眉,楚王显得很气闷,很不屑一顾。倒是肃王,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清,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管对谁他都是笑眯眯的,一点儿王爷的架子都没有,最是亲切有礼。 云霆坐在上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对他们个人的心思已经了若指掌。 此时正当酒酣耳热之际,兴头上的忠王忽然站起身来朝着高坐之上的云霆深深行了一礼,道:“臣恭贺皇上喜得贵子。想当日小皇子出生之时,霞光满天,祥云万里,臣问过太史局的陈大人了,据他卜算,此乃天降祥瑞,有真龙现世啊!故而,臣叩请皇上册立小皇子为太子,以传承我大齐国运,扬我云氏天威!” 云霆的目光微微一闪,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但是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他用余光淡淡的扫过殿中其余人等,尤其在楚王和肃王的脸上,更多的停留了一会儿。 只见楚王此时早已沉不住气,一张涨的通红的脸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怒气。 “岂有此理!忠王你未免僭越了!要不要册立太子,何时册立太子皇上自有决断,又岂是你能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哼!天降祥瑞,漫天祥云?你根本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谁都知道小皇子降生的那天是乌云遮月,电闪雷鸣,你从哪儿看见的霞光?莫不是在梦里吧?”楚王借着酒劲遮羞,一点儿也不给忠王面子。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了殿中央,也在忠王的身侧跪下,冲着高坐上的云霆行礼道:“陛下!小皇子至今出生不过三日,尚不能入皇室族谱,更别提册立太子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皇上万不可操之过急,反倒折了小皇子的寿!” 忠王此时也是酒气上头,被楚王这一搅和气的不行,张嘴就骂道:“云崖!你不要仗着酒劲就目无尊长,我是你的兄长,何时轮得到你在我面前借酒装疯?自古以来立长立嫡,小皇子既是长又是嫡,难道立他为太子不应该吗?” 楚王被气的一时语竭,只得争辩道:“就算要立,那也是皇上的事,而且不能现在就立,臣刚刚说过了,这于理不合,怎么说也要待小皇子百日之礼过后,入了族谱再行决议!” 忠王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高坐上的云霆打断:“好了,二位皇叔也不要争执了,朕是一定要立小皇子为太子的。不如这样,待小皇子百日之时,朕再行册封大典可好?哦,对了,还有德妃的立后大典,不如一起举行可好?哈哈哈!对,就这样办,真是妙极妙极!”云霆笑的一脸天真,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而实际上,他却是为了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忠王闻得此言心花怒放,刚刚被楚王惹出的那点而怒火早已悉数散尽,马上附和道:“皇上言之有理!我大齐国运昌隆,定能兴盛万世!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席间众人闻言,也全部起身,对着云霆跪拜下去,口中山呼道:“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连三声的山呼万岁听起来很有气势,云霆稳坐高位,放下手中的酒盏,哈哈一笑,朗声道:“都平身吧!今日朕高兴,小安子,传令下去,今日席间的每位皇亲都有赏,要大赏厚赏知道吗?” 小安子在一旁回道:“奴才遵旨。” 众人道:“谢皇上赏赐!”而后,众人才全部起身归席。 此时的楚王早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皇上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肃王则依旧是那一副笑眯眯,乐呵呵,如沐春风的样子。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永远不会把这张笑脸的面具摘下来一样。 楚王讪讪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不过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是在紧握着。心中暗自发狠道,百日吗?好,本王倒要看看那小崽子能不能活的过百日! 忠王心满意足的回到座位,一个眼神传递下去,守在门边的一个小太监会意。 云霆见到这一幕知道马上又要有好戏上演了! 果然,席间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随后是鼓声阵阵,恣意而徜徉的古琴声伴着珠玉落盘的琵琶声传入众人的耳朵。 二十名舞姬缓缓步入殿中央,这些身着鹅黄色轻纱舞衣的女子排成花骨朵的形状围在一起。 鼓声忽而变得密集,琴声箫声悉数静止。 忽然间,重鼓大响一声,随后静止! 正在此时,那排成花骨朵一样的众舞姬忽然像花朵一般绽开,只露出中间若隐若现的‘花蕊’! 而后,所有的琴声箫声再次扬起,让众人的心里升起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殿中,那鲜红的‘花蕊’慢慢直起身来,玲珑的身段被红色的轻纱层层包裹,显得美轮美奂! 这‘花蕊’不是别人,正是暮雪! 暮雪的脚尖轻轻点地,一连做出了三个最优美的回旋,遮在脸上的红色轻纱缓缓飘动,隐隐的露出一张精致动人的小脸!她今天画上了眼妆,用胭脂拉长了自己的眼尾,眉梢。弥补了她平日所欠缺的那抹妩媚! 此时的她将自身的那股傲然清正之气悉数展开,全部融入了舞蹈当中。此外,凭借着别有心机的妆容,还平添了不少妩媚动人的风姿。所以说,此时的她真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就连见惯了美人的皇宫贵族们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随着舞步的时急时缓,暮雪也在悄悄打量着席间的众人。三王是她早已熟知的人物,可此时却有一个人的目光让她尤其厌恶,那人正是忠王世子云凌! 那云凌的目光几乎黏在了暮雪的身上,感觉就像是三伏天的臭抹布,黏黏腻腻的,没来由的让人气闷难受! 不过心理素质过硬的暮雪还是决定忽视他,因为她的首要目标,是坐在高位之上的小皇帝云霆! 这还是暮雪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云霆。他是一个仅有十七岁的少年帝王,但是他这个皇位做的有多么艰辛暮雪是知道一些的。此刻,高坐上的那个少年一袭朱红色的龙袍,映衬着他的雪颜乌发,有一种恍若天神的美丽! 他正轻轻的笑着,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一种说不出妩媚风情,真的很难想象,一个男子竟然能够美到这种程度! 他慵懒的斜靠在椅背上,用手肘支撑着他略显羸弱的身体。修长的双腿随意的搭在一旁,好一副纨绔风流的摸样! 这样的云霆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帝王,反倒是像一个混迹欢场的风流贵公子。 第八章 酒中有毒 一曲舞毕,乐声静止! 殿中众人却好似还未从刚才的惊艳中解脱出来。 “好!跳的好,果真是美轮美奂,难得一见的佳舞,难得一见的佳人啊!”高坐之上的云霆轻轻拍掌,毫不吝惜赞叹溢美之词。 暮雪并着二十个舞姬一同跪下行礼,口中齐声道:“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小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近前来。”云霆那犹如泉水般冷冽的声音传入暮雪的耳中。 暮雪盈盈站起,向前移了几步。红色的轻纱遮面,高坐上的云霆依旧看不清她的容颜。 “近前来。” 不知为何,暮雪竟觉得他这一次的声音不复以往,隐隐的暗含着一种天威! 她又往前了几步,行至台阶之下,然后立定。 此时,席间众人的目光已经都聚集在了暮雪和云霆的身上。 高位之上的云霆轻笑一声,让刚刚那一抹不经意的天威消散殆尽。只听他赞叹道:“果然佳人也,何故以轻纱遮面?” 台阶下的暮雪悠然一笑,答道:“妾之笑颜,只愿为皇上一人而展!” 这是在说她微笑时的容颜,只想让皇帝一个人看见,别人想看,没那个资格! 这句话惹得云霆龙颜大悦,拍手道:“好!再进前来,让朕一睹你的真容!” 暮雪依言,迈上那用金砖铺成的台阶,一层,两层,三层…… 众人的视线里,只余下一个红纱坠地,清冷傲然的绝美背影! 忠王世子的目光落在那层层金色的台阶之上,此刻那台阶之上正有红纱拂过,金色与红色交相辉映,让他觉得那金砖是前所未有的刺眼! 这一刻,他对那高高在上的金座,更多了几分贪占的决心!这一切,早晚都是属于他云凌的! 暮雪在云霆的右侧站定,然后盈盈一拜,跪在他的腿边。 云霆倾身,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取下暮雪的面纱——一张犹如红梅般清冷孤傲的面容,正在展颜微笑! 果然,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美。那是一种引人向上,令人过目不忘的美! “你叫什么名字?”云霆的严重流露出一种欢喜,一种迷恋。 但暮雪却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刻意营造的假象而已。她含笑,脉脉含羞的望着云霆道:“臣妾是储秀宫姚氏暮雪。”清风拂柳一般的声音,令人迷醉。 云霆挑眉,显得很有兴致,道:“怪哉!朕的后宫竟有如此佳人,而朕却未曾知晓!真乃一大憾事!” “皇上后宫的美人多,顾不过来也是常事!”此时从席间传来一个充满讽刺却夹杂着酸意的声音。 暮雪微微侧目,看向说话那人,正是忠王世子云凌! “凌弟所言极是!”云霆并不恼,好似根本没有听出对方话语里暗含的嘲讽之意。 一旁的忠王狠狠的瞪了儿子云凌一眼。云凌低下头,当即收敛了许多,随后举起酒杯笑道:“臣弟恭贺陛下今晚又喜得一佳人!” 云霆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抹让人惊艳的笑容! “好,今日咱们兄弟二人就同饮此杯!”云霆端起空了的酒盏,一旁的小安子重新将它注满。 一股微微的酸味飘入暮雪的鼻腔。 暮雪皱眉,视线凝聚在那杯中的酒液上!这是——酴醾花的味道! 这酒中有毒! 而云霆刚刚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暮雪心中大惊,眼看着云霆的酒杯已经再次送到了唇边。 急中生智,暮雪往云霆的怀里一倒,正好打翻了杯酒! 云霆一惊,席间的云凌微怒,一道不善的目光射向云霆怀中的红衣女子。 “皇上赎罪,臣妾……臣妾实在是跪的腿麻了,一时不察,竟然打翻了皇上的酒。臣妾该死,求皇上降罪……”无比悦耳动听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一丝胆怯,反而更多的是娇嗔和窃喜。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不过是心急用了一个勾引皇上的小手段而已。尤其是,此刻她的小手还在云霆的前襟上轻轻擦拭着,其实酒倒没有洒上多少,但她那一下又一下,轻柔却又似撩拨的动作,像猫一样,让席间的男人们看了,只觉得那手是擦在他们自己的胸口上一样。 云霆绝美的凤目流转,目光逼近暮雪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扑在暮雪的耳际道:“佳人入怀,温香软玉,朕又怎么会怪罪呢?” 暮雪微羞,又言道:“臣妾谢皇上不罪之恩,为报皇上大恩,臣妾有一言,想悄悄的告诉皇上。”她特意在‘悄悄的’三个字上拉长了音,让人听起来倍感暧昧。 “哦?”云霆挑眉,琥珀色的瞳孔微收,伏耳在暮雪的唇边。 暮雪用手挡住口型,用极其细小的声音在他耳畔吐出了几个字:“酒中有毒,故人来访。” 然后一个微凉却很温润的东西塞入了云霆的手中。 云霆闻言心中已是大惊!面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滞,随后他用余光扫向手中的东西,虽然只是露出了微微一角,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母后随身佩戴的玉佩! 世间绝无仅有的——凤舞朝阳! 此刻云霆的心中不光是大惊了,那种感觉简直就是翻江倒海! 母后的玉佩怎么会在这个女子手中? ‘酒中有毒,故人来访’? 刚刚那酒中竟然有毒,而他竟然没有察觉,更是已经饮下了好几杯! 还有母后的凤舞朝阳玉佩,故人来访?这个故人是谁?是母后吗? 不可能啊!早在他八岁的时候,母后就已经葬身火海了啊! 看着云霆仍旧失神,暮雪怕席间众人疑惑,如果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会选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诚自己的身份。可是不这样,就没有办法让云霆不去喝那酒,酴醾花是慢性毒药,虽不会马上毙命,但喝多了,却对身体有极大的损伤,所以,她没有别的选择! “皇上,好不好吗?你到底答不答应臣妾?”暮雪出言娇嗔,用以唤回云霆的神志。 云霆猛然从惊愕中清醒,看向怀中一脸娇羞的望着他的暮雪,下意识的,他选择了相信她! “哈哈哈,果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罢了,朕就为了你这个小妖精荒唐一回!”说完,直接拦腰将暮雪抱起,理也不理在座的众位皇亲,抱着暮雪便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席上的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都是不置可否的一笑。显然对小皇帝这种荒唐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到底是少年心性,风流不羁啊。只不过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实在是有点……不上道啊! 席间众人散去,不用言表。 而此刻的寝殿之中,暮雪的目光正在与云霆对视。 第九章 起死回生 而此刻的寝殿之中,暮雪的目光正在与云霆对视。 “你到底是谁?”云霆疑惑的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红衣女子。同样一个人,同样的装束,但是此刻的她却没有了半分的妩媚娇嗔,而是用一种傲然清正的目光与他对望。 暮雪的目光环视四周,看到桌上放着一壶茶。然后大步的走了过去,检查一番后,确定那茶水没有任何问题。索性抱起茶壶走到云霆的近前,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先别管我是谁,看了玉佩皇上心中应该有数,眼下您喝了那酒,先把这壶茶喝下去,然后吐出来,否则对您的身体有极大的损伤!” “朕为什么要相信你?”云霆的目光还是迟疑!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现在已经开始冷静了。所以他此刻反倒是开始怀疑暮雪的出现会不会是个阴谋,是个圈套?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涯,已经让他习惯了谁也不相信,尤其是对一个见面不到一个时辰的陌生女子。 暮雪见他仍有顾虑,端起那壶茶就往自己的口中倒,喝了几口之后,把茶壶塞到云霆的手中,急切道:“这茶没毒,况且您喝过之后,马上自行催吐,连同刚刚喝下去的酒水一起吐出来,对您并无危害!反倒是那掺了酴醾花的酒,如果在您体内停留时间过长,会损害您的根基,严重了便会形同废人!” 云霆一直盯着暮雪的眼睛,这些年的历练,让他极其擅长察言观色。一个人站在他的对面,只需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可以大致的知道那人在想些什么,是否撒谎,是否有所图。 当然这只是大多数时候,他也仍会有失算是时候,否则他也不会喝下今晚的毒酒…… 从暮雪的眼神中,他看的出她的急切和真诚!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没有说谎,没有要害他! 望着手中的茶壶,虽然只是一瞬,可他的心里却已经过几番衡量! 最终,他仰头,将壶中的水悉数饮下,然后抛开茶壶,快步走到床脚,拿出一个痰盂,自行催吐! 暮雪看着那个蹲在床前,低声呕吐单薄而脆弱的背影。心底不由得感叹,他这个皇位坐的可真是‘如坐针毡’啊! 处处是陷阱,步步是危机。也难怪他谁都不信。 他呕吐的声音很小,虽然这寝殿很宽广,可是他仍旧害怕惊动那些守在门外的奴才们。虽说周围安排的都是自己人,可是难保这些自己人里,就没有细作! 略显单薄的背影站了起来。在他挺直脊背的那一刻,所有的风采瞬时回归到了他的周身。 一个转身,宽广的朱红色龙袍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随后,他站到了暮雪的近前。 冷冷的凝视着她。 “你是怎么知道那酒有毒的?”泉水般的声音彻骨寒凉,却又透着无尽的威仪! 这才是真正的他!暮雪在心中暗自赞叹。她早就知道这个小皇帝不简单,没想到他和外在表现出的风流荒唐完全不同。此刻的他双眉微蹙,琥珀色的瞳孔微收,神情冷峻而威严。这样的他,好似天神一般高不可攀。 暮雪就这样看着他,竟然不自觉的垂下眼眸,再不敢与他对视。那股无形之中的压力围绕在暮雪的四周!暮雪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又受了几年魔鬼一般的训练,才会有如此过硬的心理素质,否则应该很难扛得住眼下的情形和压力了吧? 面对云霆的审视和刻意施压,暮雪选择重新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直与他对视! “暮雪自幼受神机宗的训练,熟知医理毒性!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更是如数家珍。不瞒陛下,这酴醾花,暮雪手上也有。所以当暮雪闻到那酒中的酸味时,就已经断定了那酒中有毒,而且就是酴醾花!皇上如果不信,可以私下里派人去查。” 也许是因为暮雪坦诚的眼神与他对峙的关系,云霆在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暮雪的说辞。但是他仍旧对眼前这个女子不放心。 又问道:“那玉佩你是怎么得来的?” 暮雪感觉到聚拢在周身的压力轻了不少,知道小皇帝对她已经有些相信了。答道:“是神机宗的宗主,也就是陛下的母后,她亲手给我的!” “什么?”此刻天威十足的云霆忽然睁大眼睛,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暮雪,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问道:“你说……母后她亲手给你的?母后她尚在人间?” 暮雪答道:“是!宗主她尚在人间。所以才安排暮雪来暗中帮助皇上。” 云霆诧异道:“不可能的!母后她当年葬身火海,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尸首!” 暮雪答道:“那尸首是宗主当年的贴身宫女。凤鸾宫有密道,宗主当日身中奇毒,奄奄一息,凤鸾宫又起了大火,若非有密道逃生,就算是有三大护法相助也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你连母后身边有三大护法的事情都知道?看来,你没有骗我。母后没死?这真是太好了!”云霆兀自沉浸在母亲复活的狂喜之中。 暮雪此时又言道:“我还知道宗主身边本来是四大护法,只不过当时她留了一个在陛下的身边,那人唤做寂华。想必直到今日,他仍旧跟在陛下的身边吧?”暮雪的眼神闪闪发亮,映衬着她眉梢眼尾的胭脂,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美丽。 云霆望向暮雪的眼光变得骤然冷冽!她连寂华的存在都知道?这些年他住在皇宫,寂华始终在暗中保护他,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世上还有那样一个人存在! 而眼前这个女子她竟然知道!看来这一切真的是母后亲口告诉她的。 看着他的表情,暮雪觉得,此刻的小皇帝已经有六成信她了!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既然母后还活着,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她知不知道我这十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他知不知道我好几次都险些命丧黄泉,知不知道我……”说道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竟然有一丝哽咽。 暮雪的心中又一丝悲叹,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子,一提起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的辛酸和委屈就都涌上心头了。在她前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还不过是高中生而已。而他却已经是高高在上却危机四伏的帝王了。 “宗主有她的苦衷,她真的不能亲自来见你……” “为何?”云霆绝美的凤目中闪过一丝急切。 暮雪道:“此事说来话长,今夜皇上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听暮雪细细讲来。” “好。”此时的云霆就像是一个急于见母亲的孩子,这一刻,他的心防悉数撤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信了暮雪八成,并且开始怀有期待。他真的希望,自己的母后尚在人间,那样的话,至少他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暮雪拉着他的手,让他到床边坐下。事情太多,太长,如果一直站着,恐怕腿都断了,她也还没说完呢。 云霆乖乖的坐下,完全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可是暮雪却能从他一闪而过的目光中觉出,他的心还是在防备她。 “当年的宗主身重奇毒,被三大护法借由密道救出……而后她创立了神机宗……” 第十章 不愿侍寝 暮雪静静的讲述着这些年关于神机宗和宗主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已亮。 “……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现在时辰不早了,皇上等一下还要上朝,如果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等您下了朝,再细细的问我。”暮雪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沙哑。讲了一夜的话,可是她却连口水都没喝过,现在她喉咙冒烟,渴的难受,偏偏那壶茶又都被小皇帝喝了。 此时的云霆也是双眼泛着红丝,虽然一夜没睡,但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却没有多么憔悴,反而隐隐的透着一种兴奋! 这一夜得到的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如果这一切真的都如暮雪所说,神机宗是一张庞大的渗透在大齐各个角落的‘巨网’的话,那么他岂不是平添了一大助力?往后再想做什么,得到什么消息岂不是要容易的多? 这实在是太重要,太令他兴奋了! 可是现在他还不能高兴的太早!他必须要时刻提防,他还需要时间和机会去验证这个女子所言的真假。如果她说的这些都只是一个圈套的话,他更要从容应对,出不得半点差错。 “你说的对,时候不早了。等朕下朝回来你在和朕细说,你先好好休息吧,需要什么,只管让奴才们送来,但是今天就不要出这个寝殿了,哪儿也不许去。朕回来的时候,马上就要见到你。” 暮雪心里稍稍的松一口气,总算能够歇一下了。随后,将自己的发钗取下,轻轻一按,发钗上的机关打开。她从里面倒出两粒一模一样的药丸,递到云霆的面前。 “这两枚药丸可以解酴醾花的余毒,若论药效的话其实只一枚就够了。皇上可以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去验看,臣妾在这里等皇上回来。”暮雪笑的甜美,好似一点儿也不介意云霆对她的‘禁足’,眼睛里写着的都是坦诚和相信。 云霆接过那两枚药丸,问道:“为什么昨晚不给我?” 暮雪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就算我给了,皇上会吃吗?况且多数的酒都被皇上吐出去了,剩下的少量余毒本不足为惧,早一刻吃晚一刻吃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云霆径自将药丸收好。随后站起身来。 暮雪以为他是要出去,便也站起来冲着他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声音娇柔,很像是一个刚刚承宠完的妃子。 云霆知道她是开始演戏了,以为一会儿会有太监宫女们进来。索性,他也开始配合她。轻轻的将她扶起,笑着道:“雪儿无需相送,朕还有事情没办完呢。”云霆笑的暧昧。 嗯?暮雪诧异,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但是下一瞬,她的整个人就被云霆压到在了床上。不是不能躲开,不是不能推开!只是她不能那么做,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她都没有资格拒绝皇上!但是她心里——真的不愿意! “皇上!”暮雪出言制止,却被云霆用手指摁住了她的双唇。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暮雪的脸上,让她的心为之战栗。 云霆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暧昧,声音低沉沙哑着说道:“昨夜雪儿承宠,深得朕心。若雪儿还是完璧,岂不是让人疑心?待会儿可是会有奴才们进来的。” “什么?可是……”暮雪还想解释些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的衣襟已经被云霆解开,里面鲜红色的肚兜正被云霆褪下,随手就扔到了一旁。 “不要!”突如其来的袒露让暮雪心中升起一丝恼怒,她急忙的用双手遮住前胸然后侧过身子!心中暗恨,那红纱制成的舞衣实在是太好脱了,而小皇帝对于女子身上的衣服也太过‘轻车熟路’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他剥光了。 云霆不理会回她的拒绝,只认为她是一般女子的害羞而已。他径自解着自己的龙袍,然后一件一件扔到地上。不是他云霆好女色,而是顶着‘风流好色’的名号,他不得不这么做而已! “放心,不会很痛。再说,朕没有多少时间了。”云霆揽过暮雪的身子,让两个人‘坦诚相见’。 暮雪的身子微微颤抖,此刻,她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去直视云霆的眼睛,口中道:“皇上且慢!如果皇上是为了‘落红’,那暮雪自有法子应对。暮雪是宗主派来皇上身边的间客,暮雪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但是不包括侍寝!还请皇上见谅!”她的语速出奇的快,她不得不抓紧时间,否则以云霆的速度,说不定现在已经把她‘就地正法’了! 果然,云霆闻言,眸光聚拢,不再是刚刚漫不经心的模样,反而开始认真的审视身下这个小女子。此刻,她目光诚挚,态度认真。的确不是在欲拒还迎。 “你有什么法子?”云霆挑眉问道,现在他对这个女子越来越感兴趣了。 只见暮雪再次拔下自己的簪子,然后挑破自己的指尖,血珠一滴滴的冒出来,流到床单之上。 估摸着差不多了,暮雪摁住食指上的伤口,止血。 而后抬眼看向云霆,道:“这样就可以了,待会儿我再把床单弄乱,那样看起来就很像了!”她的语调急切,好像生怕云霆不同意似的。 云霆看了看床单上的那抹鲜红,又看了看暮雪,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玩味。他眯着眼睛说道:“雪儿你虽然机灵,可是到底未经人事,有些事情你不懂。既然做戏,那么就要做全套!” 说完,他的吻就覆在了暮雪的唇上—— 暮雪大惊,心中暗道,难道这小皇帝的好色不是假的?他是真的贪恋女色? 她还来不及哀悼自己‘已逝’的初吻,云霆灵巧的舌就已经撬开了她的贝齿,在她的口中辗转吸允,挑逗,追逐着她不停闪躲的丁香小舌…… 暮雪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云霆真的不肯罢手,一定要要她的话,她也根本无计可施。 受制于人,只能任人鱼肉! 云霆察觉到身下的人儿依旧身体紧绷,知道她还在抗拒,只不过是不敢反抗而已。暮然间,他的心底升起一丝怜惜。这后宫之中的女子从来都是对他投怀送抱的,而他也基本上都是‘来者不拒’。 可是到了床上仍旧在抗拒他的,暮雪算是第一个了。 “为何不愿?”他沙哑着嗓音问她。 他竟然这样问她,是顾虑她的感受吗?总不能说她不想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吧?况且还是一个她根本不爱的陌生男人! 情急之下,暮雪只得开口道:“暮雪已有心上人。眼下宗主派暮雪来皇上身边,暮雪只期盼着有朝一日功成身退,还可以去寻他……还望皇上成全。”希望这个全世界通用的借口能够让小皇帝相信,于是她只好扮作痴情女子的样子,泪光闪烁的看着他。 云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一笑足以让满室的华彩失色,就连暮雪也忍不住为之炫目。明明是个男子,长这么美做什么? “好,朕成全你。” 得到他的承诺,暮雪的心稍稍落定。可是随后云霆再次落下的吻却让她彻底慌乱——这一次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颈间,耳后,肩膀…….以及前胸! 暮雪的脑海里嗡嗡作响,他怎么回事?不是说成全她吗?为什么还这样? 忽然,乳尖上传来的濡湿感让她一个激灵,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她一把将小皇帝的身子推开,扯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自己的身上! 她要疯了,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恕罪!您不是说成全暮雪吗?”她冷声质问着,嘴上说着恕罪,可是却半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云霆美目流转,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暮雪不语。 云霆又开口道:“来人!备水沐浴!” 第十一章 一波又起 云霆又开口道:“来人!备水沐浴!” 暮雪躺在床上,透过纱质的床幔,她能够看得清那些影影绰绰鱼贯而入的太监宫女们。 云霆掀起床幔,走了出去。 大红色的纱幔重又落下,遮住了暮雪的视线,也将那一片象牙白的肤色隔绝在了暮雪的视线之外。她仍旧静静的躺在床上。 外面响起了云霆的声音:“姚昭仪稍有不适,还在睡着,你们不要吵她。今日就让她好好在寝殿中静养,你们好生照看,无事万不可打扰。” 然后暮雪就听见满屋子的奴才齐声应道:“是,奴才遵旨。” 片刻过后,隐隐有水声传来,暮雪想,那应该是他在沐浴吧? 再后来是穿衣服的窸窣声,最后则是众多离去的脚步声。 暮雪心下松了一口气,好在是过了一关。不过这小皇帝的行事也真够奇怪的,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说了成全她,可却还是‘碰了’她,然后又忽然停止? 算了,暮雪也不再多想。她熬了一夜,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想到这里,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昭仪?姚昭仪?” 声音传入暮雪的耳朵,她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还没睡够呢,是谁在吵她啊?还有,姚昭仪是谁?她的分位不是才人吗? “谁在外面?”暮雪出声问道。 “奴婢絮儿,是皇上派来专门伺候昭仪的。”一个清脆中透着婉约的女声传来。 暮雪做起身来,只一瞬间,她便换上了慵懒而又娇羞的表情。尽管非她所愿,但她现在仍旧时刻谨记,自己乃是云霆的宠姬。 “你进来吧,服侍我更衣。”暮雪没有自称‘本宫’,因为她现在不过区区一个昭仪,没有自己独立的宫殿。 “是。”清脆的女声落下,随后那大红纱帐被一只芊芊玉手撩开,挂在那嵌着宝石的挂钩之上。 暮雪拥着锦被坐起身来,露出背后大片娇美白皙的肌肤。 絮儿见状面不改色,仍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冲着暮雪行了一礼道:“奴婢絮儿,给姚昭仪请安。皇上说了,絮儿以后就跟着昭仪了。奴婢日后一定忠心不二,为昭仪效犬马之劳。” 暮雪轻笑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看似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宫女。 “你叫絮儿?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絮儿依言抬头。 好完美的笑,好完美的脸! 任是再挑剔的人也无法在这张脸上寻出半点缺陷来,真是个小美人胚子,看样子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皇上让你以后都跟着我?” “是。”絮儿完美的笑容无懈可击。 暮雪脸上的笑容骤然收住,冷言道:“那好,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不过眼下你是不是应该先伺候我更衣,难道你刚刚都没听到我的话吗?” 絮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连忙告罪道:“昭仪息怒,是奴婢糊涂了。”说完,赶忙拿起早已备好的浴衣伺候暮雪穿上。 “怎么是这个?”暮雪问道。 絮儿笑道:“昭仪勿怪,奴婢只是想娘娘醒来后,应该会想沐浴,现在热水香汤已经备好,您要沐浴吗?” “也好,让她们把水抬进来吧。”是她大意了,这男女欢好过后,怎么的也得洗个澡吧?不是她太笨,而是她缺少这方面的经验,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沐浴的时候,又多了四个小宫女和两个小太监进来一起帮着絮儿伺候她。她挥退了两个小太监,只余下几个宫女。 在她褪下那身淡紫色的绸缎浴衣时,她敏感的察觉到有两个小宫女的脸红了。 为什么她们会脸红? 顺着她们的目光,暮雪终于看到了自己身上那些或嫣红或青紫的‘痕迹’了! 腾的,她的脸也跟着红了! 温热的水汽扑在暮雪的脸上,瞬间让她紧张了一晚上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现在她总算明白早上云霆那一番‘作为’是为了什么了。怪不得他说做戏要做全,原来是这个意思。 沐浴过后,众宫女伺候暮雪梳妆,用膳。 “对了,絮儿,为什么你们都叫我昭仪?我的位份不是才人吗?”暮雪轻轻拨开手中的茶盏,出言问道。 絮儿笑答:“怪道昭仪不知,是皇上今日晨时刚给您升了分位。想必赏赐的物品现在已经送到储秀宫了,奴婢在这里给贵人贺喜,您可别忘了奴婢的赏啊!” 暮雪含笑,轻允了一口杯中的茶,道:“放心,只要你尽心的伺候我,什么好处都少不了你的。”话虽这样讲,暮雪心中却明白,这絮儿不过是皇上派到她跟前监视她的眼线。不知道皇上和这个絮儿说过什么,但是暮雪能够感觉的到,这个絮儿对自己的恭敬都是假的,其实心里很不把她放在眼里,不时流露出的眼神中又带有一丝嫉恨。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暗自纳闷。 暮雪一直在等云霆下朝归来,可是左等右等却都不见人影。 “絮儿,你去打听看看,皇上现在在哪儿?难道到了这个时辰还未下朝吗?” “是。”絮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絮儿就回来了,同时她也带回了一个让暮雪微微吃惊的消息——小皇子中毒了! “什么?小皇子怎么会中毒?那皇上现在是在长春宫吗?”暮雪微微拨弄着腕上的白玉手镯,不要小看了这一个不起眼的手镯,这里面可是暗藏着不少她的‘宝贝’呢。 絮儿垂手,立在一旁恭敬的答道:“回禀昭仪,皇上现在正在长春宫,那里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太医们各个束手无策,德妃娘娘还在月子里,也不管不顾的守在小皇子跟前着急,听说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 暮雪清亮的眸光微动,又问:“那你可打听出来了,小皇子中的是什么毒?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听长春宫的胡儿说了一句,那毒好像叫做什么酴醾花?更多的奴婢就不知道了。”絮儿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暗自打量这个姚昭仪。她到底何德何能,让霆哥哥另眼相看,甚至还让自己来伺候她!该死的,这下她就不能每天见到霆哥哥了。 暮雪心中已将事情梳理出了大概。现在小皇帝应该很着急吧,因为他的计划被打乱了。不知道那两颗解药现在是不是进了小皇子的肚子了…… 第十二章 黑夜曙光 暮雪在耐心的等,等着云霆回来,再管她多要一颗解药。 “对了,絮儿,你之前是在哪儿当差的?”为了打发时间,暮雪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这个云霆的‘眼线’身上。 絮儿收住思绪,笑着回答道:“奴婢以前是皇上跟前的奉茶宫女。” 暮雪点头,原来如此,果真是云霆的心腹啊,否则也不会把奉茶这样的事情交给她。 絮儿还在等着她的下文,但是暮雪却忽然收住了话茬,转身,朝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乏了,先小睡一下。要是皇上回来了,你记得叫醒我。”昨晚上一夜没睡,她刚好趁这个机会补补眠。 “是。”絮儿跟了上去,帮暮雪盖好被子,将床幔放下。然后垂手,侍立在一旁。 暮雪这一觉睡得极深,极长。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絮儿。”暮雪唤道。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随后床幔被掀起。 “昭仪,奴婢在这儿呢。您没用午膳,现在要不要先吃点燕窝粥?” 暮雪坐起身来,揉了揉微微发酸的额头,将最后的睡意赶跑。 “也好。打盆水来,我要洗个脸。” “是。” ……. 简单的用过燕窝粥和一些点心之后,暮雪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 “皇上现在还在长春宫?”暮雪拨弄着腕上的白玉镯子问道。 絮儿道:“是。” 正说着,忽然寝殿的门被推开,随后走进来两个小太监垂手立在门边,再然后就是脸色苍白疲惫不堪的云霆走了进来。 暮雪站起身来,和絮儿一同拜下去道:“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起来吧。”云霆疲惫的挥了挥手,走到一旁的塌上坐下。 暮雪抬头打量他,他此刻的神情完全不同于早上。现在的他一看就是累极了,双眼中遍布红血丝,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一样。 “皇上,要不要现在摆膳?”暮雪端了一杯茶送到云霆的近前。 云霆抬手,将那杯茶接过,一饮而尽。今日长春宫的情形实在是太险了,以至于他一整天都忘记了喝水。 “摆膳吧。”吩咐完这一句,他便疲惫的靠在榻上,不说一句话。 暮雪见状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奴才领命,唯有絮儿仍站在原地,一脸关切的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云霆。 暮雪转过身,一击透着寒意的眼神扫到絮儿身上。 絮儿瞬间清醒,随后也退了出去。 暮雪走到云霆的近前,执起他的手,轻轻的提他按压着上面的穴位,为他解乏。 云霆绝美的凤目轻启,看了一眼暮雪的动作,却并没有制止。片刻之后,他只觉得一身的疲惫似乎减轻了不少,人也变得更有精神了。 真是奇怪,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这个小女子竟然已经赢得了他多半的信任,否则他也不会允许她在自己的龙体上随意动作。 不过她这手推拿按摩的手艺倒确实不错! 云霆静静的打量她,此刻她的神情温婉,目光沉静。寂静无波的眸光里没有任何的紧张,期待,或者好奇。她像是一个谜,可是却无比坦诚的将自己展开,任他探究,求证。虽然偶有羞涩,却毫无保留。 “长春宫的事你都知道了?”他轻轻的问道。 暮雪点头:“是,暮雪已经知道了。而且暮雪猜测皇上身上的那两颗解药都已经不在了吧?可是给小皇子用了?” 云霆也不避讳,直言道:“确实如此。你那药我已经着人验看过了,一颗用来试药,另一颗用来解小皇子身上的酴醾花毒。所以……” 暮雪停下动作,将早已备好的解药拿出来,递到云霆的面前,道:“解药,我已经给皇上备好了。” 云霆看着那颗淡淡的泛着粉红色的药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身为帝王,最忌讳被别人看穿心思。可是如今这个女子如此轻易的就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还屡次的直言不讳,他本应该生气的,应该感到威胁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气不起来,反而隐隐的觉得轻松,甚至有一丝温暖。就好像长久以来背负在身上的重担有人帮他分担了一样。 “你很聪明。”接过那颗药丸,云霆没有多看,直接就将它放入了口中。 暮雪见他如此相信自己,反倒失笑:“皇上不再去找人验看验看?” 云霆摇头,自嘲的笑道:“你要害朕,无需这么麻烦。像你这样的用毒高手,想要给朕下毒,朕有的防吗?更何况,你的武功如此之高,想取朕的性命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皇上过奖了。暮雪用毒的功夫还算尚可,但论武功就差的远了。要说勉强过的去的,恐怕也就只有轻功和暗器这两门了。” 云霆不置可否,却又问道:“你真的身中剧毒,为神机宗所控制?” 暮雪点头道:“确实如此。不光是我,神机宗的人都是如此,否则又有谁会好端端的为别人卖命拼死拼活呢?要知道,这个世上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宗主才能对我们有足够的信任,才会不远万里,把暮雪派到皇上的身边。” 云霆琥珀色的瞳孔微收,问道:“那你不恨吗?” “如果恨有用的话,我愿意去恨。可实际上并没有用,不是吗?而且过多的仇恨只会让我活得更加痛苦。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我能做的就努力认真的活下去。只要还有一丝曙光,我就不会惧怕黑暗!” 云霆道:“那你所谓的曙光是指什么?你怎么确定它存在?” 暮雪道:“那丝曙光就是我的生命,只要我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灯光的映衬下,她的黑亮的瞳孔隐隐闪动,云霆看了不觉一震。在这后宫之中,他从未见到过这种眼神。这里的人千姿百态,但是眼睛里的东西却没有更多,只有‘认命’和‘不甘’两种。其余的东西都是装出来的。 而眼前这个女子却不一样,她的那双眼睛里闪动的,是希望!是对生命和自由的无限珍惜与向往,虽然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但是云霆却抑制不住,深深的被这种眼神触动,感染。 真是个奇特的女子! 此时晚膳已经摆好,暮雪陪着云霆一起入座。按例,像暮雪这样分位的贵人是没有资格和皇上同桌用饭的。但是云霆从来都是个‘荒唐’的,况且姚贵人此刻正得‘圣宠’,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也不好劝诫。 第十三章 今夜好梦 晚膳用罢之后,皇上再次屏退了众人,急不可耐的和姚贵人‘耳鬓厮磨’! “依你所见,此次给小皇子下毒的幕后之人是谁?”云霆靠在榻上,以手撑着自己的头部,轻声问道。 暮雪的心中不由得赞叹道,美人就是美人,虽然只是这样一个平常的动作,但是云霆做出了却有一种别样的动人风姿。好在她不是个色女,否则是一定会被诱惑的。 拉回飘忽的思绪,暮雪正色答道:“依暮雪只见,此次出手害小皇子的人正是楚王云崖!” 云霆神色不动,撤掉手肘,直接躺在了榻上。 暮雪见他这样的姿势不很舒服,就拿起一旁的枕头在他的颈下垫高,让他整个人靠在上面。 “缘由?”云霆又问道。 暮雪道:“昨日皇上在宴上宣布会在小皇子百日之礼时册封太子,这个消息一出,定然会让原本就坐不住的人更加焦躁。忠王一脉的人自会因为这个消息欣喜若狂,而楚王和肃王的情形就相反了。他们定然会想办法不让小皇子活过百日。”说到这里,暮雪顿了顿,抬眼看向云霆的表情。 “既然楚王和肃王都有嫌疑,你为什么不怀疑肃王?”云霆的目光注视在暮雪身上,他想要看看这个奇特的女子究竟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因为这种沉不住气的事只有楚王会做!以肃王的心机手段,就算他要动手,他也不会选择现在。” 云霆点头道:“的确,肃王云海乃是三王之中城府最深的一个。朕至今,也没有完全看懂过这个人。” 暮雪又道:“害小皇子的人是楚王,而昨日害皇上的人则是忠王世子云凌!” “何以见得?”云霆琥珀色的眼眸渐渐变亮,刚刚进门时的疲惫憔悴之色已经慢慢退去,现在的他又是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帝王了。 暮雪暗自佩服小皇帝的恢复能力,要知道,从他回来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时辰啊! “云凌和楚王云崖是一种人,这种人通常都过分的自负急躁,而这,也正是云凌对陛下动手的理由。依暮雪看来,云凌给皇上下毒应该是他自己的意思,而忠王根本不知道。云凌是想着,现在德妃已经生下小皇子,那么只要皇上死了,小皇子即位就顺理成章,而他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有朝一日登基自立也未尝不可。” 听到此处,云霆坐起身来。他用赞叹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竟是这等聪慧,竟然把他的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要知道,她不过是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到底经过怎样的训练才能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拥有如此超乎常人的见解和智慧? “那为什么云凌和楚王的手上都有酴醾花?这种毒药好像不是我们大齐所产。”云凌将自己心中的不解问出,有一个人能让他提问商量,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自从母后走后的这十二年,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无论什么危险阴谋,他都只能一个去分析,去猜想。现在忽然有一个人可以和他共同承担这些,这种感觉令他觉得轻松,欣喜。可是这些他是不敢告诉暮雪的,毕竟他现在还不能对她完全信任。 暮雪答道:“皇上说的不错。酴醾花乃是西南陈国所出,用此花来提炼毒药极为繁琐复杂,就算是在陈国,拥有这种毒药的人也很少。而现在,这酴醾花竟然同时出现在了云凌和楚王的手中,这只能说明一点——陈国的间客已经混入我朝!而且已经潜伏在了云凌和楚王的身边。” 云霆想了一想,随后朱唇轻启道:“果然是好心机,好算计。陈国垂涎我大齐江山已久,如今我大齐三王辅政,拥兵自重。皇帝不过是个傀儡,只要三王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大齐必然内乱,到时候就是陈国吞并我大齐的良机!” 暮雪望向云霆,烛光之下,这个少年的侧脸柔美,好似天边一轮寂静的弯月,淡淡银色的光华足以令珠玉失色。偏那一绝美的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沉,狡黠,睿智中又透着某种从未抹去的野性。那是一种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气度,一种真正属于帝王的气度。 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如果赶在太平盛世的话,他一定是个意气风发,羡煞旁人的高贵皇子。 “皇上无需过分忧心,这酴醾花,暮雪手上也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咱们还有。陈国不是想把水搅浑吗?那咱们就顺水推舟,把这水搅得更浑!浑水好摸鱼,到时候谁能摸到大鱼,就看个人的本事了。”她黑亮的眸子闪闪发光,隐隐的透着一丝调皮,一丝狡黠,蓦然间,一股温暖从他的心底溢出,缓缓的流变他的全身…… “你有什么办法?”云霆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丝期待。 暮雪笑答:“还能是什么办法?无非是以毒攻毒,顺水推舟而已。不过这些要布置起来还得多费些功夫,况且也不急在这一时。更重要的是,皇上您不累吗?昨夜一整夜,搭上今日一整天,您都没有合眼休息过。既然要和他们斗下去,您就更要保重身体了。毕竟,谁活的更久,赢的机会就更大。”她的笑很温柔,像月光,柔柔的,淡淡的,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一种安宁的感觉。 云霆重新躺了下去,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很对,可是,朕睡不着。朕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安睡过了……其实,我很害怕,我害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不止一次的梦到,我被三位皇叔赶下皇位,无数的刀剑架在我的颈上……我害怕,真的很怕。” 暮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如果皇上睡不着,不如让暮雪给皇上弹奏一曲,说不定皇上听了就能睡着呢?” “也好……” 暮雪安排小宫女去取了古筝过来。一切布置好以后,暮雪坐在筝前,纤细白嫩的手指搭上琴弦,随后,舒缓的琴声泄出,似山间涓涓流动的小溪,又似林间偶然拂过的清风,绿色的叶子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鸟儿欢快的在树枝上飞来跃去,轻快的叫着,婉转动听,而东方的天空上,一轮旭日正冉冉升起…… 琴声静止,暮雪抬头,看向云霆。 这一看让暮雪的心头为之一震,云霆正在看着她微笑。 那种笑容纯净至极,天真至极,就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全无防备的将自己的心袒露在她的面前。 “我记得这首曲子,这是母后所作,除了我,没人听过的。幼时,我不肯睡觉,总是缠着母后去看星星不肯回来,那时她就会弹这首曲子给我听。而每次听完,我都会乖乖的睡觉,并且会做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暮雪听他静静的讲述着回忆,神情也不由得变得温柔至极。 “那暮雪也希望皇上今夜能做一个好梦。此外,宗主还让我告诉您一句话。” 云霆目光清亮,问道:“什么话?” 暮雪起身走到他的近前,轻轻的说道:“她让我告诉你,不要再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了,亮晶晶的东西不一定好吃……” 终于,云霆的眼底被笑容溢满,这一刻的他无比幸福,好似又回到了童年的无忧无虑的时候。 朦胧中,好像母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正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安然入睡…… 第十四章 两杯热茶 凌晨,云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而暮雪则坐在塌边,静静的睡着。一只白玉一般的手还放在他的背上。 云霆凝视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美丽的脸庞。她就这样坐了一夜吗?一直拍着他,哄他睡觉? 这一夜他睡得极为安稳,虽然没有做梦,但仍是前所未有的香甜。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样信任她了。可是他们见面不过一天一夜而已啊,为什么他就会对她交付相信呢? 这可真是奇怪,他不是已经习惯了谁都不信的吗? 面前这个睡颜安静的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的心这么不由自主?这样轻易的就相信她,是不是太过危险了一点儿? “皇上,您醒了?”暮雪睁开眼睛,就看到云霆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正盯着她看。最初倒是有些吃惊,不过当她发现那目光中没有恶意,没有怀疑,有的仅仅是温暖和好奇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 “嗯。醒了。你半边身子都麻了吧?快去床上歇着吧。朕要上朝,你再睡一会儿,等朕回来,咱们一起去长春宫探望德妃。”云霆说着,已经坐起身来。 暮雪稍稍的松了口气,说实话,被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还真是有些不自在呢。 “那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吧?”暮雪也站起来,柔声说道。 云霆心中轻笑,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自称‘臣妾’,而平时就绝不会这么说,只是自称‘暮雪’。有时候真是看不懂她到底怎么想的? “不用。你去床上睡会儿吧,更衣有奴才们伺候。” “是。”暮雪屈膝,向她行了一礼。 见暮雪仍是站在原地不动,云霆又催促道:“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 暮雪随即转身,快步走到床那边去。将红色的床幔放下之后,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云霆看着纱帐后的那曼妙的人影已经躺下,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自己并未察觉,这个笑容不同以往,里面满满的,都是温暖。 这一切真是太奇怪了! 云霆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然后唤了太监宫女们进来。 水声,穿衣服的窸窣声。 暮雪静静的听着,她的耳力奇好,几乎能够凭借声音就知道他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极其细微的声音,像是玉梳穿过发丝的声音,偶然还会夹杂两声绸缎摩擦的声音——此刻他正在绾发吧? “姚昭仪还在睡着,你们好生伺候,不要打扰。” “是。”太监宫女们低声答道。心想这倒昭仪可真是圣宠日隆,皇上竟然接连两天都这样吩咐。从来没见过那个妃子可以赖床不起,不伺候皇上更衣洗漱的!这姚昭仪可真是不能小觑啊,以后可要好生伺候,千万别得罪了她。 暮雪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她才轻轻的闭起了眼睛。昨夜她确实没有休息好…… 云霆下朝回来的时候,暮雪还在睡着。 他示意身旁的奴才们安静,自己轻轻的走近,将红纱制成的床幔掀起。 床上的暮雪正拥着锦被,双颊绯红,睡得香甜。 “皇上,您下朝了。”暮雪睁开了眼睛,其实在云霆渐渐走进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毕竟是有功夫底子的,这点耳力还是有的。但是该死的,她就是睁不开眼睛,梦里的她正在吃草莓冰激凌了,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了。如今好不容易在梦里吃到,她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醒过来啊! 云霆轻轻一笑,原来一个人睡着了的样子可以这么甜美,他以前还真是见所未见。 “是朕的不是,扰了雪儿的清梦了。” 暮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起身来道:“臣妾在梦里梦到好吃的了,所以才舍不得醒呢,其实臣妾早就听到皇上的脚步声了。” 云霆的笑意未退,吩咐奴才们伺候沐浴更衣,而后携着暮雪一同前往长春宫。 “皇上驾到!” 长春宫的奴才们一齐聚集在前殿,朝着云霆和暮雪行李:“奴才(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姚昭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都平身吧。”云霆下了步撵,牵着暮雪的手,一路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略显憔悴的德妃下床接驾,给云霆见礼,却被云霆一把扶住,重新送到榻上。 “爱妃你身子多有不适,在意这些虚礼干什么?皇儿呢?现在怎么样了?”云霆拉住德妃的手,一派温柔体贴的模样。 德妃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道:“太医刚才回禀,说已无大碍,说来倒也奇怪,明明是同一个方子,第一次吃不见效,第二次吃皇儿的毒就解了,真是蒙皇上洪福庇佑。” 云霆的心稍稍放下,之所以第二次的药有用,是因为他放了暮雪给的解药在里面。不过眼下小皇子没事就好,那样他的计划就不会被打乱。 暮雪站在一旁,适时的出言行礼:“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小皇子得皇上与娘娘的洪福庇佑,一定会化险为夷,福寿绵长的。” 德妃亲热的拉过暮雪的手,说道:“那就谢暮雪你的吉言了。这两日在兴庆宫,伺候的可好?”说到这里,又若有所指的看向云霆。 云霆只是含笑,看着德妃与暮雪。 暮雪装作羞怯的样子,把头别过一边。 德妃还在打趣着暮雪,而一旁的品荣见到这一幕,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品荣只承宠一次就被皇上抛在脑后,而这个姚暮雪就可以得到皇上如此恩宠,还升了她做昭仪?而自己却只是个小小的彩女? 品荣越想越气,以至于皇上和德妃都注意到了她喷火的目光。当然暮雪也注意到了,只不过装作没有发觉而已。 “品荣,还不给皇上和姚昭仪上茶?傻愣在那儿干什么?还懂不懂规矩?”德妃的语气不善,一下子将品荣从妒恨中惊醒。 品荣匆忙行了一礼,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 片刻后,品荣端了两杯热茶上来。 而德妃正亲热的拉着暮雪的手,和皇上一起有说有笑。 品荣端着托盘的手慢慢收紧,她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就输给这个狐媚子! 品荣慢慢的走着,在快接近暮雪的时候,忽然快走了两步,然后好巧不巧的,脚下一个不稳,托盘上的两杯滚烫的热茶就朝着暮雪的脸飞了过去—— “啊!”品荣应声,跌倒在地上,眼睛却紧锁着暮雪的方向。 第十五章 除掉品荣 千钧一发之际,暮雪的脚步轻轻挪动,而后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挪动的痕迹并不明显,不会让人察觉她会轻功,可是这样还是会有热水泼到她,两相权衡之下,她只能‘保脸舍手’了。 “啊!”暮雪倒向一旁,本想摔在地上,可是云霆却先一步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雪儿!雪儿你怎么样?”云霆紧张的抱着暮雪,关切的将她那双被烫出了血泡的手捧在手心,眉头紧皱。 手,很痛。 可是暮雪承受过比这大得多的痛苦,这点烫伤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但是眼下是个绝妙的时机,为了好好把握,她只有把戏演得彻底。 “皇上,暮雪的手好痛……皇上!”暮雪泪眼朦胧,说完这句话,双眼一闭,晕了过去。不过她的手还在云霆的掌心,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暮雪用手指快速的在云霆手心写下了四个字…… 云霆心中大感诧异,可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依旧是抱着暮雪,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太医!快传太医!”云霆的怒喝响彻长春宫。 德妃在一旁见势头不妙,赶忙急转风向。虽说暮雪也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但是如今毕竟暮雪才是皇上的新宠,而品荣这个废物…… 德妃恨得牙痒痒,白嫩富态的手掌在案几上用力一拍,只听的‘啪’的一声! “品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上和本宫的面前伤人,你还要不要命?” 品荣此时跪在地上,双肩瑟瑟发抖,可是她的心里却并不是那么害怕,因为她相信,德妃在最后一定会保她!毕竟,她敢这样做,也是揣摩到了德妃的心思。虽说德妃一手提拔的暮雪,可是这几日皇上对暮雪的圣宠正隆,又升了她做昭仪。要说德妃心里痛快,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这么做,也算是为德妃出了一口气啊! “娘娘恕罪!皇上恕罪!奴婢刚刚一时没站稳,所以才打翻了茶水,真的不是故意要烫伤姚昭仪的!皇上开恩,娘娘开恩!奴婢是因为昨夜看护小皇子,一晚没睡,所以才会体力不济,一时恍惚……娘娘开恩啊!”品荣声泪俱下,再一次将她完美的‘哭功’展现的淋漓尽致。 暮雪此时闭着眼睛装晕,可是她仍能够想象得到,品荣此时哭的有多美,那张娇嫩的小脸上肯定挂满了了泪珠,像极了沾染露珠的梨花一般。而且品荣竟然还把小皇子搬出来了,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开脱,让皇上和德妃不忍责罚她嘛。 “你当真不是故意?”德妃心里虽然生气,因为品荣竟然用这么低级下作的手段,非但不能成事,反而只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哎,不过如今她需要品荣和暮雪互相牵制,这两个人谁也不能独大,所以这品荣,她还是要护上一护的。 品荣连忙磕头道:“奴婢绝对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是一时恍惚,呜呜……” 而云霆此时已经在心里衡量了数次,暮雪刚刚为什么要在他的手心写那几个字?他到底要不要相信她?真的要按她说的去做? 看着怀中紧闭双眼的暮雪,云霆琥珀色的眸光一闪,下定了决心。继而,他转头看向地上的品荣:“你这个奴婢倒是伶牙俐齿,明明是你存心陷害,如今倒是都推在小皇子身上了。难不成这长春宫里只有你一个人看护了小皇子,其他人都是木头吗?” 品荣一听势头不对,连忙抬起头,用她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看向云霆,希望自己这种姿态能够唤起面前这个男人的一丝怜爱。 “不是,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笨手笨脚,奴婢愿领责罚,求皇上息怒!”颤抖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娇媚入骨。 连德妃一个女人在一旁看到,也忍不住为品荣拍手叫好,如果她是个男人,恐怕也不忍心责罚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吧? 但是偏偏,云霆对她的楚楚可怜视而不见。依旧冷叱道:“好,既然你说你笨手笨脚,那你的手脚留来何用?只会用来伤人吗?来人!给我把这个奴婢拖下去,砍下她的手脚!” 德妃听得胆颤心惊,不过是两杯热茶烫伤了暮雪的手,至于用这么残忍的刑罚吗? 暮雪听得也是一惊,没想到这小皇帝的手段如此之狠! 德妃阻拦道:“皇上息怒,不过是点小事,用不着动用这样的极刑吧?依臣妾看,品荣固然有罪,打几板子,以儆效尤,就够了!毕竟,这品荣也是伺候过皇上的。而且还请皇上看着小皇子……” “小皇子自有朕的洪福庇佑!爱妃无需担心。来人,还不把这贱婢拖下去行刑!”云霆硬生生的打断德妃的话,冷冷的发号施令。 几个小太监走进来,架起品荣的胳膊就往外走。 品荣此时才刚刚回过神来,意识到即将要发生的可怕事实! “不要!皇上饶命!皇上!我是荣儿啊!您亲封的荣彩女啊!皇上!您饶了我吧!”品荣还在一路哭喊挣扎着。 而云霆则是面不改色的催促道:“太医呢?怎么还不来,再迟一点儿朕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斩了!” 品荣的哭喊声渐渐远去,云霆将暮雪横抱到榻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神情是万分的关切。 太医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为暮雪诊脉,上药。 “回禀皇上,姚昭仪并无大碍,乃是惊吓过度所致。至于手上的烫伤也不是很重,休养月余就会痊愈。臣这里有上好的紫玉霜,涂抹两月后,即可除疤。” 听言至此,云霆的神色稍缓。 德妃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心底充斥着震惊和恐惧。今天,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入宫这许久以来,云霆从未在后宫发过脾气,对待妃嫔都是来者不拒,温柔体贴。可是今日,他竟然会为了暮雪,而斩去品荣的手脚? 一种恐惧和压力在德妃的心里的蔓延,她注视着床榻上依旧未醒的暮雪,还有一直守在一旁的云霆。 这一刻,她真的怀疑,也许把暮雪送到皇上的身边,是她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 兴庆宫。 暮雪上完药的手被白色的棉布包好,她斜靠在床榻上。云霆坐在她的旁边。寝殿内,只有他们二人。 “为什么在我手上写那几个字?”云霆问道。 ‘除掉品荣’! 这就是当时暮雪在云霆手心写下的字,而云霆选择了相信她,按照她的话去做。 第十六章 霏雨绵绵 这就是当时暮雪在云霆手心写下的字,而云霆选择了相信她,按照她的话去做。 “因为品荣的身上有亡魂草的味道。亡魂草的毒性奇慢,成年体健之人用久了会减损寿命,病邪入体。而如果是幼儿和身体羸弱之人闻了,不出半个月,就会毒发,精神萎靡,体力不济,而且不再进食,只要一个月,就会一命呜呼。所以,这品荣是留不得的。”暮雪将个中缘由讲出,她今天一进去就察觉到品荣身上特殊的味道。细细辩驳之下才知道是亡魂草,而这草也是陈国所产。 云霆沉吟了半晌,而后道:“这么说这个品荣是被人利用了,长春宫中,真正想要暗害小皇子的细作,另有其人?” “没错,品荣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但是既然她已经被对方盯上,那么皇上只有借机把她出去,才能保全小皇子,而且不打草惊蛇。”暮雪凝视着面前的云霆,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其实今天这么做,她也是想要试探一下皇上对她到底有多信任,会不会在不问缘由的情况下就按照她说的做。结果,自然是令她可喜的。相信以后在小皇帝身边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就对了。但还是要万事小心,她绝不会因此就掉以轻心。 窗外,霏雨绵绵,景色凄楚。 德妃坐在窗前,凝视着屋檐上滴落的雨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楚。 皇上,已经有几天没有踏足她的长春宫了?好像自从小皇子病愈之后,就再没来过了吧? 宫女如意走了进来,冲着德妃行了一礼之后,说道:“回禀娘娘,今夜在兴庆宫侍寝的,依旧是姚昭仪。” “依旧是?好个‘依旧是’……”德妃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可是眼底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如意见德妃面色不好,慌乱的解释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会说话,娘娘您千万别在意。” 德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道:“是啊,本宫不在意。本宫还有小皇子,本宫有什么好在意的。”只要小皇子做了太子,她做了皇后,其他的,她全都不会在意! 窗前,一直素白盈透的玉臂伸出,从屋檐滴落的雨,一滴滴的落在她的掌心,溅起一朵朵微笑的水花。 “这雨真烦,下了三四天还不停。难为你还有这么好的兴致,笑的出来。”云霆随手将一本奏折仍在案几上,起身,走到暮雪的身边。 暮雪盈盈一笑,没有转身,只是轻柔的问道:“皇上的奏折都看完了?” 云霆道:“看完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这些都是三王筛检出来,送到真的面前的。真正该看的,需要看的,朕是一本也看不到。”说着,云霆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额头。 “可是皇上还是坚持看了那些‘没什么用处’的奏折啊?”暮雪的笑带着一丝俏皮,她的心情不错,她喜欢这几天的雨,连绵不断,却又温柔多情,为什么要觉得它们烦呢? 云霆也学着暮雪的样子,把手伸出窗外,用掌心去接住那些雨滴。柔柔的雨滴落在掌心,那种感觉其实不错的,就连他心底的烦躁,也被浇去了一半。 “当然要看,再没用也是奏折啊,只要用心,还是有些用得着的‘蛛丝马迹’可以被朕找到的。只不过,朕能看的,能做的,都实在太少了……”云霆的语气中沾染了惆怅。 暮雪转过脸,认真的看着云霆道:“其实已经不少了,皇上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是尽了全力的。古往今来的帝王,大都是嫌奏折烦躁,怎么批都批不完,像皇上这样,想看奏折想的着急的,估计是史无前例的。所以暮雪相信,只要稍加时日,皇上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明君!” 对于暮雪的称赞和鼓励,云霆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暮雪自手中掏出一个白色的骨哨,对着云霆道:“皇上看了半天奏折,想必也累了。不如暮雪给皇上看个好玩的?” “哦?”云霆挑眉,绝美的琥珀色眼睛泛出一丝笑意:“就是这个哨子?” 暮雪轻轻点头,然后把哨子放在口中吹了起来。 没有一点儿声音?云霆感到诧异,便问道:“你这是个哑哨?怎么都不出声的?” 暮雪轻轻一笑,道:“皇上不要着急,稍带片刻,会有个小惊喜。” 云霆的兴致被带动起来,一个哑哨,还能有什么惊喜。 “吱吱……吱吱……” 一直体态轻盈,灵动可人的黄色小鸟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到暮雪的手上。 “这是我最好的伙伴,它叫雪燕。”暮雪将雪雁送到云霆的近前。 云霆一愣,随即凝视着这只鸟,诧异的问道:“这就是传说中‘雪燕’?可是它为什么是黄色的啊?”正说着,云霆用手摸了一下它的羽毛,随即,手指变成了黄色。 “哈哈,是我把它染黄的!因为它原本通体雪白的羽毛太扎眼了,很容易一眼就让人辨别出它是百鸟之灵的雪燕,我平日用它传递重要消息,当然不能让人轻易发现它的身份,所以我就把它给染黄了。不过今天下雨,我还把它叫来了,所以,这颜料就被冲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爱怜的用手指点了点小家伙的头。 可是谁想小家伙理都不理她,而是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仿佛是在埋怨,‘明知道在下雨你还叫我来,又没什么重要的事!’ 暮雪被它的表情逗笑了,怪嗔道:“呦?您好大的脾气啊,还敢给我白眼?当心我不给你石榴吃!哼!” 此时云霆心中原本的烦躁被这一人一鸟逗没了,也跟着轻松愉悦起来。 “雪燕,来看看,这就是你以后的主人,他是皇帝哦,他的名字是云霆,美男哦,你要认准他,以后听他差遣,否则你永远都没有石榴吃,知道吗?”暮雪将小家伙放到了云霆的手中,云霆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和这种小动物这么亲近了。 第十七章 两名线人 雪燕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云霆,而后十分愉悦的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云霆的掌心,十二分的谄媚讨巧。 “哈哈,看来这个小东西很喜欢朕呢?”云霆的手心被它蹭的痒痒的。早已泯灭多年的童心又在这一刻重新焕发生机,他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真切。 暮雪弹了一下雪燕的小脑袋,娇嗔道:“好你个小色鸟,一看到美男当前,你就把咱们俩那么多年的情谊都抛诸脑后了!我再也不给你石榴吃了。”说完,暮雪转身去桌上拿了半个包开的石榴,掰了几个石榴子送到自己的口中。 小家伙一看有东西吃,里面扑腾到暮雪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头去蹭她的脸,拼命的讨好,只为了能吃上一口最爱的石榴。 云霆和暮雪轮流喂了它一会儿,小家伙总算是心满意足的飞走了。 “朕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云霆望着雪燕飞出去的窗外,不由得感慨到。 暮雪安慰他道:“可是皇上以后会经常这么开心的。” 云霆回眸,笑道:“是啊,因为有雪儿你在朕的身边。” 暮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刚刚那个笑容,实在是太令人炫目了,仿佛有着无边的魔力一般,会让人不由自主的陷进去。都怪他那张脸!一个大男人,没事长那么妖孽干什么? 暮雪制止了自己稍显凌乱的心跳,转而对云霆说道:“反正皇上的奏折也看完了。不如暮雪再带皇上认识几个人?” “什么人?”云霆的笑容还未散去,他隐隐的还在期待,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还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线人。”暮雪只答了这两个字,笑容中带着玩味,隐隐的还透着神秘。 气派非常,奢华至极的龙撵缓缓行驶在由青石铺成的甬路上,暮雪低声的对云霆讲解着。从兴庆宫到长春宫的路不长,暮雪利用这段时间刚好将待会儿要见的两个人的情况都告诉给了云霆。 云霆一边听着,一边对暮雪投去赞赏的目光。 暮雪将车帘掀起一角,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皇上驾到!姚昭仪到!” 很是吃惊的德妃带领着一众奴才出来接驾。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奴才(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霆将德妃扶起,又对着众人道:“都平身吧。朕今日是来看看爱妃,听闻爱妃这几日微恙,今日可好些了?” 德妃轻抚了一下额头,笑容有些凄楚,道:“臣妾好多了,劳烦皇上挂念。” “给德妃娘娘请安。”暮雪行了一礼。 “姚昭仪快起,你如今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本宫当不起你的礼。”德妃虽然在笑,可是暮雪却能听出她话中别样的讽刺和刻薄。 暮雪道:“娘娘折杀奴婢了。” 云霆出言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些什么?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朕和暮雪就留在这而陪爱妃用晚膳,爱妃可要让你的小厨房做几道可口的菜式啊!” 德妃嫣然一笑,把云霆请到了里间榻上,道:“那是自然。臣妾一定让厨娘们把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小英子,还不给皇上和姚昭仪上茶!” 不一会儿太监小英子端了两杯热茶上来,分别递到云霆和暮雪跟前。 云霆端起茶碗,轻吹了两下,允了一口,称赞道:“好茶!茶好,水好,热度也正合适!这是你沏的茶?”云霆开口,问跟前的小英子。 小英子伶俐的答道:“正是奴才,奴才谢皇上夸奖。” 云霆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小太监,见他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脸色有些蜡黄,一双大眼睛倒是灵动有神,身形纤细,看他泡的茶就知道是个仔细妥当的人。这就是暮雪说的她在长春宫的第一个线人了。 “德妃啊,朕看这小英子不错,不如朕跟你讨了去,做我的奉茶太监算了。”云霆半开玩笑的看着德妃。 德妃笑道:“皇上,臣妾跟前就这么一个用得着的奴才了,您要是再抢了去,臣妾以后使唤谁去啊?” “有朕供你差遣还不够吗?”云霆轻笑,语气轻浮,媚眼如丝。 德妃心头一震,随即才意识到云霆是在逗她,脸色一红,娇嗔道:“皇上!您总是取笑臣妾!” “呵呵,爱妃不愿意就算了。快点传膳吧,朕都饿了。” 德妃因为云霆的‘调戏’变得心情大好,赶忙吩咐人传膳。 “嗯,这道‘花团锦簇’做的非常不错,爱妃这里能人辈出,恐怕连御膳房的厨子都被比下去了。看来朕以后一定要多来几趟长春宫,才能解一解自己的‘口腹之欲’啊!”云霆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下揉了揉德妃的手,德妃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颊,此刻变得更红了,那眼神也化成了一江春水,透着万种柔情…… 站在一旁为德妃和云霆布菜的暮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底暗暗佩服云霆的‘媚功’!这么不动声色的就勾.引了德妃两把,刚进来时,德妃还是一副备受冷落的‘怨妇相’,而现在嘛......摆明了就是个思春的少女,啊不!是少妇! “暮雪啊,你也累了吧,别为我们布菜了,你也坐下吃吧。”德妃心情大好,其实她倒不是真的心疼暮雪为她布菜,而是因为自己的手被云霆的握在手中‘调.戏’,暮雪站在那里刚好可以看个清楚。这多少让她有点儿不好意思。 “谢娘娘。”暮雪从善如流,坐在德妃的下首,半点不妨碍他们调.情。 云霆道:“传朕旨意,厚赏长春宫的厨娘。另外,这道‘花团锦簇’做的真是不错,色香味意形,五全。真是该让御厨好好学学。” 暮雪在一旁适时出言道:“既然皇上那么喜欢这道菜,不如把做这菜的厨娘传过来,皇上亲自问问她是怎么做的?” “好!”云霆点头:“传!” 不一会而,小英子领着一个身着绿色宫装的厨娘走了进来。 “回禀皇上,厨娘锦绣带到。”小英子带着锦绣给皇上行李。 云霆看向跪在地上的锦绣,道:“抬起头来,见了朕,为何不请安问好?” 锦绣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凄楚动人的大眼睛,只是看了云霆一眼,随后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小英子在一旁答道:“回禀皇上,厨娘锦绣是个哑巴,她听不见也说不出。” 云霆心里微微吃惊,看了一眼德妃。德妃摇了摇头道:“臣妾也并不知情,这厨娘是忠王府送的,臣妾原本也没留意过。” “既然如此,就多赏她些。退下吧。”云霆装作有些扫兴的样子。 晚膳用罢,德妃本想留云霆在长春宫歇息,可是云霆却以她刚刚生产完,身子还没恢复为由,辗转的推拒了。 德妃望着云霆和暮雪携手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凄楚荒凉,形如冷宫…… 第十八章 断肠散 兴庆宫宽广的廊道之上,云霆步履匆匆,神色焦灼。 明黄色的龙袍坠地,与大理石铺成的地面摩擦出急切的‘窸窣’声。 两旁的太监宫女跪地行礼,云霆毫不理会,快步略过他们。 寝殿之中,暮雪躺在床榻上,腹痛如绞,疼的她来回打滚,丝质的床单几乎被她扯碎,痛苦的呻.吟她的口中溢出。 絮儿拿着帕子不停的给她擦着额头的冷汗。 “娘娘,您要是太痛的话就咬着这块方巾吧,您的嘴唇都咬出血了。娘娘……”絮儿将方巾递到暮雪的嘴边,暮雪紧紧的咬住,可是却半点不能减轻腹内的疼痛。 “雪儿!雪儿你怎么样了?”云霆急切的冲入寝殿,直奔床榻的方向而来。 絮儿自动让开床边的位置,垂手在一旁。 暮雪握紧云霆的手,松开了口中的方巾,虚弱道:“皇上……臣妾腹痛难忍……啊!皇上……救救臣妾!” 云霆将暮雪颤抖的身子抱入自己的怀中,怒吼道:“太医呢?姚昭仪到底怎么了?快点把她治好!” 早在一旁垂手而立的陈太医颤巍巍的答道:“回禀皇上,姚昭仪身中奇毒,老臣医术不精,才疏学浅,实在不知这是什么毒,老臣无能为力啊!” “医术不精?无能为力?那朕要你们何用?来人,把这没用的老匹夫给朕拖出去砍了!”云霆气愤的一甩衣袖,明黄色的龙袍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气势凛然的弧度,随后翩然落下。 暮雪揪住皇上的衣角,安慰道:“不可……生死有命,皇上又怎能为了臣妾轻易的迁怒他人?死马当活马医……陈太医,你尽管去开方子……不管你治得好治不好,我都不怪你……啊!”暮雪说完,又疼的皱起眉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开方子!再迟一点儿朕诛你的九族!”云霆怒喝完,又无比怜惜的将暮雪揽在怀中,一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絮儿在一旁看的心理直泛酸,曾几何时,她的霆哥哥竟然开始对别的女子这样柔情缱绻,牵肠挂肚? 不,霆哥哥只是做戏而已,这个暮雪没什么特别,和后宫其他的女人一样,否则霆哥哥也不会让自己去盯着她了! 想到这里,絮儿放开了手中紧搅着的帕子,暗暗别过眼去。 “是,老臣遵命!老臣定当竭尽全力!”陈太医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万幸的擦了擦自己布满冷汗的额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和他的族人就已经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啊! 云霆又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没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擅自进来!絮儿,你去门口守着。” “喏!” 一屋子的奴才齐声应道,转而都退了出去。 寝殿中,终于只剩下他二人了。 “你怎么样?为什么会中毒?”云霆压低了声音,小心的问她。 暮雪将自己的手镯褪下,而后打开了里面的机关,将暗藏在手镯中的一颗粉色药丸取出,而后服下。 片刻之后,解药开始发挥作用,暮雪的脸色稍缓。 “臣妾没事了。皇上不要忧心。今日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粥中,掺有断肠散,臣妾当时就闻出来了,所以没有多吃,只是一口而已。”暮雪坐起身,暗自运功调息,毒性没有完全散去,腹中仍是隐隐作痛,只是不那么剧烈了。 云霆的心稍稍安定,又问:“既然明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吃呢?”刚刚在御书房听到太监回禀,说姚昭仪身中剧毒,性命危矣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虽然明知道她是用毒高手,应该有法子自保,可是他还是不由自己的担心慌乱。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暮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答道:“这兴庆宫中有别人安插下的‘钉子’,而且不止一颗!今天他们能利用这些‘钉子’害我,明天就可能害皇上。此次将计就计,皇上不妨就一查到底,让那些钉子浮出水面,然后将其拔除,亦或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样一来,敌明我暗,日后皇上行事,也方便的多……” 云霆见她疼的脸色苍白,暗自握紧了她的手,道:“朕懂了,你好生歇息。” “还有,皇上不妨……昭巫医前来做法,为臣妾祈福去灾,顺便,借神鬼之名,清理些‘障碍’!如此一来,我也正好‘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啊!”暮雪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云霆的手掌是微凉的,可是就是这双微凉的手掌,此刻却带给了她无尽的温暖。 殿前,是成群的巫医的道士在做法。 那些念念有词的咒语和神秘诡异的器乐声不时的传入暮雪的耳朵,让原本正在小睡的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真是难听啊!可是她还得继续听下去。 “絮儿,皇上现在在哪儿?”暮雪睁开眼睛唤道,虽然她服用了少量的解药压制,可到底还是被断肠散伤到了些许根基。体力上多少有些不济,云霆走后没有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没想到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絮儿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将暮雪扶起,道:“娘娘您先喝点而水吧,皇上去暴室了!皇上因为娘娘您中毒的事情龙颜大怒,抓了兴庆宫大半的奴才去审问,恐怕一天两天是完不了了。” “哦。”暮雪喝过水后,重又躺下。云霆如此大的动作,想必有些人又该坐不住了吧? 蒹葭宫。 贤妃圆润盈透的手掌紧攥成拳,微微的颤抖着。皇上竟然为了那个姓姚的小贱人如此大动干戈,抓了兴庆宫大半的奴才去暴室审问? 皇上平日里最是多情懦弱的,竟然会为了那个小贱人……做到这个份上! “娘娘,眼下咱们要想个办法,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如萍站在贤妃的身后,神色中略显焦急。 贤妃一回身怒斥道:“本宫当然知道要想办法!可是为什么那个小贱人到现在还没死?断肠散不是西域奇毒吗?为什么她到现在仍然活着,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如萍赶忙解释道:“奴婢也正纳闷呢,下在那碗燕窝粥中的药量应该足够了,可是姚昭仪竟然活到现在?难不成是与那些巫医道士做法有关?” “算了算了!兴许是那小贱人命不该绝,眼下最该担心的是咱们安插在兴庆宫的‘钉子’,万一这次都被皇上挖出来了,咱们之前的部署可就前功尽弃了,搞不好还会惹上一堆麻烦!”贤妃越想越觉得自己胸口发闷,头疼的快要裂开一样。 第十九章 暴室·黎明 琉璃宫。 淑妃将自己柔弱无骨的小手浸泡在温热的羊乳中,木盆内还洒着刚采下来的花瓣,乳香伴着花香弥漫在室内,有一种说不出的香艳氛围在弥漫。 宫女嫣然站在一旁,暗自佩服自家娘娘这份宠辱不惊的淡定。就算事关乎己,也仍然能够不慌不乱,把每一步棋都走的稳稳当当。 “在想什么?”淑妃忽然出口问道。 嫣然猛然回神,答道:“奴婢只是在想,咱们在兴庆宫的人手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暴露出来,奴婢是怕有麻烦找上娘娘。” 淑妃将一双玉手自盆中抽出,而后浸到另一盆清水中,嫣然递过丝帕,淑妃仪态悠然的将手擦净,笑道:“放心吧,本宫安排的人手,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就算有麻烦,那也会是别人的麻烦……” 嫣然心中不解,可是却不好问出口来。 长春宫。 德妃怀里抱着小皇子,眼神木讷的望向前方。 小英子在一旁垂手而立,等候着德妃的差遣。他刚刚把兴庆宫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德妃,可是德妃听后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小英子不好就这样告退,只好继续这么候着。 “想不到皇上竟然对她重视到了这个份上……暴室……在此之前,皇上可是从未踏足过那个地方……” “哇……哇……”小皇子的哭声响起,德妃这才回神,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掐疼了儿子。她赶忙松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儿子的手臂,可是奈何小皇子的哭声一直不止。 “奶娘,快叫奶娘来!” 阴暗的暴室中,不见天日,连窗子都是被巨大的石块封住的。 凹凸不平的墙上一片晦暗,有些角落的地方已经长出了青苔。墙壁上挂满了各式的刑具。火光隐隐,一些刑具的阴影投到墙壁上,来回窜动,形若鬼魅。 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 一身玄黑色便衣的云霆负手而立,背对着那些正被行刑的奴才。 原来暴室是长这个样子的。在皇宫中生活了十几年,他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他有一种预感,他和这间偌大的暴室之间会生出一种奇妙的缘分,总之,这暴室已经开启,就再没有闲置的道理。 云霆的另一个心腹常青此刻正在监督着侍卫们对这些奴才用刑。说实话,第一次见到这些刑具的常青也在心里发颤,这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残忍了。刚刚有一个太监的腰竟然就被生生的拧折了,还有那些烧的通红的烙铁,虽然还没用上,可是常青却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一股猪皮被烫糊的味道。他几乎动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勉强忍住想要呕吐和逃离的冲动。 回头再看看皇上,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不为所动的样子。常青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主子。 “你们到底说还是不说?如果今天不把幕后的黑手给交代出来,大家都别想离开这里,这里的刑具零零总总共有一百一十九件,现在只试了三十件不到,你们要是不想活,咱家就在这里奉陪到底!看谁熬得住!”常青虽然阴柔但并不尖细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暴室里,中奴才听了只觉得后脊梁阵阵发寒。终于有个小宫女熬不住了,不过她倒是没有招认,反而是用发簪刺穿了自己的喉咙,来个一了百了。 “啊!”旁边的小宫女吓坏了,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常青走过去探了探那个宫女的鼻息,已经死了。 “呵呵,这倒是个聪明人,想来个一了百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常青问道旁边的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颤巍巍的答道:“她叫……叫翠竹,是个负责打扫的粗使宫女。” 常青吩咐道:“去调翠竹的档案,看看她以前都在哪儿当过差,入宫以来都做过什么事情,还有平时和谁最要好……” 云霆听着常青颇有条理的审问调度,心中暗自放心,看来常青这个人他是没有用错的,也不枉自己把他从一个小宫奴一步步提拔到今天这个太监总管的位置。 “常青。”云霆回身,火光的映衬下,一双绝美的琥珀色眼眸流转出别样的金波,常青回身望去,只觉得自己陪伴多时的少年帝王,正在急速的蜕变着,刚刚那个瞬间,那种眼神风采,竟然让他有一种恍若神明的感觉。不自觉的,便想屈膝顶礼。 “奴才在。”常青走回云霆的身边。 云霆幽幽的开口道:“你慢慢审,审不出来也没关系。姚昭仪现在生死不明,万一她撒手人寰,反正这些人都是要陪葬的,朕也算是对她有个交待了。朕乏了,先回宫了。” 常青心中佩服,皇上这是在不动声色给这群奴才施压,让他们绝望。人一旦绝望了,很多顾忌就都没有了。没有一种刑罚比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更让人恐惧,皇上这一招实在是高啊! “奴才恭送皇上回宫。”常青跪地行礼,一众侍卫随行护送。 云霆走出暴室,一缕新鲜明媚的阳光照到他的脸上,一瞬间,他眯起了眼睛,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 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已经是清晨了,他竟然不自觉的在暴室待了整个晚上,而丝毫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同样的,也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血液里隐隐流淌着一种兴奋,他觉得莫名,可是他的心情的确是非常不错的。 暴室,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才一迈入兴庆宫的大门,云霆便听到了道士们低声咏诵经文的声音。巫医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法事,现在正稍事休整。 云霆没让太监通报,而是直接向着寝殿的方向走去,在快要靠近暮雪床榻的时候,忽然又止住了脚步,吩咐道:“备水,朕要沐浴。” 她如今体弱,实在不适合闻到他这一身沾染血腥的味道。 暮雪正在熟睡,忽然被一个清新温暖的怀抱拥起。是他吧,他回来了? 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却因为余毒的关系怎么也睁不开。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随后有一个清凉柔软的东西覆到她的额头上,知道她紧蹙的眉头松开,那清凉柔软才离去…… 恍惚间,暮雪又睡了过去,刚刚那是梦吧。 再睁开眼的时候,暮雪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跳! 第二十章 地狱之约 云霆俊美无双的脸紧贴着她,而且他的双臂还牢牢的禁锢着她的腰间。他独有的略带凉薄的气息钻入暮雪的鼻间,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也跟着红烫起来。 暮雪试着动了动,可是云霆的双臂却将她禁锢的更紧。 他的头骤然埋入她的颈间,暮雪已经感觉到了他柔软微凉的唇已经贴上了她的皮肤。 呼吸在那一瞬间静止,暮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推开他?还是索性继续装睡? 保守起见,暮雪选择了后者……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呢?云霆的身体好像在渐渐发烫,颈间传来阵阵麻苏的感觉,那是——他在亲吻她! 暮雪正在闭着眼睛装睡,这下她彻底的慌了,怎么办?要不要醒过来?还是继续这样装下去?但是,万一要是就这样被他莫名其妙的‘吃了’,她上哪儿说理去?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云霆已经覆上她的娇躯,他的唇也慢慢上移,覆盖在了暮雪的唇上。暮雪放在身侧的手掌骤然抓紧,整个身体也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 暮雪只觉得自己的贝齿被撬开,然后云霆独有的气息在瞬间席卷了她,她不敢躲避,不敢退缩,只能木讷的任他予取予求。 衣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他的手指轻巧的滑入,温柔的将她胸前的莹润握在掌心,灵巧的把玩着。 暮雪的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了,那种羞涩间隐隐伴着愉悦的触感快要将她逼疯了。她想开口,可是唇却被他堵住。无奈的放弃了想要挣扎的想法,既然装了,那就干脆装到底吧! 正当暮雪认为云霆还会有继续的动作的时候,他却忽然停止了。她能感觉到他轻轻的帮她系好衣襟,而后有重新将她拥入怀中,继续入睡。 耳畔,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他又睡着了,暮雪稍稍放心,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浅浅的,透着无尽的得意。 这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暮雪揉了揉眼睛,轻轻推了一下一旁的云霆。 “皇上,醒醒了。您今日不用上朝吗?” 云霆凤目轻启,琥珀色的眼睛中流传出绝色的光华,让人看了不由的心醉。 暮雪只觉得自己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她有些慌乱的别过目光,不再敢看他的眼睛。 “朕已经传旨下去,免了今日的早朝,所以不用担心。暴室那边常青还在审着,有消息他回来禀告的。所以你安心休养就好。”他的声音透着一丝蛊惑,一丝沙哑,暮雪听了,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她只能一边又一边的告诫自己,冷静,镇定,千万不要被小皇帝的美色迷惑了! 为了打破这尴尬又暧昧的氛围,暮雪决定换个严肃的话题。 “对了,暮雪听闻最近三王在朝堂之上斗的很凶?”这个话题转的有点生硬,连暮雪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然。 以云霆的精明敏感当然察觉到了,不过他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慵懒的坐起身来,道:“确实很凶。自从朕宣布要在小皇子百日之期册封太子,册立皇后之后,朝上朝下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暮雪也随着他坐起身来,道:“是不是楚王和肃王的两边联手,共同对付忠王?” 云霆笑道:“爱妃果然聪明!” 暮雪垂下眼睛,神色间有着些许的不自然,而云霆却丝毫不加理会继续道:“忠王如今气焰高涨的很,再加上朕可以在明里暗里抬高他的地位,让他的风头盖过其余二王。呵呵,如今忠王正沉浸在明里暗里的荣光中,还在堂而皇之的做着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春秋大梦!” 暮雪嫣然一笑道:“陛下好城府,好算计。如此一来,其余二王不得不联手对付忠王,否则忠王一旦得势,他们的下场绝对好不了。眼下,三王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总算是打破了。” 云霆的眉宇间闪过一种凛然的气势,那种绝对的自信,只有真正的帝王霸主才能拥有! “没错!朕要掌权,要建立新的法度秩序,就必须将固有的规矩打破!要做这一切,首先就要将三王铲除。而铲除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互相残杀,相互掣肘!只有这样朕才能渔翁得利。” 暮雪不自觉的被他身上所散发的那种气度所震撼,称赞他道:“预先取之必先与之,陛下这招棋下的很妙。” 云霆琥珀色的眸光流转:“区区两月有余,忠王的党羽已经被其余二王剪除大半,而那老匹夫还不自知!他一心以为只要守住了小皇子和德妃,他的地位就会稳如泰山。可惜他的盘算终究是会落空的。” 暮雪的心里微微收紧,云霆的意思她大概能懂,忠王的盘算会落空,那就是说小皇子一定会出事? 而且,云霆极有可能会亲自动手?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江山皇位,就算是亲生骨肉又怎么样?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困死在这深宫之中!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残忍?”云霆的神色已经骤然变冷。 暮雪吃了一惊,她抬眼看向云霆,心中暗自惊叹,他竟然能够如此准确的看出她心中所想? “是……不过,最是无情帝王家,站在一个君王的角度,您这么做并不算错……” “你还是觉得朕残忍?不过无妨,朕也知道作为父亲,这样做的确残忍。”他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道:“不怕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在朕的心中计算好的,包括德妃有孕,到她生下小皇子……那个孩子,从一开始,他就是朕的一颗棋子。” 云霆有些颓然的靠在床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暮雪说这么多,也许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积压的太久了,而暮雪的出现终于让他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他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够来帮他分担这一切。 暮雪的心里闪过一丝怜惜,她的手轻轻的覆上云霆的手背,目光真挚的望着他,出言道:“我懂!我都懂!你没有错,如果我是你,我会和你做同样的选择。” 她看到了他眼角闪现的泪光,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个踌躇满志,隐忍睿智的少年帝王,他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一个矛盾之中又透着深深自责的父亲。 “皇位,是命运强加在你身上的锁链。你无从逃避,就像我生而是神机宗的间客,我不想杀人,可还是有数不清的人命葬送在我的手上。但是我身不由己,就算有罪,也是命中注定。你也一样,当你坐上皇位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属于权利,属于天下,属于你的子民,唯独不属于你自己!你自己的性命尚且朝不保夕,何况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这是他的命运,就算没有你的计划,他也会面临相同的劫难。”她的声音轻柔细软,以最温和的方式安抚了他被自责和愧疚撕扯的疼痛不堪的心。 “暮雪!”他一把把她撤入自己的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就能得到片刻的安慰和安宁。他拼命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和馨香。 暮雪轻抚着他的背脊,在他的耳畔倾吐道:“所以不要害怕罪孽,不要害怕下地狱……如果那是注定的,我们也要笑着去面对。反正你我都注定满身罪孽了,说不定到了地狱我们还能见面呢?” 云霆轻抬起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像个任性的孩子:“你是说……你会陪我一起下地狱?” 暮雪短暂的沉默,而后坚定道:“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地狱,如果我和你都注定要下地狱,那么不要怕,有我陪你!” 瞬间,他的心被这句话填满。 炙热而缠绵的吻,是他对她最真切的回应! 一阵微风吹入,轻轻的掀起了红纱帐幔的一角,将阳光与清风一同送到他二人的周围。 暮雪,记住你的誓言,就算是地狱,你也要一直陪着我…… 第二十一章 试探虚实 兴庆宫主殿的金座上,一身朱红色龙袍的云霆半靠在上面,慵懒中透着魅惑。 “都查清了?”他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却暗含着无尽的天威,让人丝毫不敢懈怠。 常青垂手立在台阶之下,神情肃穆的禀告道:“查清了。一共揪出了六个‘钉子’,他们全都招认是受蒹葭宫贤妃娘娘指使。而此次姚昭仪中的毒,是那个死去的翠竹下的。据那六个人说,翠竹以前在蒹葭宫当差……” 常青暗暗的吐出一口长气,小皇帝的‘可怕之处’他如今算是彻底的领略了。当日在暴室,自从云霆说完要那些人‘陪葬’的话之后,他便没有再对那些奴才用刑。而是就那样晾着他们,每隔两个时辰就拉出去一个人,然后将他们单独关押。余下的人以为那些人是被拉去杀掉了,更加害怕,时刻被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折磨着,十二个时辰过后,终于有人熬不住,开始招认,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而这一切,都是云霆临走时,暗中交代给他的办法!云霆的可怕之处不在于手段的残暴,而是在于他懂得如何掌控人心,如何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让对方彻底崩溃! 金座之上的云霆轻轻一笑,坐起,问道:“你相信那六个人所说的,你认为他们真的都是贤妃派来的?” 常青道:“不管信不信,如今他们都是这样招供的。”会信才怪!三妃在皇上这里都安排了自己的人手,只不过人家淑妃和德妃的手腕更高,安排的人手更可靠,事到临头,明知躲不过,索性就把脏水都泼到贤妃的头上! 云霆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吩咐道:“既然他们都说自己是贤妃的人,那你就把他们的人和供词都一起送到蒹葭宫,让贤妃自己处置去吧。”说完,步履恣意的走下金座,往寝殿的方向行去。 寝殿之中,暮雪简单的用了些白粥,而后靠在榻上闭目休养。毒已经散尽了,只不过她目前还要继续装下去,所以只能每天都窝在榻上。 “淑妃娘娘到!” 宣令官的声音传入暮雪的耳中。 立在一旁的絮儿用询问的目光看了暮雪一眼,暮雪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袭鹅黄色的纱裙曳地,淑妃步履轻盈的走进寝殿。 暮雪心中暗暗惊叹,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以前虽然也见过淑妃,可是毕竟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 眼前的佳人娥眉轻扫,朱唇一点,头挽回云髻,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在鬓角斜插一直翠玉流云簪,一行一动之间,垂在胸前的发丝微微浮动,有一种别样的飘逸动人之感。 暮雪强撑着身体,让絮儿扶她起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暮雪冲着淑妃行了一礼,可是只行了一半就被淑妃扶了起来。 “快别多礼了,本宫是来看你的,怎么能让你受累呢?快躺下歇着吧。”淑妃的声音很动听,说不出的娇媚入骨。 暮雪喘着粗气,一副体力不支,精神不济的样子:“暮雪给淑妃娘娘见礼,是应该的。淑妃娘娘特地来探望,暮雪愧不敢当。” 淑妃拉着暮雪的手感叹道:“真真可怜,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歹毒,竟然下毒害你。瞧你这小脸儿白的,我看了都怪心疼的,难怪皇上如今会那么宠你!” “谢娘娘关心。暮雪有幸蒙陛下垂怜,是暮雪三生有幸。”暮雪打量淑妃的表情,暗中揣测她的来意。 淑妃淡然一笑道:“见你没事,本宫也算放心了。听闻太医对你所中的毒都束手无策,不过妹妹你竟然能死里逃生,安然无事,真是上苍保佑。” 暮雪道:“陛下洪福齐天,暮雪在陛下身边,自能得到庇护。还有就是陛下请来的巫医和道士,自从他们开坛做法之后,我的疼痛就减轻了不少,如今安然无事,想必也是因为这些高人的法术高明。”暮雪心中暗笑,古人对于神鬼道法之事都是深信不疑的,自己把道士推出来做挡箭牌,不管别人是否怀疑,都拿她没有办法! 淑妃面上的笑容不改:“想来应该如此。你没事就好,咱们姐妹也算是投缘,你痊愈后也不要一天到晚的窝在兴庆宫,有空去我的琉璃宫坐坐,咱们姐妹也好聚上一聚。” “是,暮雪一定会去叨扰娘娘的。”暮雪的笑容了依旧。刚刚淑妃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是指她如今正在占着皇上的兴庆宫,一人专宠,想让她挪地方呢。 淑妃又笑道:“妹妹如果不喜欢在储秀宫和另外两位才人挤在一起,不如姐姐禀明皇上,让妹妹搬到琉璃宫去和姐姐作伴?” “好啊,只要皇上恩准,妹妹求之不得。”淑妃啊淑妃,你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称姐道妹’,还想把我弄到琉璃宫,任你拿捏,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一个小宫女缓步走上前来,对暮雪施了一礼,道:“回禀姚昭仪,长春宫的德妃娘娘遣了如意姑娘来问候您。” “快传。”暮雪一摆手,随后换了个姿势靠在榻上,无意间就把被淑妃握着的手抽了回来。 如意走进来,施了一礼:“奴婢见过淑妃娘娘,见过姚昭仪。” 暮雪道:“免礼。有劳如意姑娘了,我没什么大碍,太医说只要静心休养就好,还请如意姑娘替我谢过德妃娘娘的关爱。” 如意道:“既是如此,那奴婢恭祝娘娘福体康健,祛病消灾。这是德妃娘娘送给昭仪的一对白玉如意,还请昭仪笑纳。” 暮雪示意絮儿接过,而后又对絮儿道:“替我好好打赏如意姑娘。” 絮儿递了一个荷包给如意,如意接过,掂了掂分量,而后满意的笑道:“奴婢谢昭仪赏。” 此时淑妃拿起自己的帕子,亲昵的替暮雪擦拭额头道:“诶呀妹妹,你怎么满头都是虚汗的,该不会是累着了吧?叫你别太操劳。如意啊,你先退下吧,妹妹如今身子虚弱,本不宜见客的。” 如意的眉头皱了一下,心下纳闷道,姚昭仪什么时候和淑妃走到一起的?还这么亲密? 暮雪微微一笑,知道淑妃是想趁机挑拨她和德妃的关系。 “让如意姑娘见笑了,还请如意姑娘转告德妃娘娘,暮雪康复之后,会第一时间去长春宫给娘娘请安。” 如意笑着应是,随后退下。 如意走后,没多久,淑妃又寒暄了两句,随后也离开了。 絮儿不解的问道:“昭仪,您说淑妃和如意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 暮雪道:“暴室的奴才们审完了,她们不过是来探探虚实而已……” 第二十二章 苦肉计 是夜,乌云蔽日,燥热憋闷,没有一丝风在流动。 暮雪如今对外宣称‘身子大好’,那些巫医道士也已经撤下,她总算可以睡个清静的觉了。 云霆躺在暮雪的身侧,他的手紧握着她,就算是睡熟了,也绝对不松开。暮雪有些诧异云霆对她这种莫名的依赖,但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是因为极度不安,而她恰好是那个能让他感到心安的人。 “怎么还不睡?是太热吗?朕让她们再移些冰块来。”云霆换了一只手与她相握,心情显然不错。 暮雪道:“不用了,夏日贪凉,到冬天可就受罪了。皇上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睡着了。关键是这些天一直窝在屋子里睡觉,睡的太多了。” “辛苦你了。” “睡觉哪儿能算辛苦?”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外间传来絮儿的声音:“皇上,昭仪,外面出事了。” 云霆猛然坐起,暮雪随之,整理好衣衫后,云霆吩咐道:“进来吧。” 絮儿匆匆的进来,行了礼后禀告道:“禀皇上,贤妃娘娘现在正在兴庆宫门前,她披散着头发,只着白色中衣,跪在草席上,哭喊着冤枉,要任凭皇上发落呢!” 云霆听后微微一笑,道:“她这是在威胁朕?”他的口气有些不善,但是随后又嗤笑道:“不过这也的确是贤妃做事的风格。” 絮儿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任她在那儿闹?” 云霆略顿一下,琥珀色的眸光一转,计上心来,道:“你就当作不知道,朕已经睡熟,你从未向朕禀告过。下去吧,随她怎么闹。” “喏。”絮儿应声退下。 殿外,狂风乍起,接连几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后滚滚闷雷声响起。 暮雪走到窗前,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外面的天色:“要下雨了,也不知贤妃娘娘的身子能不能够禁的住狂风暴雨?” “你同情她?”云霆挑眉,绝美的凤目染上一丝邪魅。 暮雪回眸,与他对望道:“我同情她?一个下毒害我的人?” “哈哈,看来老天也在帮朕。”云霆也走到窗前,看着天边咆哮的乌云,一阵狂风灌入殿内,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雨水的腥味。 暮雪问道:“何出此言?” 云霆站在她的身侧,轻轻的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笑道:“老天这场雨是在帮朕推泼助澜!而且……我高兴看到贤妃受罪!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这也算的上一种刑罚了,老天是在替朕惩戒这个恶妇!”说着,他绝美的凤目中迸发出一丝狠厉! 暮雪微微心惊,她极少看到云霆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原来这个绝美的少年内心也有如此阴狠嗜血的一面。 他轻轻的环抱住她,沙哑中透着蛊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别怕,朕永远不会这样对你……” 兴庆宫门前,贤妃声泪俱下的哭喊着。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是被人陷害的,您不能让臣妾不明不白的背这个污名,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让臣妾去死!” 豆大的雨点落在身上,贤妃不由自主的缩紧了身子,她抬头望天,一股难言的悲愤自胸中涌起,难道老天也要和她作对?偏偏挑在这个时候下雨? 如萍跪在贤妃的身后,斥责守宫门的侍卫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派人去通传皇上?万一贤妃娘娘淋了雨,生了病,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赔?” 守门的两个侍卫用眼睛蔑了一下如萍,而后纹丝不动的站在雨中,半点也不理会她们主仆二人。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察啊!” 雨越下越大,渐渐的,贤妃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巍峨的宫殿在她的面前扭曲,变形,狰狞可怖。 如萍见贤妃的身子开始在雨中打晃,赶忙过去扶住她,劝慰道:“娘娘,您怎么样?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您是千金之躯,受不得这样的风吹雨淋啊?” 贤妃固执的推开如萍的手,依旧咬着牙,跪好。她的背脊挺直,双眼紧紧的锁住兴庆宫的大门,恐惧和懦弱在她的眼中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怨恨,不甘,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不能退缩,既然她选择了入宫,选择了一步步走到今天,她就只能咬着牙承受,不管前面是电闪雷鸣还是风刀霜剑,她都不能回头! 母亲的地位,家族的兴盛都压在她一人身上,如果她倒下了,为她陪葬的就会是她至亲的族人。这次的事情处理不好,楚王是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哗哗…… 密密匝匝的雨幕仿佛一个牢笼,将她幽禁。冰凉的雨紧紧的包裹围绕着她,她无从挣脱,也无法挣脱。 想到皇上今日送到她宫里的那六个奴才还有他们的口供,她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发寒。那其中只有两个是她的人,剩下的四个不用说也知道是德妃和淑妃的。可是那些奴才竟然一口咬定,她是唯一的幕后主使! 她身为妃子,竟然指示人给皇上的宠姬下毒,这样的把柄落到忠王和肃王手中,会变成怎样的‘利刃’她比谁都清楚! 不! 她不能就这样倒下,她还有母亲还有哥哥,还有一世的荣华没有享尽,她怎么能这样放弃? 苦肉计,是她眼下唯一的办法了。她在赌,赌皇上现在不会和楚王翻脸,所以不会把罪名给她坐实! 她手上的筹码不多,确是她全部,她的身家性命,也许,皇上还会念及一丝情分,给她一条生路…… 秀丽的长春宫孤独的伫立在暴雨中,任凭狂风作祟,雷声滚滚,依旧不改它雍容华贵的姿态。 德妃听完如意的回禀,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说什么?那个贱人此刻正披散着头发跪在兴庆宫的门前?哈哈哈!真是报应!真是老天长眼!”德妃猛然从床榻站起,兴奋不可抑制的来回踱着步子! 如意一眼不发的垂手立在旁边,德妃的情绪最近很是诡异,这种阴险又得意的笑声是如意以前从未听过的,不,是德妃以前从未这样笑过!以前的德妃总是雍容华美,温婉可人的。可是自从小皇子意外早产,再到后来中毒,一直三灾八难的走到今天,德妃的精神变得越来越紧张,人也越来越古怪。 第二十三章 疑似天花 “报应!那个贱人当初害的本宫早产,后来又害的小皇子中毒……本宫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如今她也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本宫真想现在就去兴庆宫的门前看看,不可一世的贤妃娘娘跪在雨中哭喊求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德妃的表情跃跃欲试,笑容也更加狰狞。 如意急忙出言劝阻道:“娘娘不可啊!如今这趟浑水咱们躲都躲不及,您为什么要往前凑呢?这大雨天的,您再淋病了怎么办?再说您还有小皇子呢,您得亲自守着小皇子啊,贤妃这次一定完了,想看她落魄的样子还有的是机会,娘娘,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如意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德妃亢奋的情绪,她猛然站住,口中呢喃道:“你说的对,不可因小失大,本宫要守着小皇子。小皇子?奶娘!快把小皇子给本宫抱过来!” 清晨,一缕红色的朝霞自东方的天空绽出,乌云尽散,碧空如洗。 空气中夹杂着雨水和泥土混合的芬芳,一起都是崭新的,旭日冉冉升起,伴随着无限的生机。 贤妃的背脊僵硬,双腿早已麻痹的没有知觉。她的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一双美艳的眸子再无光泽。无尽的绝望心底蔓延,她仿佛是一个木偶,一个空壳。 一旁的如萍早已经被雨淋的晕了过去。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云霆伫立在宫门口的高台之上,神情漠然的审视着台阶之下的贤妃。 贤妃抬眸,只见那片耀眼的明黄色沐浴在晨光之下,映衬着那人清冷绝傲的风姿,一瞬间,恍若神明。 贤妃原本已经枯竭的心底又硬生生的泛起一丝波澜,一丝侥幸。 那个男子,是她的君主,她的丈夫,也许,她还可以再哀求他,也许,他会对她存有一丝怜惜? 她张了张干涸龟裂的嘴唇,想要说话,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嗓子肿痛,已经发不出声音。 无助和绝望最终化作泪水,滚滚而落。 恍惚间,她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扶起,男子清新魅惑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双腿已经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她只能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云霆的身上。 “皇……皇上……”贤妃吐出两个干涩的字,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又无从说起。 云霆的语气平淡,那样若无其事的望着她,道:“爱妃,你怎么会跪在这里?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贤妃勉强止住泪水,用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说道:“皇上……臣妾,在这跪了一夜……” “哦?那岂不是淋了一夜的雨,这些该死的奴才也真是的,见到主子犯傻,也不知道劝阻一下,平白的让主子遭罪!来人,把如萍拉下去打五十板子,天下间竟有如此护主不力,蠢钝如猪的奴才!”云霆的表情波澜不惊,可是声音却骤然变冷。 贤妃知道,云霆是在指桑骂槐,责打她的宫女,实际上是在给她教训。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不要打如萍了,她已经晕过去了。皇上要怎么处置臣妾都无妨,可是那件事情不是臣妾做的……皇上,你一定要明察,要相信臣妾!” 侍卫已经将如萍拖了出去,云霆扶着贤妃,而后又对身旁的常青吩咐道:“派人送贤妃回宫,昭御医好好给爱妃诊治,淋了一夜的雨,千万不要落下病根。”说完,把贤妃交到一个小太监手上,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 贤妃望着那个俊逸的背影,还想要开口挽留,身旁扶着她的小太监却说道:“娘娘,皇上还要上朝,误了时辰就不好了,奴才送您回宫吧。” 贤妃已经伸出去的手掌颓然滑落,任由小太监将她扶上轿撵,漠然的往蒹葭宫行去…… 晚间,暮雪正在陪云霆下棋,陈太医慌乱来禀,说是贤妃身上出了红疹,正在发烧,他不敢断定到底是不是天花,可是为了保守起见,还是赶忙来禀明了皇上。 之后云霆只是让常青匿了道圣旨,命贤妃出宫去骊山静养。而后,又传旨到各宫,说皇宫出现疑似天花的病例,让各宫加紧打扫消毒,以免疫情传播。 一时之间,皇宫上下都被‘天花疫情’闹得人心惶惶。 暮雪在棋盘上又落下一个白子,笑道:“贤妃走了,楚王必定阵脚大乱,小皇子百日之期将近,楚王少了贤妃这个臂膀帮他做事,说不定会急中出乱呢。” 云霆神色微动,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落下黑子,道:“还是多亏了你的药粉,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将贤妃移走?” 暮雪道:“皇上要做的事一定能够做成,就算没有暮雪的助力,最终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不过方式不同而已。” 云霆向后一仰,将自己修长的双腿搭在榻上,轻笑道:“雪儿过谦了。不过话说回来,今早如果不是为了往贤妃身上抛洒药粉,朕还真是懒得碰她!”而后,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厌恶。 暮雪流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皇上似乎对贤妃不是一般的讨厌,简直是有些恨她呢?” “朕的确是恨那个恶妇!这些不说也罢。”云霆似乎不愿多提,暮雪也不再追问。 暮雪道:“那皇上接下来准备做?” 云霆漠然的凝视着棋局,轻吐出四个字:“静观其变。” 转眼之间,暑热已经退去了大半,距离贤妃迁出皇宫已经一月有余。皇宫里的人都是‘善忘’的,在这一个月里有关贤妃的一切好像都成了禁忌,所有人都选择了‘遗忘’她,再没有人提起蒹葭宫的事情,否则随时有可能像那个六个被送到蒹葭宫的奴才一样,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听雨楼。 红纱环绕,锦绣玉雕。每一处细节都是那么精美,动人。 两排绯色宫装的宫女环立在听雨楼的四周,远远望去,只觉得楼内的景致影影绰绰,朦胧隐约中又透着一份真切的美。四周花海萦绕,硕大的芭蕉栽在盆中,立于屋檐之下,不远处的荷塘里,粉嫩的新荷初绽,两只蜻蜓低低的略过水面,落在粉荷之上。 淑妃坐在席间,目光似在欣赏四周的景致,又好像在始终流连在云霆的身上,那种眼神很美,也很勾人。暮雪看着她,脑海中只浮现四个字——烟视媚行! 第二十四章 惊弓之鸟 “皇上可真是偏心呢,竟然专门为姚妹妹建造这这么一座美轮美奂的听雨楼,可是臣妾却什么都没有!”淑妃的小嘴微微嘟着,表情似笑还嗔,连暮雪在一旁看了也忍不住为之心动。 云霆放下手中的酒盏,眼波流转,与淑妃对视,笑道:“朕是因为暮雪喜欢听雨赏雨,所以才建的这座听雨楼,那爱妃喜欢什么,不妨也说来听听,朕有求必应!” 淑妃嬉笑道:“皇上此言当真?” 云霆的身体微微前倾,与她对视:“当真。”他琥珀色的瞳孔中似有金波流转,淑妃只觉得心弦一阵,而后娇笑着起身,走到云霆近前,低声道:“臣妾喜欢什么?皇上还不知道吗?”她的目光炙热,却又闪躲,那意思分明是在说——我喜欢的就是你呀! 云霆哈哈一笑,长臂一揽,将淑妃带入自己的怀中。 “哈哈,诶呀,皇上,姚妹妹还在这里看着呢,她会吃醋的。”淑妃的目光略带挑衅的看向暮雪。 暮雪微微一笑,道:“臣妾只觉得皇上和淑妃娘娘真是天造地设,令人艳羡的佳偶,如此赏心悦目的结合,臣妾又怎么会吃醋呢?” “哦?天造地设,赏心悦目?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呢?”德妃的声音远远传来。 暮雪回眸起身,迎向德妃,给她见礼。 德妃身后跟了一长串的人,暮雪凭着自己非凡的耳力和经验,已经分辨出那几个看似普通的宫女中,至少有三个是武功高手。看来德妃真的成了惊弓之鸟,走到哪儿都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暮雪笑道:“见过德妃娘娘。刚刚暮雪正在称赞皇上和淑妃娘娘呢。” “哦?原来如此。”德妃的表情让人琢磨不定,说不清是喜是怒。“皇上恕罪,臣妾因为要小皇子喂奶,所以来的迟了。” 云霆笑道:“爱妃抚育皇儿劳苦功高,堪当‘母仪天下’的表率,看来朕果真没有选错人。” 淑妃悄悄的从云霆的怀中站起,面含微笑的立在一旁。 德妃因为‘母仪天下’四个字笑逐颜开,容光焕发。连日来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云霆又道:“爱妃,到朕身边来坐。让奶娘把小皇子也抱过来。” 淑妃已经识趣的退回自己的座位,暮雪则笑着搀扶德妃做到云霆的旁边。 听雨楼前,一群舞姬缓步而来,随后乐声响起,舞姬们迈开翩翩舞步,头上骄阳正好,舞姬们年轻的脸庞在阳光下青春闪耀,夺目逼人。 暮雪侧目欣赏歌舞,可是耳力极佳的她却能把四周所有的声音响动收入耳中,包括——德妃和云霆的窃窃低语。 云霆:“多日不见,爱妃出落的更美了。” 德妃娇嗔:“皇上还知道是‘多日’?您心中的‘爱妃’那么多,恐怕早就把臣妾母子抛诸脑后了,否则怎么会一直都不去看臣妾呢?” 云霆:“可是朕的心一直在爱妃身上啊。朕可以有很多妃子,也可以有很多皇子,可是朕的皇后只有一个,太子也只有一个!”说到这里,云霆握紧了德妃的手,更加重了那层暗示的味道。 德妃低眉含笑,娇羞的样子煞是动人。 可是暮雪却在替她感到悲哀,云霆的承诺看似动人,可实际上,他从头至尾都没对德妃说过‘朕的皇后就是你’! 暮雪回眸看着德妃一脸幸福的样子,心中不免为她感叹。目光不经意的和云霆碰撞,二人相视一笑,而后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开。 此时,一只黄色的小鸟飞入楼内,欲在德妃和小皇子的上空盘旋,可是瞬间,一枚铁钉射向小鸟,小鸟似是早有感觉一般,飞快避开,铁钉只伤到了它的一片羽毛。小鸟受惊般的飞出听雨楼,只余下那片黄色的羽毛翩然掉落。 安静,前所未有的安静。 就连前面的舞姬也仿佛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都静止了舞步,跪在地上,低眉敛目。 暮雪仿佛能够听清那片羽毛掉落的声音,心中暗自替雪燕捏了一把汗! 云霆的酒杯重重的放到案几上,‘啪’的一声,惊得众人回神! “爱妃,到底怎么回事?你随身的宫女为什么要佩戴暗器?难不成是想借机行刺不成?” 德妃不疾不徐的站起来,走到云霆的前面跪下:“皇上息怒!臣妾安排这些武艺高强的的人在身边,只是为了保护小皇子的安危。您也知道,自小皇子出生以来,有多少人对他心怀不轨,臣妾也是被吓怕了,成了惊弓之鸟,如果惊扰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云霆沉默着,淑妃的眼睛清亮,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暮雪静静的观察着每个人,忽然‘叮’的一声,再次响起。 “又怎么回事?”云霆的声音已经接近暴怒。 原来刚刚又是一枚铁钉射到地上。那个放出暗器的宫女面无表情的走到云霆面前,屈膝跪拜道:“刚刚地上有一只飞虫欲接近奶娘和小皇子,奴婢这么做只是防患于未然。” 暮雪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个宫女明显不是出自宫中,那种冷漠的专属于杀手的表情一看就是绿林中人,想必是忠王专门派入宫来保护德妃和小皇子的。 “好了。朕乏了,都退下吧!”云霆一挥衣袖,站起来,大步的走了出去。 暮雪又看了德妃和那个宫女一眼,而后随着云霆的脚步离开。 一场专门为了试探德妃而筹办的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兴庆宫的温泉池中,氤氲的水汽缭绕,云霆修长的身躯浸在池中,象牙白色的双臂搭在池边,双眉紧锁。 暮雪身披轻纱缓步入内,手中拿着一个石榴。在外人看在,她此时应该正和皇上鸳鸯戏水,风.流快活,可是她自己却一点儿也没有这样的打算。虽然泡温泉是个很不错的享受,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和云霆一起。而云霆从头至尾也没有强迫占有她的打算。她与他之间,那种感觉细细的,淡淡的,若有似无。她不愿意多想,而他更没有心思纠结男女情爱。 所以,顺其自然吧。不过她是一定要离开皇宫的,不管用什么方式,她都不准备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这里。 云霆听到她的脚步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开口问道:“那小家伙没事吧?” 第二十五章 一触即发 “没事,我已经叫它来了,估计马上就会到了。” 吱吱——吱吱—— 正说着,一个黄色的小脑袋自窗口处探了进来,左右看看之后,才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 云霆笑着扬起手臂,小家伙便很亲热很谄媚的落到了云霆的手臂上。 “哼!你个小东西,现在有了新主人就不要我了,来了也不和我打招呼。”暮雪走进,数落着雪燕的见色忘义。 吱吱—— 小家伙不满的抖了抖翅膀,明亮的眼神里满是控诉。 暮雪把石榴包开,递到它的面前,安慰道:“行了,知道你今天辛苦了,还好你躲的快,否则你这条小命可就交代了。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你能力强嘛,远胜于其他的鸟儿!谢谢你帮我去试探德妃,我以后一定准备很多很多的石榴,好好报答你!” 雪燕埋头吃着石榴,没空理会暮雪的碎碎念。不过暮雪却知道,其实小家伙心里受用的很。 小家伙吃完,依旧站在池边,安静的欣赏眼前的‘美景’。暮雪心中暗笑,看来爱美之心不仅人皆有之,连鸟都有。自从雪燕认识云霆后,就总是露出这种痴迷的眼神,这几乎让暮雪以为这只鸟快要修炼成精了!否则怎么知道贪恋美色呢? 云霆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可是口气仍旧很严肃:“你也看到了,德妃如今的防范是滴水不漏,连一只飞鸟一只虫子都无法靠近小皇子。” “皇上是担心日后自己要动手时会没有机会?”暮雪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也早就在心中想好了对策。 云霆点头:“正是。眼下小皇子安全固然很好,可是时机就快成熟,朕也是担心将来会无从下手啊!” 暮雪柔和的笑道:“今天的试探不过是为了知己知彼,人总有松懈的时候,一定会有机会的。” “嗯,但愿如此。” 金殿之上,云霆高坐龙椅,神态间略带慵懒,猛然一看还以为他是纵欲过度,没醒过来呢。 云霆把一只手肘搭在龙椅上,俯瞰着殿下的群臣。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演戏,习惯了在众人面前去扮演一个沉迷酒色,昏聩无能的傀儡。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云霆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好像巴不得什么事都没有,赶快回到寝宫似的。 楚王站出来,拱手道:“臣有本奏!” 与此同时,身着玄紫色朝服的忠王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走入金殿,到了楚王近前才一拱手道:“老臣因故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云霆赶忙笑道:“忠王叔日夜为国事操劳,再加上年事已高,来迟些本不算什么,朕又何来‘恕罪’之说呢?来人,在朕的旁边加把椅子,请忠王叔上座!” 什么? 殿中众人一片哗然,皇上竟然让忠王坐到他的旁边?这是何等的荣宠?那岂不是说日后忠王要和皇上一起接受百官朝贺? 就连忠王自己也是一愣,但是看到皇上一脸真诚,像个孩子一样的望着他,他也就释然了。也对,就算他坐在那个位子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将来连皇位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何况区区龙椅旁的一个位置。 “不可!皇上万不可如此行事!”楚王站出来,一脸坚决的否定。 而肃王,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口,漠不关心的样子。 云霆一摆手道:“没什么不可。忠王叔是朕的亲叔叔,又苦心辅佐朝政多年。朕体恤其辛劳,深感无以为报,就算是把朕的锦绣河山送给忠王叔,朕也觉得没什么不可。朕幼年,先皇去世,忠王叔一直像父亲一样教养朕,如今朕长大了,自然是要向他老人家尽孝的。不过区区一把椅子,朕还做得了这个主!”说完,神色有些不悦的看着楚王。 楚王气闷的几乎想要破口大骂,这个小兔崽子说的是什么浑话?忠王待他如亲子,所以他要向忠王尽孝?还什么江山都让的,一把椅子算什么?这个混帐东西,根本不配做这个皇位! 一旁的大臣站出来扯了扯楚王的袖子,楚王运了好几次气,才勉强把这把冲天怒火压下去。 而忠王呢,早已经笑逐颜开,气定神闲的做到了那把椅子上。 云霆笑着又对忠王道:“朕听德妃说起,皇叔腿上的旧疾又犯了,切不可长久站立。可是皇叔乃国之栋梁,不得不为国事操劳,朕少不了皇叔的辅佐,可是能为皇叔做的只有这些,朕真是惭愧啊!” 忠王得意笑道:“这都是老臣的本分,为大齐为皇上鞠躬尽瘁,老臣无怨无悔。” “假仁假义!”楚王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出来。 忠王闻言嗤笑道:“本王自由体弱多病,况且年事已高,双膝旧疾复发,自是无法和戎马一生的楚王相比。楚王你身强体壮,就老老实实的下面站着吧,别与本王争了。” 殿中忠臣都听得出,忠王的言外之意就是在告诉楚王,你就算争也是争不过的! 楚王的脸色涨的通红,几乎要将满口的银牙咬碎。这时忠王的一名心腹大臣杨天麟站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呈上来。”云霆发话,常青走过去,将奏折接过,与此同时扬天麟开始口述:“今年五月以来,长江两岸暴雨不断,泛滥成灾,两岸百姓苦不堪言,颗粒无收,臣奏请皇上拨款,赈济灾民。” 云霆接过折子,翻看了两眼,而后递到了忠王的手上,道:“依皇叔看,此事该当如何啊?” 忠王还没有说话,楚王在下面又开口道:“臣这里也有本奏。如今齐陈两国边境多有摩擦,陈国新帝登基,急于开疆扩土,如今已是二十万重兵压境,臣奏请皇上划拨八百万两银子充作军饷,扩充军队,借以震慑边境蛮夷。” 云霆装作头疼的样子,扶额道:“如今国库里有那么多的银子吗?要是能给就都给了吧,要是没有,就再想想办法。” 楚王抬头,瞪了一眼烂泥扶不上墙的云霆,而后振振有词道:“军饷一事万分火急,还请皇上慎重。” “朕很慎重啊!”云霆一脸的无辜,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忠王。 云霆心底偷笑,三王之间的矛盾已经累计到了顶点,一触即发,看来时机马上就要成熟了。 第二十六章 腹黑云霆 忠王哈哈一笑道:“楚王莫要危言耸听。齐陈两国的边境摩擦自建国以来就没断过,也不见导致什么大祸。至于陈国那个少主刚刚登基,自己的皇位还坐不稳,哪里有心情惦记开疆扩土?我大齐每年的军费开支都不低于一千万两银子,如今楚王还要朝廷再拨八百两,敢问那之前的一千万两银子都用到哪去了?” 众大臣听得眼皮直跳,忠王这是直接指责楚王贪污军饷,中饱私囊啊! 硝烟的味道在金殿之中弥漫,云霆看的饶有兴致。 楚王的脸色铁青,可是也丝毫不示弱,扯着嗓子喊道:“用到哪里去了?自然是用到军队上去了!本王倒是想问问忠王,今年长江赈灾,朝廷早已划拨的钱粮共五百万两银子,可是为什么长江两岸仍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百姓当街易子而食的比比皆是,犹如人间地狱,那五百万两又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忠王被戳中痛点,老脸涨的通红,蹭的以下站了起来,指着楚王的鼻子骂道:“你休在这里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谁在混淆视听谁自己心里清楚!不要以为德妃生了儿子你就高枕无忧了!本王戎马一生,为大齐鞠躬尽瘁,其心可鉴天地!而你,高高在上,只会坐享其成的忠王,你又为大齐做了些什么?你凭什么坐在上面趾高气昂的指责本王?”楚王把自己的军功端了出来,果真堵得忠王哑口无言。 忠王暗自气闷,他自由体弱多病,除了在朝中玩弄权术,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功绩可以拿出来压一压楚王! 而此时云霆在一旁开口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楚王的丰功伟绩大齐人人皆知,朕也是时刻铭记于心。” 说到这里,云霆顿了顿,用淡然的目光扫过朝中众臣,而后又笑着继续道:“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忠王叔为大齐辛劳一生的功绩。试想,如果楚王在阵前拼杀,可是两军阵前,粮草供给不上,亦或是大齐国内出现什么动荡,楚王又怎么能在阵前安心立功呢?一个国家要想繁盛,光是靠武将打仗是远远不够的。楚王刚才的话多有偏颇,如果朕不加以纠正,只怕这朝中以忠王叔为主的一干文臣会寒透了心啊!” 忠王心里乐开了花,想不到云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帮他找回面子。这下朝中的众人恐怕都会看清风向,以后再没有人敢跟他忠王作对了! “老臣谢皇上体恤!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忠王说着,要站起身来跪拜,可是却被云霆及时制止。 阶下众臣闻言,都齐刷刷的跪地,山呼道:“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王高大的身姿立在金殿之中,四周群臣皆以跪倒,唯有他,仍旧双目赤红的盯着金座之上的云霆,以及他身旁的忠王! 殿内似乎变得很安静,众臣虽然跪地,可是楚王仍旧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不管他甘与不甘,最终,他都弯下了自己骄傲一生的膝盖。 咚—— 楚王听着自己膝盖着地的声音,恨意,在胸中翻滚,燃烧。 云霆看着楚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双手,嘴角微微的上扬,那个为不可查的弧度,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次,他赢了。 “好了,众卿家都平身吧。李伯明,国库里到底还有多少银子?够不够同时赈灾和发放军饷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戏还没有唱完,他当然不能让楚王这么早就出局。 掌管国库的李伯明一脸为难,道:“启禀皇上,别说是同时拨这两项银子,就是一项也不够啊!国库里如今满打满算,只有四百万两不到,老臣,老臣汗颜啊!” “什么?”云霆的语气上扬,一副震怒的样子:“国库里怎么会只有这点而银子?难不成你监守自盗?” “老臣不敢!近年来,国库一直都是入不敷出,眼下还要筹备立后大典,册封太子大典,这些都是要用大笔银子的,老臣也愁啊!”李大人跪在地上,苦不堪言,欲哭无泪。 云霆此时皱眉,略显幼稚的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忠王,急切道:“诶呀,这可如何是好啊?忠王叔,你要帮朕想想办法啊,朕还答应要给德妃举办一个旷世辉煌的立后大典,这没有银子可怎么办啊?忠王叔,你一定要想想办法,万不可让朕失信于美人啊!” 云霆心里偷笑,老匹夫,你以为让你坐朕旁边是白做的吗?眼下国库空虚,你先去想办法给朕吐出些银子来吧!谁让你是朕最仰仗的‘皇叔’呢? 忠王被云霆驾到了‘国之栋梁’的高位上,他可是皇上的依仗,皇上的难题就是他的难题,所以这责任他是无法推脱了。只得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保证道:“皇上放心,老臣一定竭尽所能,将国库亏虚的难题解决,一定不会让皇上的立后大典少了银子的。”这关乎他的忠王一脉的荣耀,他自然不会马虎。 云霆喜笑颜开道:“那朕就多些皇叔了。朕乏了,先回宫了,朕等皇叔的好消息。退朝!”说完,不再理会殿中面面相觑的众臣,直接走了出去。 云霆迈着欢快的大步回到兴庆宫,急于把今天再朝堂上的一切分享给她。 “皇上下朝了?臣妾煮了消暑祛湿的红豆薏仁汤,您要不要喝点?”暮雪迎上去,帮他褪下厚重的朝服,换了一身轻便俊逸的白色深衣。 云霆握住暮雪的手,接过她递来的甜汤,微凉清爽,一饮而尽。 “雪儿,朕跟你讲……”云霆刚开口,就被门外絮儿的声音打断了。 “启禀皇上,楚王妃进宫,现在想要觐见皇上。” 楚王妃?云霆的眉头皱了皱,联想了一下朝堂上那一幕,可是他仍旧想不出楚王妃为什么要进宫见他。 “传!”而后,云霆又对暮雪说:“陪朕一起,会一会楚王妃。” 暮雪微笑点头:“好!” 二人相视一笑,楚王妃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如今贤妃已经被遣去骊山,如果不出意外,贤妃是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了,那么楚王妃所来是为何呢?难道是举荐新的美人入宫来取代贤妃吗? 第二十七章 贤妃有孕 暮雪与云霆相携来到前殿,远远的,暮雪就见到一个粉雕玉砌,眉眼如画的出尘美人站在殿中,一袭藕色长裙曳地,两名侍女立在她的身后,远远看去,好一副绝美的宫廷侍女图!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楚王妃向云霆行礼。按照品阶,暮雪低于楚王妃,所以暮雪微微屈膝,向楚王妃行了一礼。 云霆笑道:“楚王妃今日怎么有空进宫看朕?真是稀客。” 楚王妃嫣然一笑,道:“皇上是在怪罪臣妾?那臣妾以后一定多多进宫,叨扰皇上。” 云霆没有接话,暮雪在一旁悄悄的打量楚王妃,这个女人按年龄说应该也快四十岁了,可是皮肤竟然保养的那么好,跟二八佳人似的。眉眼间,与贤妃有几分相似,但是却多了一份平和,少了一份锐气。楚王妃的性格与楚王比起来,到真是南辕北辙,一个柔的像水,一个烈的似火。 “楚王妃今日前来恐怕不光是为了给皇上请安吧?皇上刚刚还说乏了呢,楚王妃有事,不妨直说。”暮雪替云霆接过话头,对付这种外表温柔,城府极深的女人,没有比单刀直入更好的办法了。要是由着对方的性子弯弯绕绕,反倒会落了下风。 楚王妃显然没有料到暮雪的大胆与直接,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姚昭仪不过是靠着德妃才攀上皇上,略得宠爱的小角色而已,如今竟然敢当着她和皇上的面,如此嚣张放肆? 暮雪的视线直接迎上楚王妃,两人对视一阵,暮雪丝毫不避。最后,还是楚王妃巧笑一声,移开了目光道:“确实有事,而且是大喜事。”然后转而面对云霆,道:“臣妾昨日去骊山看望贤妃娘娘,结果娘娘身子不适,臣妾就命随行的太医给贤妃娘娘诊断,结果——”说到这里,她略停了一下,像是在等待云霆的反应,想勾起人的好奇心。 她这点小伎俩,云霆和暮雪都了如指掌,所以两个人偏偏谁也不接她的话茬,谁也没有把那句‘结果怎样’问出来。场面一时间有点僵。 最后还是楚王妃自己咳嗽了一下,接下去道:“结果太医诊断,贤妃娘娘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云霆和暮雪同时大吃一惊! 贤妃有孕? 暮雪看向云霆,他的眉头轻蹙了一下,而后又舒展开来,稍显惊喜的问道:“此话当真?” 楚王妃轻笑着点头:“当真。” “那好,传朕旨意,迎贤妃回宫!” …… 楚王妃心满意足的离去。 暮雪有为云霆递上了一碗红豆薏仁汤,两个人坐在榻上,云霆的食指饶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叩叩叩…… 暮雪没有说话,她心中也有自己的疑问,贤妃已经被打入深渊,如今竟然咸鱼翻身,怀上龙嗣? 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身孕是真是假,恐怕还有待考量。 “在想什么?”云霆忽然开口问道。 暮雪喝了一口甜汤道:“在想贤妃的身孕。依我看,这其中大有蹊跷。” “你吃醋了?”云霆的手掌包裹住她,俊眉一挑,琥珀色的眸光流转。 暮雪轻轻一晒,道:“我要是那么容易吃醋,又怎么能帮您做事,成为您的‘利刃’呢?” 云霆的笑容淡去,但是依旧把暮雪圆润的手指放在掌中把玩着,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只是语气稍显淡漠:“贤妃的身孕有假,就算她是真的怀孕了,那孩子也不会是朕的!” 暮雪眉心一挑,问道:“皇上为何如此肯定?” “这后宫之中,让谁有孕,不让谁有孕,朕心中自然有数。否则,早就被赶下皇位了。”他的笑容很淡,可是暮雪看在眼中,却多了一份心疼。 “皇上……您是对自己用药?是吗?” 云霆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暮雪答案。在宫中,处处都是三王的眼线,如果在三妃身上动手脚,虽然方法也很多,但终究要冒极大的风险,万一被察觉,他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有对自己用药这一个途径。 暮雪又道:“皇上,那药用久了对自身多少有害,您还是停了吧,这些事情往后我帮您做,您不需要在为难自己了。” 云霆嘴角一扬,将她轻揽入自己的怀中,温柔道:“早就停了。自从你到朕身边,朕就再没用过那药了。” “以后也不要再用了。我自有办法让那些女人无法怀孕,而且保证不会让人察觉,就是察觉了,也不过是我善妒,与皇上无关。” “嗯。朕都听你的。” …… 夜,沉静如水。 月光似银色的碧波一般,倾泻而下,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地面。 夏夜无风,却难得不显闷热,反而多了一份清爽。 暮雪一袭夜行衣,黑纱蒙面。 云霆站在她的面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一定要选在今夜吗?现在月光正好,不是更容易被人发现吗?” 暮雪面色沉静,眼中是杀手独有的淡漠。这种事情做得多了,她已经习惯冷漠,不去多想。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通常那个时候人的警觉性会更高,反倒是今夜这种平静的夜色,更适合出其不意的动手。皇上放心,暮雪定不会失手。”言毕,她身形一闪,出了兴庆宫的寝殿。 云霆望着她早已消失无踪的背影,眼中是难言的痛楚纠结。 夜幕的掩盖下,暮雪的身影来回跳跃,躲藏,轻盈的犹如一片羽毛。 长春宫的地形她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几乎是很顺利的,她来到了小皇子的寝殿所在。 眼下时机成熟,还有半个月,就是小皇子的百日之期,届时立后大典将会如期举行,一切也将成定局。所以,是下手的时候了。 她知道云霆的心中还有不忍,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虽然他并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几面,也没有和他过多的相处过。但是暮雪知道,此刻,云霆的心一定痛极了。 她今夜的目标不是小皇子,而是——小皇子的奶娘。 眼下德妃和小皇子的身边都是重重保护,真的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过去,那么为今之计,就只能把注意打到奶娘的头上了。 暮雪早就探听清楚了,德妃每天晚上都会亲自带着小皇子睡。而忠王派来的暗卫们,也多是守着她们母子二人。 第二十八章 意外刺客 今日是那奶娘的生辰,暮雪让长春宫的内应私下设酒宴,为奶娘庆生,奶娘就是再谨慎,在自己生辰之日,也还是会放松一些。 长春宫的小厨房里,厨娘锦绣做了一桌的好菜,而小英子和其他两个小宫女正在不停的说着吉祥话,并且把自己预备的贺礼给奶娘送上。 奶娘姓王,所以长春宫的奴才们平时都称她为王妈妈。虽然是这么叫,可这王妈妈只有二十出头,人生的也是白净水嫩,娇美的好似一个刚刚成熟的水蜜桃,随时等着人采撷一般。 小英子端了一杯酒,敬王妈妈道:“恭祝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仙福永享,青春永驻,福泽万里,寿延千秋……” 王妈妈掩嘴轻笑,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你要把天下的吉祥话都说一个遍吗?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快把你这抹了蜜的嘴洗洗吧,也不怕甜腻了!” “姐姐喜欢听就行。今日是姐姐的寿辰,姐姐说什么也要给个面子,把这杯酒喝了。”小英子说着,把酒杯递到了王妈妈手里。 王妈妈笑着推脱,说道:“这可不行,小英子你也知道,我要给小皇子喂奶,哪里能饮酒呢?” 小英子一拍额头,懊恼道:“都怪我!真是该打该打,竟然把这个给忘了,净想着让姐姐喝点寿酒,讨个吉利了。那酒不能喝,菜总能吃吧?咱们别的不多说了,快点入席,否则也对不起锦绣烧的这一桌子好菜啊!” 另外两个小宫女也在旁边劝和着,一顿饭下来,王妈妈倒是真的没少吃。 “行了行了,咱们也乐够了,都早点儿回去睡吧,明早还要当值,睡过头可不好。”王妈妈笑着将众人劝散,自己也从小厨房走了出来,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可是走到半路,她忽然觉得腹痛,想要如厕。匆忙的往净房方向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个形如鬼魅的暗影一直跟随着她…… 王妈妈行至拐弯处,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一阵凉风卷过,黑色的暗影飘到王妈妈的近前。 暮雪身形站定,自袖口取出三枚沁了毒的银针,细长的银针因为毒效已经变为了黑褐色。 暮雪动作迅捷,轻盈而灵巧的将三枚银针分别插入王妈妈的迎香,百会,鱼际三处穴位。 片刻之后,银针上的黑褐色逐渐退去,毒已入体,只在针眼处分别留下了三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暮雪将银针取出,而后有运功在她三处穴位上按压,用真气助毒行走。 夜风拂过,暮雪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大功告成! 暮雪将真气收回,再看那三处穴位,已经完好如初,半点也看不出痕迹。 解开王妈妈的睡穴,随后暮雪黑色的身影似清风一般消逝在夜幕中。 王妈妈从地上起身,迷迷糊糊的望了望周围,到底怎么回事?随后她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发现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之后,也就放心了。兴许是日夜照顾小皇子太累了,所以才会晕倒吧? 暮雪看着王妈妈安然离去的背影,心底松了一口气。正当她准备功成身退之时,意外却发生了...... 夜空之上,数道黑影掠过! “抓刺客!来人啊!有刺客——” 各种嘈杂的声音接连响起,暮雪一惊,暗道,难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不可能啊!看这应声是长春宫寝殿的方向传来的,自己所在的地方和那里相距甚远,他们不可能发现啊! 为了保险起见,暮雪选了一颗大树作为藏身之处。这棵树枝叶繁茂,树冠硕大,非常适合隐蔽她纤弱的身形。更主要的是,这棵树刚刚被那些暗卫搜过,如无意外,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她可以等到风平浪静再走。 数十名暗卫加上长春宫的侍卫一起出动,开始密集的搜寻! 看这情况应该是另有刺客选在了今晚对德妃和小皇子行刺,可是却意外的被发现了,但是那些暗卫并没有抓到那个刺客。 月光渐渐暗去,夜空中不知从何时起聚集了大片大片的乌云,看来又要下雨了。 终于一片乌云将最后的月光完全吞噬。 可是就在月光被遮住的瞬间,暮雪却看到了地上的树影上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影,那个人此刻就在她的身后。 暮雪心中大惊,那人的轻功竟然如此之好,以至于对方靠近,而她却全无察觉! 出其不意的,暮雪向对方掷出一枚银针!而后身形往旁边一闪,如一片羽毛掠过,轻盈的不着痕迹。 叮—— 银针被对方挡掉,暮雪没能看清对方是什么武器,能确定的是,对方的武功不在她之下! 正当暮雪准备再次出招的时候,却听到细小的银针破风的声音。 瞬间,暮雪的瞳孔收紧,而后身形向后一仰,堪堪躲过。 好高深的功夫,原来刚刚对方竟是接住了她的银针,而后又将她的银针还给了她! 冷汗自暮雪的背脊渗出,无边的黑暗中,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暮雪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狡黠如狐的眼睛! 既然打不过,只有跑了。 暮雪身形向后一飘,她冒着被暗卫们发现的风险,离开了那颗树的庇护,她自信,以她的轻功,就算是那些暗卫发现了她的踪迹也是绝对追不上她的! 树上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暮雪猜想定是因为刚刚的闪电,让暗卫们发现了那刺客的行踪。她暗自庆幸自己刚刚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夜空之中,豆大的雨点开始滴落,砸在身上,多少有些疼痛。 更多的暗卫朝那颗树涌去,暮雪没有回头,而是专注的运功,想要逃的更远! 该死!她低声咒骂,想不到长春宫的暗卫布置的这么密集,她本来向从花园的方向逃出,可是谁想竟然碰到了两名暗卫! 两名暗卫的功夫不错,暮雪自知打不过,只得趁交手的时候用毒药将他们毒晕,而后趁机逃走。 都怪那个该死的刺客连累了她,否则她早就成功脱身了! 雨下的越来越大,暮雪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虽然身后没有人,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人暗中跟着她。 第二十九章 身受重伤 雨下的越来越大,暮雪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虽然身后没有人,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人暗中跟着她。 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回到兴庆宫,反而是往御花园的方向逃去! 那里花木众多,想要藏身躲避也更容易一些。 雨水将她的夜行衣打透,紧紧的贴裹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少女独有的曼妙身姿。 果然,暮雪刚刚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花丛之中,就有五六个暗卫追随而至。 暗卫们的刀剑在花丛中胡乱挥舞着,一寸一寸的搜过御花园的土壤。 暮雪屏住自己的呼吸,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藏于袖口处,以便随时应战! 忽然,暮雪听到身后有一丝响动,她刚想反应,可是一只手却捂上了她的嘴,身后被一个锋利的器物顶着,不用看,暮雪也知道,那是一把随时可以结束她生命的剑! “别动,我不想杀你。”低沉的男音,带了一丝调笑的味道。 暮雪惊诧,这个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调笑?他不是不把这些暗卫当回事,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暮雪柔弱无骨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腕,没有任何威胁,她用自己的动作告诉他,她快无法呼吸了,请他松开一些。 果然,对方低笑一声,随后将她松开。 远处的暗卫渐渐逼近,那神秘的黑衣男子随手捡起一块石子,而后朝着相反的方向掷出! 大批的暗卫被那颗石子引开,可是暮雪的心却更加紧张了,她不确定这个人的来意,更不知道自己能否从他手上安全的逃脱。 感觉暗卫们走远,暮雪企图睁开他的束缚,可是他却一把将她抱紧,手很不老实的想要触及她的胸口。 暮雪大恼,身子一转,将轻功用到极致! 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暮雪会像一条鱼儿一样那么轻盈的逃脱,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接二连三的逃脱他的掌控! 一时间,他被激起了浓厚的兴趣,像是猎人碰到了最让自己心动的猎物一样。他知道对方是个女子,虽然黑纱遮面,但是光看她的曼妙的身姿,他就能够断定,那面纱后面一定是一张清丽绝顶的容颜。 暮雪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并不恋战,只想着尽快逃离,无奈,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对方的轻功极好,甚至在暮雪之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中升起,暗叹应该看看黄历再出门,否则怎么会碰上这么难缠的对手呢? 男子施展绝世的轻功将暮雪困在当中,夜雨滂沱,暮雪的体力在一点点流失,男子的身形奇快,让人眼花缭乱,而且他并不急于取她的性命,反而是想要纯粹的逗弄她。 暮雪强迫自己冷静,在第十次被对方拦住之后,暮雪终于知道对方的武功和身份了! 移形幻影——他是江湖第一杀手——魅千影! 除了倒霉之外,暮雪想不出还有词语能够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魅千影行踪诡秘,武功卓绝,性格乖张,最要紧的是,他贪恋女色,以致声名狼藉! 难不成魅千影此刻难为她是起了色心? 暮雪不敢十分断定,她只知道自己一味的躲闪不是办法,她的时间不多,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暮雪抽出一直藏在腰间的流云剑,闭起眼睛,靠听觉迎上对方的招式! 只要不看,移形幻影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她的胜算就多了一成。 魅千影狡黠如狐的目光中流露出亢奋的期待。他手中的长剑似游龙一样与暮雪的流云剑纠缠在一起,刀光剑影,难分难解。 暮雪的以剑为掩饰,刺向他的腋下,实则用另一只手射出数枚银针! 这本是极为阴邪狠辣的招数,甚至有些卑鄙,但是他竟然还是躲开了! 不过虽然躲开了,可是也很狼狈,于是在转身之际,他一章击在了暮雪的后腰。 暮雪跌在地上,喉头一甜,一丝鲜血自她的嘴角溢出。 “小狐狸,你很狡诈嘛,不给你点儿教训,你是不会学乖的。”魅千影洋洋得意的说着,可是忽然,他眉头紧蹙,止住了话头。 胸中一阵剧痛袭来,再看自己的手腕已经红肿发黑,显然是有巨毒侵入他的体内,而且已经随着他的经脉游遍全身! “你——何时给我下的毒?” 所向披靡的魅千影还从未被人这样算计过,一时间,懊恼胜过了兴趣,他提剑,急于想取暮雪的性命。 可是刚一运功,胸口的疼痛就更加剧烈。 暮雪从地上站起来,含笑看着他,那目光似在挑衅,仿佛是在问他——你不知最毒妇人心吗? 魅千影含恨,封了自己几处大穴,而后飞身跃起,仓皇逃离。 暮雪强忍剧痛,运起轻功离开,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没有回兴庆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于是在几经周折后,她的身影隐没入了琉璃宫的墙内。 墙外,身中剧毒的魅千影去而复返,盯着暮雪隐没入琉璃宫的身影,眼尾,流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光芒。 兴庆宫内,云霆已经焦急的等了四个时辰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可是暮雪却始终没有回来。 他的心越来越焦躁不安,长春宫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她此去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的轻捻手中的一串星月菩提,这是母后留下的东西,每当他心烦意乱,碰到无法掌控的情况时,他才会把这串菩提子拿出来,诵经,祈祷。 暮雪,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归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他一遍又一遍的咏诵着《心经》,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心归于宁静。 黑色的身影自窗户闪入,云霆微闭的双目瞬间睁开! 暮雪的身子倒在地上,身上的夜行衣被雨水浸透,华丽的地毯被雨水侵湿。 云霆快步走过去,将她抱起:“暮雪,你怎么样?”他请扯下她的面纱,异常苍白的一张小脸,毫无生气。 她受伤了,受了极重的内伤。云霆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同意暮雪去冒这次的风险,他还有很多其他的途径可以达成目的,不一定非要她以身试险的! “事已办妥,无人察觉。”说完这两句话,暮雪终于放松了神经,彻底的晕了过去。 第三十章 伺候更衣 再次睁开眼睛,暮雪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干爽的白色中衣。而云霆正坐在她的身旁,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他与她的手紧紧相握,暮雪只觉得有一股暖流顺着自己的手掌,游遍全身。 “陛下……不要再给我输真气了。我没事,休养就好。”她的声音孱弱,这样的她,怎么能让他相信没事呢? 云霆打断她,道:“无妨,朕的武功虽然荒废多年,但是幼年时母后帮我打下了不错的根基,你受了极重的内伤,有了这些真气,至少能减轻你的痛苦。” 暮雪强行将自己的手抽开,他的武艺荒废多年,体内余下的真气本就不多,她怎么能让他如此耗费? 云霆见她如此,也不再勉强,又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意外吗?” 暮雪点头,而后将长春宫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云霆蹙眉,陷入沉思。 “……依你所说,那刺客是大名鼎鼎的魅千影的话,他又怎么会失手呢?” 暮雪不语,她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云霆眸光忽然一亮道:“亦或是他是故意失手?可是他究竟受雇与谁呢?” “不是楚王,就是肃王!”暮雪出言道。 云霆嘴角噙笑:“最有可能的是楚王,楚王与忠王冲突最激烈,他最希望小皇子死,所以极有可能是他收买了魅千影前来行刺。” 暮雪呢喃道:“如果魅千影是故意失手的话,那么他就是不想让楚王如愿?” 云霆点头,而后又道:“不想让楚王如愿,那么魅千影背后的是肃王还是忠王呢?” “如果是忠王,那他何须多此一举?咳咳……”暮雪轻咳出声,而后又道:“如果是肃王……肃王这个人很神秘,行事也低调,我真的看不透他的行事。” 云霆有些心疼的握上她的手,道:“好了,你也累了。先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养伤吧。你能治自己的伤吗?” 暮雪点点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放心,我手上有治疗内伤的良药,我只要悉心调养,两月之后,大概就会痊愈了。” “那就好。” 絮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回禀皇上,长春宫的小英子来禀,说长春宫闹了刺客,小皇子和德妃娘娘都受了惊,德妃娘娘想请您过去呢。” 云霆做起身来,答道:“知道了,朕这就去。” 暮雪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云霆制止:“你安心休养,朕自己去就可以了。” “不,臣妾和皇上在一起,听到长春宫出事了,皇上都去了,我却不去,这不是摆明了让人疑心吗?放心,我撑得住。”暮雪借由他的臂力,让自己做起身来。 云霆担忧的望着她:“可是,你的脸色……你这样去了不是更让人疑心吗?” “皇上,扶我到铜镜前。”暮雪暗自运功,尽量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轻盈,可是内伤未愈,这样强撑着走,每走一步,她的心口和腰间都是撕裂般的疼。 铜镜之前,借由烛光,暮雪看到了自己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不能扑太厚的粉,否则就是欲盖弥彰。 想到这里,暮雪将胭脂盒打开,从里面轻挑出一些,而后用收集的晨露化开,轻轻的点在唇上,又涂在脸颊两侧,再用手掌轻轻按压,让胭脂和自己的皮肤更好的融合。 如此简单的遮掩,却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肤色白中透红,唇,丰盈欲滴,任谁也看不出她是身受重伤之人。 云霆看着她在镜中的变化,既感叹她那双妙手的神奇,又暗自替她心疼。 镜中的暮雪嫣然一笑,透过镜子对他说:“劳烦皇上帮我选一件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要冷色,要偏暖的才好。” “嗯。” 云霆找出了一件橘黄色牡丹团花的长裙,这一次,是他伺候她更衣……也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为别人更衣。 他轻轻的帮她系好裙带,动作有些笨拙,但却没有出错。 暮雪看他严肃的神情,忍不住开玩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为女人穿衣服比脱衣服要难多了?” 云霆闻言一笑,笑容有些凄楚,琥珀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种让暮雪看不懂的情愫,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映入其中。 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暮雪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吻,可以如此的温柔。 在去往长春宫的路上,云霆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雨小了许多,可是还没有停。 阴冷的气息渗入宽大的龙撵之中,云霆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暮雪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一定痛极了,可是她的面上始终恬静,无波。他无法想象,她要动用多大的意志力才可以掩饰的这么好。毕竟,她的伤是那么重…… “皇上,您总算来了,臣妾好害怕!呜呜,皇上!” 云霆和暮雪一进入长春宫的寝殿,德妃就飞奔着,扑到了云霆的怀中。 “不怕了!没事了,爱妃,你和小皇子都安然无恙吧?没有受伤吧?朕刚刚听说的时候,真是担心坏了。”云霆轻抚着德妃的背脊,柔声的安抚着她。 暮雪给德妃见了礼,问候了几句,就站在一旁不再插嘴。她知道,德妃是想借这个机会想皇上撒娇诉苦,多多亲近皇上,这个时候她越往上凑,就越是招人厌。 德妃抽噎着抬起头,望着云霆道:“没事,不过臣妾真是吓坏了!呜呜,皇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害小皇子啊,他还那么小,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害他啊……” “不怕不怕,一切都有朕在。刺客抓到了吗?都查清了吗?” “没有,让刺客逃脱了。所以臣妾才后怕呢。”德妃说着又重新依偎到了云霆的怀里。 而云霆的余光却始终关注了站在一旁的暮雪,他真的很担心,万一她坚持不住怎么办? 暮雪的身形晃动了一下,那一瞬间,云霆几乎想要推开怀里的德妃去扶住暮雪,可是最终他没有那么做,他只能把自己所有的担心和情感压在心里,化为一束关切的目光,投向暮雪。 暮雪冲他释然一笑,面色无波。 “雪儿,你先回去吧。朕今夜在这里陪陪德妃。”云霆忍不住开口,他知道,德妃今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离去了,所以与其让暮雪在这里站着干受罪,还不如让她先回去,自行调养。 德妃忽然插话道:“没错,暮雪你先回去吧。来人,送姚昭仪回储秀宫!” 第三十一章 贤妃回宫 储秀宫? 暮雪有些诧异,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回储秀宫了。如果不是别人提醒,她都忘了她在宫里本来的归处应该是储秀宫而非兴庆宫!毕竟,兴庆宫是专属于皇上的。 原来介意她长期霸占兴庆宫的人不止是淑妃,连德妃也是这么耿耿于怀。 “是,那暮雪就先告退了。”暮雪看了一眼云霆,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她知道,德妃的安排让他感到不快,但是眼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暮雪转身离去,可是云霆最后目光中的关心和不舍,却深深的刻入了她的心底。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用那样的目光望着她。原来,她也一直是孤独的,原来,有人关心的感觉是那么美好。 心里某种潜伏的情感被唤醒,这让暮雪觉得愉悦,同时也更加忧虑。 三天,云霆整整被德妃在长春宫拘了三天。 这三天,云霆没有去上朝,无论日夜,他都陪在德妃身边寸步不离。事实上,不是他不想离,而是只要他稍一离开德妃的视线,她就会又哭又闹,指着个树影就说是有刺客来袭。 云霆明知道这是德妃争宠的手段,可是眼下他也只能顺着她,由着她。谁让,他还要继续利用她呢? 不过,今天云霆终于从长春宫解脱了,因为今天贤妃回宫! 迎接贤妃回宫的阵势是浩浩荡荡的,这些当然是楚王有意而为之。楚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会生儿子的不只有德妃一个,贤妃一样可以,并且已经成功的怀上了! 云霆下令,让宫中所有妃嫔都来宫门口迎接贤妃! 所有人都以为贤妃是凭借龙嗣,成功的咸鱼翻身了,只有云霆自己知道,他是想利用这种形式,让贤妃和德妃继续斗起来。还有就是,他很想见见暮雪,真的很想见她……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宫门口停下。 贤妃乘坐的轿撵十分宽敞华丽,像极了她一贯奢华的风格。 下了轿的贤妃由心腹宫女如萍搀扶着,步履从容却又谨慎,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身娇肉贵,是怀上了龙嗣的万金之躯。 暮雪站在众妃嫔的后侧,看着衣着华贵的贤妃笑的一脸得意。真是翻身打了胜仗的女人啊! 不过,暮雪更佩服的是贤妃的演技。她肚里的龙胎明明大有问题,可是她却还是能够如此气定神闲的面对众人。 贤妃缓步走到云霆的近前,想要行跪拜大礼,却被云霆拦住:“爱妃如今身怀龙嗣,切不可行此大礼,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臣妾谢皇上体恤,皇上万福金安。”贤妃微微的福了一福身。 德妃在一旁适时出言道:“多日不见,想不到贤妃更加珠圆玉润了,看了骊山的水土很是养人嘛!” 贤妃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是不是养人,德妃娘娘亲自去住几个月不就知道了吗?” “你!”德妃被噎了一下,随后又气定神闲道:“要本宫说啊,不用去也知道了。贤妃在宫里的时候,两三年也不见有动静,去了一趟骊山,没有两个月就怀上龙嗣了,可不是骊山的水土养人嘛!” 暮雪听后眉心蹙了一下,德妃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实际上是在暗讽贤妃偷人,说她肚里的孩子来历不明。德妃真是愚蠢,她想打击贤妃没错,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却是无形中撂了云霆的面子,有哪个男人愿意让人说自己戴了绿帽子? 有些担忧的看了云霆一眼,暮雪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云霆哈哈一笑,好似完全没有听明白德妃话里的暗讽似的,只按着字面的意思说道:“果真如此,看了骊山确实是块福地。那里的汤泉也很养人,改日朕带着爱妃们去一同游览一番,说不定朕就能更多的‘开枝散叶’呢!” 贤妃的脸色本来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但是听到云霆的话后,她的脸色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皇上,臣妾站久了,有些乏了。” 云霆恍然大悟道:“诶呀,都怪朕糊涂。爱妃如今身怀有孕,自是比不得往昔了。朕本来还为你准备了接风宴,可是爱妃既然乏了,那朕就安排你回宫歇息吧。”转而又冲着德妃吩咐道:“爱妃啊,贤妃刚刚回宫,又怀有身孕,不宜操劳,往后你要多多照料她。你有生产的经验,务必要照看好贤妃,让她为朕再诞下皇嗣,这重任,朕就交托给你了。” 德妃一愣,面色有些不悦。 暮雪站在德妃的身后,低声的对她说道:“娘娘,皇上这是把统领后宫,母仪天下的责任交到你手中了,你还不快点儿领旨谢恩?” 德妃恍然大悟,忙道:“皇上放心,照顾宫中的众姐妹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至于贤妃妹妹,臣妾一定多多费心,务必让她‘平安’的诞下龙嗣!”德妃的目光紧锁着贤妃,在说到‘平安’二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就连站在她们身后的暮雪,也闻到了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贤妃本以为皇上会看在龙嗣的份上,去蒹葭宫陪陪她,顺便给她涨涨脸,让后宫的众人看看风向。 德妃本以为皇上会跟她回长春宫,继续‘安慰保护’着她。 可是她们谁也没想到,最后皇上竟然直接牵起了暮雪的手,去往了储秀宫。 “朕本来想带你回兴庆宫的,为什么你执意要回储秀宫呢?”云霆不解的问道。 暮雪低声对他道:“陛下,目前我不适合在住在兴庆宫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德妃和贤妃斗起来,而且如果我再住在兴庆宫,恐怕就要犯众怒了。况且要让德贤二妃斗起来,最好的契机就是陛下你了。如果我一直霸着你,她们又哪有机会为你而争,为你而斗呢?” 云霆的笑凝结在嘴角,说不清是喜是悲。 “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甚大碍,只是还要好好调养。” “那就好。” 蒹葭宫中。 贤妃望着这久违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这美好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曾经以为她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不是姑姑给她出了那个主意,让她孤注一掷赌一把的话,恐怕她这一辈子就要荒废在骊山了! 无论如何,她总算是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 混乱不堪 七月初七,是民间的七巧节。可巧的是,这一天正是贤妃的生辰。 贤妃给宫中众妃嫔都下了帖子,邀请她们过来为她庆生。 暮雪伤势未愈,可是却无从推脱,只得强忍着伤痛,换上一件鹅黄色并蒂缠枝莲花的宫装。 她仔细的对镜梳妆,务必让自己看起来气色红润,颜色正好。 絮儿在一旁伺候她,见到盛装过后的暮雪,也忍不住赞叹道:“昭仪果真是绝世无双的大美人,恐怕今日寿宴的风头全都让您抢来了,贤妃一定会后悔给您下帖子。” 暮雪微微一笑,将鬓角的一丝头发轻陇向后,再对镜审视,觉得没有任何疏漏的地方,才起身,让絮儿搀扶着她,一同坐上轿撵,往蒹葭宫的方向行去。 路上碰到了德妃,二人便相携一同前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 target="_nk">http://baike.soso/v7614470.htm?ch=ch.bk.innerlink>,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ch=ch.bk.innerlink>。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如萍念完了皇上送来的墨宝,目光含笑的望向贤妃。 贤妃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感慨道:“想不到皇上还记得……” 如萍在一旁开口道:“皇上当然记得了。当日皇上为娘娘的宫邸赐名时,说起初见娘娘,就觉得是《蒹葭》中的那位‘伊人’,故而赐名蒹葭宫。今日皇上虽然忙于政务不能前来,可是却派人送来了这首《蒹葭》,这证明皇上对娘娘旧情难忘,恩爱缱绻。” 贤妃嗔了一眼如萍,转而对着在座的其余宫妃女眷们道:“你们听听,这丫头愈发的让本宫宠的没边了。如今都敢编派起皇上来了,小妮子,仔细你的皮!” 众人之中,只有淑妃的位份最高,淑妃明知道贤妃是在借机卖弄,想让众人都明白如今她再次承宠,在皇上眼中,她的地位只高不低。因此,淑妃选择含笑沉默,并不对贤妃以及这首《蒹葭》做任何置评。 “德妃娘娘到——姚昭仪到——” 宣令官的声音传入内殿,贤妃收敛笑容,一双美目中,锋芒尽显。 “来晚了,还请贤妃勿怪啊!”德妃一进门,就笑盈盈的说道。 殿中众人一见是德妃,都纷纷起身,冲着德妃行礼。 “见过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为有淑妃站在那里,只是微微一笑道:“姐姐来了。” 贤妃一见众人如此做派,显然是已经把德妃捧到了皇后的位置,心中的怒火和妒意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德妃娘娘快入座吧,就等着你开席了。”贤妃不咸不淡的开口,目光透过德妃,落到了暮雪身上。 暮雪微微屈膝,给贤妃行了一礼。 席间,众人纷纷将自己备好的贺礼送上。 贤妃当着众人的面一一拆开,其实这本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奈何她非要这样做,别人也说不得一个不字。 淑妃送的是一对晶莹润透,价值不菲的碧玉手镯,贤妃含笑谢过。 暮雪送的是一对翡翠玉如意,这东西寓意吉祥,而且不过是个摆件,想必贤妃从这上边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贤妃将那对玉如意拿在手中,赞叹道:“果真是好东西啊!皇上赏的吧?” 暮雪点头道:“正是。暮雪家境寒微,进宫前实在没什么东西是拿得出手的,所以只能是借花献佛了,还请贤妃娘娘笑纳。” 贤妃道:“多谢。” 贤妃又将德妃送的礼物拆开,而后脸色大变,问道:“德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暮雪用视线一扫,原来德妃送的是一对蜜蜡黄金镶嵌而成的耳坠子。东西倒是很漂亮,只可惜在大齐有个习俗,说是送耳坠子给孕妇的话,孕妇将来生出来的就会是个女儿! 德妃现在送这个给贤妃,摆明了是让她生女不生男! “怎么?贤妃不喜欢这对耳坠子?”德妃装作不解的样子。 贤妃一拍桌子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根本就是诅咒本宫生不了儿子!” 德妃气定神闲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笑道:“贤妃此言差矣。本宫只是看这对耳坠子漂亮,所以才想着送给你呢,就算你不领情,也用不着说本宫诅咒你吧?况且生女儿又怎么了,皇上已经有了小皇子,前些日子还跟本宫说想再添一个小公主呢,如此儿女成双,不就是个‘好’字了吗?” 贤妃一时被气的语竭,脸色涨的通红。 淑妃在一旁开口道:“贤妃姐姐莫气莫急,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德妃姐姐的一番美意。气大伤身,万一动了胎气,那可怎么是好?” 贤妃看着德妃那那一脸得意洋洋看好戏的表情,仿佛就是等着看她生气,动了胎气的摸样呢。 不能生气,生气就着了德妃的道了! 想到这里,贤妃给如萍使了个眼色,无论如何,想让她白白咽下这口气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明里暗里,她都不能吃这个亏。 如萍收到贤妃的眼色,心领神会,悄悄的走了下去。暮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回头看了絮儿一眼,絮儿明了,随后暗中跟着如萍,也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四个端着瓷灌的小宫女走了进来。 贤妃笑道:“这是我小厨房特意为今天寿宴熬制的百合汤,据她们说要足足熬制七十八个时辰呢。大家尝尝鲜,也不要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而此时,絮儿却哭着跑了进来,跪在暮雪面前道:“昭仪给奴婢做主啊!如萍她辱骂您,我不过是分辨了两句,她就打了我!”说着,絮儿抬起头,原本莹润的脸庞此时红肿不堪,两侧的掌痕清晰可见。 如萍此时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跪地解释道:“绝无此事!贤妃娘娘,您也给奴婢做主啊!是絮儿现行辱骂您的,奴婢实在听不过,才动手打的她。” 啊! 一声尖叫响起,随后就是瓷片碎裂的声音。 德妃早已经被身后武功高强的宫女带离了桌边,而暮雪却正好被滚烫的热汤泼中,成了德妃的‘替死鬼’! 絮儿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一把扑向暮雪,哭喊道:“昭仪,昭仪你没事吧?”絮儿趁乱之际一推餐桌上的菜盘——哗啦! 暮雪暗中运功,将贤妃那一脚的桌腿击断,一时间,所有的菜盘全部滑向贤妃的方向。 如萍大惊,可是她毕竟不会武功,她本想用自己的身子护住贤妃,可是却根本来不及! 贤妃几乎被各种汤汁瓷片掩埋,她从没想过,自己精心设计的局面,竟然会让变成这个样子!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如萍将倒在地上的贤妃扶起,大声呼喊着,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第三十三章 贤妃中计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如萍将倒在地上的贤妃扶起,大声呼喊着,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暮雪用一种足以激怒贤妃的得意的目光看着她。果真,贤妃马上炸了毛! 贤妃瞪着暮雪,急呼道:“是你!就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打!活活的打死为止!” “娘娘,不是我做的,不是我的错!娘娘!”暮雪转而换上一副凄楚无助的表情,哭喊着解释。 蒹葭宫的奴才多半是楚王安排的,所以对于贤妃的命令马首是瞻。他们没有人考虑贤妃是否有权利杖毙一个昭仪,他们只知道尊命行事! 暮雪哪里会真的让那些奴才拖出去,要打也是在这儿打,大家看着才热闹,不是吗? 于是暮雪拖着絮儿,两个人就在大殿之中跑开了! “德妃娘娘救我!德妃娘娘救我!”暮雪一边闪躲,一边向德妃求救。她知道,德妃不会救她的,德妃如今对她的嫉恨一点儿也不亚于对其余二妃。她这么做,其实不过是为了陷德妃于不义罢了,毕竟,大家都知道,她是德妃一手提拔上来的。而关键时刻,德妃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众妃嫔早就被这种阵仗吓怕了,惊叫声此起彼伏。 暮雪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云霆也快赶到了,就不再逃跑,反而是和絮儿一起挨了几板子。 于是,等到云霆大踏步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暮雪和絮儿抱头而泣,纷乱的板子正不停的落在她们身上的场面。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云霆一声怒喝,天威尽显! 太监们纷纷停下了板子,云霆走上前去,一脚将一个太监踹开,而后万分怜惜的将暮雪从地上扶起来:“雪儿,你怎么样?” 絮儿跌坐在地上,看着云霆神情款款望着暮雪的样子,心中异样的抽痛!他只看到了暮雪,那她呢?他看的见她的伤,她的痛吗? 他这幅深情的样子,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皇上……”暮雪未语泪先流。 云霆暴怒的转头面向贤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贤妃的面色涨的通红,如今她的理智已经回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盛怒之下做了什么,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姚昭仪企图谋害皇嗣,臣妾这么做无非是急怒攻心,想要给她点儿教训罢了!” “够了!”云霆挥手打断她的话,道:“朕不想在这儿听你狡辩!朕只看到你好好的站在这里,安然无恙,而暮雪,已经快被你打的断气了!德妃!” 德妃在一旁,上前,聆听云霆的训示。 “朕让你好好照料贤妃,可是她如今却疯疯癫癫,随意出手伤人,你到底是怎么管教的?你这个样子,让朕如何放心把后宫交到你的手上?” 所有人都看的到,一向温和多情的皇上此刻是真的暴怒了,德妃心里涌上一股委屈,自从她进宫,云霆还从没有如此严厉的训斥过她,可是如今,如今他却—— “臣妾知错,臣妾日后……日后一定会对贤妃多加管教,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德妃屈膝,垂眸,心中除了委屈,还有怒火! 贤妃,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你给我等着瞧—— 暮雪见时机差不多了,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雪儿!”云霆抱起暮雪,像是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冲出蒹葭宫,直奔兴庆宫。 “太医,快传太医!” 是夜,贤妃接到了云霆的圣旨。 她跪在常青的面前,聆听着那足以将她打入地狱的旨意。 “郑氏贤妃,自入宫以来,善妒争宠,苛待宫人,其心如蛇蝎,曾屡次行加害宫妃之事,朕念其侍奉多年,一忍再忍,然,其屡教不改,虽还有龙嗣,却不知惜福,行事乖戾嚣张……” 更多的内容她听不进去了,她只知道,这次她又完了,她本以为,赌上一切,仗着肚里的龙嗣,她能够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可是谁承想才回宫数日,又载了这样打的一个跟头。 到现在她也相比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着其降为正二品修仪,禁足三月,钦赐!”常青的声音落下,走到她的面前,道:“郑修仪,接旨吧!” 贤妃,不,是郑修仪,神色木讷的将圣旨接在手中,颓然的跌坐了下去。 常青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浮起一丝讥笑,而后转身离去。 兴庆宫里,云霆的手指触到暮雪光洁如玉的背脊上,暮雪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之上,凉丝丝的,马上就不那么肿痛了。 “很痛吧?旧伤加上这些新伤?”云霆如冷泉般的声音中透着温柔,暮雪爬在床上,能够想象的到,此刻他的眼神一定也是很温柔的。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皇上不要忘了,我可是神机宗的间客,自小什么样的伤没受过?”暮雪装作轻松的样子,其实这些伤还是很痛的,尤其是之前后腰上的旧伤。 忽然,暮雪的身子僵住了。她能够感觉到,他俯下的身躯从侧面已经整个覆盖了她。 温软的唇落在她的颈后,肩膀…… 一寸一寸的,那种麻苏的感觉几乎要将她吞没。 “陛下……”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手指不由自己的并拢,握紧。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带着蛊惑一般的味道:“原来雪儿最敏感的地方在这里。”说完,他的吻重又落在了她的后颈处。 暮雪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的吻辗转流连,不肯离去。 暮雪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像是折磨,可是似乎,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愉悦。 他的手探到她的身前,轻轻的将她的柔软包裹在掌心。 一股热流自他的小腹升起,他想占有她—— “陛下……你……你答应过我……” “你也答应过我!你会一直陪着我,就算是地狱。”云霆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热切的吻覆上她的唇。 暮雪的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了,她记得当时她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他就曲解成她会一直陪着他呢?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他惩罚似的家中了手中的力道,暮雪的左乳一阵吃痛。 “唔——”暮雪用眼神传递自己的不满。 云霆的唇离开她,轻笑道:“别担心,朕不会真的做什么。” 第三十四章 乐极生悲 云霆的唇离开她,轻笑道:“别担心,朕不会真的做什么。” 暮雪的心稍稍落地。 “毕竟你身上还有伤!” 暮雪的脸色一下僵住,她觉得自己被他耍了。明明一开始说好,他不碰她的,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占她便宜,吃她豆腐。如今,虽然他没有把最后那一步做实,可是,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嘛! 而且更主要的是,她的身体似乎已经渐渐的习惯他,不再对他抗拒,甚至有时候是期待和欢迎他的亲近。 这代表什么?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开始一点点的喜欢他,渐渐的让他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这太危险,他是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专属于一个女人的!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一个男人! 云霆察觉到她眼中的黯淡,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 暮雪回神,道:“没什么。我是在想贤妃十有八九没有怀孕,这次她不过是‘诈和’而已!” “何出此言?”云霆褪去了脸上的温柔,表情略显严肃。 暮雪道:“皇上与我都能断定贤妃的身孕有问题,要么她这次怀孕是假的,唱了一出空城计。要么她肚里的孩子是别的男人的。今天在席上,我故意试探她,将碗碟都洒在她的身上,可是她的身边连个保护的人没有,而且在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过后,她的身体没有丝毫异常,这是一个孕妇应有的反应吗?” 云霆点头,道:“的确,当初德妃有孕时,保护她的人可是明里暗里,多不胜数。而且德妃自己也很谨慎,几乎是在长春宫闭门不出,又怎么会像贤妃这样,举办什么宴会,要知道,这种场合最容易出意外了。” 暮雪将衣襟拉好,掩住了胸前的春光无限,云霆在一旁忽然觉得有些可惜,本想继续欣赏美景来着。 “那皇上以为贤妃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云霆道:“两种可能,第一种,她会找个机会不小心‘滑胎’,然后赖在某一个人的身上。第二种,她会在生产关头,和楚王里应外合,找个婴儿来充作自己的孩子。你认为她会选择哪种?” “第二种。”暮雪坐正身子,继续道:“因为只有第二种才能让她一劳永逸,在宫中彻底站稳脚跟。第一种的话,她得不到太大的好处。” 暮雪回眸,正对上他绝美的凤目精光一闪,云霆悠然开口道:“随她的便,那个女人的招数也就只有这些了。留着她与德妃斗,反正德妃是绝对不会让她这个孩子成功生下来的。” 御花园中,风景正好。 暮雪搀扶着德妃的手臂,缓步游走在花丛之中:“娘娘连日来多有辛劳,明日就是小皇子百日之期,娘娘您总算能放松一下了。” 德妃也露出了欣然的笑容:“是啊,本宫熬了这么些日子,总算熬出来了。”她的目光环视这张灯结彩的御花园,处处都用红绸装饰,以示立后大典的喜庆。 “那暮雪在这里提前恭贺皇后娘娘了!”暮雪笑着,冲德妃行了一礼。 德妃喜笑颜开的将她扶了起来:“你这丫头,这么贫嘴,回头本宫罚你。” “暮雪无错,皇后娘娘怎能罚我?”暮雪故作调皮,惹得德妃更加高兴。 一个尖酸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还没登上后位呢,怎么就叫上皇后娘娘了?当心折了自己的寿!” 暮雪和德妃同时望过去,之间一身绯红色宫装的郑修仪,正在如萍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她胸前的衣襟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团花,远远望去,只觉得华贵逼人。 德妃悠然一笑,丝毫没有生气:“贤妃,啊不,是郑修仪,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暮雪也在一旁开口道:“对了,皇上不是禁了你的足吗?你怎么会在御花园里?” 郑修仪得意笑道:“太医说本宫要多出来散步,才于胎儿有益,所以皇上今早就下旨,解了本宫的禁足令。” 德妃看着她浓妆艳抹的脸,讥讽道:“诶呀,你怎么涂这么厚的粉呢?粉里都是含铅的,对胎儿不利。皇上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又要说是是本宫管教不力了。” 郑修仪的眼中闪出刻毒的光:“等你真当了皇后再来教训我吧!事情没到最后一刻,谁生谁负还不知道呢!” 德妃不理她话中的锋芒,只是依旧自顾的说道:“见你对肚里的胎儿那么不上心,本宫都替你担心。瞧你这身姿轻盈,哪里像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呢?” “本宫月份小,自然不显。”贤妃抚了抚自己的鬓角,毫不在意的说道:“另外,本宫用的粉都是上好的茉莉花子研磨出来的,半点不含铅,德妃娘娘就不用杞人忧天了。” 德妃笑着经过她的身旁,低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郑修仪迎上她的目光:“彼此彼此!” 雨下的很大。 烛光下,云霆的神萧肃。 “近来时常下雨。”他的声音好似平静。 暮雪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落下一枚白子,道:“夏季本就多雨。皇上,该你下了。” 云霆的黑子心不在焉的落下,心神早已飘忽到了长春宫。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皇上,你输了。” 云霆回神,才发现刚刚他走错那一步,如今败局已定,无可挽回。 “朕的心好乱!”他的双手扶住额头,剑眉紧蹙。 暮雪的神情冷峻,盯着他道:“人生如棋局,举手无悔。心意乱,棋局就会乱。皇上要把自己当作下棋之人,万不可做局中的棋子。” “朕知道,朕都知道……”云霆神情痛苦不减。 外面一道惊雷划过,云霆一惊,心神猛然清醒。 滚滚雷电似乎劈在他的心上,他觉得上天在为他的所作所为震怒,所以才有这场午夜惊魂的雷雨! “朕的双手满是罪孽……” 啪—— 蜡烛爆出一个火花。暮雪缓缓走过去,用针将灯芯挑的更亮。 “古今帝王皆如此,皇上又何须过分自责?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外面常青慌乱的声音响起:“启禀皇上,长春宫的小英子前来禀报,说小皇子忽然……忽然口吐白沫,现在——请皇上速速过去!” 云霆的身形一晃,手掌撑在棋盘上,黑白棋子被打乱,散落地上。 第三十五章 皇子之死 云霆的身形一晃,手掌撑在棋盘上,黑白棋子被打乱,散落地上。 夜雨之中,德妃的哀痛欲绝的哭声震彻天际! “不——” “不会这样的!我的皇儿不会死——” “啊——” “太医,皇上!你们救救我的皇儿,求求你们!老天爷,如果要惩罚,就请你惩罚我吧,不要带走我的皇儿啊——” 雨幕中,云霆的脚步猛然止住。里面的一切让他想要逃离,可是他又不得不去面对。四周茫茫的暴雨将他囚禁,淹没。 他不进不退,就这样站在雨里。 暮雪跟在他的身后,常青想要递伞过来,可是却被暮雪止住。 “老天——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要带走我的皇儿——啊——” 撕心裂肺一般的哭声传入雨幕中,云霆知道,他已经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云霆走到德妃的近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她抱起,可是她却死死抱住小皇子的床沿,无论云霆用多大力气,都无法让她松手。这一刻,云霆真的感到无力了。 悲痛和自责如潮水一般涌来,他甚至连看那个孩子最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是身上满是罪恶,他的双手扼杀了自己襁褓中的婴儿。 “皇上,你告诉我,皇儿他没死,没死对不对?都是这些太医没用,皇儿他只是睡着了,他怎么会死呢?”德妃的目光痴狂,涣散,云霆没有勇气与她对视,只能用力的抱紧她,想用这种方式分担她的痛苦,偿还自己的罪孽。 德妃得不到云霆的回应,可是她终于明白了,她的皇儿真的死了,她的希望,已经全部破灭了。 真是残忍啊! 几个时辰以前,她还憧憬着明日立后大典的盛况。她将成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儿子将成为太子,大齐未来的皇帝。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转瞬间,她便从幸福的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一切都没了,可是她竟然还活着?她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什么不让她和皇儿一起去死? “啊!”德妃痛苦的长啸,猛然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 她想死啊,她真的想死,死是解脱,死了,就再也不会痛苦了;死了,就可以永远和她的皇儿在一起了。 云霆眼疾腿快,察觉到德妃的意图后,马上纵身挡到那根柱子前,德妃全部的力道撞到他的胸口之上,也撞到了他的良心之上! “爱妃,不要这样,你还有朕,还有朕陪着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紧张的抱着她,可是除了这两句,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德妃抬眼,好像刚刚看清眼前的人是云霆一样:“皇上?哈哈哈,真的是皇上!哈哈哈……”德妃双眼一闭,猛然晕了过去! “太医——” 雨整整下了一夜,长春宫的悲痛和混乱也整整持续了一夜。 暮雪走入一片萧索的御花园中。三日以前,这里还花团锦簇,处处悬挂着喜庆的红绸。可是如今,红绸进退,似乎连花朵也在一夜间凋零了。 看着眼前依旧绚烂的姹紫嫣红,暮雪知道,不是花朵凋零了,而是她赏花的心情凋零了。 小皇子因为未满百日就去世,被皇族视为不吉,所以按例这样的婴儿是不能入皇室族谱,不能葬入皇陵的。可是云霆却坚持下旨,为小皇子赐封号顺王,而且破格准葬皇陵,就在他自己的陵墓之侧。 暮雪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忏悔,他希望能够尽力的补偿那个孩子,哪怕是死后亲自向他赎罪。 暮雪走入兴庆宫,常青守在寝殿门口。 三天了,云霆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三天了。他不上朝,不吃东西,也不见任何人。 常青在这儿守了三天三夜,脸上是掩不住的憔悴。 “皇上还在里面?”暮雪问道。 “是。”常青的声音沙哑。 “没吃过东西?” “是。” 暮雪推门,欲走进去,却被常青拦下,常青道:“皇上吩咐过,任何人都不想见。” “再不见,皇上就会在里面饿死。” 常青的神色为难,带着迟疑。 暮雪推开他,认真道:“你放心,就算皇上怪罪,我也会一力承担。”说完,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寝殿内的光线昏暗,可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窗前的云霆。 云霆穿了一件素白色的深衣。身形似乎更加消瘦,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石化了一般。 “皇上……”暮雪走近他,立在他的身后道:“你还准备在这儿站多久?” 云霆没有答话,他的目光依旧混沌的望着窗外。 “你知道‘皇帝’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暮雪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悠然开口道:“皇,古为上天,光明之意,因给予万物生机谓之皇。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因其生育之功谓之帝。皇为上,帝为下,皇帝意指天地,天地是万物之主,皇帝亦是万民之主!” 云霆龟裂的双唇轻启,他开口,可是却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 暮雪听着他干涩的无以复加的声音,心中晃过一丝抽痛。 “没有也许!你告诉我,如果你不出手,小皇子不死,那么你的命运将是什么?大齐的命运将是什么?” 云霆的目光闪动,像是找回了一丝生机:“如果小皇子不死……他会被立为太子,而后……而后忠王会找准时机,逼朕退位,或者直接让朕早逝,太子登基,身为太后的德妃垂帘朝政……大齐的命运就会落到忠王一脉的手中。” “没错!那你再告诉我,忠王为人如何,他可能担得起大齐的江山社稷?” 云霆的身形微微晃动,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握紧:“不能。忠王为人奸险狡诈,自私可鄙,为了中饱私囊,他可以置长江两岸的难民不顾,将赈灾的款项全部吞入自己的囊中,如果他登基称帝的话……大齐危矣!” 暮雪见他的神色恢复,终于有了一丝往日的光彩,心中大喜,继续追问道:“那其余二王会否容忍忠王独大,登基称帝?” 云霆摇头,琥珀色的眸光中有精光闪动:“不会!楚王和肃王手握重兵,定不会认同忠王称帝……如此一来,二王举兵反叛,我大齐将陷入内乱,百姓朝不保夕……还有陈国,他们觊觎大齐江山已久……定会趁虚而入,那到时候,到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那样的结果是他不愿意想象的。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国破家亡—— 暮雪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掌,柔声道:“那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云霆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丝微笑,他握紧她的手,只觉得周围的光线似乎一下子就明朗了。 第三十六章 骊山狩猎 朝堂之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云霆高坐龙椅,俯瞰阶下群臣。 出了这场变故之后,原本喧闹不堪的朝野忽然一下子寂静了。 忠王称病不朝,就连平日叫的最凶的楚王也安静了许多。两派的党羽自然也是屏息凝神,严阵以待,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冒头,和小皇子的死扯上半点关系。 小皇子一死,忠王大势已去,原本他的党羽就被剪除过半,如今墙倒众人推,许多原本投靠他的朝臣都转而投向了其余二王,亦或是持中立的观望态度,肯继续忠于他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云霆用视线扫了一眼旁边的太师椅,那原本是给忠王准备的,如今空落落的摆在那里,倒是像极了一个天大的讽刺。 云霆挥了挥手,常青会意,命人将这把椅子搬了下去。 “朕多日不曾上朝,难道朝中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吗?众卿全都无本要奏?” 肃王一反常态的站了出来,对着云霆一拱手道:“臣有本奏。” “呈上来。” 常青将肃王的奏折呈到云霆面前。 肃王在下面开口道:“日前,契丹王子耶律倍曾来信,说一个月之后,要率使团来访大齐。一是要领略一下大齐的风土人情,二是要洽谈大齐与契丹通商的事宜。三则是想趁机向我大齐联姻,求娶一位公主,缔结两国的情谊。” 高坐之上的云霆露出微笑,将奏折合上,道:“听起来都是好事嘛,肃王好好安排一下接待事宜。众卿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奏?无事的话就退朝吧。” 众臣无事,云霆大步的走下高坐,背影俊逸翩然。 暮雪垂头描着绣花样子,神色专注而认真,云霆靠在榻上,就这样看着她,内心就能得到平静。 “皇上在看什么?”暮雪抬头,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云霆神色安然道:“在看你。朕很好奇,你曾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把你塑造成如今的样子?” “很黑暗的,间客的世界,哪有什么美好可言?”不过这仅仅是这一世,上一世的她过得可是自由自在,十分美好呢。 云霆道:“朕一出生就被关在这个皇宫里,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朕从来都没见识过,也没什么好奇。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宫里宫外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自从见到了你,朕对外面的世界开始好奇了,很想出去见识一下。”说着,他绝美的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 暮雪看了不由得为之一醉。好奇的问道:“怎么皇上从来没出去过吗?像是祭天游行,还有微服私访什么的?外出打猎总有吧?” “祭天是有的,不过祭坛离皇宫很近,而且一直坐在龙撵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无趣的很。微服私访,外出打猎,朕就更不敢想了!生怕出的去,回不来,你明白的,打猎什么的最容易出意外了,到时候朕来个意外暴毙,不就让某些人得偿所愿了?”他说的虽然轻松,可是暮雪却听出了他这些年一个人在深宫中独处的艰难与不易。 在这样的蚀骨魔窟中,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想要保全自己,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可是他竟然做到了,而且做的那么好! 忽然,她很想做些什么,好好补偿这个不容易的孩子,虽然,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灵机一动,暮雪问道:“皇上想不想出去打猎?” 云霆有一丝惊诧:“打猎?”他似乎从没想过这个。 暮雪点头道:“是啊,现在暑热已经过去大半,正是初秋凉爽的时节,皇上要不要去打猎,就当是散散心也好。” 云霆的神情有些跃跃欲试,但是随后又有些迟疑,暮雪开解道:“你不用担心安全,如今不同以往,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不说别的,逃命总是没有问题的吧?”说到这里,暮雪忍不住笑了,想她堂堂神机宗的金牌间客,什么时候沦落到只有逃命的份了?她从何时起变得这么不自信?都是那个魅千影闹得。 云霆在心中迅速的衡量了几遍,如今朝中形势已经多有不同,况且还有暮雪在,他的确可以走出去看一看了,哪怕只是一小步。他总不能做一个一辈子只是窝在宫里的娃娃皇帝! “好!咱们去打猎!保护朕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陛下放心,暮雪一定不辱使命!” 云霆从榻上站起,舒展了一下筋骨,憧憬道:“那去哪儿呢?不如就骊山行宫吧!不是太远,而且那边也有围场。最重要的是,那儿还有汤泉可以泡。契丹王子也要来访,到时候就在骊山一起接见契丹使团。” 真是工作娱乐两不误啊!暮雪赞叹道,云霆要是生活在她的前世,肯定能评上一个劳模代表,多用功的孩子啊!郊游还不忘了搞外交。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云霆和暮雪在一众禁卫军的护送下抵达了骊山行宫。一路上,云霆和暮雪的心情都是雀跃的,总算能够暂时摆脱那个像牢笼一样的皇宫了!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云霆像个好奇的孩子,总是挑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问这问那。 “那个长得高高的,一根根一排排的粉色的是什么花啊?” “那是木槿花,宫里没有的。” “还有那个,那是紫薇花吧?”云霆琥珀色的眸光熠熠生辉,暮雪看了,忍不住一阵痴迷。 “嗯,是啊。”不过,她此时看的是人,可不是花。 云霆回过眼眸,调笑道:“你在看什么?朕比花儿好看?” 暮雪的脸唰的红了,而后轻了轻嗓子道:“看!那叫韭菜莲,皇上你一定没见过!” 云霆不理会她,只是痴痴的盯着她看,忽然觉得此刻脸红的她是那么醉人。 “朕还是觉得面前的这朵雪花最美了,雪自天上来,又怎么是凡间这些俗物能够比的呢?”他的声线低沉,透着浓浓蛊惑。 “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不管仙物凡物,看多了,总会腻的……”她将目光别向一旁,不敢去迎接他那灼热的眼神。 云霆的手指拂过她羞红的脸庞,轻笑道:“是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吧?朕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紧张,连话都不会说了?” 第三十七章 “你……你欺负人!”暮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实在找不出别的办法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还有更欺负人的,你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云霆长臂一揽,让暮雪跨坐在了他的身上,而后,他的唇不由分说的就覆了上去,暮雪除了震惊和害羞,已经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了! “唔——”她忍不住嘤咛一声,一想到外面都是随行的侍从奴才,她的心就紧张的跳个不停!万一要是让别人听到什么声音,那可怎么是好? 她哀求的望着他,希望他能放开她。 可是这个不要脸的,好像乐在其中,就喜欢看她囧的不行的样子。无奈之下,暮雪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他的吻瞬间僵住,而后别有意味的看着她。 暮雪慌乱的放开,果真,他魅惑的在她耳畔说道:“爱妃想让别人都知道咱们在里面做过什么吗?”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暮雪一看,果真上面有个红红的牙印! 还好,还好自己咬的不重! 瞧着他那副欠扁的样子,暮雪又暗自的磨了磨牙,准备回去以后再收拾他! 骊山,是秦岭北侧侧的山脉,蔓延达数百里,远而望去,形如一匹骏马,故而名曰骊山。骊山的温泉久负盛名,且附近山势风景秀丽,所以太祖时期便在这里修建了骊山行宫。 云霆和暮雪相携走下龙撵,暮雪打量这这座坐卧在山水之间,金碧辉煌,恍若瑶池仙境的行宫,心中不免发出赞叹! “真美!宫殿美,风景更美!” 云霆的目光中也有一丝惊叹:“是啊!真美,只可惜朕到现在才有机会见识一番。” 暮雪挽着他的手道:“这里本就是属于皇上的,早一天见,晚一天见,也没什么差别。咱们进去吧,稍事整顿一下,咱们去骑马!我可是在宫里憋坏了!” 林间,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候在那里,早已经换上了一身骑马装的云霆和暮雪迫不及待的挥退了随行的侍卫奴才,走近两匹骏马。 暮雪摸了摸两匹马的鬃毛,亲切的和它们打着招呼,转而对云霆道:“皇上要这匹白的吧,我要这匹枣红色的小母马。” 云霆身着玄色紧身骑马装,暮雪望去,更觉得将他修长俊逸的身材勾勒的完美无瑕,而且褪去了一丝青涩,多了一抹刚毅。 云霆的表情有一些奇怪,他问暮雪道:“这附近不会有人监视咱们吗?” “不会!百步之内,只要有人靠近,我都能听到的。”暮雪的保证多少有那么一丝不自信,谁让她碰上了魅千影那个扫把星!要是换做以前,她肯定会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万无一失! 魅千影啊!已经成了她完美间客生涯中的一个阴影! 不过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她可不能保证。不过她能料定的是,就算他还活着,也绝对没那个本事再来无声无息的纠缠她了! “这就好。还有……暮雪,朕不会骑马……”云霆的脸上闪过红晕,骄傲的少年帝王第一次在美人面前感到羞愧和自卑。 什么? 暮雪微微一愣,但随即想明白了,他从来没出过皇宫,也没打过猎,上哪儿去学骑马?更何况骑马这项运动很容易出些危险意外,他以前一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没关系,骑马很容易的,皇上天资卓著,肯定一学就会!” 她的微笑和鼓励给了他最大的信心。没错,天下他都可以征服,何况是一匹骏马而已? “那你来教朕!”云霆灿然一笑,顿时花木也为之倾倒。 “好。” 暮雪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打定主意,坚决不能小皇帝色诱! 云霆翻身上马,虽然还不会骑,可是这动作确实相当漂亮潇洒的! 暮雪又不得赞叹,美男就是美男,做什么动作都这么赏心悦目。 马上的云霆一声轻笑,而后道:“爱妃啊,收敛一下你的眼神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朕知道你垂涎朕的美色已久,回去朕就让你如愿以偿,眼下,咱们还是先说骑马的事吧!” 暮雪大恼,狡辩道:“谁……谁垂涎你的美色了?明明就是你垂涎我好不好?”到底是谁三番两次的占人家便宜啊,几乎都快被他吃干抹净了!这家伙还有脸说是她垂涎他? “好好好,是朕垂涎你!所以……朕决定回去就吃了你!”云霆笑的坏坏的,其实他爱极了暮雪眼中的痴迷,她会为他痴迷,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他开心的吗? 暮雪也翻身上了枣红马,板起脸孔,一本正经道:“这骑马呢,需要一定的技巧,但是更多的要靠感觉。首先就是要让马接纳你的驾驭,你要在气势上完全压倒它,驯服它,只有这样它才会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你。一定不能让它感觉出你的弱点或者你在害怕,那样它就会欺负你,和你耍脾气。总而言之,就是要让你的坐骑臣服你,崇拜你,爱上你…….这样就能完全的让它听命于你了。” 云霆轻笑道:“这驭马之术和御人之术大同小异,这些难不倒朕。” 暮雪见他自信微笑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甜,她就是喜欢看他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样子,总感觉这才是真正的云霆,仿佛他本就应该如此。 “还有就是一些技巧了,但是每个人的技巧都不尽相同,无非是缰绳,鞭子,脚,腿,胯这些部位的综合运用,想让它往前走,就往前送胯,或者用腿夹马,蹭马的腹部。皇上不妨试试看。” 云霆点头,握紧缰绳,双腿轻轻的一夹马腹,果然,白马往前迈了几小步。 “很好,不过要放松,放松一点。不要让马察觉你的紧张……”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等到天色渐暗的时候,云霆已经掌握了操控马的全部技巧,并且成功的用他的王者气概征服这匹白马! 暮雪给两匹马分别取名小白和小红。 小白如今唯云霆之命是从,乖顺到了暮雪难以想象的地步!如果不是知道小白是公马的话,她几乎要怀疑它是不是因为贪恋云霆的美色所以才那么轻易的被他征服! 傍晚,两个人骑着马回到行宫,云霆马上的神彩飞扬,白马玄衣,恍若天人! 一种侍卫奴才远远被他和暮雪甩在身后,大家都觉得皇上似乎换了一个人!很多人都没见过皇上骑马,可是今日一见,皇上竟是骑术精湛,马上的风采逼人,难道皇上以前会骑马? 第三十八章 契丹王子 温泉池边,氤氲的水汽缭绕。 暮雪穿着一袭白纱深衣,里面是鹅黄色的抹胸和小衣,缓缓走到池边,褪下纱衣,将细白如玉的小腿没入池水中,随后整个人沁入水中。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舒服啊!她伸手摸了摸身后用白色的鹅卵石砌成的池面,四周还有翠竹环绕,与白色的水雾相映成趣,美轮美奂,好似仙境。 轻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暮雪回头,果真看到了同样身穿白色深衣的云霆走了过来。 暮雪的脸色绯红,说不清是因为水汽还是因为羞怯。 “皇上,你不是说饿了,要先用膳的吗?”暮雪小声的嘀咕着,她是故意挑在这个时间来泡温泉的,虽然他和她已经有过不少的肌肤之亲,可是,一起泡温泉这种事,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云霆的笑有一丝坏坏的味道。他解开玉带,褪下了白色的深衣,落出了象牙白的肌肤。 暮雪低头,有点不好意思直视他的身体。 云霆走入池中,来到暮雪的近前,用手揽过她的纤腰,道:“朕是来用膳啊!” 暮雪恍若,想起了下午骑马时,两人说的玩笑话。 “朕垂涎爱妃已久,朕说了,回来后就要……吃了你!”云霆的气息轻吐在她的耳畔,浓浓的魅惑气息将她包裹,她忽然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她好害怕,害怕自己就此沉沦,会将一颗心就此葬送在他身上。可是她心知,他并非是她的良人。他是皇帝,他属于天下,他属于后宫众多的女人…… 她本想完成任务后就抽身离去的,可是现在,‘离去’两个字似乎已经成了渐行渐远的奢望,她的心在不知不觉间靠近他,他一点一滴的渗透,慢慢的融入她的血液,刻入她的骨髓,他像一种毒,一种她无法逃避,无法破解的毒…… 他轻轻的含住她的耳垂,手掌贴上她的背脊,温柔的轻抚着。 暮雪一阵战栗,想要推开他,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 “陛下……君无戏言……你说过……” “朕说过要吃了你——”他的声音沙哑,而后又在她的耳边说道:“雪儿,自从你到朕身边后,朕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碰女人了——” 他像个委屈的孩子,撒娇般的向她要着糖果。 暮雪颤巍巍的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如果你想,没人不让你碰她们。” 她在打仗,在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做抗争。可是她真的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仿佛随时会败下阵来一样。 云霆已经掌控了她全部的情绪,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的说道:“可是朕不想要她们,朕只想要你……” 暮雪不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温热的水汽环绕,让她的脸看起来像个红透的樱桃,鲜嫩诱人。 “雪儿,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朕能给的,朕都会给你。”他琥珀的眼睛凝视着她,暮雪想要闪躲,可是他却逼得她与他对视。 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一般,暮雪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起!” “为何?” “因为你是皇帝!而我要的,只是一个疼我爱我,只属于我的丈夫,云霆,你永远不可能是那个人——” 瞬间,他琥珀色的眸光黯淡了下去。 “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直到你愿意放我离开。”暮雪的手捧住他的脸庞,他黯然的样子,让她无比心疼。 云霆凝视着她:“因为神机宗?因为你身上的毒?” “不止这些,我愿意陪着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她越来越摸不清自己的心意,也许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已被他蛊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有一天,他会让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初衷,忘了她曾渴望的一切。 他有这种魔力,她丝毫不怀疑这点。 云霆的脸上忽然光彩大放,刚刚那一丝黯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调笑道:“那好吧,朕答应,除非你情我愿,朕绝不动你。可是——”他忽然话锋一转,凑到暮雪的近前,他的唇紧贴着她,只差分毫:“可是如果有一天是你受不了诱惑,强要了我,那可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暮雪一阵恍惚,她的唇却已经贴上了他,怎么回事? 是他的手,在她的腰后轻按! “呐,就像现在这样。”说完,他在暮雪身后的手加重力道,让这个吻更加深入,更加炙热。 雪儿,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是不是有一天,当你彻底爱上我,你才能完整的属于我……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万里碧空中几朵白云飘浮,偶尔遮住日光,在林间投下一大片阴影。 行宫之外,围场之中,一身玄色骑装的云霆高坐上首,暮雪陪在他的旁边。几位随行而来的大臣分裂两旁,等候着契丹王子一行的使团到来。 嘶—— 十几匹骏马停在外围。 暮雪抬眼望去,只见楚王,肃王,还有忠王世子云凌纷纷翻身下马。随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身着契丹服饰,器宇不凡的少年,少年的身后跟随着五六个像是武士一样的人。 想必这少年就是契丹王子耶律倍了。暮雪打量完,和云霆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云霆近前,二王和云凌跪拜行礼,而耶律倍则是微微鞠躬,行了一个契丹礼。 “契丹王子耶律倍见过大齐皇帝,恭祝皇上福泽绵长,万寿无疆!”耶律倍的汉语有些不太流畅,不过他的态度倒是从容不迫,自信潇洒。一点儿也没有蛮族身上的粗鲁和无知,反倒是多了一份儒雅翩然的味道。 云霆笑道:“王子远道而来,朕心悦之,不必多礼。朕以设下酒宴,为王子接风洗尘!” 耶律倍谦和道:“谢皇上。” 云霆转而又问向云凌:“忠王叔的病情好些了吗?朕原以为今日王叔会一同前来呢!” 云凌答道:“回禀皇上,父王的病已经大安了,只是还要安心调养,所以今日特让臣代替他前来,臣替父王谢皇上关切。”说完,他抬起目光,扫向云霆,顺便在暮雪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惹得暮雪心中一阵厌恶。 酒席是在露天的场合举行的,云霆说这么好的天气如果还在殿内,就实在是辜负上苍了。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如果没有这些闲人的打扰,暮雪几乎觉得回到了前世去野餐时的感觉。那是相当舒服惬意的。 第三十九章 射箭比试 席间,楚王安排了歌舞。 青山碧水,花影蝶舞之间,几个妙龄舞姬的身姿曼妙,舞姿翩然。 看来楚王没少为这次的歌舞花费心思,尤其是那个领舞的姑娘,眉宇间的那份轻灵俊秀,还有江南女子特有的万千柔情都让人过目不忘,看一眼,就再难移开视线。 暮雪暗暗打量着耶律倍,果然见他满是欣赏的看着那个领舞的姑娘。不过也只是欣赏而已,因为暮雪没有在他的目光中看到痴迷和欲望。 看来这个契丹王子并不简单,不是个光靠酒色就能打动的人。 暮雪又悄悄打量席间的众人,楚王的表情暗自得意,仿佛非常满意自己的安排。而肃王则是温和的笑着,仿佛一切都好,不过暮雪知道,那个人的心思隐藏的很深,看似毫不在意,可是实际上又有多少人和事不在他的洞悉和掌控之中? 至于云凌,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暮雪已经清晰的从他眼中看到了‘贪婪’和‘占有’,仿佛下一刻就想将那个领舞的女孩吞入口中一样! 最后,暮雪的视线停留在了云霆的身上,本以为他会不为所动,可是谁承想他竟然一副色咪咪的样子盯着那个女孩看,虽然他色咪咪的样子也很好看,可是暮雪的心中还是瞬间就升起了一股邪火!这股邪火鬼使神差的让她举起了自己的手,然后在云霆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把! 让你对着美女流口水,掐死你,疼死你!活该,这个骗子! 暮雪正在为自己的偷袭暗喜,可是却意外的看到了云霆嘴角一丝得意的微笑! 中计了!原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吃醋! 又被他捉弄了,暮雪嗔了他一眼,有些气恼的把目光移回到歌舞上。可是她放在桌下的小手却被一只大掌包裹,暖暖的,温柔中透着些许霸道。 一丝甜蜜在心底溢出,蔓延…… 云霆低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笑道:“朕想起当初你在御前献舞的时候了,那天的你真美,朕都看呆了。” 暮雪回眸,目光流转,不知不觉间已是柔情万千:“那是舞美,还是我美啊?” “都美!你那件红纱制成的舞衣更美,因为——它很好脱!” “讨厌!”暮雪想起了那一次,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扒光了,差点‘就地正法’,脸上羞得一片通红。 正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暮雪没有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已经从那名领舞的姑娘身上移开,都暗自投向了她和云霆这里。 尤其是耶律倍,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如他的那种眼神,只能是——惊艳! 首座之上的云霆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嘴角扬起一个绝美的弧度,仿佛早就将每个人的心思都洞察彻底! 一曲舞毕,众舞姬翩然退下,只有那名领舞的姑娘依旧站在当中。 楚王站起来,向众人介绍说:“这是小女初尘,今日在御前献艺,让皇上和王子见笑了。”口气中是难以掩饰的得意与自豪。 云霆一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是楚王的女儿,那算起来也算是朕的堂妹了,只可惜,朕竟然到今日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堂妹!” 楚王道:“臣家中儿女众多,皇上没有一一见过也是难免。改日设宴,臣一定让他们都来朝见皇上,好好热闹热闹!” 云霆一笑,没有再说话。 至此时,暮雪终于彻底明白了,原来这姑娘是楚王专门为耶律倍准备的。为的应该是和亲!至于这姑娘到底是不是楚王的亲生女儿,根本无关紧要。楚王要的,是契丹皇族对他支持,仅此而已。 宴席结束,楚王见耶律倍并没有对他的女儿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接下来,云凌提议去靶场让两国的武士比较切磋一下,看哪一方更胜一筹。 云霆点头,耶律倍也欣然同意! 大齐这边的武士都是云凌带来的手下,而耶律倍那方则是他随行而来的五名勇士! 第一场是拳脚功夫的比试,双方各派三人出场应战,各展所长,点到为止。 结果云凌带来的武士稍逊一筹,耶律倍一方赢了两场,这一局算是大齐输了。 第二场比的是射箭,云凌为了搬回第一局失掉的面子,决定亲自下场,和契丹勇士们一交量高下! 耶律倍也被云凌挑起了兴致,决定下场比试。 最先射箭的是两国的勇士们,没人射出三箭,命中红心算一分,否则就算失败。 勇士们射完,大齐又落了下风,比对方差了整整十分。 暮雪在云霆的耳边低语道:“这云凌为人不怎么样,他的手下也不怎么样,偏偏又那么爱现,这下要是再输了,可就丢了大人了!” 云霆道:“不是云凌的手下不怎么样,而是耶律倍身边带着的都是契丹最为顶尖高手,契丹皇帝只有耶律倍这一个儿子,宝贝的要命,他出使来我大齐,契丹皇帝又怎么会派些平庸的人跟在他儿子身边呢?” “哦!难怪呢。”暮雪点头,继续关注着场下的比赛。 云霆又道:“依朕看,这并不是契丹武士真正的实力,他们为了大齐的面子,不好意思赢得太狠。真要较量的话,在场的大齐武士中,恐怕很少有人能敌得过他们。” “皇上这话未免妄自菲薄了。” 云霆挑眉一笑,没有继续言语。 云凌此时已经亲自下场,他连发三箭,箭箭都正中把心,惹得众人一阵叫好,连云霆也微笑着许以赞赏。 “哈哈哈,小试身手而已。”云凌得意洋洋的笑着,目光挑衅的投降耶律倍,而后炫耀般的看向云霆和暮雪。结果发现暮雪的目光中并无过多的赞赏,心中不免扫兴。 “世子好箭法!果真是少年英雄,出手不凡啊!那小王也试试身手,应个景!”耶律倍走下坐席,器宇轩昂的走下场去。 暮雪有些期待,很想看看这个契丹王子的身手究竟如何? 只见耶律倍同时抽出了三支箭,一同搭在箭弦之上,而后撑开弓,瞄准—— 嗖嗖嗖—— 三箭齐发! “好!” 场下的契丹武士们用契丹语和汉语同时为耶律倍叫好! 只见靶心之上,三箭同时射中,分毫不差,准确无误! 云霆大笑着站起身来,鼓掌道:“好!这才是真正的好箭法,朕以前见所未见,王子才是真正的少年英雄,看来契丹国运昌隆,人才辈出啊!” 第四十章 三星连珠 云霆大笑着站起身来,鼓掌道:“好!这才是真正的好箭法,朕以前见所未见,王子才是真正的少年英雄,看来契丹国运昌隆,人才辈出啊!” 暮雪也跟着站起来,得体的微笑附和。 云凌的目光刻毒嫉恨,他瞪着云霆,忽然觉得云霆的笑容格外刺眼,好像不是为了耶律倍的箭法喝彩,而是专门在嘲笑他的败北! “皇上看的这么开心,想必是雅兴不减,不如也下场比试一下,为我大齐拉回一些分数也好!”云凌故意刁难,他知道云霆没出过皇宫,从来没摸过箭,他这么做,只是想让云霆比他更丢脸而已。 暮雪有些担忧的看来云霆一眼,谁想云霆笑容不改,从容道:“朕自幼体弱,成年后又一直沉迷诗词歌舞,实不擅长此道啊!” 耶律倍笑道:“皇上过谦了!小王听闻大齐的太祖皇帝是在马上得的天下,皇上是太祖的嫡孙,所谓虎父无犬子,皇上的骑射功夫一定不差,不如就小试身手,让小王和我的契丹武士也一同开开眼!” 云霆的面色不改,可是暮雪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正当云霆想好说辞,想要继续推脱的时候,暮雪忽然站了出来,走到云霆前面道:“皇上,臣妾愿意下场一试,请皇上恩准。” “爱妃……”云霆有些迟疑。但是见到暮雪自信的笑容,随后道:“难得爱妃有此雅兴,朕准了,下场去玩两把,别太累了。” 云凌和耶律倍见着光彩逼人,轻盈可人的暮雪走下场来,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暮雪玩闹一般的拿起一旁的大弓,好似很费力,很外行的样子。她笨拙的抽出一支箭,动作缓慢的搭在弦上,堪堪的举起那把大弓。 云凌和耶律倍在一旁看了都为她捏一把汗,觉得那把大弓沉重的好像能把她的手臂压断一样。 耶律倍甚至怀疑,她能把那弓撑开吗? 果真,暮雪气恼,撒娇般的回过头,对云霆喊道:“皇上,这弓太沉了,臣妾撑不开,你来帮帮忙嘛!” 娇媚入骨的声音,再配上美人娇嗔的模样,云霆只觉得自己的心弦被撩动开来。 云霆故作轻松的一笑,实际上他也搞不明白暮雪在玩什么。不过直觉上,他选择相信她,于是亲自下场,走到暮雪身后。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娇躯,将修长白皙的手掌覆在她的小手上。 一瞬间,云霆带着暮雪将弓架起,而后拉开。 众人都以为是云霆的力量在起作用,可是只有云霆自己知道,他不过就是摆个架子,真正操控这一切的是暮雪! “相信我。”暮雪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对云霆说着,而后二人相视一笑。 正当众人以为那支箭快要射出的时候,暮雪却忽然放下弓,对云霆道:“皇上,不如咱们也试试那三支箭一起的好不好?刚刚耶律王子三箭齐发的那种气势好英武,臣妾也想试试。” 云霆有些吃惊,随后宠溺般的道:“随你。”他抽出三支箭,握着暮雪的手,一起搭在弓上。 大弓再次被撑开,云霆似是能够感应道她的心念,二人的目光同时望向靶心,而后同时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放! 嗖——嗖——嗖—— 三箭分别先后射出,而且箭头与箭尾相连,从侧面望去,犹如一条笔直的长线! 叮叮叮! 第一箭正中靶心,第二箭紧随其后,将第一箭劈开,第三箭亦是如此! 最后,留在靶心上的只有第三只箭! 三支箭都落在了同一个箭坑当中! “好!好绝妙的箭法!”耶律倍忍不住,第一个站起来拍手叫好!随后,那些契丹武士也为云霆呐喊赞美。 而大齐这边,不管是侍卫奴才,还是云凌带来的那帮武士,都早已经是一片沸腾! 叫好声,赞美声,不绝于耳,掌声一片! 云凌的脸黑的像个锅底!他冷冷的目光扫向自己的那群武士,正好呐喊助威的众武士立马噤声。 云霆的脸上也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放下大弓,暮雪此时早已退到他的身后,将所有的荣光和赞美让给了他。 耶律倍走近云霆,真心的赞叹道:“皇上果真身手不凡,不负大齐太祖皇帝的盛名!刚刚皇上还说不善此道,看来是真人不露相啊!” 云霆不以为然道:“王子过誉了。这‘三星连珠’的箭法,朕也只是在幼年时见父皇射过一次,时隔已久,朕已经多年不曾练习,今日仅是凭着记忆,将这三箭射出,实在是不及先皇十之一二啊!” 暮雪在心里悄悄的竖起大拇指,暗自佩服云霆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编出一个‘三星连珠’来,还把先皇扯出来了,让人不信都不行! 台上的肃王闻之一笑,而楚王则在记忆里搜索,先皇曾经射出过什么‘三星连珠’吗?怎么他不记得? 云霆悄悄捏了捏暮雪的小手,二人对视,传递着只有两个人才能读懂的柔情蜜意! 夕阳西沉,精彩的一天落幕。 回到寝殿,屏退了所有的奴才,确定明里暗里都没有他人之后,云霆难以抑制的将暮雪抱了起来,兴奋的在原地旋转了好几个圈! “哈哈哈!朕今天真是太高兴了!雪儿,你看到云凌那张脸了吗?那叫一个乌云密布!他想让朕出丑,可是却让朕在众人王子面前大放光彩!他一直想把朕比下去,你说他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尽管很兴奋,可是狂喜中的他还是压低着声音,谨慎的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暮雪诉说着心里的激动。 “嗯!我的皇上最厉害了!所有人都比不过!”暮雪捧着他的脸,奖励般的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云霆依旧抱着她,不肯放她下来:“不过雪儿,你的箭法怎么会那么出神入化?” “皇上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最擅长暗器了,练暗器的,手上的准头最重要。银针我都能驾驭的了,何况是区区弓箭!” “那你以后也教教朕吧。” “好。” 一夜好梦,两人睡得都很香甜,明日,还有第三场的狩猎比赛等着他们。 夜空宁静无波,点点星光将夜空装饰的无比闪耀,暮雪半夜醒来,凝望着他恬静的睡脸,忽然觉得看到他笑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 第四十一章 宝马难驯 围场之上,几方人马聚齐。 云霆与暮雪相携而来。 两个侍卫牵着小白和小红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纷纷向云霆行礼问安,云霆袖手一挥,免了众人的寒暄。 人已到齐,肃王在一旁说出狩猎比赛的规则:“限时两个时辰,午时之前没回来的就算出局。以猎物的数量和等级算定最终的胜负!大家可还有什么疑问?” 耶律倍在一旁说道:“疑问倒是没有,不过小王这里有一件礼物刚好趁着时机奉上!”啪啪啪,耶律倍击掌三下。 一个契丹武士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这匹马通体毛色纯黑,犹如黑色的绸缎,油亮放光,四只马蹄却洁白如雪,背部纤长,腰身短而平直,四肢关节筋腱,一眼望去便觉得神骏无比,只可惜野性难寻,一看就知道是个尚未被驯服的。 这匹马让暮雪想起了楚汉时期项羽坐下的那匹名唤“踢云乌骓”的骏马。真是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驾驭的了这匹宝马! “这匹马是小王偶然所得,本想将它收为己用,只可惜它生性狂野,小王一直未能驯服。只想着留在身边也是委屈了它,倒不如将它送来大齐,兴许能遇到可以驯服它的勇士。今日小王将这匹马献上,哪位能够驯服它,小王就将它送给谁!”耶律倍说着想要摸一下马的鬃毛,可是那马儿却打了一个响鼻,十分不屑的样子。 暮雪暗自揣测耶律倍献上这匹马的用心,他恐怕不是单纯的想为这匹马找个主人,而是给大齐的众人出了个难题,如果大齐这边没人能将这匹马驯服,那可就是在契丹人面前大大的折了面子! 云凌在一旁赞叹道:“真是一匹神马!难得王子盛情,竟然不远万里将这样的宝物献上,本世子就却之不恭了!”说完,云凌走到那匹黑马近前,利落的翻身上马! 他的手刚要触及缰绳,身下的骏马一个挺身扬踢,几乎让他当场摔下来! 云凌运起轻功,双腿夹紧马腹,手死死的抓住缰绳,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这匹马较量起来。 马儿毫不费力的挣扎,快跑出几步而后猛然停住,险些让云凌蹿出去! 云凌手持马鞭照着马的后臀狠狠的抽了几下,马儿盛怒!快速的在原地旋了几圈,直把云凌转的头晕眼花,胃里上下翻涌! 云凌用尽全力才勉强让自己停留在马背上,正当他觉得力不从心时,马儿忽然安静了下来,云凌心中窃喜,以为已经将它征服。 “小心——”肃王喊出生来。 与此同时,那马儿长鸣一声,后踢奋力扬起,云凌身子失衡,整个人从马头上栽了下去! 云凌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可是那马儿还不罢休,扬起前蹄就要往云凌身上踏。 千钧一发之际,肃王身形闪动,顷刻间,已经将云凌从马蹄下解救了出来。 肃王带着云凌退到十步远的地方,云凌惊魂未定,大口的喘着粗气! “哈哈,看来世子注定了和这匹宝马无缘啊!”耶律倍在一片大笑,幸灾乐祸的看着云凌狼狈的模样。 耶律倍的目光环视众人,问道:“大齐还有没有哪位勇士愿意一试?” 众人沉默,一时间无人搭腔。 一个契丹武士放肆的笑声扬起:“哈哈哈,看来大齐人都被这匹宝马吓怕了,没胆子了!” 楚王此时站了出来,笑着道:“本王戎马一生,最期待有这样一匹宝马为伴了!不如让本王一试!”说完走到那匹黑马近前,翻身而上。 不过情形同刚才差不多,楚王虽然自认宝刀未老,可是到底岁月不饶人,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驰骋沙场的少年了。虽然他在马上停留的时间比云凌要多一些,不过最终还是难逃被甩下马的噩运。 耶律倍在一旁笑道:“王爷宝刀未老,小王敬佩。不过可惜了,还是没能降服这匹烈马。还有人要试吗?” 云凌在一旁讽刺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大齐没人能降服,你们契丹不是一样,否则又怎么会送到大齐来呢?” 一名契丹武士在一旁解释道:“世子误解了,这匹马是王子在来大齐的路上所得,至今还未带回契丹境内,我契丹人人尚武,兵强马壮,如果到了契丹,这匹马早就被降服了,哪用费这么多事!哈哈哈!” 云凌被噎的说不出话,他的视线又落到了云霆身上。一袭雪色骑装的云霆站在日光下,看起来是那么的夺目逼人,俊逸不凡。 云霆的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微笑,好似置身事外一般。云凌瞧着他的笑就觉得碍眼,总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于是又不怀好意的道:“皇上昨日箭术惊人,颇有太祖遗风。如今事关我大齐国体,皇上不妨小试身手,将这匹烈马驯服,也算是在契丹武士面前,为我大齐杨威。皇上可有胆量一试?” 暮雪的双手暗暗攥紧,心中早已将云凌咒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这个该死的云凌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云霆不会骑马,就算刚刚学会也不过是个新手,连他和楚王这样号称骑术精湛的人都没法将这匹烈马驯服,何况是云霆? 云霆脸上淡然的笑意始终未变,顷刻之间,他已经将利弊权衡了好几遍!如今退无可退,他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不光是他个人的荣辱,更是关乎到了大齐的国体! 大齐不能输,尤其是不能输在这样一个畜生身上! 他更不能退,退了就不配做这个皇帝! 云霆没有多做言语,从侍从的手中接过马鞭,步履从容的走到那匹马的近前。 暮雪的一颗心揪的紧紧的,他接受了这个挑战,他怎么能接受这样危险的挑战? 她急切的走到他的身边,并没有多加劝阻,反而是握上他的手,悄悄的将一根沁了毒的银针交到他手中,巧笑嫣然道:“皇上小心。”而后又靠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不行就直接杀了它,一定不能让自己涉险!” 云霆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暮雪退到一旁,暗自备好银针,一会儿万一发生意外,她一定第一时间就杀了这匹马! 云霆站到那匹骏马面前,没有直接骑上去,反而就是这样与它对视着。 第四十二章 彻底征服 云霆站到那匹骏马面前,没有直接骑上去,反而就是这样与它对视着。 黑马仿佛察觉到了云霆的敌意,迎上他的目光,毫无惧色。 林间有清风拂过,掀起了云霆如墨一般飘逸的长发。 云霆手执马鞭,目光灼灼,与它对视! 此时的他气场全开,不再刻意收敛光芒,反而将一个帝王的凛然威仪展现到极致。那种与生俱来的天威摄人心魄,在云霆的刻意施压下,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冒出了冷汗,双腿微微颤抖。 这种天威,暮雪曾经见识过,那种头皮发麻后脊发凉的感觉,她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楚王暗自惊叹,原来那个他一直以为的乳臭未干的小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改变。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这真的是他熟识的那个娃娃皇帝吗? 肃王的神情冷峻,刚刚有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见到了太祖皇帝的背影! 在一个真正的王者面前,所有人都只能为止却步,退让,何况只是区区一匹马! 渐渐的,黑马的气势减弱,在它低头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云霆点地一跃,直接落到马背之上! 云霆的手勒紧缰绳! 黑马开始挣扎,云霆没有给它过多的选择,直接用马鞭狠狠的抽它,双腿一夹马腹,它便像一支脱了弦的箭一样,猛然蹿了出去—— “皇上——”暮雪大惊,飞快的跃到小红马上,马鞭一扬,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可是奈何暮雪的骑术再精湛,这匹枣红马也无法和极品的宝马相比! 不过转瞬之间,云霆和那匹黑马就已经脱离了她的视线。 暮雪心中大急,骑着马飞快的林间搜寻着,凭借自己绝佳的听力判断云霆现在所在的位置。 而此时云霆骑在这匹烈马背上,早就被颠得五脏移位,头晕目眩。可是他仍不认输,死死的勒住缰绳,掌心的皮肤被磨出了血迹,他仍旧没有丝毫放松。 这匹马没有马鞍和马镫,他能够依仗的只有这两根缰绳而已! 那马见云霆迟迟不肯认输,心中起了恼意,正在飞驰间,猛然刹住脚步! 嘶—— 它以为会降云霆从马背上摔下去,可是没想到云霆似乎早就料到了它这一手,死死的抱住了它的脖子,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它的颈上! 他成功了,他没有被甩出去,仍然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云霆差点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暗道一声好险!还好他早一步洞悉了这匹马的念头,否则如果真的被甩出去,恐怕不死也残废了! 马儿气急,更加奋力的向前跑去!这次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 云霆及时调整姿势,继续勒紧缰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他是孔武有力之人,也许能和这匹马拼一下蛮力,看谁耗得住,可是他不是,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他必须想办法在体力耗尽之前,将它驯服! 正在云霆思虑之间,更加危险的一幕发生了! 马匹左侧的缰绳忽然断裂,他如今能够掌控的只有半边的缰绳了! 云霆用空下来的一只手死死抓住马的鬃毛,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 马儿继续向前飞驰着,云霆琥珀色的眸光一闪,锁定前方必经之处一颗被古藤缠绕的大树! 就在马儿掠过大树的瞬间,云霆冒着被甩下马的风险伸手抓住一根树藤,然后飞快的套在马的脖子上,死死的绕了两圈! 马儿猛然被扯住,心中一阵懊恼,奋力的扬踢抗争,云霆被甩到了一侧,眼见就要摔下去,可是最终他用左脚点地,再次跃上了马背! 剧烈的疼痛自左脚踝处传来,他知道自己刚刚用力过猛,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马儿还想抗争,拼命的想向前跑,可是脖子被坚韧的树藤勒住,它越是挣扎,树藤就勒的越紧,渐渐的,它开始感到窒息! 天生烈性的它哪里甘心这样被困住,它拼尽全力,猛地往前一带,竟然生生的将一根一人多粗的树杈扯断,而后不顾身上缠绕的藤蔓,扬踢前进! 云霆心中惊叹,想不到这匹马竟有如此神力,云霆心中的傲气也被彻底激发,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这匹宝马征服! 嘶—— 马儿仰天长鸣,像是在向云霆炫耀自己的胜利。 云霆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这匹马越来越和他的心意了,而且他似乎能够准确无误的感知它的心中所想! 他用缠绕在它颈间的藤蔓取代了缰绳,继续和它的较量! 一人,一马,谁也不肯放弃,谁也不肯屈服! 树林尽头,视线一片开阔,云霆一阵骇然,前方竟让没有路了,只有一道距对岸五丈左右的悬崖,悬崖之下有水声传来,应该是一处山涧! 马儿忽然止住了脚步,打了个响鼻。 云霆明白它的意思,它是在问他敢不敢? 敢不敢冒险,和它一起越过这处悬崖! 一种征服的快感自他的心底涌出,这一刻的他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他抓紧树藤,示意马儿后退几步。 神奇的是,桀骜不驯的马竟按照他的意思做了!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云霆侧目望去,正是暮雪骑着那匹枣红马向他飞驰而来! 暮雪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急忙出声制止道:“不可!皇上不可啊——” 云霆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瞳孔中金波流转,恍若天人! 他抓紧树藤,双腿夹紧马腹的同时,用胯往前一送,黑色的骏马似箭一般的飞出—— 暮雪的心在那一瞬间静止! 一人一马跃在半空,动作优美流畅,配合的天衣无缝! 终于,雪白的马蹄落地,暮雪的心也跟着一起落地! 嘶—— 骏马欢快的仰天长啸!在对岸的悬崖处,开心的跳跃着,不过这一次它很体贴,让云霆在它的背上做的稳稳的,就算是不抓住树藤也不会跌落下来。 云霆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征服它了! “做得好!马儿,咱们再来一次,回到对岸!” 又一个完美的起跃,雪白的马蹄着地,暮雪已经下马,飞奔到了云霆的身旁! “皇上!你没事吧?”天知道,刚刚她有多担心,她真是恨死这匹马了,它简直就是个疯子! “朕没事!吓坏你了吧?”云霆长臂一揽,将暮雪捞到马背上。 第四十三章 契丹之意 “朕没事!吓坏你了吧?”云霆长臂一揽,将暮雪捞到马背上。 暮雪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的打转:“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云霆轻抚她的背脊,安慰道:“朕没事了,别担心了。你看,朕已经彻底的征服这匹马了!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朕做到了!” 说实话,暮雪的心中对他也是无比敬佩,可是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是他拼着性命得来的,她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怎么会这样呢?她曾经历的危险比这多上十倍不止,可是她却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担心过! 关心则乱,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暮雪轻抚他脸上留下的几道血痕,担忧的问道。 云霆轻松的笑道:“左脚踝好像伤到了,不过无甚大碍。” 暮雪又看到了他血淋淋的手掌,心疼不已。他从小到大,想必都没这样伤过吧? 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不知为何,见他受伤,她的心会这么痛,痛到恨不能替他受伤,只要他能好好的,平安无事。 云霆心疼的吻上她的泪珠:“不要紧的,这些都是小伤。男子汉大丈夫,这些算不了什么。咱们回去吧。” “嗯。”暮雪点头,搂住他的脖子,任由他纵马,往围场的方向行去。 为了缓解暮雪的情绪,云霆出言道:“咱们给这匹马起个名字吧,如今它属于朕了。这是朕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征服的一匹宝马,意义非凡!” “叫‘讨厌’好了,我真的很讨厌它!”暮雪抽噎着,对于这匹马让云霆涉险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云霆失笑道:“骏马如良臣,如挚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它呢?” 暮雪嘟着嘴,赌气道:“你这么快就喜欢它多过我了!你移情别恋!哼!” “什么话!”云霆只觉得一阵无语,原来冷静睿智的暮雪也有这么不讲道理,撒娇耍赖的时候。 “哼!”暮雪依旧赌气:“它是我的情敌,我就是讨厌它!” 云霆心情大好:“你的情敌都在后宫,它可不是。叫它疾风?” “讨厌!” “疾风不好,叫御风?叫闪魂?” “还闪婚呢!” “什么?”云霆不解。 暮雪吸了吸鼻息,有些不情不愿道:“就叫它乌锥好了,踢云乌锥!” “踢云乌锥?好!真是妙极了,就叫乌锥!”云霆觉得这个名字太贴切,太合他的心意了! 这一路上,乌锥走的平稳轻快,云霆已经将那截树藤扔了,如今不需要缰绳的束缚,他也能很好的驾驭它了。更多的时候,他与它的心意几乎是想通的,他甚至不需要动作指令,乌锥就能很好的揣测出他的心意,并且马上去做。 当乌锥载着云霆和暮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惊叹和不可置信! 云凌那种目光表情只能用‘见了鬼’三个字来形容! 而楚王更是觉得难以置信,不敢想象!在此之前极少接近马匹的云霆竟然能够降服这样举世无双的宝马?他真的是那个乳臭未干,昏聩无能的小皇帝吗? 肃王的目光沉静,如深沉的湖水,寂静无波。甚至连过多的惊诧都没有。 耶律倍震惊过后,第一个走向云霆,笑道:“恭喜皇上驯服这匹骏马。皇上的英武让耶律倍大开眼界!想必只有国运昌隆的大齐才能孕育出皇上这样英明神武的君主!耶律倍,彻底服了!” 云霆依旧挂着淡然的笑容,并没有将驯服宝马的那种狂喜表现出来。 “王子过誉了,朕还要谢谢王子将乌锥献给朕,否则朕又怎么有机会能够得到如此神骏的马匹呢?” “乌锥?” 云霆点头:“正是!” 耶律倍赞叹道:“好名字!乌锥能跟了陛下,也是它几世修来的福气!” 肃王此时走进云霆,问道:“陛下可有受伤?” 云霆道:“有些轻伤,不碍事。” 肃王转而对耶律倍道:“既然如此,陛下需要休养些时候,不如咱们将比赛挪到明日再举行怎么样?” “好,小王明日静候。”耶律倍说完,又和云霆寒暄了几句,而后带着自己的契丹武士,先行离去。 寝殿之内,云霆脚上的伤已经被太医包扎上药,只是扭到了脚踝,确实没什么大碍。 暮雪此时正在小心的将去肿消炎的药膏涂抹在他的手上。 “今天耶律倍已经彻底的被陛下的英武神彩折服了。陛下威武!”暮雪抬头,谄媚的冲他笑着。 云霆用空闲的那只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耶律倍此番故意刁难也是想试探于朕,看看朕是不是像外间传言的那样,沉迷酒色,昏聩不堪。” 暮雪点头道:“我懂。有时候在邻邦眼中,一个强势且英明睿智的君主足胜过万马千军的威慑!想必耶律倍此番试探的结果,将直接关系到日后契丹对大齐的态度与走向!” “的确。其实对我大齐虎视眈眈的并不只有陈国,契丹人也一直存着入主中原的野心。所以,如果朕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差强人意,印证朕昏聩无能的传言,契丹就会觉得有机可乘,不出三年必会对大齐用兵!到时候,陈国趁虚而入,两国同时夹击,大齐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云霆的语气沉重,还好,还好他拼尽全力,彻底的折服了耶律倍,这样一来,契丹至少暂时不敢有什么异动,而他则可以为大齐再多争取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暮雪靠入他的怀中,贴近他的心跳,柔声道:“只是苦了你了,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云霆轻揽着她,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道:“朕不苦,因为,朕还有你……” “你的脚受伤了,那明日的涉猎你还要参加吗?”暮雪不免有些担忧。 “当然要,朕既然已经洞悉了耶律倍的目的,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呢?”他的目光中闪过一种坚决。 暮雪搂着他道:“那好,明日我陪着你一起,包你打到最多的猎物!让你拿第一!” “还有乌锥,你和乌锥一起陪着朕。”琥珀色的眸光闪烁,他对明日的涉猎充满信心。 “你又想着它!它是我的情敌!” “它不是!” “就是!” “唔~”暮雪喋喋不休的小嘴被他用唇堵住,夜色寂静,春光无限。 第四十四章 围场奇遇 围场中,暮雪和云霆分别坐在各自的马背上,悠然的行走在林间。 身后的两个侍从很识趣的和二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暮雪回过身,对着他们道:“你们去前面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的猎物。” “诺!” 两名侍从策马,越过暮雪和云霆往前行去。 云霆驱使乌锥靠近暮雪的枣红马,温柔的拉起她的小手,放在掌心包裹着。 “还痛不痛?”暮雪问的是他的手心。 “不痛了。” 暮雪的眸光一闪,拿起弓箭,对准云霆身后的草丛,嗖—— 一只灰兔应声倒地! “好箭法!”云霆拍手称赞道。 暮雪策马过去,将灰兔拾起,放到自己马后的布袋中。 “皇上也试试吧,射箭这个东西无非就是个准头,意念要集中,剩下的就是多练了。” “嗯。一会儿朕试试。”云霆兴致不错,他觉得这次的骊山之行虽然还未结束,但他从中收获颇丰,受益良多。以后他要经常出来走走,不能总是闷在皇宫中了。 身下的乌锥似乎感受到了他雀跃的心情,扬踢快跑了一小段,暮雪的小红马紧随其后。 微凉的风在耳畔掠过,将他胸前的一缕发丝吹起,瞬间,惬意无比。 沙沙—— 云霆的心念微动,而后举起弓箭,对准左前方的一束花丛,琥珀色的眸光收紧—— 嗖! 一只山鸡倒在了花丛之后,尚未断气的它依旧挣扎,暮雪策马过去,原来云霆刚刚那一箭是射在了它的翅膀上。 暮雪动手,结束了它的挣扎,将它扔到自己的马背上面。 云霆轻笑道:“看来朕的箭法还有待加强。” “已经很好了。陛下这进步的速度都快赶上天才了!我相信,只要陛下多出来狩猎几次,那‘三星连珠’的箭法必然不在话下。”暮雪知道,男人有时候也是需要鼓励的,所以她毫不吝惜的将自己的‘马屁’送上! 云霆听后哈哈一笑道:“你这是在嘲笑朕的脸皮厚啊!朕才不在乎呢。而且朕告诉你,只要朕多加练习,‘三星连珠’算什么,以后朕射出个‘九星连珠’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青出于蓝!” “陛下威武!臣妾等着看!”花香鸟语,绿野环绕之间,暮雪笑靥如花。 二人继续前行,暮雪绕开了原定的大路,策马走上一条并不显眼且十分幽深的小路。 “为什么不走大路?”云霆跟上她,好奇的问道。 暮雪道:“我喜欢走小路,尤其是这种没人走过的。会有很多惊喜,很多危险,很刺激,也会有些意外的收获。大路多没劲,会遇到什么差不多都知道,我不喜欢。” 云霆宠你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并排和她一起走着。 “咦?是罗汉果!”暮雪下马,走向一株结满紫色果实的植物。 暮雪随意摘下来两个,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道:“嗯,熟的刚刚好,味道一定很好吃。” 说完,大咧咧的在衣服上蹭了蹭,‘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好甜啊!好好吃。”暮雪吃的津津有味,笑的满面春风。 云霆十分享受的看着美人大快朵颐的表情,笑道:“怎么,不拿来给朕尝尝?” 暮雪嘴里还嚼着果肉,对着他道:“陛下你万金之躯,这东西长在野外,万一有毒怎么办?” 云霆不以为然的一笑道:“有毒的东西你会吃?快点拿来。朕还没在野外吃过这种刚摘下来的果子呢。” 暮雪递了一个到他手上,笑着调侃道:“那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在你手上我认了。”说完也学着暮雪的样子,咬了一大口。果肉很软,充裕香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真的很好吃。 暮雪上马,二人继续前行。 一阵细小的响动传入暮雪耳中,暮雪眼睛一亮,用微小的声音对云霆说:“是獐子!只是离咱们比较远!”她用手指了右前方一个位置。 云霆精神一振,架起弓箭,瞄准獐子所在的方向。 不过这次比较难,因为猎物是躲在一根树干后面,如果这支箭稍有偏颇就会射到树上,而以獐子的灵敏,肯定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嗖—— 当啷! 果真如暮雪意料的那样,云霆的箭射在了树干上。受了惊的獐子拔腿就跑,动作迅捷。 可是云霆并没有放弃,他随即又抽出两支箭一起搭在弦上,没有片刻犹豫,继续朝着逃跑的獐子射去! 嗖!嗖! 两支箭一前一后射了出去,第一箭扫过了獐子的尾部,第二箭却正好射中它的头部,贯穿。 獐子倒地不起,暮雪在心中暗自为云霆赞叹! 这个小皇帝太厉害了,厉害的不是他的箭法,而是他的心念毅力以及对事物精准的掌控判断。 他前后一共射出了三箭,第一箭射空,可是他丝毫没有气馁,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接连射出了后两支箭,而且后两支箭的时间尺度计算的刚刚好,无论那獐子是跑的再快一点还是慢一点,都逃不过这两支箭的前后夹击! 他将成为大齐出色的一任帝王!整个天下将会掌控在他的手中! 这是暮雪此时最最真切的感受! 因为他脚上有伤,下马不方便,所以暮雪走过去,将獐子拖过来,安置在乌锥的马背上。 乌锥欢快的长鸣一声,似乎是在为主人的胜利庆贺。 云霆温和的抚了抚乌锥的鬃毛,乌锥叫的更欢了。 二人继续前行,暮雪忍不住谄媚道:“陛下你真厉害,我看真的过不多久我就能看到‘九星连珠’了!” “那是,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云霆的笑自信满满,意气风发。 “皇上你看!”暮雪用手指了一株隐匿再树洞中,通体金灿灿的野草。 云霆也被这这草吸引了视线,他从不知道原来草也能长得金灿灿的:“这是什么?” 暮雪下马,轻轻的走过去,用帕子裹了手指,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摘下,拿在手中。 “这叫如来散,本身带有剧毒,可是却是解百毒的良药!” 云霆的兴致一下子浓厚了起来:“真有那么神奇?本身是剧毒,可是却能解百毒?” “是啊,可是如来散不能直接食用,还需要和其它药材一起,经过炼化才可以。我以前只在神机宗见过一小株,据说这东西极其罕见,比天山雪莲还要珍贵的多!因为大家至少知道在什么样的地方会碰到雪莲,可是这如来散就不一样了。它没有固定的习性,指不定长哪儿呢。所以找都找不到。”暮雪的双眼放光,珍贵无比的拖着这株草。 云霆见到她的神色,却忽然脸色一暗,随即又恢复正常。只可惜暮雪并没能发现他的变化。 第四十五章 云霆点头。 嘶—— 一阵急促的马鸣传入暮雪的耳中。暮雪的动作微滞,侧耳倾听。 “怎么了?”云霆问道。 暮雪吃惊道:“是耶律倍!我听到耶律倍的声音,他的马好像受惊了!” “咱们快过去!”云霆一拉暮雪,暮雪便跃到了乌锥身上,二人策马疾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着。 果然,暮雪老远就看见耶律倍一个人坐在马背上,他的马像是疯了一般,拼命的拉扯撕咬,上下乱窜。 耶律倍的样子万分狼狈,他仿佛被困在了马上,既无法将马匹降服,也无法飞身下马。 耶律倍不能出事!尤其不能在大齐境内出事! 情急之下,暮雪来不及多想,运起轻功,抽出腰间的流云剑,直接飞向耶律倍。 行至近处,耶律倍忽然被摔下马,可是他的左脚竟然被锁在了马登上,马儿飞快的向前跑着,耶律倍万分狼狈的被拖着,脸色涨的通红。 暮雪迅速飞向耶律倍,然后挑剑将马镫割断,耶律倍解脱了,可是那马却仍然疯癫,它扬起后踢,眼看就要踢向耶律倍的前胸。 千钧一发之际,暮雪俯身,拖起耶律倍急速后退! 耶律倍胆战心惊的长呼出一口气,可是那马不知着了什么魔,仍旧不肯罢休,朝着暮雪和耶律倍袭去! 嗖—— 一支长箭射出,那匹疯马应声倒地。 暮雪回眸,正看到云霆放下弓箭。 而此时受惊过度的耶律倍竟然晕了过去,暮雪觉得自己的手上有湿粘的感觉,再一看,竟然是血迹! “他怎么了?”马上的云霆皱眉问道。 暮雪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对云霆道:“应该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撞伤了头,我替他号过脉了,受惊过度,但是没有大碍,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耶律倍靠在一棵大树上,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王子醒了?”暮雪站在云霆身后,一派小鸟依人的气韵。 耶律倍只觉得一阵恍惚,刚刚真的是这个美丽柔弱的女子把他从马蹄下救出的吗? 云霆关切道:“王子可觉得哪里有大碍,待会儿朕昭御医好好的为你诊治。” “还好,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耶律倍用手一摸后脑,发现那里已经被包扎好。随后他的目光转向暮雪道:“多谢昭仪娘娘救命之恩。” 暮雪在一旁道:“我只是为王子包扎了一下伤口,救王子的可是陛下。” 耶律倍唇间含笑,没有再多说。他的目光落在了倒在一旁的马匹身上,心中一阵惊愕! “这是……”那匹马倒在地上,身上除了一支箭以外,那马的尸体已经被破开,胃里的东西尽数被取了出来。 饶是在马背上长大,见惯了刀光剑影的耶律倍一时间也觉得胃里翻涌,这场面有些过分的血腥。 云霆在一旁从容道:“朕怀疑王子的这匹马有问题,所以就是擅自剖开了它的胃,检查了一下。” 耶律倍有些吃惊,问道:“这些都是陛下……亲手做的?” “那不然王子以为,这里除了朕,还能是谁做的呢?”云霆绝美的剑眉一扬,风姿万千,天威尽显。 耶律倍的目光落到了暮雪身上,实在是无法将这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和手执屠刀的血腥场面联系在一起。看来,这些真的是云霆做的了。 “那陛下可有什么发现?” 云霆道:“有。你这匹马之前食用了心芒草的种子,所以才会变得疯癫失常。而且你的马镫也被人做过手脚。” 耶律倍联想刚刚那惊魂一幕,还是后怕不已,如果不是云霆和暮雪及时出现,他可能就会被那匹疯马活活拖死。一想到这些,他的怒火就噌的窜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人要害小王?”他的目光愤恨,垂在身侧的拳握紧,咯咯作响。 云霆在一旁径自开口道:“心芒草是陈国特有的一种会令人产生迷幻导致疯癫的奇药,而且能接触到王子的马匹,还能给它下毒,在马镫上动手脚的,想必应该只有王子身边的人能够做到吧?” “我懂了,你是说在我的身边有陈国的细作?”耶律倍的口气不善。 “正是。”云霆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沉静,波澜不惊。 耶律倍愤然道:“不可能,我的身边都是契丹最忠诚最出色的勇士,他们怎么可能背叛我?” 暮雪在一旁开口道:“这世上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王子生在皇室,想必个中利害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任何忠诚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耶律倍的目光望向暮雪,一时间纠结万分。她说的都对,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论! 云霆道:“如果王子在我大齐境内出事,最能得益的是谁呢?” 耶律倍没有说话,可是他的心已经给出了答案,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如果他出事的话,那契丹的王位继承人就只能是他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叔耶律卓了! “除了王子的叔叔,还有一方,得益最大!”云霆在一旁径自开口,仿佛早就洞悉了对方心中所想。 “陈国?”耶律倍恍然,他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如云霆所说,心芒草乃陈国奇毒,陈国人自是脱不了干系。而且他如果死在了大齐,那父皇必定与大齐撕毁盟约,到时候两国开战,陈国趁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 云霆的笑云淡风轻,他在耶律倍面前将自己全部的锋芒与智慧展现出来,不再遮掩分毫。 “小王一定会把这个细作揪出来,然后将他碎尸万段!”耶律倍一拳垂在地上,暗恨自己的疏忽,他与云霆几乎是同龄,可是眼下看来,无论是心智还是谋断他都比这个大齐皇帝差了很多!难道他真的是在父皇的呵护下过的太安逸了吗? 暮雪在一旁开口道:“王子心中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将那个细作揪出来了?” “这个……暂时没有。” 云霆成竹在胸道:“朕这里倒有一计,只是不知王子肯不肯采纳配合?”他虽然是在疑问,可是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仿佛已经断定了对方一定会同意他的所说。 耶律倍一拱手道:“请陛下明言。” 云霆微微一笑:“只需王子失踪片刻即好……” 第四十六章 揪出细作 行宫大殿之中,几名契丹武士忧心忡忡,气愤非常。 “大齐的皇帝陛下,请问我们的王子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他会消失不见!为什么悬崖上会有血迹?”一名身穿褐色契丹服饰的武士质问道。 云霆坐在高位上,同样是忧心忡忡的表情:“朕已经派了五百名侍卫在围场各处搜寻了,悬崖下也派人去查了,还请各位稍候,想必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了。”说完,他又是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 云凌在一旁道:“你们身为王子的贴身侍从,为什么不好好保护他,陪在他的身边,事到如今却来质问我们?” “你……”刚刚说话的武士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另一名唤作阿耐的契丹武士出言道:“我们本来是跟在王子身边的,可是那时在围场忽然出现了刺客,我们正与刺客缠斗期间,忽然王子的马惊了,那马载着王子跑脱了我们的视线,等我们追上去时,王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正想问,大齐皇家围场为什么会有针对契丹王子的刺客?” 肃王道:“此事正在追查,各位稍安勿躁。” 又一名契丹武士站出来道:“失踪的不是你们的王子,你们当然不急不躁了!” 阿耐紧接着道:“如果王子真的发生不测的话,我契丹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暮雪嫣然一笑,在一旁道:“怎么这位武士好像很希望你们王子发生不测吗?” “你……我何时那么说过?”阿耐的脸色涨的通红,径自走到一旁,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有侍卫统领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臣等在悬崖之下发现了契丹王子的马匹,那马已经摔得血肉模糊,可是却没有契丹王子的踪迹。” 暮雪的目光一直静静留意着几个契丹武士的表情。 除了阿耐,其余几个人皆是惊愕和担忧,唯有阿耐,他的表情过分的冷静。他的头始终低垂着,让人辨不清喜怒! 云霆开口问道:“你们继续在悬崖下搜查,一点儿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 而此时又一名侍卫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告道:“启禀皇上……臣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楚王急不可耐的问道。 侍卫:“找到了契丹王子的……的衣服……”说着将一片染血的衣角呈上。 一旁的契丹武士过去辨认,道:“的确是王子的衣服!王子呢?你是在哪儿发现这衣服的?” “在悬崖之下。” 高坐之上的云霆双目轻阖,愁到不行的样子。 楚王道:“这么说王子是摔下了悬崖,凶多吉少了?” 契丹武士集体大燥道:“不可能的!王子武艺高强,一定不会出事的!咱们亲自去找!” 说完,一众契丹武士转身便往外行去。 夜空之中,一只白鸽展翅,飞翔于天际! 忽然,一个黄色的影子出现在夜空,眼看那只白鸽就要飞出围场,黄色的影子向其发出猛烈的进攻,区区几个回合下来,白鸽就已经体力不支,身受重伤,重重的从天空上摔了下来。 站在地面上的暮雪一伸手,便将那只身负重伤的鸽子接在手中。然后毫不意外的在鸽子的绑腿上取下一张小纸条。 “事出有变,王子失踪,生死不明,计划延后。” 暮雪微微一笑,然后将白鸽以及纸条交到身后的耶律倍手中。 耶律倍看了纸条上的字迹,将其捏在手中,几乎揉碎。 “没想到真的是他!”刚毅的脸上满是愤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也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在围场的另一侧,几名契丹武士正举着火把,一寸一寸的搜寻着。 忽然四周火把林立,上百名大齐侍卫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你们……你们做什么?”契丹武士显得有些惊慌,饶是他们武艺超群,可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一起将他们围起来,多少有些胆寒。 “抓一个细作!”清冽如泉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 火光跳跃,映在云霆绝美的脸上。一瞬间,恍若天界的神祗降临。 众侍卫让开一条小路,云霆步履从容,走到众契丹武士面前。 阿耐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难道他已经被发现了?不,他做得那么隐蔽,没道理被发现的,他不能慌不能乱,他一定要冷静。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能暴露自己。 其他的契丹武士中早就炸开了锅,纷纷面面相觑,吵嚷道:“什么细作?难道是说我们中间有细作?” 此时,一个浑厚重透着怒意的声音自云霆身后传来:“阿耐,你不觉得在众人的慌乱中,你的‘冷静’过分显眼了吗?套用一句中原的成语,就是‘鹤立鸡群’!而你,却仍不自知。” “王子?!”众契丹武士吃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雄姿焕发,完好无缺的耶律倍。 此时,阿耐终于彻底的慌了,他的双唇忍不住颤抖:“王子……你说什么?我不是细作……我不是。” 云霆在一旁轻笑道:“谁也没说你是啊?耶律王子刚刚只是说你很冷静,你这下算是不打自招了吧?” 阿耐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终于,化作了一片死灰。他的双腿颤抖,几乎忍不住要跌坐在地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耶律倍的脸色凝重,将手中的白鸽扔到阿耐的面前:“还想狡辩? 阿耐眸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希翼破灭,化成死一般的静寂与绝望。 其余契丹武士纷纷惊愕的说不出话,良久才不可置信的问道:“阿耐,你真是细作?是你要害王子?” “你这个畜生!王子待咱们恩重如山,你竟然敢背叛王子!” “我现在就杀了你!” 耶律倍手臂一扬,制止道:“住手!还没把他幕后的同党揪出来,所以他还不能死。” 阿耐颓然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说吧,你的同伙还有谁,不要让我对你用刑。虽然你背叛了我,但是你毕竟还是契丹的武士,我希望为你保留最后一丝尊严。”耶律倍负手,走到阿耐的近前。 阿耐死咬着嘴唇,额上挂满了冷汗。 咯咯!咔嚓! “啊——”阿耐痛苦的嘶喊震彻夜空,无数的飞鸟自林间惊起。 暮雪只觉得心中一片骇然,原来看似单纯温和的耶律倍也有这样的一面。他竟然残忍的生生的扯断了阿耐的一条手臂!用这种残忍的方法,那痛苦可比用刀砍要来的剧烈多了。 第四十七章 又一美人 “你先回去吧。”云霆忽然回身,将自己的斗篷为暮雪披上。 暮雪恍然,她确实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了。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又有谁能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呢? 为了不让楚王等人疑心,她只好更加表现出害怕发抖的样子,然后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往回行去。 行了几步,她回眸,有些担忧的望着他。云霆回给她最温柔的笑意,传递着只有两个人才能明白的情意。 耶律倍将阿耐那条血淋淋的手臂扔到一旁,表情沉静,仿佛刚从撤掉阿耐手臂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幕后同党都有些什么人?你们有什么计划?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招供,否则,你的四肢都会像刚刚那样被我扯断!” 阿耐还在痛苦的哀嚎着,他的瞳孔放大,眼中充斥血丝,忽然他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倒在了地上,再没有了知觉。 “混蛋!竟敢咬舌自尽!”耶律倍又是一脚重重的踢在阿耐的身上,尸体被他踢出好几仗远。 云霆凝视着耶律倍,目光若有所思。这个耶律倍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刚刚他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对阿耐逼供,真不知道他是想逼供还是想把阿耐逼死。 又或许,耶律倍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已了然于心,他根本不希望留下阿耐这个活口,不希望阿耐招出任何线索任何同党。 云霆轻轻一笑,道:“既然王子已经清理完门户,不如早些随朕回行宫歇息吧,顺便让太医再为王子诊治诊治。” “多谢陛下。”耶律倍一拱手,而后随着云霆一行人回去行宫。 路上,耶律倍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阿耐的尸体。 寝殿之中,早已梳洗完毕的暮雪正跪坐在地上,轻柔的替云霆按揉受伤的脚踝。 云霆的双脚被浸在温热适中的药汤中,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力道恰当,用最温和的方式,缓解他的疼痛。 “今天奔波一天,你的脚想必很痛吧?” “还好。”云霆望着她恬静的侧脸,两排细长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打开,灯光的映射下,有两排浅浅的倒影投在她细瓷一般的肌肤上。 暮雪感觉到他的注视,抬眸,眼波流转,灿若星河。 “在看什么?” 云霆笑着,用手指拂过她的眉毛,眼睛,有些痴迷的道:“在看你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嗯,也不对,葡萄没有你的眼睛那么闪耀,感觉好像天上的星星都下凡,飞去你的眼睛里了。” 暮雪有些羞涩的垂下眼眸,替他把脚擦干,娇嗔道:“甜言蜜语,油嘴滑舌。” 云霆一把揽过暮雪,然后将她压在身下,笑道:“那你不妨尝尝看,朕的嘴唇是不是甜的?”说完,就覆上了她嫣红的双唇,不由分说的辗转吸允,仿佛要将她吞入口中! 恬静的一夜就此揭过。初秋的凉风掠过屋顶的红瓦,却吹不走殿内的满室温馨。 清晨,云霆端坐在铜镜前,暮雪轻柔的替他将发髻挽起,然后将一根白玉祥云簪插入发髻。 “好一位翩翩佳公子啊,要是走到街上,一定会把万千少女迷晕的!”暮雪调戏一般的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云霆细腻的脸颊上,来回抚摸着。 “你当朕是迷药?还迷晕!”云霆把她的手指拉下来,惩罚一般的咬在她的指肚上。 暮雪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其实他咬的一点儿也不疼,反而痒痒的,像是咬在她的心上一样。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人到了,你要不要现在见见?” 云霆的神色收敛,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而后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迈着弱柳扶风的步子徐徐走进。 暮雪注视着这个气韵宜人的女子,待到她走近,暮雪想起了两句话可以完美的概括她的气质——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小女子花溪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春雨化雪一般,轻柔,却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一种声音。 果然,云霆的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抬起头来!” 花溪缓缓抬头,露出了一张无比精致动人却又暗含憔悴的小脸,像三月梨花上的水珠,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逝一样的美丽。 云霆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艳。 暮雪在一旁轻咳了一声,道:“陛下可还满意?” 云霆拉过她的小手,在她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语气有些轻佻道:“满意。你的安排,朕永远都满意。” 暮雪将心中那点儿酸意悄悄压下。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美得那么不同凡响,美得那么……暮雪形容不出来了。她知道,这个花溪的容貌不在她之下,甚至比她还要高出许多。 云霆走到花溪近前,将她扶起,笑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朕的义妹,大齐的花溪公主!” “谢陛下!”花溪垂眸,一行一动都是说不出的美丽。 暮雪也走到近前,对她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诺。”花溪应声退下。 “想不到姚家还有这样的美人。”云霆将暮雪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颈窝。 暮雪嘟着嘴,略带酸意道:“我也没想到,本来只是传令回去,让神机宗安排一个绝色美人,充作皇上的义妹去与契丹和亲。想不到这个美人这么美!美得连阅女无数的陛下都看直眼了!早知道就把她留着,放在宫中陪王伴驾也好嘛。” 云霆用手指拧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道:“小醋坛子,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酸上了。不就是多看两眼嘛,她再美,还能美的过朕?” “咦?陛下这脸皮是什么做的呀,怎么这么厚啊?”暮雪转过身,一口咬在他的脸上,双臂紧攀着他的脖子。 云霆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暮雪,神情的凝望着她道:“这世间美人无数,各有千秋,但是朕独钟情于你,弱水三千,朕只取你这一滴……” 第一次,暮雪主动送上双唇,无比热情的去亲吻他。 温泉池中,水汽氤氲,朦胧且妖娆万千。 暮雪隔着水汽,细细打量面前和她一起浸泡在池中的花溪。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每看一次,暮雪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番。 第四十八章 色中饿鬼 花溪盈盈一笑,眼波流转道:“昭仪娘娘不用看了,我的皮相再好,也是比不过您的。” “花溪妹妹过谦了。”暮雪心中一动,这女子笑起来真的很美,而且心思灵巧敏捷,如此娇美可人的姑娘,想必耶律倍很难不动心吧。 忽然,暮雪的心念微动,察觉有人靠近这里,而且不是普通的奴才,是个武艺高强之人! 暮雪望了一眼花溪,结果对方和她一样的表情,显然也已经察觉了! 二人很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迅速的从池中出来,穿好衣服。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最终停在了不远处的假山石后,然后静止不动。 是什么人,到底什么目的? 暮雪提起轻功,脚尖点地,而后轻盈的落在那个假山上面,如同一片洁白的羽毛,没有一丝的声音。 是云凌! 暮雪的面上闪过一丝轻笑。这个云凌果真是色中饿鬼,看着他那一脸急色畏缩的表情,她又怎么会不知他心中所想! 堂堂一个忠王世子,竟然会对女色如此执迷,看来忠王一脉果真是难成大器! “世子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和皇上还有耶律王子一起洽谈通商事宜呢吗?” 暮雪轻灵飘渺的声音猛然在云凌上方传来,云凌一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一下子被抓个现行的云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本来是在前殿和众人一起谈论通商一事,可是他对那些实在是不感兴趣,坐了一会儿,竟然差点睡着了。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下人说姚昭仪接了自己的一位表妹过来,那位表妹美得不可方物,好奇之下,心痒难耐,实在是等不及想见识一下这位美人。 于是他借着身体不适为由,从前殿溜了出来,一打听,知道了姚昭仪和那位姑娘正在一起泡汤泉,无比香艳旖旎的画面一下子充斥脑海,就这样,他让手下人费尽心思的把看守的奴才都弄走,然后才一个人溜了进来,可是没想到什么都没看到,反而被抓了一个现形! “难道世子也是想来泡汤泉?”暮雪心里暗暗鄙视云凌这个草包,有胆子来偷看,可是却连借口都找不到。想到眼下她还不能和忠王一脉的人翻脸,她也只能帮这个草包找台阶了,希望他能够接得住! “对对,本世子也是想来泡汤泉的。都怪门口那些奴才,怎么不告诉本世子昭仪娘娘在里面呢?我刚刚一听到水声,就知道里面有人,所以没走进去,这不正准备离开呢吗?”云凌说完,又红着脸干笑了两声。 暮雪轻轻一笑道:“那就多谢世子体谅了。” “打扰昭仪了,告辞,告辞。”云凌落荒而逃,他很害怕暮雪看他的那种眼神,仿佛早就洞悉了他心中所想,可是却仍旧顺着他,不戳穿他,就像是在看小丑演戏一样。 暮雪落到地面,花溪自她身后走来。二人相识一笑,所有一切都了然于心。 晚间的宴席上,暮雪携着花溪的手,二人一同走入前殿。 一瞬间,殿内变得更加明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二位举世无双的美人身上。 暮雪穿了一件绯红色华丽无双的坠地长裙,裙尾上用银粉加以点缀,远而望之,璀璨闪耀,恍若天上繁星。一行一动,都将暮雪的美丽衬托的更加摇曳生姿,明丽动人! 而她旁边的花溪则是一袭雪白色的束腰百褶裙,腰间配了一条简洁的玉带,乌黑柔美的秀发轻轻的挽成一个发髻,一支式样精美的玉簪轻巧的别在发间,除此之外,再无繁杂的头饰。 只见她娥眉低敛,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饶是什么不说,什么不做,也足以动人心魄,慑人神魂! “爱妃姗姗来迟,原来是去把天上的星星都给摘下来了!”云霆用手一指,示意暮雪做到他身旁的位置。 暮雪带着花溪一起给云霆行礼,而后笑道:“皇上今日就自己做吧,臣妾还要陪着花溪妹妹呢,否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又害羞胆子小,那可不行。”暮雪说完,眼神望向花溪,云霆的眼神随之落在花溪的身上,目光中也闪过一丝赞叹。 云霆笑道:“那不如就让花溪和你一起坐在朕的身旁吧。你啊你,有了妹妹就不要朕了。” 暮雪拉着花溪一起在云霆的身旁坐下,笑道:“花溪,你看,皇上吃你的醋了呢。” 花溪但笑不语,含羞凝笑的样子更是让殿内一众男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暮雪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那种被三伏天的臭抹布黏上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用看也知道了,这种眼神的出处一定是云凌! 暮雪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席间众人,特意在耶律倍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耶律倍的涵养极好,他并没有一直盯着自己和花溪的方向看,但是暮雪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心始终在留意着自己这边。 看来有戏! 暮雪冲着云霆一笑,目光交换,彼此了然于心。 不过云霆和暮雪不同,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因为耶律倍的目光似乎并不止落在花溪身上…… 夜色正好,酒过三巡,席间的歌舞正浓。 丝竹管弦之乐充斥于耳,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通商事宜都已经商定的差不多了,只要联姻之事再一确定,那耶律倍这趟出使大齐之行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所以这场宴会的氛围极其轻松。后来为了增添趣味,肃王提议行酒令。 耶律倍虽然是契丹人,但是自幼便有汉人师傅教导他汉人的文化礼仪,所以他对于行酒令这种游戏也并不陌生。酒酣耳热之际,正好也来了兴致。 楚王最先抽签,结果是让他以‘秋雨’为题,赋诗一首。 楚王是武将,但文采却也并不逊色,当场赋了一首《秋夕雨息》,辞藻华丽,意境悠然。 众人一片叫好,连暮雪都忍不住对楚王这个‘莽夫’刮目相看! 接下来是云凌,他的运气不错,当众舞了一段剑法,而后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回到了座位。 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黏在花溪身上,好像是在询问花溪‘本世子是不是很英武?你是不是很倾慕?’ 花溪自始至终轻垂着眼眸,好像在看,也好像不在看,总之就是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第四十九章 湖水旖旎 终于轮到暮雪了。 暮雪伸出晶莹如玉一般的手指,轻捏起一直令签:“舞一曲霓裳!” 肃王在下面轻拍手掌,笑道:“昭仪娘娘舞艺惊人,臣到现在还记得当日娘娘在兴庆宫金殿上那一绝世脱俗的‘红梅舞’,想不到今日有幸,能够再饱眼福!” 暮雪轻盈一笑,推脱道:“雕虫小技,让肃王殿下见笑了。不过我今日身子有所不适,不想跳舞。不如我来抚琴,由我的花溪妹妹代为舞上一曲可好?”说着,暮雪含笑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花溪身上。 “自当为姐姐效力。”春风化雪一般的轻柔,听得让人心醉。 席间众人都露出一片期待神往的表情,这样非同凡响的美人,她跳出来的舞会是怎样一种风情? 宫女们将古筝抬上殿来,暮雪试了几个音之后,抬头望向花溪,二人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而后,清脆似水滴落泉一般的琴声响起…… 花溪雪白的身形未动,宽大的广袖在半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似白鹤展翅,似云朵漂浮…… 琴声由缓入急,众人的神魂早已为之深陷…… 轻轻的吟唱声自暮雪的口中飘出,轻灵,绝美,随着琴音一起回响在大殿之中。 一个灵动的回旋,花溪雪白色的裙摆扬起,像一朵绽开的水莲,清冷,柔弱,带着令人肃然起敬的美。 眼波微微流转,花溪的视线扫过耶律倍。 一瞬间,耶律倍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 再一看,又觉得刚刚那个眼神好像是幻觉,那个美得让人不敢亵渎的女子好像从没有留意过他一般。 但是那个眼神,那个瞬间,却已经深深的镌刻在了他的心底。 一曲舞毕,耶律倍不禁拍手赞叹:“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target="_nk">http://baike.baidu/view/189244.htm>,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暮雪的琴音静止,携着花溪一同回到座位。 云霆琥珀色的眼眸轻转,对着耶律倍问道:“看来王子对中原的诗词很熟悉嘛,的确,用这首《洛神赋》来形容花溪的美一点儿也不为过!” 耶律倍赞叹道:“幼年时读到这首《洛神赋》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美的女子呢?可今日看到花溪姑娘,耶律倍才彻底信了。” 面对如此的赞美,花溪始终低眉颔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一副心无所扰,不为所动的样子。 耶律倍见此,不由得对这个清冷动人的女子多了几分好奇,几分钦佩。 一名侍女走到暮雪身后,为暮雪斟上酒。 此时云凌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对着众人道:“如此良辰美景,咱们同饮一杯!” 众人也随着举起了酒杯。暮雪闻道了杯中酒里有一种淡淡的酸味,她与花溪对视了一眼,花溪随即笑道:“姐姐今日身子不适,不宜饮酒,不如就让妹妹代劳吧。” 说完,花溪接过暮雪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云凌的表情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落出了一丝狞笑。 又是几番推杯换盏,云霆面上露出了倦色。 席间的歌舞继续,宴会接近尾声。最后,云霆和暮雪都露出十分疲乏的表情。 “实在是对不住王子了,朕不胜酒力,眼下困倦的很,朕先回寝殿休息了,你们继续。”云霆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暮雪随后起身,随着云霆一起离开。 留在原地的花溪面上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有些迷离涣散,看起来像是醉了,殊不知她如此的醉态亦是动人心魄,让人看一眼就再难移开视线。 宴会结束,花溪已经无法自己站立起来。云凌使了一个眼色,随即有两名宫女上去搀扶花溪。 花溪目光迷离,步伐散乱的随着两名宫女离开,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身后有两道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一道是云凌,而另一道,自然就是耶律倍! “这是哪?这不是我的房间……我要回我自己的房间……”花溪挣开两名宫女,转身往后走。可是两名宫女却死死的按住她的手臂,硬生生的将她拖到了那个光线昏暗的房间之中。 一丝燥热自小腹升起,花溪脸上的红晕更甚,她知道,是那酒中的药效开始发作了。 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压着她,让她觉得双眼似有千斤重,无论怎么样都难以睁开。 黑暗中,有一双手抚上她的脸颊,邪淫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 “呵呵呵,果真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美人,虽然是歪打正着,可是到底也没让本世子白忙活……” 花溪察觉到自己的衣襟正被解开,时机已到!她毫不犹豫的拔下头上的玉簪,朝着身上那人的颈间刺去—— “啊!” 惨叫声响起,但很快云凌就压住自己的声音!他不能被人发现。 正在他慌神之际,花溪身形已动,逃出了门外! 她的发髻已散,如墨一般的长发飘渺,轻垂在胸前腰后,随着她略显狼狈的一行一动,都演绎出一种别样的动人风姿。 花溪慌不择路的逃着,她不停的用玉簪刺自己的虎口处,用剧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道逃了多远,体力终于不支的她抱住一根柱子,停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 因为奔跑,面上的红潮更甚,全身都死被火烧一般。 不远处有两名巡夜的侍卫走近,花溪犹豫片刻,随后抱着必死的勇气一般,纵身,跃入廊下的湖水之中! 噗通—— 侍卫们一惊,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忽然被耶律倍挡住了去路。 “见过王子!” 耶律倍微微一笑,道:“免礼。”趁着他们低头之际,耶律倍随后朝着两名侍卫的身后掷出一颗石子,石子与假山的石壁发生碰撞,立刻引起了两名侍卫的警觉。 “快去查看吧。”耶律倍手一挥,两名侍卫掉头往假山的方向行去。 待到两名侍卫走远,耶律倍快步行至湖边,可是湖面如镜,哪里还有花溪雪白的身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自耶律倍的胸中升起,他顾不得许多,纵身跃入湖中。 月色清冷,透过碧波荡漾的湖面,直射入寒凉刺骨的湖底。 耶律倍水性极好,他焦急的在湖底游动,目光焦灼的搜寻着那个雪白的身影。 终于,他找到了沉在水底,双目紧闭的花溪。 银色的月光似霜,撒在初秋的湖面。 只见一身精壮的耶律倍抱着一个雪白色的身影自湖底跃出,而后毫不犹豫的以极快速度闪回自己的寝殿。 屋檐之上,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暮雪和云霆目送着耶律倍远去的身影,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来微笑。 第五十章 妖娆花溪 屋檐之上,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暮雪和云霆目送着耶律倍远去的身影,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来微笑。 “呵,想不到耶律倍的轻功也这么好?”暮雪的脸上不无得意。 云霆隔着她黑色的面纱,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了美人,跑的快点算什么?” 暮雪抱住云霆的腰,痴痴笑道:“不过这耶律倍也算是个君子,眼下他虽然救了花溪,可是谁知他会不会毅力惊人,完全恪守底线,根本不碰花溪呢?” “你觉得可能吗?”云霆笑的胸有成竹。 暮雪沉思,而后点头道:“估计不太可能。衣服都湿透了,花溪这手够高的!” 云霆坏笑道:“再加上那杯中的药酒,恐怕耶律倍再是君子也把持不住了。你和花溪这一计的确不错,按常理来说,这药应该用在耶律倍身上,可是你却用在了花溪身上……耶律倍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就这样被算计了!” “这叫请君入瓮,何况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这一切还要感谢云凌呢!” “放心,朕绝对忘不了他的‘大功’……” 寂静月光之下,云霆琥珀色的眼眸中溢出一丝阴鹜,一丝狠厉。 耶律倍身形闪动极快,避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来到自己的房间,而后将尚未清醒的花溪放在自己的床上。 用手探了探,花溪的气息极弱,刚刚在路上他已经运功为花溪催吐,将呛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清醒。 二人的身上都是湿哒哒的,在初秋的夜里更显清冷。 果然,花溪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 耶律倍无法,只得犹豫着伸手,将花溪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来。 他本来是想叫侍女来做这些,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实在不足为外人道。虽然见面时间尚短,可是他却已经见识了花溪这个弱女子的刚烈性子。如果今夜的事被人发现,她会不会一怒之下一死了之? 所以无论如何,他要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也许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放在了心上。 雪白娇嫩的酮体一点点展现在他的眼前,耶律倍只觉得自己的喉间一紧,随后连呼吸也变得局促起来。他暗自运功,压制自己愈见沸腾的血液,尽量在褪去她身上衣物的同时,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淡淡的馨香传来,少女独有的气息萦绕在耶律倍的心尖,有那么一刻,他长久以来最为自信的理智险些崩塌。 强摁住内心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耶律倍将一丝不挂的花溪平放在床上,然后将一旁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花溪的体温极低,耶律倍在换好自己的衣服后,有重新坐到床边,暗自度了些真气与她。 温热的真气顺着花溪的血脉游走一圈,花溪的青白的面色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红晕。 耶律倍看着那只被她用簪子扎的血肉模糊的小手,内心升起一丝怜惜。从没见过这样贞烈的女子,竟然在药效的催动下,还能保有一丝清明,还能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耶律倍简单的为她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而后望着花溪憔悴美丽的脸庞怔怔出神。 不经意间,花溪的口中溢出一丝嘤咛。 耶律倍心神一荡,却发现她面上的红潮再次泛起!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刚刚他只想着用真气帮她驱赶体内的寒凉,却没想到他至刚至阳的真气会再次催动她体内的药效…… 花溪轻启双目,辗转迷离之间望向一旁的耶律倍。 溢彩流光的眼眸中燃烧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欲,火焰。 一股热流腾地自耶律倍的小腹升起,然后迅速的向上蹿,几乎让他全身的血液也为之沸腾。 他知道,此刻的花溪是受了药效的趋势。她像一朵即将盛开的昙花,美得不可方物,她的目光在向他邀请,乞求,尽管她此刻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到底是耶律倍,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一丝理智。他猛然站起身,想要和她保持一段距离,但是就在那个瞬间,他粗糙的大掌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抓住。 她的力气那么小,他明明可以挣脱的,可是他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无论怎样,也迈不开脚步。 “别走……好热……好冷……”春风化雪一般的声音,此刻透着一种难言的苦楚。 心在瞬间融化了,所有的理智都灰飞烟灭。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那只小手,不由自主的凝望她,不由自主的覆上她娇嫩的如同梨花一般的胴体,不由自主的吻上她嫣红的唇…… 她略显焦灼难耐的挣扎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秀丽的眉头紧蹙着,耶律倍轻轻伸出食指,将它抚平。 感受到她的身体在他的身下悄然绽放,他所有的隐忍和耐性也终于耗尽,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有,掠夺。 可是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花溪却忽然吃痛,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 耶律倍一惊,原来是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受伤的那只手。 “你……是谁?我……”花溪还想问,可是却被他霸道了用吻堵住了双唇。 “什么都不要想,就算你现在清醒了,就算你后悔了,你也没有机会逃了……”沙哑的话音即落,他沉身,进入了渴望已久的幽谷……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云散雨歇,累极的花溪早已晕了过去。而一旁的耶律倍却睡意全无。 天色已亮,晨光初绽。花溪缓缓的睁开眼睛,在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之后,她的脸色猛然僵住! “耶律……王子……”花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耶律倍刚毅的俊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手指轻抚着她的脸庞。 “你总是让我很意外,本来还以为你会大喊大叫呢。” 而花溪那双如水的眼眸却已经由震惊,恐惧,转到了最后的绝望。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 “不问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不好奇我对你做了什么吗?”耶律倍觉得她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花溪的双唇动了动,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可是她却没有哭出声音,只是微微颤抖道:“问了又有什么用?”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你受伤害。”他替她拂去眼角的泪,不知为何,看到她流泪,他的心会一丝丝的抽痛。 花溪不语,而是想要坐起身来,离开这里。 第五十一章 和亲事成 耶律倍察觉她的意图,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完全的禁锢。 “请让花溪离开。”她如水的双眸凝望着他,满是倔强和不屈。 耶律倍的心底升起一丝怒气,他灼热的目光逼视她,质问道:“你不愿委身与本王?” 花溪别过目光,沉默,是她此刻最有力的还击。 看着她潺潺而下的泪水,耶律倍又一次败下阵来,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而后又带着诱哄的意味出言道:“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本王不会亏待你,更不会将你弃于不顾。所以,别再哭了。” “王子,花溪出身微贱,尚有年迈的父母需要侍奉,花溪此番入行宫,是为了入宫伺候皇上……可是眼下……”她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耶律倍却已经听懂了。 耶律倍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与他对视:“你的父母是希望你进宫帮姚昭仪固宠?” “是……所以,花溪无缘侍奉王子,还请王子送花溪悄悄离开,不要让人发现……否则皇上一旦怪罪,花溪恐罪及父母……”说道此处,她开始小声的抽泣,那细微的哭声着实令人心痛。 耶律倍目光如炬,胸中有种莫名的情绪翻腾:“那你以后怎么办?你已非完璧!” 花溪勉强止住泪水,低声道:“我会自请出家,表姐自幼与我情义深重,想必不会为难我。”她不再落泪,目光中闪过一丝坚毅,可是却更让耶律倍心疼。 “出家?”耶律倍眸光一转,凝视她道:“如果本王不准呢?” 花溪诧异,一时间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耶律倍俯下身将她眼角的泪痕吻干,认真的承诺道:“本王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出家,你的父母也不会受到波及,反而会得到一份莫大的荣宠。花溪,做我的王妃吧!” 花溪的反应仿佛呆住,良久,她才缓缓出言道:“可是……花溪并非皇族宗室之女……又岂敢高攀王子?” “放心,一切有我。”耶律倍将她的小手拉起,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郑重开口道:“我耶律倍,以性命起誓,愿取花溪为妻,一生一世照顾她,若违此誓,当五雷轰顶!” “王子言重了。”花溪的眸光中溢满感动,情绪也不再那么低沉,眼角浮起一丝欣喜。 耶律倍见她露出了笑容,心里一暖,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花溪,你真美。”说着,他将这个吻加深。 花溪感受到身上男人的蠢蠢欲动,小手轻轻抵在胸前,无力的抗拒着。 耶律倍埋首在她的颈窝,喘着粗气,声音沙哑道:“花溪,你还痛吗?” 花溪脸颊羞红,不语。 耶律倍知道她在害羞,可是仍旧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花溪……花溪……花溪……” “我在。”她终于轻轻的回应了一声。 耶律倍的笑声放大,而后再次沉身,进入了她,感受到她无比紧致的包裹,那种愉悦的舒适恍若置身天堂。 “花溪,我已经着了你的魔……”他低沉的话音即落,精壮的身躯缓缓律动。 书房外,暮雪看着耶律倍离去的背影转而走入其中,见云霆正在斜靠在躺椅上,神情无比的快意。 “耶律倍都说什么了?”暮雪走到云霆近前,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云霆轻拥着她,笑道:“你不是都猜到了?他说他昨夜醉酒,不小心唐突了花溪,如今花溪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恳请朕奉花溪为公主,然后将花溪赐给他做王妃。然后朕就顺水推舟,答应了认花溪为义妹,然后成全他。” “花溪果真出手不凡,这么快就将耶律倍彻底拿下。” 云霆也赞同道:“看来神机宗里果然很多人才。” 暮雪道:“这下估计楚王的鼻子会被气歪的,他精心准备了一个女儿,可是人家耶律倍看不上,我这个表妹刚一出马就把事情搞定,看来那个老匹夫这下更恨我了。” 半个月后,耶律倍带着使团和花溪公主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离开了大齐。 望着那一队远去的喜庆队伍,云霆和暮雪总算是了了一件心事,此后他们也踏上了回宫的旅途。 “皇上在想什么?”龙撵之内,暮雪望着紧蹙双眉的云霆问道。 云霆道:“朕是在想黄河赈灾一事。之前朕借着立后大典为由,让忠王吐出了不少银子,朕想着该派什么人去赈灾……” 暮雪递了一杯清茶给他,道:“忠王一脉的人是绝对不行的,可是其余二王……也是绝对信不过的,要提拔新人,也需要正当的理由,而且不能被三王视为眼中钉,否则都难以成事……” “正是如此,所以朕才愁啊,但是长江两岸的百姓已经拖不起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真会发生民变。”云霆低头,轻允了一口杯中的清茶。 暮雪眸光一转,笑道:“我这里倒有一个主意,不过不知道皇上要不要采纳?” 云霆剑眉一样,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皇上不妨启用姚家人。如今姚家上下都已经被神机宗控制,姚冲姚启父子可堪重用。” 云霆琥珀色的眸光一亮,道:“姚冲就是你的那位叔父?” 暮雪点头道:“正是,不过姚冲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是神机宗的人。他为人奸诈,气量狭小,诡计多端,但胜在能屈能伸,这么多年一直都违心屈服在忠王旗下做事,可惜忠王并不中用他。姚冲心中早有怨言,如今忠王势衰,正是皇上培植自己势力的时机……” 精致的白瓷茶杯被云霆把玩在手中,来回旋转。 顷刻,云霆抬眸,望着暮雪道:“这姚冲听起来倒像是个大奸之人……他如今对你和神机宗的事一无所知?” “对,我不过是借着他一个远房侄女的名到的姚家,而姚家再借着忠王的手把我送入宫中,以求富贵。如今……姚冲的目的达到了,我是您的宠姬,您要用他,也算是有了理由了。还有一点,姚冲至今仍然算是忠王的人,这赈灾一事交由他去做,忠王定然会满意,而且还会暗中派人保护,此时一成,日后姚冲就有了在朝中立足的资本了。” 云霆沉吟片刻,又问道:“这姚冲既是大奸之人,他不会也对赈灾的银子动了歪心思吧?” 第五十二章 中秋夜宴 “皇上这是关心则乱。”暮雪微微一笑,为他的茶杯续上水道:“如果姚冲目光如此短浅,他充其量是个小恶之人,哪里称得上‘大奸’?姚冲其人虽然奸佞,但也不失为一个能做大事之人,他懂得轻重缓急。更何况,还有姚启在他身边,姚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背叛皇上的。” 云霆一晒道:“他是不敢背叛宗主而已……雪儿,你是不是觉得朕小心过头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皇上处境如此艰难,小心本没有错。我的意思是,皇上可以重用姚冲,然后让姚冲去和三王斗,等到有朝一日,姚冲的利用价值消失了,皇上不妨除去这个奸佞,还可令天下人称赞一番……”暮雪的神情稍显严肃,她知道,也许有朝一日,自己和姚冲的命运是一样的。 云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茶杯放到一旁,牵起暮雪的手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放心,朕永远不会那样对你……” 储秀宫中,暮雪在絮儿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将将退却一身的疲乏。 正想靠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偏偏有宫女来禀,说是储秀宫中张才人和柳才人来拜见。 暮雪摆了摆手,道:“告诉他们,我已经睡下了,让她们改日再来。” 小睡过后,暮雪又喝了一杯清茶,然后问向絮儿道:“这段时间宫里都发生什么事了?” 絮儿道:“发生了很多。不过大部分都发生在长春宫。自从小皇子离世以来,德妃愈发的张狂疯癫,肆无忌惮。她打杀了自己宫中大半的奴才,只要是她认为有可能谋害了小皇子的,不管有没有证据,她都不会放过。” 暮雪点头,德妃的这些反应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丧子之痛,无论如何,德妃也要找个途径发泄出来,否则她一定会被逼疯的。 “如此一来,长春宫岂不是人人自危?那淑妃和郑修仪呢?她们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絮儿又道:“淑妃娘娘倒是低调的很,平日里就在琉璃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郑修仪因为有身孕,所以也不怎么出来。但是德妃前几日抓了蒹葭宫的两个宫女,非说她们形迹可疑,极有可能是谋害小皇子的凶手!后来,郑修仪跑去长春宫要人,但是却被德妃以‘身怀龙嗣,需静心养胎’为由,赶回了蒹葭宫。” 暮雪闻言挑眉,德妃竟然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不止对自己宫里的奴才下手,连别人的奴才她都毫不手软? “那忠王和楚王对此事都不加理会的吗?”暮雪有些诧异,依照郑修仪原本的性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闹到天上去,就算楚王在骊山,她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忠王,他怎么会任由德妃如此胡来,殊不知这样是在自取灭亡? 絮儿又为暮雪把杯中的茶续上,继续道:“怎么不理会?第二天楚王妃和忠王妃就都进宫来了。不过她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郑修仪没有借着这次的事情大闹,而德妃却是丝毫不见收敛。” 郑修仪会一反常态,愿意委曲求全,息事宁人的愿意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做贼心虚!楚王妃也是一样。 估计德妃也是怀疑到了这一点,所以每每都拿郑修仪的‘身孕’做文章,用来堵她的嘴。而郑修仪,也只得忍气吞声,乖乖就范了。 其实两位王妃进宫来的目的并不难猜。楚王妃是来安抚郑修仪,怕她一时想不开和德妃发生什么正面冲突,那样一来,会回得不偿失。而忠王妃想必是来劝诫德妃让她收敛心性的,可是德妃显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仍旧是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如今皇上回宫,想必这后宫的争斗会更加激烈,如火如荼。 暮雪苦笑的一下,随后对着絮儿道:“你这些日子小心些,千万不要惹到德妃,她如今已经快疯了,能躲就躲,千万别把自己牵连进去。” “喏,奴婢会小心的。” 八月十五中秋夜。花在此时落,月在此时圆。天上人间,歌起舞飞旋。 大齐皇宫里,正是这样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云霆身着赤红色龙袍,端坐于金座之上。俊朗的眉宇之间,天威浩然。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流转,扫过席间众多的贵戚众臣,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众人都不敢轻视懈怠,甚至微微的有一些紧张。 不知为何,小皇帝自从骊山狩猎归来以后,让人感觉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前那个昏聩无能的形象正在众人的脑海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天威浩然,且锋芒渐显的少年帝王。 暮雪身上的宫装华丽且繁复,这样的装扮多少有些累人,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规矩,身为皇上的女人,必须遵守的规矩。 云霆拉了拉暮雪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感觉你好像有点不自在?” 暮雪轻笑,嗯了一声,随后解释道:“头上的金饰实在是太重了,压得我脖子都难受。” “这样才端庄华贵嘛,如果是凤冠,那就更沉了。”云霆旁若无人的和暮雪窃窃私语,看的旁边其余几位宫妃妒火中烧。 德妃见状,酸溜溜的在一旁讥讽道:“姚妹妹好福气,能得陛下如此眷顾。去骊山狩猎只带着你一个人,如今这中秋夜宴,六宫嫔妃都在此,却唯独只有你,能与皇上同席而坐,这样的荣宠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一直默默无闻的柳才人坐在角落,此时也出言道:“也说不上百年难见,前朝惠安帝的静贵妃也是如此独揽皇恩,瞧着姚昭仪的架势,比之前朝那位静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淑妃在一旁娇笑,看了一眼高坐上的云霆和暮雪,而后道:“柳才人,你好大的胆子!你拿前朝的亡国之君和咱们陛下做比较,你居心何在?” 云霆的脸色十分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是柳才人却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吓得连忙跪地求饶:“皇上恕罪,臣妾不是那个意思,您千万不要误会!”她不过是想给姚昭仪难堪,暗讽她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和前朝的静贵妃是一个品行。如此一来,皇上心有忌惮,可能就会从此疏远姚昭仪,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番言论却给她招来了大祸。 第五十三章 剑拔弩张 云霆莞尔一笑,云淡风轻:“误会?你的意思是说朕不够英明,无法分辨你话中的真伪?” “不是不是,臣妾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柳才人磕头如捣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暮雪在一旁适时出言道:“好了,如此良辰美景,犯不着为了一个柳才人饶了大家赏月的兴致。皇上,今夜月色正美,不易动怒哦。”她笑的娇媚,笑的可人。云霆忍不住在她的脸上轻捏了一下:“好,朕不与她计较。常青,把她带下去吧,朕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常青在一旁垂手而立道:“喏!” 云霆又道:“朕的姚昭仪聪慧得体,宽容大度,又怎是前朝静贵妃可比的?” 暮雪嫣然一笑,垂头不语。 云霆道:“对了,雪儿,自从入宫以来,你还从未见过你娘家的亲人吧?” “是啊。臣妾双亲已逝,一直仰仗叔父照顾,自入宫以来,还从未有机会向他老人家请安问好,实乃大大的不孝。” “朕今夜就给你个惊喜!”言毕,云霆一挥手:“传姚冲,姚启觐见。” 宣令官:“传姚冲,姚启觐见——” 不一会儿,两名身着朱色小科绫罗官服,腰系草金钩腰带的男子缓步上前,立在殿中,朝着云霆和暮雪的方向叩拜:“臣姚冲,姚启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霆含笑道:“免礼平身。姚爱卿既是雪儿的叔父,那也算是朕的叔父了。” 姚冲马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臣万万不敢,昭仪娘娘有幸侍奉陛下,乃我姚家祖辈积德,皇家天恩浩荡,臣岂敢高攀陛下。” 暮雪露出欣喜的表情:“多谢陛下体恤臣妾思亲之情!” “还不快去给你叔父行礼请安?”云霆的笑容里是无尽的包容与宠溺。 “正是。”暮雪说着要起身,可是姚冲却马上制止:“昭仪娘娘,这于理不合,老臣受之有愧。昭仪娘娘有如此孝心,老臣已经感激不尽了。陛下天恩浩荡啊!” 果真是个老油条,时刻不忘了拍马屁。其实暮雪本来也没有真的打算起来去给他行礼,于是又坐定,只是面上仍旧是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叔父如今年岁大了,身体可还硬朗?” 姚冲略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坐之上的暮雪:“硬朗,多谢娘娘挂心。” 暮雪:“那就好。” 她开始仔细打量姚冲的面相,其实她和姚冲总共也就见过两面,真的说不上熟识。姚冲的面相其实很普通,属于仍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只不过他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那双聚精会神的眼睛里,时常会有精光一闪而过。姚冲和姚启父子俩长得很像,脸都是又窄又长,不俊美,但也说不上丑。 云霆道:“朕看你们父子二人的官服,是现居正五品?” 姚冲道:“正是。” 云霆道:“你教养姚昭仪有功,如今已年过不惑,这官位是该升一升了。不如就升你做正三品中书令一职可好?至于姚启嘛,也算是朕的大舅哥了,就升做从三品御史大夫!”说完转过头对着暮雪道:“雪儿,你说这样安排可好?” “那臣妾就谢陛下皇恩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暮雪从座位上起身,而后对着云霆跪拜道。 姚氏父子尚未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不过也马上跟着叩拜:“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王一脸的震惊,这小皇帝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不问过他们三位辅政王爷,就自己提拔官员,还是提拔到那么重要的位置上?难道真是翅膀硬了!哼! “陛下,此时不妥,还应该从长计议!” 云霆挑眉,似乎对楚王的反对十分意外:“楚王何处此言?莫不是朕身为一国之君,连提拔两个官员的权利都没有?还是这朝野上下,事无巨细,都由您楚王一人做主?” 肃王在一旁轻笑,心道,这小皇帝果然是锋芒渐露,楚王还没说什么,他一顶‘独揽朝纲’的大帽子就扣下来了。如此看来,楚王必定是要吃亏的。 楚王气的脸色涨红,指着云霆:“陛下……我何时如此说过?” 忠王这只老狐狸在一旁悄然开口道:“那楚王是什么意思?皇上都已经定下了,你才说不妥,这不是藐视天威是什么?” 忠王在心中暗自盘算,他刚刚的话已经表明了态度,要力挺姚氏父子。如今小皇子夭折,他忠王一脉损失惨重,党羽被剪除过半,而且朝中原本依附于他的大臣又很多都投向了其余二王,或者保持中立。忠王一脉失势似乎已成定局,为了挽回局面,他不得不培植新的心腹党羽。而姚氏父子本来就是他麾下的党羽,如今借着姚昭仪的关系能够的皇上重用,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云霆此时的脸色不善,盯着楚王又问道:“楚王是不是觉得你手中的权利比朕大?” 楚王神情僵硬:“臣,没有。臣只是觉得中书令一职事关紧要,姚冲此前从未担此大任,贸然升任,恐怕会出纰漏” 暮雪在一旁适时道:“既然楚王觉得臣妾的叔父没什么资历建树,那不如皇上先派给叔父一个差事吧,如果叔父做的好,自然就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了。” “正是,雪儿言之有理。不如这样吧,长江赈灾一事还悬而未决,令朕甚为头痛。姚冲,朕就派你去赈灾,做真的钦差大臣,你可愿意?” 姚冲:“老臣遵命!老臣领旨谢恩!” “陛下——”楚王又出言,这赈灾一事他心中已有人选。如果能把赈灾的银子收入囊中,他就又多了一笔丰厚的军饷,到时候起事也多一份把握。可是没想到云霆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这个差事许给了姚冲?那他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干脆让姚冲做上中书令的位子呢! 云霆冷冷的一个眼神扫过,鬼使神差的,楚王竟然被震慑住,他僵在那里,一时间将就要脱口而出的反对话语全卡在了候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忠王此时心里倒是乐开了花。这笔赈灾银子本来就是他吐出来的,还好,这下总算没便宜了别人。真是惊喜,这笔银子最后还是转回了他的口袋。 “退下吧,以后朕不希望在听到任何不敬皇权的言语。”云霆神色一敛,再也不看楚王一眼。 姚冲去赈灾的事情就此算是板上钉钉。 楚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真是他第一次被小皇帝羞辱,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落得如此境地?他的目光掠过肃王,看向忠王,眼中的愤恨更甚! 云霆,你这个黄口小儿,早晚有一天,本王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宴会继续,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刚刚那短暂的硝烟似乎已经消散,再没人记得刚刚那剑拔弩张的一幕。 这就皇宫,真就是政治。在这里生存的人都很善于‘刻意的遗忘’。暮雪端起杯中的美酒,笑着,一饮而尽。 第五十四章 雪儿,不要走 长春宫。 夜色清冷,屋宇寂寥。 德妃坐在庭院中,一个人抬头仰望夜空的月色。中秋的月亮,真的很圆很美。 如意站在一旁,看着德妃寂寥哀怨的神色,忍不住为自家主子心疼。 “娘娘,更深露重,咱们回屋歇着吧。” 德妃摇了摇头:“几更天了?” 如意接过小宫女递来的披风,为德妃披上:“已经三更了,娘娘,您早点歇着吧。”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本宫现在是真的都体会到了。皇上,今晚歇在哪儿?” “在兴庆宫,是姚昭仪侍寝。”如意看着德妃愈显苍白憔悴的面容,心中不知该怎么劝慰。自从小皇子过世之后,娘娘的精神就没好过。不是伤心落泪,就是歇斯底里。如今长春宫的奴才少了一大半,都让德妃或打或撵的,逐出去了,还有不少直接就被杖毙了。 同为奴才,如意很是同情那些人。但是身为德妃的心腹,她更是心疼自家的娘娘。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最清楚娘娘心里有多苦的。 德妃的脸上凄然一笑:“自古帝王薄情,不知道这姚昭仪又能兴盛几时。如意,你也看到了,皇上竟然开始提拔姚家的人,你说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那个姚暮雪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让他这么迷恋?” 如意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想把藏在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娘娘,我不知道姚昭仪有什么好,但是我知道您有什么不好!您看看您现在,瘦的都脱了形了,不是以泪洗面就是怒火滔天,哪里还有从前温柔华美的风采?您这个样子,不是摆明了在把皇上往外推吗?” 德妃一愣,对于如意的这些话很是意外。她沉默着,可是却并没有生气。 如意又继续道:“小皇子夭折,您伤心,奴婢也伤心。可是娘娘,人活着要往前看。您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您还有大把的青春,还有大把的机会。只要能重得皇上的眷顾,您想生几个小皇子不是都轻而易举吗?不要总想着已经失去的,您应该珍惜拥有的!” “如意,谢谢你。”德妃的脸上粲然一笑:“本宫知道了。天晚了,咱们回寝殿吧。” 如意伸手扶住德妃,面上露出了喜色。看来娘娘果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德妃一步一步的走着月光上。脸上的寂寥哀怨虽然退去,但是她心中翻腾的苦涩和绝望却更加深重。如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不懂,真的不懂。 我什么都没有了。没了那个孩子,我就注定一无所有。或许,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一颗棋子而已,能有什么呢? 所以,我没什么好珍惜的。皇上,他的心从来都不属于我。 有时候我甚至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 如意,你不懂,真的不懂…… 兴庆宫。 云霆带着微微的酒意躺在床上,而暮雪正在替他擦干双脚。这个小皇帝,喝醉了不耍酒疯,反而缠着她,让她给他洗脚? 好了好了,看在他是美男又是皇帝而且拼命卖萌的份上,她才勉强的帮他洗了个脚。 “雪儿,你过来。”云霆用力一扯,暮雪倒在了他的身上。 暮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费了好大劲才忍住去亲一口的欲望:“怎么?还没发够酒疯?还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云霆摇了摇头,将她抱得更紧:“不用,你哪儿也别去,就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暮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呢? “不要走,不要离开……就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不好么?雪儿,如果你走了,我就只剩一个人了,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醉了的他不在自称‘朕’,那种真挚的语气就像个孩子,此刻的云霆,脆弱,而孤独。 暮雪将头贴在他的胸口上:“陛下,别想那么多了。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等到将来大局一定,你就可以把你母后接回宫,让她陪伴你。你还会有很多妃子,很多孩子。你拥有整个天下,这些都是你的。” “那朕拥有的这些里面,包括你吗?”云霆不依不饶,虽然醉了,可是却仍然没有神志不清的迹象。 暮雪:“……当然包括,不要多想,快点睡吧。” 云霆的神色闪过一丝黯然,可惜暮雪没有看到。 “你会留在我身边,是因为你身上的毒还没解吧?” “那是原因之一。”暮雪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希望他说累了就会睡着。但是她却不知道,其实他根本就没醉。 云霆:“那如果你的毒解了呢?你还会留下吗?” “……会。”暮雪说的有几分心虚,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她爱上云霆了吗?她不知道,但是至少她对他是喜欢的吧?可是这种关系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她不敢去想。她只知道,皇宫绝对不是她最后的归宿。 “雪儿不要走。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不喜欢皇宫,但是可不可以为了我,留下?”他的声音染上了哀伤,难以想象,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会用这种悲切的语气恳求她。 暮雪的心划过一丝抽痛:“不走,不走。”她安慰他,就像安慰一个任性而伤心的孩子。 云霆:“那棵如来散,是你用来炼制解药用的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暮雪有些措手不及,他猜到了,他竟然猜到了! “是。”原来他的不安来源于此,是不是当日在围场她得到那颗如来散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她的用途呢?他怕她解毒之后,就会离他而去?他一定不安了很久,可是却又不敢问,所以今天才回借着酒意问出来。 “雪儿,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留下你呢……”他呢喃了这一句之后,就闭起眼睛,轻轻的睡去。其实他知道,她说‘不走’,不过是在安慰他。等到时机成熟,她还是会离开的。但是,他真的还能放她走吗? 第二天一早,暮雪服饰云霆沐浴更衣。她帮着他将龙袍穿戴好,每一个细节都做得仔细认真。 而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明一片,哪里还有半点忧郁哀伤? 看来他已经把昨晚的一切都忘了。暮雪淡淡的吐出一口气,忘了好,忘了最好。 “朕命太史局的人算过了,今日傍晚时分有小雨,你一会儿差人去听雨楼布置,朕陪你去听雨。”他握了一下她的小手,眉梢眼角都溢满了温柔。 第五十五章 絮儿的来路 “朕命太史局的人算过了,今日傍晚时分有小雨,你一会儿差人去听雨楼布置,朕陪你去听雨。”他握了一下她的小手,眉梢眼角都溢满了温柔。 “好……”暮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这么好,这么温柔。这样的云霆,她真的很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沦陷,会把整颗心交到他手上。 那样的结果只能注定是辜负,是伤害,她该怎么办? 听雨楼。 此刻正值午后,阳光依旧明艳,半点没有要下雨的迹象,连乌云也不曾看见一片。 絮儿指挥着几名宫女奴才正在布置。按照暮雪的吩咐将听雨楼四面环绕的红纱换成金黄色薄纱,而后在楼里楼外摆满姿态各异的菊花。 霎时间,听雨楼换了新装。金色的薄纱与黄色的秋菊交相辉映,菊花淡雅的芬芳四溢,无论远观或是近赏,都足以令人心醉神往。 “这里好热闹啊,不如本宫也来凑个趣,省的待在长春宫,也怪烦闷的。”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絮儿一回头,正见德妃由如意搀扶,身后跟着几名宫女,朝着听雨楼走来。 絮儿带着一众奴才给德妃行礼:“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这听雨楼是你布置的?”德妃环顾一圈,而后寻了个石凳坐下。 絮儿答道:“回禀娘娘,正是奴婢。” 德妃点头:“不错,是个心思灵巧的。伺候姚昭仪真实屈才了,不如本宫去向皇上说一声,调你来本宫身边伺候,你愿不愿意?” “回禀娘娘,奴婢是姚昭仪的替身宫女,按宫中规矩,是不能……” 絮儿不知道德妃到底是什么意思,调她去长春宫?她可不要。跟在姚昭仪身边,至少她还能时不时的见到霆哥哥,以解相思之苦,去长春宫?哼,哪里现在都快变冷宫了! 德妃的表情一下子冷了:“这么说你就是不愿意了?” 絮儿慌乱道:“不是奴婢不愿意,而是于宫中规矩不合。德妃娘娘与昭仪姐妹情深,在奴婢心里,您二位一样都是奴婢的主子。” 啪! 一个耳光打在絮儿的脸上。 絮儿的脸上显出红肿的掌印,眼中霎时腾起了委屈之色。她虽入宫已久,可是有霆哥哥照顾,她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打我?”气血上涌,絮儿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不尊卑了。目光直接逼视德妃。 德妃的脸上升起愤恨之色:“打的就是你个不知事的奴才!本宫是什么人,你竟然敢说本宫和姚昭仪是一样的,她也配?你也配?” “娘娘息怒。为这点小事,不易动怒。”如意赶紧上过来拉住德妃。她心中急恼,为什么刚刚没能及时拉住德妃。德妃如今的情绪十分古怪,脾气大的很。随时都会发怒,让她一点规律都寻不到。其实絮儿并没有说错话,德妃今天来,恐怕就是想好了要来找茬的。但是她一个奴婢,实在是拦不住了。希望不要触怒皇上,那样自家娘娘的日子就会更加难过了。 德妃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了絮儿的脸上,她根本丝毫都不理会如意的劝说。 “你这种不知分寸,不分尊卑的奴才本就该打!本宫是妃位,姚昭仪呢?不过为位列九嫔的昭仪而已,你竟敢说本宫和她一样?” 絮儿接连挨了两巴掌,德妃用的手劲大,絮儿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我不是你的奴婢,你凭什么打我?”絮儿心里的傲气被激了出来,直接用眼睛瞪着德妃。 德妃怒喝:“来人,给我掌她的嘴!如此刁奴,竟然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德妃身后的两名宫女走过去,可是刚一靠近就被絮儿推开了,絮儿索性站起来,一人给了她们一巴掌。 “打狗也要看主人,主人犯了错,就由你们这两条狗来承担吧!”絮儿打完说完,挺起脊背,眉宇间的孤傲丝毫不亚于德妃。 “你……”德妃一时气竭,瞪着眼睛说不出话,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大逆不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刁奴给我拿下!”德妃一声令下,她身后的奴才悉数出动,誓要把絮儿摁住。 “住手——” 清冷的女声,悦耳动听,如珠玉落盘一般。 众人回眸,单间一身天蓝色宫装长裙的暮雪正在一众奴才的簇拥下,疾步而来。 “昭仪娘娘救我!”絮儿哭喊着跑到了暮雪身边,一副惊恐不安的模样。 暮雪看到絮儿红肿不堪的脸颊,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很疼?” 絮儿点了点头。 暮雪转过头对身后的奴才吩咐道:“送絮儿回储秀宫,另外叫太医来,好好的为絮儿看诊。” “本宫没说走,谁敢走?”德妃抬起眼眸,怒不可遏的看着暮雪。 暮雪的脸色不善,对着德妃道:“今日的事,妹妹就不和姐姐计较了。这天干物燥,姐姐火气大点儿也是难免。但是一定要自己克制,否则做下太多孽,连小皇子在底下也跟着受连累,到时娘娘岂不是又该心疼了?” “你——”德妃心痛,暮雪竟然这样直接的掀她的伤疤?小皇子,她的孩子会在底下受牵连吗? 暮雪见德妃的脸伤写满悲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她当即携着絮儿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身后的德妃。 储秀宫,暮雪将太医送来的药膏轻轻涂抹在絮儿的脸上。 “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疼?” 药膏涂在脸上带来了丝丝凉意,絮儿勉强笑了笑:“有劳昭仪了,奴婢自己来吧。” 暮雪道:“跟我还见外。在这宫里,属咱们俩个的关系最近了。这德妃也真是的,好好的发起了疯,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絮儿的脸上浮现愧疚:“是奴婢不好,奴婢没能忍得了一时之气。如今昭仪您为了奴婢得罪了德妃,奴婢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丫头啊,真是让人心疼。别担心了,出了事也有我担着。还有,这几天你都跟在我身边吧,千万别再单独让德妃碰见,如果今天我到的晚一些,你一定会吃大亏。”暮雪一边说,一边又继续帮絮儿上药。 一个小宫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回禀昭仪,安神茶熬好了。” 暮雪接过,递到絮儿手上:“趁热喝了吧,压压惊,省得晚上睡不好。” “谢昭仪。”絮儿接过,轻轻吹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下去。 暮雪望着她正在喝药的侧脸,心中一丝狐疑划过。这个絮儿到底是什么来路?如果说她之前只是云霆的奉茶宫女,处处受云霆庇护,所以心高气傲,受不得委屈,那么云霆为什么把她派到自己的身边呢? 看絮儿眉眼间的气度,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奴婢。还有她望着云霆时,眼睛里丝毫不加掩饰的炙热…… 云霆,你还有多少事没有跟我讲?我该如何相信你的真心? 第五十六章 变相喂饱 金纱环绕,菊香四溢。 听雨楼外是一片凄凄茫茫的雨色。 暮雪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层秋雨一层凉,为什么今天她觉得更冷了呢? 云霆的手臂环过她的腰间,将她纤弱娇小的身躯揽在自己的怀中:“冷吗?” 暮雪望着外面的雨色,叹息道:“秋天的雨就是这样,稍显凄冷。” “可你还是喜欢听?” “嗯。” 云霆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轻吐在暮雪的而后:“你喜欢,朕就陪着你。你冷,朕就抱着你。只要你心里不冷就好。” 暮雪压下心中的一丝酸涩:“陛下对暮雪真是情深意重,那暮雪该用什么来回报呢?” “嗯……以身相许吧。”云霆一口含住她的耳珠,轻轻的逗弄着。 暮雪一阵战栗,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 “雪儿,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好像很不开心?”云霆搬过她的身子,让她直面着他。 暮雪摇了摇头:“无事。只是被秋雨的凄凉感染了吧。” “那咱们不听雨了。回兴庆宫吧。”云霆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温柔,且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雨势渐大,暮雪只觉得周身的凄冷之意更深。她将身子埋入云霆的怀中,想要用他的温暖,赶跑这些寒意。 云霆拥紧她,默默不语。只是尽力帮她取暖,甚至暗自运起了真气,让他的身体更暖。 “陛下,我好像……对你动心了呢……”如果不是动心了,她为什么会如此失落,如果不是渴望温暖,她又怎么会觉得寒冷? 云霆的心微微一滞,喜笑颜开,可是当他体察到她的情绪之后,那种欣喜却又冷却。 “雪儿,你在担心什么?”她不开心,她在难过,这些他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她担心很多。担心自己不能全身而退,担心自己会因为爱上他而承受无边的痛苦,担心他从始至终对她都是虚情假意……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可是她却无法抑制的对他动了心,用了情—— “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的声音比秋雨还要凄冷,泪水自眼角滑落,染在了他的龙袍上,可是他却未曾察觉。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陪着你一起坠落——” 他的声音恍若神祗,自她头顶上方传来。却飘然的飞入她的心中,刻入她的骨髓。 寒意四散逃去,她的嘴角微微弯起。 她真是泥足深陷,无药可救了。他的一句话可以把她碰上天堂,也可以把她打入地狱。 但是她却甘心沉溺,那种至死方休的勇气让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想象。 此刻,她真的很温暖,很幸福。他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陪着她一起坠落…… 云霆抱着她坐在听雨楼的软榻之上,她娇小的身躯被他揽在怀中,脸埋在他的胸口。 轻轻浅浅的呼吸传来,她睡着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不经意流露极致的温柔。手指拂过她柔顺的发梢。再次让真气在周身运行,竭尽所能的为她取暖。 第二天一早,暮雪在云霆的怀中醒来。她的身上穿着淡粉色的绸缎中衣,昨天在听雨楼的衣服早就不知所踪。 “醒了,在想什么呢?” 暮雪抬头,见他正含笑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光中柔情缱绻。 脸色微微发烫,她想坐起身,可是却被他紧紧抱住。 “再陪朕躺一会儿吧。”云霆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皇上不用上朝吗?” 云霆道:“朕今天有些乏力,已经传令下去免了今日的早朝。专心陪你。” 他最后一句轻吐在暮雪耳畔,惹得暮雪脸色更红。 “别啊,陛下。您这可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那我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狐媚惑主,祸国殃民的妖女了吗?” 云霆挑眉,笑意幽深:“红颜祸水,狐媚惑主,祸国殃民?凭你?”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啊?我告诉你,外面现在都是这么说我的,说我一个人独擅专宠,堪比前朝静贵妃。”暮雪说的是实话,其实晚宴上柳才人不过是把外面的那些传言复述出来而已,这些恶意的诽谤早就在宫里传遍了,恐怕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云霆翻身,将暮雪压在了身下,暮雪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的坚硬正在抵着她,那气势仿佛一触即发,而且还会一发不可收拾。 “朕这顶昏君的帽子戴的冤啊,你承宠多日,却根本不让朕碰,有你这样祸国殃民的宠妃吗?”他的神色万分委屈,好像是暮雪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暮雪轻扬起下巴,用自己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云霆微微一怔,随后心花怒放,这小东西极少主动吻他,没想到今天一早竟然会有这样的惊喜。看来这早朝免得很值得。 她辗转的吸允着他的唇,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丁香小舌送入他的口中,而后他快速的捕捉,纠缠,嬉戏…… 暮雪环抱住他的腰身,只感觉他周身的温度变得好烫。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轻轻一个翻身,暮雪压在了他的胸口上。 她依旧动情的吻着他,这个吻生涩而稚嫩。娇美的身躯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雪儿……”他捧起她的脸庞,低声轻唤她的名字。 暮雪微微抬起头,只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眸。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给……” 云霆微微吃惊,她的态度怎么在一夜之间转变了? “雪儿,不要勉强。我可以等,等你彻底放心,彻底的愿意相信我的时候。” 他把她的头摁在自己的胸口上,他好希望她可以听见他的心声。他是真的在意她,想要跟她执子之手—— “你再睡会儿吧,难得免了早朝,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暮雪的心情大好,现在她开始有一点相信,他是真的在意她了。刚刚那种暧昧的氛围一下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晨浓浓的温馨。 云霆有些意外:“你还会做吃的?” 暮雪得意道:“当然,你还没试过我的手艺呢吧?今天让你饱饱口福。” 云霆坏坏的一笑,暧昧的看着她道:“你这实在变相的补偿我吗?换个方式把我‘喂饱’?” 暮雪眨了眨眼睛,随后脸‘腾’的红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御花园酸溜溜 “这是五仁粥,这是双百丝,这是红嘴绿鹦哥,这是小汤包,还有最后这个,山药羹。试试看吧。”暮雪将面前的几盘小菜都给云霆介绍了一遍。这些都是她平时最爱吃的,营养丰富,做法简单,不知道云霆这张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嘴会不会喜欢。 云霆温和的笑着,喝了一口五仁粥,赞赏般的点点头。而后又将每道菜都尝了一些。其实他并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只要食物里没有毒,他基本上都能接受。可是今天这顿早膳他吃的舒心,也很开心。 虽然食材都很简单,味道也说不上出众,但胜在清新爽口,最关键的,这是她的一片心意! “很美味。”云霆的眼底溢满了幸福:“以后经常给我做吧,我很喜欢。” “陛下,为什么你从早上起,一直自称‘我’,而不是‘朕’呢?”暮雪觉得很好奇,听惯了他说朕,偶然换了称谓,她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云霆一把将她抱过,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以后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我就是我,是云霆,是一个倾心恋慕你的男子,不是皇上,所以,这里只有我,没有‘朕’!” “陛下——”暮雪心中一阵感动,一个帝王,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什么。 云霆将一勺粥送到她的唇边:“不说这些了,你也饿了吧,咱们一起吃。” “让陛下喂我吃饭,这可真是天大的殊荣哦,让后宫其他女人看见了,还不得嫉妒死?”暮雪得意的笑着,而后将那一口粥吃下,眼底,满满的都是幸福。 云霆又喂她吃了一口菜,而后宠溺道:“那你想不想去炫耀,让她们好好嫉妒一回?” “好啊!“暮雪也来了兴致。 蒹葭宫。 郑修仪正在如萍的协助下摆弄各种香料,如今她身怀有孕,不好四周走动。闲来无事,只能把精力都花在制香和刺绣上。 不过制作各种熏香才是她的最爱。 “娘娘,这梅凝香还缺了一味白术。”如萍清点一番,对着郑修仪道。 郑修仪自软榻上走了下来,如今她的身孕已经四个月,小腹已经微微有些凸起,所以行动上缓慢了不少。 “让蕊儿去御膳房取,就说是本宫制香要用的。” “喏。” 如萍刚要唤蕊儿,却听到外面的太监唱和道:“皇上驾到——姚昭仪到——” 郑修仪吃了一惊,暗道皇上怎么会和姚昭仪一起来蒹葭宫?她有些微微的紧张,不过还是让如萍帮她检查了一下仪容,随后出来接驾。 “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云霆将她扶起来,微笑着道:“修仪有孕在身,无需多礼。朕今日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 暮雪在一旁笑着道:“给郑姐姐请安。” 郑修仪面色一僵:“不敢当。”当日她对姚昭仪用棍刑的一幕幕她还记忆犹新,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又怎么会从妃位被降到修仪? 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她总算明白了,在这后宫要想长久就一定要学会收敛,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姚昭仪,这个厉害的角色她惹不起,可是她至少躲得起! 这些日子她躲在蒹葭宫闭门不出也正是不想惹麻烦,但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和姚昭仪一起来看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是只是顺路吗? “陛下请用茶。”郑修仪将茶递到云霆跟前。 云霆接过,轻允了一口。 “你身怀有孕,也着实辛苦。朕听说你极少出门,连御花园也不逛了,虽然要小心,可是也不要过了头。太医说,总闷在屋子里对胎儿不好。你时不时的也应该多出去走走,逛逛。” 云霆的语气难得温柔,像极了一个期待孩子出生的父亲。郑修仪一时间感动的热泪盈眶。要知道,自从她给姚昭仪下毒那件事情败露以后,云霆就再没给过她好脸,就算是她后来有了身孕,他对她也是若即若离,从来没有表露出多余的关心,甚至因为姚昭仪,一怒之下夺了她的妃位…… 之前种种,早就让她心如死灰,所以云霆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 暮雪在一旁开口道:“姐姐莫哭,你要是哭了,不就辜负了陛下来看你的一番心意。难不成你是嫌陛下之前冷落了你?” 郑修仪闻言,神色一凛,果然将眼泪逼退。 “臣妾不敢。太医说过,孕妇情绪容易波动,容易落泪,陛下勿怪。”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随后露出温和的笑意。可是她的心底却在恼恨,这个姚昭仪,时刻都不忘了挖坑陷害她。看来以后还要加倍小心才是。 其实暮雪这么说倒不是有别的意思,而是因为她知道,云霆心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郑修仪,她很担心郑修仪一落泪会惹得云霆更加厌恶。郑修仪怎么样她不管,但是如果影响了云霆的情绪,她可是会心疼的。 云霆道:“无妨,不管你是不是怪朕,以后朕多来看看你就是了。” 郑修仪:“谢陛下。” “今日天气不错,无风无雨,日头也温柔。我和陛下本来是要逛御花园的,不知郑姐姐有没有雅兴和我们一起,多走动走动,对胎儿也是好的。”暮雪拉着郑修仪的手,笑的可亲。 郑修仪却因为她的这番话妒火中烧,她一口一个‘我们’,说的陛下好像是她一个人的!但是陛下却没有丝毫的气恼,反而好像十分赞同似的。难道,陛下对她的宠爱真已到了如此地步吗? “不了,臣妾今日身子有些乏,就不打扰陛下和姚昭仪的雅兴了。”她不想去,不想看云霆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 可是云霆却不同意,站起来握住她的手道:“一起去吧,有朕陪着你,你还担心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郑修仪错愕,难道云霆已经不生她的气了?他陪着她逛御花园,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恢复了往日的荣宠? “好,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在她身后,云霆和暮雪二人相视一笑…… 御花园里,秋高气爽,成片成片的菊花盛放,将御花园装点成了金色的花海。 暮雪和郑修仪分别伴在云霆的两侧,漫步在由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身后是长长的一串奴才跟着。 “我没说错吧,今天的天气果真不错,适合赏花。”暮雪笑的灿烂。 云霆点头道:“雪儿说的总是对的。” 暮雪娇嗔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交换之间,柔情万千。 郑修仪在一旁看的心里酸溜溜的。 暮雪在心里偷笑,她今日本来就是出来炫耀的嘛。不过这郑修仪如今学乖了,不再是往日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否则效果一定更好,更有意思! 第五十八章 紫夕?子息? “爱妃怎么一直都不说话?是不是累了?”云霆的目光转向郑修仪。 “不是,臣妾只是顾着赏花,一时间晃了神而已。”郑修仪的笑有些勉强。 暮雪随手在一旁这下一支红色的茶花,拿在手中,茶花与美人相映成趣,云霆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他接过暮雪手中的茶花,一抬手,替她簪在了头上。 “朕今日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人比花娇’了!” 面对他目光里毫不掩饰的赞美,暮雪脸红的低下头,心想云霆真不是一般的讨厌郑修仪啊,做戏竟然做的这么过,郑修仪在一旁看着,会不会吐血三升啊! 真不知道她当初到底做了什么,让云霆这么厌恶她! “陛下,郑姐姐还在看着呢。”她语气娇软,似乎是在告诫云霆,让他收敛点,可实际上,却是间接的在向郑修仪示威。 果然,郑修仪脸上的笑容僵硬,眼神里流露出少许的落寞。 云霆淡淡一笑,随手又折了一朵粉色木芙蓉,簪在了郑修仪的发髻上,道:“爱妃亦是朕心头所爱,朕又岂会厚此薄彼?” 郑修仪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太好看,云霆的话让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一样,为她簪花,不过是敷衍而已。 “郑姐姐,我听太医说通常四个月身孕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胎动了,你如今有四个月了吧?可有胎动?”暮雪忽然将话题转到身孕上,她就是想看郑修仪不经意的反应。 果然,郑修仪脸上的神情一滞,随后掩饰的一笑:“这倒是还没有,我也问过太医,太医说每个孕妇的情况都不同,也许再过些时日就有了。” “这样啊,姐姐真是辛苦。”暮雪点头,一副不经心的样子。 三人又继续逛了一会儿,云霆和暮雪说说笑笑,郑修仪时不时的搭上两句。场面看起来倒也十分融洽。 暮雪的脚步停在一丛紫色的花前,道:“这花开的倒是别致,是叫曼陀罗吧?和刚刚在郑姐姐宫中所看的那些华差不多,都是紫色的,但没有郑姐姐的好看。” 云霆道:“却是,蒹葭宫的那些花更别致。爱妃,你那花叫什么名字?” 郑修仪答道:“叫紫夕花,是我母亲特意去给我求的。紫夕,寓意子嗣生生不息。” 暮雪道:“真吉祥,那花还有这么好的寓意。紫夕,子息?”暮雪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看。 云霆注意到了,郑修仪也注意到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郑修仪出口问道。 暮雪摇了摇头,脸色还是不太好看:“郑姐姐,回去让人把那几盆花撤了吧,我觉得它的名字不好。” “为什么?”郑修仪不解。 暮雪低声道:“姐姐,你仔细想想,紫夕,不就等于‘子息’,子嗣全息!” “啊!”郑修仪心中一跳,她从未想过那花竟然还有那样一层寓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姐姐如今身怀有孕,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暮雪的话点到即止,凭借后宫女人的灵敏,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点透的。 云霆在一旁扶住了郑修仪,关切的问道:“爱妃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不如朕陪你回蒹葭宫歇息吧。” “谢陛下。”郑修仪苍白着脸,屈膝行礼。 暮雪在一旁道:“那臣妾就先回储秀宫了,陛下就留在蒹葭宫多陪陪郑姐姐吧。” 云霆:“也好,朕今夜就留宿蒹葭宫。” 郑修仪闻言,猛然抬头,神情错愕,眼底的慌乱无从掩饰:“陛下,臣妾如今……不便侍寝,还是让姚昭仪陪您吧。” “没什么不便的,朕只想陪陪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儿。” 郑修仪见推脱不掉,脸色白的更加吓人了。可是她却只能强颜欢笑,点头谢恩。 次日,暮雪正在储秀宫中弹琴解闷,云霆却带着常青悄无声息的走入。 一曲终了,余音尽散。 “好!果真是意境悠远,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琴声啊,爱妃的琴艺让朕好生钦佩。”云霆步履悠然的走近暮雪。 暮雪站起来,帮着云霆接下披风,随手递给了絮儿。 “陛下刚下朝?” “嗯。”云霆挥了挥手,常青和絮儿退了下去。 暮雪将自己的茶碗递到了他面前,道:“你这么早就把他们打发下去了,谁给你上茶?凑合着,喝我的吧。” 云霆接过,微微一笑,琥珀的眼睛里光华尽显:“甜,茶香四溢,茶韵悠然。雪儿的茶果真好喝。” 暮雪不以为然的别过视线:“您一大清早嘴就这么甜,不是吃了蜜才来的吧?还是说您昨晚上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赶紧说话好,讨我欢心?”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郑修仪是我的妃嫔,不管我对她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暮雪总觉得他的笑容很腹黑,仿佛早就将她全部的反应都料定一样,心下不服气,继续挑衅道:“那敢问陛下,郑修仪伺候的您可舒服,可销魂?” “销魂……”云霆的俊脸忽然逼近暮雪,琥珀色的眼眸里暗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暮雪猛然后退一步,不以为然道:“那您还来我这儿干嘛?赶紧去蒹葭宫继续销魂才是正经。” “啊——”她还没说完,已经被云霆打横抱起,不过几步,就被他压倒在了软榻之上。 “小东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把朕往外推,还推到郑修仪怀里?”他惩罚般的一口要在她的唇瓣上,发泄着被抛弃的不满。 暮雪故作委屈的推开他,嘟着小嘴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陛下你当时也没怎么推拒啊,我还以为你是愿意的呢。再说,我不过是为了让您多给郑修仪一点信心,让她以为自己重拾圣宠,这样她才有资本也有胆量去找德妃闹一闹嘛。不然她是收敛锋芒了,可咱们的戏怎么往后唱下去啊?” “哼,要不是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朕又怎么会真的留宿蒹葭宫!”云霆的语气还是很不善。 暮雪轻轻拍了拍他俊美的脸颊,安抚道:“乖啦,知道你很辛苦。我也很辛苦啊,你以为把自己喜欢的人往别人怀里推,我很好受吗?不过我知道,郑修仪如今有‘身孕’,你们做不了什么,否则我又怎么会真的那么大方?” 第五十九章 放肆的小东西 听到这里,云霆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你是什么时候察觉蒹葭宫的紫夕花有问题的?” 暮雪道:“很早了。当时我觉得这花名很古怪,后来我悄悄的去查看,发现那花果然有古怪,虽然它本身不是药物,不会伤及女子的根基,但它的香味却能让女子避孕。这现象很奇怪,后来我想了很久才想出它的奥妙,原来它是用避子汤浇灌长成的!” “所以那花本身不带有药性,但是它的汁液和香味却是可以避孕的?”云霆诧异。 暮雪道:“正是。不得不说,德妃的心思很奇巧。” 云霆问:“那你又是怎么查出是德妃送的呢?” “传令出去,神机宗自有人帮我查探。” “神机宗果然神通广大。”云霆一晒,不置可否。 二人自榻上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襟。暮雪道:“我命人熬了秋梨汤,陛下要不要喝一碗?” “好。” 两碗秋梨汤松了上来,还并着几碟糕点。 暮雪一边喝一边继续问:“昨晚陛下和郑修仪都没睡好吧?用过午膳后,您补上一觉吧。” “鬼机灵,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云霆将空了的碗放到桌上,在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不过也是,想也能想到。郑修仪她作则心虚,生怕朕察觉她的身孕有假,所以整个晚上都战战兢兢。有一次朕试着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她慌得跟什么似的。呵,真是可笑。” 暮雪道:“想必这会儿,她已经查出紫夕花的来龙去脉了吧?” “应该吧……” 蒹葭宫里,郑修仪手中紧捏着楚王派人送来的迷信,气的浑身发抖。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德妃,你这个贱人! “娘娘,你怎么了?那密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如萍昨日传信出去给楚王,让楚王派人查查那紫夕花的具体来历,结果今天一早楚王的回信就来了,郑修仪看后气的浑身发抖。 郑修仪稍稍的平复了情绪,将鲜红的豆蔻指甲掐入自己的手心,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和冷静。 “本宫两年前入宫,一直未有所出,母亲她老人家无意间听人说起永寿庵香火鼎盛,祈福求子最是灵验。于是就捐了大笔的香火钱,结识了永寿庵的净空师太。那净空师太听了我母亲的祝祷后,便安排了一场法事,专门为我求子。而后又转赠了这紫夕花,说是放在居室里,有利子嗣……母亲把这花赠与我,两年来我一直悉心照料,想着不管灵验与否,总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可是谁想到这一切都是德妃安排的!包括那个净空师太,这一切不过都是那个贱人暗害本宫的伎俩!”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几乎陷入疯狂,一双美目被刻毒的恨意充斥。 “娘娘,您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您如今身怀有孕,万不可意气用事。只要您平安的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您还在意这花儿做什么?”如萍尽量劝慰着,她是在提醒郑修仪忍一时之气,不要现在和德妃起冲突,可是没想到却踩中了郑修仪的痛脚,让她心中的怒火燃的更旺。 郑修仪的笑变得狰狞:“生?生什么?拿什么生?本宫把那花放在身边两年,恐怕早就伤及根基,再也不能生了!”她紧咬着牙根,因为愤怒,雍容华美的脸蛋变得扭曲。 如萍紧张道:“娘娘慎言!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您平安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就好,别的先别想,大局为重!” “肚里的孩子?呵!不过就是一团棉……” 郑修仪的嘴一下子被如萍捂住。 “娘娘,不要再说了!您现在站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啊,娘娘!” 如萍的话似乎点醒了郑修仪,她变得木然,神情也不再狰狞。扯下了如萍的手,郑修仪站好,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没错,大局为重。本宫现在还不能把这笔债讨回来,但是至少,要去先收点利息。” 长春宫里,满园桂花飘香。 德妃坐在桂花树下,怔怔的望着前方飘落的桂花,心里一阵凄迷。 如意捧了手炉过来,立在德妃旁边道:“娘娘,天凉了,您体质畏寒,把这手炉放在怀中吧。” 德妃木然接过,轻叹一声:“其实有没有这手炉都一样,心冷了,手脚又怎么可能暖的过来?” 如意默默的站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德妃出神。 “皇上有多久没来过长春宫了?” 如意一怔,随后答道:“三四个月了吧。娘娘,您别想这些了,养好身子才要紧。千万别再……”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如意,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皇上这几天还是昭姚昭仪侍寝?”静默了一会儿,德妃忽又问道。 如意:“不是,昨天皇上歇在蒹葭宫了,听说白天还和姚昭仪,郑修仪一起逛了御花园呢。” 德妃微微吃惊:“什么?皇上留宿蒹葭宫?” “是啊。那郑修仪如今收敛了不少,而且她怀着身孕,想必皇上正是念着这一点,才会原谅她过往种种所为吧。所以娘娘,您一定要振作,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了。”如意抓紧时机,劝慰着德妃。 德妃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身孕?见了鬼的身孕!” 一个小宫女走到德妃近前,屈膝行礼道:“回禀娘娘,郑修仪来访。” 德妃自长凳上站起身来,眉宇间满是不以为然:“这么快,就来耀武扬威了?哼,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耍些什么花样!” “郑修仪到——” 德妃怀里抱着手炉,由如意搀扶着,端坐在殿中。 郑修仪身后跟着一长串太监宫女,其中两个太监还抬了一盆紫色的花。 “臣妾见过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免礼吧。郑修仪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本宫?该不会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吧?” “那倒没有。不过皇上昨日在蒹葭宫陪伴妹妹时,曾说起德妃姐姐你一直沉溺在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陛下特意叮嘱妹妹,得空的时候,一定要常来看望姐姐,帮姐姐打开心结,纾解抑郁。”郑修仪笑的一脸得意,那语气,那目光,分明是在炫耀她重拾圣宠。 德妃被她的笑容刺痛,可是面上仍旧不露分毫:“有劳郑修仪费心了。” 第六十章 德妃寻短见 郑修仪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两名太监将花放在德妃的面前,而后笑道:“这是妹妹送给姐姐的一份大礼。说起来这花也和姐姐颇有些关联。” 说到此处,德妃的脸色果然变了变,但仍强自镇定。 郑修仪走到了德妃的面前,压低声音道:“这花名为紫夕,还有个美好的寓意——子息!姐姐知道是哪两个字吧?” 德妃不语,只是暗自将手炉攥的更紧。脸色阴沉的能够挤出水来。 “有道是天做孽尤可怨,自作孽不可活!这‘子息’二字有两解,一是子嗣生生不息,二是子嗣全息……” 德妃终于忍不下去了,她长吐出一口气,额上冒出了虚汗,脸色开始阴晴变幻。 “你到底想说什么?” 郑修仪面色一正,收起了虚假的笑意,冷冷道:“我想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如今我身怀龙嗣,自然是生生不息,而你嘛——痛失爱子,算不算是子嗣全息呢?” 哐啷—— “啊!” “娘娘!”如萍跑到郑修仪身边,可以已经晚了。那手炉里的红炭撒了出来,刚好烫伤了郑修仪的下巴,如果不是她躲闪得及,恐怕整张脸就都被烫伤了! 郑修仪怒不可遏,瞪大眼睛看着德妃:“你敢用手炉丢我?本宫如今身怀龙嗣,你对本宫下此毒手,难不成你想谋害皇嗣?!” “娘娘,娘娘息怒,大局为重。”如意拉住德妃,尽量安抚她的情绪。德妃如今的情绪脆弱的很,随便一句话她都可能暴跳如雷,刚刚郑修仪说话时声音太小,她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否则德妃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滚!否则本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德妃面色涨红,一双美目里充斥着难言的怒火。 郑修仪看着德妃的眼神,丝毫也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多留一刻,她真的会把自己撕碎! “你等着,本宫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落下这句狠话,郑修仪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德妃望着殿中那盆紫色的花,它美得如此妖娆,如此炫目,如此的灼痛人心—— “来人!给本宫把这盆花扔出去!砸烂!”她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两名太监快步上来,将那花儿抬了出去。 如意上前,担忧道:“娘娘,您没事吧?” “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德妃捂住自己的耳朵,声音尖锐的让人难以想象。 一屋子的奴婢都退了出去,包括她最仰仗的如意。 “啊——” 德妃拿起一旁的花瓶,仍在地上,她疯狂的发泄着,想为心底翻腾的痛苦找个出口。 ‘如今我身怀龙嗣,自然是生生不息,而你嘛——痛失爱子,算不算是子嗣全息呢?’ ‘有道是天做孽尤可怨,自作孽不可活!这‘子息’二字有两解,一是子嗣生生不息,二是子嗣全息……’ 郑修仪的话如同魔音一般,来回的在她脑海中盘旋。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她作孽太多,所以才会报应在她的孩子身上…… “不要……不要死,不要离开,我的孩子……” 她的身体软软的滑落,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无力的跪在满地的碎瓷片中。 膝盖被割伤,丝丝的鲜血渗出,可是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嚎啕大哭,泪水似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上天啊,如果真的要报应,请报应在她一个人身上就好,为什么要牵连她的孩子,她情愿死的那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孩子,还只是个柔软的婴儿啊! 为什么要把他夺走…… 如意在外面久久听不到殿内的声响,情急之下闯了进去,结果正看到德妃晕倒在一片狼藉之中,身下还有一摊鲜红的血迹。 “娘娘,娘娘您怎么样?”如意跑过去细细的查看,结果大吃一惊,德妃她竟然隔开了自己的手腕! “太医!快传太医啊——” 储秀宫中,云霆正在小睡,暮雪坐在旁边描着一个花样。 絮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昭仪,陛下,不好了,长春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德妃娘娘寻短见了!” 云霆猛然从榻上起身,而后二话不说,迈开步子就往外走,暮雪紧随其后。 此时的长春宫里已经乱作一团,而如意守在德妃身边,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太医匆忙赶来,用最快的速度为德妃止血,上药,处理伤口。 云霆步履匆匆的赶来,进来就问太医道:“怎么样了?德妃可有大碍?” 太医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紧张的答道:“回禀陛下,血暂时止住了。还好发现的及时,如果再晚片刻,恐怕就——” “朕问你现在怎么样了?德妃性命是否无碍?”云霆的面色不善,语气严厉的令所有人胆寒。 太医颤抖道:“是!德妃娘娘暂时无碍了。只要悉心照料,不让伤口感染,就没有大碍了。” 云霆的神色稍缓:“你先下去吧,好生照料德妃,随时在长春宫候命。如果德妃稍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喏。” 太医退了下去。云霆走上前,看着德妃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像个纸人一样。 她双目紧闭,了无生气。 一丝愧疚在心中划过,但是转瞬就被他压了下去。 “如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意哭着道:“是郑修仪,她今天带了一盆花来,然后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来德妃娘娘和她起了冲突,郑修仪就走了。德妃娘娘把我们都赶了出去,等奴婢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娘娘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云霆闻言,已经把大致的前因后果的都弄清楚了。 “好生照料,有什么事,随时去禀告朕。”留下这句话后,云霆便离开了。 转身过后,他没有再回头。 如今的德妃,他不忍看,也不能看。生怕多看一眼,他就会心软…… 深夜,云霆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暮雪端了一杯参茶,静静的走到他身旁。 “夜深了,陛下该安睡了。”她柔软的小手搭上他的肩膀,带给他无声的安慰。 云霆放下奏折,疲惫的靠在暮雪的身上,双手环抱着她的腰肢:“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想不开,竟然寻了短见。” “我也没想到。德妃如今性情大变,做事也总是出人意料。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说有错,那么错也是在我,这件事毕竟是我挑起的。”暮雪轻拍在他的背脊上,安抚着他的愧疚和不安。其实铲除三妃势在必行,她们在后宫的势力盘根错节,背后直接牵连的就是三王的利益。要做这些,伤害是在所难免的。 第六十一章 德妃的诅咒 云霆埋首在她的怀中:“你会不会觉得朕太软弱,对于德妃,朕始终心存不忍,毕竟,朕欠她的太多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经难能可贵了。那个女人毕竟和他育有一子,而且也正是因为那个早夭的孩子,他才会对她多了一份愧疚和不忍。 云霆:“雪儿,我好累,真的好累。” “累了就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日子平缓的划过,正如暮雪所说,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那夜过后,云霆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气度,那一瞬间的软弱好像只是幻觉。 暮雪在暗自钦佩的同时,也为他心疼。外人眼中的他,或高贵,或风流,或许是荣华无尽,也或许是昏聩无能…… 但是在这种种的表象下,谁又知道他心里有多少苦?一个五岁登基八岁丧母的少年帝王,独自凌驾皇权九年—— 这其中的艰险,磨难,孤独,彷徨……又是谁能体会的? 所以在暮雪心里,云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在这个世上,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不易,也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选择。德妃有德妃的悲哀,云霆有云霆的苦衷。就连她自己,一个受制于人的间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命丧黄泉,万劫不复。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谁对得起谁,谁又对不起谁呢…… 转眼之间,云霆的生辰就快到了。十月初六,是云霆十八岁生辰,距今还有半个月。 皇宫上下都在为云霆的寿宴忙碌着。 暮雪拿出一条玄色绣金丝龙纹的腰带,上面还用红蓝二色宝石镶嵌,看起来华丽精致,又不失儒雅霸气。 云霆接过,拿在手中,笑道:“这就是你给我预备的寿礼?” “嗯。是我亲手绣的,上面的宝石也是我自己一点一点镶嵌上去。喜欢吗?”做这条腰带确实花了她很大的功夫。 云霆点头,将自己身上原本佩戴的玉带换下,将这条玄色的腰带系上。 “如何?”云霆在原地旋了一圈,随意的摆了个姿势。 暮雪无比赏心悦目的赞叹道:“很英武,也很俊逸。愈发显得陛下芝兰玉树,风华绝代了!” “你这是变相的夸自己手艺好啊!不过,既然是寿礼,为什么现在就送?”云霆爱不释手的将腰带接下来,交给暮雪,让她收好。 暮雪将其放到柜子里,重新收好,道:“我怕陛下的寿礼之日会是多事之秋,所以还是提前替你庆贺好了。” “果然有先见之明。那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帮我去煮寿面啊?”云霆笑的很温暖,能这样和她待在一起感觉真好,就像是民间最平凡的夫妻一样。 暮雪装作吃惊的样子,双手捧心道:“陛下好英明!连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你都知道!” “那是。快去吧,朕等着你的寿面。” 微凉的秋日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是格外引人食欲的。 云霆吃的心里也暖融融的,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暮雪用自己的手帕替他轻轻擦拭。 云霆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雪儿,谢谢你。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这是我九年来过的最温暖的一个生辰了。” “你喜欢就好。” “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辰,你都能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暮雪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看缘分,看天意。” 云霆坏坏一笑:“朕是天子,朕的意思就是天意!” 暮雪:“……” 长春宫里,如意端着药碗,苦口婆心的劝着。 “娘娘,求您振作一点,把药喝了吧。您不吃不喝,是想把奴婢急死吗?”如意说着,泪如雨下。 德妃沉默着,一言不发。她的眼睛半睁着,像是醒着,也像是睡着。目光空洞的望着帐定,了无生气。 如意:“您这样苦着自己,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吗?” 德妃嘴角的笑容泛满了苦涩:“我……没有亲者了……” “那郑修仪呢?淑妃呢,姚昭仪呢?难道您就这样任由她们逍遥自在,把皇上抢走?您不能倒啊,您倒了她们只会更加猖狂!” 如意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求您看在奴婢伺候了您十年的份上,把这碗药喝了吧。如果您不喝,那奴婢只能一直长跪不起了。” 德妃无奈的闭起了眼睛,一滴泪自眼角滑落:“罢了,本宫喝。” 如意喜极,赶忙从地上起来,扶着德妃靠在床头,然后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 太监小英子自外面走了进来,冲着德妃行了一礼,随后道:“娘娘,蒹葭宫那边有新的消息传过来!” 德妃摆了摆手,如意把药碗撤下。 “什么消息?” 小英子道:“郑修仪驯养的那只狸猫昨夜里死了,而且死装和……小皇子当时很像,都是四肢抽搐,而且……口吐白沫!” 德妃只觉得自己脑海里嗡的一声,而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不停的想着‘和小皇子死状一样,和小皇子死状一样!’ “娘娘,娘娘!”如意在一旁唤醒德妃。 德妃猛然回神:“查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小英子道:“咱们在蒹葭宫的眼线发现了这个,是在郑修仪床底的暗格里找到的。”说着,小英子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了德妃。 “这……这是什么?”德妃颤抖的打开,香囊里面是一些黑褐色的粉末。 小英子道:“奴才派人去找御医查看过了,御医说这叫月寒粉,是剧毒!那猫正是误食了月寒粉,所以才死的。” “月寒粉?!这么说我的皇儿也是中了这种毒?”德妃的双手紧握着,强忍着内心想要把这个香囊撕碎的冲动! “郑修仪!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德妃尖锐的诅咒声响彻屋宇,冥冥中,似乎惊扰了天神。轰隆隆雷声作响,大雨再一次落下,来的每一次都要凄厉,决绝—— 蒹葭宫里,郑修仪对着铜镜检查自己下巴上的伤疤,眉头不由得皱紧。 轰隆—— 雷声划过,惊得她一晃神。 “如萍,去把窗子关紧,另外再多点几盏灯。” “喏!” 殿内重新被烛火照亮,巨大的雨声被关在了窗外。郑修仪的心神安定了一些。 如萍走到她身旁,取出玉盒里的药膏轻轻的替她涂抹在下巴上。 “娘娘别担心,御医说了,您这疤痕再过月余,就能退干净了,绝对不会留印子的。” 第六十二章 魅千影再现 郑修仪眼神中划过一丝刻毒,咬牙切齿道:“没想到德妃那个贱人这么诡计多端,竟然假装寻短见,博得皇上的怜悯。搞得皇上都不追究她伤及本宫一事,这苦肉计用的真是妙啊!” 如萍的脸色不太好看,低声开口道:“娘娘,奴婢觉得德妃这次寻短见不像是苦肉计,听御医说当时情况很危急,再晚半刻,德妃就会命丧九泉。而且这次她失血过多,也伤及了根基,到现在都没复原呢。” 郑修仪冷冷道:“如果一个人诚心想死,那绝对没有死不成的!这些都是她的手段,你啊,到底是心太善了,才会被她这种障眼法蒙蔽。” 如萍面上露出难言之色,眼神悠远,不知想些什么。 十月初六,云霆一身盛装接受百官朝贺。 晚间又在琼花台设寿宴,款待皇亲贵族,文武百官。 暮雪坐在云霆的身侧,觉得来皇宫这些日子没有别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宴会一直不断。刚开始觉得还不错,但是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无聊。 好在她之前单独帮云霆庆生过了,所以这宴会她也就当是走个过场。 丞相张自安走到席前,对着云霆行了一礼,随后道:“启禀陛下,今日为给陛下贺寿,国子监的学子们特意安排了节目助兴,敢问陛下可有兴致一赏?” 云霆一听,俊美的眉峰一样,笑道:“哦?难得国子监的学生们有心了。昭他们上来吧。” “喏。” 云霆和暮雪相视对望,暮雪看的出,云霆对于这个节目还是颇有些期待的。 读书人是一个国家兴盛的希望和生命力。而国子监里汇集的又是读书人里的精英,所以难怪云霆会对他们高看几分。 不一会儿,四名身着天青色儒衫的学子缓步而上,立在席前,对着高坐之上的云霆跪拜道:“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云霆的声音清朗,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此刻的心情不错。 丞相张自安道:“你们准备了什么节目,快快呈上吧。” “喏!”几名学子又行了一礼。 暮雪在高坐上静静的观看着他们,席下,云霆借着高大的案几和宽广衣袖的遮掩,把暮雪的圆润的手指放在掌心,饶有兴致的把玩着。 “闹什么?看他们表演的节目。”暮雪被他弄得掌心痒痒的,想要把手抽回,但是他却不让。 云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我喜欢玩你的手指嘛,圆圆的,软软的,好像个怎么摆弄都不会断。” 暮雪看着他一脸高高在上,大义凛然的表情,可是却用这么孩子气的口吻和她说话,心里暗暗敬佩,这人的演技也太好了,竟然能同时把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同时诠释的如此完美,他该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云霆轻挑她一眼,眼底是无尽的玩味,连笑容都有些坏坏的。但是这些都是她这个角度才能看到的,别人眼里的皇帝,此刻仍旧是高深莫测,大义凛然的! 台上,四名学子分散开来。 台中铺着一张巨大的白绸,旁边放了一大桶墨和一支硕大无比的狼毫。 一名学子抚琴,一名学子吹箫。 另外两名学子则一人持剑,一人执起那支硕大的狼毫毛笔。 箫声悠扬,古远,而意境深沉。 执笔的学子开始在白绸上作画。 琴声轻缓,却先声夺人,瞬间抢走了箫声的全部风采。箫声渐缓,琴声为主,那执剑的学子也开始舞动起来。 剑随风动,人随意行。 在琴声和箫声的映衬下,剑光时明时暗,时缓时急…… 天青色的儒衫随着剑风缓缓舞动,或逸或扬。 一个流转,琴音忽然直走急上,箫声紧随其后! 接着,执笔的学子一跃向前,运笔如神。 笔与剑,交相辉映。画与意,难解难分。 高坐上的暮雪不由得对着几个学子高看一眼,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琴棋书画而已,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演绎出如此卓然飘逸的风采。 国子监,果真是卧虎藏龙! 云霆与暮雪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赞赏之意。 “画是万里江河,剑是气贯九霄,这节目果真不错。”暮雪低声对着云霆道。 云霆点头,表示赞同。 转眼间,恢弘的画卷已成,执笔的学子退到一旁。 万里江河的画卷之上,便只余那执剑的学子一人起舞。 一阵疾风拂过,琼花台上的灯火一暗一明,跳跃了几下。 暮雪凝眸,正看到台上那执剑学子的眼眸。刚刚剑光一闪,正好让暮雪看清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似曾相识,狡黠如狐的眼睛—— 琴音疾走,似繁花落尽,又似暴雨倾盆。 一丝不安在暮雪的心中晃过。 猛然间,那学子的目光定在了云霆身上,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云霆心里一惊。 随后,琼花台灯火齐灭!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今夜无月,如墨的夜空上只有几颗繁星点缀。 暮雪下意识的握紧了云霆的手:“别怕,有我。” 云霆心里一安,但随后又闪过一阵羞愧。 危险的气息逼近,暮雪闭起眼睛,靠听力感知周围的一切。 剑锋拂过,扫向云霆。 叮—— 暮雪射出一枚银针,将那剑锋挡开。 黑暗中,一人的身形逼近,暮雪眼见危险靠近云霆,情急之下,掀翻了云霆面前的矮几,袭向那人。 “哈哈哈,小狐狸,总算让本君找到你了!”矮几在瞬间被劈开,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样的笑声,这样的剑法,暮雪心中浮现出一个几乎快要被她淡忘的名字——魅千影! 暮雪顾不得许多,随后放了三枚银针在云霆手中,让他以备不时之需。 而后暮雪拉开身形,和魅千影交起手来。 暮雪本不善与人缠斗,况且她赤手空拳,对方手执长剑,几个回合下来,她明显落了下风。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把他引走,不让别人发现她会武功。可是她又不敢离云霆太远,生怕魅千影还有同党会伤及云霆。 “掩住口鼻!”暮雪低声道出,恰好是云霆和魅千影都能听到的声音。 随后暮雪自腰间掏出两颗白色的弹丸,扔到已经熄灭的火盆之中。 盆内仍有余火,白色的弹丸遇热,迅速的发出‘嘭嘭’声,随后白色烟雾弥漫,正在慌乱中的席间众人悉数晕倒,毫无知觉。 “哈哈,小狐狸果真好手段。”魅千影的身形再次逼近暮雪,手很不老实的缠上了暮雪的腰间。 第六十三章 小狐狸好香 暮雪心中一恼,随后一枚银针就刺了下去,但是没想到他闪躲的更快,而且只是瞬间,竟然在暮雪的脸颊偷吻了一下。 “嗯,小狐狸好香。” “你——找死!”暮雪咬牙,撤出身形之后,连退数步,随后将数十枚银针齐齐射向对方。 没想到对方悉数躲过,而后身形再次逼近她。 “小狐狸,你上次竟然把本君引向琉璃宫,知不知道害我找的好苦。要不是本君睿智英明,铤而走险,恐怕至今仍无法发现你的踪迹呢!”他一遍说着,一遍闪动身形,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暮雪已经被他困在了怀中。 他捏住暮雪灵巧的下巴,唇再一次逼近。 暮雪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还敢碰我,上次的‘千日醉’毒还没全解吧?” 一提这个,魅千影的脸色瞬时黑了几分,随后又恢复了一脸妩媚的嬉笑:“说的对,所以本君这次特意来抓你回去解毒,顺便嘛——”说道这里,他又嗅了一口暮雪身上的香气:“一亲芳泽!好香……” “那你现在不怕又着了我的道?”暮雪毫无惧色,连恼色也退去了不少。 魅千影道:“本君这次早有准备”!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银丝手套。“本君的身上还穿了天蚕衣,百毒不侵,所以,你束手无策喽!” “真的吗?”暮雪灿然一笑,眼波流转之间,足以令繁星失色。 魅千影一愣,然后暮雪趁着这个空挡脚尖点地,凌空跃起,飞回了云霆的身边。 “陛下,你没事吧?”暮雪低声的问道。 “没事。”云霆的声音极低,胸中压抑着翻腾的怒火。他从没有告诉暮雪,在黑暗中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视力极好,视物几乎同白昼无异。所以刚刚魅千影对她的‘不轨’举动,他悉数看在眼中。第一次,他被一种莫名的怒火燃烧着,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小狐狸,你真是狡猾的很。跑到那个昏君身边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本君回魔教,包你夜夜销魂,比神仙还要快活!”说着,魅千影跃到了暮雪身边,距离云霆极近。 此时云霆忽然自金座上跃起,掌势凌厉的劈向魅千影。 其动作之迅捷,招式之刚猛令暮雪都为之震撼,云霆竟然有如此身手? 可是她以前竟然都不知道! 魅千影没想到看似武功平平的云霆会突然使出这样的杀招,他之前没有丝毫防备。情急之下,出掌与云霆抗衡。 云霆巧妙避过,化掌为肘,一下重击在魅千影的胸口。 这一掌看似来势汹汹,迅猛异常。 魅千影心中大骇,迅速后退。与此同时,云霆纤长的指端显出一玫银针,只见他的手掌巧妙一转,指尖的动作轻柔,极尽柔美,随后那没银针消失了踪迹。 飞花拈叶指! 暮雪认出了这指法,是神机宗不外传的功法之一,以前只见宗主的大弟子用过一次。没想到今天云霆竟然会使出这种指法。 魅千影的眼里也是极佳的,他眼见那玫银针消失,心知大事不妙,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声,那银针却已近在咫尺! 他匆忙侧头躲避,却仍旧被划伤了脸颊。狡黠如狐的眼睛下,一丝鲜红的伤口绽开。 “小皇帝,你找死!”魅千影稳住身形,他知道那银针上同样有毒,所以他一定要趁毒发前,解决掉这个胆敢伤他的毛头小子! 云霆面沉如水,微薄的双唇紧抿着,魅千影再次攻上来,暮雪飞身挡在了云霆前面。 “雪儿退下!”云霆低沉的声音空灵飘渺,仿佛来自天际。但是暮雪却知道,这是他怒极了才会有的声音。 暮雪被他一喝,身形仿佛定在了当场,他语气中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似带着魔力一般,让她不能抗拒。 “速速受死!”魅千影提剑袭来,直刺向云霆的胸口,可是云霆却没有躲避,只是微微的移开一寸,而后竟然毫不避讳的迎上剑锋,任由自己的左肩被刺穿! “陛下——”暮雪的嘶喊声响彻夜空。 云霆的面色却丝毫未变,仿佛被刺穿的不是他的肩膀一样。 魅千影被这一幕震撼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不惜命的人,不!是如此不惜命的皇帝! 瞬间,云霆贴近了魅千影的身躯。 魅千影忽然觉得手腕一麻,而后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剑柄。 时机已到,云霆抬掌击向魅千影的面门。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魅千影刚想后撤,却发现身体好像被禁锢,连行动都迟缓了。 躲闪不及,他只能出掌相抗! 可正是他这个草率的决定,却中了云霆的计! “啊——” 魅千影大叫一声,而后退了数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抬眼,看向刺中掌心的那玫银针,心底满是震撼! 这个小皇帝,他竟然不惜以本伤人!事先用银针先刺穿刺激的手掌,然后逼他出掌相抗,两掌相击,自己必然会被银针所伤! 再看看仍旧留在云霆肩膀上的那柄长剑,魅千影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魅千影,你身中我的幽魂香和赤练散,再加上之前的千日醉,你还不回去找解药,要留在这里恋战等死吗?”暮雪怒极了的声音厉如鬼魅,光是听了就让人胆寒。 魅千影看看暮雪,又看看云霆,眼底满是屈辱和不甘。 但是眼下性命攸关,如今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一咬牙,凌空跃起,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中。 而此时,云霆也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的倒了下去…… 兴庆宫里,御医,太监,宫女忙做一团。 暮雪守在云霆的床边,辛酸和眼泪忍不住的往上涌。 御医擦了擦额上的汗,对暮雪道:“启禀昭仪娘娘,皇上肩上和手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可是这脉象紊乱,似有中毒的迹象,老臣一时间还断不明究竟是什么毒。还有,皇上身上的几处要穴似乎……”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都知道了,这次遇袭,朝中许多大臣也受了伤,你们御医局的人应该很忙。皇上这里有本宫照看,有需要再传你们。”暮雪挥了挥手,强行的将御医撵了下去。 御医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看暮雪的表情,最终只能摇摇头退下。 暮雪握着云霆被纱布包裹的手掌,眼底满是心疼和责备。 他怎么能那么冲动,怎么能那么傻! 第六十四章 心,为你而跳 也是事后她才知道,云霆之所以会突然间爆发出那么骇人的力量,是因为他用银针刺痛了自己几大要穴,用巨痛将自身潜在的内力和潜力全部逼出,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杀,根本就是以本伤人,伤敌八千,自损一万。 还有他最后那一招,虽然用银针刺中了魅千影,可却是以‘自伤’为前提,用自己的性命做饵,这代价也太大了! 如今他的真气耗尽,伤及自身的根基,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恢复。 刚刚暮雪已经用雪燕传书,将这次是事情禀告宗主,并且请宗主送来调养内伤的良药。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先用自身的真气帮他疏导,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尽管醒来。 “絮儿,守好宫门,谁也不许进!就算是淑妃德妃也一样!” 守在外间的絮儿恭敬的答道:“喏!” 真气缓缓被导入云霆体内,带着丝丝凉意,令他如被烈火焚烧的五脏六腑顿时畅快了许多。 那真气徐徐在他的体内游走,所过之处,皆如春风过境,为他带来新的生机和能量。 半个时辰过后,云霆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轻咳一声,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暮雪吐出一口长气,将抵在他背后的双掌收回,而后又扶他在床上躺好。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暮雪的语气无比温柔,可是目光却透着担忧和急切。 云霆的脸色苍白,那双璀璨无比的琥珀色眼眸也仿佛黯淡了许多,但是他仍旧笑的温和:“没事了,别担心了。”他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掌,覆在了暮雪的手背上。 只这一个轻柔的动作,却让暮雪泪如雨下。 她伏在他的胸前,声嘶力竭的哭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是就是在刚刚那一刻,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他没事了,真好,他没事了…… 云霆一愣,被她莫名其妙的大哭弄糊涂了。无奈的笑了一下,而后轻拍着她的背脊,温柔的安抚着。 “混蛋……呜呜,你这个混蛋……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那样做很危险!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竟然还以本伤人——云霆,你这个大混蛋!谁让你不要命的——” 她无力的捶打在他那条没有受伤的手臂上,可是又怕牵动到他肩膀的伤口,所以根本不敢用力。只是形式上的发泄着。 “我看不要命的人是你,你胆敢骂朕是混蛋?朕可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咳咳。”云霆无奈的笑着,伴着两声轻咳,肩上的伤口被牵动,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暮雪被他严厉的语气唬得一愣,随后看到他嘲弄般的笑意,才恢复过来,继续哭骂道:“混蛋!你就是混蛋!有本事你现在让人把我拖出去砍了,呜呜,你这个九五至尊的混蛋……” 他知道,她是真的担心了,真的心疼了。虽然被不停的骂着,可是他的心,还是前所未有的温暖,甚至是甜蜜。 轻轻的把她往前一带,料定她不敢反抗,所以他苍白的双唇轻而易举的就堵在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之上! “唔……”暮雪一愣,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吞入口中。 她不敢动,不敢反抗,只能静静的承受着。他这个吻来的如此温柔,如此脆弱。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胸膛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一定很痛吧。 暮雪忍不住再次为他心疼。 不知不觉的,她开始回应他,而后化被动为主动,用自己全部的温柔安抚他。 长久,直至这个吻终于结束,他才轻捧着她的脸庞,让她枕在自己的胸口。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暮雪渐渐止住了哭泣:“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好你。下次你千万被这么冲动,无论什么危险,都有我挡在你前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其实魅千影早在和云霆交手之前就中了她的幽魂香,只要她再拖延半刻钟,魅千影就会毒发,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是她不好,没能及时取魅千影性命,否则他也不会受如此重伤。 云霆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你想让我惭愧而死吗?我一个大男人,出了事却只能让自己的女人保护!亏得我还是个皇帝。” “不许你这样说!事实根本不是那样的。你自幼无人教导,只是靠着八岁以前残存的根基,能做到如今这个份上,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不,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还有你的‘飞花拈叶指’,简直用的出神入化!这也是八岁以前和宗主学的?”暮雪一副赞叹不已的表情,让云霆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明知道她有故意安慰他的成分,但是他还是很享受她那种崇拜的表情。 云霆将她一缕发丝把玩在手上:“算是吧,我还记得七岁的时候见母后使出过一次飞花拈叶指,当时觉得有意思,就用心记了下来。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用这指法。” 啊?! 暮雪惊讶的简直合不拢嘴!仅仅是七岁的时候见过一次,他竟然就能记得如此清楚,而且事隔这么多年都没忘,第一次用,竟然是那么的出神入化? 如果不是早先在骊山围场见识过云霆降服乌锥的那种震撼,她真的要怀疑他是在说谎!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武学奇才都难以做到的事情,可是到了他的面前就变得如此轻而易举,自然而然! “你好厉害!你的武艺只要有人稍加点拨,一定会突飞猛进,所向披靡!”只可惜,这么好的武学奇才竟然生生的被埋没在这皇宫之中了。暮雪忍不住感叹,对于云霆,她只剩下羡慕嫉妒恨了! “马屁精,竟是挑些好听的说。”云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见她不再伤心,心里也轻松了些。 暮雪抬头,认真的看着他道:“不过你这次是真的伤到根基了,如果不能好好调养的话,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练武了!你一定要答应我,下次绝对不能再这么冲动了。不要忘了,你是皇帝啊,天底下最惜命的那个就应该是你!你死了,这大齐江山怎么办?天下百姓怎么办?” “好了,我懂,我答应你。其实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不过当时看到魅千影轻薄于你,我就再也按耐不住了。如果我不那么做,恐怕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云霆拉着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让她去感觉,此刻他的心是在为她而跳动。 第六十五章 云霆的部署 “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如果你死了,恐怕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神机宗一定会马上将她处死,或者是让她生不如死,所以,云霆一定不能有事。 云霆微笑,琥珀色的眼眸里光华流转:“我懂。虽然是少年心性,可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冲动。我知道当时魅千影已经着了你的道,只不过还没有毒发而已。与他交手,就算最后我打不过,他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拿他出出气而已。” “什么?你竟然知道?”为了不打击他的胜利感,暮雪没打算把真相说出来,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知道了。 云霆道:“其实我不光听力好,眼力好,就连鼻子也是胜于常人的灵敏。”他说到这里,便又看到了暮雪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手指抚弄着她的发梢:“幼年时母后每天都会给我泡药浴,其实我的眼睛最开始不是琥珀色,和你们一样,都是黑的。只不过后来药力所致,才变了颜色。” “怪不得你五感远超常人,原来是有这样的缘故。” 云霆:“这还要十分感激母后当年的用心,要不是她,恐怕我早就抗不过这么多年各种毒药的暗害了。”此刻,云霆个目光深远,似乎回想起了许多往事,但是最后,都化作粲然一笑,又对着暮雪道:“所以,当魅千影第二次说你很香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着了你的道!因为你那时的香味明显不同于之前。再加上你当时前后态度的转变,以及语气中的笃定,都让我知道,魅千影已经再次中毒,你所等的,不过就是他毒发的时机而已。” “陛下圣明啊!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最圣明的人,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聪明到了这个份上?”此刻,暮雪对他的崇拜简直可以用五体投地几个字来形容。 “呵呵,被你这么一夸,我心情都好多了。” “那我再多夸两句吧!” “我饿了。” “我去给你做吃的,你先睡会儿。” 暮雪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云霆脸上幸福甜蜜的笑容退去,转而换上了一副冷峻漠然的神态。 “寂华——出来吧!” 云霆冷冽如泉的话音即落,一个黑衣人闪入殿内,单膝跪在了云霆跟前:“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无妨。”云霆强撑着身体,自床上坐了起来。肩膀的伤口受到牵扯,丝丝疼痛入心,但是他却恍若未觉。他的五感远超常人,耳力更胜于暮雪。所以寂华刚到,他便有所察觉,只不过他不想惊动暮雪而已。 云霆:“你到了有半刻了?” 寂华:“正是。” 两个时辰,云霆在心里暗自惋惜。如果寂华早回来两个时辰,那么魅千影今夜就绝对不可能逃脱! “咳咳……”云霆轻咳了两声,脸色苍白的更厉害了。 寂华抬头,幽深的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云霆压下体内的不适,问道:“朕让你组建玄衣卫的事,进展怎么样了?” 寂华道:“属下已经自大齐境内搜罗了五十名天资卓著,且无父无母的孤儿少年。眼下,第一阶段的训练已经完成,只要稍待时日,这五十名玄衣卫便可为陛下所用,胜于禁卫军百倍。” “很好。寂华,你跟在朕的身边有九年了吧?”自从母后离宫,就是寂华一直在暗中保护他,帮他躲过了不少明枪暗箭。除了暮雪以外,至今没有人发现过寂华的存在。 寂华:“是。” “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把你从身边调开去训练玄衣卫,你应该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属下明白。” 云霆的眉头皱紧,胸口的剧痛再次翻腾,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喉头一阵腥甜涌出。他强行压下,随后道:“朕给你两年时间,将玄衣卫的数量扩充到两千人!如果银子不够了,就去找陈叔。还有,朕要的是一支锐不可当的虎狼之师,这一点,你要铭记。” “喏!属下定当竭尽所能,完成陛下的期许!”寂华的语气笃定,这一诺,他已压上了自己的性命。 云霆琥珀色的眸光聚敛:“那好。朕便派遣一个任务,作为对玄衣卫们的试炼。” “请陛下吩咐!” 云霆纤长的手指聚拢,紧攥成拳,苍白的骨节愈显分明,冷冽如泉的声音自寂华头顶上方传来。 “魔教圣君魅千影,杀无赦!” “喏!” 黑色的身影闪出寝殿,云霆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一旁,吐出了一口鲜血。 恰好暮雪端了一碗白粥进来,见此情景,大吃一惊! “陛下,你怎么样?”暮雪飞快的将粥放到一旁,快步跑到了云霆近前,探了探他的脉息。 “脉象如此紊乱,你刚刚动怒了?还有,为什么要坐起来?”暮雪心疼的不行,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云霆摇了摇头,想说些话来安抚她,但是却实在说不出,五脏六腑皆是巨痛,原来动摇了根基,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暮雪不顾他的阻止,强行的运真气入他的体内,帮他导正内息,舒缓疼痛。再次结束时,她的脸色亦是苍白如纸,虚汗侵湿了她的发丝,一缕缕的贴在她的脸颊,颈间。 云霆见她如此,又是怜惜又是愧疚。 暮雪擦了擦汗水,而后将那粥端过,手微微的有些抖,其实她的体力也快耗尽了,但是她却不肯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 “你不是说饿了,把这粥先喝了吧。”暮雪用勺子试了试温度,刚刚好,继而一口一口的喂他。 “你不要小看这碗普通的白粥哦,我可是把大还丹融在里面了,因为你现在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恐怕难以吸收大还丹的药力。但是融在这粥里就不同了,保证不会让药力和你的内伤冲突,而且还能将药效更要的发挥出来。”暮雪一边喂着他,一边将这白粥的好处娓娓道来:“其实世间事就是这样,很多看似普通的东西,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白粥如此,人亦如此。” 云霆知道,她说这些有一半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心理上的疼痛就会减轻些。 他勉力的多吃了几口,但还是剩了小半碗。 暮雪服侍他躺下,待他睡熟,又用银针刺穴的法子帮他渐缓疼痛,疏导经脉。一整夜下来,直到天亮她都没有合眼。 第六十六章 暮雪发威 将近黎明时,他缓缓醒来,这一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眠。虽然不甚安稳,但却没有出现他意料之中的疼痛。 待他睁开眼睛,看到她眼底的一片青黑和更加憔悴的脸色之后,他便有些明白了。 “一夜没睡?”他心疼的抚上她的脸庞。 暮雪握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掌心,感受着独属于她的这份温柔,笑道:“睡了,不过比你醒的早一些。” “声音都哑了,还骗我?” 暮雪不以为然的一笑:“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云霆闭目,暗自调理了一下内息,发现竟然比昨夜顺畅了许多,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也不渐缓了许多:“好多了,看来是你的大还丹见效了。” “嗯,那就好。我一会儿再去给你做一碗独家秘制的大还丹粥,你再睡一会儿。今天恐怕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还不能完全的休息。” 云霆:“我知道。皇帝遇刺,生死不明,朝野上下一定乱成一团了。我会去上朝。还有,后宫诸妃怎么样了?有没有伤亡?” “没有。她们不过是中了我的迷烟,昏睡过去了。眼下最多精神恍惚,记不清昨夜的事情。” “那就好。” 趁着云霆去上朝的空当,暮雪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她也服下了一颗大还丹,昨夜的耗损实在太严重了,而且看云霆目前的伤势,她还需要时不时的用真气帮他疏导。没有大还丹的帮助,她恐怕难以做到。这药极其难得,炼制起来繁复无比,而且一炉只出一颗。这么多年在神机宗的积攒,她手上也只有五颗。 如今两枚用在了云霆身上,看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恢复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还有那银针上的毒,暮雪也昨夜帮云霆解了。眼下,只等宗主送来‘万蝶丹’了。 只要有了万蝶丹,那云霆折损的根基不但能完整的修复,而且内里也会大为增进,于他的身体修为都多有裨益。只不过,宗主不会舍不得那一颗万蝶丹吧? 据她所知,整个神机宗上下,也仅有两颗而已。 万蝶丹,顾名思义,便是取了一万只蝴蝶的命元精髓,再加以百种花蜜,和各种珍奇药材淬炼而成。其难得的程度不亚于仙丹! 这么宝贝的东西,暮雪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云霆毕竟是宗主的儿子,再怎么宝贝,为了亲生儿子,也没什么舍不得了吧? 就这样想着,暮雪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不过,如果宗主实在不舍得,那她就只能把那棵比她命还要珍贵的如来散舍出来了! 她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用如来散入药,其药效不会低于万蝶丹,但是那毕竟是她保命的东西啊,她的解药,可全都靠那颗如来散了。 如果真的献出来了,那她以后就只能继续受制于神机宗了。 矛盾,纠结…… 于是刚刚上来的困意,又被搅散了。 只希望宗主的万蝶丹能够快点到,那样她就不用矛盾纠结了! 云霆刚刚下朝回来,后宫的诸位妃嫔便纷纷来探望,以示关心。但是云霆现在需要的不是她们的关心,而是安心的休养。所以,暮雪便以皇上需要静养为由,将她们统统都挡了回去。 暮雪如今在后宫风头正劲,又有忠王一脉的支持,本以为后宫无人敢触她的眉头,毕竟连曾经张狂一时的三妃都收敛了不是?但是偏偏就有那不长眼不怕死的,对着暮雪往回走的背影就骂喊道:“姚昭仪!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你说不让看就不看!我们是来看皇上的,不是来看你的!” 暮雪的身形一顿,而后扶着絮儿的手轻轻转身,含笑望着这位不怕死的‘勇士’,道:“许才人?本宫没有记错吧?” 许才人硬挺着脖子,一副大无畏的样子,道:“没错,我就是永寿宫的许才人,我们现在要进去看皇上,这兴庆宫不是你家的,我们要进去,你凭什么拦?” 暮雪的目光淡淡的扫过许才人身后的几名女子,这些人大多是娘家没什么根基,在云霆当初选妃时被三王送进来充数的。就像这个许才人,容貌平平,才艺平平,可能云霆压根就不记得后宫里还有她这么一号,更别提宠幸了!这种女人在后宫大概还有十来个,都是被云霆遗忘在角落的。平日里各种宴会也鲜少见她们露脸。如今云霆受伤,她们想必是要借着这个机会一睹圣颜,献献殷勤,哪怕是被云霆多看两眼也好啊! 但是她们真的错了,不应该选在这种时候来捣乱。 “许才人,你刚刚说的是‘我们’,那这个‘我们’里都包括谁?你们所有人?”暮雪面上含笑,声音却冷得让人发颤。 跟在许才人身后的几个女子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坚持下去,趟这趟浑水。 许才人察觉到众人的动摇,一击眼神扫向身后,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暮雪点头,看来这个许才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成为了这帮人的头领。 “很好。常青,把她们全都拖下去,每人打五十板子,狠狠的打!”暮雪的话音即落,众人马上陷入一片恐慌。 许才人强自镇定:“姚昭仪,我们来看皇上,你凭什么打我们板子?” “凭你们违抗圣谕!”暮雪的神色淡然,完全不将一众人放在眼中。 许才人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但还是逞强道:“哪儿来的圣谕?从头到尾都是你再说而你!” “呵。”暮雪微微一笑,继而肯定的答道:“现在,我说的话就是圣谕……” 之后,她不理众人的惊愕,一挥手,常青便指挥着一群小太监上前,将这些女子绑了! “呜——皇……”许才人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小太监用布条堵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余几人也是如法炮制,被捆绑着拖了下去。 暮雪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尽量别打死。还有,离远点,挑人多的地方打,让越多人看到越好。” “喏!”常青半点也不敢质疑,领了命就下去。仿佛暮雪的话真的就是圣谕一样。 事情比想象中落幕的要快。 仅仅三天,就尘埃落定。 大理寺卿查办的结果是,当日在寿宴上献艺的那几名国子监学子全部都是被人冒名顶替的,他们全部带上了人皮面具,让人难辨真伪。 虽然如此,大理寺卿还是抓了那几名学子极其家人,另外还将国子监几名可能涉案的夫子收监审判。同时,禁卫军统领徐刚也因玩忽职守而被撤职查办。 由此,这件轰轰烈烈的大案便用雷声大,雨点小的方式,悄悄落幕。 第六十七章 妖妃暮雪 暮雪坐在云霆的床边,细心的喂他喝粥。 其实他现在已经能坐起来自己用膳了,但是他偏偏装着起不来床的样子,就是喜欢被她喂饭。 暮雪十分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但也不点破他。其实看他撒娇耍赖的样子也是很可爱的,谁让他是那么那么美的一个美男呢! 如今,大还丹只剩下一颗了,不过云霆恢复的情况十分良好。肩膀上的伤口也在慢慢结痂。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早就帮你庆生过了,否则真的很扫兴。”暮雪一边喂他,一边说。 云霆道:“本来就没什么兴致,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扫的。” “你想的真开。” 吃完了粥,暮雪唤宫女把碗碟都撤下去。 “这几日没有妃嫔再来闹了吧?”云霆轻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暮雪一声轻笑:“呵,谁敢?难道不怕板子?” 云霆点了点头,忍住笑意:“那是。昭仪娘娘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出口既是圣谕!连最得陛下宠信的常青公公都对她惟命是从!试问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敢在姚昭仪面前放肆?” 暮雪听出他取笑的意思,埋怨道:“我那也是没办法啊!如果不杀鸡儆猴,杀一儆百,这后宫哪儿能这么消停,你又怎么安心养伤呢?我为了你不惜自污名声,你还在这儿取笑我!” “自污名声?”云霆挑眉问道。 暮雪嘟起了小嘴,不满道:“是啊。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传我吗?说我独擅专宠,狐媚惑主,一人独大,心狠手辣,是继前朝静贵妃之后,又一举世妖妃!说不定过不得多久,就会有人打着‘清君侧’的口号,起兵造反呢!” 云霆的脸色一冷,随后道:“谣言真的已经这么严重了?” “嗯。”暮雪替他掖了掖被角,而后又安抚道:“你先别急。这些谣言我自会料理铲除。但是现在我不想理,你安心养伤才是要紧。” 云霆皱眉:“为什么不理?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们如此中伤你?” “我是觉得,其实有些恶名在外,日后行事会更加方便。厉鬼也会怕恶人!将来有一些你不好直接出面做的事,完全可以由我顶着‘妖妃’的名头去做嘛。这样既能事半功倍,又不玷污你圣君的名声。” “傻瓜……”云霆叹息,随后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他知道她说的没错,要和三王斗下去,就不可能孑然一身,但是如果落下一身污名,那么势必会增加别人攻击他的借口。而且三王到底是他的叔叔,是血亲。一个‘孝’字压下来,任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但如果是由一个备受皇帝宠幸的后妃及其外戚和三王斗,他无形之间就在坐收渔利,而且不会授人以柄。 暮雪,确实为他考虑的太周全了…… 絮儿缓步走了进来,行礼道:“启禀陛下,郑修仪来了,说想探望陛下。” 云霆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后坐起身道:“让她进来吧。” 一身素净,未施粉黛的郑修仪由如萍搀扶着,缓步走到云霆近前。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云霆:“免礼。爱妃怎的如此憔悴?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郑修仪微微抬头:“谢陛下挂念。臣妾无碍,只是一直记挂着陛下的伤情,所以这几日没有睡好,也不敢贸然来打扰。” 暮雪一笑,暗道,这是在告状啊,说她挡着众妃嫔,不许她们来探望皇上。 “有劳你挂念了。腹中胎儿可好?寿宴那日没有吓着你吧?”云霆的笑客气而疏远,完全不同于对待暮雪的神情。 “没有,臣妾无碍。”郑修仪也感觉到了,心里那种酸楚无尽的蔓延。他就这么看重姚昭仪,眼里只有她! “郑姐姐累了吧,陪陛下坐一会儿吧。”暮雪说着,站起身来,将云霆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郑修仪心底一阵欣喜,她是真的很想和云霆好好亲近亲近。但是看了看云霆的神情之后,刚刚升起的那点欣喜也退了下去。她勉强笑道:“不了,陛下还要休养,臣妾就不打扰了。臣妾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探望陛下。” “也好。你回去也要好生调养,千万不要让腹中的胎儿有闪失。”云霆特意叮嘱了一番,到让郑修仪的脸色又白了白。 郑修仪:“喏。” 看着郑修仪远去的背影,暮雪收回了视线,对云霆道:“我帮你推拿一下,然后你好好睡一会儿,估计要不了多久,那些妃嫔就都会扎堆儿来探望你了。” “不怕,一顿板子打出去。” “哈哈,好啊,你不心疼就行!” 宫墙之外,郑修仪扶着如萍的手,缓缓的往蒹葭宫行去。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凉一分。 皇恩,宠幸,那些荣耀似乎都离她越来越远。 本以为她仗着腹中的龙嗣回宫,会赢回往日的一切风采,但是没想到,她还是输! 为什么会这样?当初德妃有孕的时候,皇上是何等重视,何等的温柔体贴,甚至许下要立她为后的诺言!可是如今轮到自己,皇上就如此淡漠,甚至是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想起月前皇上曾留宿蒹葭宫,那时的她还以为皇上念及她的旧好,准备同她重温旧梦。所以她面对德妃的时候,才能那么有底气。但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那个人,也许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娘娘,你没事吧?”如萍开口问道。 郑修仪回神,方才惊觉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恍惚间,却已泣不成声—— “如萍……我想回家,我好想我娘,好想我哥哥……这宫里好冷,我真的待不下去了……如萍——”郑修仪哭的像个孩子,仿佛把进宫这几年压抑的泪水全部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娘娘,咱们回宫,回蒹葭宫。有如萍陪着你,娘娘不怕!”如萍抱住郑修仪,柔声安慰。她自幼伺候郑修仪长大,十多年的主仆情谊,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如萍,如萍……”郑修仪喃喃的叫着,爬在如萍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果然不出暮雪所料,郑修仪走了之后,淑妃和德妃,以及后宫中位份稍高一些的妃嫔都先后来向云霆请安问好。 因为有足够的修养,再搭上暮雪的悉心照料,云霆倒也有足够的精力应对。 将至傍晚,暮雪传了令,皇上要休息,一概不允妃嫔再来探望。 第六十八章 大不了一死 云霆至此,方才得了清静。 “要不要睡一下?”暮雪伺候完他的晚膳,柔声问道。 云霆摇了摇头道:“我精神还好,不太累。你让常青把这几天积压的奏折拿来。” “你还要看奏折?”暮雪不太高兴,心里有了一丝埋怨。他如今这样的状况,就不能多歇会儿嘛?非得一刻都不放松。 云霆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拉着她的手半是无辜半是祈求的说道:“不要担心了,我就看一小会儿,只要一觉得累,我肯定马上躺下休息。” 暮雪敌不过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神,最终只得点头答应道:“好吧,那你一定不能逞强,累了马上睡!” “我保证,君无戏言!”云霆做出一副乖到不行的表情,惹得暮雪心里一片柔软。 “那好,我让常青把奏折送过来。我去小厨房看看给你泡脚的汤药熬好了没有,一会儿临睡前我帮你做足疗。” “嗯。” 小厨房里,暮雪吩咐宫女把汤药倒在木盆里,然后试了试温度,才满意的点头,让人抬着,回到云霆的寝殿。 进来之后,她第一眼就看到云霆欣长的身姿坐在书案后面,神情专注的在等下阅览奏折。 那种专注而认真的表情令她不由倾倒,多看了两眼。 她的云霆,是这世间最最出众,最最夺目的男子,谁也比不上。 暮雪没有靠近,不忍打扰他的专注认真。 宫女们把木盆安放好,都自动退了出去。寝殿中,只余下他们二人。 “还没看够?不如凑近一点,看的更清楚。”云霆玩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暮雪短暂的痴迷。 暮雪轻了轻嗓子,压下脸上泛起的红晕,调笑道:“古人常说‘灯下美人,越看越美’,如今我总算是明白这句话的真谛了。” 云霆抬眼,刚好捕捉到她脸上那抹还未退去的红晕,心情大好。 “累不累?休息一下吧。”暮雪走近云霆,一丝异样的味道飘入她的鼻腔。 她快走两步,心底泛起一丝狐疑。 到了云霆跟前,暮雪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这是什么?”暮雪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奏折,放到鼻子下面细细探究。 云霆诧异,道:“这是姚冲上的折子,是关于长江赈灾的。我心中记挂着这件事,所以就先看了这个折子。” 暮雪颤抖着手将奏折扔开,目光看向云霆时,满是心痛和惊恐。 “怎么了?”云霆被她的目光吓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放在书案上的双手—— 原本苍白的指甲此刻已经变得一片青黑,那恐怕的青黑色顺着他的手指向上蔓延,用肉眼可视的速度,一寸寸的吞噬着他象牙白色的皮肤—— “怎么会这样?”云霆猛然抬起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青黑色蔓延:“奏折上有毒!” 而暮雪此刻已经最先做出了反应,她抬手,封住了云霆身上的几大要穴,而后镇静道:“不要慌,稳住心神!否则毒会蔓延的更快。我有办法解毒,不要怕。” 暮雪的话像一剂定心丸,让云霆慌乱的心神瞬间稳定。 而后他迅速的冷静下来,按着暮雪的指示收敛内息,运气抵挡,尽量的减缓那毒蔓延的速度。 “是什么毒?”冷静下来的云霆开口问道。 暮雪的思绪在飞速的运转,沉吟了一下,出口答道:“是黑嗜散,这种毒相对麻烦一些。我现在马上去配置解药,你不要担心。”言毕,暮雪走到一旁,用发簪划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到一个茶碗内。 “陛下,我配置解药可能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你把这个喝下去,我自幼接触各种毒药,我的血就是最好的抗体,你喝了这个,应该可以抵御一个晚上。”暮雪将碗送到了云霆的唇边。 云霆的眉头皱起,眼底满是一片痛苦,心疼。 “快,没时间了。”暮雪催促,眼泪急得都快掉下来了。再多拖一秒,他的危险就增加一份。 终于,云霆闭起眼睛,将杯中的鲜血一饮而尽。 暮雪一刻不敢懈怠,将云霆移至床上。随后对他交代道:“我还有一个药箱放在储秀宫,我现在去取。你安心等我,千万不要慌乱。” 痛楚开始在云霆的体内蔓延,他强行压制,随后点头。 暮雪换上了夜行衣,几个纵身飞腾,便出了兴庆宫。 储秀宫中,暮雪看着药箱中的瓶瓶罐罐,还有旁边那株她视若珍宝的金灿灿的如来散。 心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斩断,暮雪果断的将药箱合上,而后飞身,返回兴庆宫。 换回了衣服,她二话不说便挥退了兴庆宫厨房里的奴才们,然后命絮儿在门外守着,谁也不许放进来。 厨房里,她将如来散捣碎,研成粉末,然后又将其余几味辅助的药材料理好,一起放到瓦罐里熬制。 守在炉火旁,暮雪不时的擦拭着额上的虚汗。她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会不会有一天令她追悔莫及。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救他,哪怕是赌上未来,赌上性命。 其实她根本就分辨不出云霆所中的究竟是什么毒,那是一种极其罕见而且混合了多种毒蛇毒虫和毒花的烈性毒药。她分辨不出其中的成分,自然找不到配置解药的方法。 但是她不能把实话告诉云霆,那样会加深他心中的恐惧,令毒素蔓延的更快。 所以,她选择了隐瞒,选择了献出这颗如来散! 这颗本身剧毒无比,但却能够解百毒的如来散! 罢了,事已至此,瞻前顾后只会让自己更加矛盾痛苦。 将来,如果……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有什么好怕的! 将至天明时分,暮雪这一碗解药总算是熬好了。她小心翼翼端着,回到寝殿。 暮雪掀开床幔,便看到云霆盘腿端坐着。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唇上泛着妖冶的紫色,俊美的眉头紧蹙着。 她退掉他的上衣,但见那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他肩膀的位置,还好,没有深入五脏,冲上百汇。 “陛下,陛下醒醒。”暮雪解开了他的穴道,为了减轻他的疼痛,她点了他的睡穴。如今穴道猛然解开,巨大的痛楚袭来,云霆忍不住痛呼一声。 暮雪揽着他的身躯,道:“陛下,解药熬好了,快喝吧,可能很苦,但是你一定要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完。快!” 云霆的意识还是清楚着,虽然他的身体疼痛的像被千万只蚂蚁撕咬一样,但是他还是强忍着将那碗苦涩的几乎让他失掉味觉的解药喝了下去…… “现在试着运功调息,让药力游走全身。” 云霆照做。 片刻之后,他脸上的青白色退去,淡淡的浮起了一丝红晕。 第六十九章 以后对我好一点 暮雪用银针挑破他十个指尖,而后帮着他运功,将残存在体内的毒血逼出来。 青黑如墨一般的毒血滴落在床单。暮雪见状,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没事了。” 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而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云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她却忽然双眼一闭,身子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雪儿……”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雪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不饿?”云霆守在她的床边,神色紧张。御医说她是气血不足,肝气亏虚,再搭上操劳过度所引起的晕厥。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被揪紧,那种酸楚疼痛,让他毕生难忘。 气血亏虚,是不是因为昨夜的那碗血,还有她这些时日不眠不休的照顾他? 肝气亏虚,操劳过度—— 她为他做了很多,他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会更加心疼。 可非常奇怪的是,当御医为他诊脉的时候,非但没有诊出他身中剧毒的脉象,反而说他之前所受的内伤也正在逐步的恢复当中,只要稍待时日,他便会伤病痊愈,而且体质更胜从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碗解药喝下去,他非但解了毒,而且连那么重的内伤也好了? “你的脸色好多了。”暮雪笑的轻柔。 云霆握紧她的手:“可是你的脸色好差!雪儿,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好了,不要内疚了。大不了你以后对我好一点,就权当是报答我了。”暮雪自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也省得他胡乱担心。 云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这还用说?” “我就知道,我们家陛下最好了。”她笑着,揽上他的脖子,软糯糯的开始撒娇。 云霆被她突如其来的柔情搞得心猿意马,好像有一只小猫在拿尾巴撩拨他的心一样。他不再按捺,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将她的一切都吞入口中。 暮雪,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良久,他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眼底满是意犹未尽的情潮。 暮雪羞涩道:“你的内伤好多了?精神看起来不错嘛!” 云霆点头,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是好多了,连御医都觉得惊奇。我正想问你,你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解药?” 暮雪沉吟了一下,而后道:“是如来散……” 她将各种缘由向他细细讲明,包括她根本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也包括如来散除了解百毒,还可以修补内力,稳固根基的功效…… “那如此说来,我以后岂不是能够百毒不侵?”云霆微微诧异,没想到那如来散还有如此奇效。 暮雪:“正是。所以,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你被各种毒药暗害了,总算能够安心了!”她亲昵的捏了捏他俊美的脸颊,眼睛笑得弯弯的,可爱极了。 可是云霆却笑不出来了,他的神色一正道:“可是如来散被我服用了,你以后怎么办?那不是你用来炼制解药的吗?” 暮雪挥了挥手,满不在意的说道:“没关系啦。大不了就是继续受制于神机宗,死不了的。再说等大局平定以后,你帮我向宗主求求情,让她赐我解药,不是一样嘛。” 云霆神色清冷,目光悠远,良久,方才点头,应了一声。 暮雪不想让他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就开始转移话题道:“依你看,这次对你下毒的,应该是什么人?” “是云凌。”他平静道。 “又是他?你怎么知道?” 云霆:“我差人去查了一下,在你昏睡的时候。云凌已经等不及要我死,好取我而代之。” “云凌……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一想起这个人,暮雪心里又升起那种三伏天的臭抹布的感觉。 云霆把玩着暮雪的手指,淡然道:“的确,眼下时机已然成熟,是时候除去这个祸害了!”他长长的眼睫垂下,刚好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之色。 为了让暮雪能够好好休养,避开后宫这块是非之地,云霆决定带着暮雪去骊山行宫小住。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亲贵朝臣随行。 而云霆也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安心调养,争取早日复原。 两个人在骊山难得的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暮雪的底子不差,再搭上骊山的温泉养人,不过三五日的时间,她的气色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反观云霆,因为有大还丹和如来散的强大功效,再加上骊山温泉的调养,如今的他早就已经生龙活虎,神采奕奕更胜从前了。 “雪儿,把你的轻功法门授予我吧。”他不想以后遇到危险,总是她挡在前面。以前是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如今刚好趁着行动方便,他要学会她所有的武功和暗器,包括她如影随形的各种毒药。 他要变得强大,变得足以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不论对象是谁,哪怕是她最敬畏的……神机宗! 暮雪微微吃了一惊,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有些茫然的点头道:“好啊,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夜半,两个人换好了夜行衣,来到行宫外的树林间。 暮雪对着云霆道:“其实轻功的法门说来容易,却也是个十分机巧的东西。最重要的不外乎两点,一是要轻如鸿毛,二是要迅如闪电!要做好这两点,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先决条件,那就是听力!” 云霆负手,专注的听着。 暮雪又道:“你听力极佳,甚至在我之上,所以你学起轻功来,应该是事半功倍的。再搭上你如今的内力不俗,更胜从前,所以相信你应该很快就能学会。”说着,她朝他灿然一笑,黑纱遮住她半张脸,但是他仍旧能够看到她那双弯弯的笑眼,灿若星河的闪耀。 云霆心情大好,被她的笑容迷醉,可是下一瞬就被她抓住手腕,带离了地面。 瞬间的失重,让他极不适应,不由得揽紧了她纤细的腰肢。 暮雪微微一笑,带着他落到一颗大树的枝干上,脚下,是一根细的不能再细的树枝。难以想象,这么脆弱的一点支撑竟然能够承受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张开你的双臂,感觉风的流动。你必须要学会感知风的存在,学会驾驭它,和它融为一体。”暮雪摘下面上的黑纱,仍由微凉的夜风吹拂在她皎洁如月的脸庞上。 第七十章 教会徒弟,扑倒师父 最初的慌乱退去,一抹恬静浮上他的心头。他闭起眼睛,张开双臂,用耳朵,用心,去感知风的流动,风的话语…… “把你自己想象成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片羽毛,亦或是一只在空中展翅的雄鹰——” “睁开眼睛。”暮雪轻柔的话语融在风中,轻轻的吹入他的耳畔,心间。 他轻启双眸,忍不住赞叹道:“好美!” 此刻,暮雪正揽着他的腰,带他飞跃层层树林,凌驾于半空之上。 她不时的在相距不远的树木间停靠一下,借此着力。 月色的渲染下,林间的一切景物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此刻已值深秋,林间的叶子或红或黄,看起来更是一片美不胜收的绝妙景色。 “运起内息,跟上我的呼吸和节奏。” 云霆照做。 终于,他们掠过了丛林,抵达山顶。 暮雪满意的笑道:“内力深厚就是不同凡响。可能你还没感觉到,最后这一段路,我早就松开了力道,所以,你是靠自己的轻功随我飞上这山顶的!” “谁说我没有感觉到?”说着,云霆一把揽过她的纤腰,将她横抱起来,而后脚尖点地,凌空跃起,飘落在一棵巨大的枫树的顶端。 暮雪满意的笑道:“学的很快嘛!动作,节奏,技巧,你全都掌握了,真是天纵奇才!” “哪里,是师父教导有方!”云霆嘴角噙着玩味,脸皮很厚的‘谦虚’了一下。 暮雪莞尔一笑:“就知道卖乖!好了,放我下来吧。” “不放,我刚刚看到一处很美的景色,我带你……飞过去!”说完,他已凌空跃起。 月下,他欣长俊美的身姿凌空而动,御风而翔。飘逸出尘的神彩恍若谪仙。 暮雪的双手揽在他的脖颈上,放心的将自己全部交托给他,轻轻闭起了眼睛,用心感知这一刻的静谧与美妙。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放到一片松软的铺满落叶的枫树之下。 暮雪一阵惊叹,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能将轻功运用到如此绝妙的地步,刚刚落地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哪怕是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 她还未从惊叹中回过神来,他俊逸欣长的身体便覆了上来,将她压倒在这一大片松软的落叶之上—— 他撤下自己面上的黑纱,迫不及待的吻上那双让他渴望已久的唇。 暮雪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这算不算是教会了徒弟,扑倒了师父??? 月色朦胧,情迷意乱。在彻底沦陷之前,她清晰的看到,他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她的影子…… 行宫寝殿里,暮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床上翻了个身,慵懒的抻着懒腰。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一紧,暮雪回头,便看到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和她贴的极近,而且嘴角还噙着一丝坏坏的笑。 “醒了,还冷吗?”清晨,他的声音沙哑。 暮雪脸色一红,联想到昨夜他竟然差一点儿就把她‘就地正法’,顿时羞恼的不行。如果不是她说不喜欢在外面,而且更深露重太冷了,他肯定不会轻易罢手。 暮雪不说话,闭起眼睛继续装睡。 被忽视的某人明显不满,手很不老实的探入她的衣襟。 “雪儿,雪儿,你真的把我渴的太久了……”他的唇摩挲在她的颈间,酥酥痒痒的,让她难以招架。 他温暖的手掌沿着她的腰际,一路往上,握住了她高耸的柔软,而后把玩在掌心,灵巧的拨弄揉捏着。 暮雪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几乎化成了一汪水,柔软的不可思议。 她任由他的手他的吻肆意游走,既不推拒也不迎合。看似镇定,其实心里早就羞涩紧张的不行。只能闭着眼睛,靠装睡来掩盖。 他含住她的双唇,捕捉那条还在闪躲逃避的丁香小舌,缠绵,嬉戏。 “唔……”终于,她无法抑制体内涌动的情潮,嘤咛出声。 那无比悦耳的声音对他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和邀请! 他手上的动作加快,退去了她身上的绸衣,莹润剔透的肌肤上,只余下了一件水蓝色的肚兜。 眼前的美景令人窒息,他强忍住想要一口将她吞入口中的欲望,用牙齿咬开她颈上的绸带。那轻柔的动作和时不时触碰到她肌肤的唇齿,都令她不由自主的战栗,心底,似乎燃起了一把火,并且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蔓延了全身,热度灼烧着她。 云霆满意的看着她脸上泛起的红潮,无比愉悦的撤掉她的肚兜,让她娇美的身躯尽情的展现在他面前。 她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但是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毫无隐瞒的宣示了她内心的紧张。 她会把自己交给他,如果他要的话…… 感觉到他的吻在身上游走,所过之处,都会让那种灼热变得更加强烈。 那种感觉既像是水,又像是火,令人欲生欲死,却又不愿解脱。 她能感觉到他的吻流连在她胸前的莹润,而后一路往下,到她的腰间,小腹,圆润的肚脐,再然后…… “不要——”察觉到他的意图,她第一反应就是制止。 他抬头,轻笑,重新覆上她的唇:“终于肯睁开眼睛了?” 暮雪大囧,慌乱的别看眼眸,不敢去看他眼底浓浓的欲火。 “雪儿,你让我渴望已久……”说完,他一个挺身,缓缓的进入她。 撕裂一般的痛楚传来,她想停止,想求饶,但是终究忍住了。水汪汪的眼眸望向他,把说有要说的话都写在了眼睛里。 他霸道的吻住她的眼睛,呢喃道:“别这样看我……我怕我会不忍心。”说完,一鼓作气,将自己完全埋入她的体内。 暮雪痛出了眼泪,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潜意识里,她总觉得那种声音太羞人了,她不敢。 紧致的包裹和触感瞬间将他席卷,恍若置身美妙的天堂。 因为体谅她的处子之身,所以他刻意的放缓了节奏,一点点的牵引着,指引着,直到他的炙热被一片濡湿包裹,他知道,她已经接受了他。 深秋的清晨,暮雪觉得自己像一条小船,在湛蓝澄澈的湖水中来回摇曳,不时的会有巨浪袭来,然后他会带着她一起攀上高峰,再跌落湖底,最后,重新回到水面上…… 云散雨歇之后,两人索性又继续沉沉的睡去。 再睁开眼睛,日头已经移向了南边,午时已过。 第七十一章 把持不住 暮雪的心里划过一丝失落,心间被一种怅然若失的情感填满。她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是那种感觉却是真切的。 “歇好了?还痛吗?酸吗?”云霆笑的一脸舒畅,比之碧空上的日光还要灿烂,夺目。 他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腰间,运起真气轻轻的帮她按揉着,舒缓她的酸痛。 暮雪的脸比柿子还要红,她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落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吃干抹净,任谁都会失落一把的吧? 今天早晨的时候她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是睡迷糊了,竟然没有推开他? 清晨的男人是危险的,以后她一定要谨记这一点! “脸色不太好呢?一般妃嫔侍寝后,都喜笑颜开的,怎么雪儿你是一副气呼呼的表情呢?”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暮雪的脸更红了,而且是气红的! “谁喜笑颜开你去找谁!犯不着在这里讨好我!”说完,抓起他的手掌扔到了一边,气呼呼的背过身去。 其实她气呼呼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尤其是那红扑扑的脸蛋,让他很想咬一口! 于是,他宠溺的笑了笑,继续粘了过去,把她抱得紧紧的,让她光洁的背脊完全贴合在他的身躯上。 “雪儿生气了?是不是怪我弄疼你了?来,我给你揉揉。”说完,手就很不老实的往她的身下探去,然后精准的捏住那颗细小的花蕊,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一阵电流似的麻酥感涌起,暮雪动都不敢动,就连瞪向他的眼神也在瞬间柔软了几分。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真的在那里揉了起来。 暮雪被折磨的几乎想骂人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一句都骂不出口。 最后,在他霸道而温柔的攻势下,她终于选择了屈服,用那种水盈盈的祈求般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停止,饶恕。 “雪儿,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这样我就真的把持不住了——” 说完,他分开的她是双腿,不由分说的从后面挤了进去。 那里的幽谷因为有他之前的按揉,所以早已湿润,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你……”暮雪开口,本想指责他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娇媚,陌生的让她不敢相信。 云霆含住她的耳珠,声音沙哑道:“朕虽有过许多女人,但雪儿你的滋味最美……以后,我专宠你一人可好?” 说完,他用力一顶,暮雪被震得心神为之一荡。很动听的情话,可是她却不敢相信。也许这只是他情动之时,信口一说,如果她真的当真的,将来受伤的,还会是她自己。 暮雪闭起了眼睛,选择性的忽略了他这句诺言。 云霆心底划过一丝无奈,他知道她不相信。这个小东西,到了床上竟然还有如此清醒的理智!是他云霆的魅力不够,还是他在床上对她太过仁慈了?! 一瞬间,他加快了节奏。在床上,他总有办法会让女人迷失,沦陷,无论身与心都只念着他一人!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无论如何,今天他一定要让她求饶,否则,她永远都不会学乖。 暮雪被他折磨的水里火里,天堂地狱,极尽粉身碎骨,却又总能浴火重生…… 开始她还能坚持,倔强的,不肯出声,不肯求饶。 但是一次,两次……到了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扛不住了。她的体力被他耗尽,再继续的话,她一定会晕过去的。 “云霆,停下……停下!”她出声,声音已经沙哑。 他却恍若未闻,居高临西的俯视她,完全一派王者的气度。 暮雪很想骂人,但是一想到激怒他的后果可能会更糟,于是她理性的选择求饶!如果云霆知道这个时候她仍有理性,不知会不会被气疯! “陛下,求你饶了我吧,停下吧……我真的……不行了……”她的声音像小猫一样,软软糯糯的,听得人心里痒痒的,让他更不想停下来了。 “陛下,夫君,老公……饶了我吧……求你了……” “求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完这一句,暮雪真的晕了过去。 晚膳的时候,暮雪捧着碗,吃的狼吞虎咽,而一旁的云霆则不断的为她夹菜,还把鱼肉里的刺都帮她剃干净。 “慢点,我不和你枪。”云霆说完,目光环顾殿内的奴才们,发现大都低头认笑,想必是对暮雪如此急切的吃相不敢恭维。 “都下去吧。”云霆一摆手,众奴才退下。 暮雪囫囵的咽下口中的食物,瞪着云霆道:“还不都怪你,害我被人取笑!” 云霆一脸无辜,把鱼肉夹到她的碗里:“我又没让你吃的那么快,要细嚼慢咽,小心胃疼。” 暮雪没好气的把鱼肉放到嘴里,心道如果不是你在床上缠了我一整天,我至于到现在才吃饭吗? 做了一整天的剧烈运动,还不给饭吃,她能不饿吗? “多吃点,补充体力,晚上咱们还有事要做呢。”云霆又夹了一块鹿肉放到她的碗里,据说这种肉大补。 “咳咳……”暮雪险些被呛住,晚上?还有事情?难道他不累吗?可是她的身子却快散架了!她要抗议,她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如果不是有武功的底子,恐怕她到现在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云霆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汤送到她的手边,笑道:“急什么?想歪了不是?我又没说是床笫之事,你脸红什么?还是雪儿你意犹未尽,还想……” 暮雪将那块鹿肉飞快的塞进他的嘴里,那动作,干脆利落狠! “陛下,多吃点,鹿肉大补。” 几经咀嚼,云霆将鹿肉眼下,而后妩媚的笑道:“你觉得朕还用补吗?” 暮雪低头喝汤,不再理会厚脸皮的某人。 云霆不再逗她,正经道:“我是说,晚间咱们去树林,我还要学你的暗器呢。”他可没忘了这些正经事。时间不多,机会有限,他不想浪费分毫。 “哦。可是……”暮雪欲言又止,可是她现在好累,好像继续睡觉。 “你都在床上睡一天了,还不够吗?” 暮雪瞪了他一眼,她那是睡吗?她那根本就是晕过去好不好? 晚膳用罢,暮雪在床上运功调息,恍惚间,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背后渗入,沿着她的经脉,游走在五脏六腑。 第七十二章 丝丝入扣 半个时辰过后,暮雪睁开眼睛,全身的酸痛已经消去了大半,精神也比之前饱满了许多。 “多谢陛下。”暮雪回头,向正在调息的云霆道谢。如果不是他度真气给她,恐怕她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云霆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道:“是我让你累着了,有什么好谢的?” “那咱们走吧。” “嗯。” 二人刚要起身,却听到外面的小宫女忽然来禀:“回禀陛下,宫中有急信送来!” 云霆的动作一滞,随后道:“呈进来。” 是常青送来的,云霆结果打开信封,一扫上面的内容,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可是宫中有什么事?”暮雪问道。 云霆将信随手在烛火上点燃,不以为然道:“嗯。蒹葭宫出事了。” “郑修仪?她怎么了?” 云霆叹息了一声,有些不甘愿的道:“看来今夜是学不成你的暗器了,咱们马上回宫。” 在回程的路上,暮雪方才知晓,原来这短短的几日,宫中的形势早已是风起云涌,剑拔弩张。 先是郑修仪在自己床上发现一只被剥了皮的死猫,三魂吓得去了七魄,而后又是德妃重病,口吐鲜血。再然后是郑修仪忽然中毒,眼下腹痛不止,龙胎能否保住尚且不明。 常青本来得了云霆的吩咐,不管后宫闹成什么样,都不要轻易去信打扰他,但是现在情况实在太危急太复杂了,他不得不用急信把云霆叫了回来。 一夜的快马加鞭,云霆暮雪一行人总算是在天明时分,赶回了皇宫。 云霆和暮雪风尘仆仆的直奔蒹葭宫,那里如今已经是人仰马翻,乱成一团了。 “郑修仪怎么样了?”云霆人未至,声先至。一屋子奴才慌乱的跪倒,山呼万岁。 常青也守在这里,见云霆回来了,快步到了他的跟前。 “见过陛下,见过昭仪娘娘。” 云霆再次问道:“郑修仪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青答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说郑修仪在用过午膳之后,忽然腹痛如绞,而后……下边见了红,流了好多血,不少奴才都看见了。太医现在都还守在里面。” “昭太医来。”云霆一掀衣袂,端坐殿中。 太医快步走到云霆近前,跪拜行礼。 云霆神色冷峻道:“郑修仪现在情况如何?腹中龙胎可能保住?” 太医唯唯诺诺,吱唔着说:“这……郑修仪虽然见了红,但是眼下并无滑胎的脉象显出,而且红也止住了。想来,有皇上的洪福庇佑,郑修仪的龙胎有惊无险……” 暮雪觉得奇怪,不过细一想,也就明白了。这太医说的应该是实话,而且这个太医不是以往给郑修仪请平安脉的陈太医,这个太医脸生,年纪轻,应该是太医局新升上来的。 云霆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都见了红了,可是龙胎竟然安然无恙?这是什么奇怪的现象? “你在这里好生照看,不得有半丝疏忽懈怠!” “喏。” 云霆站起身来,对着常青道:“摆驾长春宫。” 常青:“喏!” 蒹葭宫寝殿帐内,如萍小心翼翼的掀开纱帐,对着里面已经清醒的郑修仪道:“娘娘,皇上已经走了,去了长春宫。” 他走了—— 还好他没发现什么,没疑心什么。 长春宫,他就那么记挂那个贱人吗? 要知道,她此次见红可是全都是拜德妃所赐!德妃竟然用那么阴狠寒毒的堕胎药来暗害她,如果她真的有身孕的话,恐怕早就九死一生了! 而且她早先安排好的陈太医竟在今天病倒,想必这一切都是德妃安排的吧? 德妃,她究竟都知道了什么? 但是眼下,她却比九死一生的情况好不了多少。那药将她体内的精血全部打下,将她的根基彻底折损,以后她恐怕都再难生育了…… 德妃贱人,我与你誓不两立,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长春宫里,云霆掠过一众太监宫女,行至德妃的床榻前。暮雪紧随其后。 德妃强撑着想要起身,却被云霆制止。 “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她的声音透着虚弱,脸色苍白,眼底青黑。 暮雪行礼:“给德妃娘娘请安。” “姚昭仪无需多礼。”德妃勉力道,但是语气却比以前生疏了许多。 云霆在她的床榻边坐下,关切问道:“怎么好好的会吐血呢?太医怎么说?” 如意在一旁道:“回禀陛下,太医说娘娘是肝气不舒,肝血淤滞……还有就是……” “如意,去给陛下泡茶。前日忠王妃查人送来的金骏眉十分不错,让陛下品鉴品鉴。”躺在榻上的德妃打断了如意的话,挥了挥手,如意便退下去了。 云霆又和德妃寒暄了半日,他叮嘱她要按时吃药,遵医嘱,同时要舒心解郁。 “无论如何,朕都希望你能平安……”这句话是出自他的真心。 德妃似乎能够感觉到他此刻的真挚,不由得眼眶一酸:“臣妾……谢陛下关心。” “你好生休养,朕改日再来看你。” 云霆带着暮雪离开,回到了兴庆宫。 更衣沐浴之后,暮雪站在他的身后,用棉帕子帮他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雪儿,依你看来,这次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暮雪道:“我刚刚已经细细的询问过絮儿和常青了,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是这样猜测的。郑修仪床上那只剥了皮的死猫是德妃所为,德妃应该是希望借此让郑修仪受到惊吓,如果惊吓过度以致滑胎那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德妃没能如愿,郑修仪平安无事。郑修仪对这些事情肯定也是心知肚明,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她肯定是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让德妃病倒,口吐鲜血。” 云霆纤长的手指敲击在案几上,叩……叩……叩…… “陛下在想什么?” “在想郑修仪。试问一个孕妇,都已经见红了,怎么会没有滑胎的脉象呢?郑修仪这一胎怀的可真是够坚固的!”说完,他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暮雪心下明了,他刚刚想的恐怕不是这个,应该是和德妃有关的事。但是既然他不想明说,她自然也不会点破。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据我所知,有一种药物可以令女子的显出滑脉,并且月事停止,所有症状都和害喜的人一样。想来郑修仪应该就是服用了这种药物,但是德妃却对她下了猛药,之所以会见红,应该是那药力太强,将郑修仪自身的精血打下来了。郑修仪以后恐怕难再生育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见红了,却不见滑胎迹象的原因。” 云霆:“丝丝入扣,合情合理,雪儿你好缜密的心思。” “陛下谬赞了,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事实如何,还要详细查看。” 第七十三章 同归于尽 半月之后,郑修仪收到了德妃邀她湖心亭赏景的帖子。 除了帖子之外,德妃还另外备了一份‘大礼’一同送给郑修仪。 据说郑修仪看到这份帖子和礼物之后面无血色,惊恐难安。 暮雪将蒹葭宫线人送来的密信烧掉之后,心中暗想,看来又要有好戏上演了。 因为那份‘大礼’,郑修仪恐怕不敢不去赴约。 十一月初一,天气阴沉的很。昨夜一层寒霜降下,令原本就寒凉的深秋更多了一份萧索,反倒是后宫中的几棵银杏树的叶子,因为霜打,而变得更加鲜红,明亮,像是被寒霜度了一层淡淡的光一样。 湖上,德妃和郑修仪乘舟而游,相对而坐。划船的宫婢竟然是长春宫的厨娘锦绣,想必德妃是看中了她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哑巴,所以才让她来划船。 德妃望着面前神色紧张的郑修仪,冷笑道:“真没想到你会来赴约,本宫还以为要白等一场了呢。” “有德妃娘娘那份‘大礼’在,臣妾怎敢不来呢?”郑修仪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镇静,她不能慌,不能乱,否则会更加的被动。 “郑修仪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本宫费这一番心思。”德妃抚弄着自己手上红艳的豆蔻指甲,这是今天早上她刚涂的,如果换作以前,她一定不会选择这种红得扎眼的颜色,但是如今,她却爱极了这红的近乎艳俗的色彩!因为只有这样的浓烈的红,才能掩住她指甲的苍白,和她内心的伤痛。 郑修仪的拳头攥紧,如今她的指甲倒是素净的很,丝毫不见往日的张扬明艳,反而尽己所能的去低调内敛。 “德妃娘娘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她为伪装的再镇定,最后颤抖的尾音也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慌乱。 德妃施施然一笑道:“本宫说的很明白啊,那份礼物,妹妹你喜欢就好。”她就是要这样吊着她,折磨她,因为只有未知的恐惧才最令人胆寒。 郑修仪不说话,直直的看着面前笑的可恶的德妃,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撕碎这张脸!这个掌握了她最大秘密的女人,她一定要想办法除去! “听说前些日子你养的那只狸猫死了?”德妃猛然间转换了话题。 郑修仪一愣,道:“是。”这个事情太小,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一只猫而已,死了就死了。 德妃见她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却以为她是刻意遮掩,不愿多提,又继续问道:“听说那猫死状很奇怪,先是四肢抽搐,而后口吐白沫——”她眼神紧锁郑修仪,想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一丝慌乱的端倪。 “是吗?这臣妾倒是不知。”郑修仪听到此处也开始疑惑,为什么德妃对她的一只猫如此关心。 “那月寒散,你总该知道了吧?你那猫就是误食了月寒散而死的!”德妃一时间气血上涌,愤恨的眼睛里红丝遍布,隐隐的浮上了一层泪光。 郑修仪恍惚道:“你胡说什么?不错,我手中是有月寒散,可是那猫是自己病死的,关月寒散什么事?” 咔—— 德妃扣在小桌沿上的豆蔻指甲折断,红色的血珠自指甲的缝隙里溢出,两种红色交叠,难辨彼此。 “郑修仪!事已至此你还要跟本宫狡辩?本宫的小皇子就是你用月寒散害死的!”德妃的声音凄厉,目光似鬼魅一般狠绝。 郑修仪大惊,慌忙辩解道:“我没有!没错,我是做过很多害你的事情,但是小皇子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那只猫和小皇子的死状一样,我的小皇子就是被你用月寒散害死的!”德妃已经认定了,不管郑修仪怎么辩解,都是越描越黑。 郑修仪慌乱之余,脑海飞速旋转,想着怎样为自己开脱。 “真的不是我做的。这后宫中想要除去你我的人比比皆是,淑妃这段时间那么沉寂,焉知不是再筹谋些什么?还有姚昭仪,她如今独擅专宠,霸着皇上,兴许就是想看你我相争,她们坐收渔利呢!” 德妃冷笑道:“郑修仪,算起来你我一同入宫也有三年的时日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恩恩怨怨其实早就算不清了。我害过你,你也害过我……可是你最不应该的就是害死我的皇儿!哪怕你杀了我,我都不会如此恨你!郑修仪,我累了,想必你也乏了吧?不如就让我们黄泉路上做个伴,把这些恩恩怨怨都彻底了断了吧。” 郑修仪闻言,猛然慌乱:“你什么意思?谁要和你黄泉路上作伴?”她猛然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绣鞋已经被湖水侵湿,冰凉的感觉顺着脚底直袭她的五脏六腑,瞬间,她被死亡的恐惧吞噬。 德妃忽而灿然一笑,对着锦绣打了个手势,而后锦绣点头,扔了船桨,一头扎入湖水之中,朝着岸上游去。 水一点点的渗入小舟,渐渐的没过了郑修仪的脚踝。 “来人啊!救命啊!这小船渗水了!”郑修仪大声的呼喊着,可是却久久都得不到回音。 看着郑修仪大惊失色的样子,德妃笑的更加如沐春风:“不用叫了。本宫早就把所有奴才都支开了,为的就是要和你做一个了断。” 郑修仪急切:“真的不是我!我敢对天起誓,如果小皇子是我害死的,那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德妃脸上的笑意消失,表情骤然冷却:“你的确该下地狱!你敢说你从未动过除掉我皇儿的念头?那我怀孕七个月时又为何会突然早产?郑汝芳!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手脚!” 郑修仪只觉得一个雷在自己的头顶炸开,她知道,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我一条生路,以后我唯你之命是从好不好?”郑修仪哭泣着恳求,但是德妃却置若罔闻。 此时的小舟已缓缓下沉,郑修仪膝盖以下都没入了湖水中。 德妃笑道:“这湖水凉的让人好生爽快。哈哈哈,郑汝芳,本宫自幼在江南水乡长大,水性极好。你呢?地地道道的北方女子,可曾识得水性?” 郑修仪已经无法回答她了,她慌乱的挣扎着,水已经没过了腰际,可是她却不知道,这样无谓的挣扎只会让身体下沉的更快。 “救命——救命——” 郑修仪的头仍能勉强的浮在水面,她拼命的呼喊着,希望上天能赐予她一线生机,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她还有父母哥哥要照顾,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慌乱中的郑修仪却没有发现,德妃的身影此时已经消失在了湖面。 啊—— 第七十四章 冰火蟾毒 啊—— 郑修仪惊呼一声,她的脚腕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而后一股大力拼命的拉扯着,好似要将她拖入湖底不可。 几口冷水呛入肺中,一股窒息的压迫感传来。她用尽全力睁开眼睛,想要将脚腕上的东西甩掉。 但是当她看清之后,惊悚和恐怖却瞬间射住她的心神,甚至让她忘记了挣扎。 此刻,德妃的发髻飘散,脸色惨白的沉在水底,正一脸狰狞的看着她,其形若水鬼一般。德妃双手死死的抓住她的脚腕,摆明了要和她同归于尽! 打量的气泡自郑修仪的口中冒出,随后她渐渐的闭起了眼睛—— 忽然水中又多了一个敏捷的身影,那人游至德妃身旁,想要扯开她的手,可是德妃却纹丝不动,那双手就像是枷锁一般,死死的套在了郑修仪的脚腕上。 猛然间,德妃的后颈被人重重一击,而后她失去了意识。 那人先是费力的把德妃拖上岸边,而后又潜回,将郑修仪救起—— 隐身于树冠之中的暮雪看到这一幕暗暗惊奇,把两个人救上岸的是郑修仪的侍女如萍,但是这个如萍十分奇怪,她竟然先把德妃救上岸,而后才是郑修仪?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此时,大批的太监宫女相继赶来,为昏迷的二人施救。 暮雪冷眼旁观,看来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不过她没想到德妃竟然如此决绝,想着要和郑修仪同归于尽! 一丝心悸划过,寒意自小腹蔓延而起,瞬间延至她的周身,指端。 不好! 暮雪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没有想到的‘冰火蟾毒’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作?为什么,为什么神机宗没有人来给她送解药? 神机宗为了将间客们掌握的更紧,通常不会让间客们知道毒药具体发作的时间,而每次给的解药伎俩也稍有不同。所以真正知道每一个间客什么时候会毒发的,只有神机宗的药王和宗主两个人。 按照惯例,神机宗会在间客毒发的三日之前将解药送到,可是为什么,这次却没有人给她送解药? 岸上熙熙攘攘的奴才们散去,德妃和郑修仪也被抬着离开了。 暮雪看四下无人,才闪身从树上下来。她要用最开的速度去兴庆宫找云霆,她不能让其余任何人看到她毒发的样子。 时间紧迫,毒药发作的时间极快。眼下她只觉得周身仿佛置身在寒冰之中,手指脚趾都快要被冻僵了,传来一丝丝的疼痛。 到了兴庆宫之后,她的脸色极为不好,隐隐的已经变成了青白色,连眉毛上仿佛都凝着一层寒霜。 “去找皇上过来!” 暮雪对着絮儿扔下这句话就把自己关在了殿中,她飞速的躲到床上,将帐子放下来。待会儿万一有絮儿和常青过来,她不能让他们看到…… 寒冷的感觉忽然过去,无边的灼热感却又袭来。被火烧一般的灼痛感自她的指端燃起,而后一寸一寸的向上蔓延,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悉数吞噬! 云霆在御书房听到絮儿传话,快步疾驰的赶到殿中。他隐隐的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就将絮儿和常青打发了下去。 “雪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云霆一边说着,一边过去掀开帐子,结果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暮雪双颊火红,衣衫全部被汗水侵湿,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整个人想一只被煮熟的虾子一样。 暮雪双眉紧蹙,神情痛苦无比,她用尽了全力,紧咬着双唇,才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雪儿!”云霆伸手想要去探她的脉息,可是却被她皮肤上的灼热一惊,好烫! 暮雪睁开了眼睛,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嗓子火烧火燎,根本什么都说不出。 屡屡白烟自她的身上升起,那是汗水正在被自身的温度烘干。 好热,好痛……她快要坚持不住了,这种感觉就好比被放在火上烤—— 自从她穿越到这个身体上来,这是她第二次领教毒发的痛苦。上一次是她十三岁时,没有完成宗主交代的任务,所以被罚承受三日的毒发之苦! 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她犯了什么错? “雪儿,你到底怎么了?”云霆想要过去拥抱她,但是她的身体却像个高温的火球一样,让人无法接近。他试着将自己的真气导入她的体内,帮她疏导缓解痛苦,可是却发现那些真气入泥牛入海,而且会让她的痛苦加剧。 如今暮雪口不能言,云霆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心痛难当,却无能为力。 火热的痛感逐渐消失,暮雪得意短暂的喘息。 “陛下……”暮雪开口,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云霆急切的握住她的手:“我在。你到底怎么了?” “神机宗的毒药……发作了,可是没人来送解药……”暮雪说完这句话,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第三波痛楚袭来,却是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食,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肌肉都又痛又痒,又算又涨! “啊——”暮雪终于承受不住,痛苦的呻.吟自口中溢出。 云霆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解药送来?韩昭——快传韩昭过来!” 殿外的常青听到云霆的疾呼,连忙派人去传韩昭! 暮雪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太痛苦,太折磨了,手和脚仿佛不是她的一样:“把我绑起来——快——把我绑起来!” 云霆此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因为痛苦太过,她的身体开始轻微的抽搐,而且手指会不由自主的抓伤皮肤,这样下去,不耐毒发折磨,她先回自残而死。 云霆倾身,将她压制在身下,用双膝制住她的双手,同时将床上的锦被撕裂,用那一条条的丝绸将她的手腕束缚,绑在床头。顷刻间,暮雪的四肢都被绑住,她狼狈而痛苦的躺在床上,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的丑陋。 “唔——”她强忍着,不管都么难受,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她已经够狼狈了,她不想在他面前仪态尽失,尽管她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云霆忽然疾呼:“雪儿快松口!” 原来为了忍痛,她已经把自己的唇咬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顿时将他的心刺得更痛。 “禁卫军统领韩昭觐见!”常青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进——”云霆的声音压抑着痛苦和暴怒。 一身黑色铠甲,腰系长剑的韩昭快步走进,跪在地上:“臣叩见……” “解药呢?” 韩昭还没有说完,就被云霆打断。 韩昭抬头,便注意到了纱帐之后,那个正被痛苦折磨的人影。 云霆已经走到了韩昭的近前,怒目而视:“解药呢?为什么暮雪毒发你却不送来解药?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 第七十五章 欠你的太多了 韩昭仍旧单膝跪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似乎早就料到了云霆的震怒,所以此刻他的表情不卑不亢,解释道:“解药在臣手中。但是宗主有令,暮雪办事不利,致使陛下身受重伤,解药晚给三日,以示微惩。” 云霆瞬间恍然,原来是因为上次魅千影的事情。他目光灼灼的逼视韩昭道:“那是因为朕逞强,是朕咎由自取,与暮雪无关!你快把解药拿来!” “陛下,宗主有令,臣不得违抗。”韩昭的视线盯着地面,看似谦卑,实际上却无半点惧色。 云霆大怒,猛然间抽出韩昭腰间佩剑,直抵韩昭的心窝:“你胆敢违抗圣谕?解药拿来,否则朕现在就结果了你的性命!” 韩昭平静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云霆的剑逼近了一寸,刺入韩昭的胸腔,鲜血顺着黑色的铠甲,徐徐而下,而韩昭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啊——”帐内,暮雪痛苦的呼声传出,云霆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悸。这一刻,他甚至希望那些痛苦能够转嫁到他的身上,只要她能无事就好。 “宗主是朕的母后,有朕在,她不会为难你。解药拿来!”云霆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不怕死的,所以放弃了威胁,试着用另一种方式说服他。 韩昭神色冷峻,依旧不为所动:“臣不能从命。” 这一次云霆是真的愤怒了,他手腕用力,那剑又深入一分。他真的很想杀了这个人,管他是谁派来的! “臣奉劝陛下,臣的性命虽然微贱,但如果陛下现在杀了臣,恐怕姚昭仪就永远拿不到解药了。”韩昭忽然抬起目光,与云霆对视,继而又说道:“宗主派她前来,是为了协助并且保护陛下,但是如果宗主认定她狐媚惑主,扰乱圣心,您想,宗主还会继续留她在您身边吗?说句不敬的话,在神机宗,能够取代姚昭仪的人比比皆是,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她的生死,在宗主心中根本无足轻重。” 韩昭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云霆的心上,让他愤怒的心绪瞬间冷静了下来。冷静过后,便是彻骨的寒凉。神机宗,母后,这一切真的如他以为的那样吗? 云霆不语,可是他手中的剑却已经滑落。在事实和苦难面前,他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无比弱小,他只是想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他处处受制于人,不论是三王还是什么宗主,他虽身在皇位,可是却没有一天真正享用过皇权带来的无上荣耀。 他只想保护她,为什么连这都不行…… 韩昭又继续说道:“陛下其实无需忧心,这冰火蟾毒发作起来虽然痛苦,但是却不会伤及性命。总要痛上九天九夜才会气绝而亡。三日之后,臣定将解药奉上,于姚昭仪不会有丝毫的损害。” 不会有丝毫损害?云霆回头望向纱帐后,那被绑在床上,痛苦的近乎痉挛的暮雪,如今的她,每一刻都如同身处炼狱吧?这样的折磨也算是丝毫无损? “三天三夜……她都要忍受这种折磨?”云霆自言自语,不知是问韩昭,还是问他自己。 韩昭道:“是。不过臣建议陛下,用布条将她的口封住,以免她一时忍受不住,咬舌自尽。手脚是要束缚,但是不一定要绑在床上。可以用银针封穴,让她暂时失去行动力,也就避免了自残。同时可以再殿内设置两个浴桶,分别装以冰水和热水,热症发作时,将她泡在冰水里,反之则沁入热水中。如此,可以帮她减轻痛苦。至于第三种蟾毒,全身犹如被虫蚁啃食,此时陛下可以用真气帮她疏导,减缓痛苦……只不过如此一来,陛下的真气必定耗损严重,而且时间过长,要三天三夜!” 云霆点头:“朕会照做。韩昭,多谢你了。” 韩昭抱拳:“臣愧不敢当。那万蝶丹陛下不如现在就服用,此丹对于增长内力修为有奇效,应该可以帮到陛下和姚昭仪。” “朕明白了。三日后,解药一定要准时送到。”暴怒过后,云霆已经彻底的冷静了。 “喏!那臣就先告退了。” 殿内,此时已经冰火两重天的境界。 暮雪的眉上凝结着寒霜,皮肤泛着青白色,云霆挥退了所有人,亲自照料她,将她泡在热水之中。 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样做对她的帮助微乎其微,但是只要能减轻她一丝一毫的痛苦,他都愿意这样去做。 热水暂时压制了她体内的寒意,她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了云霆正用无比担忧的神情望着她,往日里风采无限的琥珀色眸子,此刻也写满了难言的痛楚与怜惜。 有他这样为她,无论什么样的折磨,都值得了…… 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因为感动,也让她的心里多涌出了一分勇气去与体内的痛楚相抗。她可以熬过去的,一定可以。 她的嘴巴被他封住,上下牙齿无法相碰。虽然难过,但是她也知道,他做得对,因为她的唇已经被自己要的血肉模糊了。 寒意逐渐退去,暮雪的皮肤开始变得又红又烫,云霆知道,是她的热症又开始发作了。他将暮雪从热水中抱出,放置到还漂浮着冰块的冷水桶中…… 常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长春宫和蒹葭宫都有人来报,说是两位娘娘失足落水,眼下性命垂危,势头不好!请您过去看看呢。” “滚——不管什么事情统统都不要来烦朕!”此刻,他是真的急了,恼了,痛了。也是到了现在,他才真正的明白,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 日头夕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云霆正在运功,帮暮雪抵御蟾毒的痛楚。韩昭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蟾毒发作时,全身犹如被虫蚁啃噬’。 那该是怎样的痛楚,怎样的折磨? 难怪她想自己炼制解药,难怪她想脱离神机宗,能够用这种毒药控制人的地方,一定是比炼狱还要可怕吧?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说不定此刻她已经用如来散炼制出了解药,那样她就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 都是因为他……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她为他究竟放弃了什么!而他,还曾经在心里暗暗的责怪她,不应该有逃离的想法。 暮雪,暮雪,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第七十六章 救救我,求求你 天色暗了又亮。 云霆将暮雪安置在帐后,第十次的吩咐道:“来人,换水,加冰!” 一众奴才进来,将两个桶中的水分别换好。 絮儿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悄声走进云霆身边,道:“霆哥哥,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先歇一下,吃些东西吧。” “下去!” “霆哥哥?” “下去!”这一句已经是天威十足,絮儿从来没被云霆这样吼过,不由得眼圈一红,低头拎着食盒走了出去。 殿内的一众奴才退去。 云霆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几缕阳光,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第一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他走入纱帐,将封住她口的布条取下。一夜的折磨过后,她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安详。能够这样静静的睡一小会儿,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帮助吧? “雪儿,好些了吗?” 暮雪缓缓的睁开眼睛,手腕和脚腕都被绑着,被布条勒住的地方有些酸胀。 “好多了,陛下,谢谢你……” “不,是我对不住你。都是我害你受这样的苦。”云霆握住她的手,眼底不由得腾起一丝水雾。 暮雪一怔:“不要这样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想必这是宗主给我的惩罚……”昨日她被痛苦折磨的神志不清,只知道有个叫韩昭的人来过,然后零星的听到了一些他们的对话,但是并不完整。 云霆:“韩昭的事,以后我再跟你详说。眼下已经熬过去一天,还有两天!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但是,你不要再输真气给我了,没用的。”她不想让他耗损太多。 云霆摇了摇头,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服了万蝶丹,没事的。” “真的?那太好了!”宗主真的把万蝶丹送来了,那东西对于云霆有极大的帮助,没想到宗主真的舍得! “傻瓜,就知道想着我,也不担心一下自己!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用那一枚万蝶丹去换你的解药,只要你能不再受这样的苦痛折磨。” 云霆的话音刚落,暮雪身上的寒意再次泛起,脸色变得青白。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动一下,就被这强烈的痛感扰乱了心神。 今天是第二天,痛苦比之昨日会有所增加,这注定了会是更加难捱的一天。 云霆心里一疼,重新用布条将她的嘴巴封起。而后再次用银针封住她的穴道。 暮雪重新浸到热水之中,云霆在一旁守着她,护着她。 氤氲的水汽升腾,将暮雪眉上的寒霜融化。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折磨终于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叫做炼狱之刑…… 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因为她杀过那么多人,做过那么多的坏事? 日头移向天边的天空,而后渐渐夕落。 暮雪的痛有增无减,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强烈的撕扯着,好像去死,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受这样的苦了? “杀……杀了我……霆……求你杀了我!” 暮雪痉挛着,双目赤红,眼泪滚滚而下,她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这样去乞求云霆,可是她真的承受不住了,如果死了,她至少还能得个痛快,总好过这样水里火里,无休无止的折磨。 她的嘴被布条勒住,所以声音含混不清,但是他仍旧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求死,她想让他杀了她—— “暮雪,我求求你,求求你撑下去……我陪着你!不要放弃,我不会杀你……你让我怎么下得去手……”云霆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这一刻,他心痛如绞。恨意自胸中蔓延,随后汹涌澎湃,几乎将他吞噬! 他恨自己,更恨神机宗,很那个曾经给他带来无限期待和憧憬的宗主!宗主?母后? 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是,那母后的心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残忍? “啊——”暮雪的瞳孔骤然放大,她觉得自己的头几乎快要裂开了,里面有千万只虫在啃咬着她:“求……杀了我……求…..” 云霆听着她支离破碎的声音,生平第二次泪如雨下。 他催动真气,导入她的体内,但是却没有什么效果,她依旧痛的无法呼吸! “云……恨你!……杀!” 他颤抖的抱紧她,乞求道:“暮雪,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我真的下不去手——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你看,天又黑了,很快就要天亮了,我们又撑过去一天,还有一天,这种痛苦就结束了,我们不放弃好不好?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呜……”她无助的哭泣着,在那无边无际的痛苦里,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好怕。 云霆,你在哪儿? 救救我,求求你—— 云霆,我好怕,我好痛,你在哪儿…… 她哭,他陪着她一起哭。痛苦的不止是她一个人,他也快要崩溃了。 他的脸紧贴着她,两个人的泪水交融在一起,两种痛楚,一样折磨。 忽然,束缚她手腕的丝带被挣开,她强行的冲破穴道,化掌为刀,只劈向自己的头骨—— 嘭—— 还好云霆发现的及时,出掌与她相抗,否则这一掌下去,她只怕真的魂归西天了。 他迅速的制住她,却没有再绑她,而是把她的双手紧握在掌心,攥着,暖着,用尽一切办法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朦胧间,暮雪的意识有些清醒,好像有人在吻她的双手,是谁的手掌如此温暖,宽厚,仿佛能够包容她的所有。 那吻是那样的温柔,仿佛能将时间最深刻的痛楚抚平。 像春雨,一点一滴的滋润着她,让她从痛楚迷失中觉醒。 睁开眼,那张绝美的俊脸映入眼帘,他轻捧着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唇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眉宇间是无比的温柔与怜惜。 还有他的手,上面那一道道鲜红的血痕是怎么回事?如此的触目惊心,不会是……她做的吧? 察觉到暮雪清明的目光,云霆抬头,含笑与她对视。 “是不是好一些了?” 暮雪点了点头,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云霆露出欣慰的笑颜,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替她擦干泪痕:“已经子时了,很快天就会亮,我们又熬过了一天。” 暮雪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只希望,天能快点亮。 她的手又开始微微的颤抖,云霆知道,她又开始痛了。 “雪儿,后天我们微服出巡好不好?你和我说过的,民间的市井百态很有意思。你看我,自打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识过普通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呢。你带我去,对了,还有庙会,听说热闹极了,还有什么唐人面人的,我都没见过。到时候你办男装,咱们去逛花楼好不好?听说京都有个很出名的花魁,号称色艺双绝,咱们一起去会她一会,看看比之后宫的嫔妃到底有什么不同……” 第七十七章 你是我的男人 他不间断的说着,牵引着她的注意力,尽量不让她去关注体内的疼痛。 很显然,这个办法是有用的。至少目前看来,她的眼神依旧清明,她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也有兴趣听下去。 可是半刻钟过后,无论他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她又一次被无边的痛楚吞噬了。 时间走得极其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伴着无边的痛。 她会发抖,会痉挛,会狠狠的撕咬勒住她牙齿的布条。 而他依旧是陪着她,伴着她,用尽一切方法安抚她。 最庆幸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再恳求他杀了她,否则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否支撑下来。 就是在这样的煎熬中,天又一次亮了。 以前,云霆从未觉得黎明的晨曦竟如此可亲,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感受到了,原来天亮,是一件如此令人快慰的事情。 暮雪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他的衣服也汗水侵湿。再次唤人进来将水换好,他简单的梳洗更衣,而后就是坐在床边静静的守着她。 暮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口中的布条已经被拿掉了。而他此刻正伏在床边,轻轻的睡着。二人的双手紧握,食指交叠,好似只要她轻轻一动,他马上就会醒来。他俊美的下巴上已经张出了青黑的胡茬,想必这两日为了她,他已经累坏了吧? 猛然间,他做起身来,神色惊恐的环视四周:“暮雪——” “我在这,我没事。”暮雪出言,声音微弱而沙哑,但她依旧恬静的笑着,笑的让人心疼。 云霆捧住她的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还好你没事,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对不起,吓坏你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暮雪心疼的望着他:“去吃点东西吧,你这样子,我会心疼的。” 听着她支离破碎的声音,云霆的眼眶又是一酸,但是仍旧温和的笑道:“好啊,咱们一起吃。” 早膳很快端了上来,云霆端了一碗白粥,轻轻的舀起一勺,递到暮雪的唇边:“吃一点儿。” 暮雪含笑,将那一口粥吞下,她知道,如果她不吃,他肯定不会安心。但是他却不知道,那口粥到了她的胃里如同一个刺球,每滑下一寸,都会让她如针扎一般的疼。 “你也吃,你吃三口,我吃一口。”她娇嗔般的说道,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他吃下一些东西。 云霆看着她固执娇蛮的眼神,点头道:“好,我吃。” 一碗粥见了底,云霆还想再给她那些别的吃的,但是没想到她猛然坐起,将刚刚吃下去的那几口粥全都吐了出来,到了最后,甚至连淡黄色的胆汁都一起吐了出来。 云霆大惊失色,而暮雪则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痛苦。 第三日的痛苦比之第二日,稍稍减轻了一些,情况和第一日差不多。 终于,第四天的太阳自东方升起,而韩昭则准时的候在殿外,带来了暮雪的解药。 服过解药的暮雪沉沉睡去,云霆见她脉息平稳,眉宇间也在没有了痛苦之色,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暮雪足足睡了十二个时辰,再睁开眼睛,见云霆正躺在她的身旁安睡。她抬手,轻抚他的脸庞,他瘦了,也憔悴了。 “你终于睡醒了,小懒猪。”云霆轻启眼眸,含笑望着她。 “吵醒你了。我睡了很久?” “嗯。” 暮雪靠近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云霆,谢谢你。” 他挑眉,好奇道:“嗯?怎么不称呼我陛下了?” “因为此刻你在我心里不是皇上,而是……我的男人。”暮雪笑的甜美,笑的幸福,然后大胆的吻上了他的唇。 两人用过膳食之后,已经是午后了。 云霆昭来了常青,让他把那天关于德妃和郑修仪的事情说清楚。 常青暗自在心里感叹了一把,这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天了,难为您老人家还记着! 云霆问道:“你那日说德妃和郑修仪失足落水,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常青道:“现在都平安了,只是德妃娘娘那边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听太医说似乎是患上了肺痨。而郑修仪受了惊吓,连发了几天的高烧,昨个烧刚退,眼下已经没事了。” “肺痨?这么严重?”云霆的脸色有点阴沉。 暮雪在一旁道:“常青,你先下去吧。” “喏!” 常青退下之后,暮雪对着云霆说道:“那天的事情从始至终我都看到了。是德妃邀郑修仪去泛舟,然后故意将郑修仪拖下湖水,是郑修仪的宫女如萍救了她们二人。然后我就毒发了,赶了回来。” 云霆点头:“德妃这么做,是想和郑修仪同归于尽吧?” 暮雪:“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是我让德妃和郑修仪二虎相争,让德妃误会是郑修仪害死了小皇子,而德妃查到了郑修仪假孕的关键线索,以此为要挟,这才有了湖心亭落水那一幕。” “我知道,你做的没有错。”云霆的口气淡然,但是暮雪总是能够在他的语气之外听到一丝无奈,想必这又是因为德妃吧。 “德妃,你究竟想把她怎么办?”暮雪直言问道,她需要知道云霆的态度,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决定以后到底要怎么做。 云霆的眉头皱起,眉宇间显出纠结的神色:“其实我也不知道,虽然我对她没多少情分,但是心里总有一份愧疚在。一方面我希望折损她在宫中的势力,借以打击忠王,但是另一方面,我又于心难忍。” 闻言,暮雪默然,不再言语。 蒹葭宫中,楚王妃正守在郑修仪的床头,亲昵而关切的喂她喝药。 “谢天谢地,你这烧总算是退了。”楚王妃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继而又感叹道:“说起来皇上也真是个心狠的,你都病成这样了,肚里还怀着他的骨肉,可是他竟然狠心的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整日的守着那个姚昭仪,真不知道那个她有什么狐媚的手段,能把皇上迷成这个样子。” 郑修仪苦涩一笑:“他不来倒好,来了我还怕他发现……” “发现你们母子平安,暗自庆幸。”楚王妃打断郑修仪的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教她这个不争气的侄女,一个人的谎话要想让别人相信,那首先就要说服自己相信,而且是深信不疑! 第七十八章 厌胜之术 郑修仪无奈一笑,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听说姚昭仪也病了,所以皇上才守着她,寸步不离?” “是啊!那兴庆宫如今守得的是固若金汤,上次皇上借着姚昭仪中毒一事把各宫安插的‘钉子’都拔除了,如今再想探得什么消息,是难如登天了。” 郑修仪忽而道:“其实我觉得皇上未必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昏聩无能……” 楚王妃:“是啊,如今我和王爷也是这么觉得,但是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自从那个姚昭仪到了他的身边,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曾经懦弱无能,昏聩好色的小皇帝也不再容易拿捏了。” “姚昭仪……这个女子很不简单,姑姑您不妨去仔细探一探她的底细。”郑修仪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精光。 “早就查过了,可是一无所获。她是姚家的远房侄女,姚冲见她貌美,就借着忠王的手将她送入宫中。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半点漏洞。”楚王妃细细回想,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摇头。 郑修仪忽而道:“姑姑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姚昭仪她好像会武功!” “王爷也注意到了,但是只凭她会些拳脚功夫这一点,根本算不得什么证据疑点,她大可以说是为了强身健体才学的。” 郑修仪扶额:“慢慢查吧,如果真有问题,总会露出马脚的。只是不知道她这一次究竟生的什么病,好像连太医都没传召。” 楚王妃:“是啊,她这病生的的确奇怪。” 郑修仪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纠结姚昭仪的问题。转而凑近楚王妃,在她耳旁压低声音问道:“长春宫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楚王妃冷冷一笑:“万无一失,只要皇上一踏入长春宫,咱们的计划就开始实施,保准让德妃永无翻身之力!” 一丝刻毒的目光自郑修仪眼底划过,德妃,她竟然想要自己的命!同归于尽,哼,贱人,你也配! 德妃啊德妃,既然你知道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么本宫就只有让你永远闭嘴了! 长春宫,云霆携着暮雪一起来探望德妃。 “皇上驾到——姚昭仪到——” 小英子的唱和声在殿外响起。 德妃强撑着坐起身来,如意在后面拖住她的背,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如意,你看皇上和她感情还真是好,每次来本宫这里,都是他们两人一起……”说完,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苦涩。 此时云霆和暮雪已经走了进来,德妃挣扎着要起床,云霆制止。 “就躺着吧,别下床了。”云霆上前一步,扶住了德妃的手臂。 德妃道:“臣妾失礼了,陛下勿怪。” 暮雪给德妃行了一礼:“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听说姚昭仪前几日也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 “已经无事了,劳姐姐挂心。陛下挂念姐姐风体,所以妹妹也跟着来探望,希望没有打扰姐姐静养。” “本宫福薄,当不起姚昭仪一句‘姐姐’,怕是要折寿的。”德妃轻咳了两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场面一时有些僵。 云霆在一旁开口道:“上次朕不是叮嘱你要好生调养,怎么如今这病却越来越重了呢?” “臣妾福薄。想必是前生造下的孽债,要今生来还。” 云霆:“不要竟说这些胡话。你的病在于心结难解,朕知道你是无法释怀皇儿早夭一事,但是人活着,总要往前看,哪有揪着往日伤痛不放的道理?你又何苦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德妃苍白一笑:“其实臣妾本就深处绝境,哪里还用再往绝路上逼呢?” “你呀……”云霆叹息了一声。 德妃忽而握住的云霆的手:“陛下,臣妾有一事要奏明陛下……咳咳,还请姚昭仪先回避。” 云霆和暮雪对望了一眼,暮雪已经知道了德妃要说些什么,于是行了一礼道:“那臣妾在外面恭候陛下。”而后,徐步退下。 暮雪坐在外殿等着,有小宫女给她端上茶。她细细的品着,德妃无非是要把郑修仪假孕的证据呈给云霆吧。她担心自己命不久矣,却绝对不会就此放过郑修仪。 片刻之后,殿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暮雪不顾宫女们的阻拦,快步走向内殿,眼前的一幕也令她吃惊不已! 德妃跌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散落着几只人偶,一只锦盒斜倒在一旁。 暮雪走进,发现那人偶上扎着细密的针,而且在人偶的背面分别写着几行小字。 德妃的脸色凄然,绝望,不可置信!这锦盒里明明装的是郑修仪的罪证,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些人偶,为什么? “郑修仪!是她害我!”德妃声嘶力竭的喊出来,脸色惨白,形如鬼魅。 云霆立在那里,目光清冷的凝视着德妃和那散落一地的人偶。 这些人偶上都写满了生辰八字,有他云霆,有暮雪,有郑修仪,还有淑妃…… 厌胜之术! 此乃宫中大忌,犹记得太祖时期的一件由厌胜之术牵扯出的冤案,活活牵连的五百多人,全部都是斩立决。 而如今,厌胜之术竟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该怎么办呢? 暮雪拿起地上的一个人偶,发现那背后的小字竟然全部都是德妃的笔迹。这个局布的细致啊,连笔迹都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简直是让德妃百口莫辩。 不过最大的漏洞就是,这些东西让德妃自己呈到了云霆面前,看似高明,实际上却是最大的败笔。如果真是德妃自己做的,那她又怎么会轻易的露于云霆面前呢? 德妃跪在云霆的面前,揪住他的衣袂,哭诉道:“陛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云霆的面色依旧清冷,让人辨不清喜怒。 良久,他终于淡淡的开口:“将德妃打入冷宫。”说完,转身离去,不顾德妃在他身后哭喊。 “陛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郑修仪,是她害我——她的身孕有假,是她陷害我——” 声嘶力竭的哭喊被遗弃在身后,也许在所有人眼里,此刻的云霆应该是震怒的,无情的。但是只有跟在她身旁的暮雪知道,此刻他的心情应该是悲凉无奈的吧,毕竟,他的脚步如此沉重,每一步,都重似千钧。 这一夜,云霆喝了许多酒,暮雪陪在他的身旁,看着他醉,看着他痛。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德妃出事的。 “雪儿,你说朕是不是很无情?明知那是一个局,明知她的冤枉的,可是却不能替她澄清。反而还要将计就计,将她打入冷宫……雪儿,雪儿……” 第七十九章 辗转迎合 “雪儿,你说朕是不是很无情?明知那是一个局,明知她的冤枉的,可是却不能替她澄清。反而还要将计就计,将她打入冷宫……雪儿,雪儿……” 暮雪道:“其实对于如今的德妃来说,打入冷宫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果。这样既折损了忠王在宫中的势力,又能保德妃万全。等到将来所有事都尘埃落定之后,陛下可以再把她从冷宫接出来,让她安乐的享受余生。” “也好,这样的结果对她对朕都是最好的。”云霆说完,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额头:“希望她能体谅朕的苦心。把她打入冷宫也算是息事宁人。否则这厌胜之术一旦牵扯出来,不知道宫中又要添多少亡魂,就连德妃自己,恐怕也难以善终。” “郑修仪为了自保,布下的这一计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云霆的目光骤然变得阴冷:“朕只恨不能早日将那个毒妇铲除!” 蒹葭宫里,病中的郑修仪正在大发脾气。殿内的花瓶瓷器都被她扔了一地。 “该死,皇上竟然那样护着那个贱人!厌胜之术是何等大罪,他竟然只是将她打入冷宫!” 又一个花瓶在如萍的脚下碎开,锋利的瓷片从地上溅起,猝不及防的划伤了她的脸颊。 嘶—— 如萍只觉得自己的面上一阵刺痛,可是更痛的却是她此刻的心。 “娘娘,您冷静些。待会儿万一有什么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就不好了。” 郑修仪怒极,对着如萍抱怨道:“你知不知道,只要皇上查下去,我就能让德妃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忠王那只老狐狸也脱不了身!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只是把德妃打入冷宫就再也不追究了呢?亏得本宫费那么多的心思布置,如今全都白费了,白费了!” 如萍的脸色苍白,迟疑的开口问道:“娘娘,这次的事情,您为什么没有跟奴婢说过呢?您……是不是不再信任奴婢了?” 郑修仪一愣,随后答道:“不是。这件事本宫是拜托姑姑做的,事前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清楚。” 如萍点了点头,垂下眼眸,并没有让郑修仪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和恨意。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树上的叶子全都枯萎,凋落。富丽堂皇的皇宫此时也显得萧索了许多。 正当所有人都为了德妃和厌胜之术人心惶惶时,冬季悄然降临。 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仿佛仅仅是一夜的北风,就将寒冷吹遍了整座皇宫。 如今暮雪取代了德妃在宫中的位置,与郑修仪和淑妃形成了新的三足鼎立的关系。以前依附于德妃的奴才,现在都非常自主的投奔到暮雪旗下,以求得到庇护。 就连忠王妃日前也进宫探望她,颇有拉拢之意。如今德妃完了,忠王一脉必须找到能够取代德妃的人,而眼下,暮雪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郑修仪的月份渐深,整日在蒹葭宫闭门不出。也正是因为因为她怀有龙嗣,所以就算不得圣宠,也没有人敢轻视她。 反观淑妃,倒是镇定的异常。颇有几分‘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架势。 琉璃宫永远都维持着它富丽堂皇,安宁祥和的表象。似乎皇上去与不去,都没什么改变。就连前段时间郑修仪和德妃斗得风起云涌,水深火热,淑妃也好像听不见,看不见。她只是隔岸观火,自得其乐。虽然她如今也是圣宠渐衰,但是毕竟是宫中唯一一个仍然留在妃位的女子,所以她的地位,至今也是无法动摇的。 暮雪对于淑妃有几分好奇,隐隐觉得她会是三妃之中最难对付的一个。至今为止,淑妃毫不动作,这倒让暮雪无从下手。 “在想什么呢?”云霆落下一颗黑子,棋盘上的局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暮雪怀中抱着手炉,一手执白子,凝视棋局,道:“我在想淑妃。这个女子不简单,我到现在也没看清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正愁无从下手。” 云霆道:“淑妃比之郑修仪和德妃,城府的确更深。而且为人圆滑,沉得住气。” 暮雪将白子落下,道:“其实我觉得淑妃的做派和肃王很像,都是深沉内敛,轻易的让人抓不到把柄,而且很难窥得他们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的确。”人心这东西,无非是围绕着利益关系走,尤其是宫里的人心。除非淑妃真的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否则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但是她可能什么都不在乎吗? 答案显而易见。她之所以不动作,应该是在等待合适的契机,那好吧,就让她们比一比谁的耐性更好吧。 云霆执子不落,忽然抬头问暮雪道:“你为什么不问我韩昭的事?” 暮雪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恬静:“有什么好问的?我早就知道宗主还会派其他人来陛下的身边,协助陛下成事。这次是我写信回去告诉宗主你受伤,向她求赐万蝶丹。韩昭,应该是在那之后来的吧?” “嗯。”云霆点头,手中的棋子仍旧未落:“你不怪朕事前没有告诉你?” “不会。你不要多想了。我想其实宗主应该是不希望我和韩昭有什么关联的。我们的任务不同,但是只要效忠陛下一人即可。” 云霆忽而灿然一笑,落下手中的黑子:“雪儿,谢谢你的谅解。” 暮雪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败局已定,早已无力回天!怎么会这样,刚刚还是她的白子占尽优势的啊?怎么一转眼,这天就变了呢? “你是故意的!说话分我的心神,所以才侥幸赢了我!”暮雪扔掉怀中的手炉,朝着云霆一下扑过去,将他压倒在榻上。 “哈哈哈。”云霆笑的畅快,双手握住她的纤腰,然后在暮雪的耳边轻吐了一句话,说的暮雪面红耳赤,羞得不行。急忙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他制住。 云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缠绵而温柔的吻落下,暮雪推拒几番,见身上的人纹丝不动,转而用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辗转迎合…… 殿内,灯火浮动,光晕柔和的洒在暮雪的脸上,让她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格外动人。云霆的吻愈见加深,修长的手指解开了她的衣襟。 比之丝绸更加柔顺的乌发散落在她如玉般盈透的肌肤上,美得令人炫目…… 第八十章 德妃病危 午夜,暮雪轻翻了一个身,将脑袋往云霆的怀里扎了扎。 初冬的夜晚,因为有彼此在身边,让他们觉得格外温暖。 殿外,常青的声音响起:“陛下,陛下——” 云霆睁开有些惺忪的睡眼,沙哑着嗓子问道:“何事?” 常青道:“回禀陛下,冷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德妃娘娘……快不行了。想要见姚昭仪一面。” “什么?”云霆猛然坐起,暮雪也跟着惊醒。 二人迅速的穿戴整齐,常青走进殿内,给二人行礼。 云霆:“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朕不是叮嘱让太医好生照看德妃吗?” 常青道:“德妃娘娘身边的如意来送信,陛下不妨问问她。” 如意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就开始哭:“陛下,娘娘自从被打入冷宫之后,就再没吃过药,就连饭,也没正经的吃过几口。开始几天,娘娘还会哭,可是后来,她却只是笑。今日入夜时分,娘娘又吐了几次血,等太医来了,就说……就说娘娘怕是不行了!陛下,娘娘说临走前想见姚昭仪一面,求您应允!” 云霆道:“好,朕和姚昭仪一同去看她。” “陛下——”如意揽在了云霆的脚步前,哭泣道:“娘娘说了,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陛下您!求您,看在娘娘快不行了的份上,就满足她最后的心愿吧……” 云霆的身体猛然僵住,就连暮雪也能感觉到他此刻心底划过的抽痛。 沉吟了片刻,他淡然开口道:“好。暮雪,你代朕去看看她吧。” “谢陛下恩典!”如意跪在地上叩头。 冬夜总是寒冷萧索的,暮雪坐在轿撵中,身上裹着白色的狐皮大氅,但是仍旧抵挡不住外面渗进来的丝丝寒意。 到了冷宫之后,暮雪下撵,一阵寒风吹来,在她的脚下旋了个圈,随后卷起一片残叶,向她身后的方向飞去。 狐皮大氅被吹起,随后落下。 暮雪觉得刚刚那股冷风好似灌入了她的心口一般。 跟在如意身后,暮雪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又有些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德妃,心头一片凄冷的茫然。 “娘娘,姚昭仪到了。”如意走进殿内,暮雪跟在她的身后。 暮雪从未想过,曾经雍容华贵,端庄静美的德妃有一日会变成这个样子。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烈的冲击着。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简单,甚至简陋。德妃纤弱的身躯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床上铺着几条干净的褥子,看起来柔软了不少。她身上的棉被盖的很厚,殿内生着火炉,但是暮雪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就是——德妃一头花白的头发! 这怎么可能?德妃曾经一头光可鉴人的乌发最是令人艳羡,如今,才短短十几日的光景,她的头发竟已半数花白…… “娘娘。”暮雪淡淡的开口,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 德妃在如意的扶持下,坐起身来,而后摆了摆手,让如意退下。 如意面有不舍,但仍旧退了下去。 如今的德妃形如枯槁,气若游丝。一双美目暗淡无光,却在见到暮雪的那一瞬,忽而明亮了起来。 “暮雪……你肯来,我很欣慰。” 暮雪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心口和眼底都被酸涩填的满满的。 “不知娘娘唤暮雪来,有何吩咐?” 德妃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恬淡的笑,仿佛是在绝望中绽放的白莲花,苍白,脆弱,却能动人心魄。 “暮雪,我还记得你……能到陛下的身边,是我引荐的……在小皇子的庆生宴上,你一曲红梅舞,博得陛下青睐,从此独揽圣恩……” “是。娘娘提携之恩,暮雪毕生不忘。”暮雪望着德妃,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些什么,为什么在她弥留之际,最想见的人竟然是自己。 德妃:“呵,不用说这些。我当初也是藏了私心的,所以才会被你利用。”说完,德妃轻咳了几声:“不过在这后宫之中,谁没被利用过?谁又没利用过人?” 暮雪垂下眼眸,纤弱的身姿立在那里。白色的狐皮大氅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灯光的映衬下,美得恍若谪仙。 德妃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喃喃道:“这样的狐皮大氅,我曾经也有一件……”说着,她的目光开始深远,仿佛陷入了无比幽深的回忆一般。 “那一年,我刚满十四岁。忠王妃说要带我去皇宫参加皇上的宴会,我当时又兴奋又期待……我自幼在乡间长大,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接进京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皇帝啊,他该是怎样一个人?听说他和我年龄相仿,我就隐隐的开始有了期待。那一天的雪下得很大,我在宫里迷了路,当时我就穿着这样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冰天雪地里。我等着我的侍女来接我,可是她却迟迟不来……就在我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个澄澈如清泉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还记得他当时说的是‘何方仙子驾临?真是让朕喜不自胜!’我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着朱红色龙袍的少年站在那里,瞬间就让单调的白雪变得光华万丈。他身姿修长,芝兰玉树,嘴角噙着玩味,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盈盈的望着我……我当时都看的傻掉了,这世间竟有如此俊美出色的男子?” 暮雪听着德妃的讲述,眼前仿佛浮现出他们初相见的那一幕。当时的德妃,是少女怀春,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和期待,那时的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时今日吧? 德妃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继续说道:“后来,我就入了宫,做了皇妃,陛下他对我也算是宠爱有加。和他初相识的那一幕,一直镌刻在我的心底,我觉得那是我和他美好缘分的开始…… 但是过了许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那时的相遇,不过是忠王布下的一个局而已。侍女故意把我丢在那里,然后又有人把陛下引了过去……有时候我会想,当时的他究竟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厌弃我? 后来我有了身孕,生下了小皇子,他对我更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直到,你出现以后。 皇儿夭折,我曾经怨过很多人,也恨过很多人,这其中包括陛下,也包括我自己。有太多的事,让我想不明白。但是到了这冷宫之后,我却好像忽然开窍了,也想明白了许多。” 第八十一章 始于雪,终于雪 “皇儿他出生的时机不对,他根本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如果他活着,陛下的性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暮雪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德妃竟然能够想到这一层,那么德妃是不是也猜想到了,小皇子的死,是陛下一手所为? 德妃望向暮雪,眼神中透出一丝了然:“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说对了。咳咳,一切都是他做的吧?他从一开始就在布局,就在设计,从我第一次见他起,就成了他手中的棋子……哈哈哈!我真是错!大错特错!错到以为他对我还有一丝真情,错到以为一片痴心能够唤回他一丝眷顾! 最是无情帝王家,对于他来说,我和皇儿都是可用可弃的棋子。他对我们,从未有一丝一毫的真情……” 暮雪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她,望着她嘴角苦涩的笑,还有眼底隐约可见的泪光。 “暮雪,我今日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看明白,在宫中,今日光鲜亮丽如你,他日就可能落魄心碎如我。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陛下身边有什么目的,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今时今日的我……”说完,德妃忽然大声的咳嗽,忽然,一口鲜血喷出,而后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 “娘娘,你怎么样?”暮雪走近她,扶她在枕头上躺好。 德妃抬手,擦干自己唇边的血迹,她依旧在笑:“不用觉得我可怜,死亡对我来说……是种解脱……也许到了阴间,我就不用在面对这些勾心斗角,这些利益取舍。我可以静静的陪着我的皇儿,看他长大,教他写字……”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饶是暮雪的心再冷,这一刻也难免被动容。德妃其实从未放下,哪怕到了今时今日,她的心里也还是记挂着云霆,记挂着她的皇儿。 德妃的目光忽然寂静了:“是么……那也很好,什么都没有,我也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其实陛下对你并非全然无情,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你。” “你不用安慰我。”说完,德妃又呕出了一口血,继而整个身体开始痉挛,发抖。 暮雪知道,德妃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帮我告诉他……如有来生……来生……” 德妃的声音悄然静止,她没能将最后的心愿说出来。 泪,默然滑落。 暮雪凝视着德妃,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如有来生,这个痴情一片却伤痕累累的女子会怎么选择呢?她还会愿意再遇见那个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绝望的负心男子吗? 暮雪站起身,如意哭喊着扑到德妃的床边。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您不能就这样扔下奴婢!娘娘——” 木然的迈着步子,暮雪走出了冷宫。 一点冰凉的晶莹垂落在暮雪的脸上,慢慢融化。 她抬头,恍然间发现世界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暮雪不再乘撵,而是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踩在白雪之上。 也好,德妃和他之间的缘分始于一场大雪,也终于一场大雪。上天对她也算是眷顾了。 德妃是无辜的。她爱过,错过,痛过……如今她的人生已然落幕,不管谁是谁非,恩恩怨怨,都可以彻底的结束了。 这场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整个皇宫都皑皑白雪覆盖。 云霆下旨,德妃按皇贵妃礼制,葬于东陵。生前,他于她有愧,死后,他所能为她做的也不过是一份虚无的荣耀。 郑修仪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气得呕血三升。德妃那个贱人明明已经被打入冷宫了,竟然还以皇贵妃之礼将她葬于东陵? 皇上的脑袋是不是糊涂了,为什么他心里只念着那个贱人的好! “娘娘,您该吃药了。”如萍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送到了郑修仪的旁边。 郑修仪一看那药就皱起了眉头,自从上次落水之后,她的病就再没好利落,总是时不时的发烧咳嗽。因此她也不得不每天喝这个苦的要死的汤药! 该死的德妃!都是她害的我! 郑修仪在心里咒骂着,端起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实在太苦了!这里面是不是加了黄连?” 如萍一怔,随后答道:“不会,黄连是寒凉的东西,太医怎么会在您的药里加黄连呢。” “皇上这几日都在做什么?”郑修仪擦了擦嘴角,而后问道。 如萍:“皇上一直都在兴庆宫,批奏折,抄佛经。姚昭仪今晚要在琼花台设宴,说是会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呈给皇上。不少皇族贵戚和朝中大臣都受邀在列。” “琼花台夜宴?好啊,不如今晚咱们也去见识见识姚昭仪那新奇的玩意儿。”郑修仪说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德妃她都能搬倒,何况一个姚昭仪。只要她肚子里的皇儿能够平安‘降生’,这后宫迟早都是她的天下! 琼花台上,暮雪携着云霆的手,立于台顶,俯瞰全局。 啪啪啪—— 暮雪击掌三下,而后笑着看向云霆。 云霆抬眸,之间原本晦暗一片的琼花台忽而变得明亮。 那点点光束由远及近,循序渐进,花一般的绽放开来…… 原本就雕梁画栋,美若瑶池的琼花台此刻更是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灿若星河,好一片琉璃灯火世界! 云霆不自觉的被眼前的美景震撼,恐怕天上人间,都不过如此了吧! “雪儿,你是把天上的星星都给朕摘下来了吗?”云霆弯起嘴角,多日来,第一次展现笑颜。 暮雪笑道:“昔日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若论美,陛下胜之褒姒千万倍,就算我把星星都为你摘下来又如何?” 云霆去捏她的小脸,斥道:“有你这么比的吗?褒姒是女子,我是男子,你竟然让我去和她比美?” “陛下的美足以令无数女子羞愧汗颜,男子和您是没有可比性了,只能和女子比了!” “你是夸我还是骂我?” 暮雪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啊,被你听出来了!哈哈,好痒啊,不要闹了——”她忙着投降,害怕他去抓她的痒痒肉。 云霆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表情,笑道:“我知道,你是嫉妒我的俊美,所以才故意重伤我!” “哎,又被你看出来了。”暮雪摇头晃脑,装成无奈的不行的样子。 云霆再次失笑,将她揽入怀中:“谢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第八十二章 无知不是你的错 暮雪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柔声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难过,很自责。但逝者已矣,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不管以后的路是一片坦途,还是泥泞不堪,危机四伏,我都希望你能够笑着走下去。悲伤和失意虽然不是弱者才有的权利,但是强者肯定是不会沉溺其中的。所以陛下,就让我们把那一页翻过去吧,毕竟天下之大,人生之漫长,我们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完成……” “我知道。雪儿,有你真好。”他紧拥着她,埋首在她的颈间,呼吸着那独属于她的芬芳。 四周冰灯林立,光华万千,紧紧相拥的二人置身其中,这一幕美得让人毕生难忘。 良久,暮雪抬头对着他道:“走吧,咱们该入宴了。” 云霆点头,只一瞬间,琥珀色的眼眸里华光流转,风采卓然。少年帝王的摄人气势在瞬间回归。 二人携手入宴,席间的众亲贵朝臣自席上站起,对着云霆齐齐跪拜,山呼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众人的山呼声响彻琼花台的每一个角落。 云霆目光清明,步履从容。一行一动都高贵至极,在落座的瞬间,他明黄色的广袖轻轻一挥,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极其优雅的弧度,而后翩然落下。 暮雪伴在他的身侧,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她知道,往日的云霆终于回来了。 刚一落座,楚王手下的一名爪牙,太尉张良弼就开始对着暮雪挑衅道:“久闻陛下对姚昭仪宠信至极,如今看到这流光溢彩,奢靡无度的琼花台,老臣始信,传言果真不需。” 楚王继而道:“的确,前一阵子陛下还说国库空虚,要开源节流,朝廷从上到下都要勤俭有度,摒除一切不良的奢靡之风。怎么才一转眼,就有了这美轮美奂的琼花台夜宴呢?难道说皇上的政令只针对皇亲国戚,或是朝中大臣,姚昭仪例外?” 此时,席间一片哗然,所以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着要花费多少银子才能把琼花台布置成如此灿若星河的样子。 暮雪轻轻掸了掸身上的衣袖,也难怪,这里的古人都没见到过这种雕工精美的冰灯,还以为花了多少真金白银才布置成这个样子的。 她嫣然一笑,轻轻道:“本宫从来都不是例外,陛下对后宫众姐妹都一视同仁。今夜这琉璃灯火的琼花台并未花费陛下一丝一毫,全都是用本宫的体己银子置办的。众位不用这样质疑陛下对后宫的约束。” 此语一出,众人更是一片哗然!不用陛下一分一毫,全部都是用的体己银子?那这姚昭仪究竟有多少体己银子啊,禁得住她这么奢侈! 云霆含笑看向暮雪,其实他也不知道暮雪这次究竟花了多少钱。这些日子他都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对于外面的事情没有过问太多。不过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还有她眼底像小狐狸一样的狡黠精光,他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目光扫过楚王和张良弼,想象着他们一会儿吃瘪的样子,云霆的心情忽然大好!连日来的阴霾彻底散去,变为晴空一片,霞光万里。 张良弼自以为捉到了暮雪的痛脚,咄咄逼人道:“那敢问姚昭仪究竟有多少体己银子?这次的琼花宴又花费了多少?据老臣所知,昭仪这个位份的嫔妃每月的月例银子不过区区八十两,娘娘您又是从哪儿得到的巨额体己呢?莫不是娘家人贴补的?”说着,目光扫向对面席位的姚冲姚启父子,那赤裸裸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们父子是贪官,而且是巨贪、特贪—— 众人一听,都举得张良弼的话说的有理,因为一般后宫嫔妃的开销巨大,靠着那点儿月例银子根本不够,通常都是娘家人私下贴补的。 这样巨额的银子如果不是陛下给的,那就必然是姚冲给的!反正不管是谁给的,姚昭仪今晚都不会落着什么好就对了! 暮雪又是灿然一笑,对着张良弼道:“张太尉说的没错,本宫这次的确是花费了不少,眼下囊中羞涩,说不定还真要去找叔父讨两个零花钱呢。” 楚王此时又按耐不住道:“姚昭仪,请你说说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暮雪道:“很多,足足花了本宫五十两白银!” 啊?! 众人一片哗然,连云霆也颇感意外,只有姚冲姚启父子,含笑不语,因为这次做冰雕的匠人是他们父子找的,所以具体花费多少,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一派胡言!怎么可能只有五十两?这里的琉璃灯不下数千盏,怎么可能只用五十两?以本王看来,就算是五千两也不一定能做到!” 暮雪脸上的笑意始终未退,她眼波流转,望向云霆,美得好似暗夜里芳华刹那的昙花:“陛下,不如您让楚王叔给臣妾五千两,臣妾给他弄出多余这里十倍的灯,如何?” 云霆看了一眼楚王涨的通红的脸,点头笑道:“也好。” “本王要那么多灯何用?姚昭仪,你不用在这里狡辩,顾左右而言他。这些都是我大齐百姓的血汗银子,由不得你这般挥霍!” 暮雪道:“本宫所言非虚,这里的数千盏彩灯都是用颜料掺入水中,冻成寒冰,而后再由能工巧匠雕刻而成。现在是寒冬腊月,取冰根本不用花费分毫银钱。那些匠人都是我叔父找来的,一共三十名,其中有一半是姚府的家奴,不用给银子。另外十五人每人赏了一两银子。剩下的三十五两全部用来购置灯芯和灯油,所以刚好五十两,不多不少。” 暮雪说完,目光灼灼的逼视楚王。她知道,楚王他们是误会了这灯的材质,以为是用上好的琉璃制成。要知道,在如今的大齐,如此晶莹剔透的琉璃是多么难得,其价值更胜黄金,如果真的是用琉璃制成的上千盏华灯,别说五千两,就算是五万两也不一定拿得下来! “什么?这些是用……冰做成的?”张良弼在一旁错愕,席间距离那些冰灯太远,让他没有机会去验证材质,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普通的寒冰竟然能做出如此美轮美奂,不输琉璃的彩灯! 姚冲此时哈哈一笑,对着张良弼道:“张太尉,孤落寡闻了吧?区区五十两银子的东西,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无知不是你的错,但是你用你的无知去中伤别人,这就是你的罪过了!” 第八十三章 天下第一清官 张良弼一时间无言以对,老脸通红一片,平日里狡黠善辩的他,此时却想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姚冲这个老匹夫,竟然说他无知! 姚启此时掸了掸衣袖,站起身来,对着暮雪一揖,道:“昭仪娘娘,如果手头银子紧,尽管和臣开口,咱们姚家不说别的,一二百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娘娘在宫里委屈着,没银子花。” 噗—— 暮雪此时正在饮酒,听了姚启的话,险些没把口中的酒喷出去。 这姚启也太会说话了吧,一二百两银子?姚家人出手真是‘大方’啊!堂堂中书令,堂堂御史大夫,给自己在宫中为妃的侄女、妹妹添的体己竟然只有一二百两!这姚氏父子也太清廉了! 而且简直就是天下第一‘清’啊!堪当历朝历代官员廉洁的典范! 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姚家如此显赫的门楣,却是捉襟见肘,两袖清风,而且清的不能再清,真是让人心生敬佩啊! 暮雪轻了轻嗓子,然后看了看一旁忍俊不禁的云霆,毫不客气的对着姚启道:“那就多谢堂兄了。麻烦你待会儿就先给本宫送一百两的碎银子,哎,本宫如今囊中羞涩,连打赏奴婢们的银子都拿不出了。正愁的无法,还是堂兄最疼惜小妹,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作何表情。大家当然知道姚家的人是在故意作秀,但是他们不能拆穿,也不敢拆穿。虽然很想笑,但是也只能极力的忍住。 姚冲此人色荏内厉,且瑕疵必报,如果真的被他嫉恨上了,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更何况,如今姚昭仪圣宠正隆,姚冲正是小人得志的时候,谁会平白的去招惹他? “喏!臣一会儿就派人给娘娘送去。”姚启答完之后,重新落座。 云霆此时在金座上朗朗开口:“姚卿家父子长河两岸赈灾有功,朕心甚慰。如今又知姚卿家是如此清廉勤俭,堪当百官表率,朕论功应赏。雪儿,你说赏些什么好呢?”说着,云霆忽而侧目,把问题抛给了暮雪。 暮雪自然知道云霆是什么意思,正欲开口,旁坐郑修仪却忽而开口道:“陛下此言欠妥,后宫不得干政。姚昭仪怎么能替陛下决定您对姚大人的赏赐呢?” 云霆望向郑修仪,那目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悠远,而极具穿透力。 郑修仪不明所以,但也觉得如坐针毡,背后冷汗直淌。 “郑修仪是觉得,朕说错话了?”云霆的声音微扬,淡然,让人辨不清喜怒。 “臣妾……臣妾只是……” 暮雪冷笑道:“郑修仪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陛下的言行也需要你横加干涉!” 郑修仪硬撑着面子道:“本宫没有横加干涉,本宫只是提醒陛下!姚昭仪你如此阴冷腔调,惊扰了本宫腹中的龙胎,你该当何罪?” 云霆道:“惊扰了龙胎?那岂不是动了胎气!来人,把郑修仪送回蒹葭宫,着太医看诊。” “陛下,臣妾……”郑修仪还欲争辩,却被云霆冷冷的眼神一扫,随后识相的闭了嘴,乖乖的离席。 暮雪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其实陛下问的只是赏赐,姚大人是本宫的叔父,所以这是家事,不是政事。郑修仪身怀六甲,心神受累,容易急躁误会也是难免的。众位大人千万不要因为她而扫了兴致。她那龙胎啊,每天都要被‘惊扰’个十次八次的,否则哪里显得出金贵呢?” 此话一出,席间将其一片笑声。 为有楚王,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黑。这场宴席让他感觉备受折辱,坐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云霆又问:“你还没说赏姚爱卿什么好呢?” “臣妾叔父这个人呢,平日里也没什么喜好,就是一颗心整日里闲不下来,总是盼着能够替君分忧,为民解困。说白了,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如果陛下真要赏他,不如就赏他一分苦差事吧,让他每日都辛苦不停,他定比得了黄金万两还要开心!”暮雪这话说得委婉,说得昧心啊!堪为大奸臣的姚冲经她这么一说,简直成了当世贤臣。不过这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为了削弱三王的势力,只能借助姚冲这个外戚。 云霆轻笑:“这可真是正中朕的下怀。朕正愁没有个能为朕分忧解难的人呢!姚爱卿,想不到你竟是个闲不下来的。” 姚冲笑着起身,对云霆一揖,道:“老臣就这么个毛病。平日里总被儿孙们说不懂得享清福,没办法,这么多年习惯了。到让皇上和娘娘见笑了。老臣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朕这里有个苦差事,就是不知姚爱卿你愿不愿受啊!”云霆故作为难的样子。 姚冲一揖到底:“但凭陛下吩咐!” 云霆:“那好,朕就让你兼任尚书省右仆射一职,分管吏、礼、兵三部可好?” “臣领旨谢……” “且慢——”楚王一声暴喝,打断了姚冲的话。 整个琼花台再次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敛息凝神,静待下一步的发展。 姚冲的动作一僵,随后站起身,含笑看向楚王,神色之间丝毫不见愠怒。 色荏内厉,这就是姚冲的本色! 暮雪完全可以想象,此刻的姚冲心中,一定在暗暗发誓要将这个坏他好事的楚王凌迟处死,碎尸万段,但是他面上却依旧能够笑的那么温和。 姚冲,果然有大奸的潜质。 云霆俊眉一扬,看向楚王道:“楚王有何高见?” 楚王道:“陛下此意欠妥。大齐自建朝以来,还从未听说过哪个中书令能够兼任尚书省右仆射!” “那现在你听说了,还有什么异议吗?” 楚王:“右仆射徐杰在任上干的好好的,陛下让姚冲兼任此职,那置徐杰如何地?” 云霆看向姚冲:“姚爱卿,不如等你接手了右仆射的职务之后,再替徐杰安排个去处。” “臣遵旨。”姚冲面上的微笑自始如一。 太尉张良弼站起身来道:“徐杰在任上并无过错,怎可任意罢免?陛下如此决议恐难以服众。” 云霆冷冷一笑:“张良弼,你还知道朕是‘陛下’啊?你要不说,朕还以为你把自己当成了‘陛下’呢!” 第八十四章 全胜告终 张良弼脸色一白,云霆这话等于是把‘谋反’的大帽子给他扣上了!这是何等大罪,就连三王都不敢轻易触犯,何况他区区一个太尉?!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张良弼跪在地下叩头。 暮雪怒斥道:“张大人,你口称‘不敢’,也就是说你觉得陛下误会你了,你觉得陛下错了,是吗?” 张良弼此时心慌意乱,只得不住的叩头:“老臣不是那个意思,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呐!” 暮雪小巧的下巴一扬:“你嘴上说不敢,如果要是敢的话,你就会那么以为了,是吗?” “其心可诛!”云霆冷然吐出这四个字。 张良弼则如寒风中挂在枝头的枯叶一般,瑟瑟发抖,连忙改口道:“老臣知罪!老臣知罪!” 姚冲此时道:“即已知罪,何不自裁以谢罪?张良弼你胆敢触怒龙颜,以下犯上,陛下就算判你抄家灭族也不为过。但陛下仁爱,只要你自裁谢罪,定不会追究你的族人。” 果然够狠! 暮雪在心里感叹,刚刚还笑容温和的姚冲竟然在一瞬间变脸,然后捉住张良弼的痛脚,朝他的心脏上补一刀! 张良弼啊张良弼,今日撞到我们手上,你就认栽吧! “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陛下,难道你就如此放任姚氏一门颠倒黑白,犯上作乱吗?”楚王暴怒而起,张良弼是他的心腹,也是他在朝中最为倚重的犬牙之一,他没有想到张良弼竟然这么三言两语的就被对方逼入死路。一时之间,又气又恼。 姚冲不急不恼,从容道:“老臣只知昼是白,夜是黑,天在上,地在下。皇上是天子,万民之主,如同旭日当空!所有的臣民都理应俯首顺应天威皇权。如果有人胆敢逆天而为,触犯皇权,那不管是黑是白,统统都是死罪!” 好!暮雪差点忍不住当场鼓掌,为姚冲呐喊!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根本让人无从辩驳。什么黑的白的,只要和皇上作对,就都得变成死的! “姚爱卿此言有理,张良弼,朕赐你三尺白绫,回家自裁吧。”云霆淡然冷静的声音自高台上飘然而下,砸在张良弼的头顶却犹如千金之鼎,令他头脑发昏,五脏轰鸣。 他侧目望向楚王,投以求救的目光,但是楚王只是涨红了脸色,而后尴尬的别过头去。 楚王无能为力了,楚王弃他不顾了。 他错了吗?纵横官场二十余年,他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好不容易爬上太尉的位置,为什么转眼之间,所有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就全都化作一条白绫了呢? 张良弼捧着白绫,木讷的叩首道:“谢主隆恩……” 张良弼走了,捧着那条他‘据理抗争’赢回来的白绫走了。 云霆目光环视众人,淡然道:“朕的圣谕,谁还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张良弼。 于是,在姚冲的带头下,众人纷纷起身跪拜:“臣等不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好,姚爱卿,你明日就上任吧!尚书省右仆射,呵,能者多劳嘛。”说完,动作优雅的理了理袖子,缓步从高坐上走下。 “臣等恭送陛下!” 整场琼花台夜宴,以云霆和暮雪全胜为终结! 一连几日,都是晴空万里。日头虽然不大,但是和前几日的风雪连绵相比,这几天也算是暖和多了。 那些冰灯也在这么温暖的冬日里寿终正寝,化成一滩滩的冰水。暮雪立在书案前,替云霆磨墨。 云霆合上一本奏折,随手扔在一旁道:“又是一本参姚冲的。” 暮雪笑道:“让我来猜猜看,是参他贪污舞弊还是玩忽职守?” “杀人夺妻,强占土地。”云霆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暮雪失笑:“诶呀,总算来了点儿新鲜的。” 云霆又翻开了另外一本奏折,粗粗看了几眼:“这本是参大司空王尧的。” “王尧算是楚王的另一心腹了吧?” “嗯。看来姚冲做的不错,已经在朝中凝聚了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些奏折中但凡有几本参他姚冲的,就必然有几本是参楚王党羽的。” 暮雪道:“那是必然。姚冲此人,还是颇有些手腕头脑的。如今他受忠王一脉庇护,又有我这个圣宠正隆的侄女为他撑腰,想必有不少人都是愿意投靠他门下的。” 云霆随手又拿起一本,感叹道:“只可惜姚冲其人心术不正,是大奸,非大贤,否则倒是个能办实事的。”说完,自己又摇头道:“不过人无完人,世间又哪儿来那么多贤臣良将,随意便让君主唾手可得?” “有明主,自然就会有贤臣。眼下吏治未清,三王之间党争不断,就算真有贤臣也难以在这种浑浊恶略的环境中生存,没有也好。还是先让姚冲替您把障碍扫清,待到吏治清明时,自然会有贤臣来投奔。” 云霆点头:“雪儿言之有理。只可惜你是女儿身,若你是男子,定能出将入相,堪为朕的左右手。” “不出将入相,我一样能为陛下做事。难道陛下觉得我做的不好吗?”暮雪说着,调皮的朝着他抛了个媚眼。 云霆一揽她的纤腰,把她扯入自己的怀里:“好!不过要是能在床上主动点儿,就更好了。” “没正经……” “就知道你最喜欢我没正经的样子了!”说完打横抱起她,朝着内间的软榻走过去….. 大齐景泰十二年,腊月初一,云霆率领一众贵戚朝臣前往太峰山祭天。 这是云霆登基以来,首次去太峰山祭天! 仪仗的队伍浩浩荡荡,气派非常,足足绵延的二里之长。 此次同行的贵戚中有肃王,楚王,忠王称病不出,便由世子云凌代替,伴驾云霆。 龙撵之中,裹着狐裘的暮雪正懒洋洋的躺在云霆的膝盖上小睡。 路面虽然平坦,但是偶尔也会有颠簸之感。 暮雪清醒,揉了揉惺忪的随眼,映入眼帘的是云霆俊美绝然的下颌线。 他也在闭目养神,暮雪继续躺着没有动,她不想吵到他。 “你在看什么?”云霆清冽如泉的声音自唇间溢出。 暮雪痴痴一笑:“我在看陛下的下巴。真是让人嫉妒啊,怎么你不管横着看,竖着看,都是那么俊美呢?” 云霆睁看眼睛,俯视躺在自己腿上的小东西,心情忽而变得大好。 第八十五章 许你为后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忽然要去太峰山祭天吗?” 暮雪的眼睛调皮的转了转:“我大概能猜到。” 云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东西是不是时刻都能和他心意相通。 暮雪道:“有些事一直拖着,不是不办,而是时机未到。眼下时机即已成熟,当然应该是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二人会心一笑,将彼此的心意映入心中。 云霆的手掌捧住她的脸庞,不经意的问道:“想不想做朕的皇后?” 嗯?暮雪一愣,没料到云霆会这么问,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德妃的身影…… 强行的将奇怪的念头压下,暮雪答道:“我没想过,也不敢想。” “那就现在想,要不要做朕的皇后?”琥珀色的眼眸似有魔力,他凝视着暮雪,仿佛能够看到她的心底。 暮雪沉吟了片刻,迎上他的目光道:“我想做你最心爱的女子。也想做你心中最珍视的妻子。但是,你是皇帝,拥有的太多,就算我想独占你,恐怕也难以如愿。所以皇后之位,你让我做,我就做,你让别人做,我也无所谓。你记住,从始至终,我唯一在意的,就是你对我的心意……” 云霆将她抱了起来,视线与她逼近,暮雪能够清晰的闻到那股独属于他的,冷泉般清冽的气息。 “你记住,朕对你的心意始终如一。”说着,他的手放到她的心口上,认真道:“这里跳动的,是两颗心。我早就把我仅有的那颗心,放在了这里。” 暮雪抬起眼睛,不自觉的,眼前便被一片薄薄的水雾笼罩,就连他的脸,也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怎么办?你说的我好感动,我现在真的想独占你了。” “呵,那就独占啊!我等着你把后宫的杂草全部清除,朕独独钟爱你这一株红梅!”云霆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庞,此刻他对她,满满的都是宠溺。 暮雪感动的泪水落了下来,可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红梅只在隆冬盛放,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但若有朝一日冬去春来,百花齐放,你真的还会钟情于那株零落成泥的红梅吗?” “我无法阻止四季更迭的脚步,但是我却可以将我的心封印,心境里永远都是暮雪红梅,纵有满园春色,也比不上这一枝独秀!”说完,他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你永远是我心中的一枝独秀,一支永不凋零的红梅……” 暮雪埋首在他的颈间,将心底满满的幸福和感动稍稍压抑,而后才得意的笑道:“那好吧,我要当皇后!要当一个独霸后宫的皇后!” “嗯,有朕的支持,你尽可以大胆的辣手摧花,把后宫变为永久的暮雪寒冬!” “哈哈哈,好!” 云霆又道:“虽然我现在的处境依旧艰难,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是我能对你承诺的是,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妻子。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立后,那皇后必然是你。否则的话,我情愿终生都不立皇后。” 暮雪紧握他的手:“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算有一天你无法实现你的承诺,我也不会怪你。只要你心里,只住着我一个人就好。 “小东西,还跟我动心眼。你还是不全信我吧?知道为什么去太峰山祭天,我只带你一个妃嫔吗?” 暮雪一愣,她还真的不太清楚,不过每次出去,他不是都只带她一个人吗? 云霆无奈的摇了摇头:“历朝历代,只有皇后能陪着皇帝往太峰山祭天,所以,你还不明白吗?” 暮雪恍然,粲然一笑,而后埋首,入他的颈间。 通往太峰山的路,大概要奏七天。 云霆的仪仗队伍行至第三天时,途经禹州境内。 暮雪掀开窗帘的一角,细细打量着禹州城内的景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禹州刺史肖静安年初刚刚上任,而肖静安的父亲肖年佐正是当朝丞相! 路途中,肖静安早已安排好一切接驾示意。因为仪仗只是途径,并不会在禹州城内逗留,所以这里的百姓相对而言也轻松一些。 清扫街道,整理仪容之后,便在刺史官兵的一众指挥下,林立在道路两旁,翘首以待皇帝御驾。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百姓们听到声音就知道,皇上的御驾仪仗已经到了。 云霆的仪仗每往前行一丈,便会有前方的百姓跪拜山呼。 禹州城内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如此不间断的山呼,不知不觉间竟也形成了一股震天的气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万岁——” 暮雪轻放下窗帘,笑对云霆说道:“是不是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感觉到当皇帝的妙处?连我坐在你的旁边,都觉得自己的虚荣心被大大的满足了,有一种轻飘飘飞在云端的感觉呢。” 云霆莞尔一笑,捏了捏她的脸:“朕听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感觉?反正都是虚的。换一个人坐这个皇位,他们一样山呼万岁,根本没有差别。” 真淡定!暮雪在心里暗自赞叹。 “这禹州刺史肖静安倒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你看这里的街道,多整齐,多有序啊。还有那些百姓,几乎各个都是面色红润,衣着得体。虽然不全是绫罗锦缎,可是却也没有一个见补丁的。乞丐流民什么的,就更别说了!不知道他安排筛选这些人花了多少精力。”暮雪挑开车帘,一边看,一边说。 云霆的嘴角显出一抹讽刺的笑:“到底是丞相肖年佐的儿子,要是连这点表面功夫都做不好,也就白活了。” “我看他虽然不是白活,可是也和白活差不多。有一个成语叫做‘欲盖弥彰’,他粉饰太平的伎俩用的太过。如果禹州城的百姓真的如此安乐富足,他又何须安排多过别处三倍的兵力维持治安?” “雪儿慧眼如炬!”云霆笑的爽朗,道:“这禹州城在肖静安的手中短短一年,虽说不至于民不聊生,但至少也算是怨声载道。比起前几任刺史,肖静安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外面的山呼声还在继续。暮雪收回视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云霆。 忽然,人群之中一片骚动,连山呼万岁的声音都停止了。 “皇上——罪臣袁锋有怨要诉!皇上——罪臣冤枉啊!求皇上为罪臣做主——” 一个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男子猛然冲出人群,朝着云霆的龙撵奔去。 第八十六章 万岁英明 暮雪一惊,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刺客’。她瞬间戒备,手指按向袖中的银针,结果却发现云霆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嗯?暮雪纳闷。见云霆端坐淡然,笑容轻松的样子,莫不是他对这一幕早就知情? 暮雪稍稍放松,但是外面的百姓却乱成了一团。 那囚衣男子虽然披散头发,衣衫褴褛,但一张清俊的面容却清晰的展露在人前,不少百姓看到他的脸之后,都惊呼道:“是袁大人!是袁大人啊!” “袁大人没死?!真是谢天谢地,老天有眼!袁大人……” “袁大人是清官,是好官!” “袁大人,我们都知道您是冤枉的!我们愿意为您向皇上作证,请皇上为您平反!” “袁大人——” “……袁大人是好官!” 暮雪此时已经确定云霆事先对这件事知情,而且这事也极有可能是他一手安排的。 “这个袁大人是?” 云霆答道:“前任禹州刺史,一年前因为贪污渎职,杀人纵火被免职,判的斩立决。” “斩立决?”暮雪有些吃惊:“那他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云霆但笑不语,用眼神告诉她,好戏在后面。 与此同时,伴在仪仗前面的肖静安已是勃然大怒,对着手下的侍卫道:“岂有此理,胆敢惊扰御驾!杀无赦!” 这些侍卫其实都是他养在身边的死士,平日里也只对他一个人惟命是从,当即提剑持枪,朝着在人群中呼喊挣扎的袁锋刺去! “保护袁大人!” 百姓当中,有人带头一喊,立刻有十来个离袁锋最近的壮年拥了过去,将袁锋团团围住,用血肉之躯将袁锋护的严严实实, “多谢乡亲父老如此后爱,袁锋永世不忘诸位的大恩!” “袁大人,您为我们禹州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就是为您死,我们也是心甘情愿!今日只要有我王七在,谁也别想动您一根头发!” 这名叫王七的壮年话语一出,立刻得到的其余人等的响应,大家都纷纷附和。 肖静安见势不妙,大声暗道:“光天化日,竟有暴民作乱!侍卫们,连同这些暴民,一起拿下!” “喏!” 几名侍卫齐声应道,而后剑锋,枪尖就丝毫不留情的朝着那些壮年刺了过去。 百姓们被这一幕激怒了,更多的人拥了过去,将袁锋和十几名壮年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在了最中间。 肖静安治下无德,这一年时间,禹州的百姓早就民怨沸腾,忍无可忍。如今有了袁锋这个契机,又是在这样紧急的状况下,大家心里的怨愤和正义感都在瞬间被激发,恨不得冲过去,将肖静安拉下马来,乱刀砍死! 肖静安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这些帮助袁锋的百姓们看起来面生,不是他原先安排好的人!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到底有什么企图!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肖静安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陷阱之中。 事已至此,袁锋这个活口绝不能留! 肖静安对着身后那个始终未动的侍卫长使了个眼神。侍卫长心领神会,自腰后抽出一把精致的玄铁劲弩,瞬间瞄准了人群之中的袁锋! 嗖—— 嘡啷—— 侍卫长和袁锋大惊!刚刚竟然有人用极快的速度打掉了那支已经射出去的弩箭! 肖静安看向地面,打落弩箭的竟然只是一个区区一根银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何方高人在此? 云霆掸了掸自己的衣袖,问暮雪道:“怎么样?我这暗器的功夫练得还算可以吧?” 暮雪轻笑:“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他的确是个天才,她教他使用银针才短短半个月不到,但是他的技法却是如此成熟。而且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再加上有强而醇厚的内力相承,可以说,他如今的暗器功夫已经不在她之下了! 此时,姚冲策马上前,揽住肖静安道:“肖大人,圣驾在此,即有人有怨,不妨就让他将状纸呈上,皇上仁爱,定会予以公道英明的裁决。” 姚冲此言一出,马上得到了百姓们的拥戴,大家齐声山呼道:“皇上英明!皇上要为袁大人伸冤啊!” 肖静安看着民情激愤的样子,就知大势已去,如要再强大阻拦,恐怕真的会发生民变也未可知,更何况皇上还在这里,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了。 但是袁锋…… 肖静安看向不远处被簇拥在人群中的袁锋,眉眼中一抹嫉恨闪过——他早就应该杀了这个祸害! 姚冲见肖静安没有出声,直接喊道:“袁锋,你要伸冤,可有状纸?” “有!”袁锋拨开人群,步履从容的走到姚冲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自怀中取出一张状纸—— “小心——”姚冲高声提醒。 可是那剑锋还是直直的朝着袁锋背后的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柄长剑在袁锋背后一拦,将原本的剑挡开来去! 快!太快了! 众人都没有看清那身穿黑色铠甲的人是怎么动作的,刚刚那个偷袭袁锋的侍卫长就已经倒在了地下,颈间,一缕鲜血仍在喷涌。 肖静安惊骇之余,大声叱喝:“你是何人?胆敢杀我侍卫长!” 身穿黑色铠甲的男子长剑一收,英气卓然的身影一个回旋,便飞回了自己的马上。 “禁卫军统领韩昭!”浑厚而刚毅的声音传入肖静安耳中,仿若雷声轰鸣一般。 肖静安没了声音,刚刚侍卫长最后一击是他孤注一掷的赌博,如果成功了,袁锋一事死无对证,他大可一口咬定袁锋是刺客,他的侍卫长不过是杀了一个刺客而已,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但是眼下……眼下该怎么办? 仅这一个空挡,姚冲已经收了袁锋的状纸,递给云霆了。 云霆收了状纸之后,又喝了一盏茶,期间他没有看过那状纸一眼。而后,他站起身来,常青将龙撵的两扇金门左右打开—— 此刻日照当空,云霆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外罩黑色狐皮大氅,一头飘逸的青丝上挽着紫金宝冠,那冠上的一方美玉在日照下依熠熠生辉。 百姓们在瞬间便被摄住了心神,只觉得天地都在那一瞬安静了!那光华万千的身影伫立在那儿,谪仙一般的风韵,王者一般的气势,不自觉的,就会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众人齐齐望向龙撵上那个身姿欣长,芝兰玉树的少年。 不知是谁带头,第一个跪了下去:“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暮雪也自龙撵中走了出来,悄然的站在云霆身后。 她望向这个被万千光华笼罩的少年,听着底下万民的高声山呼,那一瞬,冰雪也仿佛为之消融。 第八十七章 娇喘连连 “平身!免礼!”冷冽如泉的声音掺入了内力,格外的浑厚清晰,以至于二里之内,所有的百姓都能清晰的听到这四个字,仿佛说话的人就在他们耳边一样。 百姓们仍旧跪在地上,没有人敢站起身来,谁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仿佛在他的面前,唯有卑躬屈膝,才是最合适的一种方式。 “袁锋的案子朕已知晓,着中书令姚冲协大理寺卿一同重审此案,三日之内,朕要一个满意的答复!” 姚冲:“臣领命,遵旨!” 百姓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云霆已经携着暮雪重新回到了龙撵之中。 仪仗的队伍继续前行,百姓们这才惊觉回神,再次山呼‘英明、万岁’! 晚间下榻的地方,是刺史肖静安的府邸,这是云霆亲自指定的。本来禹州城首富想献出自己那座美轮美奂的庄园暂作行宫,但是却被云霆拒绝了。 用过晚膳之后,暮雪递上一条暖帕子让云霆擦脸。 云霆接过,却发现暮雪正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暮雪嘟着小嘴道:“在吃醋喽!哎,不知道这一晚会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一心想着他们那个俊美绝伦的好皇帝呢!” 云霆琥珀色的眼眸里光华流转,嘴角噙笑,仿佛饶有兴致的样子。 暮雪觉得自己又被他色诱了,最受不了他这样笑了,每一次他这样笑,都会让她忍不住想要扑过去把他摁倒,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好好啃一顿,看他怎么还能这么妖孽! 到底,暮雪还是没能忍住,一把扑到他的怀里,虽然没扑倒,但是还是在他的唇上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口,直到他吃痛的皱眉,她才松嘴放过他。 “知道你渴我已久,可是也不用这么急嘛,一点儿情趣都没有。交给我!”说完,云霆抱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然后他缠绵悱恻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直到她招架不住才肯作罢。 暮雪被他吻得娇喘连连,衣衫褪尽,晶莹如雪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像是诱人的糖果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她吞入口中。 “雪儿……雪儿……”他低声的唤着她的名字,然后慢慢的进入那早已一片湿润的幽谷。 如火一般的渴望在瞬间被填满,却让原本的火焰燃烧的更加炙热。 暮雪忍不住嘤咛出声,灿若星河的眼眸里早已是一片醉人的娇媚…… 云霆掌控着她身体的节奏,时缓时急,时密时疏。一会儿带她飞上云端,一会儿又带着她沉沦入海。 正在她最为焦灼难耐的时刻,他却忽然抽离,停止了动作。 她难耐的扭动身子,不解而乞求般的望着他。 “求我……” 暮雪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人这么可恶,竟然还有这样的恶趣味。她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开口,在这种事情上,她才不要求他,那多没面子。要求,也是他求她! 第二天一早,暮雪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再次感叹某人自从吃了如来散和万蝶丹之后,功力大增,体力大增,真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把那点内功全用在下半身了。 暮雪想要起身,却发现一条象牙白色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而身后,某种炙热的坚挺又开始蠢蠢欲动的抵在她的腰际。她在心中哀嚎,不带这样儿折腾人的,她认输了,认输了还不行吗?回想起昨夜那让人脸红耳赤的一幕,她大大的后悔竟然会自不量力的去挑战他的威严。 虽说她大大的发挥了一把穿越女的优势,把前世仅知的一些技巧施展在他的身上,想转败为胜,让他反过来求她,虽然,最终她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她的下场却似乎更惨了。 “陛下,咱们起身吧,估计姚冲还有事要禀报呢,让他们等久了就不好了。”暮雪推脱,看看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云霆的声音慵懒的自身后想起:“不用,所有的一切朕都部署好了。姚冲有事要忙,不会来。”说完,手上动作不停,抚弄着她胸前的一双莹润。 “陛下……”暮雪软糯糯的叫了一声。 云霆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猫尾巴轻撩了一下,轻轻痒痒的,十分受用。 “乖,这个姿势昨晚还没试过……” “不要。”暮雪抗争的声音刚出口,可是无耻的某人却已经挤进了她的身子。 水乳交融的快感瞬间将她淹没,让她忘记了自己,只能任他取舍,暗自沉沦。 “把你昨晚的本事再使出来,让朕求你……”云霆的声音沙哑,隐隐的透出一种难言的兴奋。 暮雪脸色一红,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午膳用过后,云霆昭袁锋觐见。暮雪是后妃,本来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出现。但是云霆却命她穿了一身侍女的简单装束,掩盖了身份,然后伴在他的左右。 庭院之中,云霆屏退了一众侍卫奴才,只和暮雪二人坐在亭内。 暮雪在一旁安静的煮茶,而云霆则对着面前的棋局,一个人凝神苦思。 于是,当袁锋走进庭院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绝美而静谧的画面。 一身玄色狐裘的云霆恣意的靠在软座之上,一头柔亮的青丝没有束冠,反而是用一根玄色绣龙纹的发带松松系着,神态翩然,气度飘渺,全身上下仿佛被一层淡淡的光华笼罩。这样俊美的男子,只看一眼,便会让人永生难忘。 袁锋走上前来,对着云霆跪拜道:“罪臣袁锋叩见陛下。” 云霆径自落下一枚黑子,淡然道:“平身吧。” “谢陛下。”袁锋站起身来。 暮雪为云霆续上茶,而后再次细细的打量这个形容清俊,但却格外文弱消瘦的男子。 袁锋的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白皙,那应该是长期被囚禁在暗室,不见天日的结果。一双清亮的眉眼依旧有神,显然并没有被长期的幽禁消磨了意志,反而像是经历了雕琢打磨之后的美玉,愈发的莹润剔透。 用温润如玉来形容面前的袁锋,是再适合不过了。 此时的袁锋已经梳洗一新,褪去了破败的囚衣,换上了一件白色的雪锦儒袍,清淡的日光下,他雪白的身影与满园的香雪兰相得益彰,交相辉映。 暮雪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四个字‘君子如兰’! “袁锋,你近前来。”云霆凝视着棋局,淡然开口。 “喏。” 袁锋走上前,视线落到云霆面前的棋盘上,小小的吃了一惊。 云霆:“据说这个珍珑棋局是你十五岁时偶然思得,至今无人能解?” 袁锋沉吟了片刻,而后恭敬道:“是。” 第八十八章 赢来的美娇娘 暮雪之前没注意,现在一看,也不由得赞叹道,这是一出绝妙的死活棋,只不过这未免太难,黑棋已经被完全压制,想要跳脱钳制,逃出生天几乎是不可能的。能想出这样刁钻棋局的人,想必也是个心思灵巧,智慧超群的。 暮雪再次打量袁锋,觉得这个人可能要比看起来复杂的多。 云霆看向暮雪,似是玩笑一般的说道:“你不知道,袁锋曾经凭借这个珍珑棋局,赢回来一个美娇娘呢。” 暮雪诧异,露出一丝好奇的笑。 袁锋更是奇怪,陛下竟然会用这种平淡亲近的语气和一个侍女说话?他想抬头打量这名侍女,但又觉得不合礼制,所以依旧垂着视线,只在心中好奇。 “陛下见笑了。” 云霆又道:“福兮祸兮,袁锋今日想必感悟颇深。” 袁锋拱手:“是。袁锋如今已经大彻大悟,悔不该当初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三生有幸,蒙蔽下青睐,袁锋定当痛改前非,鞠躬尽瘁,结草衔环,以报陛下皇恩!” 暮雪在一旁听得不太明白。珍珑棋局,美娇娘,福兮祸兮?那么这美娇娘究竟是福是祸呢? “坐下吧。与朕下完这盘棋。你就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袁锋又行了一礼,而后坐在云霆的对面,看着云霆手执黑子,如何破了这盘无人能解的珍珑棋局。 云霆:“袁锋,你说这棋局无人能解,你自己可能破解过?” “罪臣不才,未能破解。” “那好,朕今天就教一教你,如何破解这盘棋!”言毕,云霆手中的黑子落下。 袁锋手执白子,毫不迟疑,手落子下。 转眼之间,黑棋便跳脱钳制,以微妙的优势,逆天而行,将白子合围,吞并! “九曲连环,置之死地而后生。陛下行的乃真王道,有气吞山河,逆天改命只能事。罪臣输了,服了。”袁锋弃子投降,温润如玉的面庞上闪烁着淡淡的欣喜,他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把这个棋局破解。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这种方法他以前不是没有想到过,只不过那样做风险太大,简直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他没敢做的尝试,面前这位少年帝王却做了,而且做的毫不犹豫,干脆利落。这种果敢坚毅,英明睿智的气度,想必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拥有。 云霆端起暮雪为他烹制的茶,轻品了一口,而后笑道:“袁锋,你想见的人已经来了。” 袁锋闻言,猛然回头,就看到那一丛丛香雪兰中伫立着一个倩影,多少次,他魂牵梦萦,想不到今日真的能够再见! “晴兰…….”袁锋开口轻唤,声音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那女子只看了袁锋一眼,然后便别过视线,朝着云霆走去,而后盈盈一拜:“贱妾晴兰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平身。” 暮雪看着面前这个名叫晴兰的女子,心底忍不住暗暗赞赏,纯净如雪,清幽似兰,这女子就和这满园的香雪兰一样,纯净,悠然。 难道这就是袁锋用一盘棋赢回来的美娇娘? “袁锋,人我已经带到你的面前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你们都退下吧。”云霆摆了摆手,袁锋和晴兰一起退下。 见四下里再无他人,暮雪好奇的坐到云霆旁边,她那颗八卦的心早就蠢蠢欲动了,忍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之前什么都不告诉我呢?快点说,这个袁锋和那个晴兰到底是怎么回事?”暮雪扯着云霆的袖子,一脸急切。 云霆一脸得意的笑:“要我说,总得给点儿奖励吧。” 暮雪低眉一笑,而后飞快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云霆一脸受到侵犯的表情,头往后退,羞涩道:“谁让你占我便宜的?” “不是你说要奖励吗?” “我说的奖励是让你给我倒杯茶!” “……” “哈哈哈!”云霆朗声大笑,调戏她的感觉真好。 暮雪伸手去掐他腰间的肉肉:“让你戏弄我,让你戏弄我。” “轻点儿,轻点儿,我说还不行吗?” 暮雪:“快点!” 云霆将各种缘由都娓娓道来,而暮雪在一旁则听得如痴如醉。 “三年前,当时禹州城中有一位巨富,名年万金,年翁膝下又一爱女,闺名唤作晴兰,三岁识字,七岁成诗,是远近闻名的绝色佳人,而年翁更是把这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疼爱的不行。 晴兰十五岁时,年翁为其择婿,不论家世,不问品貌,只要是能破了他的珍珑棋局,他便将掌上明珠下嫁。否则,一概不允。” 暮雪听到这里,不禁问道:“这年翁是个棋痴?只听说过比武招亲,没想到竟然还有下棋招亲。” 云霆:“没错,年翁就是个远近闻名的棋痴。他一生有两个最爱,一个是棋,另一个就是女儿。所以他的女婿可以没钱,没貌,但是一定不能不会下棋。” “那个年晴兰也同意吗?万一赢了棋局的人是个老头子呢?” “她当然不愿。可是她一个闺阁女儿,也别无他法。说起来这年晴兰也有个喜好,就是极其偏爱兰花,尤其是这秋天种下,冬天开花的香雪兰。所以当时心情抑郁的年小姐上山拜神,顺便去那里寻一株据说很奇特的香雪兰花苗。”云霆说着,示意暮雪往自己的茶杯里添茶。 温热的茶汤缓缓注入茶杯,冬日里,升起袅袅的水雾。一时间,茶香,兰香,融于一体,在清淡日光的照耀下,这香气时而有形,时而无形,却总能醉人心田。 喝过茶后,云霆又继续讲述道:“年晴兰在后山上邂逅了同样去寻香雪兰的袁锋,当时的袁锋还是一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因为有共同的喜好,所以二人一见如故,详谈甚欢。年晴兰便说出自己爹爹设棋局为她招亲的事情,颇为无奈,抑郁。没想到袁锋听后一笑,当即问年晴兰,如果他赢了那个棋局,她肯不肯嫁他?” “这么直接啊?”暮雪忍不住赞叹,那袁锋看起来文文弱弱,原来很有勇气嘛。“不过我猜年晴兰当时一定答应了。” 云霆:“当然,毕竟斯文俊逸,风度翩翩的袁锋近在眼前,比起那些不知名的甚至有可能年过半百的陌生人来说,袁锋简直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祗。而且能够嫁给这样袁锋这样的男子,本就是闺阁女儿的心中所愿,所以年晴兰当即便点头应允了。” “那是不是第二天袁锋就把年翁的棋局破了?然后抱得美人归?” “当然不是了。虽然袁锋第二日就破了棋局,但是当他报上自己祖籍名讳的时候,年翁却勃然大怒,坚决不肯允婚。” 暮雪:“两家有仇?” 第八十九章 运筹帷幄 云霆手中握着温热的茶杯,微微转动:“算是吧。年翁曾经用一盘棋气死了袁锋的祖父。袁锋的自幼丧父丧母,和祖父一起长大,他祖父同样是一枚棋痴。被年翁用一盘珍珑棋局气的当场吐血,而后郁郁而终。” “那袁锋是来报仇的?他根本不是诚心求娶年晴兰?这样的男子真可恶,竟然利用姑娘家纯真的情感。”暮雪心底对袁锋看清了几分,这种随便玩弄别人感情的男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惹人厌的! 云霆点头:“是很可恶,所以他受到惩罚了啊!” 暮雪也跟着点头,一副十分愤慨的样子。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很喜欢看她这样娇憨可爱的样子。没有算计,没有杀戮,所以的情感都能最直观的表达出来,也许这样的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 暮雪清亮的眼睛眨了眨,笑意温暖醉人。 “年翁不允婚,袁锋便用激将法,说他也有一个珍珑棋局,只要年翁破的了,这婚事就算作罢,要是破不了,那年翁就要把女儿输给他,无论为妻为妾,为奴为婢,年翁都不得过问。” 暮雪指了指棋盘:“就是刚刚你破解的那出死活棋?” “嗯。”云霆轻巧的将她脸侧的发丝莂到耳后:“年翁是棋痴,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激将法,当即便点头答应。丝毫没有考虑过如果输了,那女儿的一生就算是葬送了。结果年翁的确输了,和袁锋的祖父一样,当场吐血,耳后一病不起。年晴兰被送到了袁锋手上,已经知晓事情原委的她对袁锋恨,对自己的爹爹也恨。据说年翁后来十分后悔,但是年晴兰不肯原谅他,直到他临死,也不肯去见他一面。” 暮雪:“摊上这样的爹爹,也的确倒霉。如果换做是我,可能也很难原谅。既然他心里只想着他的棋,那就让他的棋为他养老送终吧。” 云霆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继续道:“袁锋让年晴兰在府中为妾,但是二人关系冷淡疏远,心中皆有隔阂怨念。半年之后,袁锋迎娶正妻狄氏。狄氏为人圆滑,表面上对年晴兰很亲近,实际上暗中没少给她使绊子,穿小鞋。因为有狄氏从中挑拨,袁锋和年晴兰之间又添了许多误会。此后狄氏怀有身孕,设计污蔑年晴兰要害她腹中的子嗣。袁锋误听谗言,动手打了年晴兰,结果令同样身怀有孕的年晴兰小产,并且自此心灰意冷,再不理会袁锋。 后来袁锋查清事情原委,冷落狄氏。但年晴兰却不肯再原谅他。两月之后,狄氏竟然莫名滑胎,她丧心病狂的说是年晴兰害她,趁着袁锋不在,对年晴兰用刑。 袁锋赶回来时,年晴兰已经奄奄一息,他怒极,便一纸休书,将狄氏送回了娘家。想要扶正年晴兰,以作补偿。” 暮雪嘟着小嘴道:“我才年晴兰一定没有答应吧,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珍惜,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之后才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是人的劣根性,有不少人都是这样。如果都懂得在珍惜的时候拥有,那时间哪里还会有那么的遗憾和后悔?” 暮雪揽紧云霆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我就不会。从小到大,我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都会问问自己,会不会后悔?如果不会,我才回去做。所以到目前为止,我没有任何一个决定是让自己后悔的。哪怕有一些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会甘心承受,绝不后悔。” 云霆将她微微有些发凉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后悔。” “臭美。”暮雪在他的唇上要了一口,而后笑问道:“那然后呢?年晴兰是怎么决定的?” 云霆:“年晴兰拒受正妻之位,决意出家为尼。后来在袁锋极力的劝阻哀求下,才改为带发修行三年。如果三年之后,她出家的决心仍旧不改,那袁锋便依她。 只可惜三年之期还未到,在寺院带发修行的年晴兰便遇上了肖静安。肖静安对淡雅出尘,恍若幽兰的年晴兰一见钟情,誓要将这个女子得到手。 这一切很快便被袁锋知晓。为了保护年晴兰,袁锋强行将她接回了府中。可是肖静安又岂会就此罢手?肖静安得知年晴兰是禹州刺史袁锋之妾,便动了除去袁锋的心思。肖静安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又隶属楚王一脉,位高权重如他,又怎么会摆不平一个小小的袁锋? 所以两个月后,袁锋便被肖静安捏造出来的十条大罪下了死牢,判了斩立决。但是年晴兰却用自己的性命要挟肖静安,如果袁锋死了,她也不会苟活。 肖静安无奈,只得暗中找一死囚将袁锋替换,然后将其幽禁在暗牢,令其不见天日。 直至近日,我命姚冲暗中查房三王手下的冤假错案,将这些线索把柄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图后用,这才查出袁锋这间案子。” 暮雪听到这里已经将一切都了然于心:“所以才有了当日在街上拦御驾那一幕,包括那几个带头力挺袁锋的百姓,也都是你安插在其中的吧?” 云霆的目光中闪过赞叹:“真是聪明的小东西。这都瞒不过你。”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说百姓像水一样,要往哪个方向流动,要盛在什么样的器物中,都是需要有人去引导决定的。如果没有人带头,哪里会有人有那么大的勇气肯为了一个前任刺史去拼命,但是有人煽动就不一样了,一传十,十传百,正义的力量也是会感染的嘛。” 云霆笑道:“可惜了,雪儿你是女儿身。若是男儿,定是治国良材。” “哈哈哈,谢陛下谬赞!”茶香袅袅中,她的笑,灿若星辰,艳胜桃花。 “那接下来,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云霆的目光扫过那盘胜负已定的棋局,绝美的双唇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轻吐出两个字:“看戏。” 冬阳南移,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玄色的狐皮大氅上,隐隐的泛出黑色的亮光。青丝如墨,映衬在他绝世俊美的侧脸上,飘逸从容间,又多了一份沉稳刚毅。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如今的云霆已经蜕变成一位真正的王者了! 第九十章 朕是吓大的 当天夜里,楚王便气冲冲的跑来找云霆。 彼时,云霆正气定神闲的在书房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 楚王一进来,对云霆也不行礼,便大声质问道:“陛下,袁锋那件案子已经定罪,如今怎能旧话重提,为袁锋翻案,如此以来,置朝廷的脸面于何地?” 云霆微微一晒,神色不动,笔下不停:“楚王叔,你不觉得你来的太晚一点儿了吗?当日袁锋当街拦驾的时候,您为什么不阻止?” “本王……”楚王一时语竭,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来竟变得十分渴睡,那日在街上,他坐在轿撵之中,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竟然根本不知道街上发生了什么事?等他获悉前因后果,姚冲已经奉旨查案了。他用最短的时间把前因后果查清,当即气的差点晕过去。肖静安这个蠢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蠢笨到如此地步。当日捏造假证据诬陷袁锋也就算了,可是竟然还留下了袁锋这个活口!这不是留着把柄等人抓吗? “楚王叔,这件案子就交给姚冲去查吧。您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如静下心来,练字养花,修身养性,把这些劳于案牍的事就交给旁人去做吧。朕也很好奇,袁锋这个已死之人,为什么还活在世上。”最后一笔写完,云霆将笔交到暮雪手上,而后细细审视自己这幅字。 暮雪在一旁开口道:“陛下这幅字颇具风骨,色荏内厉,其神飞扬,其魄精炼,既袭得王羲之原帖中的精髓,又将陛下独有的风韵情致融入其中,这幅字真乃万中无一的精品。” 云霆:“呵,雪儿夸赞的绝妙,朕心甚慰。” 楚王在一旁不以为意,在他眼中,这姚昭仪不过是溜须谄媚,阿谀奉承。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皇帝,能写出什么好字!此时的他怒火中烧,心气虚浮,根本没有正眼去看那副字,如果他仔细看了,就会发现暮雪所言不虚,那真是一副难能可贵的好字。而这样霸气飘逸,内敛中又透着精炼神韵的好字,正是出自这个一直被他轻视的奶娃娃小儿手中。 “陛下,总而言之,这件案子不能查下去。”楚王一脸坚决,霸道而独裁。 暮雪在一旁道:“这些该死的奴才,楚王殿下来了半天,竟然不知上茶。臣妾去催一催。”说完,走出了书房。 云霆不以为然的笑道:“何出此言?这案子已经查了,全禹州城的百姓都等着呢。” 楚王怒道:“本王乃辅政大臣,难道皇上连本王的话也不听了?” “楚王是辅政大臣之一,既是辅政,那就是以朕为主,三位王叔为辅,辅政的话,朕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况且这案子朕以下旨督办,楚王现在站出来反对,是想抗旨不尊?”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但云霆的表情却是悠然自得,仿佛说的是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楚王:“你不用拿这样的话激我。动不动就用‘抗旨’的帽子压下来,本王不是吓大的!” “但朕是吓大的——而且是被三位王叔一起吓大的。如今楚王一个人在这唱独角戏,朕还有些不习惯,不如把另外两位王叔请过来,一起商议楚王是不是抗旨不尊?可好?”云霆端坐在书案后,食指轻叩着桌面,一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样子。 楚王怒视着云霆,只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娃娃皇帝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果真的把另外两王请过来,恐怕袁锋这件案子会牵扯的更广。忠王和肃王一定会抓住他这个痛脚,狠狠的打击他的势力,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将至冰点,楚王脸色涨红,云霆不以为然,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二人对视,互不相让。 “茶水来了。楚王殿下请用茶。”暮雪亲自把茶递到楚王跟前,楚王看了暮雪一眼,却不去接那盏茶。 暮雪手一歪,‘不慎’将那碗滚烫的茶洒在了楚王衣服的前襟上。 “诶呀,真是对不住!臣妾笨手笨脚的,弄脏了楚王殿下的衣服。”暮雪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旁边的小宫女上前为楚王擦拭。 楚王心中大恼,冷哼一声,愤然转身离去。 暮雪挥了挥手,让奴婢们都退了出去。 云霆:“你在那茶水里加了什么?” “哈?你怎么知道?”暮雪十分意外,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熠熠生辉,一眨一眨的望着他。俏皮可爱中又添了一份醉人的甜美。 云霆了然一笑:“看你那得意的笑容就知道了。” 暮雪迈开轻快的步子,绕到云霆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脖子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能让他睡上三天三夜起不来床而已。” “最毒美人心。” “那是。楚王以为不喝我的茶就能逃过一劫了吗?我泼到他身上,一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她笑的得意,将下巴埋入他的颈窝。 云霆抱过她,轻点了她的小鼻子一下,道:“此举甚得朕心,朕有厚赏!”说完,径直将暮雪压倒在书案上。 暮雪大囧:“喂,不能在这儿啊!” “为何不能?” …… 暮雪脸红气喘,娇羞道:“喂,到底……是谁奖赏谁啊?” 他轻咬在她耳珠上:“谁奖赏谁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难分彼此,马上就要融为一体——” “啊~”暮雪娇喘一声,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三日之期终于到了。 为了让全禹州城的百姓都能旁听,姚冲特意把公堂移到衙门外一片空旷的场地上。 场外,数百名官兵维持着秩序。几乎全禹州城的百姓都到了,大家对袁锋这件‘死而复生’的冤案都关心之至,不管是善意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很好奇,这件案子最终的结果会怎么样。 华丽高贵而又霸气威严的明黄色龙撵就停在广场的一旁。从哪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场中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都知道,那龙撵里坐着他们的皇帝。皇帝亲自旁听,要为袁锋大人平反,这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啊! 龙撵之中,暮雪为云霆斟茶,道:“看吧,今日楚王果真没有出现,想必还在床上会周公呢。” 云霆闻言一笑,端起茶来,轻允一口。 此时,一身便装的袁锋和身着刺史官服的肖静安被带到了堂上。 姚冲高坐堂上,一身官威尽显。 第九十一章 小妾胡氏 姚冲高坐堂上,一身官威尽显。 肖静安有官位在身,所以不用跪拜,只是站在堂下。 而袁锋则是戴罪之身,所以对这姚冲跪拜道:“袁锋叩见姚大人。” 姚冲一摆手:“起来回话吧,袁锋曾高中探花,如今案情未定,老夫虚受你这一拜即可。” “多谢大人。”袁锋站起身来。一身如玉的光华温润尽显,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男子会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肖静安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随后对着高坐上的姚冲一拱手:“下官见过姚大人。” “无需多礼。”姚冲的面色肃清,淡淡的,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本官奉旨审理袁锋一案,就去年为袁锋定罪的十条罪状一一进行了核实,发现疑点重重,颇为复杂,下面就传唤第一位证人及相关证据……” 半个时辰过去了,堂上的争斗已经近乎白热化。 尽管姚冲事先准备充足,搜集了重重证据和证人,证明袁锋曾经的罪行都是子虚乌有,是有人刻意的栽赃陷害。但是肖静安这一方也不甘示弱,三日的时间,肖静安同样找来了十分有力的证人和证据,来证明袁锋的罪行确有其实。 龙撵之内,云霆隔着纱帘观看外面的一幕,赞叹道:“这肖静安不愧是肖年佐的儿子,到底不是个蠢物,三日的时间能把补救的事宜做到这份上,也算是难得了。” 暮雪道:“依我看,这肖静安的确不是废物。倒像是个情种。如果他的心够狠够绝,就不会因为年晴兰以死相逼,而留下袁锋一条活命,那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端。” “肖静安此人,自小横行霸道,骄纵有余,磨练不足。虽是可造之材,却生生的被人捧杀了。他想要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的得到手,无论人或物,都是如此。他留袁锋一条命,是想得到年晴兰的心。他太自负了,认为只要稍加时日,凭借他的手段和深情,一定会打动年晴兰。而且他还以为,自己的手段天衣无缝,在朝中,又有肖年佐为他撑腰,袁锋这件事根本不会被翻出来,就算翻出来,也无足轻重。”云霆手中的茶盏轻轻转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暮雪静静的望着他,只觉得他对一切都是了若指掌。他总能云淡风轻,好似置身事外,但又总能掌控全局。他像一个傀儡师,根本不需入局,单凭手中的细线就能够将所有人掌握…… 姚冲望着堂下的妇人,一张脸阴沉而透着威严:“张氏,你说你是胡氏的表姐,如今胡氏已死,你怎么证明是袁锋威逼利诱,骗了胡氏的身子,又是怎么收了那李生的钱财,将胡氏的老父逼死?” 堂下的张氏瑟瑟发抖,她看了看肖静安,又看了看袁锋。 肖静安的脸上始终挂着桀骜的冷笑。而袁锋,则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做派,不怒不恼,不气不嗔。 张氏:“民妇是胡氏的表姐,曾听胡氏说过,有个李公子,要强行买她做妾,她爹不允,那李公子就将她爹的腿打断。胡氏一路状告,告到了刺史袁锋面前,那袁锋见胡氏貌美,就哄骗说会为她做主,但代价是……是要她献身……胡氏为了给父亲报仇,就从了袁锋。没想到那袁锋私下里又收了李公子的银子,把胡氏判给了李公子,并且将胡氏的爹杖责,然后充军。胡氏心痛难当,又不愿意委身于李公子,所以绝望之下,就悬梁自尽了……” 堂下的百姓们闻得张氏妇人之言,一片哗然! 当中有不少知道内情原委的百姓纷纷激愤道:“张氏,你在这里胡言乱语,颠倒是非黑白,你也不怕半夜有鬼来叫你的门!那胡氏本就是李公子的妾氏,她是难产而死,她爹的腿是被李老夫人打断的,您凭什么赖到袁大人头上?” 袁锋目光柔和,注视着张氏,而后对堂上的姚冲道:“大人,可否容罪臣问这张氏几个问题?” “可。” 袁锋一作揖,而后步履从容的走到张氏面前,声音朗润的问道:“张氏,你说你是胡氏的表姐,那胡老爹是全禹州城远近闻名的赌鬼,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们都知道!” “那胡老爹滥赌,好几次都被赌场的人逼债,差点就把女儿给卖了。” 人群之中的百姓很自然的就回应袁锋的问题,让张氏想要抵赖都没有机会。 张氏:“是……胡老爹好赌。” 袁锋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又知不知道,有一次胡老爹出千,被赌场的人逮个正着,差点被剁手,是李公子出面,才救了他。当时胡氏已经被卖到李府做丫头了。这些你都知道吧?” 张氏摇了摇头:“知道,但胡氏只是丫头,不做妾的。李公子要强占她,她抵死不从,李公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打断了胡老爹的腿。” 袁锋道:“那照你所说,胡氏既然是一个三贞九烈,颇具气节的好姑娘,那她又怎么会轻易的委身于在下?” 张氏一时语竭,随后喃喃道:“那是因为你花言巧语的哄骗!” “难道会花言巧语哄骗的只我一人,那对胡氏深情一片的李公子就不会?李公子曾多次救胡氏脱离虎口,让她免于被卖到青楼妓馆,后来更是好心的买下她做自己的贴身丫鬟。试问胡氏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放着一个有恩于她的公子不爱慕,却偏偏因为因为几句花言巧语就委身于我?张氏,你觉得这合乎逻辑吗?” 袁锋的目光清远而又灼热,仿佛来自天际的一团烈火,直将张氏的良心烧了一个窟窿。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肖静安忽然道:“是非曲直,等李公子自己来了,不就全明白了?” 姚冲一拍惊堂木:“传李公子。” 堂上堂下,一片寂静,过了许久,却无人应声。 姚冲又问:“李公子到底来了没有?” 袁锋望向肖静安,但见他原本成竹在胸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狐疑,但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李某人在此——” 一个急切中又带着几分狼狈的声音自人群后方传来。 百姓们纷纷回头,然后不自觉的让到两旁,为那个衣角上沾着些许泥泞,发髻又稍显凌乱的男子让开了一条道路。 男子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而后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走到堂前。 “草民李元,叩见大人!” 第九十二章 楚王中计 “草民李元,叩见大人!” 姚冲道:“你就是李元?本官问你,胡氏可是你的妾氏?她到底是难产而死,还是悬梁自尽?这些和袁锋有没有关系?” 李元跪在堂下,恭敬答道:“回禀大人。胡氏乃我府中姬妾,去年难产而死,与袁大人没有半分关系。袁大人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胡氏!” 肖静安的脸上闪过诧异,吃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元! 姚冲:“张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氏此时早已慌了神,事前肖静安曾经向她保证过,届时李元会到堂上,他们私下早已串供,务必要把袁锋淫人妻女,草菅人命这一条罪状做实,但是她没想到,李元竟然会临时翻供,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一点也不一样。 “张氏!本官在问你话!” 张氏瑟瑟发抖:“民妇……民妇……”她看了看肖静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静安双目一闭,心知自己大势已去,这李元定是已经逃脱了他的掌控,他手中的那点威胁,李元已经不看在眼中了。 暮雪看向云霆,见他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半点吃惊和意外也没有。难道这些也是他早就料到的? “怎么总看我?”云霆被她探究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向自己的怀中。 暮雪盈盈一笑:“我总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嗯,我本来就知道。” “说的这么厉害,难道你神仙?” 云霆低沉一笑:“不是神仙,却胜似神仙。” 暮雪嗔了他一眼:“臭美。” “先看戏,回头再和你详说。”云霆就这样揽着她,二人继续看向外面。 堂上的李元此时又发话了:“回禀大人,草民要状告现任禹州刺史肖静安,他抓走草民的寡母幼儿,威胁草民和他串供,诬陷袁大人清白,草民恳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百姓们再次哗然一片,这肖静安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作恶多端? 姚冲目光凌厉的扫向肖静安:“肖大人,可有此事?” 肖静安还未言语,李元又抢先说道:“大人,草民的母亲和孩子正在堂外,不妨将她们传唤上来,一问便知!” …… 又过了半刻,堂上的局势已经完全倒向了袁锋一边。围观的百姓全都拍手称快。一个个期盼着当场能够为袁大人翻案,然后将作恶多端的肖静安就地正法! 进展到这一步,似乎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了。姚冲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肖静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讲?” 肖静安站在那里,神色漠然,却不显狼狈:“成王败寇,无话可讲。”他只是想不明白,他究竟输在了哪里? 李元跪在地上,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在最后的关头两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人将他的母亲孩子送回,顺便也将那份对他母亲不利的证据交会了他的手上,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要被肖静安控制多久! 姚冲:“来人,剥去此人的官服!” 两名衙役走上前,肖静安一挥手:“不必了,我自己来。”说完,动作干脆利落的抽出腰间玉带,豪不留恋的将外面那层官府脱下,而后随手,抛向了半空。 冬日的照耀下,那层青黑色的官袍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官袍缓缓的飘落在地上,寂静无声,却让所有人的心里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暮雪抬头,但见天色在瞬间暗了下来,淡淡的日光被乌云遮住。冬日,似乎变得更冷。 姚冲:“肖静安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构陷朝廷命官,任禹州刺史期间,更做下冤案无数,倒行逆施,致使民怨沸腾……”就像当初肖静安为袁锋定罪一样,姚冲同样总结了十条重罪,让肖静安认罪伏诛。 不同的是,当初袁锋的罪状是肖静安捏造的,而如今肖静安的罪状却是条条属实。 姚冲:“肖静安罪孽深重,十恶不赦,按大齐律例,判斩立决——” “且慢——” 一声怒喝传来。 暮雪循声望去,但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腾而来,那马上坐的不正是楚王?! “他怎么会来?”暮雪大为诧异,深怕楚王的到来会打乱他们原定的计划。 云霆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是朕命人给他解药,让他醒来的。” “嗯?”暮雪诧异,但她知道,云霆这么做肯定有深意。他选在这个时候让楚王清醒,然后赶过来,肯定有他的目的。 楚王急急下马,走上堂前。 姚冲显得颇为意外:“楚王殿下,您有何事?” 楚王急切道:“此案疑点重重,不能就此定案。当把肖静安和袁锋一起押解回京,由三司会审!” 姚冲冷冷一笑:“楚王,本官已经把这案子来龙去脉都审问清楚了,你现在来,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信不过本官,信不过陛下,更信不过全禹州城百姓的眼睛和良知?”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了所有百姓的响应。 “肖静安十恶不赦,肖静安当认罪伏诛!” “楚王这么做莫不是想包庇罪人?” “肖静安隶属楚王一党,楚王有心包庇!” “楚王存私!楚王欺君!楚王置禹州百姓利益于不顾——” 各种议论此起彼伏,在某些人刻意的带领下,渐渐的把矛头都指向了楚王。 暮雪知道,这些百姓当中,肯定有云霆和姚冲安排的人在煽动,否则一般贫民百姓哪有胆子敢指责王爷? 但是这招的确有用,楚王又惊又恼,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他好像中了一个巨大的圈套。民声如潮,眼下情势如此,如果他不手刃肖静安,好像就不足以平息民怨,证明自己的清白。 冷眼旁观的暮雪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云霆让楚王此刻赶来的深意。 肖静安见此一幕,心底被一股绝望包围。这是天要亡他! 想想也真是可笑,如今他一败涂地,却连自己是怎么输的都不知道?输个了面前这个文弱不堪的袁锋吗?不可能! 那么,究竟是谁在背后?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猛然间,他将目光投向那静默在一旁的龙撵之上!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一闪而过,随后又马上打消! 不可能的,那个傀儡皇帝,不可能的—— 正在这时,广场中忽然出现了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他们招式狠辣,出手果决,很轻易的就解决掉了一批侍卫,然后靠近了肖静安。 “保护陛下!”韩昭此声一处,禁卫军左三层右三层的将云霆的龙撵包裹了起来。 暮雪全身警觉的护在云霆近前,冷眼注视着场中的一切。 那些黑衣人不是刺客,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肖静安带走。 “韩昭,分一部分禁卫军,去保护楚王殿下。”龙撵中的云霆淡淡出声,波澜不惊。 韩昭心领神会:“喏!” 随即带着一众禁卫军冲向混乱的场中。 第九十三章 一步错,步步错 随即带着一众禁卫军冲向混乱的场中。 一时间,黑衣人,衙役,禁卫军在场中乱作一团,相互颤抖。 暮雪冷眼看着,对云霆道:“这些应该是肖静安府中养的那些死士,看他们的武功路数和当日在街上想要射杀袁锋的那伙人十分相似。” 云霆道:“是肖年佐派来的。他又怎么会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去赴死?这些人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两名黑衣人紧紧的护在肖静安左右,几次找机会想要带他逃离。却总是被韩昭凌厉的招式挡下来。 楚王在场中显得十分被动。他本想袖手旁观,任由这些黑衣人把肖静安救走,但是韩昭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在韩昭或偏或以的引导下,总是能把黑衣人的剑招和注意力引向他和楚王两个人。 楚王又气又恼,但是面对一次次剑锋袭来的危险,又不得不拔剑相抗。 禁卫军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和黑衣人相抗。黑衣人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关照肖静安这边。 此时,龙撵中的云霆见时机已到,动作轻巧的自袖中掏出两枚银针,随后运起内功,指间灵巧一转,那动作似极快,又似极慢,随后,两枚银针便消失了…… 飞花拈叶指—— 暮雪再次见识了这门独一无二的绝学,心中再次惊骇。短短几个月过去,云霆的功力修为大涨,就连着飞花拈叶指也比上一次用的绝妙多了! 混乱中,正一左一右夹着肖静安的两个死士,忽然双目一瞪,而后停止了动作,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 肖静安心中大骇,掀起两名死士的面纱后他才发现,两人的喉头处有细微的针孔,竟然是被银针刺穿了喉咙—— 什么人有如此绝妙的内力和暗器,竟然让他府中最为倚重的两名死士死的毫无知觉? 肖静安目光赤红的搜索四周,想要寻觅银针的踪迹,但是却一无所获! 今日便要命绝于此了吗? 两名心腹死士没有了,在禁卫军的重重包围下,他想要逃出生天是不太可能了。 但是想让他就这样认罪伏诛,却绝不可能。肖静安一咬牙,自小腿后方抽出一个金丝布袋,而后从里面取出一根银蛇九节鞭! 这是他保命的东西,自小到大,他都没有动用过这条九节鞭几次。 银蛇一样的鞭子在空中挥舞,韩昭不紧不慢的出招应对。 一旁其他的死士想要过来帮忙,可是却被禁卫军缠的死死的,再是心急难耐,也靠近不了半分。 “抓了皇上,用作威胁,看谁还敢在这里纠缠!”肖静安暴喝一声,那些死士得到命令,纷纷都从场中撤出,向停在一旁的龙撵袭去。 云霆低声一笑,冲着暮雪挑眉道:“调虎离山。” 暮雪神经绷紧,这些死士受过严格的训练,武功高强,她必须时刻警惕,保证云霆完全。 云霆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从今以后,他不再需要她的保护,他要用自己的能力为她撑起一片天,他要让她安好的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一时之间,场中的禁卫军也多随着黑衣人撤向龙撵的方向,无论如何,报皇上万全才是最重要的。 肖静安银鞭一挥,直袭韩昭面门,结果韩昭的身形却似鬼魅一般,猛然闪开,下一瞬,楚王竟然被推到了肖静安的鞭下,肖静安大惊,想要收鞭,却已经来不及了。 楚王到底也是征战沙场多年,情急之下挥剑相抵—— 嘡啷—— 鞭子被磕了出去,肖静安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就出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向楚王的剑锋!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肖静安看着那柄穿过自己胸膛的剑,红色的血顺着剑锋徐徐而下,那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痛吗? 没有感觉,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楚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再看向近在咫尺,一脸惊骇的肖静安。 怎么会这样?他杀了肖年佐的儿子?那肖年佐以后还会听命于他吗? 此时韩昭已经鬼魅一般的从肖静安身后撤回,立在了楚王的身后。 “楚王英勇,手刃逆贼肖静安!”韩昭混合了内里的喊声一出,整片广场都寂静了。 就连四散逃走的百姓都止住了脚步。 打斗声静止,黑衣人和警卫军都将视线投注到了楚王和肖静安身上。 楚王慌乱后退,一时间百口莫辩。 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他手刃肖静安—— 这一下,他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肖静安蓦然的转身,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的从他体内抽走,他无从挽留,也不想再挽留了。 他错了吗?他究竟输在哪儿? 他把众人的注意力转向皇上,是想摆脱禁卫军的纠缠,趁机逃走,可是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却把自己的性命拱手让了出去。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一点冰盈在他的脸上化开,凉凉的。 细细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肖静安闭起眼睛,嘴角浮上一丝苍白的笑意。又下雪了,那满园的香雪兰应该开的正好吧?此刻,她会不会正守在亭中,守着那些香雪兰?她在想些什么,她的心中会不会有他一点点的位置?她是爱极了香雪兰的,那么会不会看在那些兰花的份上,多少分一丝怜爱,给他这个亲手为她植花的人…… 最后一次睁开眼睛,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淡然出尘的身影。 虽然那个身影被一层灰色的僧衣包裹,虽然那个身影的上方有帏帽遮掩,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一定是她! 晴兰…… 他定定的望着她,无法再迈动脚步,无法再靠近她一分一毫。 眼睛忽然有些酸涩,悲哀,怜惜,爱慕,不舍……种种情绪划过心头,最终,都化作释然一笑。 罢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走近过她,她永远都是把他隔绝在心门之外的。 晴兰,如果我死了,你也就解脱了。你可以回到那个人身边了。 晴兰,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最先遇到你的人是我,我会从一出生起,就努力成为你喜欢的人。 我会上进的读书,我会通晓诗词歌赋,我会科考中举…… 我会温文尔雅,我会精通棋艺,我会为了你,努力去做一个好官…… 晴兰,对不起。 晴兰,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抓紧你不妨,谁让我遇到你了呢? 晴兰…… 咚—— 肖静安双膝着地,身体里最后的光和热被抽走,他知道,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不远处,那个淡然出尘的身影取下了帏帽,露出一张并不惊艳,却能动人心魄的精致容颜。 肖静安心中一惊,晴兰她……她剃度了? 她的头发?为什么她会这样穿? 她,出家了? 年晴兰望向他,目光沉静而柔和,没有欣喜,没有责怪,也没有……悲伤。 “一路走好……” 第九十四章 祭天大典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 苍白的嘴唇轻启,而后又闭上。 肖静安听到了,她对他说,一路走好。 她不怪他了,她出家了。 她不应该回到那个人身边吗? 她不是一直想着那个人,念着那个人吗? 肖静安双目轻阖,停止了呼吸。最后一刻,他的表情是欣慰的,萦绕着淡淡的幸福,走的极其安详。 晴兰,我懂了,我都懂了…… 年晴兰重新戴起了帏帽,没有一丝多余的留恋,转身,缓步离去。 一切皆是孽,一切皆是缘。 缘灭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在秋日里,亲手为她种下满园香雪兰的人。 那个清晨,他的脸上挂着泥土,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霞光下,他的眼神中暗含无尽的欣喜和期待。 他就站在那里,像个单纯天真的孩子一样,望着她,却又不敢靠近她。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早在那一刻,他的眼神便已经刻入了她的心里。 只不过,一切都晚了,一切都迟了。 一步错,步步错…… 站在一旁的袁锋望着那抹淡然的身影渐渐远去,心底泛起了酸涩和落寞。 终究,还是无法挽回了吗? 禹州城的事件就此落幕。 袁锋重新出任禹州刺史,负责料理善后。楚王被气的大病一场,无法在随驾前往太峰山,只得中途折返京都。因为有了肖静安谋逆一事,云霆下旨,革去肖年佐的官位,禁足于府中,待圣驾回京,再行审问定夺。 这次的事件,云霆全胜,楚王大败。 一时间,禹州城的百姓纷纷称颂,当今圣上是英明睿智,为民做主的好皇帝。再没人记得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小皇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俊美飘然,恍若谪仙,气度非凡的好皇帝! 坊间甚至把云霆下旨督办袁锋一案的经过编成了精彩绝伦的话本,添油加醋的把云霆英明神武的形象烘托到了极致。一时间,皇权在百姓的心中再次高大的起来。 离开禹州境内已经两天,因为下大雪,所以路程受阻,仪仗的队伍走的缓慢。不过好在这次出发的早,所以时间上并不很赶。 龙撵上,云霆和暮雪闲聊着。不时的掀开窗帘,观赏外面的雪景。 “你猜,楚王回京之后会做些什么?”暮雪轻轻将车帘放下,将寒冷的空气隔绝在外面。 云霆神色淡然,嘴角微微上扬:“他会在我回京之前,抢先除去肖年佐。” 暮雪暗自点头,她和云霆想的一样。肖年佐虽然是楚王的心腹,但是如今谁都知道肖静安是死在了楚王的手上,要想肖年佐继续效忠楚王,那是不可能的。一直随时有可能被判,随时有可能咬主人的狗,楚王又怎么会留着呢?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肖年佐的命,是走到尽头了。 其实不管楚王怎么做,他都输。云霆这招棋走的实在是太妙了。如果楚王不除去肖年佐,那么云霆也大可以肖年佐这颗棋子,来牵动,挑拨楚王派系间的关系。把肖年佐变成一把悬在楚王头顶的利刃,让他时刻寝食难安。 如果楚王除去肖年佐,那么效忠楚王的人就会觉得楚王刻薄寡恩,手刃自己的臂膀,不能为手下人提供安全的庇护。如此一来,楚王一脉必定人心浮动,到时候只要稍加撩拨,就能让楚王元气大伤,变成忠王第二,在朝野上,失去原有的影响力。 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那就是肖年佐!此人狼子野心,手段非凡。如今他痛失爱子,想必恨极了楚王。这种情况下,他也一定能够料到楚王会对他下手,那么他会不会束手就擒呢? 无论是与不是,楚王这次都必将一败涂地,损兵折将! 重新上路的第三日,一行人终于平安的抵达的太峰山。 云霆和暮雪在斋宫下榻,沐浴斋戒之后,只等待第二日的祭天大典。 日出前七刻,斋宫鸣太和钟,云霆起驾至太峰坛,钟声止,鼓乐声起,大典正式开始。此时,太峰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剧院摇红,神秘中,透着一种玄妙的威严。 云霆和暮雪从昭享门外东南侧具服台更换祭服后,便从左门进入太峰坛,至中层平台拜位。此时燔柴炉,迎帝神,乐奏"始平之章"。云霆至上层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 随行众臣看着暮雪始终跟在云霆一侧,随行祭天大礼,都惊愕的的合不拢嘴巴!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姚昭仪,她不只是随王伴驾?她竟然和皇上一起行祭天大典?! 要知道,这是皇后才有资格做的事情啊! 那皇上如今这么做,是想……立姚昭仪为后?! 随行而来的云凌脸色阴沉的可怕,其余众人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皇上事前一点儿口风都没露,所有的一切都是吩咐姚冲姚启去办的,以至于如今祭天仪式已经开始,他们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在场众人中,为由姚冲一个人面含微笑,眼底的欣喜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更何况,他也根本就不想藏! 真是没想到自己这个远房侄女会有如此的本事,竟然把皇上的一颗心收拢的服服帖帖,以至于连他都跟着享受了莫大的荣宠! 皇上如此安排,暮雪定是他心中不二的皇后人选了! 到时候他在朝中的地位会更上一层楼,封侯拜相亦是指日可待! 哈哈哈。姚冲在心底大笑,只要他小心部署,仔细筹谋,定能取忠王而代之,然后一口一口吞掉与其两王的势力,到时候扶植暮雪所出的子嗣为帝,那么他姚家的荣华富贵就可以世代绵延了…… 云霆到主位前跪献爵,回拜位,乐奏"奉平之章",舞"干戚之舞"。然后司祝跪读祝文,乐暂止。读毕乐起,云霆行三跪九拜礼,并到配位前献爵。 ……. 最后一步是望燎,云霆观看焚烧祭品,奏"佑平之章",而后起驾返宫,大典结束。 祭天大典,是历代皇帝根据古代文献记载,以独享祭祀上帝权力体现其合法地位,也为向百姓展现"君权神授"的观念。 此次云霆成功的举行完祭天仪式,也是为了达到其宣扬神权以维护皇权的目的,更是为他日后收回三王手中的政权,做了一次完美的铺垫…… 第九十五章 夺人所爱 回程的路上,因受冰雪淤阻,所以仪仗队伍走的还是很缓慢。 云霆和暮雪的心情都不错。毕竟这一趟出来,算是收获颇丰。 “三件事,如今两件已经完成,还有一件……”云霆轻捻手中的白玉念珠,自言自语说道。 暮雪一怔,不明天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这次出来,暮雪觉得云霆变了许多。以前不管什么事,他都会和她商量,然后听取她的意见,让她参与全局的部署,但是这一次,她更多的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她知道,这绝对不是他不再信任她,而是他不想让她再劳心劳力,以身犯险。也许是他心里的大男子主义在作怪吧?虽然明知她是什么身份,可还是固执的想要把她保护在羽翼之下,做个单纯快乐的小女人。 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有些不切实际,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做到的! 现在韩昭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还有姚冲,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力量也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中。总而言之,他的力量在一天天的壮大,她也的确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的帮衬着他了。 午膳安排在太白山脚下的一座庄园中。 这园子名曰颐寿园,是忠王的私宅。如今仪仗队伍途经此处,云凌自然献宝似的,把庄园献出来,好让众人艳羡他云凌的财力,物力。 午膳还未开始,云凌正带着云霆以及一众皇亲,大臣参观他这个建造恢宏,精致绝美的庄园。 众人不时的赞叹着,感慨着,到让云凌的虚荣心大大满足了一把。 “凌兄这座园子建的果真奇妙,要是赶在繁花盛开的时节,怕是连朕的御花园都给比下去了。”云霆披着一件玄色的狐皮大氅,头束紫金宝冠,神态悠然的行走在众人之前,步伐稳健,不疾不徐。 云凌看着华美不凡,气度超群的云霆心里便闪过一阵厌恶! 同样都是云家的子孙,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给了这个废物云霆那么一副俊美的皮囊,明明他长得的也十分出众,可是一旦站在云霆面前,他的容貌气度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卑微入泥! 还有云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总是流转着让云凌厌恶的光华,常常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云凌近乎抓狂,好像心都要被对方看透了一样!真是恨不得把他那双眼睛抠出来,扔到地上当泡踩! 暮雪在一旁盈盈一笑,对着云霆道:“陛下说的极是,臣妾也觉得这庄园的建的十分不错。比之御花园,比之骊山行宫,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前面那座梅园的红梅,在这隆冬时节,白雪世界里,更是显得难得可贵,深得我心!” 姚冲在一旁笑道:“娘娘如此钟爱,不如老臣就代替娘娘,向世子讨了这园子来送给娘娘如何?” 暮雪一怔,眼神淡淡的扫过云凌,继而又对着姚冲说道:“这……不太好吧。毕竟这宅子是花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建成的,要世子割爱,岂不是夺人之美?” 姚冲很腹黑的一笑,道:“错!娘娘非但不是夺人之美,反而是成人之美!而且帮世子洗脱了罪名。” 云凌在一旁听得不乐意了,反驳道:“罪名?何来罪名?”心中暗暗的把姚冲这个老狐狸骂了个遍。这姚冲明明就是父王麾下的一只狗,如今竟然敢惦记他的园子,还敢随意无赖他!真是胆大包天,活得不耐烦了! 姚冲答道:“敢问世子,这园子建成,忠王殿下可曾来看过?” 云凌答道:“尚无。” “这就对了。依老臣刚才所见,这园子的占地,建制,还有门口的石狮子……处处都僭越了,已经不是一个亲王府邸宅院所应有的规格!最为不该的是,大殿柱子上所雕刻的金龙,竟然是五爪飞龙!敢问世子,如果这些落到有心人手中,是不是会成为忠王僭越谋反的证据?” 姚冲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许多人都只顾着欣赏这座园子绝妙的景致,忘记了去注意一些微小的细节! 但是姚冲却注意到了,这个人真是很厉害,很可怕。以后在朝中与他共事时,一定要多加小心。免得一不留神,被他揪住把柄,那处境可是十分不妙的! 云霆此时俊眉一挑,看向云凌:“凌兄,你这样做是何意?是忠王叔授意的,还是你自己想取我而代之?五爪金龙?呵。”云霆的话已经十分不客气,而且话里话外的嘲笑讥讽之意甚为明显。 云凌一下子不淡定了! 在场众人中,有许多都是楚王和肃王一脉的。虽然他们两个人不在,但是这些人掌握了这些话柄,一定会传到那两位王爷的耳中。到时候,局面可就不妙了。 云凌暗自咬牙,有些恼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一时兴起,把园子建成了这样。 所有人都等待着云凌的回答,但是云凌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正当他尴尬不已的时候,姚冲说话了:“陛下圣明。老臣想这定然不是世子有谋反之意,而是世子早在建造这座园子的时候,就有着想要把它送与陛下之意。所以那些逾制的细节,恰恰的是有意而为之,世子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暮雪在心中好笑,心想这姚冲真是八面玲珑,舌灿莲花。三言两语的把云凌逼到的绝境,又三言两语的帮云凌解了围,最后更是把一顶‘用心良苦’的大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为的就是要夺人家的园子! 相比起来,姚冲才是真正的‘用心良苦’! 云霆微微一笑,面色缓和了不少:“原来如此。凌兄?真如姚冲所言吗?” 云凌此时别无他路,只得顺坡下驴,纵使心中万般不情愿,也只得点头答道:“正是如此。臣就是想把这园子送与陛下,所以今日才会带陛下过来。既然昭仪娘娘喜欢,那就送给昭仪娘娘吧,反正都是一样的。” “陛下,世子用心良苦,该赏。”暮雪在一旁俏皮的笑道,心情好的不得了。 云霆道:“的确该赏。暂且记着,等回京之后,朕再好好斟酌,到底怎么‘赏赐’凌兄。” “不敢,这些都是臣等的本分。”云凌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这座庄园是他花费巨资建成,的确是他心头所好。本想借此向众人炫耀,结果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松了出去! 眼下,他恨死了姚冲,恨死了姚昭仪,更恨死了云霆! 第九十六章 陷阱,猎物 “陛下,哈哈哈!看看臣猎到了什么?”不远处,姚启一脸笑意的走来,他身后跟着一名侍从,手上抱着一只被射杀的鹿。 姚启走近众人,向云霆行礼。 云霆手一挥:“免礼。哪儿打来的鹿?” 姚启笑道:“就是在这园子后面的太白山。本来是闲得慌,想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真的猎到一头鹿,哈哈哈。” 暮雪想起《红楼梦》中,史湘云等人烤鹿肉吃的情景,心中十分向往,就向云霆建议道:“陛下,不如咱们午膳烤鹿肉来吃吧?支一个烤架,然后自己动手,在这冰天雪地中,也别有一番情趣,您说呢?” 云霆看着她美丽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欣喜,心中不由一动,点头道:“也好。朕还没试过那样的吃法。” 侍从中有人传令下去,午膳该吃烤鹿肉了,让厨房赶紧准备。 肉与炭混合的香味弥漫在园中,云霆与暮雪坐在高坐,长亭中,四面环绕着轻纱,将寒冷的空气阻隔在外。 云霆看着暮雪嫣红的小嘴吃的美滋滋的,心情大好。赞美道:“如此吃法,有酒有肉,倒也十分过瘾。爱妃今日能如此尽兴,也真是多亏了姚启这只鹿啊。” 姚启放下酒盏:“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陛下和娘娘高兴就好。” 云凌坐在一旁,一脸酸溜溜的表情。此刻他的心情糟透了,好好的将一座园子拱手让人,自己有苦说不出,倒是平白的让他们如此尽兴! 越想越气,于是端起酒杯,一个人闷头灌酒。 暮雪在一旁看着云凌的表情,眼睛一转,嘴角上扬笑道:“启哥哥的箭法最好了!在这隆冬时节还能猎到鹿,今天在做的诸位可都是托了启哥哥的福呢!” 暮雪说这个话是用来气云凌的,她知道云凌争强好胜,如今又失了宅子,自己这么说,只会让他火上加油,说不定就做出什么丢人折面的事情,那样的局面可是她最乐意看见的了! 要知道这个云凌几次三番的暗害她和云霆,她早就已经忍无可忍了!只是不知道云霆什么时候会对他动手而已。既然现在不能要他的命,那么先收点利息也总是好的。 但是暮雪没有想到,她这一声声的‘启哥哥’可不只是气到了云凌,连云霆在一旁也听得有些酸溜溜的。 云霆俊眉一扬,琥珀色的眸子里光华流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哦?姚启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竟然在爱妃心中是‘最好’,嗯?” 暮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后背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呢?她说错了什么吗?云霆应该知道她是在拿话激云凌啊,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姚启在一旁却已经听出了玄妙,急忙起身道:“不敢不敢,娘娘谬赞了!臣曾听闻陛下在骊山行宫射出了‘三星连珠’的精妙箭法,直让契丹王子耶律倍都深深折服!放眼大齐,若说箭法的第一的,必然当属陛下!” 姚启这番马匹怕得精妙,很快就有几个大臣跟着附和,把云霆当日的风彩吹的神乎其神,简直是堪比后裔! 暮雪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原来云霆还真是吃味了!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那是,陛下当日的风采臣妾终身难忘。无论是云凌世子,还是耶律倍,都无法与陛下相比!”暮雪赶忙补救,而且还不忘了对云凌狠狠的踩上一脚! 云霆的脸色有些微妙,让暮雪也辨不清喜怒。 可是云凌在一旁不干了,这个混账的姚昭仪,竟然说他比不过这个傀儡皇帝?! 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果他不拿出点儿真本事来让他们瞧瞧,那他云凌这个脸岂不是丢定了! “如此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在骊山行宫本来有一场围猎比试,但是后来因为耶律王子遇刺而不了了之,最终也没能分出胜负。不如这样吧,咱们今日再来比一场。所有在场的十六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参加,除非不会骑马。陛下您说呢?”云凌挑衅一般的看着云霆,仿佛是在问他有没有胆子接受。 云霆的目光环视众人:“诸位爱卿以为呢?可有兴致参赛?” 大家纷纷附和,表示愿意参见。虽然不可能胜出,但就权当是个陪衬,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否则光是赶路,也的确够无聊的。 “那好!咱们就以太白山为场地,两个时辰为限,无论是否猎到猎物,都必须按时返回。到时候以猎物数量多少算胜负!”云霆站起身来,朗声说道,眉宇间,飞扬的神彩无限。 “臣等遵命!”众人起身行礼。 太白山脚下,云霆,暮雪,云凌,姚启以及一众年轻的权贵子弟都骑在马上。 云霆身下的宝马乌锥不时打着响鼻,一行一动都昭显着它的尊贵与非凡。 云霆骑在马上,那翩然的神彩恍若主宰一切的神祗。 姚启在一旁说道:“人都到齐了。可以准备计时开始了。臣曾听闻这太白山有九尾灵狐出没,不知道今日一行能否有奇遇,将那传说中的九尾灵狐捕获。” 云霆仿佛兴致很高的样子:“九尾灵狐?世间真有如此灵物?” “有没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兴许运气好,能碰上一只也说不定。”暮雪捋了捋身下枣红马的鬃毛,笑着说道。 云霆:“好,那咱们兵分几路,现在出发!”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匹马纵蹄驰骋,分散着,向太白山脚下的树林出发。 暮雪跟在云霆的身后,见他十分悠然的样子,似乎并不急于寻找猎物。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云霆淡然一笑:“有没有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暮雪:“你不急着找猎物?” “猎物早已步入陷阱……” 与此同时,云凌一行人已经行至林间深处。 “给本世子仔细的找!今天本世子已经要猎到最多的猎物!”云凌此时酒气上头,心中怒火翻腾。今天的事情让他窝囊至极,他一定要力压群雄,一雪前耻,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喏!”跟在他身后的一种侍从应和着。 “世子爷,您看?” 云凌顺着手下的指引看去,但见一只松鼠正停在树梢之上,两个小爪子间抱着一颗大榛子。 第九十七章 报仇雪恨 云凌顺着手下的指引看去,但见一直松鼠正停在树梢之上,两个小爪子间抱着一颗大榛子。 搭弓,放弦。 嗖——当啷—— 云凌的箭射到了树杈的分支上,那只受了惊的小松鼠‘吱吱’叫了两声,然后飞快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该死——”云凌低声咒骂。其实他的箭法本来是不错的,可是因为刚刚酒喝的有点多,现在看东西有些模糊,否则他怎么会连一只松鼠都射不中! “继续前走。” 一众侍从紧随在云凌的身后,仔细而小心的搜寻着猎物。 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晃过众人的视线,速度极快,灵动而飘逸! “世子快看!”一名侍从出声提醒。 云凌望去,却只是见到一只模糊的白影,在这冰天雪地中,几乎难以辨别。 “那是什么?” “看样子像狐狸。” 云凌心念一动,难道是九尾灵狐?就这样想着,他催马上前,飞快的追了过去。 今天他一定要抓到这只九尾灵狐,否则难以洗刷他的屈辱!该死的姚昭仪,竟然说他不如云霆那个废物!真是见了鬼,等他猎到九尾灵狐,看他们还能怎么说! 他一定要把云霆比下去,要把他踢下皇位,踩入泥土! 前方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时不时的减缓速度,在云凌快追上的时候再猛然加速。总之它绝不会超脱云凌的视线范围。 云凌坐在马上,醉酒后的他血冲脑门,根本没有察觉到那小东西的诡异。 “看你往哪儿逃!”云凌抽出弓箭,一边疾驰,一边瞄准。 嗖—— 他这一箭射空了,连那小东西的毛都没有沾着。 云凌低声咒骂,随后紧追其后,速度更胜之前。 嘶—— 云凌的坐下的马一声嘶鸣,而后前身飞速的向前摔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被摔出马的云凌猛然护住自己的头部,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猛然站起,巡视四周! 刚刚有人用了绊马索,所以他才会猛然摔倒。那马儿此时也已经从新站起来,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云凌身边。 此时,那团白色的小东西早已不见踪影。 云凌的心跳加速,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腾。他似乎是中了什么人的陷阱。为今之计,一定要迅速的离开这里。 他利落的翻身上马,可是刚要跑,就被一群黑衣蒙面人挡住了去路。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乃堂堂忠王世子,你们胆敢暗害我,难道不要命了吗?!” 此时,黑衣人的后方显出一人,云凌看着他,吃惊的合不拢嘴巴。 “韩昭?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忘了,你能坐上这个禁卫军统领的位置,还是靠我父王提携!你恩将仇报,意欲为何?”云凌的手紧握缰绳,身下的马儿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惶恐,不停的在原地挪动着脚步。 韩昭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冷冷的看着云凌,那种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忽然,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爬上了韩昭的肩头,云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狐狸!而而且正是刚刚他拼命追捕的那只。 “韩昭,你胆敢设计陷害我!我的侍卫马上就到了,到时候一定让你死无全尸!”云凌还在虚张声势,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韩昭既然设这个局引他,那么他手下的那群人,恐怕永远也不会赶来了。 一个清冽如泉的声音忽然在云凌的后方传来,惊得云凌一身冷汗。 “雪儿你看,朕的猎物已经乖乖的待在陷阱里了。” 云凌猛然回身,就看到云霆骑着乌锥,身后跟着暮雪,两人神态翩然的坐在马上,不疾不徐,像是来看戏一样。 “是你……是你要害我?!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你难道想逼我父王反你不成?”云凌大声的控诉着,心里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云霆淡然一笑:“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忠王没了你,还有另外两个儿子,况且……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是死在了谁的手上。” 云凌此时已经彻底慌了,他觉得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但是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陛下,臣和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您何必……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不如您放我一条生路,以后我一定鞍前马后,为您马首是瞻!”来硬的不行,他索性就放下了身段,开始苦苦哀求,总之只要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强。 暮雪看着云凌的惨状,心中冷笑。这个‘臭抹布’也有今天。他不是一直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吗?他不是一直眼高于顶,觊觎皇位的吗?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亏他说的出来!要不是他一次次的设计凌辱,一次次的下毒陷害,她和云霆怎么会吃这么多苦! 还有以前,她没到云霆身边的时候,‘臭抹布’更是放肆的欺辱云霆,完全不把他当做是皇帝! 所有的隐忍都结束了,今天就是报仇雪恨的时刻! 云霆却没有心思和他多废话,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个开始,棋要一步一步的走,局要一点一滴的布。 等到收网的那一天,才是真正大快人心的时刻! “雪儿,朕和你说过,有一天要让你见识见识‘九星连珠’的吧?”云霆不理云凌,转而对着暮雪说笑。 暮雪会心一笑:“陛下练成了?我还以为您是说笑而已呢。” “君无戏言。朕今日就兑现承诺。”说完,云霆抬手,自箭兜中抽出九支羽箭,握在手中。 云凌的脸色已然惨白,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九星连珠?看来他今日是死期难逃了。 “陛下饶命……陛下……” 云霆并未搭弓,而是用双手握着那九支箭,此时,他双目轻阖,仿佛在感知些什么。 猛然间,云霆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后他催动内力,十指上的动作轻巧而微妙,似是极快,也像是极慢。 而后那九支羽箭就像是有了魔力一般,从云霆的掌中蹿了出去,而且首尾相连,侧面看去,犹如一条笔直的直线! 箭尖破风的声音传入了云凌的耳朵,而后第一支箭精准无误的穿过了他的心脏—— 嘭嘭嘭—— 第一支箭穿过他的身体之后,竟然穿了出去,而后第二支箭进入他的胸膛——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口,云凌却结结实实的痛了九次,最后他望着自己胸口的血洞,只感觉一片麻木。 就这样……结束了? 他望向云霆的最后一眼,满是惊骇和恐惧,而后,直挺挺的从马上倒了下去。 第九十八章 满载而归 云霆神态间满是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他刚刚手刃了一个仇敌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仿佛他只是在向暮雪炫耀了一通自己的箭法一样。 “怎么样?朕的箭法比之你的启哥哥如何?” 暮雪嗔了他一眼,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惦记着那点小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暮雪皱了皱眉,但是随即心情却大好!能够除去这块臭抹布,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如今实现了,当然很高兴。 “陛下箭法甚是精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确,能将飞花拈叶指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绝对是空前绝后!如果没有强大的内力支撑,也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云霆这‘九星连珠’确实只得暮雪称赞一把! 云霆满意的笑了:“走吧,咱们去看看还有没有鹿啊,獐子啊,什么的。毕竟要打着点能吃的猎物,朕可不想被你的启哥哥比下去。” 暮雪在心中感叹,这个男人的心眼还能再小一点儿吗?怎么总揪着这个不放! “呜呜——啊哦” 就在暮雪驱马转身的瞬间,一个白色的小圆球怪叫着蹿上了暮雪的膝盖,然后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入了她的怀中。 暮雪被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可是当她看清了怀里的小东西后,又是大大的惊喜—— 是它!是团团—— “你怎么在这儿?”暮雪抱着那只白色的小狐狸,眼中的欣喜和亲热溢于言表。 小团团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不时的呜呜叫几声,那模样像是在诉说对她无尽的想念,又像是在痛诉她的无情无义,竟然把它丢下那么久,都不去看它! 太萌了,受不了了! 暮雪把团团抱在怀中,只觉得心都快化了! 云霆诧异,看着暮雪和这个小东西,问道:“你认识?” 暮雪点头:“我以前养的。”她压低着声音,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怪了,这东西不是韩昭的吗?”说着,云霆和暮雪的是视线同时看向韩昭。 在团团扑向暮雪的那一刻,韩昭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脸上的诧异只停留的片刻,随即便又恢复了冷峻的表情。 暮雪与韩昭对视,那种眼神,让她有一丝熟悉,也有一丝疑惑。 难道是他? 难道是她? 暮雪和韩昭两人同时都在疑惑着,但是谁也没有明说。 “先走吧,既然这小东西喜欢你,就让它跟着你好了。”云霆淡淡的开口,表情莫测。“韩昭,把这里料理干净。” “喏!”韩昭行礼,随后看着云霆和暮雪的背影远去,而团团,还停留在暮雪的怀中。 两个时辰过去了。暮雪和云霆带着一只山鸡,一只麋鹿回到了庄园,其余的权贵子弟们也有猎到山鸡的,但更多的却是一无所获。 “姚启,这次你又猎到什么了?”云霆望着远处下马,缓缓走来的姚启问道。 姚启惭愧一笑:“让陛下见笑了,这次运气不好,什么都没碰到,自然就空手而回了。” 云霆看向暮雪,那目光中多了几分炫耀的味道。 暮雪不理他,专心逗弄怀中的团团的。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实在太讨厌了,不理他。 姚启在一旁垂下目光,掩盖自己的笑意。有了之前的教训,他这次还敢猎到什么?空手而回是最好的选择! 云霆看着暮雪怀中那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心里又觉得酸溜溜的。她竟然不理他?!她竟然只顾着逗弄这只小狐狸?! “它是公的母的?”云霆的话里透着几分不客气。 此时暮雪已经嗅到了一丝酸味,于是颇有几分尴尬的说道:“厄…..团团,它是公的……” 果然,这话一出,云霆的脸色忽然黑了下来—— 小团团似乎也察觉到了云霆的敌意,躲在暮雪的怀里悄悄的冲他呲牙,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云霆不由得被这个小东西逗乐了,心头那股酸溜溜的感觉被冲淡了不少。 姚启自然是知道云霆这次‘狩猎’的真正目的的。而且他还参与了布局,所以到了此刻,他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最后一场重头戏,就此开演。 “陛下,臣刚刚清点人数,发现忠王世子还没有回来。”姚启疑惑道。 姚冲在一旁道:“莫不是迷了路,或者忘了时辰?” 姚启:“应该不会吧?” 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演起了戏。 云霆此时也发话了:“韩昭,你派几个人去找找,说不定是迷路了。” “喏!”韩昭应声。 “啊——”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那是什么?” “好像……好像是世子……” “世子死了!云凌死了!” 众人开始骚动起来。 云霆一挥身上的披风,自坐上起身:“韩昭,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韩昭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那马背上驮着一个人,正是忠王世子云凌! 云凌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韩昭:“启禀陛下,忠王世子的心口被射穿,已经气绝。” 众人又是一片惊骇!云凌竟然被杀了?看来朝中又要刮起一股血雨腥风了。 云霆的表情高深莫测,似惊,似怒,却又很平静,琥珀色的眼神极尽清远,让人无法揣测他内心究竟在想着什么。 “去给朕查!一定要把前因后果都差个水落石出!” “喏!” 云霆一行人等又在太白山脚下的这座庄园停留了三天,韩昭带领大批人马几乎把太白山翻了个底朝天,可仍旧是一无所获,根本查不出是什么人杀了云凌,就连云凌的那些亲随侍卫们也都不知所踪,连个影儿都见不着。 身为皇帝,自然不能为了这种事情过多停留。毕竟他还要赶着回宫,名义上,他还有更多的国家大事等着处理。 所以当忠王带人亲自来到太白山,看到云凌的尸体之后,云霆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带人启程了。只留下忠王一人,独自享受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还有一天就要进京了,云霆坐在龙撵上,心情十分的轻松愉悦。这一次的行程可谓是满载而归,杀肖静安,令楚王元气大伤;祭天,以正皇权;杀云凌,为后局部署…… 这三件事做的十分圆满,总算是不虚此行。 云霆轻启视线,就看到正拱在暮雪怀中那团白色的小东西。 “不和我说说它的故事?” 第九十九章 甲子哥哥 “不和我说说它的故事?” 暮雪一抬头,笑道:“它是我以前在神机宗养的宠物,跟着我有好几年了。后来宗主派我入宫,我就把它寄养在神机宗一个朋友那里。结果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 云霆的表情变得微妙:“朋友?是韩昭吗?怎么之前没有听你提过?” 暮雪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前在神机宗接受训练时,宗主都是要求我们带着面具的,所以我们从来都没见过彼此真正的容貌,就连声音也是可以改换的。那个时候我把团团托付给了一个叫甲子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韩昭。因为那个时候彼此都是用的代号,并不知道对方别的名字。” “那你问问韩昭不就清楚了?”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好似全不在意。 暮雪却道:“还是不要了,宗主之所以让我们戴面具,又用代号,为的就是怕我们以后出去执行任务时,相互辨认,彼此掣肘,或者是被人发现时,会把同伴咬出来。按规矩来说的话,我都不应该知道韩昭的身份,但是陛下既然告诉我了,那就算了。如果我和韩昭相互确认彼此的身份,那宗主肯定是不高兴的。” 云霆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美目悄然闭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暮雪逗弄着团团,心里想的却是韩昭的样貌和眼神,韩昭是知道她身份的,但是肯定不知道她就是‘辛丑’,就像她不知道他是‘甲子’一样! 不过,他真的是甲子哥哥吗? 看眼神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其实心里是想去确认的,毕竟他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那些年少时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谊,又怎么是能够轻易割舍的呢? 真希望是他! 那样,她就又能和他彼此相互照料了! 不过云霆会不会吃醋呢?暮雪悄悄用余光打量他,这个俊美的令人炫目的男子,其实骨子里小心眼的很! 还是先按兵不动吧,眼下局面已经够复杂了,她实在不希望节外生枝。不管怎么样,只要甲子能够平安就好。 团团在暮雪的手指上舔了舔,痒痒的,暮雪回神,心中感叹着,如果不是团团的话,恐怕她永远也不知道,韩昭就是甲子…… 虽然,她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应该不会错的!除非甲子死了,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把团团交给别人的。而甲子的武功那么高,人又机智敏捷,有胆有识,怎么会轻易的死去呢! 所以韩昭,应该就是她的甲子哥哥。 想到这里,暮雪的心情不由得大好。 这一天,云霆命人加快了行程,所以在天黑时分,仪仗的队伍已经行至了皇宫。 晚间,沐浴更衣过后,云霆的狂热更甚于以往,他似是不知疲倦一般,一遍又一遍的要着她,无论她怎么哭喊,撒娇,求饶都不起作用。 “停下吧……求你了……”暮雪沙哑着嗓音,有气无力的哀求着,身体的骨头都快要散了。 终于,一道白光划过,他低吼一声,将头埋在她的腹间,停止了动作,大力的喘息着。 暮雪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停下了!她就搞不明白了,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要这么惩罚她。 他在暮雪的身侧躺下,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耳畔:“雪儿,你永远都是属于我的……” 累极的暮雪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嗯……是……” 黑暗中,他的嘴角轻轻弯起。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过,眼瞅着除夕就要到了。 各地进贡的物品轮番入京,出乎暮雪意料的是,今年的贡品中,有许多都是专门点名进贡给她这位‘姚昭仪’的! 由此可见,她这位宠妃在民间以及各地藩王官吏的心中,是多么的举足轻重。尤其是她还陪着皇上一起参加了祭天大典,那可是皇后才有的殊荣啊!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皇上有意要立她为后,并且在向天下人传递这样一个寓意呢? 众多贡品中,金银珠宝,珊瑚玉器琳琅满目,但真正能入得了暮雪眼的,却没有几件。 要说她最钟爱的贡品,却有一件,那就是一支雾霭峰的千年灵芝! 这样的宝物可遇而不可求啊!虽说及不上如来散那么珍贵,但是却也相差无几了!如果用这支灵芝炼成大还丹的话,那不说能起死回生,反正至少能从阎王爷手里强人了! 但凡这个人还有一口气,哪怕再重的内伤都能给他救活! 暮雪对这支灵芝爱不释手,想了好几天,都在琢磨到底该用它炼成什么丹药好。至于珠宝玉器什么的,她可就真的没有兴致了。 暮雪正在摆弄着一屋子的贡品礼物,把絮儿和另外两个小宫女指使的团团转。有的收入库中,用作逢年过节送的礼物。有的看着顺眼又新奇,就摆放在屋子里,多少也算是添一份景致。还有的放在一边的小盒中,准备打赏奴才时,再取出来用…… 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行礼道:“回禀娘娘,常公公来了。” 暮雪放下手中一串南红珠子,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常青便走了进来,笑容可掬的对着暮雪行礼:“奴才见过昭仪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暮雪的心情不错,笑着问道:“皇上还在御书房?” 常青:“可不是嘛。皇上勤政爱民,前一段日子去祭天,压了不少折子。如今忠王世子归天,忠王一病不起,朝政上许多东西都乱了,好在有姚大人父子为皇上分忧!哎,皇上也真是辛苦,都整整三天了,从没踏出过御书房一步。” 暮雪:“皇上如此勤勉,乃是大齐的洪福,是百姓的洪福。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啊?” “皇上让奴才问娘娘,说眼瞅着就到除夕了。往年宫中的春节庆典都是德,贤,淑三位主子轮着督办,可是如今……您也知道,皇上想说今年的年礼晚宴,娘娘心中可有数?” 此时暮雪理了理鬓角,微微一笑道:“如今后宫中位份最高的是淑妃,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 絮儿此时端了热茶上来:“常公公请用茶。” 常青接过,笑道:“谢娘娘赏。”而后轻允了一口,便将茶放到矮几上,又说道:“这不是皇上心里惦记着娘娘,所以才让奴才来问的嘛?” 暮雪道:“那你就去回皇上吧,说本宫这几日身子疲乏,当不得这劳心劳力的重任。这置办后宫年礼晚宴的事情还是交与淑妃姐姐吧,她进宫的日子久,规矩礼仪也比本宫熟。” 常青:“喏!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 第一百章 锦绣情谊 见常青走了,絮儿才凑到暮雪的边上,不解的问道:“娘娘,置办后宫年礼可是耀武扬威的好机会,按礼制来说,只有统御后宫的皇后才有此权柄。往年,后宫的三位妃子都挣得不可开交,所以才会轮番置办。如今皇上念着您,这可等于是把统御后宫的权利提前交到您手上了,您为什么要往外推啊?” 此时,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圆球窜到了暮雪的怀中,‘哦呜’的叫了两声,撒娇的意味十足。 絮儿不由得往后撤了两步。她总是觉得这只小狐狸十分诡异恐怖,明明是个畜生,可是偏偏比人还精。而且这个小东西不喜欢她,常常冲她呲牙,这让她总是胆战心惊。真是搞不明白,姚昭仪养什么不好,偏偏养个狐狸!难道她不知道外面正在传说她是狐狸精,所以才用狐媚的手段把皇上迷得团团转嘛! 暮雪揉了揉团团的小身子,把絮儿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对于絮儿,她至今也无法完全信任。一些藏在心里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絮儿说的。 “后宫等级礼制森严,并不是皇上宠着谁,就能向着谁的。如今淑妃的位份最高,理应她协理后宫,如果我越过了这条线,就会授人以柄。所以做人,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暮雪说着,也不去看她,只是低头逗弄团团,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既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絮儿。 絮儿脸色一怔,随后说道:“还是娘娘高明,奴婢目光短浅了。奴婢去看看您的芙蓉羹好了没有。”说完,步伐有些急促的离开了寝殿。 暮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午膳用罢之后,暮雪又喂团团吃了半只烧鸡。眼下,吃饱喝足的团团正在一脸幸福的舔拭着自己的小爪子,暮雪被它那萌到不行的表情逗笑了,两年多不见了,这个小东西还是这么可人疼。 想当初她刚刚从一个山洞里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是个转不稳的婴儿小狐狸,全身湿哒哒的,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楚楚可怜,像是蒙着一层水雾一样。 暮雪知道,这是一只被母亲遗弃的小狐狸,于是心念一动,也就把它带回了神机宗,当成宠物养了起来。 日子过得越久,这个小家伙就越机灵越可爱,尤其是它这一身雪白柔亮的毛皮,任谁看了都会眼前一亮。要是换做普通的狐狸,暮雪肯定会担心它会被猎人抓去,剥了皮,做成狐狸围脖。但是团团不同,这小家伙智商其高,只有它耍人的份,没有人捉它的份! 再加上它的身量轻盈,动作极快,不是顶尖的武林高手想要抓住它,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暮雪也曾经好奇过,它到底是个什么品种,但是没有人能给她解答。 离开神机宗前,她万分不舍的把它交给甲子,结果现在机缘巧合,它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从回忆里解脱出来,暮雪想起了一件正事,于是便吩咐道:“去把小英子和锦绣叫过来。” “喏。”一旁的小宫女领命下去传唤。 小英子和锦绣本来是在德妃身边当差的,尤其是小英子,更是深得德妃的宠信。后来暮雪把这二人拉拢为她的线人,德妃倒台之后,她就把这两个人安插在了储秀宫。眼下事过境迁,是时候论功行赏了。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暮雪知道人已经到了。 一抬头,就见小英子和锦绣跟在那名小宫女的身后,不疾不徐的往她这边走着。 “奴才小英子见过昭仪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小英子跪拜行礼。 锦绣因为是个哑女,所以无法开口,但也一脸笑容的对着暮雪跪拜。 “都起来吧,锦绣来,到本宫身边坐。”暮雪招手示意,但见锦绣羞涩的自地上起身,一双乌黑莹亮的大眼睛透着几分羞涩。 暮雪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本宫前些日子忙,一直没空见你们,眼下得空了,心里想着该把你们二人的事办一办了,你们二人意下如何?”暮雪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倒是让眼前的两个人都羞红了脸。 暮雪见这二人不说话,又打趣道:“怎么?不乐意?那好吧,本宫看锦绣这模样水灵,厨艺又好,皇上吃过她的菜以后,一直都念念不忘呢……” “娘娘!我的好娘娘,您可别逗奴才了!奴才这小心肝儿受不起啊!”小英子急忙出言打断,羞怯,尴尬,急切……一张脸跟调色盘似的,变来变去,倒把暮雪和锦绣都逗笑了。 “呦,这会儿着急了?那刚才我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吭声啊?我还当你是嫌弃我们锦绣呢!”暮雪拿着腔儿,忽然觉得做个坏人也挺好玩的。 小英子干笑着擦汗:“奴才哪儿敢啊!只要锦绣妹妹不嫌弃我,我就烧高香了!” 锦绣闻言,脸更红了,头更低了。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万千温柔的情意都写在了其中,让人一看便明了。 “那锦绣,你愿意嫁给小英子吗?”暮雪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 锦绣娇柔的视线别向一旁,嘴角噙着羞涩的笑意,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是愿意的,只是口不能言。 暮雪心里也是十分明白的,只不过谁让她这会儿起了坏心思呢,非要看到锦绣点这个头不可。 “你不点头啊?那是不是不愿意啊?可怜的小英子,满腔深情,又苦苦守候多年,本以为苦尽甘来,可谁想你又不愿意……”暮雪的话这样说着,一旁的小英子已经紧张的大气儿都不敢出了。他没有抬头,自然看不到锦绣的表情,还以为锦绣是不是真的不愿意。 锦绣见暮雪误会了,慌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是不愿意。可是暮雪却道:“你摇头啊?这么不愿意?” “锦绣!我……我有什么不好,我改!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行吗?还是……还是你嫌弃我是个……”小英子低着头,慌乱的看了一眼锦绣,而后视线就紧盯着地面,那种不言而喻的自卑写满了他的脸。 锦绣急了,心疼了,一把扑过去捧起了小英子的脸,让他看着她,然后比比划划的告诉他,她愿意,她非常愿意嫁给他!她不许他自卑,不许他妄自菲薄!今生她与他都是残缺不全之人,那是他们命苦,他们谁也不怪,至少他们彼此还能相守…… 小英子懂了,明白了,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握着锦绣的手,傻傻的笑。 第一百零一章 团团碍事 暮雪在一旁轻柔道:“小英子,今天我并不是故意要揭你的短,让你难过。但是如果你要娶锦绣,那么你就必须直视自己的缺点和不足。否则,这个伤口会一直长在你心上,时不时的就发作疼痛,我可不希望你像其他太监一样,会性情大变,虐待自己所谓的妻妾。我希望你知道,在锦绣心里,你永远都是他的小哥哥,不论生老病死,她都不会嫌弃你。你永远不需要自卑,因为在本宫心里,你同样也是一个有担当,有胆识,有谋略,有情有意的大丈夫,真男人!” “娘娘……”小英子拉着锦绣跪在地上,感激的泣不成声。他与锦绣二人为报血海深仇,辗转飘零,在宫中相遇,他忍辱偷生,如果不是报仇,又怎么会苟活在这个世上。他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但是今天姚昭仪这番话,却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同时也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和鼓舞! 没错!就算身体残缺了,可是他还是锦绣的小哥哥,他还会做锦绣的好夫君!他会用自己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天……永远做她心目中的大丈夫! “好了,都起来吧。明明是喜事,干嘛总是哭天抹泪的。本宫请司天监算过了,三日之后乃黄道吉日,宜嫁娶。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小英子哪有不乐意的份,忙着点头道:“全凭娘娘做主。” 暮雪同他们二人商量了一下婚礼的细节。虽然没有宾客,只是简单的拜个天地,但是暮雪还是很重视,亲自派人去帮他们布置喜堂,而后又赏赐了他们许多东西。 望着他们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暮雪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又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不过好在,经历了重重风浪之后,他们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三日之后。 “一拜天地……” 身着大红喜服的小英子和手执却扇的锦绣,同时叩拜。 “二拜高堂……” 条案之上,摆着两块排位,排位上写的身份性命并不详细,那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身世还不能曝光。 “夫妻对拜……” 小英子满脸喜色,望着近在眼前却又不得窥见真容的锦绣,傻呵呵,就知道笑。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的整颗心都被幸福填的满满的。 “礼成——” 两名宫女扶着他们二人站起身来。 暮雪笑着,命絮儿递上一个锦盒:“恭祝你们二人百年好合。” 小英子接过:“谢娘娘!您的大恩大德,我夫妻二人永远铭记于心,来世结草衔环,定当报娘娘大恩!” “快别这么说,其实本宫也没做什么。只要你以后好好待锦绣,那就比什么都强。” 此时,一个冷冽如泉,却又如沐春风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看来朕还是晚了一步啊,只是不知能不能讨到一杯喜酒来喝。” 小太监的唱和声高高扬起:“皇上驾到——” 小英子喜出望外,连忙携着锦绣去外面接驾,暮雪也跟着走了出去。 “奴才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云霆朗声笑道:“别多礼了,今日你是新郎官,你最大。快把新娘子送入洞房吧,这却扇后的第一眼,总要新郎官亲自看才合适。” 说完,众人一阵嬉笑。 小英子也跟着笑道:“陛下打趣奴才了。”但还是赶快让人把锦绣送了回去。毕竟,他心里也不愿意让别的男人先看到锦绣今日的模样,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云霆:“常青,把朕的贺礼送上。” “奴才谢皇上赏赐!”小英子笑着接过,此刻,他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云霆走到了暮雪旁边,拉过她的小手道:“酒宴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朕早膳没吃,现在饿得紧哪。” 暮雪的掌心被他挠了一下,感觉像挠在心上似的。 “再怎么忙也要顾着吃饭啊,身体垮了你还怎么勤政爱民?”暮雪嗔了他一句,这个臭家伙,把她扔下这么多天都不来看她,虽然知道他是在忙国事,可是心里还是小小的失落了一把。 云霆牵着暮雪的手入席,然后轻声在她耳边道:“我不是想着赶紧把事情处理完就过来找你嘛。为了能早见你一刻,几顿不吃都没关系。” 暮雪坐在他的旁边为他布菜,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油嘴滑舌……” 一顿简单的酒席吃的十分开心。所有储秀宫的奴才们都很羡慕小英子和锦绣,竟然能让皇上和姚昭仪来为他们主持婚礼,这是多大的荣宠啊! 要说在宫中,太监和宫女互生情意的并不在少数。并不是说他们的情感有多么畸形多么猥琐,而是在这深宫之中,举目无亲,每个人在寂寞的时候都希望能有个伴儿能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只要能相互取暖,相互扶持,也就足够了。 看来姚昭仪是个值得托付的主子,跟着她不但荣宠无限,而且还能不受打骂,更是会为奴才们做主,只要忠心为她办事,说不定自己就是下一个小英子,下一个锦绣…… 喜宴结束,云霆和暮雪回到了寝殿,屏退了一众奴才,他便迫不及待的将她压倒在床榻上。 “唔~”她还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他热切的吻堵住了双唇。 他炙热的与她纠缠,用自己的舌尖掠夺她口中的每一寸芬芳。暮雪被他吻得全身发烫,头晕目眩。 他的气息中带着淡淡的酒意,让她更加迷醉。刚刚在席上她也喝了几杯,眼下被他的热情催发,妩媚不自觉的就从骨子里流露出来。 她主动的换上他的颈,扬起自己的下巴,主动的回吻她。 云霆抱着她,只觉得她的身体柔软的不可思议,像是要融化在他的怀里一般。 有些急切的扯开她腰间的束带,随手扔到了一旁,结果却听到‘啊呜’一声。 云霆被惊扰,猛然回头,就看到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头顶着暮雪的束带,有点无辜有点恼怒的站在床下,圆圆的眼睛怒瞪着云霆,仿佛他在欺凌它的主人一样。 “呵……”云霆被它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一身的炙热也退去了不少。 暮雪睁开眼,看到云霆和团团大眼瞪小眼,而且团团的脑袋上还顶着她的束带,同样也是忍俊不禁。 “团团,出去!”暮雪下令。说实话,在这种时候被打扰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让人很尴尬,很上火。 小家伙听着暮雪的语气有些严厉,万分委屈的跳上床,想钻到暮雪的怀里撒娇,讨个说法,凭什么好端端的拿东西砸它,还冲着它大声!它才不要出去呢! 眼见它就要钻到暮雪怀里了,云霆不干了!这个小畜生,明明是只公的,还敢这么不自觉,竟然往他女人的怀里钻!不要以为它是畜生,他就懒得阉了它! 第一百零二章 御花园冲突 云霆用手一挥,挡住了团团的去路,团团大恼,冲着他呲牙! 随后团团就觉得自觉的脑门又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好疼!啊呜叫了一声,乖乖的退回了床下。 “出去!否则朕现在就宰了你!”云霆的声音冰冷,隐含的天威渐露,团团到底是只小狐狸,哪里受过这种惊吓,一溜烟的就跑没影儿了。 暮雪嘟了嘟嘴:“团团还小,你干嘛那么吓它?” “在狐狸当中,它可不算小了。虽然是只畜生,但是你也不要让它太放肆了。”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这只小畜生还和韩昭有关,他的心里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敌意。 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和一个小畜生斤斤计较?哎,看来自己真的是太在意她了。 云霆看了看怀中的暮雪,心底滋生出一种在劫难逃的感慨。 情关难过,情障难破。 如今为了她,他也算是深陷情障了。 不过他并不想逃,因为他知道,她绝不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她是他命中的贵人,是上天派来帮助他的神女。 他不管别人怎么说,总之他是认定她了! 他紧紧的抱住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总要设法保她平安…… 暮雪见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就小声问道:“怎么了?你生气了?你别和团团计较,它就是爱使个小性子,这次给了它教训,下次它就不敢了。” “不会。”说着,他的吻重又落在了她嫣红的唇上。 暮雪甜甜一笑,主动弓起身子迎合他的爱抚。 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襟,温柔的握住了她胸前的莹润—— 不知不觉间,她的双腿已经环上他的腰间。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絮儿的声音忽然在外响起:“启禀陛下,蒹葭宫派人来禀,说郑修仪染恙,请您过去看看。” 云霆的动作猛然静止,一张脸上乌云密布,眼神凌厉的几乎能够杀人! 暮雪暗自叹息了一声,接连两次被打断,她也实在没什么兴致了。 轻轻的推了推他,劝道:“去看看吧。听说郑修仪染了咳疾,一直没好利落,你去看看,也好安心。” 云霆闭起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过了一会儿,面色恢复正常。 暮雪替他理了理衣襟,环视一圈,没什么遗漏,才点头道:“去吧,早去早回。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云霆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等我回来,好好吃你!” 暮雪一愣,双颊羞得通红。而云霆早已经大步出去,只留下一个洋洋得意的背影。 御花园里,一株株红梅开的正艳。暮雪巧笑着穿梭其中,怀中抱着团团,看到形状花朵特别喜欢的枝杈,就让身后的小宫女折了,回到储秀宫插在花瓶中,倒也清新雅致。 “这花儿开的好好的,也没碍着姚昭仪什么事,您何必辣手摧花,让它们零落成泥呢?”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自暮雪身后传来,透着几分桀骜,几分讽刺。 暮雪站定,但见一个身穿杏黄色华服,外罩紫色裘皮大氅的妙龄女子娉婷婀娜的立在一旁,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小宫女,看样子像是蒹葭宫的人。 絮儿在一旁道:“放肆!见了昭仪娘娘还不过来行礼,哪儿来的不知规矩的奴婢!” 暮雪微微笑着,高贵而淡然,不以为意的打量着这个女子。 那杏黄衣衫的女子道:“我不是奴婢,乃是郑修仪的表妹,楚王妃的侄女,娉婷。” “呵,有一位表妹。”暮雪嘲讽的笑着,对着身后的两个宫女喝令道:“去,给本宫掌这位表妹的嘴!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规矩!” 身后的两名小宫女唯暮雪之命是从,要知道她们跟在姚昭仪手下,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贯着。这只外来的鸟儿竟然敢找她们的茬,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名小宫女上前,二话不说,就要打。 娉婷身后的两名宫女想拦,结果先被一人打了一巴掌,而后摔倒在了地上。 娉婷慌了,不住的后退,口中叫嚣道:“你们敢打我?我……我姑母是楚王妃!你们吃了熊心……” 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左脸上就先挨了一巴掌。 紧接着,一名宫女制住她,把她摁在地上,另一名宫女左右开弓,打的她双颊通红。 暮雪低声的问絮儿:“这就是前些日子住进宫的那位郑修仪的‘表妹’?” 絮儿点头:“是楚王妃送进来帮郑修仪固宠的。可是……模样还看得过眼,只是这性子,实在让人不敢让人恭维。”这么张扬不知礼数,恐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暮雪摇了摇头:“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旁娉婷的脸已经被打肿了,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丝。 “好了,停手吧。” 此刻,娉婷发髻凌乱,狼狈万分,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暮雪冷声问道。 娉婷摇了摇头:“你敢……打我,我姑母不会放过你的……姚昭仪,你这个狐狸精!别以为皇上护着你……现在外面都说你是妖狐所化……还有你怀里抱的那只……” 女子的气息凌乱,说话连不成句,但是暮雪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些都是谣言,只有蠢笨如猪的人才会相信。”暮雪捋了捋团团的毛,笑的云淡风轻。她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云霆了。 娉婷冷冷道:“你别得意……天庆观的法师……已经做法……不日你这只狐狸精就会伏诛……” “一派胡言!”暮雪的声音骤然凌厉,而她怀中的团团也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嗖的蹿了出去,锋利的爪子对准娉婷的脸就是一通乱挠。 娉婷的哀嚎声响彻御花园,在场所有的奴婢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这姚昭仪……她也太狠了!那女子的一张脸就这样被毁了,还有那只小狐狸……她该真不会是狐狸精变得吧? 暮雪的脸色阴沉的厉害:“都给本宫退下!” “喏!”一群宫女声颤腿软,迅速退了下去。 如今这御花园里,就只剩下她们二人。暮雪凭借耳力搜寻了一群,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才蹲下身,检查娉婷的伤势。 娉婷被巨痛所扰,但是还能保留一丝神志的清醒。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暮雪说完这句话,自腰间掏出一个小圆盒,只比戒指大不了多少,而后将它塞到娉婷的手中,交待道:“这是祛疤的良药,伤口结痂之后,你把这药膏与蛋清融合,涂在脸上,一个月之后,你的脸就会光洁如初。不过这药具体什么什么时候用,你自己做决定,不管时间长短,都不会影响药效。” 娉婷手握着那一小盒药膏,一双清亮的眼神里满是感激:“……谢谢。” “好自为之。”暮雪说完这句话,便抱着团团离开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晚饭之前,暮雪便得到了消息,说是娉婷已经被送出宫了。 储秀宫里,一派暖意融融。 絮儿道:“娘娘,您让御膳房准备的材料都齐全了,您看您还需要些什么?” 暮雪看了看,火锅需要的食材都差不多了,连蘸料也调配好了,御膳房的大厨们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她只不过说了一下想法要求,人家就把火锅大餐摆到她的面前了。 “好香啊。爱妃这是给朕预备了什么好吃得?”云霆笑着走了进来,净手之手便挥退了一众奴才,拥着暮雪一起走到了桌前。 暮雪:“这是火锅,冬日里吃比较暖和。试试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放了几片羊肉到沸腾的紫铜火锅中。 云霆看着她的侧脸,恬淡中透着一种柔和的光晕,心底一种浓浓的幸福感蔓延开来,让他觉得全身都暖融融的。 这样的女子会是狐狸精?会是妖孽? 真不知道那些造谣诽谤她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把这样荒诞不羁的罪名安放到她头上。她有没有在床上狐媚惑主,他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不过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为了不让她被这些流言蜚语所伤,他必须出手遏制了。 暮雪将羊肉放入他的碗中:“尝尝,这个要蘸着蘸料吃的。”她的笑容甜美,眼神中不带有一丝阴霾。 云霆吃了几口,笑道:“很美味。雪儿心思奇巧,才能想出这样新奇的吃法。” 暮雪自己也在一旁吃,不一会儿,全身就变得热乎乎了。 “今日去蒹葭宫,郑修仪的咳疾好些了吗?” 云霆道:“主角跑了,她的咳疾好不好有什么重要?” 暮雪嫣然一笑:“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个叫娉婷的小姑娘有几分意思。我猜想她大概是不愿意入宫为妃的,但又被家族长辈逼着。今天她应该是提前识破了郑修仪的伎俩,知道你要去蒹葭宫,所以就躲到了御花园。结果无意间碰到了我,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出言不逊触怒我,我动怒打了她,毁了她的脸,她也就能如愿出宫去了。” “勇气可嘉,就是风险太高。万一她的脸真的就此毁了,她可就得不偿失了。”云霆感叹,对于御花园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他知道,依照暮雪的习性,既然已经识破了那个女子的心迹,自然不会为难她,真的毁了她的脸。 暮雪挑眉:“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心狠手辣,辣手摧花呢?” “那一定是那朵花碍眼,该摧!” “哈哈,陛下,你越来越可爱了!” “哼,你才发现啊!” 暮雪收敛了笑容:“不闹了,说正经的。外面关于我是狐狸精的谣言是不是已经越闹越欢,不好收拾了?” 云霆:“你到朕身边之后,朕一改往日做派,开始逐渐掌权,后宫之中,也几乎是你一人独大。如此必然触犯一些权贵的利益,比如三王之流。这些人不能直接在朕身上做文章,只好从你身上下手……雪儿,你是帮朕背了这些污名。” “这个问题咱们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有利有弊,树大招风,这些都是难免的。况且我不背这些污名,难道让你背?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你想没想过,这也恰恰是我留在你身边的价值。如果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觉得宗主还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提起这些,云霆有些无奈。目前他的实力有限,的确不能将所有人和事都掌控在手中。 他需要时间…… 暮雪道:“肖年佐在逃亡途中暴毙,楚王一脉必定是人心浮动,再加上忠王丧子,一病不起……算来算去,这个时候有实力和心思对付我的,应该只有肃王了。” 云霆凝眸,食指在桌上轻叩:“也许,但是我觉得不像是他。” “那还会是谁在背后主导呢?”暮雪凝眉沉思,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说会不会是……” 二人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但是谁也没有明说。 暮雪:“那个叫娉婷的女孩倒是留了线索给我。” “嗯?”云霆的兴趣被挑高。 暮雪轻吐出三个字:“天庆观。” 云霆:“看来是该好好的查一查这个娉婷。” 三日之后,暮雪奉旨出宫,到天庆观祈福。坐在凤撵中的暮雪暗暗思量。这几日她也曾暗中派人查探那个天庆观,只可惜一无所获,除了知道天庆观的道士们正准备做法降服某位‘妖孽’,其余还真的一无所获。 至于是什么人在暗中操纵掌控天庆观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一不做二不休,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既然暗着查不出眉目,那不如索性就来明的! 她倒要看看,她这位正主来了,天庆观的那些道士们该如何应对?他们还怎么继续做法除妖! 如果说她真是妖孽,又怎么会敢蹬这道观的大门,难道不怕三清祖师收了她? 更何况,她就是要让天庆观和天下百姓看看,她姚昭仪行得正立的端,她敢堂堂正正的迈入天庆观大门,如果那些道士真认为她是妖孽的话,那就应该当场抓住并且杀了她!否则的话,那就是欺世盗名! 不管结果怎样,她这一步都无异于是僵了天庆观背后的对手一棋,她倒要看看对方会怎么应对! “娘娘,天庆观到了。” 凤撵停住,小宫女轻轻打开帘子,暮雪搭着她的手,缓缓下撵,一行一动,端庄而优雅。 暮雪站定,抬头,但见‘天庆观’三个大字用篆体手书刻在匾额上,苍劲有力之余,倒多了几分神秘和仙风道骨的味道。 她微微一笑,看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否则这道观的香火又怎么会如此鼎盛呢? 天庆观的外观清静、整洁而庄严。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块石碑,分别写着‘清静无为’和‘离境坐忘’。 走入天庆观的大门,但见一面整洁的石墙上刻着几行字‘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 “今有贵客驾临,贫道远迎来迟,还望昭仪娘娘恕罪。”一个浑厚的声音自天庆观大殿内传出。 暮雪微微一笑,道:“本宫不请自来,还望道长勿怪。” 此时,一个身穿绛衣,里衬海青的老道士浮尘一甩,度步走了出来。光是见他这身道袍,暮雪便知道这是一位高功法师。老道士两袖宽大垂地,两袖和衣身均绣有金丝龙纹,丝绸制成的道袍迎风拂动,远而望之,倒有几分得道高人的味道。 老道士走到暮雪近前,施了一礼,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意外。 第一百零四章 乾坤幻阵 “贫道玄机子,敢问昭仪娘娘今日所来为何?”老道士开门见山,并不绕弯子。 暮雪有些意外,随即也直白道:“本宫听闻这里有人做法除妖,好奇之下,就来看看。道长不介意吧?” 玄机字眸光一闪,道:“娘娘好胆色。” 暮雪:“道长更有胆色!不知你们要做法除去的,是何方妖物?” “自然是祸乱宫廷,扰我大齐国运的妖物!”玄机字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暮雪定定的看着他:“此等妖物人人得而诛之!那敢问道长,那妖物现在何方?” 玄机子手中的浮尘换了个方向:“贫道法力不及,那妖物道行高深,所以贫道尚不能算出她的行踪。” “哦?那敢问道长,世间妖物可有敢直面三清祖师神像而不惧的?”暮雪笑的灿然,一言一语之间,目光紧锁着玄机子。 玄机子不语。 暮雪又笑道:“本宫想来是没有的,否则岂不是说明三清祖师浪得虚名,连平常妖物都降伏不了。那道教众多法师门徒不都成了邪师误道,欺世盗名之辈?” “你……”玄机子看着暮雪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十分刺眼。这个女子果然不是容易对付的,三言两句就把他奚落的如此不堪,并且把她自己摘出了‘妖孽’之流,看来以后要对付她,还要更费心思。 暮雪很满意这个老道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而后自顾的说道:“本宫还想在三清祖师跟前上香祈福,道长请前面带个路吧。小英子,把本宫预备的香火钱交给道长。” 小英子伶俐的赢了一声,而后自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从里面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到一旁的小道士手上:“收好了。这可是我们娘娘两个多月的月例银子呢。哎,为了给你们天庆观添这点香火钱,我们储秀宫上下的奴才,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暮雪:“小英子,别逮着个机会就哭穷,说的好像皇上多亏着咱们似的。咱们捐的银子是不多,可到底是份心意,玄机子道长能够体谅的。”她手上不缺银子,可是绝对不想浪费在这种妖道身上,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儿。要知道,她姚家上下可是‘满门清廉’。 玄机子的脸色涨红,一看就是气得不轻。 “娘娘里面请。”他不想再与这个女子多做纠缠,待会儿有她难受的时候。 暮雪点头,扶着小宫女的手臂往里面走。身后的一众奴才也相继跟着。 一名小道士出言:“诸位就在外殿等着吧,不要打扰昭仪娘娘上香祈福。” 暮雪停住脚步,对着小英子点了一下头,小英子会意,带着一众奴才在殿外等。 暮雪在小宫女的搀扶下往里走着,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好!这里有机关阵法! 此时暮雪身边的小宫女已经晕了过去,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她来不及顾忌许多,周围的景物摆设忽然大变,开始四向移动—— 乾坤幻阵! 这四个字在暮雪的脑海中的浮现,以前她只在神机宗听说过,却没有真的经历过。这种阵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命丧黄泉。 忽然,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连倒在她脚下的小宫女也悄无声息的没了踪迹。漫无边际的黑暗将她重重包裹。 暮雪用全部的心神感应着,以防随时可能靠近的危险。 是她轻敌了!没想到区区一个天庆观竟然会如此藏龙卧虎,并且毫无顾忌的对付她! 看来,今日对方是铁了心想要取她性命了! 忽然黑暗中显出无数黄色的光点,那一点点的黄色靠近,暮雪猛然发现,原来那些黄光竟然是一道道的符咒。 那些符咒在黑暗中盘旋,一点点的接近她,包裹她。 这是幻术!不是真的! 暮雪不停的在心里默念着,这个阵法主要是控制人的神识,其实一切都是幻觉,只要心志坚韧,找到破阵的法门,那么她就能平安无事。 但如果一个时辰之后,她还无法破阵,那么恐怕她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天有天将,地有地祗,刚正不阿,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 魔音一般的咒语传入阵中,暮雪只觉得五脏六腑皆被着震天的咒语所扰,她开始无法集中精神,意志力在一点点的瓦解。 “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啊——”暮雪大声尖叫,咒语仿佛穿过她的耳膜,那种被吞噬的剧痛让她无法忍受。 “太阴幽冥,速现光明,云光日精,永照我庭……” 暮雪只觉得自己的心神正在一点点的被吞噬,意识开始越来越模糊,各种符咒和咒语重重叠叠,将她层层包裹。 恍惚间,她看到了东南角处有一点紫色的幽光,再仔细一看,心中大喜! 那是一枚紫色的符咒,那么符咒安静的待在角落,看似不起眼,但是暮雪敢肯定,那就是破阵的法门! 用尽全力催动手中的银针,但是却悲哀的发现那银针飞不到两米就掉了下来,她的气力都已经耗尽,难道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吗? 正当她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黑暗中多出了一个身影,随后那紫色的幽光破灭,周围的符咒和咒语都一并消失。 解脱束缚的暮雪气力也已经耗尽,身子软软的往下倒,不是意料之中冰凉的地面,反而跌入了一个坚硬炙热的怀抱中。 “丑丑,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她用力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韩昭?你真的是……甲子哥哥?” 韩昭点了点头:“你没事吧?” “没……”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忽然身下的石板地面猛然消失,她和韩昭都一同跌了下去…… 所有的意识都在被黑暗吞噬的那一瞬间消失,再次睁开眼睛,她看到的,是黎明的曙光。 这是哪里? 暮雪动了动身子,发现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这里,好像是个山洞? 她还记得最后她是和韩昭一起跌下去的,之后的事情她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韩昭呢?他去哪儿了? 暮雪坐起身,用目光在四处搜寻,可是却一无所获。 洞口处,依稀有晨曦的光芒透入。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轻盈的让人难以辨别。 暮雪望过去,但见一个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晨曦的微光柔和的将他包裹着。淡然而飘渺的步伐仿佛来自天际。 第一百零五章 心魔难除 暮雪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是踏云而来的仙者吗? 冰清玉洁,飘渺若仙。 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八个字。如果说云霆是她见过的男子中,生的最为华美夺目的,那么这个男子的气质就是世间最为空灵飘然的。 就算站在光华环绕的云霆身边,这个白衣男子也不会有丝毫的逊色。 终于,男子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暮雪怔怔的望着他,周身被一种玄妙的冰凉气息所围绕。他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她,眼神清远而空灵。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那种眼神,好像在看她,也好像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非常不喜欢。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暮雪率先开口,她要离开这里,她要搞清楚情况,她要知道,韩昭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男子凝望着她,手中的浮尘似有一丝颤动:“凝雪……” “什么?”暮雪一愣,随即出口道:“我的名字叫暮雪,姚暮雪。请问阁下是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浮尘上,喃喃出口问道:“你也是位道长?天庆观的?” 男子没有再开口,冰雪一般的面容上似划过一丝哀伤,但是转瞬间,所有的情绪再次被冰封,清冷的没有一丝痕迹。 他静静的转身,踏着晨曦的光,渐渐远去。 暮雪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疑惑,但却不明所以。 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发现没有一丝不正常的地方。她必须要离开这里了,不管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她必须要回到云霆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山巅之处,那抹雪白的身影伫立着,望着山洞出口的方向。目光似是淡漠,似是悲伤。 “哈哈哈,前尘往事尔,逸尘道友你为何如此割舍不下?这等痴念执念埋在心中,于你修行无益。”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胖和尚出现在了白衣男子的身后,笑呵呵的样子,仿佛看透世间一切尘缘。 逸尘收回目光:“那不是她,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胖和尚又是哈哈一笑:“那不是更好。连孟婆汤都省了。现在该忘记的是逸尘你,如果实在忘不掉,参破也是可以的。无非就是红尘孽障而已,都一样,哈哈,都一样。” “不一样。”逸尘冰雪的容颜微微裂开,一种难以言说的伤痛爬上他的眉间,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胖和尚似乎是察觉到了逸尘的痛楚,摇了摇头:“心魔难除,也难怪你的修为止步不前。” 逸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暮雪的身影,直到山脚下有两名玄色衣着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暮雪有些吃惊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是?”直觉上,她感觉这两个人没有恶意,而且对她毕恭毕敬。 两名玄衣男子同时出口答道:“属下玄十一,玄十五,叩见昭仪娘娘!救驾来迟,还望昭仪娘娘恕罪!” 暮雪问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属下乃玄衣卫,听命于陛下一人!”玄十一恭敬答道,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暮雪道:“这是陛下让我等交给娘娘的,说娘娘见了这块玉佩,自会相信我们。” 暮雪接过,结果发现这玉佩竟然是‘凤舞云朝’!看来他们的确是云霆的人没错了。 “好了,先回宫再说吧。” “喏!” 一路上,暮雪已经了解了,原来昨日她进了天庆观内殿之后,天庆观就失火了,那些跟随她去的奴才们被大火烧散,死了两名宫女,现在都已经回到宫中,只有暮雪这位昭仪娘娘,仍旧‘葬身火海’,生死不明。 暮雪很想问韩昭的消息,但是又觉得不妥。毕竟看韩昭昨天那身装扮,还有他出现的时机,似乎都不是光明正大。他擅自出现在天庆观,也不知是否是云霆授意。还有这两名玄衣卫的出现,看来许多事情已经逃脱她的掌控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不问的好。想必韩昭武功如此高强,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午间,暮雪已经在两名玄衣卫的带领下悄然回到宫中,是真真正正的神不知,鬼不觉! 而外面也得到了消息,说姚昭仪‘大难不死’,此刻已经回到了宫中。至于她是如何获救的,这些细节自有姚冲和姚启去帮她应对。 “雪儿,你总算回来了!”云霆挥退了一众奴才,紧张的将她抱在怀里。 暮雪轻声安慰他:“没事的。这次是我轻敌了。可是你看,我并没有大碍,连点儿伤都没受。只可惜,如今天庆观变成一片废墟,不知道这条线索会不会就这么断了。” 云霆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不会的,我会继续派人查。对了,那两个玄衣卫以后就跟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样,我也比较放心。” 暮雪:“我竟不知,陛下身边已经有了这等神通广大的玄衣卫?” 云霆笑了笑:“你在怪我瞒你?”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要说心里一点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不会真的无理取闹,让他把所有的人事和部署都告诉她。毕竟帝王都是多疑的,对于她而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个皇位是属于他的…… 云霆:“那就好。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这次让你受苦了。” “嗯。那我先去了。”暮雪离开了御书房。 暗处,一个玄色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云霆:“寂华,你继续查,务必要查出天庆观背后的势力!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真的眼皮子地下,翻云覆雨!” “喏!” 随即,玄色的身影隐没。 云霆端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了几个字:“天庆观,玄机子,暮雪,韩昭,一僧一道。” 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交织重叠,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韩昭,那个时候他明明正在大殿外当差,怎么可能分身有术去天庆观救她? 到底皇宫里这个韩昭是假的,还是天庆观那个是假的? 不去问她,是不想听她说谎。其实言谈话语间,一行一动间,他都能感知到暮雪对团团的维护和喜爱,那么团团背后的韩昭呢?她对韩昭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情感? 韩昭竟然会不顾危险去救她?明知道这样可能会让自己置身危险,甚至暴露在某些人的视线之下,可是他还是铤而走险!由此可见她在韩昭的心里有多重要。 第一百零六章 水蛇腰 其实他又怎么会真的舍得让她一个人孤身犯险,她说自己轻敌了,可是他云霆却不曾轻视过任何一个敌人! 他早就命寂华在暗处保护她,必要时出手救她。可是还没等寂华出手,韩昭就先出手了。 还有那天庆观的暗室,机关重重,毒药重重。寂华按照他的吩咐,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暗中观察,看天庆观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凭空出现一僧一道,将她和韩昭救走。 韩昭被放在了天庆观外,而她却被带到了那个山洞…… 那一僧一道究竟是什么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两个人的武功修为皆在寂华之上,所以寂华也不好跟的太近。那个白衣道士和她说了什么,寂华是不知道。但是也许,他可以从她的口中问出来。 云霆看着面前的纸张,随后用手攥起,揉成一团,再张开手掌的时候,那纸张已经变为了碎纸末…… 天庆观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一转眼间,除夕夜已经悄然来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暮雪提笔,写下了这四句诗,真是她记忆中一首描写除夕春节的诗词,具体是哪个朝代那个诗人写的,她却记不得了。 絮儿在一旁看着,不由得赞叹道:“娘娘这诗写的好,写的妙,要是陛下看了,一定会夸奖娘娘的。” 暮雪笑着将笔放到了一旁,问道:“晚宴要用的衣服首饰都准备好了?” “好了,娘娘要现在更衣吗?” “嗯,就现在吧。毕竟是除夕夜宴,咱们去迟了不好。” 絮儿:“娘娘说的是。” 除夕夜宴上,云霆一个人高坐在龙椅上,暮雪和淑妃的席位分裂在他的两旁,其余妃嫔女眷也是依次在两人之后排好。 本来郑修仪也是应该参加的,但是她却推脱说月份深了,不想走动,所以也就没有来。 暮雪望着对面空缺的淑妃的席位,心中疑惑。这场夜宴可是淑妃筹备安排的,那如今她自己迟迟不来,是什么缘故呢? “雪儿,到朕身边来坐。”高坐上的云霆发话。 暮雪会心一笑,也不推脱,便起身,坐到了他的旁边。 云霆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温暖传递到她有些冰凉的小手上。他喜欢有她陪伴的感觉,高处不胜寒,那种滋味他虽已习惯,但是却并不留恋。 “宴会已经开始了,可是淑妃还没来,不知所谓何故?”暮雪问道。 云霆微微一晒道:“能是何故?后宫之中的手段,无非是故弄玄虚而已。” 话音刚落,一个烟花在夜空炸开,紧接着阵阵鞭炮声响起,劈啪作响,听起来好不喜庆热闹。 鞭炮声还未息,又是数十个烟花同时在夜空绽放,绚烂多姿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 渐渐的炮竹声息,烟花落幕。 一颗心还未来得及从刚才的绚丽中觉醒,便又有密集的鼓点声传来。 轻巧的鼓点,好似雨打翠竹,时而撩动人心,时而催人情动。 咚—— 一个大鼓点响起,所有小鼓点静止。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殿中的歌舞场中,忽而上来了十多个带着面具的男舞者。 这些男舞者身穿绸蓝色的舞衣,每个人的手中都举着一面盘子大的小牛皮鼓。 “叮铃铃……” 似是一串风铃声划过,紧着着,所有的男舞者同时大喝一声。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大鼓,更出彩的是,那鼓上此刻正立着一个身姿纤细翩然的女子。 那女子带着面具,遮住了鼻子以上的脸庞。但是光看她那小巧的下巴,和如白瓷一般精致细腻的皮肤,就知道,这面具后面肯定藏着一张更加让人惊艳的脸。 暮雪有一丝吃惊,这女子该不会又是谁送给云霆的礼物吧? 侧过头看看云霆,但见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神态悠然的看着场中的舞蹈,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此时,那鼓上的女子已经开始偏偏起舞。同以往柔美飘逸的舞蹈不同,这个女子的舞姿注重力与美的融合,刚柔并济,配合着绝妙的鼓点,总是能够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再加上四周男舞者的完美衬托,这是舞蹈是完全做到了将‘刚与柔’,‘力与美’完美的融合。 暮雪悄悄的凑到了云霆耳边,戏谑道:“看你好像不是特别着迷的样子。怎么?看到美女你不兴奋?” 云霆斜了她一眼,道:“自小看到大,早就腻了。” “不会啊,你看这支舞蹈多与众不同啊,很新奇。”暮雪仍旧不怀好意的逗他,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让她也调戏调戏他。 云霆把酒杯放到一旁:“我现在只要一看到这种场合的舞蹈,就会想起你。” “想我什么?” “想你当初是怎么靠着一支红梅舞来到我的身边。初见你的那一刻我倒是真有几分惊艳的感觉。” 暮雪被他说的心里甜甜的,还有着一点儿小得意:“那这个你不惊艳?”她用眼神看了看场中正做鼓上舞的女子。 云霆轻轻的勾起嘴角,不置可否。 此时,那女子忽而从大鼓上跳到一个男舞者掌中的小鼓上,只用两个脚尖着力。 其身姿之轻盈令席间的众人都甚慰惊叹! 女子从一面小鼓越到另一面小鼓上,辗转腾挪之间,优美的舞姿尽显。尤其是她那裸露着的小蛮腰,纤细而灵动,舞姿摆动之间总算让人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蛇腰’! 暮雪暗自感叹!娘嘞,这舞蹈也太性感,太奔放了!好在大齐民风还算开放,有点类似她前世所知的唐朝,否则这女子岂不是要被封建礼教批驳的体无完肤,非得浸猪笼才算? “你看她的腰,好柔好软哦,我要是个男人,我看了都动心。你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暮雪再次不怀好意的挑衅。 云霆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在她的身上,坏笑道:“你是想说如果朕不动心,那就不是男人了,是吧?” “嘿嘿。”暮雪谄媚的笑着,其实她最大的目的是让他看她,而不去看场中舞的性感妖娆的那名女子。 “笑的像只狐狸。”他轻捏了一下她的小手,视线再次回到场中的舞蹈上,此刻最为妖娆出彩的部分已经结束。他轻牵了一下嘴角,其实她那点儿小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暂且让她得意一下好了。 第一百零七章 抢不走的温柔 一曲终了,众舞者跪在地上谢恩。 “跳得好,姚昭仪刚刚还夸赞你们这舞跳得新奇。”云霆轻轻的鼓了几下掌,脸上除了温和的笑容看不出其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对那领舞女子有任何多余的兴致。 暮雪道:“下去领赏吧。” 此时场中那带着面具的女子却忽然出声了:“陛下,难道您不曾认出臣妾?” 暮雪诧异,但看云霆也是忽然挑眉。 那女子把面具取下,那张妖娆清丽的容颜在瞬间显露。 是淑妃?! 云霆:“哈哈哈,原来是爱妃!朕真是眼拙,竟然没有认出来。这可真是大大的惊喜。爱妃近前来。” 淑妃盈盈一笑,举步上前。 暮雪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眼熟,想当初她在云霆面前献舞的时候,他也是一连说了三个‘近前来’,她才有机会来到他身边的…… 如今,看着淑妃那张妖娆清丽的面孔,她的心里微微有些酸溜溜的。 不过转瞬之间,她的掌心就被某人轻挠了一下,随即所有酸酸的感觉退去,脸上绽放出灿烂夺目的笑容。 而此时,淑妃也已行至云霆近前,云霆握住淑妃伸过来的小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右侧。 左侧的暮雪笑着道:“淑妃娘娘舞艺惊人,刚刚妹妹都看呆了呢。” 淑妃道:“昭仪妹妹自己就是‘舞林高手’,本宫这点雕虫小技,哪敢让妹妹看在眼中。” 暮雪看着淑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别有深意的笑容,心下明了,她那‘舞林高手’是一语双关,暗指暮雪会武功,也许还有其他的把柄掌握在淑妃的手中。 “妹妹才是真正的雕虫小计。姐姐的妖娆舞姿妹妹就是再修炼十年八年恐怕也是及不上的。刚刚陛下还称赞姐姐的水蛇腰妩媚动人呢。”暮雪装作听不出来,把话题牵引到云霆身上。 云霆握着暮雪的手稍稍用力,他什么时候称赞过淑妃的水蛇腰?这小东西越来越不老实了。 淑妃面颊飞红,含羞道:“让陛下见笑了。” 云霆:“不会,爱妃舞姿最是动人。朕最喜欢你跳舞了。” 这回换做暮雪的指甲掐在云霆的掌心了。 淑妃惊喜:“真的吗?陛下还记得这些?”随即她的表情又转为黯然,哀怨道:“那陛下可愿意移驾到琉璃宫陪陪臣妾?您一连几个月都不踏足琉璃宫,臣妾的宫中都要长青苔了。” 暮雪:“呵呵,淑妃娘娘真会说笑。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青苔?” “厄……”淑妃一时语竭,但是随即又泪盈盈的说道:“是臣妾糊涂了。可是臣妾实在是太想念陛下了,所以长青苔的,可能是臣妾的琉璃宫,毕竟这宫殿的一草一木都是陛下赐予臣妾的……” 真是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暮雪坐在旁边都忍不住要上去帮她拭泪了,更何况云霆? 果然,云霆举起斯帕,帮淑妃擦干了眼泪:“是朕之过,冷落了爱妃,爱妃勿怪。”说完,将斯帕塞进了淑妃的手中。 暮雪定睛一看,那斯帕竟然是她的!该死的云霆什么时候从她身上拿走了斯帕,竟然还用它给别的女人擦眼泪。 隐隐的,云霆好像听到了磨牙的声音,一回头,却见暮雪这只小狐狸笑的更加灿烂。 背后忽然有一股凉凉的感觉呢?云霆笑了笑,道:“今夜是除夕夜,两位美人可愿意陪着朕一起守岁?” 淑妃:“臣妾荣幸,谢陛下恩典。” 暮雪才不会给这两人独处的机会,于是也灿烂的笑道:“臣妾愿意。” 云霆又道:“那好,咱们出去走走,看看烟花。” “喏。”淑妃和暮雪前后起身,随在云霆的身后走出了大殿。 噼啪—— 一个烟花在头顶炸开,暮雪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云霆笑着将她护入怀里。 一旁的淑妃神色暗了暗,把头转向一边,出其不意的打了一个喷嚏。 云霆一笑,解下自己的裘皮大氅,披在淑妃的身上:“爱妃舞衣单薄,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 “陛下,臣妾没事的,您别冻着龙体。”淑妃推辞着,想把身上的大氅退下来。 “朕是男子,无妨。爱妃要是冻坏了,心疼的可是朕呢。”云霆将大氅帮淑妃系好,脸上的笑意温柔,百分百的标准好情人。 暮雪抬头,专注的看着头顶的烟花,她知道,淑妃是故意穿的那么少就出来。争宠嘛,自古以来女人的手段也无非就是这些。 这时候,她的心里忽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是你的,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否适用于后宫,但这却是她心底对于爱情的最基本的态度。如此一想,她反倒是放开了,心里那种酸涩的感觉被冲淡,忽然觉得,连烟花都变得更加绚烂了。 “不如咱们去蒹葭宫看看,朕也好些日子没见着郑修仪了。”云霆忽然说道。 淑妃附和道:“好啊,臣妾也想去看看郑修仪呢。” “走吧。”暮雪淡淡一笑,走在了云霆和郑修仪后面。 云霆回头看她,但见她一张小脸晶莹无暇,挂着淡淡的释然的笑意。他拉过她的手,强行的让她与自己并行。 与外面的烟花喧天不同,越靠近蒹葭宫,就越显得安静。 淑妃道:“郑修仪这里竟如此冷清?” 暮雪道:“许是怕烟火爆竹的声响惊动了胎气。” “应该是这样。”淑妃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看着绚烂夜空下,云霆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庞再次感到迷惘。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靠近蒹葭宫的门口,却发现更是安静。 云霆一行三人迈入宫门,守宫门的小太监大惊,随后便听到一声痛苦的尖叫。 “啊——” 小太监忙跪在地下:“奴才叩见皇上,叩见两位娘娘!” 云霆皱眉:“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尖叫声?” 小太监:“好……好像是郑修仪要临盆了。” 云霆抬脚踹在那小太监的心口:“如此要紧的事,你们也不禀告朕?!”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这个小太监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被踹傻了,只顾在磕头,不停的叨念这两句。 这时候另外一个小太监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可是他到底还算是机灵些,赶忙通禀道:“皇上驾到——淑妃娘娘,姚昭仪驾到——” 整个蒹葭宫仿佛在瞬间安静了,一种诡异的气氛在蔓延。 淑妃也感觉到了,她现在有些纳闷云霆带她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八章 菜篮子里的啼哭 暮雪的神色一怔,开始警觉怀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郑修仪居然在除夕夜这个时候临盆?她是想浑水摸鱼,趁着众人忙着过年,没人注意她,等众人回过味儿来,她的说辞也早就想好了,必定是‘被烟火爆竹惊扰了胎气’所以才会早产,万幸,母子平安…… 云霆大步的走进内殿,暮雪和淑妃紧随其后。 此时郑修仪的呼喊声再次传来。 屋里的奴才跪了一地,一股血腥的味道冲入暮雪的鼻腔,侧目看去,果然两个小宫女正端着两盆血水。 “郑修仪呢?现在怎么样?”云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语气倒像是很关心她。 一个端着血水的宫女颤巍巍的答道:“娘娘动了胎气,马上就要临盆了……太医和稳婆已经在里面伺候了。” 云霆又道:“朕进去看看。” 几名宫女忙上来拦住:“陛下不可——产房是见血光的地方,您不能进去的。” 云霆倒也不勉强,径直在一旁的坐下,然后道:“传太医出来见朕!” “喏!” 不一会儿,年过半百的王太医从内殿走了出来:“老臣叩见陛下。” “郑修仪眼下情况如何?”云霆冷着脸问道。 王太医只觉得周身被一种高压围绕,连心脏跳动都变得极其艰难:“稳婆说已经开了两指,只是胎位有些不正,修仪娘娘可能要多吃些苦了。” 云霆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现下就你一名太医坐镇蒹葭宫?” “是。”一滴冷汗自王太医的额角滑落。 云霆:“传朕旨意,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召来蒹葭宫,朕限他们半个时辰内赶到,否则……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落下,一屋子的奴才又跪了一地。这种凛然的天威,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喏……”一个太监出去传话。 里面,郑修仪的哭喊声再次传来。 暮雪在心中为她哀悼。这郑修仪死期将近,如今的她恐怕正被重重死亡的恐惧煎熬着吧。 现在暮雪已经可以肯定,云霆是早就洞悉了郑修仪的计划。早知道郑修仪会选在除夕夜‘早产’,所以才会带着她和淑妃一起来蒹葭宫。 云霆并非是为淑妃的舞姿所惑,想起了往日的情谊才邀她同游,反而是为了利用淑妃,让她代表肃王,在这里做一个见证而已。 淑妃立在一旁,眼眸低垂着,她将自己的神色掩饰的很好,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太医都赶到了。而与此同时,京都之中的王公贵族也多半都知道了郑修仪今夜临盆。 云霆这是故意把动静闹大,让郑修仪连抵赖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产房之中,太医们并不会直接参与接生的过程,他们只会跪在帐外,随时叮嘱生产的过程。 但饶是这样,也仍旧有太医察觉到了此次生产的‘不寻常’。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这宫中的水太深,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做那只‘出头的鸟’。 而与此同时,蒹葭宫已经被重重包围。 角门处,有一个不明所以的老宫女拎着菜篮子走进,马上就被禁卫军拦了下来。 禁卫军问道:“你是何人?” 那老宫女一慌,没想到门里面竟然会有人守着,当即慌乱道:“奴婢……奴婢是御膳房的,专程来给蒹葭宫的小厨房送点新鲜的蔬菜。” 禁卫军冷冷一笑,问道:“这深更半夜的,又是除夕,你送的什么菜?”说着就要用手去掀菜篮子。 老宫女慌张躲过,干笑道:“郑修仪有身孕,就想吃点新鲜的。奴婢现在送来,明日一早娘娘就能吃到了。” “宫里混进了刺客,所有人和物都要检查,把你的菜篮子拿过来。”禁卫军再次上手。 老宫女见势不妙,掉头就跑,可是还没跑出去两步,就有一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老宫女眼睛一闭!心知,一切都完了。 蒹葭宫内殿,一名禁卫军走进来,径直到云霆身边耳语了几句,而后就退了下去。 暮雪耳力极佳,听到了那名禁卫军说的事:“不出陛下所料,事已办妥。” 暮雪以为,云霆很快就会有动作,例如叫人进去产房,揭穿郑修仪的谎言,但出乎意料的是,云霆依旧不动声色,端坐在那里。 郑修仪阵阵痛苦的哀号传出,声音变得越来越嘶哑。 “两位爱妃坐下等吧。”云霆十分体贴的出言。 暮雪和淑妃谢恩之后,也在云霆的旁边依次坐下。这样的等待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渐渐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颜色。启明星高高升起,而郑修仪的哀号也持续了整整一夜。 常青走进殿内,在云霆的耳边提醒道:“陛下,今儿个是大年初一,皇亲宗嗣们都进宫来拜年,您看您是要移驾兴庆宫还是……” 云霆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腕道:“郑修仪眼下正徘徊在生死边缘,朕又怎么能走开呢?你传旨下去,让所有皇亲女眷们都来蒹葭宫拜年,也算是给这里添点人气和喜气,说不定郑修仪的孩子就生下来了呢。” 旁边的奴才们听得傻眼,从来没听说过添点人气和喜气会对生产有益!不过既然皇上那么说了,他们做奴才的也只能照办。 常青:“喏!奴才这就去传旨。” 此刻,暮雪总算明白了云霆的用心,他之所以等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一刻。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常青领着老老少少数十位皇亲女眷进了蒹葭宫。 而后众人一起对云霆施跪拜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冗长的礼仪结束之后,众女眷又一次上前,说些过年的吉祥话,而云霆也会让人将早已备好的节礼赏下去。 这番折腾下来,又是多半个时辰过去了。而且这个过程进行的十分不美妙。因为郑修仪时不时的就大声哀嚎。那沙哑的嗓子如同敲破的锣鼓一般,怎么听让人怎么难受。 暮雪也替她难受。要是真的生产也就罢了,可这明明是装出来的,而且还一装一晚上,喊了这么久,想必一定非常辛苦吧? 此时一名太医走了出来,暮雪知道这名陈太医,他是云霆非常信得过的人。 陈太医走到云霆近前:“陛下,郑修仪难产,此时只怕已经气力耗尽,再这么拖下去,只怕大人孩子都有危险。臣这里有一盒祖传的千年人参切片,不如让人送进去,给郑修仪含着,也可增补气力。” 第一百零九章 致命背叛 暮雪当仁不让的站起来道:“本宫送进去吧。” 此时楚王妃大喝一声:“还是臣妾送进去吧!” 暮雪挑眉道:“不如一起吧。忠王妃也来了,咱们三位一起进去送参片,顺便帮郑修仪鼓鼓劲儿。”说着,暮雪就朝里走。楚王妃还想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三人一进去,马上就有宫女拦着道:“几位娘娘,修仪正在生产,这产房重地,几位出去等吧。” 暮雪道:“本宫等人是来给郑修仪送参片的,还不给本宫让开!” 那名宫女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忠王妃一巴掌给拍到一边去了:“混帐奴才!” 床帐之内,郑修仪死死的握住如萍的手,苍白的脸色和如雨一般的冷汗不是作假,她低声道:“让她们出去!快让她们出去。” “郑修仪,本宫来给你送参片。”暮雪说着就要把床帐掀起来,可是楚王妃却抓住暮雪的手道:“还是我来吧。毕竟昭仪你没有生养过,见不得这骇人的场面。” 暮雪道:“早晚是要生的,就当提前学学了。”说着想要甩开楚王妃的手。 楚王妃不肯放,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那床帐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床帐之后,如萍那张苍白而晦暗的脸显露了出来。 床上,郑修仪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如萍,这个丫头,她想做什么?她竟然把帐子完全打开,让人完整的看到床上的情形? 暮雪三人齐齐的看着床上的郑修仪,而此时,如萍猛然转身,扯掉了郑修仪身上的被子—— 两个由羊胃制成的血囊滚落在地上,床上的郑修仪猛然尖叫:“啊——” 如萍冷冷一笑,对着暮雪三人道:“你们都看到了吗?郑修仪她根本就没有身孕,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如萍!你疯了不成?你为何要如此害我?!”郑修仪尖叫着起身,猛的扑向如萍,她的小腹平平坦坦,连半分微凸都没有。 郑修仪跪在地上,死死的掐住如萍的脖子。这是她最信任的心腹宫女,从小到大跟了她十年的贴身丫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如萍要出卖她? “来人!把郑修仪拉开!”暮雪一声令下,常青马上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冲了进来。 郑修仪的力气再大,也敌不过几个小太监一起拉她。在她被拉开的瞬间,她也彻底的晕了过去…… 不过就算是晕了,她的手里也死死的攥着如萍的一片衣角。暮雪知道,郑修仪是把全部的恨意就安放在如萍的身上了。 朝堂之上,高坐龙椅的云霆将雪片一般的折子重重扔到楚王的脚下。 “楚王,这些都是各省官员参你的折子!说你结党营私,欺君罔上,蓄养私兵,插手各地政务!你可有话讲?” 楚王看着脚下层层叠叠的奏折,听着云霆震怒一般的呵斥,心头莫名的颤了一下。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这个娃娃皇帝如此折辱! 他真的很想冲上龙椅,把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揪下来,狠狠的扭断云霆的脖子,看他还在怎么嚣张! 但是心头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还不行!还不可以。眼下他的准备还不充分,他还不能和小皇帝撕破脸…… “陛下,这些都是子虚乌有,栽赃陷害!臣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有害我大齐江山社稷的事情。”楚王一拱手,咬着牙将这些话说出来,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隐忍!如果不是大局未定,他又何须受这样的窝囊气?看来他必须加快进程,尽早起事…… 姚冲在一旁道:“楚王殿下说的如此笃定,不知敢不敢对天起誓,如果你所言有虚,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就算是死了,也永堕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楚王的面色涨红,他几乎想冲上去撕碎姚冲这个老匹夫的脸!竟然敢如此恶毒的诅咒他?这种毒誓打死他都不会发的! 姚启上前道:“楚王殿下,难道你不敢?莫不是自己心虚,不敢发誓。既如此,那‘欺君罔上’这条罪名就可以证实了。” 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楚王的身上。此时,御史钱忠会站了出来说道:“姚大人的话未免咄咄逼人,欺人太甚!这种毒誓有谁敢发?姚大人,你干么?” 钱忠会反将了姚冲一军。如果姚冲不敢的话,那么楚王的围就算是解了。 楚王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姚冲。 姚冲微微一笑,随后大义凛然道:“臣敢说,自然敢做!我姚冲现在就可以对天起誓,一生一世效忠陛下,如有违此誓,愿断子绝孙,永堕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姚冲这毒誓发完,朝野上下都跟着震惊了。大家都在暗自钦佩姚冲的勇气。 要知道古人对于神鬼之事都非常敬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姚冲敢发这种誓,就证明他说的都是真话啊! 金座之上的云霆一笑,心中却没有被姚冲的誓言感动。起誓姚冲的誓言不过是玩了个文字游戏,并没有把话说死。‘一生一世效忠陛下’,可是具体怎么个效忠法,效忠哪个陛下,姚冲都没有说死。 显然,听出姚冲话中漏洞的人不只有云霆一个,肃王的面上也划过一丝嘲讽的笑,只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仍旧安静的立在一旁看戏。 姚冲:“楚王殿下,我发完了,该你了。” 楚王僵持着,什么都说不出来,脸色涨的通红。 云霆摆了摆手道:“好了,楚王不敢,你们又何必勉强他?” 姚冲不依不饶道:“陛下,楚王纵容怂恿郑修仪假孕,并且还设计帮助她暗度陈仓,弄一个不知名的婴儿来充作皇家血脉。如今人赃并获,楚王难逃罪责!” 楚王知道,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郑修仪假孕的事情败露,云霆一定会借机向他发难。真是可恶,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如果成功了,那么他就可以拥立郑修仪所生的儿子为帝,轻而易举的废掉云霆…… 可是偏偏—— 都怪如萍那个死丫头!都是她怀的事! 楚王强行摁下心中的激愤,咬牙解释道:“陛下息怒!这件事臣的确不知情。” 云霆:“不知情?楚王妃可是多次进宫探望过郑修仪,难道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还有那个婴儿,如果没有人里应外合,郑修仪又如何成事?”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臣手上也有许多军务政务要忙,哪里有时间理会这些。内子与郑修仪有些血亲,故而时常探望,可是内子那人粗心大意,想来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如果皇上要因此怪罪,那臣无话可说。”楚王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否则他苦心谋划多年的一切很有可能付诸东流,到时候他不想反都不成了! 第一百一十章 楚王吐血 姚冲道:“难道一句不知情就可将全部的罪责推脱?当初郑修仪入宫为妃可是楚王你力荐的结果!” 楚王的脸色阴沉的难看,半响,他才愤然道:“郑修仪有自己的娘家,她有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什么时候轮到本王帮她?本王认人不清,是本王之过,但是这假孕的事情本王真的不知道……”说完,楚王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继而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了大殿之上。 而和楚王同时晕倒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郑修仪的哥哥,刑部侍郎郑同芳! 钱忠会上前一步,哀痛道:“陛下!楚王殿下戎马一生,南征北讨,立下军功无数,同时也是一身伤痛无数!如今,因为宫闱内乱就要将他老人家一生的功绩抹杀吗?” 云霆在心中冷笑,一个内力高深的人随便运功就能让自己吐血,而且于自身毫无损害。不过楚王当众来了这么一手,倒是能够蒙蔽这些文官的耳目。 明明是狼子野心,欺君罔上,可是因为他吐了这口血,就成了为国征战,一身伤痛了! “罢了,朕自会着人查办郑修仪假孕一案。楚王既然病了,就好生回府休养吧。散朝。”云霆说完,起身走下高坐…… 又是三日过去了,暮雪又一次迈入了蒹葭宫的大门。 如今,这蒹葭宫是真真正正的清静了。宫女太监都被送到暴室审问关押,只余下了云霆派来的三名宫女和两名太监负责看守照顾郑修仪的日常起居。 暮雪走入内殿时,郑修仪正神色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一盆炭火。如今的她,钗环褪尽,一身素衣,曾经明艳夺目的脸庞也黯然低沉,苍白的如同白纸一般。 听到脚步声,郑修仪抬起了头,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你已经绝食三天了,如果我再不来,你怕是要被活活饿死了。陛下可不希望你现在就死。”暮雪走到她的近前,神色漠然的审视她。 郑修仪苦笑:“皇上是想留着我指证楚王?” 暮雪道:“楚王如今把罪责都推到你的母亲和哥哥身上。一旦罪名做实,他们只怕难逃一死。” 泪水自郑修仪的脸庞滑落,她慌乱的擦拭着,可是却越擦越多。 “如果你想保住他们的性命,那么你就应该认清形势,知道怎么样做才是最有利的。”暮雪冷冷的讲着条件,半点都没有被她泪水打动的迹象。 郑修仪半响才止住泪,哽咽道:“其实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楚王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一家活着了……” 暮雪道:“其实你不过是家中庶女,母亲是名侍妾,如果不是看你生的有几分姿色,楚王妃是断然不会挑中你入宫的。还有你的哥哥,也是沾了你的光才当上了刑部侍郎。可是如今你假孕败露,无论如何,郑氏一族都不会允许你母亲和哥哥活命了。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恳求陛下,也许陛下仁爱,会视你的表现,包你母亲和哥哥的性命。” “陛下……他恨我入骨,真的会帮我吗?”郑修仪的眼神游离,似乎在认真的考虑。 暮雪疑惑道:“恨你入骨?”是了,云霆的确恨她,这一点暮雪早就有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郑修仪点头道:“其实我也是这几天才醒悟,原来他一直是恨我的!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以为凭着我的美貌姿色会让他对我有几分真心的怜爱……” “陛下为何恨你?” “罢了,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我当初是怎么得到陛下垂青,入宫为妃的?”郑修仪的脸上挂着自嘲的笑。 暮雪不语,郑修仪就继续说道:“当初楚王一共准备了三名女子要献给陛下,但是陛下却似乎都不怎么喜欢。我身为家中的庶女,自小备受欺凌,我知道这次飞上枝头的机会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于是我就用楚王妃给我的媚药下在了酒杯里,然后偷偷的将我的酒杯和陛下的酒杯调换…… 事后,陛下没有推脱责任,直接下旨,将我接入宫中。其实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不知分寸,药量下的太大,损伤了陛下的身子…… 事后他一直没有再提,我也以为他是不在意的。可是这几日我忽然想明白了许多细节,他是恨我的,从一开始就恨我。” 暮雪广袖之下的拳头渐渐攥紧,原来云霆还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屈辱。那个时候的他想必很无助吧,身为一个君主,竟然被人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暗算,事后还发作不得…… 一瞬间,暮雪明白了云霆恨意的由来。 “你不用顾虑这些,陛下胸怀天下,怎么会揪住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楚王府的密事想必你知道不少吧?你应该知道能让自己活命的筹码。” 郑修仪神色一暗:“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难逃一死。我不在意我这条微贱的性命,我只问一句,陛下真的能保住我的母亲和哥哥不死吗?” 暮雪笃定道:“当然。而且你除了相信陛下,别无选择。” “我知道……”郑修仪无奈的点头,然后自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到暮雪跟前。“我知道陛下想要的是什么,这个东西比我任何的供词都有用。这是事关楚王存亡的关键,如果……如果陛下能找到那个地方,那么搬到楚王想必也就不在话下了。” 暮雪取出荷包里面的东西,展开来看,发现竟然是一张羊皮地图! “这是什么?” 郑修仪道:“一张地图。楚王蓄养私兵的地点。” 暮雪吃惊:“什么?楚王竟然真的蓄养私兵?” “不然,你以为楚王贪污那么多军饷银两是作何用途?”郑修仪反问,此刻她的神色倒是平静了不少。 暮雪仔细观察,质疑道:“可这是一张不完整的地图,其余的部分在哪儿?” “在我哥哥手里。我哥哥这些年帮楚王办事,总要留些保命的把柄在手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我们都懂。” 暮雪将这张不完整的地图收好:“我明白了,你想用余下的地图保住你母亲和哥哥的命。只要他们还有利用价值,陛下就不会杀他们。” 郑修仪笑了笑:“没错,正是如此。” “你为你母亲和哥哥求了这么久,为什么就不帮自己求一求呢?”暮雪有些好奇,人大多是贪生怕死的,到了这个危难时刻还一心只为家人谋划,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并不多见。 第一百一十一章 郑修仪的结局 郑修仪苦笑:“求?有用吗?无论如何,我都是难逃一死的。我不死,不足以正君威;我不死,不足以正朝纲!” 暮雪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这一点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等一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郑修仪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痛苦。 “你说。” “如萍她……为什么背叛我?”这一点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忠仆竟然会背叛她!她们是生死与共的,她死了,如萍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暮雪摇了摇头道:“亏得你入宫许久,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如萍和德妃有几分神似吗?她们的鼻子和下巴都如出一辙,你从来都没觉得奇怪?” “什么?”郑修仪吃惊,可是细细想来,她们两个人好像确实有点像,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在意。 暮雪解释道:“德妃出身低位,不过是忠王妃娘家的一个小分支。因为家道没落,所以德妃是在乡间长大的。八岁时,德妃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没钱吃药,就只能把家中的长女,也就是德妃的姐姐卖给人牙子……后来几经辗转,那女孩便被卖到了郑府,成了你的贴身丫鬟,也就是如今的如萍!”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如萍怎么会是德妃的姐姐?!”郑修仪的双手颤抖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样的事实。 暮雪继续道:“世事难料。如萍随你入宫,而后机缘巧合之下,认出了德妃正是自己的妹妹,但是她却没有和德妃相认。那次你和德妃一起落水,如萍先救的人是德妃,而不是你。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和陛下就开始怀疑如萍的身份。后来,你用厌胜之术害了德妃,如萍自然对你怀恨在心。难道你没发现自从德妃死后,你的咳疾就一直没好吗?” “是……是如萍!她在药里动了手脚?”郑修仪绝望了,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那种痛楚简直难以言喻。 “所以,当你准备在除夕夜‘临盆’时,如萍早就先一步找到了陛下,将你全盘的计划脱出,所以陛下才能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其实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如今的云霆渐渐有了自己的行动力,他不需要再完全仰仗她了,她与他之间,越来越像单纯的妃子和皇帝的关系了。这种转变应该是云霆希望的,但是她却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郑修仪含泪点头:“原来如此,我懂了,都懂了。” 已经再没什么可说的了。暮雪转身,准备离去。 而此时,郑修仪却忽然跪在暮雪的脚边。 “你——”暮雪吃惊,不明所以。 郑修仪神色恭敬肃然,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给暮雪磕了一个头:“我母亲和哥哥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还请你……多多费心。大恩大德,郑汝芳铭记五内,来世再报。” 暮雪握了握手中的荷包,她不能答应郑修仪什么,但是只要这地图是真的,想必郑氏母子还能再平安的活一段时日。 暮雪走了,郑修仪望着她翩然而华丽的背影,心头一抹凄凉划过。她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其实也没有真的期待能得到回音。如今一切也都该落幕了,她能做的,都做了…… 纯白的雪锻被抛向半空—— 郑修仪将雪锻系成一个结,心头,忍不住回想这几年的宫廷生涯。她这一生,争了,斗了,抢了……可是到了最后,她又得到什么了呢? 如果当初她不曾贪恋这些富贵荣华,那么她如今该是身在何方呢? 哐啷—— 脚下的椅子被踢翻,她的生命永远的结束在了这条雪锻之上…… 御书房的炭火燃的正旺,暮雪走进来,退掉身上的狐皮大氅,抖了抖落在发丝上的雪花,周身被融融的暖意包围。 云霆放下手中的笔,走过来,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责备道:“外面下雪,怎么不知道拿个手炉?” 暮雪盈盈笑道:“无妨,是我自己嫌麻烦没拿。我让小厨房做了翡翠白玉羹和南瓜饼,你要不要吃一点儿?” “好,朕正有些饿呢。”云霆做到了圆桌前,看着絮儿将食盒中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 暮雪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喏!”常青等行礼,然后退下。 絮儿看了云霆一眼,而后目光盈盈闪烁,看那表情多少有些不甘。最后,她还是退了下去。 云霆低头看着桌上的食物点心,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应絮儿的眼神。 “这锦绣的手艺真是不错。”云霆吃了一勺羹,称赞道。 暮雪也拿起一块南瓜饼放入口中:“你既喜欢,那我以后多让锦绣做几次。” 云霆:“依朕看,御膳房的大厨没有一个比得上锦绣的。” “那地图的事,可有眉目了?”暮雪问道,郑修仪离世已经一个多月了,她把郑修仪的话全盘转告给了云霆,也把那半张地图交给了他,之后云霆就再没向她提起过。 云霆放下汤匙,道:“朕交由玄衣卫去处理了。那郑同芳的嘴倒是严得紧,他心知那地图是他报名的东西,所以不肯轻易的全部交出来,还对朕提了一大堆要求条件。” “呵呵,他这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枉费郑修仪花了那么大的心力保他性命。” 云霆:“寂华做事,朕很放心。” 暮雪有些迟疑,但是犹豫再三,还是把心底的话问了出来:“陛下,你是不是……不再信任我了?” 云霆神色一怔,好像很意外的样子:“怎么会这么想?” “你现在,什么都不告诉我了。从上次去祭天开始……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暮雪有些紧张,手指来回的扯着休息,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 “傻丫头,你做的很好,朕从来没有不信任你。”说着,云霆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那……”暮雪还是有疑问,但是心里却因为他这个亲密的举动而十分温暖,也许真的是她想的太多了。 云霆将她精巧的指尖放在唇边亲吻,温柔道:“我的确有意让你远离这些。我不希望我心爱的女人每天都活在阴谋和杀戮之中,我不管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我只希望以后你能单纯快乐的过下去,放心的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我想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在阳光之下!我知道,这在后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会用尽全力,为你开辟一方净土,将小小的你保护在我的羽翼之下……再没有人能伤害你,而你,也不用时刻警醒忧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乔装改扮 “陛下。”暮雪的嘴角一颤,眼泪滑落下来。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温柔的宠爱过,在神机宗里,她是见不得光的杀手,间客,自小经受各种严苛的训练,时刻被死亡的恐惧追赶,折磨。 进宫,到了云霆身边之后,她也一直殚精竭虑,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会遭人暗害。还有朝中那几座尚未搬倒的‘大山’,时刻悬在他们的头顶…… 种种种种,已经让她忘记了如今她也是一个花季少女,正是需要被人呵护宠溺的年华。以前她也曾经幻想过,会遇到一个全心宠溺她的男人,让她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人生交到他的手上…… 但她也知道,对于一个生活在黑暗里的间客来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如今,竟然真的有人愿意实现她的奢望! 云霆吻干她唇角的泪滴,承诺道:“也许我现在还不能做的很好,但是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实践我的诺言。”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的心在你手上,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将它捏碎,让它破灭——如此,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信。”说着,暮雪贴上他的唇,热情的与他纠缠在一起,水乳交融的同时,也将两个人的心融合在了一起。 良久,云霆理了理纷乱的气息,才邪魅的笑道:“你这么热情,是在邀请我做些什么吗?” 暮雪脸色绯红:“臭美,光天化日的,你也敢胡思乱想。” “是你先勾引我的。”瞬间,某人又变得极其无辜。不过因为他长了一张俊美的连,所以不管用哪个表情,看起来都让人赏心悦目。 暮雪嗔了他一眼,然后决定不再和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就算我不能帮你分忧,只要也可以听你倾诉,那么多事情憋在心里,总是不好的。” “好。”云霆轻柔的将她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如果这样做,会让她觉得安心,他愿意把所有都告诉她。其实她的智谋和能力都不输男子,如果运用得当,她是一个很好的助力。只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愿意再利用她了,更不愿意她牵扯到任何的危险当中。 “我不想和你有距离,有隔阂。我希望,对于彼此,我们都是透明的,你说好不好?”暮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耳边传来他暖如春风的声音:“好……” 所有的误会和距离消除之后,云霆继续批阅奏章,而暮雪则在一旁帮他研墨,偶尔他提问时,她也会说出一两句自己的见解。虽然言语不多,但是总能一针见血,恰到好处的提出解决的办法。云霆暗自在心中感叹,她的政见多数都和他不谋而合!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会有这样的睿智和见识。 暮雪暗自在心中思量,如今楚王和忠王一起,称病不朝。如今依旧‘健在’的,就只剩下肃王了! 日前姚冲也提升了正一品,取代了肖年佐的丞相之职,可以说,如今姚冲的权势已经渐渐的取代了忠王,而云霆也可以更好的利用姚冲这颗棋子继续和三王周旋了。 “在想什么呢?”云霆出声提醒,暮雪回神,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奏折都已经批阅完了。 暮雪道:“我在想忠王的那两个庶子。听说云凌死了之后,这两个庶子为了争夺世子之位,闹得不可开交,简直是水深火热,你死我活。” 云霆道:“的确如此,这也正是朕想要的结果。如今忠王为了这两名庶子,头痛不已,都被气的吐血了。这次他可不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 “说来也真是好笑。忠王攻心计,善权谋,可是偏偏生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草包。云凌那块‘臭抹布’就不用说了,死有余辜。可是偏偏连着两个庶子都是不顾大局,上不得台面的。忠王一脉的没落,已成定局。” 云霆点头:“的确如此。”而后又牵起她的手掌问道:“在宫里呆的闷不闷?朕带你出去玩儿?” “啊?”暮雪吃惊,随后是大大的欣喜。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出去玩儿过了! “看你高兴的,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走吧,朕带你去放放风!”说着,他象牙白色的食指轻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于是当夜黑风高的时候,兴庆宫的屋顶上,就出现了两个黑色的身影,然后这两个黑色的身影似闪电一般,迅速隐没消失在了重重宫殿之中…… 京都繁华的夜市华美喧嚣,灯火如昼,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两名风姿卓然,俊美超凡的公子走在大街之上,顿时便吸引了无数人的侧目称赞。 白衣公子手拿一柄未打开的折扇,笑意温和,谦谦如玉。玄衣公子手执一串白玉念珠,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灯火的照耀下,璀璨生辉,一身凛然的威仪淡淡的萦绕在周身,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一白一玄两位公子就是暮雪和云霆乔装改扮的。为了怕被熟人认出来,暮雪还特意为两个人易了容。本来她说要低调点,弄两张看似普通的脸,但是云霆却坚持不要太普通!暮雪不明所以,还以为这他自恋爱美,所以就算易容也要顶着一张俊美非凡的脸。 也是,谁不愿意自己长得好看点儿呢? 不过暮雪这次是真的误会云霆了,他顶着这张好看的脸,自有他独到的用处,只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我说低调点儿吧!你看现在,大家都在看咱们两个。”暮雪打开扇子,在云霆耳边低声埋怨。 云霆侧目看她,露出一个灿然夺目的笑容:“脸蛋长了就是让别人看的,难道你还怕了不成?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暮雪跟在他的旁边,好奇问道:“有目的地啊?我还以为就是瞎逛逛呢。”本来她还惦记着扮成普通人,吃点路边的小吃馄饨什么的。可是如今穿着这样的锦衣华服,却是不能够了。罢了,以后再找机会吧。 远远的,暮雪就问道了一股子浓烈的香粉味儿。她生儿不喜欢这种味道,皱了皱眉头,停住脚步,开始打量面前的这条街。 比之刚才的夜市,这里明显要热闹许多,而且花灯酒意,莺歌燕语,来往的马车也明显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这场景分明就是——花街柳巷! “大哥,你要来的就是这个地方?”暮雪嗔目结舌,搞了半天云霆是要来逛青楼,可是从没听说过谁逛青楼还带着自己的老婆!厄,她应该算是他半个老婆吧?不管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醉芳楼花魁 云霆妩媚的一笑,足以令繁花失色,随后调笑道:“二弟,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是京都之中最繁华的一条街了,俗话说‘温柔乡,英雄冢’,咱们出来一趟,自然要见识见识什么是人间极乐之地了!” 暮雪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好笑,挑眉问他道:“听大哥这口气似乎是风月场的老手了,不知大哥你以前可曾踏足过这‘人间极乐’之地?” “这个……”云霆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这倒是没有,所以才带着二弟你一起来见识见识嘛,哈哈。” “哈哈!那就请大哥你跟在小弟身后吧,小弟亲自带你见识见识。”说完,暮雪一甩手中的折扇,恣意翩然的扇了起来,她迈开优雅步子走在云霆前头,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风流贵公子般轻车熟路的模样。 “切,这么冷的天气还非要扇扇子!假风流!”云霆低声嘀咕,而后有些不甘愿的跟在暮雪身后,说实话,他还真的不太懂这里面的规矩。不过看她一副很熟的样子,难道她以前没少来? 暮雪的步伐掠过一间又一间或奢华或简陋的楼子,回头笑问云霆道:“不知大哥中意哪家?” 身畔不时又莺莺燕燕的调笑声入耳:“两位公子,来我们翠红楼坐坐吧,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水灵新鲜……” “还是来我们群芳园吧,我们的抚柳姑娘色艺双绝,包您看一眼就销魂!” “二位公子,里面请啊!” 云霆的视线换过四周,几家青楼门口的姑娘很少见到云霆和暮雪这样容姿出众又华美不凡的公子,有几个大胆的当即就扭腰摆臀的走了过来,上去就要挽云霆的手臂,往他身上贴。 云霆闻见一股极其浓烈的脂粉味,当即皱着眉往后退。还是暮雪‘大义凛然’的一步上前,挡在了云霆身前,自袖中掏出几粒碎银子分别递到几个姑娘手上,笑道:“我大哥有洁癖,几位姑娘见谅,散了吧。” 几个姑娘拿了银子,喜笑颜开,之后又恋恋不舍的看着云霆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咬咬牙,无奈的退了下去。 “大哥,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如此盛情难却的姑娘啊?”暮雪坏笑着,十分欣赏云霆吃瘪的样子。哈哈,亏得他是坐拥宫六院的皇帝,可是头一次到这花街柳巷竟然生涩的像个小处男?!太有意思了,哈哈! 云霆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刚刚如果那帮脂浓粉重的女子真的把他给缠上,也的确够他喝一壶的。亏得他认为自己在后宫游走花丛游刃有余,没想到……竟然让暮雪这个东西看了笑话! “走吧,去醉芳楼。” 暮雪看着云霆略显僵硬的背脊,再次抿嘴偷笑,跟上他的步伐。 醉芳楼,京都城最大的销魂窟。这里无论是装潢,酒菜,还是姑娘,样样都是极品,别的青楼楚馆根本没法比。 “雕梁画栋,灯火通明。这美轮美奂的醉芳楼到真是建的有几分玉宇琼楼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姑娘容姿究竟如何?”暮雪说着,啪的将手中的折扇合起,双手负在身后,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神采奕奕的打量着眼前的醉芳楼。 云霆理了理衣袖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迈步向里走去,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马上巧笑嫣然的迎了上去。 暮雪跟在其后,发现云霆这次倒是没再露怯,反而是从容有度,游刃有余的和那两个姑娘说笑,并且极其大方的给着赏钱,哄得两个姑娘喜不自胜,恨不得贴上他就不撒手。 “哼!学这个学的这么快!真不是好人。”暮雪小声嘀咕,眼神忍不住透着一种酸意。结果云霆猛然回头,若有所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显然,暮雪刚刚的话,他都听到了。 暮雪将头瞥向一边,刚刚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这个家伙可是耳力惊人,更胜于她呢! 此时,又有两个姑娘来到了暮雪的身边。暮雪同样嬉笑着给了赏钱,举手投足都是风流贵公子的做派,比之云霆,丝毫也不逊色,而且赏钱比他给的更加大方! 在雅间坐定之后,云霆开始切入正题,对着面前的老鸨子道:“本公子要点芳娆姑娘的花牌,多少银子你开口。” 老鸨子笑的风情万种,丰腴却不显臃肿的腰肢微微扭动着,道:“公子有所不知,这芳娆姑娘可是我们醉芳楼的花魁,镇店之宝!每天要点芳娆姑娘的客人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各个都出得起银子。可是我们芳娆姑娘是清倌啊,哪儿能各个都赴约呢?” 暮雪道:“要什么条件你开,不用在这儿兜圈子。” 老鸨子扭捏的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们芳娆姑娘出了三道试题,只要在座的客人能够将这三道试题都解答出来,她就会出场,为各位大爷舞上一段。” 云霆道:“那要是解不出,就难以一睹芳容了?” “是这个理儿。”老鸨笑的无比灿烂,手中的折扇风骚而妩媚的摇晃着。云霆看的有些不太适应,将目光别到一边去。 暮雪在心中暗笑,问老鸨道:“什么试题,都拿上来吧。” “好,您稍等。宝倌儿!把试题牌子拿来!”老鸨子的喊声在大厅扬起,正在寻欢作乐的客人们听了,都笑了起来。 “看吧,又有人要解芳娆姑娘的试题了。” “怕是新来的吧?根本不知道那题出的有多刁钻!我在这醉芳楼混了半年多了,就只见芳娆姑娘出来跳过两次舞!其余的,全都是丢人现眼!连个姑娘的题都解不出,真是枉为读书人!” “要是真那么容易,这芳娆姑娘也就不金贵了!” “我也见过芳娆姑娘跳舞!真是惊为天人啊!” 暮雪听着那些客人们的议论,唇边溢出扬起一丝笑。她倒要看看,这芳娆姑娘究竟何方神圣,竟然让悦遍人间美色的云霆慕名而来?! 一个龟奴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老鸨子从那上面取了三块木牌,递到暮雪和云霆跟前。 暮雪看了第一道试题,但见木牌上用蝇头小楷写了几个数字:“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暮雪念完,看了看云霆。 云霆冲她一笑,而后又低头看自己手中那块题牌:“有声有色,打一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百万之中一美人 “大哥心中可有答案?”暮雪挑眉,笑容自得。 “二弟素有捷才,且胸有成竹,自信满满,想必已经相处答案了吧?” 暮雪:“正是!”说完,她提起龟奴呈上来的毛笔,在题牌下方写到‘缺衣少食’四个字。 云霆看后,在一旁拍手道:“二弟解得妙!且看为兄来解这一题。”说完,拿过暮雪手中的笔,在题牌上写了一个‘黯’字!暮雪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解得妙,有声有色,可不是就是‘黯’嘛! 云霆写完,又拿起第三块题牌,读道:“孔子与孟子有何不同?” 暮雪一听,微微一愣,这题出的未免太正统了吧?在这样的风月场所提出这种学术政论一样的问题,多少有些煞风景,而且这个问题比较繁复不好回答。 而与此同时,云霆在心中暗自思量。孔孟二人有何不同?不同很多。 第一,两个的生长环境不同,为人处世的态度不就同。孔子讲敦厚,孟子则愤世嫉俗。 第二,二人对‘仁’的看法也不尽相同,孔子的仁很笼统,只是一种刚刚模糊的理念,而孟子则是将‘仁’具体化,作为儒学的核心思想之一。 第三,孔子治天下,多依循‘礼乐’。而孟子则提倡‘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还有##第四第五四六……这些细微的不同之处要论起来,简直是不胜枚举,可是这真的是那个芳娆姑娘想问的吗? 不对,一定不对!云霆暗自的摇了摇头,看向暮雪。 暮雪也正在凝眉苦思。 一旁的老鸨笑道:“怎么样?二位客官可解得出来?” 不能解不出来,解不出可就丢大人了!暮雪的心中有些急恼,她的视线再次落在第三块题牌上,孔子和孟子有何不同?孔子和孟子,孔子?孟子? 忽然,她的眼眸一闪,脑海中灵光一现,答案浮现了出来。 “哈哈哈!要说这孔子和孟子有何不同嘛,倒是不难,无非是孔子在左边,孟子在上边!这位妈妈,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呀?” 云霆在旁一听,恍然大悟,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被这样一个投机取巧的小问题给难住了,看来这芳娆姑娘的为人还真是有些意思。 老鸨笑道:“公子大才!这都让您给猜出来了!二位稍等,奴家这就去让芳娆出来献舞!” 底下的客人们好奇了,纷纷喊道:“不知芳娆姑娘今日出的都是什么题啊?这两位公子都解出来了?让我们也听听,见识见识!” “好!奴家这就念给这个听听!”老鸨说着,风情万种的将三道题念了出来,在说答案的时候还故弄玄虚了一阵,将场内的气氛挑动的极其热烈! 暮雪暗自在心中惋惜,这老鸨要是生在她前世,一定是一个十分出色的主持人!瞧瞧她对现场气氛的掌控能力,绝非常人所能及啊! 老鸨念过之后,就扭腰摆臀的去叫芳娆了。 只余下厅中的客人们议论赞叹,没想到楼上那两个‘新手’竟然真的能把题都解出来,真是出人意料啊!今晚来的对了,又能一宝芳娆姑娘的绝世舞姿了! 须臾,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传来,甜甜的,柔柔的,听起来好不动人。 而后,歌声止,笛声扬,古筝的琴声缓慢融入,一时间,歌舞声色充盈了整座醉芳楼! 一条红绸自醉芳楼的顶端垂下,直垂到厅中的舞台上。 而后一到嫣红色的身影顺着红绸缓缓滑落,在空中旋了几个优美的回旋。 “好——” 厅中的客人们已经是一片沸腾,鼓掌的,叫好的,给赏钱的,不绝于耳,应接不暇。 暮雪在心中感叹,原来青楼的生意这么好做?那她以后是不是要学韦小宝,开几间青楼搂银子? 被自己这个想法雷了一下,她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专注于场中的歌舞。 猛然看清芳娆的脸,暮雪有点吃惊,这个女孩和花溪长得有几分像,但也只是形似,她的身上没有花溪那种空灵绝妙的飘渺,那种不食人间火的超脱。这个女孩的眼神表情都沾染了太多的红尘味道,显得不纯粹,不圣洁。 云霆失望的摇了摇头,叹道:“容不及花溪,舞不及淑妃。这种货色大概只有忠王那两个庶子能看得上了,而且还为她争执不休,大打出手。” 暮雪吃惊,笑问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想来看看这花魁啊!哈哈,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论世间女子,容过花溪,舞过淑妃的,恐怕百万中无一。你是自小见惯了各色美人,所以才对这芳娆姑娘看不上眼的。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她这种已经是天姿国色,百年难得一遇了!” “谁说百万中无一?”云霆一笑,凑到暮雪的耳边,低声道:“朕的姚昭仪不论容貌舞姿都远胜那二人……” 暮雪心中一甜,很想嗔他一眼,但是又考虑到环境不合适,于是只能甜蜜且得意的弯了弯嘴角。眼神继续放在舞台上的芳娆身上。 老鸨子尖细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诶呦,二公子您来了?还是天字号雅间?要不要找灵芳姑娘伺候您?” 被称作二公子的华服男子一挥手,身后的小厮替他说道:“什么灵芳,一会儿等芳娆姑娘跳完舞,直接让她到我们世子爷的雅间去!” “世……世子爷?”老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小厮道:“可不是!如今忠王世子殁了,我们二公子呈长幼之序,自然就是世子爷了!” 楼上雅间,暮雪打量着门口的情形,低声问云霆道:“这就是忠王府的那位二公子?” “嗯。”云霆轻轻应了一声。 “怎么长的那么猥琐?” 云霆:“……呵呵,大概是随了他那位‘臭抹布’哥哥。” 暮雪点头:“有道理!忠王府的人,长的都不怎么样!” 此时,从云霆隔壁第二间的雅间里传出一个沙哑干涩的男音:“这还没但上世子呢,谱就摆的这么大!四处嚷嚷着还没尘埃落定的事情,你也不嫌丢人!” 暮雪听得皱了眉,她对于一个如此刺耳的声音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楼下的二公子不干了:“老三,你说谁丢人?” 此时,雅间的珠帘被人挑开,一个身形消瘦,下巴尖尖的锦衣男子走了出来,但见他慵懒的倚在围栏之上,颇有几分纨绔的味道:“二哥,我当然是在说你了!” “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你姨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二公子怒目,狠狠的瞪着楼上的三公子! 三公子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道:“都是姨娘养的,谁也别说谁!老二,我叫你一声二哥是抬举你!眼下父王还没立你为世子,你最好别太得意,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的让人笑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手刃亲兄 听着这兄弟二人‘丢死人不偿命’的对话,暮雪在心中腹诽,这两人还真是半斤对八两,相比这两个人,云凌那块‘臭抹布’反倒显得能上得了台面了!真不知道忠王是怎么教的儿子,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不成器!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出手对付他们,光是他们自己窝里斗,就足够让忠王头疼的了。况且忠王老年丧子,再搭上子孙不孝,肯定是后继无人了。如此以来,忠王一脉的没落,已成定局! 此时,台上的芳娆已经一曲舞毕,冲着台下的客人们盈盈施了一礼后,就想告退,谁承想三公子一个闪身从楼上跃了下来,伸手拦在了芳娆的面前:“别走啊,芳娆!本公子等你那么多天,你总得赏格面子,陪本公子喝一杯吧?” 芳娆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道:“奴家今日是为了楼上破解出试题的二位公子一舞,眼下舞跳完了,芳娆要回去了。如果三公子想要请奴家喝酒,那么还请三公子作三首诗来,只要奴家看的过眼,自然会来陪酒。”说完,芳娆便欲绕开。 三公子一把抓住芳娆的手臂,有些恼怒道:“臭婊子,别给你点儿脸色你就蹬鼻子上脸!告诉你,本公子的耐性已经耗尽了!作诗?不如等本公子先办了你再做!”说完,扯着芳娆就往楼上走! 二公子一见这种情形,立马急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就是一掌照着自家弟弟的鼻梁骨劈去—— 三公子抬脚一踢,正被对方架住! “老三,论武功你不是我的对手!还不快快把芳娆放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 “哼!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话语间,拳脚的打斗声已经扬起,厅中的客人看着这一幕闹剧,四散而去,生怕拳脚无眼,伤了自己。 楼上的暮雪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低声对云霆说道:“你看,那芳娆脸色不见一丝惊慌,根本不想是个寻常女子。而且,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冷笑?” 云霆暗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楼下那二人的打斗越来越激烈,片刻之后,冲进来两拨家丁侍卫,而且都是忠王府的人!这两拨人分别是这二位公子手下的奴才,如今主子动起了舞,做奴才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于是乎,这些侍卫家丁也开始参战。醉芳楼的桌椅被打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芳娆自始至终都冷静的站在一旁,她没有逃避,没有插手,也没有让任何人伤到她。 而此时,云霆的指端现出了一根银针,指尖轻巧转动,动作灵动舒缓,似是极快,也似是极慢,而后,那根银针便消失在了他的指端! 暮雪看着云霆的举动,颇为惊奇,不知道他真正要对付的是谁! 芳娆正在冷眼旁观,忽而觉得而后有细微的破风之声,猛然回头,那银针已经近在咫尺—— 她猛然低头躲过,那根银针穿过她的发髻,打落了她的发钗,一头青丝瞬间零落散乱!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根被她躲过的银针竟然绕了一个圈,再次向她的面门袭来—— 情急之下,已经来不及躲避,只得伸出手掌去挡! 嘶—— 芳娆痛的倒吸一口凉气,那银针穿透她的掌心,却还停留在她的手掌之上! 暮雪没有想到云霆袭击的竟然会是芳娆,而且云霆明显是对芳娆手下留情了,他的意图应该是只在试探,并不想取她的性命。否则以他如今的功力和飞花拈叶指的绝妙,芳娆是绝对躲不开的! 此时,芳娆再也淡定不下去了,索性就躺在地上装晕倒。 而那两位公子早就打的红了眼的!本来他们只是想教训一下对方,争一口气,但是这一番打斗下来,他们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如何才能夺了对方的性命才好! 暮雪低声问云霆:“你想怎么做?让他们这样打下去,然后平淡的收场?” 云霆摇了摇头,对她道:“你知道飞花拈叶指名字的由来吗?” “这个……没听过。”这门武功非常稀奇,会用的人微乎其微,江湖上大半的人都是没听说过这门武学的。 云霆的中指在酒杯中沾了一下,道:“就是飞花拈叶,皆可伤人……”说完,他中指向外一弹,一颗由酒液凝成的水滴便在瞬间飞了出去! 此时,二公子正手执长剑准备刺向三公子。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却又仿佛只是在他背后轻轻一点,随后他便重心一晃,迎面倒向了三公子的刀锋—— 噗! 是刀刺入他腹腔的声音。 那一瞬,他整个人僵住了,他不知置信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巨大的痛楚自腹间传来,然后迅速的蔓延全身,将他吞没。 “你……你竟敢杀我?”说完这句话,他便气息一断,再也没有了表情动作。 三公子猛然松开刀柄,他被吓傻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竟然……杀了老二!如果父王知道了一定会扒了他的皮吧? 他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恐惧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家丁侍卫们此时也傻了,全都停止了打斗,一个个僵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咱们走。”云霆携起暮雪的手,步履从容的往外走,而那些家丁侍卫却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三公子云蓦疯狂的往外跑,漆黑夜色下,他迷失了方向,只是疯狂的跑着。脑海里不停回想着那个声音‘我杀了老二……我杀了老二……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桩朱红色的大门前,此时,他全身的力气几乎都已经耗尽了。 抬头,但见门楼的匾额上写着‘姚府’二字。 姚府?我怎么会来到这? 早已筋疲力尽的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四周的景物开始旋转,然后头往下一栽,人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一间装饰精美的卧房,而他的床头正立着一个人——姚启! “三公子醒了吗?起来喝药吧。”姚启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 云蓦有些不知所措:“我……这是你府上?” “正是。三公子你晕倒在我家门前,下人们发现了,前来禀报,我就让他们把你安置在客房。刚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你只是气力耗尽,再搭上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导致的晕厥。大夫开了两幅安神药,现在已经不烫了。”姚启说着,立在一旁的小丫鬟便将药碗端了上来。 云蓦木讷的起身,端起那碗药,一口喝了下去。药很苦,他只觉得自己的舌尖都被苦麻了,但是神志反倒清醒了一些。 姚启见他喝完,就在一旁道:“三公子不必担心。醉芳楼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云蓦脸色闪过一丝惊慌:“你……你怎么会知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棍刑 “现在全京都都知道了,忠王府和二公子和三公子在醉芳楼为了个姑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后三公子手刃了自己的亲哥哥。”姚启讲述的很平静,他一直在仔细观察云蓦的脸色。 云霆慌忙摆手道:“不!不是那样的,是他自己撞过来的!不是我杀的他!” “我相信三公子的话。可是恐怕别人不信,忠王殿下更加不信!”姚启的双臂环抱在胸前,表情显得很诚挚,可是眼神却带着几分微妙。 云蓦更加慌乱了:“是啊!父王一定不会相信的!我杀了老二,父王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死啊!” 姚启冷静的帮他分析道:“三公子此言差矣。如今忠王殿下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杀你的。杀了你,他岂不是后继无人?” 云蓦听后猛的点头:“对,你说的没错!父王不会杀我的……可是父王也一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啊!他一定会怪罪我的,到时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怕我会生不如死啊!” “三公子不要自己吓自己。总而言之,天不会塌的。我先让人服侍你沐浴更衣,也许吃点儿东西之后,你的心情会好一些。”姚启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的云蓦六神无主,看待姚启就像看待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姚氏一族依附忠王府,云蓦本就和姚氏父子走的很近。如今这种境况,姚启反倒成了他唯一信得过的人! 沐浴更衣之后,云蓦和姚启一起坐在了饭桌前。 姚启特意交代厨房做了一些清淡适口,安息凝神的菜品。云蓦的胃口显然不太好。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碗松子粥和一叠青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但是暖暖的粥到了胃里还是让他十分舒服的,人也显得比刚醒来时精神了不少。 姚启将一笼包子放到了他面前,道:“尝尝我府上厨子做的汤包,吃过之后,包你唇齿留香。” “多谢。”他不经心的夹起一个尝了一口,果然瞬间便被那馥郁的汁水和爽口诱人的肉香所折服!味蕾的觉醒安定了他的心神,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用完饭,下人们又奉上了清香怡人的热茶。 茶香在房间内肆意芬芳,此刻的云蓦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姚启品了一口清茶,而后对他道:“这件事虽然事发突然,但也有利有弊,至少这忠王世子的位子,是非三公子你莫属了!” 云蓦道:“只是不知道老头子肯不肯就这样放过我。” “这就要看三公子怎么做了。不过虎毒不食子,忠王殿下再生气顶多也就是责打你一番,不会真的要了你的命的。” 云蓦:“你可有什么良策?” “依我看,三公子你不妨先回王府去看一看状况。虽然咱们已经断定王爷不会取你性命,但是咱们也不知道王爷具体是个什么心态。我派两名武艺高强的护卫跟着你,万一有什么不测,他们也好护送你出来。你放心,我姚府的大门时刻为你开着。”姚启说着,见云蓦还是有几分犹豫的神色,就继续补充道:“三公子,你总要去亲眼看一看状况,咱们才好从长计议,为下一步做打算不是?” 云蓦又迟疑了半晌,终于点头道:“好吧……不过你能不能多派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跟着我,最好是武功绝顶的那种!我怕,到时候老头子动怒,让王府的侍卫拿我,我会无法脱身。” “这个没问题。”姚冲笑的温和,满口答应。 兴庆宫中,暮雪拥着锦被,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昨天夜里回来的太晚,所以她早晨就不想起。还是云霆勤政,一大早的就去上朝,眼下这个时辰,他也快该回来了吧? “絮儿。”暮雪唤人。 床帐被掀开,絮儿带着两个小宫女服侍暮雪洗漱更衣。 一切事毕之后,暮雪坐在桌前,开始用早膳。 云霆恰在此刻回来了,见着暮雪正在用膳,也没多说,净了手便坐下陪她一起吃。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温柔的问道。 暮雪咬了一口小笼包道:“睡好了。再睡就成大懒虫了。你呢?起那么早,现在困不困?” “还好。那你一会儿做些什么?” “回储秀宫,团团应该想我了。” …… 这顿早膳吃的格外温馨,两个人挥退了奴才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仿佛民间普通的百姓夫妻一样。 早膳用过,常青进来传话,道:“启禀陛下,禁卫军统领韩昭求见。” 云霆冲着暮雪笑了笑,而后起身走向外殿,对常青道:“传。” 外殿之中,韩昭走入,在云霆的跟前跪拜道:“臣韩昭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喏。”韩昭起身,对着云霆禀报道:“回禀陛下,今早云蓦带着姚启借给他的一种护卫回到了忠王府,彼时,忠王府已经搭起了灵堂。忠王哭的老泪纵横,一见到云蓦就喊打喊杀,后来还是忠王妃拦着才作罢。” 云霆淡然道:“反正云凌已经死了,忠王剩下的儿子里,死了哪个忠王妃都不会心疼。但是如今忠王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就是没有王妃拦着,忠王也舍不得杀云蓦的。” “陛下言之有理。忠王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命人打云蓦一百棍,而且要狠狠的打!” 其实忠王那么说只是因为心头那口怒气实在难消!底下的人都是明白事理的,自然不会真的狠狠打,万一真把这仅剩的一个儿子也给打死了,那忠王恐怕就真的疯了! 云霆静静的听着,目光复杂,嘴角噙笑。 韩昭继续道:“但是当打到第四十棍的时候,云蓦就受不了了。他大喊着让姚启的那些护卫救他,那些护院都是事前得了姚启吩咐的。当即就展开拳脚,和忠王府的侍卫们开始过招。最后当打到第六十棍的时候,云蓦被从棍下救了出来,现在正在一众护卫的带领下,逃往姚府。” 云霆的食指轻叩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头,而后靠在了椅背上,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韩昭走后,云霆又在心里把所有的部署都推敲了一遍,最后确定准确无误之后,方才站起身来,往御书房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团团与雪燕 几位京都城的名医都被先后请进姚府。 才一进门,就听见杀猪一般的哀号叫喊。 “诶呦——疼死了!大夫怎么还不来?啊!你们下手轻点!” 云蓦爬在床上,几个小丫鬟正用剪刀把他身上的裤子给剪下来。那六十棍打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真真实实的皮开肉绽啊! 受伤严重的地方,裤子已经和血肉粘连在了一起,又结了痂,所以往下扯得时候就格外的疼。 其实本来是有更好的法子可以止疼的,但是姚启却偏偏吩咐下人不许那么做。他就是要让云蓦痛,只有痛的越深,云蓦心中的恨和怨才会更深!如此以来,云蓦自然会乖乖的听他摆布。 大夫们进来之后,先是给他诊了脉,而后又给了治愈创伤的药剂。 “这伤可真是很凶险,幸亏照料的及时,要是再晚一会儿,那可就危险了。”最后一名大夫留了下来,对着姚启说道。 姚启道:“是,多谢大夫。那这伤没有大碍吧?” “这个要看照料的精心与否了,当然,也要看这位公子的运气。今日晚间的时候,这位公子应该会发热,只要熬过三天三夜,烧退下去了,头脑还能清醒,那也就没事了。否则的话……”大夫做沉思状,表情很是凝重。 云蓦在一旁听得一身冷汗,忙颤抖着问道:“否则会怎么样……不会死吧?” 大夫道:“这个真的不好说。而且,很多高烧的患者虽然最后保住了命,但是却都烧成了傻子。所以,老夫才说这伤势来的凶险啊!” 云蓦瞪大眼睛,吼道:“什么?不死也会变傻子?!该死的老头子,竟然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下这么狠得手?!” 姚启打发走了大夫,安慰云蓦道:“三公子别急,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个死老头,竟然如此害我?老子发誓,今生今世和他誓不两立——” “这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说!” 云蓦道:“老子不怕!” “你别急,消消气。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说着,姚启转身离开,眼底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门外,大夫摸了摸袖口里那张银票,胖胖的脸上露出窃喜的笑容。这生意可真好赚,随便说上两句危言耸听的话,就有两百两的赏钱,哈哈,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储秀宫里,暮雪弄了一盆热水,正在强行的摁着团团,想要给它洗澡。可是谁想这小家伙竟然一点儿也不配合,扭来扭去的溅得暮雪一身水。 “诶呀,团团!你乖一点儿好不好?看看你,明明是一身白毛,现在都变成黑的了!再不洗,你就脏的没法要了!到时候雪燕看到你,你会被笑死的!” 絮儿在一旁帮忙,听了暮雪的话便问道:“娘娘,雪燕是谁呀?” 暮雪呵呵一笑,眼睛一转道:“是只母狐狸,团团的相好。” “啊?团团这么小就有相好了?”絮儿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絮儿,你去厨房看看我要的燕窝好了没有。你在这儿可能团团会觉得害羞,所以才这么不配合。” 絮儿点了点头:“好。那娘娘您小心点,别累着了。” 暮雪:“好。” 絮儿走了之后,暮雪瞪了一眼依旧挣扎不止的团团,它的毛沾上了水,湿哒哒的,脏兮兮的,一副落水狗,哦不!是落水狐狸的惨状,十分搞笑。 暮雪自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骨哨,轻轻的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虽然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来,但是团团的两个耳朵却竖起来了,它似乎知道暮雪正在做什么。四条小腿挣扎着想要逃跑,可是却被暮雪掐着脖子,半寸也挪动不得,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暮雪将哨子收了起来,其实这不是个亚哨,只不过它发出的音频极低,正常人是根本听不到那种声音的。倒是某些动物能够听到,例如雪燕和团团。 吱吱——吱吱—— 窗缝那边,一个黄色的小脑袋探进探出,黑溜溜的小眼睛四下转转,确定屋子里没有别人之后,它才一扑棱翅膀,高兴的飞了进来。 雪燕一进来,就发现了团团!而且还是在团团如此狼狈的时候! 雪燕美极了,欢快的绕着团团飞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团团的盆边上,十分嘲笑,十二分得意的冲团团叫了两声。 团团被气的直呲牙,可是脖子被暮雪摁着,根本动弹不了,否则的话,它一定会被这只笨鸟撕烂吃掉! 不过马上,团团也发现的雪燕的异常,这家伙以前不是白的吗?什么时候变黄了? 团团的眼珠一转,愠怒的神色退去,喉咙里哼哼了两声,那意思是在嘲笑雪燕的颜色变了。 谁承想雪燕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幅尊荣,根本不理会团团的嘲讽,依旧高昂的扬着脖子,时不时叫两声,气气团团。 暮雪被这两个小家伙逗得前仰后合,她弹了团团一个脑瓜崩,而后威胁道:“看吧,你这么脏,连雪燕都嫌弃你!就算它下辈子投胎变成母狐狸,也绝对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的。” “吼……”团团发出威胁的声音,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如果下辈子它变狐狸,那老子情愿变成鸟,也绝对不需要它的喜欢! 一番折腾下来,团团这个艰难的澡可算是洗完了。 暮雪帮它擦干身上的水,又理顺了身上的毛之后,就放它和雪燕两个去一边玩了。这两个小家伙,从前就是一对冤家,只要凑在一起,总是掐架,可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日子就这样平缓的划过。不管宫外是如何天翻地覆,她在宫里的日子倒算是舒心惬意的。 一转眼,冰雪融化,寒风四散。柳树抽出细嫩的枝芽,嫩嫩的,黄黄的,好像还带着一点儿绿,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湖面上的寒冰化开,只余一些细小的冰块浮在湖面上。 暮雪的怀中抱着团团,身后跟着一串宫女,小英子伺候在她的身侧。 “小英子,你去弄个鱼竿来,本宫想钓鱼。只是不知道现在能不能钓到。” 小英子笑着道:“一定有的,这湖里的冰都化了,鱼儿们都急着游上湖面透口气呢,这都憋了一冬天了。”说完,小英子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去取鱼竿。 不一会儿,鱼竿取来了,连带着饵料一起交到了暮雪的手上。 小英子道:“还差个鱼篓呢,你怎么没一起弄来?” 那小太监笑着道:“奴才这不是着急,先把鱼竿给娘娘拿过来,娘娘先钓着,奴才这就去找鱼篓。” 小英子训斥道:“快去快回。” 第一百一十八章 垂钓比赛 暮雪将饵料黏在鱼钩上,然后随意的将鱼钩抛了下去。其实她根本不懂钓鱼,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一直忙忙碌碌,这种闲情雅趣,她也只能放在心里想一想。所以今天一看到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景致,她就忍不住手痒,哪怕什么都钓不上来,体验一下也好。 小英子一看暮雪的动作姿势就知道自家的主子根本不会钓,纯粹是凑个热闹。他笑着提醒道:“娘娘,这里的位置不好。您不妨去那颗柳树下,鱼儿们通常愿意选择有水草、芦苇的地方呆着。或者在树旁边、歪树下、乱石还有桥桩附近,这些常是鱼儿集聚的地方。眼下咱们这乱石桥桩没有,树倒是有好多棵。” 暮雪:“哈哈,你说的对,这是不是就叫做‘鱼有鱼道’?”说完,暮雪收杆,往一旁的柳树下走去。 “娘娘言之有理,这就叫‘鱼有鱼道’!” 主仆二人的对话逗乐了身后一长串的小宫女。今个天气好,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明媚。 春风中还透着一丝寒意,但是暮雪感觉更多的,却是那份独属于春天的生机勃勃的温暖。 到了柳树下,暮雪再次下钩。 一旁小英子问道:“娘娘要不要再添一件披风?这天气还有点凉。” “不用。这样刚好。”暮雪一摆手,但见不远处那个小太监拎着个鱼篓笑着跑了过来:“娘娘,总算找着鱼篓了。” 小英子接过,拿在手里,对着暮雪身后的奴婢们说:“都小声点儿,别惊扰了娘娘的鱼。” 一刻时过去了,两刻时过去了。 暮雪都开始在心里属羊了,可是那湖面上的鱼漂还是一动不动。 “小英子,你说现在会不会是没有鱼啊?”暮雪有一丝气馁,心情也不像刚刚那么雀跃了。 “肯定有。要不娘娘让奴才试试?” “好啊。”暮雪将鱼竿递到了小英子手上,然后站到了一旁。 小英子脸上含笑,感知了一下周围的温度和风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鱼竿到了小英子手中不过半刻,暮雪就看到湖面上的鱼漂往下一沉,随后雀跃道:“上钩了,上钩了!” 小英子从容的把鱼钩往上一提,一条巴掌长的小鲫鱼便跃出了水面! “哈哈哈!快拿鱼篓来!”暮雪高兴的拍手,这一刻的她,开心的像个孩子。连团团也感染到了她的情绪,高兴的直在她的脚下转圈,它雪白的皮毛被春风吹出一层层波浪,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英子将鱼放到篓中,摇摇头道:“这饵料不行。钓上来的鱼这么小。” 暮雪却称赞道:“什么不行!我看你好厉害的,真是各中高手啊!为什么鱼竿在我手里的时候,鱼儿就不上钩,结果你一上场,马上就钓着了?” 小英子笑着解释:“娘娘有所不知。这钓鱼有很多技巧,例如对钓位的选择,还有饵料的调制,渔具的选择,当然,更多的还是对天气,风向,钓法……等等。这些东西虽然说起来容易,可是还是要靠经验。” “那这么说你很有经验喽?”暮雪十分好奇。 小英子点头:“锦绣小时候就爱吃鱼,我就经常去给她钓。每次都能钓的盆满钵满,然后她就特别高兴。” “哈哈,锦绣有你真好。” 说话间,小英子已经重新装好的饵料,再次把钩抛向了湖中。小英子把饵料捏碎,然后一块块的扔到湖中,不待暮雪问,他就主动说道:“娘娘,奴才现在做的叫‘打窝’,就是多在鱼钩的四周撒一些饵料,把成群的鱼儿吸引过来,这样鱼儿就更容易上钩了。” “呵呵,真好玩。”暮雪开心的像个小孩子,她忽然对着身后的小宫女吩咐道:“去,把锦绣叫来。就说她的小哥哥在给她钓鱼呢!” 小宫女含笑,看了一眼小英子羞红的脸:“喏!奴婢这就去。” 听到锦绣要来,小英子心里欢喜的很。天知道他有多少年没和锦绣一起钓鱼了!不过面上,他还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专心致志的看着湖面。 “昭仪妹妹好兴致,竟然在这里钓起鱼来了。”一个轻柔妩媚的声音传来,暮雪抬头望去,就见着一身鹅黄色宫装的淑妃正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往这边走来。 暮雪道:“妹妹见过姐姐。一时兴起,到叫姐姐笑话了。” 淑妃走近道:“哪来的笑话,本宫幼时也喜欢钓鱼。好多年都没玩儿这个了。如今看着你们玩儿,倒也觉得手痒。” 淑妃的贴身宫女嫣然笑着道:“娘娘既然手痒,不如也钓两杆,也算是和昭仪娘娘一起,凑个雅趣。” 暮雪正愁平日里没有过多的机会接触淑妃,不能更多的了解她的秉性和弱点,如今嫣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就接下去说道:“是啊,淑妃姐姐,陪我一起玩一会儿,钓两杆。我到现在就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还是小英子帮的我。真是让人笑话。” “那好吧。今日咱们两姐妹就一起玩一玩儿。”淑妃笑着点头,一旁的嫣然已经吩咐小太监下去找鱼竿了。 春日里,风光正好,冰湖初融,细嫩的柳条在春风的吹拂下舞出一段又一段优美的舞姿。 暮雪与淑妃,一个雪白,一个鹅黄,一个明艳动人,一个妖娆多姿。二人分别立于两棵柳树之下,身后各自站着五六个小宫女,和两三个小太监。 远远望去,这是一幅多么美妙的宫妃垂钓图啊!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暮雪就知道刚刚淑妃没有再说谎!她以前是真的钓过鱼,而且应该是很喜欢钓鱼!所以她钓鱼的技术才会那么高超,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钓上来两条了,一条鲫鱼,一条锦鲤,而且两条都很大!这可是非常喜人的成绩。 反观暮雪这边,因为小英子把鱼竿交回了她的手中,所以截至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只除了鱼篓里那条巴掌大的小鲫鱼! 暮雪心里有些着急,她邀请淑妃一起来玩儿,无形中就把这纯粹的休闲添上了一点儿比赛的意味。不看别的,光看两人身后的奴婢们那种表情就知道了。 因为淑妃接连钓上来两条鱼,所以她身后的奴婢们各个都是喜气洋洋的,看这边的眼神也带着洋洋得意的炫耀。 而暮雪身后的宫婢们则个个气鼓鼓的,小嘴巴都微撅着,很不服气的样子。 暮雪忍不住在心中哀嚎!天啊,如果她赢不了这场无形中的比赛,这些小丫头会不会从此对她很失望?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跟我的人失望,我要努力,要加油!暮雪心中的小宇宙开始熊熊燃烧……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虚浮好色之徒 此时,在湖的对面,有人将这一副绝美的画面完整的收入了眼底。 “陛下,那边似乎是姚昭仪和淑妃娘娘正在垂钓?”姚启在云霆的身后说道。 云霆的脚步轻易,伸手拨开眼前的翠嫩的柳丝,视线便锁定在了你一抹雪白明艳的身影上。 她竟然在钓鱼?而且那时什么表情?她在着急还是在生气?这样的心态能钓上鱼来吗?反观淑妃,倒是笑的温柔恬淡,一脸的从容淡定。 莫不是她们在比赛,而暮雪落了下风?如此一想,云霆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眼底的笑意也更加明显。 “两位娘娘皆是天姿国色,美得简直不像是凡尘中人啊!”这是一个听起来明显十分虚浮的声音,而且不用看就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快要流口水了! 这个虚浮好色之徒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伤愈的忠王三公子——云蓦! 听了他的话,云霆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云霆身边的另外一个人开口了。 “臣在军营时,也会和将士们一起垂钓,有时候相互比赛,倒也十分有趣。想不到宫中的娘娘们也有此雅兴。” “哦?”云霆侧目,笑着对那人道:“原来楚王世子还有此雅兴,不知今日可有兴致凑个热闹,咱们也来个比试,一起垂钓,最后赢得人朕有赏!” 姚启在一旁附和道:“难得陛下有此雅兴,臣自当相陪。” 云蓦眼馋道:“那……是和两位娘娘一起吗?” 这一次云霆倒是没什么表情,皱眉头的换成了姚启了!这云蓦可真是不知分寸,那美人再美,也是皇上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轮不着他露出这幅垂涎三尺的表情。 云霆笑了笑,答道:“自然是了。” “臣也愿陪陛下一尽雅兴。”楚王世子云寒笑道。 暮雪都急得快跺脚了。这些该死的鱼,怎么一条呀不上钩?淑妃那边已经是第四条了,第四条!而她还是一无所获,这可怎么办啊? 团团也开始在原地转圈,不过这次它可不是高兴的,而是急得!要是暮雪再钓不上来,它都想自己跳下湖去,抓两条上来算了! “两位爱妃好雅兴啊!不如朕也来凑个热闹如何?”冷冽如泉的声音传入暮雪的耳朵,她和淑妃同时侧目望去。而后都放下手中的鱼竿,笑着对云霆行礼:“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云霆将她二人掺起:“免礼。” 姚启等三人对着暮雪和淑妃行礼:“见过二位娘娘。” “无需多礼!” 云霆道:“那两位分别是忠王三公子云蓦和楚王世子,你们以前应该没见过。刚刚朕提议办个垂钓比赛,赢得人有赏,不知二位爱妃可有兴致参加?” 暮雪和淑妃对视了一眼,而后一同答道:“臣妾荣幸之至。” 底下的奴才们又找来的四条鱼竿和四个鱼篓。因为要的急,所以饵料是现调制的。用的是玉米面和红虫。 一切准备就绪,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云霆等四人各自在湖边选了位置。其实云霆也是不懂钓鱼的,光看他选的那个位置就知道了。旁边什么都没有,就是头顶的阳光好。 楚王世子云寒也选在了一颗柳树下,这种地点不是很理想,但是这湖周边修得太齐整,实在是没有乱石什么的。 姚启选择了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他知道,这场垂钓比试自己不过是个陪衬而已。 而云蓦大概是所有人里想法最奇怪的一个,他选择湖的一侧,离众人很远,这样做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能够更好的观赏暮雪和淑妃这两位美人,至于能不能钓上鱼,他根本一点儿也不在意。 一阵微风吹起,湖面上泛出潋滟的波光,暮雪被那光晃了一下眼睛,然后就听到旁边的小英子说道:“娘娘,鱼上钩了!快提起来。” “什么?上钩了?”她赶忙收杆,小英子帮她把鱼从勾上取了下来。暮雪兴奋的观看,结果却微微失望,又是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 小英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出言安慰道:“娘娘别急,这比赛才刚开始。刚刚淑妃钓上来那几条不算数的。所以您算是几个主子中,第一个钓上来鱼的!” 锦绣也扯了扯暮雪的袖子,用她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安慰暮雪。 “锦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不知道。” 小英子道:“娘娘您净顾着钓鱼,太专心了。” 暮雪有些沮丧道:“专心有什么用?恐怕今天这场比赛我输定了。” 旁边,嫣然的雀跃的笑声传来:“哈哈,娘娘好厉害!又钓上来一条锦鲤!不如一会儿赢了比赛之后,把这些鱼送到御膳房,让他们加菜吧!” 淑妃柔声道:“离赢比赛还远着呢!今日有高手在场,你可别把话说的这么满,到时候本宫赢不了,那多丢人。” “娘娘这么厉害,怎么会赢不了呢?高人?谁呀,是陛下吗?”嫣然笑着问道。 淑妃用眼神示意,看向楚王世子云寒的方向。 嫣然往那边一看,果然,云寒也刚刚钓上来一条大鲫鱼!那条鱼很大,足有一尺多长,而且很肥,有一人手臂那么粗! 暮雪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心里更没信心了。不过看看云霆和姚启他们,到现在还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她的心里就稍微轻松了一些。至少她不会是那个垫底的了。 此时,暮雪又听到了嫣然细微的声音:“娘娘,那个云蓦真讨厌,总是盯着您看。那眼神也太露骨了,难道他不怕陛下怪罪吧?” 其实嫣然的声音很轻,如果暮雪不时耳力极佳的话,是根本听不到的。 但见淑妃摇了摇头,示意嫣然不要多说,而后继续将精力都用在钓鱼上。 暮雪看了看云霆,刚好,他也正往她这个方向看,二人相识一笑,默契无限。显然刚刚嫣然的话,云霆也是听到了的。 此时小英子开口问道:“娘娘,今日这比试您想赢吗?” 暮雪一听,马上来了精神,问道:“当然想啊!你有什么法子吗?我钓鱼的技术好差的。” “奴才既然问,那法子自然是有的。”说完,小英子在锦绣身边耳语了几句,而后锦绣笑着就转身离去了。 暮雪听到,那是小英子给锦绣交待了一个饵料的配方,想必锦绣是去配置那独门饵料去了吧。 此时,淑妃又钓上来一条小鲫鱼,虽然不大,但也算是成绩斐然了。嫣然浅笑着用鱼饵往湖中打窝。目前看来,她们这边是赢定了。 “陛下至今一无所获,要不要臣妾教教您啊?”淑妃妖娆万千的对着云霆道。 第一百二十章 小英子的纠结 云霆和淑妃之间还隔着暮雪,暮雪听了淑妃的话,嘴角牵了牵,并没什么过多的表示。 云霆潇洒的挥了挥手,戏谑道:“朕这是效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眼下比试才刚开始,朕不急。” 暮雪接过这句话说道:“那陛下可得把鱼钩弄直,还得离水面三尺。” “这倒不用。姜太公钓的鱼是周文王,我钓的就是这湖中的锦鲤和鲫鱼,所以用不着那么做作!” 暮雪听了他的话,唇边微笑。 旁边淑妃的心里确实一沉,刚刚陛下竟然对姚昭仪说‘我’?一个君王竟然会在自己的嫔妃面前自称‘我’?这是不是代表姚昭仪在他的心里很重要,重要到...... 此刻,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陛下真的对姚昭仪情深至此,那么她还有赢的可能吗?在这后宫之中,她还能守住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一旁的云蓦的忽然隔水对着淑妃喊道:“臣也不怎么会钓鱼,至今为止,一条都没钓上来,不知淑妃娘娘可愿意指点一二?” 淑妃的神色不变,眼睛依旧盯着水面。嫣然在一旁出口道:“三公子还请自重,你这样大声的喊,把湖中的鱼儿都惊着了,让陛下和娘娘怎么钓?” 云蓦碰了个钉子,讪讪的笑了两声,而后不再言语。低头钓鱼。 此时,姚启也钓上来一条小鲤鱼,背脊是红色的,十分漂亮。 “哈哈,看来今天臣也是不虚此行,至少也能钓上来一条。” 云寒在不远处道:“姚大人这条鱼生的十分精致,要是能再大一些就好了。” 姚启笑着将鱼收入篓中,道:“如此我已经很知足了,做人总不能贪得无厌。” 暮雪道:“堂兄这话说得有理。” 又过了半刻,淑妃和云寒又都各自钓上一条鲫鱼。至于暮雪和云霆,仍旧是毫无进展。 清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暮雪一回头,就见锦绣手中提着一个布袋走了过来。她明媚的笑着,额上有些细密的汗珠。 暮雪在心中暗喜,哈哈,她的秘密武器来了!不过,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小英子,这到底行不行啊?” “娘娘,您就放心吧!” 锦绣走进,将布袋放到了小英子手上。在布袋打开的瞬间,暮雪问道了一股淡淡的腥腥的味道,此外,还有一种芝麻的浓香,和一点点的酒味。 小英子将暮雪的鱼钩收了上来,然后把秘制的饵料换上。接着他便开始往湖中打窝! 暮雪满怀期待的等着,一旁云霆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这边。 鱼儿快上钩......鱼儿快上钩......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然后那鱼漂竟然真的神奇的往下沉了一下! “哈!上钩了!”暮雪用力往上一提,一条又长又大的红色锦鲤跃出了水面,那个头,足足胜过了刚刚所有钓上来的鱼! “这鱼好大啊!” “这下好了,咱们娘娘能赢了!”暮雪身后的小宫女都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说笑着,然后还不忘了耀武扬威的看着淑妃那边。 淑妃淡淡的笑了一下,目光依旧沉静。丝毫不被这边的喜悦所扰。 暮雪在小英子的帮助下把那条不停挣扎扭动的大鱼装进鱼篓,然后再次下钩,期待着更加丰硕的收获。 此时,小英子正在高兴,毕竟他的法子能够帮到自家主子,这不是很令人欣喜的一件事情吗? 可是忽然,他却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猛然一回头,就见云霆正目光深邃的看着他。 “陛下......您别这么看着奴才,奴才害怕!” 云霆笑了笑,笑的高深莫测,让小英子两腿发颤,而后很随意的说道:“小英子,朕今天时运不济,心情不太好啊!” “厄......”小英子陪着干笑,不知道这位万岁爷究竟想说什么。 云霆在心里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奴才还是不够机灵,于是他只得继续说道:“所以,朕打算把锦绣调到兴庆宫,专门伺候朕的饮食,你觉得如何?” 这下,小英子总算明白云霆的意思了。他可不想让锦绣调去兴庆宫,那样他白天可就看不着自己媳妇了,只有晚上能看到,那怎么够吗?不行!于是,他万分歉意的看了看暮雪,然后在心里鄙视自己的‘懦弱无能,临阵倒戈’,不过没办法啊,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是看清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虽然他的主子是暮雪没错,但是暮雪的主子却是皇上! “娘娘......奴才对不住您了。”然后万分愧疚的底着头,走到了云霆那边。 暮雪早就知道云霆的意思了。心里暗恨他的卑鄙,竟然拿人家的小媳妇去威胁。不过她心里也是愿意让小英子过去的,否则真的让云霆‘一无所获’,为这场比赛垫底吗?她才舍不得!反正她还有这一大一小两条鱼垫底,总不会是最后一名就是了! 果然,小英子带着那袋鱼饵到了云霆身边之后,云霆很快就钓上了一条鲫鱼,然后接二连三的还有红色的锦鲤,真可谓是后来居上,收获颇丰。 暮雪看出来了,小英子不止告诉了云霆那鱼饵的配方,甚至还指导了云霆很多钓鱼的技法经验,所以如今云霆的站位和钓法也都变了。她知道他学什么都很快,只是不知道经过这一次后,他会不会连垂钓也变得很厉害!就想当初的箭术一样。 “陛下,您这是作弊耍赖!小英子明明是姚昭仪的奴才,您怎么能临时借调呢?”淑妃嘟着嘴,娇嗔道。那模样要多撩人,就有多撩人。 云霆淡然的笑了笑,道:“爱妃此言有差,这小英子本就是朕的人,只不过是放在姚昭仪那里调教些时日。如今也是时候把他调到朕身边了。” 小英子一听这话就傻了眼,什么?把他调到兴庆宫?那他还不是要和锦绣分开? 锦绣站在暮雪的身旁也是一连紧张,她可是不愿意和自己的小哥哥分开的。 暮雪不忍心看她那么揪心的样子,就笑着低声在她耳边道:“放心,你也一起去,不会让你们小夫妻分开的。” 闻言,锦绣低头,羞涩的一笑,眼底满是浓浓的幸福。 在比赛结束的时候,云霆排名第一,他用最短的时间钓上来十条鱼。云寒第二,九条。淑妃第三,七条。暮雪第四,两条。姚启第五,一条。最后一名,自然就是云蓦了!他只顾着看美人,心猿意马,一条都没钓上来。 不过他这人向来寡廉鲜耻习惯了,所以笑了笑之后,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倒数第一有什么丢人。反正他本来就不喜欢钓鱼嘛,钓不上来也很正常!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补偿美好 云蓦走的时候,兴高采烈,连脚步都是漂浮的。因为他今天不但见识了两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更主要的是,他讨到了云霆的圣旨!册封他为忠王世子的圣旨! “恭喜世子殿下!”马车中,姚启略带一丝谄媚的冲着云蓦一揖。 云蓦哈哈一笑,忙端起架子道:“免礼!”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 云蓦:“姚启,这次我能这么轻易的就讨到这张圣旨,还是多亏了你的帮忙。如果不是你帮我在陛下面前美言,我想着事情绝对不会有这么容易的。” 姚启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是何等交情?我总不能一直看着你这么流落在外。本以为虎毒不食子,忠王应该会对你念着亲情。可是没想到上次他竟然把你打得那么惨!还好我叫护卫跟着你,否则,你不是......罢了!到底你们是父子,我一个外人也不便多说些什么。” “什么父子!他竟然狠心的要把我打死,这个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我有了这张圣旨在手,看他还能把我怎么办!”云蓦的眼神愤恨,垂在一侧的手掌紧紧攥着。 姚启心下十分满意这个草包的表现,但是表面上仍旧诚恳的劝慰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就算有了这册封的圣旨,你也不过是个世子,忠王殿下的实权你还没有掌握。” 云蓦的眼神变软,而后开始忧虑:“那你说该怎么办?” 姚启抬起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声音有些发狠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唯有忍得了一时之气,才能成就大事!” 云蓦想了想,然后迟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忍那个老东西?我不去!如果那样那我去求这张圣旨还有什么用!” “忠王可不是什么老东西!他是手握大权的王爷,难道你愿意只做一个空头‘世子’,手中半点实权没有?试想一下,如果你掌握了忠王殿下的权利,那么从今以后,放眼天下,还有谁敢给你脸色瞧?就算是陛下,也要敬你三分。”姚启的身子前倾,眼中,透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蛊惑。 云蓦的目光游离了一下,而后一拳垂在马车壁上,咬牙道:“对!你说的没错!我不能一直做一个傀儡,我不要受制于人!我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我就能够......”说道这里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淑妃妖娆的身影,以及暮雪那一身傲然清正的绝世风姿...... 姚启看着他的眼神中透出淫靡之色,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懒得计较了,反正......想到之后的部署,姚启的心底又浮起一丝冷笑。 云蓦:“姚启,你帮我!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事成之后,我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姚启装作为难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而后又十分犹豫的说道:“办法倒是有,不过,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绝心和狠心!” “诶呀,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有什么主意快点说!” 姚启:“那你以后可不要怪我。” 云蓦急切道:“你就快说吧,我保证不怪你!” “......这是酴醾花粉......”姚启凑到云蓦的耳边,详细叮嘱解释了一番,然后就把手中的一个小瓷瓶放到了云蓦的手里。 云蓦把这个装着酴醾花的小瓷瓶拿在手中,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仿佛受到惊吓,又仿佛十分犹豫挣扎。 姚启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正了正衣襟道:“东西在你手上了,要怎么做全看你自己。关键就是看你究竟想要什么!” “无毒不丈夫!是老东西对我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这样想着,他的手却忍不住开始颤抖。 姚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那个当权者的手上没有亲人的血?你不用想的太多。” “你说的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兴庆宫中,云霆夹了一块鱼肉调好了刺,放到暮雪的碗中,炫耀道:“快尝尝看,这可是朕第一次钓上来的鱼呢。” 暮雪将鱼肉放到口中,而后赞叹道:“果真很鲜美啊!锦绣的手艺好,陛下的钓上来的鱼更好!” 云霆也尝了一块鱼肉,而后笑道:“你嘴巴真甜,就会奉承我。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钓鱼这种看似单调的事情,真做起来也会那么有意思。” “是啊!钓鱼是雅趣,考验人的心智耐力以及经验判断。尤其是当鱼上钩的那一刻,那种喜悦和成就是很喜人的!” 云霆道:“可惜了,朕守着那个湖十多年,却从没想过要从里面钓鱼。”湖边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以他那种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涉足。 “我听说在野外钓鱼更有乐趣。我们以后可以去一些江河大海里钓鱼,听说在小溪泥塘中抓鱼抓泥鳅也是很好玩儿的,只可惜,咱们都是那种没时间去玩乐的人。”暮雪想着,忽然觉得自己虽然活了两世,可是仍旧错过了生命中的许多美好。她很珍惜每一个快乐幸福的瞬间,生怕一不留神,这些又会溜走,而她又将从新陷入黑暗。 云霆握住她的手,语气郑重道:“放心!这些以后我都会帮你补回来。别人拥有的美好,咱们也都会有!而且还会更多更多......” “嗯!我相信!”暮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肩膀已经不再是少年般的单薄,反而变得如此宽厚,坚实,足以承载整个天下,以及她小小的命运和希望。 “以后我会钓很多很多鱼给你!” “嗯,我不太会钓,但是我会做烤鱼!我做的烤鱼是与众不同的,保证你没吃过。” “真的?” “当然......” 半个月又这样过去了。京都之中看似平静,实际上有些事情已经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 首先是云蓦被册封为忠王世子,并且负荆请罪,得到了忠王的宽恕,如今已经住回忠王府了。可是忠王的病却越来越重了,有很多风声说,忠王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 其次,是因为郑修仪事件卧病不起的楚王,如今已经回到了朝堂之上,并且企图在朝堂之上拉拢巩固自己昔日的势力。但是人心易散难聚,已经动摇的根基要想恢复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余的似乎没有更多明显的痕迹。肃王依旧深沉难测,从不轻举妄动。但也正是因为有他坐镇,所以之前不管忠王和楚王闹得有多凶,朝廷都没有发生大乱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限将至 云霆只觉得自己愈发的看不透自己这位肃王叔了。按理说,肃王有很多机会可以伺机而动,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让云霆陷入危机之中。当然,云霆之前也针对肃王可能会用出的手段做了种种防备,甚至想好了如何还击。但是肃王总是能够出乎他的意料,回想三王执政这些年,肃王似乎从未轻举妄动过,他的一招一式都是潜移默化的,让人想要化解都难。 难道说,肃王是在等待一个什么绝佳的时机? 云霆有时候会忍不住这样猜测,但是他却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罢了,敌不动,我也不懂。眼下还是先对付其余二王吧!至于老谋深算的肃王,云霆深信,只要肃王有动作,自己就一定能够找到他的漏洞! 忠王府之中。 “咳咳......咳咳......” “王爷,您该吃药了。”忠王妃端着药碗,走到忠王面前,看着自己夫君愈见憔悴的脸色,她心里是忍不住的心疼辛酸。也许再过不久,她就要永远的和他分别了。 忠王顺了顺自己的气息,摆了摆手,然后咳得更厉害了。 忠王妃轻拍他的背脊,劝慰道:“王爷,您这样不行。必须要喝药这病才会好啊!” “你不用骗了我......我知道,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如今他说一句话都要喘上三喘,才能说得完整。 忠王妃强行摁下辛酸,微笑道:“您从哪儿听来的胡话?御医都说了,您这是小病,不过是受寒引发了旧疾而已。只要调养些时日就会好的。” “阿荣,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了......”忠王把手放在老妻的手上,许是自觉大限将至,他的心胸反倒豁达了不少。回想过往种种,真的恍如云烟。他这一生走的极其艰难坎坷,费尽心力。曾经他以为,自己这样做事对的,可是走到了生命的尾端,他又忽然怀疑了起来。 忠王妃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了下来。只他这轻轻的一句话,就将她心底这么多年的辛酸,委屈,爱恨......统统都抹灭了。剩下的,只有白首夫妻间的相濡以沫和难舍恩情。 “别哭,是......我不好。” 忠王妃哽咽:“你没有不好......我嫁给你从未后悔。” 忠王灰白的脸上浮起笑意,已经浑浊的眼睛中又闪过清明的亮光:“世人都道忠王妃泼辣跋扈,笑我惧内......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阿荣有多好!她是世间最温柔贤德的女子......是我让她伤心,是我让她生气。” “呜——王爷!”忠王妃伏在忠王的胸前,任由自己的眼泪泛滥。 忠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老妻的背脊,他们之间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如此亲密了? “我走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如今凌儿不在了,你以后可如何是好?真指望这蓦儿那个逆子,我是真不放心!” 忠王妃抹干自己的眼泪,坚定道:“王爷放心!你死了,妾身也绝不苟活与世上!妾身如今心无牵挂,只愿与王爷生死相随——” 恰在此时,一个略显尖锐刻薄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的药喝完了吗?” 室内令人感动的温情被打散,忠王妃做好,拭去泪痕。 云蓦传了一身亮眼绛紫色蟒袍,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这气势凛然的蟒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不合适,非但没能衬托出他半点气质,反倒是让他显得滑稽了,有几分跳梁小丑的意思。 忠王见云蓦这幅样子,不屑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云蓦不以为然,一撩衣摆在忠王的床边坐了下来。他一眼就见到了床头的那碗药,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父王!这药可该喝了,凉了可影响药效。” “你下去......咳咳!”忠王不肯睁眼,只是冷冷的命令。 云蓦:“别呀,父王!儿子可是来伺候您吃药的。您如今就我一个儿子了,老大老二都死了!我不孝顺谁孝顺哪?” “咳咳......”忠王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知道,这个逆子是在诚心气他,巴不得他早点儿死!他到底做了什么孽,竟然会生了这样一个孽种! 忠王妃沉着脸道:“蓦儿,你先退下吧。” 云蓦看了一眼忠王妃,却并没有多加理会,而是端起了床头那碗药,直接用勺子舀了,递到忠王的唇边:“父王,儿子这么孝顺,亲自给您喂药,您总得领个情不是?” 忠王睁眼,却恰巧看到了云蓦眼中一闪而过的急切和狠厉。 心里‘咯噔’一声! 再看看面前的这碗药,他才不相信云蓦会真的那么孝顺跑来给他喂药。他如此急切,根本就是来盯着自己的吃药的!难道说这药里有什么古怪? “把药放下,本王自己吃。” 忠王妃:“是啊,你在这里,你父王会生气。我会劝他喝药的。” 云蓦本来也不愿意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反正只要老东西乖乖喝药就行。 云蓦走了之后,忠王又对王妃说道:“阿荣,你也先下去。我有些事要处理。” “可是那药?”忠王妃还有些不放心。 忠王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会喝,你先出去吧。” “那好吧。”忠王妃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室内终于只剩下忠王一个人了。但见他拨开枕头,有些吃力的转动了床板上一个机关,随后,多宝架向两旁撤去,墙壁上的一面石门被打开。 一个黑衣蒙面人走了出来,单膝跪地对忠王道:“属下参见王爷!” “咳咳.....去给本王找......醉芳楼的曲先生......带他来见本王!” “喏!” 烟雨亭中,姚启设了一桌酒宴,请了京都几位知名的花牌姑娘作陪。 暖暖的春风拂过人的脸颊,几缕花香夹杂其中,闻起来格外的芬芳醉人。 “哈哈哈,本世子来迟了!姚兄勿怪!” 姚启站起身来,朝着一身紫蟒华服的云蓦一揖,笑道:“哪里,世子日理万机,能赏光前来小酌,姚启已经很是荣幸了。” 云蓦拍了拍姚启的肩膀道:“本世子最欣赏你的为人了!你放心,如今本世子大权在握,连东城郊大营的兵符都握在手中了。只待老东西一死,我就可以继承王位了!到时候本王一定会大力提携你这个功臣!” 一旁的几个姑娘一听这话,都纷纷将目光移向了一旁。有些不该听的,她们永远都‘听不见’。 姚启面带微笑道:“在下可不敢。这些都是世子您劳心劳力所得,在下什么忙都没能帮上,岂敢居功?”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过河拆桥,事后灭你的口?”云蓦笑的十分鸡贼。 第一百二十三章 桃林深处的旖旎 姚启在心里冷笑,只要你能有拆桥的机会,我还真不介意你拆!怕就怕你根本没那个本事。 “哪里,世子为人重情义,姚启十分清楚。” 云蓦:“说得好!本世子最重情义了!” 姚启:“咱们今日只谈风月佳人,不理那些世俗凡物。” “说得好!” 此时,一名黑衣侍卫到了姚启跟前,行礼后便走到姚启身旁耳语。 姚启听后,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你们都下去吧。”姚启对着身旁的几个姑娘说道。 “喏!” 待到这些莺莺燕燕走远了,姚启方才凝重的对云蓦说:“世子,只怕咱们的计划有变。” “什么?”云蓦吃惊,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姚启道:“方才我的人来报,说忠王殿下已经知道了酴醾花,也知道了.......是你给他下的毒。” “啊!”云蓦惊得站起身来,神色中的慌乱难以言表,半点也没有了刚刚的嚣张劲儿:“那现在怎么办啊?老东西知道了,他现在还没死,手中还有人,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姚启沉吟了片刻,而后冷静道:“世子稍安勿躁。眼下事情也不是毫无转机。” 云蓦:“还有什么办法?” 姚启:“一不做,二不休!你刚刚不是说你手上有城郊大营的兵符?不如你用兵符调动军队入忠王府,就说府中有大批刺客来袭!趁此机会,将忠王所有残余势力一举剪除!至于忠王......我想他老人家是受不起这个惊吓的,暴毙而亡也很正常。到那时候,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忠王了!” “我?去调动军队?”云蓦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在他有生之年,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经历这些事情。他真的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做好,万一做不好,那他可就性命堪忧了。 姚启站起身来,鼓动道:“世子您英明神武,定能马到成功!如果你成为了忠王,那你以后就有可能‘承继大统’......” 承继大统?做皇帝!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如果做了皇帝,那他岂不是要什么都成了?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好似有个魔鬼在叫嚣,让他瞬间便充满了勇气! “好!本世子这就带兵回去——擒拿刺客!” 夜幕降临的时刻,京都东南方向的天空被一片熊熊大火照的通红。 “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火啊?” “好像是忠王府的方向诶......” 街上的百姓纷纷议论着,一种不安详的预感笼罩在众人的心头。该不会是朝廷又出了什么大事了吧?不过这种想法大家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却没有敢真正的说出来。 从此刻,云霆和暮雪穿着夜行衣,伫立的兴庆宫的大殿的金顶上。 略带一丝寒意的风拂过脸庞,暮雪只觉得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一种烟火焚烧的味道。这场大火燃的很漂亮,很壮丽。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浴火重生。一种莫名的悸动在血液中流窜,莫名的,让她感到兴奋。 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褒姒会喜欢看大火了,原来,烈火燃烧的景象真的如此醉人...... 第二日一早,朝堂金殿之上。 云霆端坐在龙椅上,神情肃然。大殿之中,气氛沉寂。 为有姚启一人,站在队列之外,陈述着昨夜发生在京都东南忠王府的一幕。 “......忠王世子云蓦,私自盗取城郊大营的兵符,擅自调动军队,弑父夺权,被忠王手下的暗卫当场杀死。而忠王也近急怒攻心吐血昏厥,并且已于近日凌晨暴毙而亡。忠王妃为夫殉情,已经自觉与王府的废墟之中......此次,忠王府事变共亡五百七十人,伤一百二十人......眼下大火虽已扑灭,但忠王府却化为了一片废墟!” 所有人的秉着呼吸,没有人敢出一口大气。 良久,殿上传出一声叹息。那声音的出处便是金座之上的云霆。 “罢了,忠王府为大齐操劳一生,却教子不善,实在令人惋惜。如今忠王一脉已经后继无人,传旨,厚葬忠王以及王妃!”冷冽如泉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着,半响,众大臣跪下,其呼道:“陛下英明仁爱,陛下万岁万万岁——” 云霆挥了挥手,自金座上站起身来,疲惫哀伤道:“罢了,出了这样的事,朕也没心情上朝了。都散了吧。为了一时哀痛,朕罢朝三日,前往灵台寺为忠王叔上香祈福!”说着,云霆走下了台阶。 众臣:“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十里桃花睁眼,碧草芳菲正浓。不少城里人都会选在这个时节出城踏春,一览山花烂漫,春光醉人的美景。 在京都城郊灵台寺的山脚下,官道上,各种马车牛车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装饰显赫,气派非常的香车宝马。这些人都是前往灵台寺上香祈福的。据说明日圣驾要来,所以今日午后,灵台寺便会戒严,不许寻常香客再去祭拜,所以赶在今日来上香的人会格外的多。 两名骑着骏马的美少年驰骋在官路上,一天青一雪白的两抹身影顿时便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这是京城哪一家的权贵子弟?竟然生的如此卓尔不凡,俊逸超群! 忽而兴致桃花盛放处,身穿雪白深衣的少年忽而开口道:“大哥,咱们就这样溜出来没事吗?” 天青色深衣的少年淡淡一笑,道:“有韩昭在,没人能发现的。” 暮雪点了点头,暗想就算有什么情况,也有常青和小英子两个机灵鬼顶着,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毕竟,按道理老说,他们如今的銮驾应该刚刚启程,要两日后才会抵达灵台寺呢! 不过云霆想出来视察一下百姓民生,暮雪又很想出来玩一玩,所以两个人便提前溜了出来,先一步来了灵台寺。 “咱们去桃林深处走一走吧,这儿的景色真的很美。”暮雪提议道。 云霆点头:“好啊!”二人策马,往桃林深处行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粉红色的桃花,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有一种甜甜的味道,暮雪不由的深吸了两口。 四处静谧无声,只有风偶尔略过花瓣的声音。 有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了一大片粉红色的花瓣。暮雪二人沐浴在花瓣雨中,一时间浪漫的温柔缱绻无限...... 一片花瓣落到了暮雪的眼睫上,在她眨眼睛的瞬间,一种清冽的柔软吻上她的唇瓣——那是他独有的气息味道。 暮雪闭着眼睛,任由他将这个浪漫的吻加深,加重。 忽然,腰间一紧,她被他抱到了他的马背上。二人相拥而坐,暮雪的脸被桃花染成了粉红色。 他就那样缠绵忘我的吻着她,仿佛天地万物都消失了,心中,只有彼此和桃花的存在。 “救命啊——” 惨烈的呼喊声将这美好浪漫的情景打破,暮雪和云霆同时一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腹黑小姑娘 怎么回事? 暮雪在疑惑的瞬间,便跃回了自己的马背。 云霆看着瞬间空落落的怀抱,唇上,还停留着她的温度和馨香。莫名的,一种恼火在他心底升起。 是哪个不长眼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喊救命! 暮雪此时并不知道云霆心里的想法,她只是在心中迅速判断那声音传来的方位,还有就是周围是否有危险和威胁存在。多年严苛的杀手训练,已经让她养成了这样警觉的习惯。 云霆察觉到了她紧绷的情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策马,向着桃花林的东北方向行去,那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临近人声出处,暮雪云霆翻身下马,将两匹马儿系在桃树上。而后运起轻功,靠近目标。 “李先生......对不起。”一个细软的像黄莺一般动听的声音传来。 “三小姐!你这这是做什么?还有你刚刚为什么要喊救命?”低沉中带着磁性的男音,听起来倒也十分有涵养,只是眼下情绪急切了点儿。 那三小姐道:“我是不得已的!我父亲说楚王有可能会把我送入宫中为妃,我不愿意去......当初我请教你该如何是好,你跟我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情投意合的男子......生米做成熟饭......”说道最后,女孩的声音变得很小。 那位被称作李先生的男子看起来快抓狂了,他深吸了几口气,而后道:“那你骗我来这儿做什么?”说着,男子转身要走,女孩一步拦在他的面前。 “不准走!我要嫁给你!我要和你‘做熟饭’!”说着,女孩执拗的抱住了他的腰。 李先生急忙去扯她,可是又怕伤到她,不敢太用力。 无奈之下,他只得解释道:“我让你找的是和你门当户对的男子,你那几位表兄都是不错的人选。我不过是在将军府寄人篱下的穷书生,你这样会害了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都想好了!”女孩急切的点头,粉嫩嫩的小脸上挂着两颗泪珠,看起来十分精致动人。 李先生怒道:“我不会帮你的!” “我不用你帮,我要你娶!” “你......” 隐匿在桃花深处的云霆和暮雪看到这一幕,相视而笑,这小女孩真有意思,看起来也就十三四的样子吧,真是纯真可爱。不过她的笑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腹黑呢? “你说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暮雪低声在云霆问道。本来以为这边发生什么凶杀大案了呢,结果没想到这么的‘出人意料’! 云霆摇了摇头,含笑,没有说话。 暮雪凑到他耳边问道:“是不是在伤心啊?人家姑娘情愿嫁给穷书生,也不愿意嫁给你。” 云霆侧目看她,忽然邪媚的一笑,一口咬在她的耳垂儿上。 暮雪的全身似是一阵电流划过,麻酥酥的。她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老老实实的低头看戏,不敢再调戏某男了! 此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听起来至少有七八个,而且其中还有四个人是会武的。 那小女孩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而后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胸前一小片娇嫩的肌肤,而后扯乱自己的发髻,死死的抱住李先生的腰,嚎啕大哭。 “喂!你做什么?!”李先生被她吓坏了。慌忙的推她,却怎么推也推不开。 此时,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传来:“诶呀!三小姐?你怎么了!” “奶娘——”女孩哭着扑到了中年妇人的怀里。 “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李先生欺负你?”一个护院摸样的人凶巴巴的问着。 李先生额上的青筋直跳,他咬着牙道:“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都没做!” 护院声音提的老高:“没做过?没做过小姐怎么哭成这样了?” “我......”李先生很想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小姐会这样做。可是三小姐却抢在了他前面答话:“李先生他救了我......呜呜......刚刚我被贼人抓了,贼人想要非礼我,还有李先生及时赶到救了我......要不然,要不然我情愿去死!”说完,又将头扎到奶娘的怀里痛哭,动作幅度却刚刚好掩盖了胸前裸露的那一小片肌肤。 什么?李先生简直嗔目结舌!这小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为什么这么说! 护院依旧不放过李先生,铿锵质问道:“那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三小姐的身子?你为什么要将她搂在怀里?还搂的那么紧?你想占三小姐便宜?”说着,护院还扬了扬自己铁一般的拳头。 暮雪和云霆看到这颠倒黑白的一幕都在认笑,她刚刚没有看错,这小丫头看起来纯真,实则腹黑的很。恐怕在场的这些家丁仆人,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托儿吧?为的就是逼这个李先生就范!看了这李先生是在劫难逃了。 “我没有!是她......”他想说是三小姐搂的他,可是那样岂不是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誉?那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于是他硬生生的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护院和三小姐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又继续恶狠狠的说道:“如今你救了三小姐,可是却看了三小姐,抱了三小姐,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得负起该负的责任!” “我什么都没做,我凭什么负责。怎么负责?”老天有眼,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三小姐擦了擦眼泪,万分惹人怜爱的说道:“张叔,你不要再逼李先生了,我......我被那贼人欺辱了,李先生定是嫌弃我了!我想,我还不如去死!” 说完,她站起身就要往树上撞去。结果被奶娘死死拦住才作罢。 “三小姐!您不能想不开啊!” “姓李的,你到底是娶不娶?难道你非要逼得三小姐去死你才高兴吗?”奶娘也开口说话了,而且是老泪纵横,声情并茂。 这一番颠倒是非的折腾下来,连李先生自己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否则又有谁能来解释这一切呢? 噗—— 三小姐的嘴角溢出血丝,口齿不清的说道:“李先生......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说完,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奶娘惊呼道:“姓李的!你个禽兽,你逼得小姐咬舌自尽,你都不肯娶她!” 李先生的心里仿佛被划裂了一道口子,他扑到三小姐的身边,声音颤抖道:“紫晓,紫晓......你不要吓我!我娶,你不要死!我娶你,你不许死啊!”说完,他抱起三小姐的身体疯狂的朝树林外跑去。他要找大夫,他不能让她这样就死! 而他身后,奶娘以及护院等人,都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有万分欣慰的笑容。 云霆低声笑道:“有意思,刚一来,就看了这么有意思的一出戏。” 暮雪点了点头,表示同感。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运起内功放风筝 将近中午,云霆和暮雪二人便到了山顶的灵台寺。顺便尝一下这里据说很美味的斋饭。 其实暮雪不太明白,这少油少盐,一点儿荤腥不见的斋饭怎么会好吃呢?可是当她真的尝过之后,才发觉,原来‘返璞归真’才是真正的美味。世间的菜品,大多经过繁复的烹调,入口时还能吃到食物原味的,聊聊无几。可是斋饭就不同了,虽然调料简单,菜式简单,但是贵在烹调的师傅心诚而无杂念,所以总能将每一种食材的原味保留,让人吃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 其中一道罗汉菜更是让暮雪和云霆印象深刻。那道菜品的烹饪食材十分简单,用茄子,芸豆和青瓜一起叠放在坛子中,加少许的清水和盐,放在小火上煨煮......看似不起眼,吃起来却十分鲜甜适口。 用罢饭后,二人又在灵台寺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香火鼎盛之外,也没什么特别。 从灵台寺出来,二人纵马,走了一条新的路径,这条路是沿着河边走的,所以风景不同于来路时的桃花盛放,反而是在涓涓流水中,多出了一份宁静和细致。 暮雪下马,走到河边,但见河水清澈见底,连水底游弋的鱼儿都能看一清二楚。 “怎么?又想钓鱼了?”云霆走到她的身后,含笑看着她。 暮雪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看它们这样游来游去的感觉真好。我也好想下水游泳哦!” “现在的水还太凉。况且这里的环境也不合适。”云霆似乎在认真思考关于她想游泳的事。 “我说着玩儿的。”暮雪牵起马,往前走去。 云霆与她并行,问道:“你还想做什么呢?” 暮雪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啊,对了!放风筝。春天放风筝最好了!” “那好,咱们去买两只风筝。”云霆说着,已经翻身上马。 ...... 湛蓝如洗的碧空上,漂浮着几朵白云。梦幻一般的,让天空不再是单调的蓝色。 草地上,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一起,多数人手中都牵着一根细线,头望向天空。 “你举着,我待会儿说放,你就放,知道了吗?”暮雪对云霆吩咐道。 云霆点了点头,他还真没怎么玩过这东西,以前都是看宫女嫔妃们放,他一点儿想要参与的兴致都没有。可是今日不同,他忽然觉得不管陪她做什么,都是极有意思,极其令人难忘的回忆。 所以今天的桃花美,斋饭香,连他平日看不上眼的风筝,此刻都变得神秘无比。他十分期待着这只美人风筝飞翔在天空上,会是何等动人的景致! 那边,暮雪将线放出了一段,已经跑了起来。 “一二三......放!” 暮雪较快奔跑的步伐,可是悲催的发现,那风筝已经落地了。好吧,她承认,她已经不记得究竟该怎么放风筝了,这东西也有技巧的吧。 云霆将风筝捡起来,安慰她道:“再试一次吧。” “好。” 可是接连又试了两三次,这风筝还是没能飞起来了。都怪她,非得觉得这个美人风筝漂亮。可是这种风筝很难放起来,早知道,她就选择最容易的小燕风筝了。 云霆将风筝交到暮雪的手中,道:“我来试试。” “嗯。”暮雪配合着,将风筝举过头顶。 云霆往前快跑了两步,而后喊道:“放!” 暮雪将风筝高高往上一送,而后手一松。 云霆右手握线,左掌运起内功,一道强势的掌风朝着风筝飞去! 而后,那美人风筝便扶摇直上的飞入了云端—— “哈哈哈,早知道这样有用,我也不用费那么大力了。”暮雪笑着跑了过去。 云霆将线交到她的手中在她的小鼻子上轻点了一下道:“所以说你笨喽。” “哼!”暮雪一扭头,专注的看着天上的‘美人’,不再理他。 忽而,暮雪手中的线一松,再看天上的风筝,已经远远的飘走。 “诶呀,线断了!”暮雪一急,运起轻功就追。 云霆笑着,跟在她的身后。 几番腾跃之后,暮雪总算将那断了线的风筝攥在了手里,而后欣喜的自半空回落地面。 当她稳稳的站定之后,却发现周围有十来个年轻的男子,看样子都像是读书人。而他们此刻正在目瞪口呆,万分惊艳的看着她! 暮雪讪讪的笑了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原来是人家正在这边吟诗作画,对酒当歌。她猛然的‘降临’,实在是打扰了人家的雅兴! “不好意思啊,在下刚刚在追这只风筝。打扰了。”暮雪刚说完,云霆也赶到了。他翩然的落在她的旁边,于是乎,那些学子们又一次惊艳了一把! 天啊!这是从哪里来的两个神仙似的人物,竟然是用‘飞’的! 云霆环视了众人一眼,心道自己和暮雪已经易过容了,为什么这些人还是这幅表情呢?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们二人的容貌或许可以掩盖的平庸,但是那种超然不凡的气质却是难以掩盖的,所以这些人才会在不经意间被他俩‘惊艳’了一把! “走吧。”云霆显然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连招呼都没和他们打,就想牵着暮雪走。 “二位仁兄等一等!”一个貌似平和的声音,出自一个身体微微发福的二十出头的男子。 云霆脚步一滞,面上挂起了平和的微笑,问道:“有何指教?” 那发福的男子笑容可亲的走到了云霆二人近前,拱手一揖道:“在下京都霍子元,今日与几位好友一同办了这个诗会。在下见二位公子身姿气度皆不似凡夫,想必也是难得的饱学之士。不知二位可有雅兴,一同参与我们的赏春诗会?” 云霆与暮雪对视了一眼,但见暮雪笑着点了一下头,云霆便道:“既如此,那我兄弟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穆霆筠,这是舍弟穆雪歌。”云霆指着暮雪介绍道。 暮雪朝着霍子元点头示意。 “二位请!” 待暮雪走近,发现其中有一人正在低头作画,其余几人则在冥思,还有几人正在一旁下棋品茶。 霍子元道:“我等正在作诗咏春,不知二位公子可有兴致一试?” 云霆道:“我兄弟二人本不善此道,待会儿霍兄可不要见笑。” “哪里哪里,我等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忽而,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衣面色红润的男子拍掌道:“有了!我想到了一首绝佳的诗!一定能把齐振轩刚刚的那首比下去!” 霍子元道:“好啊!由之你速速念来,让我听听。” 其余的人都哄然而笑,气氛在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作诗咏春 那被称作由之的男子也不恼,笑着吟诵道:“春风频顾去又还,暖暖芳馨入我心。我心不待春情苦,碧草群英入梦来!” “哈哈哈,由之这是又恋慕上哪家的姑娘了吧?是不是人家把你拒绝了?所以才有那句‘碧草群英入梦来”啊?到底是谁入了你的梦啊?”其中一个打趣道。 霍子元摇了摇头,对由之道:“你这首诗......无论平仄,对仗还是意境辞藻,都远不及齐兄!” 张由之倒一点儿也不恼别人的打趣,笑了笑道:“你们不懂欣赏没关系,公子我自己喜欢就好!”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此时又有一名学子想好了,踱着步,缓缓吟诵道:“堤上草青青,河面水粼粼。碧空蓝湛湛,草甸绿油油。人儿语盈盈,鸟儿歌声声。天地乾坤转,万物向欣荣!” “好!这诗做的工整,美妙。”有人开始拍手赞叹,负责笔录的人把这首诗记了下来。 暮雪朝着云霆吐了吐舌头,云霆也笑了笑。其实这水平还真是不高,比打油诗将将强了一点。 此时,霍子元笑着问想暮雪二人道:“二位可思得一两首佳作?” 暮雪看了看云霆,知道这家伙可能不善诗词,因为她从来也没见他写过诗,于是就抢先一步道:“刚刚想好一首,还望各位不要见笑——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好!这位穆公子真有捷才!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能想出一首如此杰出的佳作!真是让在下佩服!”霍子元赞叹,其余几个也跟着附和,看向暮雪的眼光都带着几分欣赏和崇敬。 暮雪没脸没皮的笑了笑,她哪是有什么捷才,根本就是抄的好不好!不过她肚子里没什么‘存货’,脑子里记住的诗也就那么两首了。 “三月暖风卷春来,山色桃花始盛开。游人骏马漫芳处,桃自旖旎我自侬。灵台古寺香火胜,纸鸢齐聚碧空游。笑问君子春情苦,把酒言欢出梦来!”冷冽如泉的吟诵声落下,四周一片掌声响起! 张由之笑道:“这位穆兄简直是我的知己啊!穆兄,我一定要敬你一杯!”说着,端了酒杯递给云霆,随后一饮而尽。 云霆端着酒杯,看了一眼暮雪,见暮雪对他点头,他才放心的一饮而尽。 此时,一个迟来的人打断了云霆和张由之的寒暄。 “抱歉诸位,在下来迟了。” 云霆和暮雪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那位被‘诬赖’的李先生吗? 他此刻不是应该正焦头烂额的对付那个三小姐吗?怎么还有心情来这个诗会?难道说他已经识破了那个三小姐的伎俩?暮雪当时就看到是那个奶娘往三小姐的嘴里塞了个东西,三小姐才‘吐’血来的。 霍子元也不计较,直接爽快道:“佩华兄,你迟来了,要么赋诗三首,要么自罚三杯,你选一个吧。” 李佩华道:“作诗嘛,我不会吟风弄月。罚酒嘛,我是一杯就倒。今日我听子元兄的,你帮我选吧。” 霍子元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感叹道:“亏得你还是我辈中人,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算了,你还是做一首诗吧,不必拘泥,你想做什么样的诗都成。” “多谢子元谅解。”李佩华苦笑,而后沉吟了片刻,吟诵道:“我志在凌霄,朱檐苟得安。虽居高门里,浮华若云烟。” 暮雪暗中观察这个李佩华,这是一个有几分才华且自视甚高的人。只不过眼下他寄人篱下,处境艰难,纵使浮华万千,也没有一份是属于他的。 云霆走了过去,和这位李佩华攀谈了起来。 暮雪感到新奇,云霆竟然会对这个李佩华有兴趣?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呢? 暮雪径自的走到一旁去看人下棋。时不时的抬眼看看云霆。但是云霆与李佩华详谈甚欢,霍子元已经走开去招呼其他了。一会儿,李佩华自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云霆。云霆细细的看过一遍之后,便交还给了他。 日暮渐落,众人尽兴而归。 暮雪和云霆还要赶到事先定好的驿站,在那里‘悄无声息’的归队,毕竟,明天云霆就要到灵台寺为忠王上香祈福了。 晚间,暮雪与云霆沐浴更衣之后,挥退了所有奴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轻声聊起天来。 “你今日好像对那李佩华很有兴趣?”暮雪躺在他的臂弯里,一边问,一边动了动身子,寻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云霆道:“我当时只是好奇。一个寄人篱下的男子,竟然会让将军府的三小姐如此倾心,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也要设计他,嫁给他,这样的男子定不会是个庸才吧?后来听了他那首诗,我就更加肯定这一点了。攀谈之后,他对我颇为欣赏,便把他平日所作的一篇《论时政疏》给我看,让我帮他品评指点。” 暮雪:“论时政疏?原来这个人心系政事,想要入仕为官。” “此人确实有几分才华。那篇《论时政疏》写的也尤为精妙,而且言辞颇为犀利,一针见血的将如今的朝政弊端指出来,并且提出了改进的良策。我看过了,有几条确实可行。只不过......” 暮雪:“只不过什么?” 云霆:“只不过他只是个秀才,而且心高气傲,欠缺磨练。以他如今这样的性格,根本在官场混不下去。” 暮雪忽而坐起,微弱的灯光下,她一缕胸前的发丝,笑道:“这有何难。不如陛下吩咐姚启,让他先去查清这个李佩华的底细,如果可以放心的话,就举荐李佩华入国子监读书。如此一来,日后要提拔他,他也就有了资格。此外,你不是说他心高气傲,欠缺磨练吗?国子监那个地方正合适,那里都是些权贵子弟,再不然就是比他更狂更傲的当世大儒,饱学之士。简直就是浓缩的官场,先放他在那里历练一段时间,待他磨的外圆内方之时,陛下再重用他不就好了?” “呵呵,雪儿言之有理。就照你说的办。”云霆拥着她,重新躺下。二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云霆和暮雪便在一众奴才的服侍下,穿戴齐整,坐上龙撵,往灵台寺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念成魔 因为前一日已经看了一遍,所以云霆也觉得没什么新意了。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龙撵步入灵台寺时,主持方丈弘缘大师亲率寺中三百七十八名僧众前来迎接。 “阿弥陀佛!老衲弘缘见过陛下。”弘缘大师双掌合十,对着云霆行了一礼。 云霆温和道:“大师免礼。朕听说这灵台寺的香火鼎盛,佛祖灵验。故而慕名而来,为故去的忠王祈福。希望他能早登极乐。” 弘缘大师:“陛下仁孝。里面请。” “谢大师。” 暮雪和云霆一起步入佛堂大殿。 一进来,就见释迦摩尼的金装佛像高高端坐在金色莲台之上,令人望而敬畏,心生敬仰。 一般人见到佛祖是要下跪祭拜的,但是云霆没有,他只是手执三柱清香,对着佛像摆了摆,而后便将香交与了身旁的僧人,让僧人敬献到佛前的香台上。 三百名僧人在殿外吟诵着《法华经》。诵读经文的声音和敲击木鱼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人心底生成一股神圣的屏障,带着淡淡的威压,让人半分不敢怠慢。 其实祭拜的过程很简单,按道理云霆还要听弘缘大师讲经辩法,可是出乎意料的,云霆竟然取消了这个环节,直接传旨要启程离开。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暮雪的心底有一丝紧张划过。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为什么她没有察觉呢? 弘缘大师见云霆要走,就出言道:“阿弥陀佛,敢问陛下为何见佛而不跪?可是其心不诚?” 云霆微微一笑道:“佛在我心,我见佛,既是见我!何须跪拜?” 弘缘大师抬眼,一道危险的光芒自他眼中闪过:“那敢问陛下,何为佛?” “佛是般若,是智慧,是忍耐,是宽恕,是救赎......佛本无形,却又无处不在。只要怀有佛心,既是佛的化身。”云霆答的从容不迫,笑意温和。但是暮雪却知道,云霆一旦这样笑,就是他已经动了杀机。 不对!这灵台寺和面前这个弘缘一定有古怪! “陛下,咱们走吧。”暮雪冷冷出言,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弘缘又道:“那敢问女施主,是走向何方?天堂还是地狱?” 暮雪眸光一聚,冷笑道:“那敢问大师,这里是佛堂还是魔窟?” 弘缘哈哈一笑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天堂地狱一念间,佛堂魔窟一念间。女施主觉得这里是什么?” 暮雪道:“本宫心中是天堂,这里自是天堂。大师心中有魔鬼,这里自是魔窟!” “好聪明的女娃!竟然这样被你识破了!”言毕,弘缘大喝一声,一身朱红色的袈裟被内功震裂,露出里面血一样鲜红的锦衣。那锦衣的衣摆上有暗金线绣成的五毒蛊虫! 刚刚还是佛衣装裹的得道高僧,转瞬间,就变成了嗜血罗刹! “苗疆五蛊,原来是魔教的人?!”暮雪凭借着弘缘的衣服,判断出了他真实的身份。 弘缘狰狞一笑,道:“本君早已叛离魔教,今日前来,只是为取尔等性命!” 云霆凛然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话之间,云霆已经出手,数颗钢珠在一瞬间击向弘缘,弘缘纵身闪开,轻蔑道:“小皇帝,你只有这点儿本事,也敢大言不惭!魔子魔孙们,动手吧!” 随着弘缘的一声大喝,殿外正在念经的三百僧众猛然站起身来,个个手中持着兵器。佛语瞬间变魔音,灵台寺的大殿被一阵狰狞的狂笑包围着。 此时,这佛堂大殿真如冥火地狱一般凄厉! “何方妖孽,竟敢在御前作乱!”一声冷峻的暴喝传入殿内。恰是韩昭带领禁卫军冲了进来。 弘缘精神一振,单是刚刚那一声暴喝,他便已经察觉了来人的内力修为不俗。 禁卫军将士们与殿外的三百僧众混战成群,而韩昭则是直接提剑冲入殿内,招式刚猛的直接袭向弘缘—— 弘缘双掌合十,夹住了韩昭的剑锋——硬生生的受了他这招。 韩昭心中一凛,同样感觉到了这个对手的强悍。试问天下间能生生拦住他的剑锋的,只怕不超过五个! 与此同时,韩昭抬腿,直接朝着弘缘的心窝袭去。 弘缘向后一撤,松开了韩昭的剑锋。 韩昭的作风从来都是速战速决,用最短的时间,最凌厉狠辣的招式了结对方的性命。所以,他的每一招都是杀招,每一招都是用尽全力。 三个回合下来,弘缘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论内力论刚猛,他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这个年轻人的。 不过所幸,他最擅长的并不是武功,而是——蛊毒! 所以,弘缘故意露出破绽,引韩昭靠近,之后一条小蛇自他的袖口飞出,张口便要咬向韩昭的脖颈! “小心!”危急关头,暮雪的银针射出,将那条小蛇钉在了对面的柱子上。“小心他的蛊虫!” 韩昭点头,而后更加迅猛的攻向弘缘。 弘缘大恼,随手掏出几枚白色的弹丸,扔向地面。嘭嘭嘭—— 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暮雪等三人迅速的屏息敛神! 云霆自是不用怕的,因为他百毒不侵。 可是和暮雪预料的不一样,这烟雾并没有毒,反而带着一种十分诱人的香气。 韩昭与弘缘的打斗从未停止。 此时,白色的烟雾散去,暮雪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地面上,竟然出现了几十上百条蛇,蜈蚣,蜥蜴这样的毒物...... 这些东西都是剧毒,而且据暮雪了解,种蛊的方法及其神秘,搞不好被咬一口,体内便会被埋下蛊虫,以后就要受这弘缘的控制了。 “陛下当心!千万不要被咬到!”暮雪眼下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只得小心叮嘱。 云霆点头,伸手,欲将暮雪护在身后。 那些毒物不停向暮雪和云霆靠拢,云霆试着用银针射死了几条,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银针有限,而这些毒物无限!他必须要想个法子,让这些东西不敢靠近。 暮雪冷静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杀了弘缘这老贼,这些东西才会退去。陛下,你保护好自己,我去帮韩昭!”说完,她纵身,已经跃到了韩昭身边,二话不说就抽出了她盘在腰间的软剑,与韩昭联手,对付弘缘。 暮雪的轻功极好,总是能用最快的速度迷惑对方。弘缘没有料到,在小皇帝身边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两个人物在,看了醉芳楼的情报不准,他今日实在是轻敌了! 刚刚对付一个韩昭弘缘已经很吃力,如今又多了一个暮雪,弘缘已经快到强弩之末了! 就在暮雪举得快要将弘缘拿下的时候,一个怪异的女声传来:“谁敢欺负我家和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和尚尼姑有一腿? 暮雪等人侧目望去,但见一个尼姑打扮却留着头发的妖冶女子走了进来。 弘缘一愣,随后怒道:“死尼姑!谁让你来的,给老子滚出去!” 老尼姑道:“你是我男人,你都要被人打死了,我还不能管?” 不知为何,暮雪此刻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 这也实在太雷人了,和尚和尼姑......真的有一腿? “滚!老子不想见到你!”弘缘大喝。 尼姑道:“要滚也要先帮你杀了这个小皇帝。’说完,她手臂一扬,一只停在她手臂上的毛色如鲜血一般红亮的妖鸟便袭向了云霆—— 老尼姑冷笑一声,等着看她的血鸟如何把小皇帝的眉心啄一个洞,可是令她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血鸟在距离云霆三尺远的地方,忽然止住了飞翔,随后,它的身体分成了两半,掉落在地上! 这一切太快了,快到老尼姑根本看不清云霆是怎么出的手,用什么出的手。 “你敢杀我血鸟?我今日定用你的血肉做我的鸟食!”老尼姑说完,将手指放入口中,打起了哨子。 暮雪知道,这老尼姑定然实在呼唤其他的鸟群,一只两只云霆可能对付的了,可要是多了,难免危险。 “快唤雪燕!”她喊完这一声,有继续和弘缘缠斗。此时,暮雪一下握了十玫银针在手中,脑海中回想云霆绶与她的飞花拈叶指—— 忽然,她眸光一亮,指尖的动作轻柔婉转,极慢又极快,优美至极,却又让人分辨不清。下一瞬,十玫银针在她的指端相继消失。 而与此同时,云霆也已经吹动了骨哨。平日里雪燕没有任务的时候都会跟着他们,并不会飞的太远,所以只要云霆吹哨,片刻之内,雪燕就能赶到。 “啊——”弘缘痛叫几声,他被三枚银针同时射中,还都是背部的重要穴位,更甚者,其中一枚刺入了他的膏肓穴。如果不是他拼着内功尽失的危险强行运起护体,恐怕这一刻他已经气绝身亡了。真是太可怕太诡异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绝妙的暗器指法,想他混迹一世,从来都是他伤别人,今日竟也被人伤了一回。 “和尚!”老尼姑尖叫一声,随后扑向暮雪和韩昭。 此时,云霆已经拿起了佛前的烛台,将大殿的帐幔点燃。这些毒蛇蜈蚣始终缠着他不放,一直躲避不是办法,用银针更不是长久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火!但凡这种阴暗毒物,就没有一个不怕火的! 果然,火光一起,那些毒物惊恐的四散而去,云霆只要站在火光前,它们就绝对不敢靠近。 可是,天空中出现了一片暗红的云朵。 暮雪暗道一声不好,那根本不是什么云朵,而是成群的血鸟! 凶狠的血鸟得了老尼姑的指示,疯狂的扑向云霆,暮雪顾不得与老尼姑缠斗,纵身想要跃回云霆身边,可是却被鸟群阻拦。 云霆拼尽全力的抵抗,使出了身上的全部暗器,不让那些鸟近身。 死亡的威胁,又一次将他包裹。 千钧一发之际,暮雪割开自己的手腕,用鲜血的味道,吸引鸟群到她这边来! “雪儿——” “丑丑——” 韩昭与云霆同时发出惊呼,她不要命了吗!她疯了吗?! 果然,这一招很奏效,那些鸟儿抵不过鲜血的诱惑,更多的向着暮雪扑了过去。暮雪挥剑斩杀,以银针射杀,可到底还是抵不住血鸟成群的攻击,脸上,胳膊上,都相继的被啄去血肉! 尝到甜头的血鸟更加疯狂兴奋,暮雪只觉得,也许自己这次真的是完了! “呦——” 一声高昂的鸟鸣声响彻大殿,如同王者一般,瞬间就让所有的血鸟安静了下来。 “呦呦——”一个黄色的小身影飞入大殿,王者一般的姿态,顿时令所有血鸟落地,安静,折服。 老尼姑一惊,她没想到这世间出了她以外,还有谁能够控制她的鸟群! 雪燕高傲的停落在云霆的肩膀上,用实际行动向所有血鸟宣告,这个俊美的男子是它的主人,如果谁敢伤他,就是自取灭亡! 云霆对这一幕也感到惊奇。他没想到雪燕竟然还有控制鸟群的本领,他只是依稀记得,暮雪曾经说过雪燕是百鸟之灵,如今看来,果然是实至名归。 鸟群失去了攻击力,但是老尼姑并没有放弃。她伸出自己鸟爪一般枯瘦的手,长而鲜红的指甲似是用鲜血染成一般。暮雪和韩昭与这个老尼姑缠斗,十分小心谨慎,因为他们都知道,这老尼姑的鹰爪功非同一般,而且她的指甲绝对是有毒的。 嗖—— 一根银针穿入了老尼姑的后脑,她的瞳孔放大,动作瞬间静止。 “莺莺——”弘缘发出痛苦的呐喊,他艰难的爬向老尼姑,每爬一寸背部都传来巨痛。 咚...... 老尼姑的身体倒了下来。 弘缘爬到她的身边,吃力的握住她的手:“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还要管我......” “你是我的......男人......你出家,我也出家......你杀人,我也帮你杀人......还好,是我死在你的前面......我终于能放下了。”老尼姑说完,眼睛轻轻的闭上,神情如少女一般的安详。 火光弥漫在整个佛堂。 弘缘仰天长啸,而后愤恨的瞪向云霆。 是他,是他杀了莺莺! 忽而,刺入他背脊的三根银针被震出,他用自杀一般的方式,选择和云霆决斗,为老尼姑报仇。 弘缘的动作太快,他拼尽全力向云霆击出一掌,云霆不闪不避,出掌与他相抗—— 嘭! 弘缘被震出三米开外,吐出大口鲜血,他没想到这小皇帝的内功竟然如此深厚,他拼上了所有,结果却只落得一个五脏俱碎的下场。 罢了,是他技不如人...... 暮雪走到弘缘近前验看,确定他已经断了气息。 “陛下,你没事吧?”暮雪问道。 云霆抬手,抹掉唇边溢出的血丝,道:“无事。咱们马上离开。” 此刻,大殿已经彻底的被火舌吞噬,再晚走半刻都会有性命之忧。 暮雪三人刚刚踏出殿门,一个苍老的,响彻天际的声音传来:“想走?没那么容易!且看你们能不能破了老夫了二十八星宿阵法!” 此时,灵台寺的高墙之上显出二十八个穿着诡异的男子。他们手中各持一样十分稀奇罕见的兵器,无形间,已经将暮雪三人合围了起来。 这二十八个人并不动,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的阵脚上,只用手中的兵器去袭击阵内的三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秘白衣道士 暮雪的心被死亡的阴云笼罩。这次究竟是谁设下这个局,定要取云霆性命?肃王?楚王?还是那一直隐藏在背后的神秘的力量? 三人吃力的对抗着,云霆虽然内力超凡,但是他只会暗器和轻功,武功招数所知聊聊无几。暮雪本来最担心他,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抵挡住一波一波猛烈的攻势! 而云霆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该如何破解这个阵法。 二十八星宿阵,顾名思义,这高墙之上的人应该分别代表的是——角、亢、氏、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昂、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 要破阵,自然要找到阵眼,阵眼究竟在何方呢? “啊——” 暮雪一声痛呼,她的脚踝被刚刚飞过来的圆锯行的齿轮割伤了,鲜血一下子涌出,而她也险些跌倒。 关键时刻,韩昭挡在她的身前,将飞来的兵器挡开。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力气有限,一旦耗尽,今日便要葬身这阵中了。”暮雪强忍痛楚,继续挥剑支撑。 云霆见她受伤,心底也是一阵抽痛。此刻,他只恨自己的武功为什么不能再强一些,至少那样,他就能将她护在身后…… 眼下多想这些无益,最关键的是怎么破阵! 禁卫军将士们被挡在阵外,激战过后,他们也是死伤惨重,虽然想要进去救驾,可实在是力不从心。 二十八星宿,又分四大星区,分别是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易经四象,老阳,老阴,少阳,少阴……两仪及时阴阳,太极为阴阳之本体…… 对了! 云霆眼前一亮,找到了阵眼的位置——就是二十八星宿正中的位置! 只要到了那个太极之位,自然就能够轻而易举的牵制并破解这个阵法。 要破阵,武功最高的韩昭去最为合适,只不过眼下无法明说,如果被被对方知道,移换阵位,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云霆咬了咬牙,决定铤而走险。 他纵身一跃,到了阵眼的位置,四周强大的气流马上将他牵扯。 没错了!这里就是那二十八个人内息汇聚之地,他双掌运起内功,想要驾驭这二十八股气流—— 砰砰…… 两个人自阵位跌落,口吐鲜血。 忽然,云霆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反噬,体内的真气乱窜,瞬间便让他痛不欲生。 “哼!自不量力的小娃娃!凭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也想破老夫的阵,下辈子吧——” 忽然,云霆身上的痛苦消失了,他险些倒在地上。 而同时,那阵脚上余下的二十六人也纷纷跌落。 苍老的声音在瞬间震怒了:“什么人?胆敢阻挠老夫?!” 暮雪没有听到任何人回应那个苍老的声音。她只是接连听到了两声巨响,像是天地崩陷一样。 随后,那高墙之上现出了一抹飘逸出尘白色的身影。 “是他?”暮雪低声道。 “你认识?”韩昭问。 暮雪点头,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她在山洞中见过了那个道士。 但见那白衣道士手中浮尘一挥,暮雪等人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晃过,而后就全无知觉了…… 暖暖的药香飘来,暮雪吸入肺中,只觉得身上的疼痛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竹板床上。身上盖着条薄被。 她这是……被人救了?而且,她脸上,胳膊上还有脚腕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是谁做的?那个白衣道士吗? 云霆还有韩昭呢?他们去哪儿了? 暮雪翻身下床,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动作十分轻快,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和迟缓。这是怎么回事?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白瓷香炉上。应该是那里面的药香有疗伤的奇效。否则她绝对不会好的这么快。 她环顾这个房间,是一个十分精致奇巧的小木屋。墙上挂着两幅画,其中一幅画上画的是一个童男,一个童女,两个小人儿都是粉雕玉砌的样子,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支红梅,正笑盈盈的望向小男孩。而另一幅画上,则是那个小女孩正面的笑脸,真是好可爱的小姑娘啊! 暮雪忍不住赞叹,那粉嘟嘟的笑脸让人看上去就想捏一把。 她推门走出房间,入眼的既是满园苍翠欲滴的翠竹,隐隐的有流水声传来。 “哈哈,小友棋艺惊人,老道士佩服!” “道长过谦了,在下的棋子都被您牵制住了,眼下进退两难,您还说我棋艺高?” “能让老道用十成心力对付的对手,这世上已然不多了。小友你之所以会被牵制,是因为过贪了!” 暮雪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她听得出,其中一人正是云霆。 云霆神色恭敬道:“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老道士须发皆白,却是鹤发童颜,他端坐在那里,真是犹如天界下凡来的老神仙一般。 “小友可曾钓过鱼?” “有。”云霆点头。 老道士含笑道:“钓鱼的时候,如果一条硕大无比的鱼咬了钩,你会怎么办?” 云霆神色一正答道:“当然是想尽办法将鱼拖上岸。” “那要是这鱼的力气和你一样大,或者比你还大呢?你是不是就要被它拖入水中了?” 云霆默然,凝神思考。 老道士又道:“世间万物,皆有个命理定数。贪心要不得,强求更要不得。否则只会自取灭亡。你懂了吗?” “多谢道长指教!在下明白了。”说完,云霆举手落子,很快就将棋局扭转过来,破了刚才那两难之局。 老道士捋着自己的胡须道:“孺子可教也!” 云霆此刻神清气爽,一直困扰在心头的难题也迎刃而解。其实遇到一个拖不上来的鱼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把鱼线剪断,那鱼自然也就奈何不了他了!至于以后还不能再钓上这条鱼,就看他的机缘和意愿了。 “小丫头,既然醒了,就过来喝杯茶吧。”老道长朝着暮雪的方向道。 暮雪盈盈施了一礼,对着道长道:“刚刚不好打扰,小女失礼了。” 老道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道:“无妨。” 暮雪坐定,目光开始检视一旁的云霆,但见他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才稍稍放心。本来她以为他会受极重的内伤呢。 老道长似乎是看到了暮雪心中所想,就在一旁打趣道:“小丫头放心吧。他眼下好着呢。本来老道也以为他受了那么重的内伤,说什么也要躺上两三个月,可是谁承想我那凝魄香一点,不到两个时辰,他就恢复如初了!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老道士活了百余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福泽深厚,又筋骨绝佳的少年啊!只可惜他是个皇帝,要不然老道士真相拐了他入道出家呢。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章 铲平醉芳楼 云霆听了老道士的话,眼睛忽然一亮,而后站起身来一撩衣摆,单膝跪在了老道士面前,诚恳道:“弟子云霆,诚心拜道长为师!还望师父成全!” “哈哈哈,果真是个会说话的。老道这里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连‘师父’都叫上了!小丫头,你以后可要多留个心眼啊,别让我这顽劣的徒儿给你骗了,你还帮他数钱呢!”老道长笑的爽朗,显然对这个新收的徒弟十分满意。 暮雪也笑道:“多谢道长提点。”她对于云霆的做法感到很吃惊。作为一个皇帝,他除了天地祖宗,还从来没有跪过谁。但是他却向这个刚刚结识的老道长下跪,并且要拜师。只能说,这个老道士身上真的有令他折服的东西。其实也对,这个老道士能够轻易将他们救过来,本事必定非凡。且不说别的,但就那个药香就让她敬佩非凡。况且,刚刚这老道士也流露出一点儿想要收云霆的意思。云霆这么做,也是顺水推舟吧。 云霆在老道士的默许下,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依旧恭敬。 暮雪问道:“韩昭呢?他在哪儿?” 老道长道:“我让他多睡了一会儿。他并无大碍,小丫头无需忧心。” “多谢道长。”当着云霆,她总是不敢表现出对韩昭过多的关心的,纵使真的关心,她也绝对不敢在这个‘醋坛子’面前显露。 老道士自桌下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云霆道:“虽说你叫我一声师父,可是你我之间缘分不深,我能传授与你的,也只有这锦盒里的东西。” 云霆将锦盒打开,但见里面是两本秘笈,一本《剑冢》,一本是《气宗密钥》。 老道士:“这两本秘笈中的武学你要是都能参透,自可终身受益无穷。可是百余年来,老道士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将其完全收归己用。不过只要能窥得一斑,也会大有金益。究竟能如何,还是要看你的天资造化。” 云霆再次向老道士施礼:“弟子多谢师父!” 暮雪心中感到惊奇,看这老道士的意思,他似乎早就将这两本秘笈准备好了。难道说他早就料到了会收云霆为徒? 此时,有脚步声传来。暮雪知道,定是韩昭醒了。 老道士一笑道:“徒儿,缘分已到,你们走吧。” 云霆也不强求,再次撩衣跪拜道:“徒儿叩别师父!” 韩昭走进时,云霆已经站起身来。他见到眼前的景象,虽然有些惊奇,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行过礼,就跟在云霆一旁。 老道士扭动石桌下的机关,忽然,眼前葱翠的竹林向两旁撤去,一条石子小径显露出来。 “走吧。” 云霆等三人又向老道士一揖,而后走了出去。身后的竹林重新归位,那条石子小径也消失不见。 竹林之后,老道士轻叹一声,对着虚无的竹林唤道:“逸尘啊,为师都按你的意思做了......” 一抹飘逸的白色身影显现,对着老道士一揖:“多谢师父成全。” 老道士无奈道:“逸尘,刚刚为师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世间万物皆有命理定数,你与她缘分已了,可是却执念不除,如此下去,她必会成为你的心魔!” 逸尘的声音飘渺而哀伤,仿佛自天际而来:“她与那人缘分不深......我只是怕,她会受伤......” “哎......”老道士叹息,再也不发一言。 竹林之外,云霆忽然停住脚步,对韩昭吩咐道:“你先行回宫,稳定大局。以免某些人趁机作乱,想要自立为帝!” 韩昭:“喏!”说完,他不着痕迹的看了暮雪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暮雪见韩昭走了,问云霆道:“陛下,咱们不回宫吗?” “咱们去剪鱼线——”云霆说完,脸上露出自信而神秘的笑。继而,他唤道:“玄乾,玄坤!玄十一,玄十五!” 嗖嗖嗖嗖—— 四个玄衣蒙面男子忽而现身,鬼魅一般的落跪在暮雪和云霆跟前:“属下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云霆吩咐道:“你们速去召集四十名玄衣卫,在醉芳楼,与朕汇合,朕今日,便要将醉芳楼夷为平地!” “喏!” 随即,四道玄色人影散去。 暮雪现在明白了,原来醉芳楼就是那根鱼线。云霆此次灵台寺遇险,想必也与醉芳楼脱不了干系。那老道士的话就是让云霆量力而行,切莫再留着醉芳楼,企图钓上更大的鱼...... “你没有什么想问朕的吗?”云霆的眼中光华流转,自信非凡。 暮雪笑道:“陛下神机妙算,可是我也不傻。该猜到的,我都猜到了。” “世间知我者,唯暮雪一人尔。” ...... 醉芳楼中,花魁芳娆的绣房内。 芳娆望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俊美公子,一时间惊愕非常。她的门口可是有武艺高强的护卫守着的,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的? “大哥,你看你如此鲁莽,非得这么直接的闯进来,看你把人家花魁姑娘吓得花容失色,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暮雪一甩手中折扇,笑的逍遥。 云霆凤目含笑,琥珀色的眸光中夹杂着一种危险的预示,芳娆不自觉的感到后颈发凉。 “你们......二位客官这是做什么?要是想见小女子,让妈妈来说一声不就好了?” 暮雪道:“芳娆姑娘架子大的很,我们请不动,就只好自己来了。” 芳娆到底也是经过严苛训练的,迅速冷静下来之后,推脱道:“小女子身子不适,这几日都未曾接客。今日只怕是要辜负二位公子的美意了。” 云霆道:“身子不适?怕是上次银针的毒还没有解你?” 芳娆的瞳孔瞬间放大:“什么?上次竟然是你!” “不错!就是我。”云霆负手,缓缓的走近芳娆。 芳娆被云霆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势逼得不断往后退,口中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云霆:“这些应该由我来问你才是。你们这些陈国的细作,跑到我大齐京都,意欲为何?”他说着,剑眉一挑,眼神中的威胁足以令人胆寒发抖。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暮雪走近她:“那我今日就让你明白明白。”说完,芳娆已经应声倒地。 芳娆此刻只觉得全身软软的,她竟然中毒了!为什么她刚刚没有察觉?对了,从他们一进门起,她就闻道一股香气...... 暮雪掰开她的下巴,强行的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药。从始至终,芳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芳娆全身酸软,四只无力,此刻的她害怕极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逼宫 暮雪哈哈一笑,道:“当然是毒药了。怎么?你很怕?” 芳娆:“什么毒药?” 暮雪道:“你一会儿就会知道了。现在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否则的话......你很快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的上峰是谁?”云霆冷冷问道。 芳娆此刻药力发作,她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冷,指端像是被冻成冰一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霆又问:“曲先生在哪儿?” 芳娆大吃一惊,脸上瞬间惨白!他怎么会知道曲先生?他究竟还知道多少。 忽然,她的全身像是被火点着一般,皮肤灼热的发疼:“啊——”剧痛之下,她忍不住开始哀嚎。 暮雪冷冷的看着这芳娆的反应,这毒药是她仿照神机宗的毒药炼制的。她一直都在摸索该如何解自己身上的毒。虽然没有了如来散,但是只要能够知道那毒药配置的方子,她自然能够依循相生相克的药理来炼制出解药。 今日这芳娆就算是个试验品吧,一般间客的嘴都很严,估计是撬不出什么线索的。所以今日她和云霆过来,根本就是为了试药的! 能够问出什么最好,问不出也没什么。 此刻,醉芳楼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外间打斗的声音愈演愈烈。那正是玄衣卫们在和醉芳楼的暗卫角逐打斗。 “还是不想说?没关系,一会儿你就会觉得全身有几万只蚂蚁在爬,在咬。它们会啃食你的骨头,喝你的血,把你的肉吃进肚子里,哦,对了,它们还会钻进你的脑子里呢!”暮雪冷声的威胁,眼下,她就是要试着击溃芳娆的心理底线,看看她到底会不会说。 芳娆听了暮雪的话,忽然很想死。现在她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求求你,杀了我——”她现在牙齿没有力气,就算想咬舌自尽,都是办不到的。 暮雪捏着她的下巴道:“你说啊,曲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他现在在哪儿?你说了我就杀了你。” “他......他在暗室中,机关......在床头。”芳娆可没有暮雪那么强悍的意志力,可以苦熬三天不死。况且暮雪这药分量有些大了,只这么一会儿,芳娆已经彻底的失去求生意志,只想一死解脱了。 云霆闻言,走到床头去,果然发现一个凸起的小摁扭,轻摁下去之后,床板在瞬间翻转,然后出现了一条石梯,直通幽暗的地下。 暮雪心知这暗室里可能有诈,但还是决定要一探虚实。一根银针刺入芳娆的死穴,芳娆结束了痛苦的折磨。 暮雪打开了火折子,与云霆携手,一起步入石阶—— 走了三十层石阶之后,二人到了暗室的地面。墙上有两只烛台,昏暗如豆的灯光将暗室照亮。隐隐的可以看清这里面的摆设。一张竹板床,一张书案,文房四宝齐整的摆放在案上,没有半丝凌乱的痕迹。 “已经没有人了,看来咱们还是来晚了。”暮雪道。 云霆道:“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了。如果那个曲先生真的这么容易就落到咱们手里,那才匪夷所思呢。” 暮雪牵起嘴角笑道:“你说的对。不过咱们也不算是白来一趟啊。至少知道了咱们遇到的是个高人,而且是个坐轮椅的高人!” “何出此言?” 暮雪指了指地面,道:“你看地面上这些痕迹,分明就是被车轮压得。而这么细小的车轮,还是在这暗室之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轮椅!” 云霆蹲下,眼看那些痕迹,暮雪说的没错。这应该就是轮椅反复压过的痕迹。然后他又站起来,到书案上去看那些文房四宝,忽然,他也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雪儿你过来看。” “什么?”暮雪凑了过去,但见那毛笔的笔杆上端,有一圈类似牙痕的东西,这绝对是被牙齿咬出来的! 云霆冷冷一笑道:“看来这曲先生不只脚不能行,而且手也不能提。他是用嘴巴咬住毛笔来书写的!” 暮雪点头:“我估计他的手脚都被人废掉了。可是光凭这些,还是猜不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要想找这个人也是难上加难。” “不急,至少这神秘的曲先生也算是现出了冰山一角。” 二人率领一众玄衣卫离去之后,醉芳楼彻底被吞没在火海之中...... 皇宫大内之中,三人马在宫门齐聚,俨然已是一副势同水火的架势。 “韩昭!你快点把宫门给本王打开!”楚王率领两千兵将,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对着宫墙上方的韩昭喊道。 韩昭一身黑色铠甲,手执长剑,冷峻的神情冷人望而生畏:“楚王殿下,你深夜带兵闯宫,意欲为何?” 楚王道:“陛下如今已经遇害,本王率兵入宫,自是为了主持大局!难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你不懂吗?” 肃王骑在骏马之上一眼不发,仿佛他不是来闯宫的,而是来旁观的。但是他身后的三千将士却不是吃素的,那种高压一般的威慑令楚王十分不舒服,同时也令韩昭十分忌惮。 韩昭道:“楚王殿下,陛下平安无事,已经回到宫中休养,有什么事你不如明日再来。” “不行!你既然说陛下无事,那就让本王进宫,觐见陛下,本王也好安心。”楚王看了看一旁的肃王,心里暗暗发狠,他一定要先一步强到传国玉玺,绝对不能让肃王占了先机!只不过他想不通的是,肃王究竟是从哪里调来的这三千兵士,他在京都城郊大营并没有实权啊?难不成是凭空从地里冒出来的? 韩昭道:“如今陛下已经就寝,不便打扰。二位王爷请明日再来!” 楚王冷哼一声:“姓韩的,你别给脸不要。本王真想做什么还需要你的允许不成?来人啊,给我砸开宫门,咱们冲进去!” 韩昭一挥手道:“弓箭手上前!” 一瞬间,宫墙之上便站满了一排排手执弓箭,蓄势待发的禁卫军将军。 只要楚王的人稍有动作,他们就会放箭。 肃王见此情景,只是轻轻一笑,是他以前小瞧这个禁卫军统领了。看来今日就算他不来,这韩昭也是能够稳住局面的。霆儿真是长大了。 “韩昭!你胆敢对本王无礼?!”楚王恼怒的暴喝。 忽然,一道冷冽如泉的声音扬起,瞬间便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是楚王你无礼在先,韩昭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云霆步履从容的出现在宫墙之上,眼底带着一丝嘲讽,沉稳的走到韩昭旁边,与楚王和肃王直面。 见此情景,肃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下马,冲着云霆行了一礼道:“既然陛下安然无事,那臣就先告退了。” 云霆暂时也不愿与肃王发生直面冲突,索性便点头含笑道:“有劳肃王叔挂念。多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奇怪的梦 肃王带着三千兵士走了,楚王这边的两千人的声势一下子就减弱了!楚王看着忽然出现在宫墙上的云霆,心底吃惊之余更是咒骂一声!这小子怎么如此命大,经历那样大的变故竟然还能毫发无伤的活着回来! “楚王,你还有何事?”云霆居高临下的问道。 一种屈辱感自楚王的心头升起,就再难压下去。他竟然又一次在这个小皇帝面前弄得灰头土脸!他发誓,早晚有一天会把这一切都加倍的讨回来! “臣......告退!”楚王含着恨,咬着牙,带领那两千人灰溜溜的走了。 宫墙上驻守的禁卫军将士们也松了一口气。 云霆:“韩昭,你做的很好。” 韩昭抱拳行礼道:“臣不敢!” “回去休息吧。” “谢陛下。”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夜晚,暮雪躺在云霆的怀里,心中感叹,她与他又一次在鬼门关兜了一圈。虽然是有惊无险,可她还是忍不住后怕。她自己倒还好说,可是如果云霆真的出了事,她又该怎么办? 云霆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安慰般的在她的额头吻了吻:“别想了。眼下咱们不是都平安无事吗?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变得更强。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更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再让你担惊受怕。” 暮雪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轻声道:“是我不好。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可是我做的不好,一次又一次的让你濒临险境。”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我周围的敌人太多太强而已。睡吧,我就在你的身边。” “嗯......” 储秀宫中,暮雪在床上靠着,头微微作痛,胃里一阵翻涌,将她折磨的脸色苍白。 絮儿领着太医走进来,太医跪拜行礼道:“臣叩见昭仪娘娘,昭仪娘娘万安。” 暮雪睁开眼睛,一会手道:“起来吧。” “谢娘娘。” 絮儿在暮雪的手腕上搭了一块丝帕,而后太医开始为暮雪诊脉。 片刻之后,太医说道:“娘娘的脉象迟涩缓慢,乃是气血瘀滞虚亏所致。” 暮雪点了点头,她自己也差不多知道是这样,可是能医不自医,云霆叮嘱她还是要让太医来看一看,这样他才能安心。 絮儿在一旁疑惑道:“可是陈太医,我们娘娘时而呕吐,而且......月事也晚了半个月,会不会有孕了呢?” 陈太医捋着胡子道:“应该不会!老臣行医多年,是不是喜脉还是诊的出来的。娘娘月事推迟,也是因为血亏所致。还请娘娘放开心绪,闲暇时多去御花园逛一逛,多看些赏心悦目的事物,那样于病情恢复有利。臣待会儿再开个方子,娘娘按时服用,不日便可大好。” “多谢太医。絮儿,好好打赏陈太医。”暮雪微笑着吩咐道。 陈太医起身告退:“多谢娘娘。老臣告退。” 不一会儿,絮儿拿来了陈太医开出的方子,暮雪但见上面写道:“桃仁三两,大黄三两,桂枝二两,甘草二两,芒硝三两,白术二两,黄芪二两,龙眼肉四两,人参三两,当归一两。” “行了,就按照这个方子去煎药吧。”说完,她闭起眼睛,躺下休息。 自从上次从灵台寺回来之后,她就一直睡不好。要说以前经历的危险也很多,可是却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而且她最近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在那些梦里,她还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总是娇滴滴黏糊糊的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管他叫‘三哥’。 她不知道那个小女孩会不会是这个身体的前身,毕竟她的灵魂穿越到这个身体的时候,已经有十岁了。十岁以前的事,暮雪根本想不起来,也从来没去想过。她也不知道如今这些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霆认定她是惊吓过度,且忧心过度。打定主意不再让她劳心朝政争斗之事,所以这些天,她基本上都是握在床上,可是心却根本静不下来。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操心很多事。 迷迷糊糊的,她有了些睡意。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有人在她的身旁躺下,一睁开眼,果然是云霆已经躺到了她的枕头上。 “吵醒你了?”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极其温柔体贴。 暮雪摇了摇头:“没有。这段时间我睡得都不熟,总是半梦半醒的。” 云霆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道:“是不是之前忧心过度所致?我问过太医了,他说你的病有情志不遂的原因。” “没有,我只是总做梦,休息不好。太医已经开药了,我想过几天就好了。其实生病好无聊,只能躺在床上。”暮雪小声的抱怨着。 云霆道:“那你可以让团团陪你玩儿啊。” “它自己就是个闲不住的,这跑那跑的,估计整个皇宫都让它逛遍了。指望着它乖乖留下来陪我,恐怕我没那么大面子。”一想起团团,暮雪总算露出了笑容。 云霆捏了捏她苍白的小脸道:“真是委屈你了。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陪你。” 暮雪:“听说你在重修凤鸾宫?那里不是太后先前的居所吗?” “是啊!把凤鸾宫整修好,给你主。喜欢吗?”他笑得温柔。 “可是......凤鸾宫是历代皇后的居所啊?” 云霆道:“朕就是要封你做皇后!今天在朝上,朕已经透露这个意思了。” 暮雪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其实并不是她虚荣的在意‘皇后’的头衔,她在意的是能够成为他真真正正的妻子!所以,她格外的紧张。短暂的欣喜过后,是浓浓的忧虑:“大臣们,都不同意吧?” 云霆伸手,将暮雪柔软的身躯抱入怀中:“没错,多数的大臣都不同意。这其中多半都是楚王和肃王的人。也有一部分赞同的,就是姚启站在姚启这边的大臣。总而言之,阻力很大。” 暮雪就那样听着,心一点点的收紧。 云霆又继续说道:“姚启在朝堂上说,皇上要立谁为后,那是皇上的家事,只需皇上一人做决定即可。而楚王这边的大臣们说,天下是皇上的,那么皇上也理应是天下的。皇上的家事,就是大齐的国事!姚启又说,你温婉贤良,柔嘉端敏,堪为皇后人选。可是楚王却说,你出身低微,且父母双亡,乃不全之人,所以福泽浅薄,不能成为皇后的人选。” “那最终的结果呢?”她关切的问道。 云霆:“可想而知,自是双方势力各执一词,僵持不下喽。” 暮雪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云霆握着她的手,肯定道:“朕说过,要你做朕唯一的皇后!可是......不是现在。眼下时机未到,雪儿你能明白吗?” “我懂。”她听出了他言语间的愧疚,反握住他的手安慰着。她信他,永远都信。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试探虚实的人 云霆的心稍稍落地,其实他这样利用她,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只不过眼下这个法子来的最迅捷有效而已。 “其实,我这么做只是一步棋,逼楚王就范的一步棋。” 暮雪微微点头,心里已经明白了他要做的事:“你想做利益交换?楚王为了阻止你立我为后,定然会不惜代价。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增加自己手上的筹码,让楚王必须让步呢?” 云霆犹豫了一下,答道:“雪儿,我利用了你,而且利用的很彻底。你眼下生病了,我故意放出风儿去,让人以为你是有了身孕。如此一来,楚王若信以为真,必定会自乱阵脚。” 的确如此。如果暮雪是真的怀有身孕了,那她为后的筹码就多了一份,到时候她万一再生下儿子,立为太子,那姚氏一脉在朝中的声望势力必定如日中天,楚王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所以无论怎么想,楚王为了让云霆打消立后的念头,都会做出些必要的让步。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暮雪道:“随你怎么利用。反正你也没有伤害我。不过今日陈太医已经来看过我了,他知道我没有身孕,太医院那边也必然会备案。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不好?” 云霆轻轻一笑道:“怎么会不好?应该是正好才对。楚王心里认定你和姚启等人都是奸险狡诈之徒,你想,如果你真的有身孕了,为了怕人暗害,肯定会想方设法瞒着,定不会泄露出去。可是你又确实是在生病,症状和有喜的人十分相似。楚王那种人,越是疑惑就越会深信不疑。所以,他一定会上钩的!” 暮雪轻声笑道:“你呀,真是腹黑的紧。” “娘娘,要熬好了。”外间传来了絮儿的声音。 云霆道:“送进来。” 絮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放在床头矮几上,你下去吧。” 絮儿抬头望了一眼那红纱制成的床帐,强袭压下心底的酸涩,而后退了出去。 短短三日的时间,关于姚昭仪有身孕的消息在朝野上下传的沸沸扬扬。但是每当有人向姚启以及太医求证的时候,往往都会得到否定的答案。这让众人更加疑惑,一时间,在储秀宫门口转悠的眼线,又变得多了起来。 这一日,暮雪正无聊的靠在床头看闲书,一小宫女走进来禀报道:“启禀娘娘,淑妃娘娘来了,说是要探望您。” 暮雪随手将书放到一旁,心想,正面来试探虚实的人来了。 “快请。” “喏。” 不一会儿,一身湖蓝色长裙的淑妃便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摇曳多姿的走了过来。 “听闻昭仪妹妹你病了,所以本宫特意来探望。今日可好些了?” 暮雪欲下床给淑妃行礼,却被淑妃止住:“妹妹你有恙在身,无需多礼。” “絮儿,快给淑妃姐姐上茶。就用皇上前儿赏赐的祁山云雾茶。”暮雪拉着淑妃的手,在自己的床边坐下。 淑妃道:“那云雾茶可有些寒凉,皇上也真是的,不顾及你如今的身子,还让你饮用这些寒凉的东西。” 暮雪道:“不碍事的。反正我喝的也不多。待会儿姐姐尝尝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我就让絮儿给你送一斤过去。” “那就多谢妹妹美意了。” “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暮雪笑的十分亲切,心里却在想,我看你东拉西扯能扯到什么时候。 淑妃笑着看了看四周,然后抬手把身后的宫女挥退,眼神中透着几分迟疑和神秘。 “姐姐这是做什么?”暮雪故作不解的问道。 淑妃拉着暮雪的手,语重心长道:“妹妹可曾听说皇上有意要立你为后?” 总算是切入正题了。暮雪蹙眉,哀愁道:“听陛下提起过。不过这只是陛下一厢情愿,朝臣们是不会同意的。况且论出身论资历,淑妃姐姐你都高于我许多,皇上就算要立后,也应该立姐姐你的......”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虽然我入宫比你早,可是皇上对你的情分多过我,这点......我心里清楚的很。所以皇后要立你为后,原本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是半点非分之想也不敢存的。”淑妃诚恳的说着,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哀怨了起来。 暮雪觉得她与淑妃就像是两个杰出的演员,都在对彼此演戏,不管演得多真,两个人都根本不会相信对方。 “姐姐是怕我因为这件事情不宽心,所以才来开导我的吧?” 淑妃道:“也是,也不是。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若妹妹登上后位,一定要记得关照姐姐几分。那样姐姐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她眼神一转,更加凄婉道:“你也知道,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美貌的女子。皇上如今一年也不见得踏足我琉璃宫一次,而且我还尚无子嗣......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是和妹妹你这份姐妹情谊了。” “姐姐不用想那么多。后宫女子虽多,可是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的也就你我二人而已,至于其余那十几个,皇上可能连见都没见过几次。”暮雪避重就轻,她知道淑妃刚刚的话是在试探她,如果她答应了,那就代表她有把握登上后位,那么她的把握是什么呢?无非就是腹中的‘龙嗣’而已!这样的‘坑’任凭你淑妃挖的再好,她也是绝对不会跳的。 淑妃神色不改,继续道:“妹妹你有所不知了,听说楚王正在物色一批新的世家女子,准备送入宫来。自古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妹妹你圣宠正隆自是不必担心,可是我......” 暮雪挑眉道:“哦?楚王在物色新的世家女子?” “是啊。” “姐姐放心吧,你我之间的姐妹情谊,妹妹无论何时都会铭记于心的。能不能登上后位,我现在还不知道,但如果我当上了皇后,必定不会让姐姐在宫中的日子难过就是了。” 淑妃感激的泪光盈盈:“有妹妹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御书房中。 云霆的奏折已经批阅完了,可是他仍旧没有离开。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今天肯定会来的人。 常青恭敬的走进来,行礼道:“启禀陛下,楚王求见。” 云霆嘴角一扬,放下手中的奏折道:“传。” “臣叩见陛下。”楚王进来,跪拜行礼道。 “楚王平身吧。不知楚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贵妃名,皇后礼 楚王:“臣是来劝阻陛下,打消立姚昭仪为后的念头。” 云霆手一挥,制止道:“朕这里有几道折子,楚王不妨先看过再说。其实姚冲倒也提起过,说立姚昭仪为后,眼下还为时过早。” 楚王闻言一惊,姚冲竟然会那么说? 他接过那几道折子一看,顿时明白了姚冲这只老狐狸的算盘!原姚冲是想用姚昭仪的后位,换取他手中几个至关重要的官位...... 半个月过去了,云霆的圣旨也终于降下—— 暮雪晋封姚贵妃,入住凤鸾宫。 姚启被赐封为晋安侯。 同时,袁锋奉召入京,任大理寺卿一职。 姚启一脉中的萧长河,任国治分别调任吏部侍郎和兵部尚书! 此役,又是以云霆一方的全盛而告终。 凤鸾宫中,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高贵与奢华完美,清新与雅致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整座宫殿都被大红绸装饰着,红纱环绕着。那璀璨绚丽的红绸由宫门口一直铺展到殿内,足有近千米之长。 暮雪身着贵妃礼制的华服,头戴凤冠,由云霆牵引着,轻盈的踏上红绸,一步步的走向那后宫最为庄严尊贵的象征母仪天下的凤鸾宫。 礼乐奏响,暮雪的心也跟随着礼乐而起舞。 今天她的贵妃礼服是正红色,这种如旭日一般蓬勃,如火凤一般高贵的红原本是只有皇后才能拥有的。但是云霆却特意吩咐下去,今日的册封大典一切都按照皇后的礼仪规格办,所以她名义上虽然还是贵妃,但实际上,已经享有了一个皇后该享有的一切。 望着前方那个用红绸牵引她的,绝世俊美的男子,她的心,又一次被幸福填充的满满的。 此生有他,便以无憾。 所有繁琐的礼仪都结束之后,暮雪吩咐絮儿去将她的金印和宝册收好。絮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暮雪也没有多问。她知道这个丫头是个有来历的。只是眼下还不是揭穿谜底的时候,索性,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云霆的手臂从后面环住她的纤腰,低声笑问道:“喜欢朕为你布置的凤鸾宫吗?” “喜欢。这里好香,难道......你用了椒房之礼?” “嗯。朕说过,你是我唯一的皇后。眼下虽然我还差一步不能给你名分,但是皇后应有的权利我却会一样不差的交到你的手上。”云霆温柔的将她拥在怀里,这一刻,看到她的笑容他就觉得无比满足。 回首,她吻上他的唇。 轻轻的,浅浅的,却又带着一丝幸福的甜。 他笑了,拦住她的纤腰,加深这个吻。 算起来,他与她的亲吻也有无数次了,可是他却依旧沉迷于此。喜新厌旧这次成语似乎永远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因为他要的不多,只是一个她而已...... 暮雪满心沉溺在这种甜蜜之中,不知不觉中,人已经被他抱到了大床上。 “陛下......” 他的气息显得有一丝急促:“叫我夫君......或者喊我的名字!” 她被他吻得一阵晕眩:“霆......云霆......” “雪儿......”他呢喃着她的名字,灵巧的手指剥解着她身上的层层华服。他的吻温柔的落在她柔美的颈间,和精致的锁骨上。 暮雪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柔软的像是快融化了,那种飘渺在云里雾里的感觉让她几乎快忘记了自己...... 楚王府内,书房的密室之中。 “曲先生,你即已知晓这所谓的‘立后风波’根本就是小皇帝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声东击西,逼我让出手中那个重要的官位,你为什么还要我照做!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打乱小皇帝的如意算盘!”楚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屏风后面,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而黑暗中却隐藏着一个人影,那人四肢瘫软的坐在轮椅上,屏风外透过的光映在他尖尖的下巴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神秘。 “楚王殿下不要急。有个成语叫做‘欲擒故纵’,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出乎意料的,这个来自黑暗中的声音无比苍老,与他下巴处细腻的肌肤不同,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翁一般。 楚王听后,眼睛一亮:“我知先生必有妙计,可否请先生不吝赐教?” 曲先生诡异的一笑,道:“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楚王被噎了一下,但是神色间却没有显出恼色,停顿了一下,又硬着头皮道:“对了,您让我准备的那批世家女子我已经都选好了,接下来如何?直接送入宫中?” ‘嗖’的一声,一个小纸片飞入楚王手中,楚王甚至没有弄清曲先生是怎么‘出的手’! 曲先生道:“把上面那几个人替换下来,让咱们的人顶她们的名入宫!” 楚王看后,喜笑颜开,双掌一击,兴奋道:“李代桃僵,曲先生这招用的妙!” 五月槐花飘香,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别样的清新诱人。 明媚的阳光之下,御花园中各种珍奇花卉竞相盛开,争妍斗艳。蜜蜂和蝴蝶雀跃的穿梭在芬芳的花丛中,采食花粉。暮雪带着一群小宫女在御花园中采摘桂花。 “贵妃娘娘,您摘这槐花是做什么用啊?”絮儿问道。 洛蝶伶俐的答道:“絮儿姐姐有所不知,这槐花芬芳甜美,可泡茶,可入药,还可做精致的点心,味道一点儿都不输桂花和玫瑰。” 暮雪笑着点点头:“蝶儿说的没错,槐花的确有这些好处。我打算用这槐花做些点心,给陛下尝个鲜儿。” 絮儿的脸色不变,可是心里却对洛蝶十分不屑。不就是仗着有一张机灵会拍马屁的嘴才得贵妃宠信吗?有什么了不起,动不动就知道卖机灵!搞得姚贵妃现在连梳头都只用洛蝶,自己往前靠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娘娘打算亲自做?”洛蝶继续问道。 暮雪点头,笑的可亲:“是啊,本宫亲自下厨,这才够诚意嘛。”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她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能够亲自为喜欢的男人洗手作羹汤,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所以她非常乐意亲力亲为。 一个小宫女走到暮雪身边道:“启禀娘娘,姚启大人到了。” “传!”暮雪神色不改,依旧用剪刀剪下一串槐花。 姚启走近,行礼道:“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堂兄无需多礼,快平身吧。”暮雪一边说着,一边将剪刀交与一旁的小宫女。 姚启:“谢娘娘。”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亲自动手强了他 暮雪笑着道:“堂兄既然来了,就陪本宫在这御花园中走走吧。其实今日叫你来也无甚大事,只是本宫心里惦念着,叔父他老人家的寿辰快要到了。本宫特意准备了几样寿礼,可是又不便出宫,所以正想请堂兄帮我捎给叔父。” “有劳娘娘费心了。臣替家父谢过娘娘恩典。”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喏。” 暮雪在前面走着,姚启跟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絮儿和洛蝶都是十分有眼色的奴才,走了一会儿,不自觉的就拉开了步子,渐渐的,竟与暮雪和姚启差开了十多步的距离。 姚启心知,这是贵妃娘娘有话要和他单独说。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莫名的让他很是紧张。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叫你来,就是为了告诫你们父子收敛一些。如今忠王虽然没了,姚冲又封了晋安侯,可是楚王的势力尚在,还有肃王依旧毫发无伤,你们离高枕无忧的日子还远着呢!”暮雪的声音极低,透着一种刻骨的漠然与寒冷。只有这个时候,她身为间客和杀手的那一面性格才会彻底曝露。 “属下惶恐!”姚启面上不敢动声色,只能用很低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惶恐。 暮雪冷冷道:“我说这些绝不是空穴来风。皇上那里收到参姚冲的折子已经不止一封两封了!不是不让你们贪,而是拜托你们不要贪得无厌。不要忘了你们的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姚启,如果你不想姚氏满门被诛的话,就好好去劝谏劝谏你的父亲,警告他千万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心一不留神就被人捧杀了!” “喏!属下明白。”此时姚启用的都是神机宗的称谓,因为他知道,此刻暮雪用的身份是他的上峰,而非贵妃。 说完这些,暮雪神色一转,轻轻的笑了起来,望着远方开的正艳的芙蓉花道:“听说叔父他老人家最近春风得意,刚刚纳了一房美妾?” “这......”姚启的神色间有几分尴尬,不好意思道:“那是程御史的嫡孙女,程御史犯了些事,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他就献出了自己的嫡孙女,说是只要能救他一命就好。父亲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就答应了。” 暮雪眼神忽而凌厉的瞪向姚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件事分明就是有心人设的一个局。我现在没功夫和你兜圈子,你回去之后,马上把那程氏女逐出姚府,否则的话......” “喏!属下一定照办!”姚启的背上冷汗涔涔,虽然暮雪并没有把雨下的话说出来,但是他却是知道神机宗处置人的手段的。 该说的‘悄悄话’说完了,暮雪脸上的笑容又重新挂了起来,亲切的对姚启道:“堂兄,那个李佩华入国子监之后,境况如何?”她可还记得那个桃林里那个被腹黑女陷害的李先生呢!还有他的那篇《论时政疏》,连云霆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可见这人是真有几分才学的,只是太过狂傲了一些。 结束了之前的话题,姚启明显也轻松了不少,笑道:“听说是吃了不少亏呢。不过如此也好,李佩华其人有才,却欠缺磨练。国子监那个环境正好可以磨练他。如今他已经是冉将军府上的三女婿了,三日前刚刚成婚。” “哦,原来那位三小姐真的嫁与了他。”暮雪想起那个腹黑的小丫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如今那小丫头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凤鸾宫,略显幽暗的密室之中。 暮雪正从丹炉里取出她新炼制好的丹药。这药不是别的,正是解她身上奇毒的解药。暮雪把那药丸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面细细的闻,还是不对,这不是神机宗每次送来的那种解药的味道。又失败了,不过没关系,她以后可以再多试试。 话说这凤鸾宫除了名字好听以外,最大的实惠就是有这件密室了。这间密室只有她和云霆两个人知道,当初太后即宗主身中剧毒之后,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而暮雪在入宫之前,宗主亲口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入住凤鸾宫的这段期间,暮雪在这密室里炼丹,而云霆则在这密室里练功。那《剑冢》和《气宗密钥》上记载的绝妙武学,云霆经过多日的参详,已经窥得门径,受益良多,只是仍旧不得要领,所以要想完全将那两本秘笈收归己用,只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像那位老道长所说的,要看机缘。 暮雪从密室出来,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人知晓。那些宫女们只会以为她在床上睡了一小觉。 “备水,本宫要沐浴。” “喏!” 浸泡在温热的花瓣水中,暮雪轻轻闭目,脑海中细细思量着该如何改进方子,早一日将解药炼制出来。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双温柔的手搭上她圆润的肩头,轻划至她柔美的颈间,指尖流连了一会儿,而后一路往下,朝她的胸前探去—— 暮雪一把抓住他的手,嗔道:“讨厌,一回来就不老实。” 云霆粲然一笑,随手解开自己的衣袍,抬腿,也迈入了浴桶之中。 “我以为,你喜欢我不老实。”说着,他在她胸前的小樱桃上轻掐了一下,惹得她一声娇呼。 “哼,自作多情。”暮雪红着小脸,嘴硬道。 云霆拦住她的纤腰,一用力,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腰间,声音开始变得沙哑:“真的不喜欢?” “嗯。”暮雪别扭的动着,这姿势太羞人了,而且还是在浴桶之中,虽说这浴桶够大,可是......可是...... “这样也不喜欢?”说着,他用自己胯下的炙热轻轻的在她的幽谷处摩挲,惹得她一阵战栗。 “嗯......”这一次,她的声音明显的娇软了许多,连身子都变得柔软了。 他埋首在她的胸前,技巧娴熟的在她的左乳尖上画了一个圈,顷刻间,他便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灼热。 暮雪紧咬着牙,不让喉咙处那羞涩的声音溢出口,她怒瞪着他,可是她却不知道,此刻她的眼神有多么的妩媚,多么的惹人怜爱。 “雪儿,你这样看着我,是不喜欢吗?”他一脸无辜懵懂,故意逗她道。 她只觉得身下空虚难耐,身体被一种渴望占领着,让她不由自己,可是他却偏偏欠扁的说这些话! “你?!”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会勉强你的。”说着,他强行压下想要冲入她体内的冲动,硬生生的将她的娇躯移开了几寸。好巧不巧的,在移开的瞬间,他的炙热又刚好在她的幽谷处划过,那一瞬,两个人都忍不住轻哼一声。 气急了的暮雪一口咬在他的肩头,让他装,让他逗她!今晚她就要反客为主,亲自动手——强了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贵妃生辰 她略显急切的吻贴上他的唇,学着他往常的样子,在他的口中巧取豪夺,企图占有他的每一寸气息。 他的心乱了,在她吻上他的那一瞬间就彻底凌乱了。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她,疯狂的要她! 可是他没有料到,这个小东西竟然先他一步,将两人融为了一体...... 当她缓缓坐下来的时候,那种极致而销.魂的体验几乎让他癫狂。他以为,她最大的限度也无非是坐下来,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缓慢的律动了起来。那纤细而妩媚的腰肢在水中来回摆动,撩动的水声都透着一种极致的愉悦。 视线被花瓣阻隔,但是他仍旧能够看清水下那旖旎的景致。 本想由着她胡闹,可是渐渐的,她的速度开始渐缓,而他的内力的欲火却被撩拨到了极致。终于,他按耐不住,开始反攻起来...... 第二日一早,暮雪睁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酸痛的腰肢,方才在心里彻底的觉醒。原来那‘客’和‘主’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翻转的。 五月二十六日,皇宫上下又是一片忙碌和喜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一日,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姚贵妃的十六岁生辰。 云霆极其重视暮雪这次的生辰,因为这是她来到他身边过的第一个生辰。不算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相遇整整一年了,在这一年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有时候想想,真是恍然如梦。 寿宴的地点设在琼花台,暮雪穿着一身喜庆吉祥的正红色宫装,头戴金凤呈祥步摇,一行一动之间,尽显母仪天下的万方仪态。 她与云霆携手入宴,宴会当中的众人起身行礼:“叩见陛下,叩见贵妃娘娘!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恭祝娘娘芳龄永驻,福寿无边!” 暮雪端庄微笑,挥手道:“免礼。” “谢娘娘!” 而后是众人纷纷献礼的环节,暮雪一一含笑收下,然后再安排人回赏东西。一来一往之间,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那些琳琅满目的礼品暮雪很少能看的上眼,反倒是云霆亲手为她雕的一块羊脂白玉的小人像,她非常喜欢。现在还挂在脖子上。 席间的歌舞开始,美酒佳肴纷纷呈上。 “雪儿,朕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云霆端起酒杯,与暮雪碰了一下。 暮雪含笑:“谢陛下。” 席间又是几番寒暄祝贺的推杯换盏过后,暮雪的脸上已经微微有了醉意。 此时,太监的唱和声扬起:“楚王到!” “哦?”暮雪放下酒杯,抬起目光迎向门口的方向。楚王竟然会来? 不一会儿,笑容满面的楚王手拿一份册子走了进来,行过礼道:“臣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恭贺娘娘千秋之喜。” 暮雪笑道:“楚王殿下平身吧。” 楚王站起来,挺直腰杆道:“臣特意为娘娘准备了一份贺礼,还望娘娘笑纳。” “多谢楚王了。小英子,去把楚王的礼物给本宫呈上来。” “喏。”小英子接过,而后呈给暮雪。 暮雪打开那份册子一看,忽而笑了起来,抬起头对楚王说道:“楚王真是费心了。担心本宫在宫中烦闷,特意送来了一批世家女子的名单,难道是想让本宫将这些女子召入宫,侍奉陛下?” 楚王笑的很得意:“不错!臣正是此意。眼下大齐后宫空虚,诸多妃位嫔位空悬,且陛下尚无子嗣,所以为我大齐江山社稷着想,娘娘应为陛下广纳佳人,以便开枝散叶。” 此语一出,席间一片哗然。这楚王专挑今日来说这件事,存心是为了坏姚贵妃的兴致,如此一来,姚贵妃会不会大怒?陛下会不会大怒? 云霆在一旁暗自打量暮雪的神色,见她丝毫没有懊恼,反而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稍稍放心。他的雪儿果然是非同凡响的,要是别的女子碰到这种情况,就算面上不显,心里也一定会打翻醋坛子吧? “楚王言之有理。其实本宫也早有此意,只是让楚王先一步提出来了。”暮雪笑的端庄诚恳,言语间已经端起了后宫之主的派头。 楚王有一丝诧异,看来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一些。 暮雪继续道:“不过没有关系。其实,本宫是想办一次选妃大典,从大齐各地广招出身资质俱佳的世家女子,从中择取优良,为皇家开枝散叶!” 云霆在旁听了一挑眉,在桌子底下暗暗捏紧她的手,面上意外的笑道:“哦?爱妃竟有此打算,朕竟不知?” “皇上日理万机,这种细微小事,臣妾就没有劳烦陛下。只想着等筹备的差不多了,再告诉您,可是谁知楚王殿下竟等不及,偏赶着今日就心急如火的提出来,那臣妾也只得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了。” 云霆轻笑,这个小狐狸,话里话外的已经把楚王骂了一个遍,自己还落得一个‘贤德’的美名。 楚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今日来本是想给姚贵妃来个不痛快,结果没想到现在不痛快的变成他了!什么叫他‘心急火燎’的提出来?搞得好像他居心不良,且多操闲心似的。可是他除了暗暗咬牙,却没有别的办法。 宴席散去,外间的夜色早已是一片星辰璀璨。 暮雪与云霆携手漫步在星空之下。云霆挥退了一众奴才,带着微微的醉意,与她独享这一刻的静谧与美好。 忽而,夜空中的星辰隐去,四周的景色变得漆黑一片,只余下远处的灯光点点。 “是不是要下雨了?”她仰头,凝望夜空问道。 云霆:“嗯。应该是,这里离听雨楼不远,好久都没陪你听雨了。” “好。”她笑容柔美,心情半点也没有被乌云影响。没有了太阳,还有星星,没有星星,还有雨声,就算什么都没有,只要有他陪在身边,那就是如天堂一般美好的时光。 夜风带着微微的凉意,直吹到暮雪的脸上,风中还夹杂着雨水的腥甜味道和泥土独有的芬芳。 滴答......滴答...... 雨,一滴一滴的落下,很轻柔,很缓慢,似是水滴一般。 暮雪将手伸出听雨楼的屋檐,用柔嫩的掌心去接外面落下的雨滴—— 云霆站在一旁凝望着她,她的这个动作是如此熟悉,还记得去年她刚到他身边时,第一次在兴庆宫陪他批阅奏章,当时外面下雨,她就是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动作,无比欢愉却无比静谧的与那缠绵的雨滴嬉戏。 她独有的恬静令他深深着迷,望而忘忧。 “陛下,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她出声笑问,他才猛然从往事中回神。 云霆一怔:“嗯?问什么?” “当然是问选妃大典的事喽!你一点儿都不关心吗?”她挑眉笑道,表情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闭关炼丹 云霆抬手捏在她的小脸上,戏谑道:“有什么可关心的?万事都有爱妃你做主不就好了?你塞给朕几个美人,朕就笑纳几个美人。到时候我大齐开枝散叶,死孙繁盛,还要给爱妃你记一份功呢。” “哎,知我如你,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暮雪佯装气恼,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云霆笑着,也不躲,就让她咬,反正她也舍不得咬疼:“知我如你,就算你真的给我塞女人,我也不会碰的。你不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才会想出什么选妃大典的鬼点子吗?” “聪明!这才是我的好霆霆。”说着,暮雪踮起脚尖,装模作样的揉了揉他的发心。 云霆:“......” 滴答滴答。 外面的雨下的急了,暮雪听着悦耳动听的雨声,巧笑着将头埋入他的胸膛。有他真好。 “雪儿,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他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 她抬头:“什么事?” 云霆的神色有些凝重:“我练功遇到了瓶颈,可能要闭关两月,潜心修炼方才能有所大成。” “两个月?”暮雪闻言眉心也蹙了起来。两个月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却是太长的时间了!皇帝每天要上朝,要批阅奏章,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一点儿不过。就算是再不靠谱的皇帝也不能不声不响的消失两个月啊!况且他是闭关练功,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的话如果有人趁机作乱,扰他心神,那他不死也会走火入魔的! 可是不练的话,也不是长久之计。必竟他的处境如此危险,还是应该有高强的武功来傍身才妥当些。况且云霆最近每日参详那两本秘笈上的武功,俨然已经食髓知味,这个时候让他停下来,就想夺走一个饥渴之人的水源,那根本是天方夜谭,他绝对做不到。 云霆道:“我也一直在苦思,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安然的瞒过两个月,不受人打扰。” 暮雪凝眉苦思,忽而眼前一亮,她握着云霆的手腕道:“有了!我们可以这样办......”说着,她凑到云霆耳边,把自己的注意轻声说了一遍。 云霆听了完,脸色却更显凝重:“如此一来,我是有了借口和理由,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不要紧,不过就是名声而已嘛。让那些人说去吧,过段时间百姓们自然会忘。而且以后我还可以多做些善事,例如奉劝陛下减免税负或者修庙建堤什么的,自然就能够漂白自己的名声了。眼下事急从权,咱们就不要顾及那么多了。”她目光盈盈的望着他,恳切无比的只等她点个头。 终于,他的头轻点了一下。暮雪低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着...... 十日之后,暮雪用贵妃的名义昭了一批道士入宫,说是要为陛下炼制长生不老的金丹。同时,云霆还必须斋戒沐浴,配合炼丹的过程闭关两月,不与外界接触,一心修炼长生法门才行。 历朝历代,总有大批的皇帝醉心于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当然为此而丧命的皇帝更是不胜枚举。所以暮雪想出这个法子于情于理绝对能够说得通。只不过如此一来,云霆难免会背上个‘昏君’的骂名,她不允许他有任何污点能够为人所诟病,所以,她情愿自己出面,背这个骂名。当然这样做也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皇上如果要做一些出格的事,身边总要有人鼓吹煽动吧?而这个人最好就是皇上的枕边人!所以,对于这个骂名,暮雪选择了‘当仁不让’! 正如她说的,名声而已,黑了再洗白就可以。如今她能为他做得已经很少,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付出,她很愿意,也很开心。至少,她还能够帮助她,不是吗? 楚王府中,楚王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全身血液为之振奋! 他马上走到密室,去和曲先生商量:“曲先生,小皇帝要炼制长生不老药,自己还要闭关两个月,苦修长生之术,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哦?”曲先生意味深长的一笑,而后道:“他怎么会忽然想到炼丹?” 楚王一击掌道:“还不是那个姚贵妃鼓动的,姚贵妃?根本就是妖贵妃!哈哈!殊不知自古以来有多少皇帝都是服了所谓的仙丹而死,也许这次不用我们动手,那小皇帝自己就吃了丹药,飞升成仙,驾鹤西游了呢!” 黑暗中,曲先生的下巴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殿下,那你有没有想过姚贵妃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个......兴许她是信了那些道士,想要借此真的炼出仙丹哄皇上开心?” 曲先生:“呵,如果姚贵妃真的是那等无知妇人,你觉得她有可能登上高位统御后宫,还把皇上捏在掌心,控制的死死的吗?” 楚王一想,疑惑道:“是啊,那他们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呢?” 屏风后,曲先生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依我看,炼丹求仙是假,另有蹊跷是真!” 三日就这样过去了。 云霆已经闭关整整三日了。 凤鸾宫内,大批的道士正在诵经作法,其中一个道士正在对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金鼎来回舞剑,口中念念有词,金鼎下方,熊熊的烈火燃烧着。 韩昭带着大批禁卫军在外守护,不让人来打扰。 凤鸾宫的暗处,还有一百名玄衣卫在暗中部署,保护。此次云霆闭关,做了完全的准备,怕得就是有人利用这次机会趁机作乱。 暮雪守在密室之外,她会时不时的进去,观看云霆的进展,碰到危险的地方,她会在一旁伺机出手,将他混乱的真气疏导理顺,重归正位。此外,她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如果有人要硬闯作乱,她也必须想出应对之策,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云霆受到一丝一毫的打扰! 兴庆宫外,由楚王组织的二十名大臣正跪在草席上,披头散发的痛哭哀嚎。 “陛下,您怎么可以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听信姚贵妃她妖言,什么长生不老,什么仙术金丹,那都是骗人的啊!您千万不要相信啊!” “陛下,求您出关吧!” “陛下,姚贵妃妖言惑众,应处以极刑!” “大齐百姓怨声载道啊!陛下!” 姚冲和姚启步履匆匆的赶到,姚冲冲上去一个巴掌打在为首那个大臣脸上。 啪—— “姚冲!你敢打我?我是当朝太尉!”徐言捂着脸怒斥道。 姚冲冷笑道:“打你!本官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就凭你刚刚出言不逊,污蔑贵妃娘娘清誉,毁谤陛下英明,诛你全族都不在话下!” 徐言怒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姚贵妃她鼓动陛下炼丹,这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历朝历代有多少皇帝是死在那所谓的金丹上的?” 啪—— 又是一个巴掌打在了徐言的脸上,徐言这次被彻底打懵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姚冲道:“大胆徐言,你胆敢诅咒陛下!陛下炼丹以求长生,乃是为我大齐的江山社稷着想,可是尔等非但不为陛下祈福,反而在这里口出不逊,诅咒陛下,陛下乃旷古明君,岂是以往那些昏君可比?” “你......你强词夺理!”徐言身后的官员冲上去,拖住徐言,因为他已经被气晕过去了。 此时,姚冲亮出一柄镶嵌着五彩宝石的金剑,举过头顶,义正言辞道:“此乃陛下钦赐尚方宝剑,如有乱臣贼子犯上作乱,扰陛下清修,我姚冲便可先斩后奏!” 一群大臣见状,马上对着尚方宝剑山呼万岁,而后灰溜溜的抬着徐言退了下去。 姚冲在一旁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虽然他不知道陛下闭关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两个月还指不定要出多少风波变动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玉玺丢了? 凤鸾宫中,暮雪刚刚从密室里出来。云霆现在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看起来势头不错,她相信,只要安然的度过这两个月,他一定能够冲破瓶颈,大有所成的。 外间,传来了絮儿的声音:“娘娘,姚启大人求见,看样子他很急。” 暮雪眉心一跳,如果不是很着急很要命的事,姚启是绝对不会闯入内宫来找她的。 “你等着,我这就出去。”她理了理衣服,随后跟着絮儿来到外殿。 姚启一见她出来,就匆匆行了一礼,而后紧张道:“回禀娘娘,徐言死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徐言是当朝太尉,他怎么会忽然死了呢? 不待暮雪询问,姚启便将事件的始末讲了出来:“昨日徐言带着一众大臣在兴庆宫前披发哀嚎,反对陛下闭关炼丹。我与父亲前去阻止。父亲用的手段可能有些过激,当场打了徐言两个耳光。徐言气晕过去了,今日一早就有人来回禀,说徐言昨日夜里,将自己吊死了。早晨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了。现在徐家人正披麻戴孝跪在兴庆宫前,说徐言一生为国,最后竟然被我父亲责打羞辱,一时不忿之下,才会上吊自杀,以死明志。所以徐家人请求陛下给个交待,如此徐言才好含笑九泉。” “交待?”暮雪嗤之以鼻:“没听过当皇帝的必须给哪个臣子交待!依我看,这件事情疑点颇多,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你传我懿旨,命大理寺卿肖静安督办此案,三日之内,将这件事情圆满解决。” 姚启:“喏!臣遵旨!” 暮雪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刻有‘御’字的金牌,递给姚启道:“你把这块牌子交与肖静安。另外,你和姚冲要在暗中全力协助他,万不可让任何人事干扰到陛下!” 姚启将那块象征无上皇权的御字金牌捧在手中,再次行礼后,退下。 又是三天过去了,姚启将那块御字金牌送了回来,说是徐言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徐言死于他杀,并且凶手已经伏法,而徐家人出乎意料的全都认可了这个结果,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闹腾。 暮雪将御字金牌收回,这是云霆闭关前亲手交与她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如果有位高权重的人趁机作乱,她手握这块牌子,也好名正言顺的行使权力。 又是五日过去了,暮雪时刻警醒的守在凤鸾宫,她知道,那些伺机作乱的人是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罢手的,所以,她在等待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果然,当天夜里,常青就慌忙来禀:“娘娘,大事不好了!刚刚兴庆宫那边有刺客闯入,传国玉玺丢了——” “传国玉玺?”暮雪的一双美目在瞬间睁大,这事可大可小,玉玺象征着国本,是皇权传承的标志,可是说白了,它也不过就是一块石头,一个死物,并非不可复制。想来那些人的心思也真够奇巧的,心知这凤鸾宫是铜墙铁壁闯不破,索性就另辟蹊径,从玉玺下手。如果能够借此扰乱云霆的心智精神最好......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暮雪面色沉静道:“你下去吧,本宫会派人权利追捕刺客,将玉玺寻回。天亮之前,玉玺会重回兴庆宫。” 常青见暮雪说的这样言之凿凿,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心里也就信了。 暮雪端坐在殿中,见常青的身影走远之后,她手中转动着云霆常握在手中的那串白玉念珠,心,逐渐的安静下来。 如今要想把玉玺追回来,恐怕是不可能了。对方既然这么做,就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所以要想化解这次的危机,她只能够另辟蹊径。至于事成与否,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来人,传姚冲姚启!” 凤鸾宫宫内,暮雪与姚氏父子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姚氏父子方才退去。 凤鸾宫的院子里,道士们依旧在念经做法,烧柴炼丹。 暮雪听着那一声声道家经文的咏诵声,渐渐闭起了眼睛,她需要休息,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好。事情都已经部署下去了。剩下的,只能随机应变了。 楚王率领一众大臣在兴庆宫门外等着,他原本以为丢了玉玺,皇宫内会大乱,可是为什么这样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难道说有人把这件事捂下了,没有通禀给云霆? 另一边,姚冲姚启两父子也笑盈盈的朝着楚王走了过去。 “见过楚王殿下。不知殿下一大早带着众位大人聚集到这宫门前是何意思?陛下闭关这些时日,早朝都是免了的。”姚冲道。 楚王斜了一眼姚冲,目光中满是轻蔑:“本王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交代不成?” 姚冲一捋胡须,笑道:“当然不是。既然殿下不愿意说,那老夫就不打扰了。”说完,与姚启越过楚王,朝凤鸾宫的方向行去。 楚王心中渐渐觉得不对劲儿,不行,他辛苦布这个局,不能在这里干等。 “走,咱们也去凤鸾宫。” 可是一到凤鸾宫的大门,就被禁卫军挡在了宫门口。 楚王咆哮道:“岂有此理,本王要过去,你也敢拦?” 禁卫军将士道:“回禀王爷,这是后宫娘娘们住的地方,您带着外臣怎么能擅自出入呢?” “那姚冲父子能么能够随意进出?”楚王不满,他几乎想要挥剑,砍了这两个无理的侍卫。 禁卫军将士道:“姚大人父子那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在凤鸾宫听候差遣。不知王爷可有陛下的旨意?” 楚王脸色涨的通红,他扬手一个巴掌就要抽在禁卫军将士的脸上,可是却被那禁卫军将士一低头,躲了过去。 更多驻守在凤鸾宫的禁卫军们看到这一幕都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自从韩昭做了禁卫军统领,这些禁卫军将士们的腰杆便硬气了起来,除了陛下,任何权贵王爷的面子他们都可以不买。反之,如果故意向楚王之流讨好谄媚的话,还有可能被军法严惩,所以他们嘲笑起楚王来,毫不留情。 楚王大大的跌了面子,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回来,只得把气都算在这个禁卫军将士身上。但见他抽出腰间佩剑,想向那名禁卫军刺去。可是一股强劲的黑色旋风刮过,楚王腕上一阵剧痛,随后,那刚拔除的剑,又被踢回了剑鞘!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请君入瓮 “韩昭?!你胆敢袭击本王?”楚王怒视站在他面前丝毫不见恭敬的韩昭,心中怒火更胜。 韩昭冷峻的面色透着几分凌厉的杀气,他直视楚王,道:“王爷在宫内拔剑,是想行不轨之事,刺杀陛下吗?” “胡说八道!本王怎么会刺杀陛下?本王是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禁卫军!”他这句话把在场所有的禁卫军将士都骂进去了。顿时,楚王觉得自己被一股凌厉的威压包围,这种威压不是来自一个人,而是在场的几百名禁卫军将士。 不过楚王到底是天潢贵胄,而且征战沙场多年,所以,这点儿威压根本不可能镇住他。 韩昭道:“王爷,这里是内宫,而且陛下正在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还请王爷先行离去。” 楚王怒喝道:“韩昭,你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胆敢阻挠本王?” “下官只是奉旨办事。”韩昭不卑不亢。 “宫里出了大事,本王要见陛下。” “陛下正在闭关,谁也不见。” 气氛在一瞬间僵持起来,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够问道一股硝烟的味道在弥漫。 姚启此时走了过来,装作不知问道:“殿下?您怎么会到这凤鸾宫来?这里可是内宫啊!要是被那些御史们知道了,恐怕又要参您行为不端,擅闯内宫了!” “你什么意思?想要污蔑本王?” 姚启一笑:“楚王殿下行得正,坐得端。下官说的都是事实,何来污蔑一说呢?” “你......”楚王被噎的说不出话,他错了,他不应该跟这种无耻小人斗嘴皮子。 姚启又道:“殿下,您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先离去吧。” 楚王双目一瞪:”谁说本王没事?本王有要事要禀报陛下!” 一道清冷的声音飘落,瞬间,让所有人屏息:“楚王有何事就和本宫讲吧,本宫自会转告陛下——” 众人回头望去,但见暮雪身着一袭银白色的月绞纱宫装,长裙曳地,绿鬓如云。飘逸的青丝用一根简洁的碧玉簪子别在脑后,一行一动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高贵与超然。 “臣等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人对着暮雪行礼,当然,楚王除外。 暮雪的一只手搭在絮儿的手腕上,脸上的表情矜持而漠然。 “楚王不是说有要事吗?是何要事?” “本王要见的是陛下!而不是你这个牝鸡司晨的姚贵妃!”楚王的话已经十分不客气了。 絮儿张嘴喝道:“大胆!竟敢对贵妃娘娘不敬?!” 暮雪倒也不恼,只是自腰间抽出那御字金牌,在楚王面前一晃,而后清冷道:“现在可以说了?” 楚王被那御字金牌折射出的金光一晃,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怒斥全都被噎了回去。那皇帝小儿竟然把这块象征无上皇权的金牌给了这个妖女! “本王听说昨日夜里宫里有刺客闯入?”楚王红着脸问道。 暮雪点头:“不错。” 楚王:“本王正是为此事而来。” 暮雪轻轻一笑,眉宇之间,傲然清正之气尽显:“刺客昨夜已经逃去,现在正在追捕之中。如果楚王有心,不如就派人去追捕刺客吧。不送。” “可是本王听说,那刺客盗走了传国玉玺!这可是关系国本传承的大事,本王现在就要见陛下!”楚王身上的暴戾之气在此刻尽显。 暮雪眸光一转,盯着楚王道:“楚王殿下消息还真是灵通。此事并未外传,你是从何知晓?” “你别管本王从何知晓,本王要说的是,现在玉玺丢了,陛下必须出来主持此事!” “楚王殿下该不会同那刺客是一伙的吧?”姚冲在一旁插言道。 楚王怒目转向姚冲:“姚冲,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你凭什么说本王和刺客是一伙的?” 姚冲气定神闲道:“否则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的消息,楚王殿下你是从何而知的呢?” “本王......” “楚王殿下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胆敢偷盗传国玉玺,这样的罪名可是够的上满门抄斩的。况且那种作恶多端,心怀不轨的小人,一定会不得善终,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出乎意料的,暮雪竟然替楚王说起了‘好话’。 楚王听着暮雪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他也无可奈何。他明知道她是在骂他,可是他却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否则不就是等于承认了自己与那刺客是一伙的? 姚启此时貌似不解的问道:“敢问贵妃娘娘何处此言?您怎么知道楚王殿下是清白的呢?” 暮雪道:“因为玉玺昨日已经被追回,而刺客也身负重伤,想必活不了几天了。” “什么?玉玺被追回?”楚王大惊,心道这不可能啊,玉玺还在他的府上安安稳稳的,怎么可能被追回呢? 此时,有一个紫袍玉带的人影快步走进,对着暮雪行了一礼道:“臣云寒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暮雪一挥手:“免礼吧。原来是楚王世子。” “寒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楚王的话猛然刹住,显然对云寒的出现十分意外。 云寒道:“父王,母妃忽然病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咱们快回府上吧。” “什么?”他早上出来的时候,王妃还是好好的啊? 可是云寒却不给楚王更多的机会,对暮雪道:“贵妃娘娘,臣与父王先行告退。”说完,携起楚王的手臂就快步离去。 其余大臣也跟着楚王走了。 一场暴风雨,又这样化解与无形。 姚启走进暮雪道:“看来这云寒不同于楚王。楚王生性暴躁易怒,很好对付,可是这个云寒却是心机深沉,让人探不着底。” 姚冲也道:“的确如此。今日如果云寒不来,楚王会在这里吃大亏的。”他父子二人与暮雪早就商量好对策,准备给楚王来个‘请君入瓮’呢。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罢,只要能平安度过这两个月就好。 姚启又问道:“那传国玉玺的事该怎么办?”难道一直用那个假的代替? “假作真时真亦假。暂时不用担心,不过那玉玺留在楚王手中始终是个祸害,以后找机会一定要拿回来。”暮雪望着楚王父子离去的方向,露出一抹清冷的笑。 第一百四十章 做不到的三件事 轰隆—— 窗外雷声作响,暮雪立在窗前,环抱双臂。 如今,云霆已经闭关整整一个月了。这期间虽然各种风波不断,但是至少目前为止,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她昨日进入密室看过了,如今云霆闭关正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现在十分危险,却也十分关键。她帮不了他别的什么,只能帮他好好的守住这扇门,不让任何人闯入,干扰。 打斗声忽然在屋顶上响起。 暮雪听声辩位,惊讶的发现此次出手的人竟然是寂华! 一定是有强敌来犯,所以才能在不惊扰禁卫军和大批玄衣卫的情况下闯入凤鸾宫。寂华身为玄衣卫统领亲自出手,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 轰隆——咔! 一个霹雷划过天空,随后是无数雨点落到屋顶瓦片上的声音。 暮雪凝神屏息,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之上,严阵以待。 屋顶上的打斗还在继续,声音更加剧烈,脚步声也更多了。看来是大批的玄衣卫开始围攻刺客了。 又过了片刻,打斗声静止,殿外传来了韩昭的声音:“娘娘,那名刺客已经被俘,他说要见娘娘。” “那刺客是谁?”暮雪提声问道。 韩昭:“魅千影。” 是他? 暮雪心中诧异,那魅千影至今还没死?而且他竟然还敢来皇宫! 暮雪走出殿外,她要会一会这个魅千影,看他究竟还想玩儿什么把戏。 韩昭行礼之后,就跟在暮雪的身后。他望着她柔弱傲然的背影,心里划过一抹黯然。 殿外,魅千影的脖子上架着两把剑,正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在暮雪出现的那一瞬间,他抬头,与她对望。 其实暮雪在之前并未见过魅千影的真容。第一次见面时,他与她都是蒙面,第二次,他是易容之后的国子监学子...... 这一次,是暮雪第一次见到魅千影的真容。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双狡黠如狐的眼睛。他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俊脸,眉梢眼角的妩媚更胜当初的云霆。不对,和魅千影比起来,云霆那种根本算不上妩媚。因为云霆那种妩媚多情的神态是故意装出来的,他骨子里的高贵清冷的王者之气。而魅千影则不同,他生而柔美,那种更胜女子的妩媚风骚是从骨子里透出来。 “小狐狸,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啊!”魅千影虽然跪在地上,可是气势却白点不减,他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一种难以言说风姿。唇边挂着一丝鲜血,可是却还有心思调笑。 唔—— 魅千影一声闷哼,吐出了一口鲜血。 暮雪冷冷一笑,刚刚是韩昭隔空用内力击了魅千影一掌。 “魅千影,你今日是来送死的吗?”暮雪不愿废话,直接问道。 “呵呵......当然不是。”魅千影理了理自己的气息,看也不看伤他的韩昭一眼,目光牢牢的锁住暮雪:“本君今日是来求生的。” 暮雪柳眉一挑,蔑视道:“本君?魅千影,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不再是魔教圣君了吧?”她虽然身在深宫,可是对于江湖上的种种传闻却一点不闭塞。魅千影身中剧毒,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势力追杀逃亡,魔教内本就诸多流派,见魅千影实力减弱,便趁机作乱,将其赶下了圣君的宝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魅千影的表情就变得极其难看,他愤恨的瞪向身旁连个玄衣卫,当然为首的那个已经隐没了身形,消失不见。如果不是这帮人穷追不舍又天涯海角的追杀他,就算他身中奇毒,也绝对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暮雪显然不知道,追杀魅千影的势力正是云霆手下的玄衣卫。她漠然的看着魅千影,以为他的愤恨是因为中了她的毒无法解开所致。 “求生?” 魅千影道:“不错!我来求你帮我解开身上的毒。另外,请皇上撤销对我的追杀令。” “呵,魅千影,你来求饶,口气却还这么生硬?”暮雪此刻居高临下,阵阵雷雨轰鸣的声音自耳畔划过。魅千影抬头,正见一道闪电划过,那瞬间的光亮将她的美映照的分毫毕现,他的心又是一阵悸动。 “我不是白让你救我。我可以帮你完成三件事,我的本事,你应该知道。”魅千影说的自信满满。 暮雪冷冷一笑:“好啊,那你去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魅千影:“......” “做不到?”暮雪的眼中满是轻蔑,而后又道:“那你去把楚王和肃王的人头取来,交到我的面前。” 魅千影:“......” “还是不行?那么我很好奇你究竟能做点儿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救的呢?不如这样吧,长江水患又快到了,朝廷需要大笔的银子修筑堤坝,赈济灾民。你先弄个五千万两白银来,如何?” “......”魅千影无言以对,刚刚还傲骨铮铮的他此刻彻底的蔫了。她说的那三件事他都做不到。现在,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暮雪漠然的神情一转,丢了两颗药丸在魅千影的面前,道:“你供我驱使十年,我帮你解毒,撤销对你的追杀令。你要是同意的话,就把那两颗药丸吃下去。” 魅千影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暮雪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我同意——”魅千影话音出口,捡起地上的两颗药丸吞了下去。 暮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挥了挥手,让玄衣卫和韩昭都退了下去。 她轻移莲步,走至魅千影面前。此刻魅千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身子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 “你的左臂怎么了?”暮雪出生问道。她从刚刚就注意到他的左臂似乎不能动,人也怪怪的。 魅千影掀起自己的袖子,暮雪也为眼前的景象感到吃惊。 魅千影竟然将毒全都逼到了自己的左臂上,而且封住了经脉,不让毒气在周身运行。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却是他这条手臂会因此废掉。她本以为魅千影中了毒还能活这么长时间,应该是有什么独门遏制毒药的法子,想不到他却是这么狠,对自己的身体也毫不留情。 暮雪看着他那条黑气森森的手臂,上面有些地方的血肉已经开始溃烂,就算解了毒,这条手臂也难以恢复如初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蝗灾 她没有多说话,而是动手解开了他左臂上的经脉,让气血运行。不一会儿,魅千影的脸上就浮现出一层黑气,表情也痛苦至极。但是他并没有痛出声来,而且生生的隐忍着。 暮雪心知这种痛苦有多么强烈,心底对魅千影有了几分佩服。看来这个人能坐上魔教圣君的位置,也是有两下子的。只不过他太过狂妄,得罪太多人。而他最最不该的,就是惹上她和云霆!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云霆对魅千影下了追杀令。 银针刺入魅千影几处解毒的经脉穴位上,不一会儿,魅千影吐出一口乌黑的血。随后,脸上的黑气淡去。 暮雪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魅千影的面前:“这是调理内伤的良药。你服下三日之后,就会恢复如初,只不过,你的左臂恐怕......” “无妨!”魅千影打断了暮雪的话,结果那只瓷瓶,一仰头将里面的汁液喝了下去。现在不管她给他什么,他也只能承受。谁让他输了呢。 暮雪颔首:“好了,现在你的毒解了。本宫吩咐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楚王府上,把传国玉玺拿回来。这个你总办得到了吧?” 魅千影扬眉一笑,那种灿然妩媚的风姿足矣令春花为之失色:“小狐狸放心,这点事难不倒我。” “你叫本宫什么?”暮雪的神色骤然变冷。 “啊......主上!以后我都叫你主上!这总行了吧?”魅千影一脸谄媚的笑,妖冶至极。 暮雪不再理他,转身,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魅千影讪讪的笑了笑,而后身形隐没在黑夜之中。 窗外,有人在轻叩窗棂。 暮雪走过去将窗子打开,并不意外的见到了韩昭那张冷峻的面容。 “甲子哥哥。” 韩昭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温情,随后又恢复如初,严肃道:“你把那魅千影留在身边,不会太危险吗?” 暮雪眸光一转,答道:“我知道魅千影其人狡诈多变,可是我在他身上下了毒药,如果我死了,他也绝对不会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他的命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韩昭在心里这样想,但却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眸光一暗,压下内心所有涌动的情潮,沉声道:“你有分寸就好。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暮雪盈盈一笑,心中莫名觉得酸涩。今日的甲子哥哥让她觉得有几分怪异。也许是太长时间不见,见面后又难以向以前那样相处的关系吧。她的烦心事够多,所以也不愿意在多想。 韩昭的身影消失在窗前,暮雪从新关上窗子。 三日之后,真正的传国玉玺出现在了暮雪面前。面对魅千影那张‘求表扬’的俊脸,暮雪只是丢了一丸解药给他,告诉他这是这个月的解药。下个月记得准时来找她取。 魅千影回头丧气的走了,可是暮雪却迎来了更大的麻烦。 “娘娘,不好了。洛阳一带发生蝗灾,眼瞅着就要割收的小麦一眨眼就化为乌有,全部进了蝗虫的肚子。眼下蝗灾还在继续蔓延,各地的百姓都人心惶惶啊!”姚启将这个折子递到暮雪跟前,暮雪翻看了两页,然后就开始苦思控制蝗虫的法子。怎么会这么巧,全都赶在一起了。灾荒一闹,百姓们没有吃的,最是容易发生民变了。里云霆出关还有二十五天,她无论如何也要撑过这二十五天。 现在不怕别的,就怕楚王等人借这个机会生事,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逼云霆出关。 “朝廷之中可有人有遏制蝗灾的法子?”暮雪问道。 姚启道:“蝗灾是历朝历代都难以解决的难题。至今也没有什么有效的遏制法子。不过旱极必蝗,这都是因为洛阳一带今年大旱的缘故。如果能够下一场大雨,那就什么都解决了,因为蝗虫最怕的就是潮湿。” 暮雪双眉紧蹙道:“可是现在去求老天爷下雨也不管用啊!”而且在这个朝代也没有农药可以用来喷杀。诶?农药!对了,她可以配置一些毒性浓烈的毒药,专门针对这些蝗虫。人她都能毒的死,何况几只区区的蚂蚱! 她用最短的时间在脑海中制定了一套灭蝗方案,然后对姚启吩咐道:“你现在速速传令,调集全国各地的鸭子,鸡还有各种能吃蝗虫的禽类,速去洛阳周围,然后让这些禽类去对付蝗虫。记得,有多少,调多少。还有,本宫待会儿写个方子,你按照那方子上的方法去炼制一种毒药水,然后将其喷洒在洛阳周边那些还未被蝗虫侵害的农田植物上,如此以来,只要那些蝗虫碰触到这些植物,它们就必死无疑。不过那些农田上沾染药水的植物以后就不能食用了,待蝗灾过后,记得要将这些植物焚毁。知道了吗?” “喏!”姚启答应着,心里万分佩服暮雪的应变能力。这种难道历朝历代多少帝王的大事,她竟然如此迅捷的就想出了解决了法子。看来陛下专宠她一人,也不是没有道理了。 暮雪没有迟疑,提笔就写下了方子。 姚启握着方子离去。而暮雪却好像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一样。没有人能明白她此刻的感受。整个大齐和云霆的安危都压在她的肩上。她紧张,她害怕。她生怕自己一个做不好,就会陷百姓于水火,陷云霆于不义。 她虽然想出了两个法子,不过这些部署下去都需要时间。究竟能挽回到什么地步,她也没有把握。 罢了,一切都尽人事听天命吧。 十日之后,姚启来报,说是暮雪的法子十分奏效,眼下那蝗灾已经被控制住了。四千多只鸭子,光是吃,就吃掉了大半的蝗虫。还有她那毒性浓烈的毒药,更是让那些蝗虫死的遍地都是。不过蝗虫这种东西繁殖能力极强,眼下虽然控制住了,但是却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它们随时有可能反补,而且势头更胜从前。 暮雪吩咐下去,继续按照原来的两个办法遏制,万不能松懈。 五天过后,洛阳等地纷纷普降大雨,那些蝗虫最怕的就是雨水了。如此以来,暮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暂时不会再有蝗灾的问题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魔音蛊 半个月,还有半个月云霆就能出关了。她的守候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几乎是掰着手指一般,暮雪一天又一天的熬着。 楚王府中。 光线昏暗的密室中,楚王的脚步略显焦急。 “曲先生,还有半个月那小皇帝就要出关了。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吗?” “殿下稍安勿躁。我也没有想到,那姚贵妃竟然如此厉害,连蝗灾都难不倒她。”苍老沙哑的声音刮过楚王的耳膜,楚王只觉得心里一阵气闷。 楚王道:“要不您再在别的地方布置一次蝗灾?我就不相信,那姓姚的小贱人次次都这么好运!” 曲先生光洁细腻的下巴微微扬起,嘴角微微勾起道:“那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眼下各地普降大雨,蝗虫那招是用不了了。” “那......那我们用别的招数。一定要把小皇帝逼出来!如果真如您猜测的那样,小皇帝是在进行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咱们这个时候去扰他心神不是最好吗?闭关越是到了最后,就越是关键!”楚王笑的一脸狰狞,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云霆被他赶下皇位时的惨状。 黑暗中,曲先生的脸色诡异:“殿下莫急,已经有人等不及要动手了。这次,咱们可以隔岸观火了。” 晚间,皓月当空,映照万里。 红墙碧瓦的宫殿在月光的荏苒下,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 初夏的夜晚已经有了几分燥热。 暮雪的怀中抱着团团,胃口不是很好。晚膳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娘娘,今日要不要早些休息?”洛蝶为暮雪递上了一杯安神茶,柔声问道。 暮雪点点头,吩咐道:“把摇椅搬到窗子前,然后点上艾香,我想看着月亮入睡。” 洛蝶:“喏。” 袅袅艾香散发着独属于夏日的芬芳。 暮雪躺在摇椅上,微微晃动着。团团在她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好,然后便呼呼入睡。 月光凝神,暮雪缓缓闭起了眼睛。 “凝雪,你快走,别管我!”一个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将他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不要,三哥哥!我不会丢下你的。”小女孩冲上去将那几个小男孩推开。 其中一个身穿明黄色衣服的小男孩呵斥道:“皇妹,你少管闲事!” “凝雪......你在哪儿?” “凝雪......不要——” 恍惚间,暮雪觉得自己的身子正在急速的往下坠,似是从万丈悬崖跌落一般。 “三哥哥!”暮雪猛然惊醒,连她怀里的团团都吓了一跳,啊呜叫了两声,随后关切的望着她。 暮雪用手背一抹额头,结果发现全是冷汗,就连身上,也都被汗水浸透了。好奇怪的梦,最近总是梦到这些。那个叫凝雪的小女孩究竟是谁?会是这个身体的本尊吗?还有那个三哥哥,为什么总是梦到他,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来人,备水沐浴!” “喏。” 片刻之后,暮雪将自己的身子沁入温热的水中,凌乱的心绪总算平静了不少。 再睁开眼时,梦中的场景已然远去。 温热的水雾缭绕,暮雪嗅着漂浮在水面的花香,难得的感受到片刻的轻松。 忽然,一股莫名的威压传来,扰乱了她的宁静。 “哈哈哈——今日老夫就来报那一箭之仇,看看还有谁能帮你们!”混合了内力的声音响彻整座皇宫,一时间竟有地动山摇之感。 暮雪手臂一扬,抓过屏风上的衣服迅速穿好,而后便用尽心力感受那股威压的方向。就凭刚刚那句话,她已经断定,这次的来人正是上次在灵台寺用二十八星宿阵袭击他们的那人。 只不过上次那人被那名白衣道士击败,如今卷土重来,竟是要一雪前耻吗? 凤鸾宫殿外,韩昭率领一众禁卫军严阵以待,可是却根本找不到来人的影子。 “何方鼠辈,畏首畏尾!即来了,何不现身?”韩昭的声音也掺入了内力,虽然听起来不似那人那般有地动山摇之感,但还是让人五脏具震。内力差一些的,几乎受不住这种威压,头晕干呕。 此时,那什么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娃娃,我看你有几分斤两,不如改投到我门下如何?定必你做那小皇帝的走狗要强上许多。” “痴人说梦!”韩昭冷冷的回复。 “哼!”那人冷哼一声。随后,一阵诡异的笛声扬起...... 这笛音清远悠扬,却又透着一种来自黑暗的蛊惑,像是要把人的思绪引到什么不知名的去处。明知危险,却让人无法控制。 韩昭神色一正,低声道:“魔音蛊?”这种邪门的武功以音律控制人心,如果吹笛的那人愿意,他甚至可以让那些被他所惑的人疯癫入魔,生不日死。 对抗这种魔音蛊,除了身后的内力,更重要的是坚韧的意志。只要你能够坚定的不为笛音所惑,对方自然奈何你不得。 此时,又是一阵琵琶声传来,如同珠玉落盘般的清脆动听...... 继而是古筝的声音......手鼓的声音...... 不好! 韩昭在心中分辨,总共有二十八中乐器。这不单单是魔音蛊,而是以魔音蛊交织而成的阵法! 殿中的暮雪也察觉到了这魔音阵法的诡异。这阵法最厉害的就是能够引人心魔,然后被心魔控制,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想不被控制,除非你能够无情无欲,无念无求。 魔音声声,但却似仙乐天籁一般悦耳动听。 渐渐的,暮雪觉得眼前聚拢起来一层薄薄的烟雾,眼前的景象忽然物换星移,同样是金碧辉煌,同样是绿瓦红墙的宫殿,但这却不是大齐皇宫。 这种感觉好熟悉,也好陌生。 我在哪儿? 暮雪环顾四周,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好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皇妹!你怎么还在这儿?今日可是父皇寿宴,去晚了要被罚的。”一个身着明黄色四爪龙袍的小男孩轻拍她的肩膀,看起来有十来岁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南柯一梦 “皇妹!你怎么还在这儿?今日可是父皇寿宴,去晚了要被罚的。”一个身着明黄色四爪龙袍的小男孩轻拍她的肩膀,看起来有十来岁的模样。 暮雪好奇,出口问道:“你是谁?”说完便一吃惊,因为自己的声音很稚嫩,瓮声瓮气的。 那小男孩一敲她的脑门道:“我是你太子哥哥啊,你难道跟那个蠢猪在一起久了,脑子都变笨了吗?” “蠢猪是谁?”暮雪依旧不解。 “好了好了,别逗了。知道你护着老三那个贱种。以后你离他远一点,免得沾一身晦气,知道吗?”小男孩摆出一副宠溺的姿态。 暮雪皱起了眉头,瓮声瓮气道:“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她会变得那么小呢?这里到底是哪儿啊? 小男孩牵起她的手:“咱们快去赴宴吧。” 暮雪被他拉着往前走,心里满是疑惑和疑问。 转眼之间,场景又变了,眼前那个‘太子哥哥’不见了。她到了一处很阴暗的地方,看起来像个地牢。 “咳咳......” 暮雪回头,就见一个小男孩遍体鳞伤的蜷缩在角落里,单薄的衣衫上满是血污。 “你是......三哥哥?”她并非认得这个小男孩,可是曾经在梦里,她无数次的梦到过他。而梦里的那个小女孩,总是叫他三哥哥。 满是血污的小男孩睁开眼,很诧异她的到来:“雪儿?你怎么来了?快走,被父皇知道,他会罚你的?” 她的心莫名的划过一丝抽痛,究竟是因为什么,这个小男孩会受到如此重的惩罚? 小男孩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格外复杂:“雪儿,你相信我没有做是不是?” 莫名的,暮雪点头:“我相信。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他们说我给父皇下毒......”说道这里,他的嘴角绽出一抹苍白的笑。被冤枉的次数多了,他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由自主的,暮雪竟然握起他的手:“咱们走吧。离开这里。我讨厌皇宫。” “好,咱们走。”小男孩反握住她的手。 眼前的景象再次转换。 好累,她不想再跑了,她快喘不过气了。 不能停,如果停了,三哥哥会被抓去杀了的。 目光微侧,她便看到了与她携手狂奔的三哥哥。 无路可逃了,前面是万丈悬崖。 小男孩停住了脚步,清俊的面容因为绝望而绽放出无比柔和精美的光晕。 “雪儿,你回去吧。他们说我不是父皇的儿子......不管怎样,我都是死路一条。” 暮雪跑的口干舌燥,心脏仿佛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不要,我要和三哥哥在一起。” 后面的追兵已近,小男孩猛然抓紧小女孩的手:“雪儿,谢谢你帮我从宫里逃出来。雪儿,如果有来生,三哥哥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说完,他猛地推开暮雪,纵身,跃下万丈悬崖。 “不要——三哥哥——” 暮雪急切的往前一跃,紧随着小男孩跃下了悬崖。 “雪儿,你怎么这么傻?” “雪儿不要放开三哥哥的手。” 坠落的瞬间被无限延长,两只小手再次紧紧相握,而后陨落无声......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暮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锦绣花丛之中,周围芳香缭绕,仙云飘渺。 伸出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便会了成年的样子。 这又是哪里? “雪儿,你醒了?”一名白衣男子出现,笑意温柔的望着她。他的身上笼罩着晨曦的微光,远而望之,恍若神祗。 暮雪心中吃惊,这不是那个在山洞中救了她的白衣道士吗?后来在灵台寺,也是他救的她们。 她还记得,在山洞时,他叫她凝雪? “你是......” “我是你三哥哥啊!”男子走上前,牵起她的手。 暮雪恍然:“原来是你。我最近经常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原来那些梦都和你有关。” 白衣男子欣慰道:“你都想起来了?”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道:“算是吧,可还是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无妨,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雪儿,今日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你欢喜吗?”男子那双俊美出尘的眉目望着她,闪烁着无限的期盼。 “成亲?你不是道士吗?” “那我就不做道士了。你小时候说过的,等长大了,你要嫁我为妻,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是这样吗?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她忘记了什么吗?她能嫁给他吗?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了呢? 白衣男子的脸上闪过一抹凄然:“雪儿,你不想嫁给我?你忘了咱们儿时的约定了吗?” “不是,可是......可是我想不起来了。我是不是已经嫁过人了?我好像记得,我曾经答应要陪谁一起入地狱的!那人是谁?他是谁?”她蹙眉,忽然觉得头好疼。 阴郁和哀伤占据了白衣男子俊美的脸庞,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雪儿,这次你要放开我的手了吗?” “我......”蓦地,一抹心痛划过。她真的不忍伤害面前的男子。可是她真的记得有个另外的人在等着她,守着她。她答应过要陪着那个人的。 白衣男子低头,她几乎能够嗅到他身上那种不属于人间的甘露般的气息:“雪儿,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你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暮雪抬头,目光无比坚定。 “你是。” “我不是......唔!”暮雪惊恐的睁大眼睛,因为他竟然用吻封住了她的唇,连抗拒的余地都不再留给她。 莫名的,她发现她竟然无法抗拒他的吻。因为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告诉他,抱紧他,不要离开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困扰时,却发现四周的景象扭曲了,而后那白衣男子的身形不自主的变得透明。 心,又开始痛了。 他要离开了,她知道。 随后,一个强大的力量将她抽离! 现实中的她,猛然惊醒—— 原来是心魔作祟! 都是那魔音阵法的关系!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云霆出关 她急忙跑出殿外,发现大批被心魔控制的禁卫军和玄衣卫倒在地上,表情各异,有的狰狞痛苦,有的欢快非常。果然,只要是人,就逃不脱七情六欲的掌控。 那么她又是如何醒过来的呢? “哼!小皇帝,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破我的魔音阵法吗?刚刚不过是一时不慎,才会被你偷袭成功。” 黑暗的天际无边,一袭银袍玉带的云霆站在月光之下,面色清冷,神情恣意徜徉。淡淡的月华包裹在他的身上,浑然天成,仿若他本就是来自月上的仙君一般。 “陛下?!你提前出关了?”暮雪惊喜万分!随即运起轻功,飞到云霆的所站的屋脊之上,与他并肩而立。 他的笑,比月光还要温柔。 “雪儿,辛苦你了。”清冽如泉的声音注入她的心底,明明只有一个多月没有听到,可是她却觉得仿佛隔了好几个人世一样。 “不是!是我无能,才让你被迫出关。”暮雪垂在身侧的拳紧握着,暗恨自己的不中用。如果不是云霆刚刚扰乱了那些人的魔音阵法,恐怕她现在还无法从那个怪异的梦境中解脱出来。她为他守关,可是最后,却仍是他来救她。 云霆灿然一笑,似月光般皎洁:“朕不是被迫。说来,朕还要感谢这魔音蛊。如果不是这些魔音传入我的耳朵,扰我心神,勾我心魔,我到现在还困在瓶颈之处,无法参破。所以,朕还要谢谢这些鼠辈。” 虚空之中,那古怪的声音再次扬起:“哼,小皇帝,你好狂妄的口气!” “多谢前辈相助之恩——”云霆这一声循着对方声音的出处还击回去,融合了强大的内力。暮雪站在一旁,都被那股强大的威压震得五脏翻滚,难受之极。 猛然间,夜空安静了。 暮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那个老头没有地方到云霆猛然间会来这么猛的一手,想必此刻被伤到,正在暗自调息吧。 “你真的修成《气宗密钥》了?”暮雪低声询问。除了那本秘籍上的武功,她实在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武功有如此大的威力。可是她还记得当日传秘笈给云霆的那老道士说过,在他有生之年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将那两本秘笈上的武功完全参透。可是云霆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完全将其化为己有了。这真是他独有的机缘,也证明了他在武学上实在是个逆天的天才! 云霆轻轻颔首,用眼神肯定她的疑问。 此时,琵琶声再次扬起,那阵阵魔音经过修整再次袭来。而且势头更猛。 地面上,那些被心魔所控制的人表情更加痛苦。 韩昭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握剑,撑在地面上。他双眉紧蹙,豆大的汗珠自他的脸侧滑落。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冲破心魔。 每个人的心事不同,经历不同。所以冲破心魔的难易程度也不同。暮雪之所以能够在云霆之后,第二个冲破心魔绝不是因为她的心智有多么坚韧。而是因为她的心魔很奇怪,那些经历好像根本不属于她,她猜测,那个叫做凝雪的小女孩就是她穿越之前这个身体的前身。所以,她在面对心魔时,能够保佑一份理智和清醒。 暮雪再次被魔音所扰,心神有些不稳。 忽然云霆单手自半空划过,随即一层淡淡的气韵将两人笼罩其中,好似结界一般。暮雪心神稳定,不再受魔音控制。 密集的鼓声犹如天崩地裂,地上被困在阵中的每个人都觉得五脏六腑仿佛就要被撕裂一般。 云霆双手结印,举向空中。随后暮雪便看到一个好似太极阴阳图的漩涡在夜空中凝起。 嘭—— 一股强势的内力冲击到地面上。云霆单手运起内力,随后那些禁卫军将士腰间的宝剑便被抽出。 暮雪在一旁看得吃惊无比,她从未见过如此强大如此诡异的武功。所谓的气宗密钥,就是可以把内力气流运用到极致吗? 那些被抽出的剑受气流所引,自地面上浮起,暮雪在旁惊叹,此刻,足有二十八柄剑悬立在半空之中。 “去——”云霆轻喝一声,那二十八柄剑便向着四面八方二十八个方位别分刺去! 轰隆——轰隆—— 接连几声巨响过后,所有的乐音都静止了,天地陷入一片死亡的寂静。 而那些被魔音所困的人,也终于挣脱心魔,醒了过来。 那个诡异而苍老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一起就这样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个人受伤了?那他还会不会再来?”这个敌人实在是太强劲了,暮雪内心有着很深切的担忧。 云霆微微一笑,肯定道:“放心,他永远也不会再来了。” 那就是死了?暮雪心中欢喜!一个心腹大患就这样铲除,而且云霆提前出关,武功取得如此大的进益,他以后再也不需要人保护了。往后,该是她躲在他的背后被他保护了! 她的云霆又变得更强了! “笑的这么开心?”云霆隔着月光与她相望,眼底满是浓浓的温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闭关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看似只有短短的一个半月,可是每一天他都要在鬼门关上游走一圈。如果不是心中有坚毅的信念支撑着,恐怕他早就走火入魔命丧九泉了。而最后,他受魔音所扰,被心魔所困,更是险象环生。不过还好,最后是她牵引着他从心魔里走出来。她说过,他会一直陪着他,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既然永远有她,那就永远不会孤独寂寞。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暮雪不知道此刻他的经历和他此刻的想法,她只是真的很替他开心。 “你平安出关,真好。” “小傻瓜。”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无限宠溺。 地面上的禁卫军将士以及韩昭都苏醒了过来,各个都万分羞愧的跪在云霆面前:“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云霆的声音清冷,仿佛来自天际。 韩昭道:“臣无能,未能保护陛下周全!还请陛下降罪!” 他身后的禁卫军将士们也都跟着道:“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云霆负手立在金殿顶端,淡然道:“这段时日,你们日夜守护凤鸾宫也算是劳苦有功。今日虽然失利,倒也算是尽心。有功当赏,每人赏三个月月俸。有过当罚,每人去暴室自领二十板子吧。” “谢陛下皇恩!”众人齐声道。 “退下吧!”云霆挥手。 “喏!”众人退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为我守身如玉 云霆与暮雪牵手自屋顶飘落,转而进入殿内。 那些没有武功底子的太监宫女们都被魔音所伤,今夜怕是醒不过来了。 “寂华。” 一道暗影闪入殿内,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无能。让陛下遇险了,请陛下责罚。” 云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都尽力了,朕不会责怪。下去好生休整吧。” “谢陛下。”说完,暗影消失。 第二日一早,一众奴才清醒了过来。可是出乎意料的,大家都记不太起昨晚上的事情。只是觉得自己做了很可怕的噩梦。 在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谁也没有把心中的疑问明着说出来。这事也就那么含混过去了。只有少部分人清楚,昨夜的凤鸾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沐浴更衣之后的云霆第一件事不是用膳,而是去翻看这一个半月以来堆积的折子,这一细看之下,他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徐言自裁,丢玉玺,闹蝗灾,还有种种种种数不清的大小麻烦,换做是他也会头痛好一阵,可是暮雪这个小女子竟然把这些都扛下来了!而且她还处理的那么好,连后顾之忧都省去了。最最让他惊讶的,就是她竟然有治蝗灾的法子!要知道这是难倒历朝历代多少皇帝的难事啊! “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云霆揽过她,把她放到自己的腿上。 暮雪搂住他的脖子,笑的甜美而狡黠:“我想要陛下!你把自己赏赐给我好了。” “你想要我?好,我现在就给。”说着,他的手掌不安份的抚上她胸前的柔软。 暮雪嗔了他一眼,拍掉他不安份的手,道:“选妃大典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那么多美人入宫,难保你不被哪个倾国倾城的狐狸精勾走,所以我要你保证,无论何时都要为我守身如玉!任何情况下,你都能只有我一个女人!你能做到吗?”她的表情故作调皮,看似开玩笑一般。可是实际上,她是没有把握。她不敢把这番话认真的跟他讲出来了。因为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太难了。而且在这深宫之中,她这样要求,对别的女子多有不公。而且就子嗣方面而言,也不利于大齐的社稷传承。但是没办法,她是真的爱他,所以她不能容忍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但是,她真的没有把握他会不会答应。 云霆认真的注视了她半晌,看着她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里皆是他的倒影。 暮雪被他看得紧张。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不肯答应? “呵呵,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她若无其事的笑笑,心底却是溢满酸涩。他做不到,要一个帝王专情,真的比登天还难吗? “我答应你。”他郑重其事的说道。随即,脸上严肃的神情淡去,换上温柔的笑意。 暮雪吃惊,小嘴微微张开,像是两片桃花一般:“你?其实......我就是说说。我知道......” “我懂。我以后只专宠你一人,为你——守身如玉。”他说的极其认真。那种可爱的表情让暮雪觉得心里甜甜的。她知道,他一定会做到的,只要他说出口的承诺,他就一定会做到。 忽而,暮雪的神情又哀伤了起来:“可是......如果我生不出儿子那怎么办?你知道,我身上有神机宗的毒,我怕......”还有,自从为云霆侍寝之后,她就一直暗中服用避子药。因为眼下不是要孩子的时机,虽说那药很安全,可是她到底还是担心。如果她真的生不出儿子那怎么办?恐怕到时候云霆就会找其他女子了。说什么,她也不能让大齐江山无人继承吧? “你想的到很长远。放心吧,朕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况且,朕的心里只有你,又怎么会再去碰别的女子呢?你我风华正茂,身强体健,怎么会生不出儿子呢?难道你怀疑我的能力?”云霆那双美丽的凤目斜瞪着她,仿佛只要她一点头,他就马上会扑过来似的。 暮雪被他逗笑了,心里的担忧也渐渐散去。 云霆捏着她的小脸又道:“万一,上天真的要惩罚我,让我后继无人,那我就从皇室亲贵子弟中挑选适合的过继过来,云氏江山一样能够传承。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 “你......真的这样想?”暮雪觉得难以置信。因为没有子嗣来继承自己的人生,那将是多么大的遗憾,可是他身为帝王,却能够如此豁达!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他爱她。 “真的。”他肯定的回答,又亲昵的在她嘴唇上亲了亲:“朕要去上朝了,你再睡一会儿,晚上等朕回来,咱们努力生儿子!” 暮雪羞红了脸,可是心里却甜蜜的很。 下午的时候,姚启找来了,因为有些关于选妃大典的事宜还要和暮雪商量。 “一共三百六十人?”暮雪翻了翻姚启呈上来的折子,问道。 姚启:“正是。届时这三百六十人会汇集京都,然后经过层层筛选,最终能够入选宫闱的,应该有两百人。剩下的,就看娘娘您要怎么安排了。” “做的不错。本宫要的那些档案你都整理好了吗?”暮雪又问道。 姚启自怀中又抽出一份折子,呈给暮雪:“整理好了。这里就是那至关重要的六十名女子的信息。其中楚王安排的占三十人。那些女子的家世,容貌,性格喜好,臣都记载在这上面了。” 暮雪翻看了一下,果真很详细:“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喏。”姚启退下。 洛蝶给暮雪端来一碗燕窝粥,一边伺候暮雪,一边道:“奴婢真是不明白,如今娘娘您圣宠正隆,皇上对您情深意重,百依百顺,您干嘛还要弄这么个选妃大典给自己添堵。难道您不怕皇上被抢走吗?” “小丫头,你懂什么?我不给皇上找美人,自然有人给皇上找。那与其受制于人,还不如我主动出击,至少这样,主动权在我手里。就如同那些就要进宫的世家女子,她们的命运不在自己手中,而是在我手中。”暮雪很喜欢洛蝶这个伶俐乖巧的小姑娘,所以也就耐着性子给她解说了起来。 洛蝶虽然年纪小,但是够聪明。这其中的关键之处更是一点就透,她笑道:“奴婢懂了。还是娘娘的手腕高明!” 第一百四十六章 洛阳第一美人 九月初一,京都盛夏正浓,暑气未退。 知了声声嘶鸣着,吵得人更热了。 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在各色侍卫的护拥下纷纷入京,使得原本就繁华无限的京都城更添了几分喧嚣。 百姓们不惧酷暑,纷纷站在街上嗔目远望,大家都知道这是为这次选妃大典从全国各地甄选来的世家女子。大家都期待着兴许哪位佳人一时兴起,会把车帘条挑起来,那样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也就能够一睹芳容了。 “小姐,这京都城可真热闹,街道也比咱们蜀中城要整洁气派!这里可真好!” 车内身着湖蓝色蜀绣长裙的女子用玉指挑开窗帘的一角,视线望向外面,顿时觉得这京都的繁华真是引人入胜。只是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蜀中城也算是大城了,可是和京都一比,就成了穷乡僻壤,萧索简陋之地了。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凑到女子旁边,笑嘻嘻道:“小姐,还是你厉害,要不是你神机妙算,手腕高超,怎么能顶替大小姐入京甄选呢?小鸾跟着你真是有福气。” 湖蓝色长裙的女子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严厉道:“小鸾,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大姐姐是自己不慎失足落水,染上了疟疾,与我何干?这里是京都,不比蜀中那样的小地方,如果你还想跟在我身边,就要谨言慎行。否则,真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了你。” 小鸾深知自家小姐的手腕和狠辣,当即猛的点头,保证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碧纱环绕,翠竹盈盈的听雨楼中,暮雪正躺在摇椅上纳凉,洛蝶和絮儿在她旁边轻柔的扇着扇子。 “絮儿辛苦了。坐下歇会儿吧。这冰镇酸梅汤是御膳房刚送来的,你和蝶儿都喝一点儿。”暮雪翻动了一页手中的书,吩咐道。 絮儿和洛蝶对视一眼,而后都笑着谢恩。暮雪平日里从不苛待下人,连责罚打骂都极少。所以这两个贴身宫女对她也很亲近。没有过多的推辞,就一人盛了一碗酸梅汤,美滋滋的喝了起来。在这种酷热的天气里,能够喝上一碗酸甜凉爽的酸梅汤,真是人间极致的享受啊。 一旁,暮雪放下手中的书,对二人道:“那些待选的秀女们应该已经入京了吧?本宫到记得那名册里有一位东平侯的女儿,名曰盛夏的。前几日,东平侯妇人递了牌子入宫,想让本宫照拂她这个小女儿一二,你们以前可曾听说过这位盛夏?” 絮儿道:“东平侯一直偏居洛阳,他有三位女儿,这个盛夏是老幺,听说疼爱的急,而且自小就负有才名。说是七岁能诗,十岁能文呢。” 洛蝶也道:“奴婢也听说过。据说这位盛夏小姐美貌无双,是洛阳第一美人。” “再美也没有咱们娘娘美。”絮儿望着暮雪道。 暮雪轻轻一笑,捏了絮儿的小脸道:“别在这谄媚。什么洛阳第一美人,往我们絮儿面前一站,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黯然失色!” 洛蝶也跟着打趣道:“就是就是!絮儿姐姐的美貌更胜过后宫诸妃,那盛夏定然比不过你。” “而且我们絮儿也很有才学啊!只不过没有显露而已。絮儿,等那洛阳第一美人一入宫,你定要给她个下马威!让她在后宫中傲不起来!洛阳是什么小地方,也敢和京都比?”暮雪打趣,暗中留心观察絮儿的细微表情。 絮儿羞得满脸通红,娇嗔道:“娘娘,您竟是打趣奴婢!还有蝶儿小蹄子,我看你是又皮痒了。”说着,她作势要过去抓洛蝶。 “我有没说错!哈哈哈,说实话絮儿姐姐也生气啊?”洛蝶一边跑,一边继续说笑。 暮雪暗中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刚刚她和洛蝶那样称赞絮儿,絮儿虽然娇羞,可是并没有否认。也就是说,絮儿在心底里是认可她和洛蝶对她的称赞的。 絮儿,一个小小宫女竟然在心中敢与东平侯家的小姐比肩,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而且絮儿对云霆的满腔情谊是藏也藏不住的,她往常都只做不知,可是现在,她却越来越好奇了。 也许她可以直接去问云霆,但是她不想那么做。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况且云霆还是皇帝。帝王多疑,他的安排部署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如果她贸然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反倒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信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担心这么多。但是骨子里就是有一种不安,她总觉得她和云霆之间还有一层触不到的隔阂,她想要靠近,可是又害怕伤害...... 第二日,暮雪临时起意昭那位东平侯之女盛夏入宫,她要在这批秀女中制造一些不平衡,只有这样,她们之间才能斗得更起劲,而她也刚好可以从中谋利。 “臣女盛夏叩见贵妃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康泰,万福金安。” 清脆如铃的女声,乖巧之余又带着一种独有的通透和伶俐,让人一听,就很难对这个女孩产生反感。 “平身。快过来,让本宫见见洛阳第一美人到底美成了什么样子。”暮雪含笑,看着面前的女孩抬起头,轻盈的站起,优美的动作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盛夏生了一双如水双眸,细软的青丝盘成一个优雅的回云髻,使得原本还处在青涩年纪的她,多了一份特有的成熟韵致。 “果然很美。”洛蝶在一旁‘不自禁’道。说是不自禁,其实还是在配合暮雪的意思。 絮儿的脸上在笑着,可是眼底却流露出了一份不屑。 盛夏的脸上闪过羞涩,白皙润透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像是胭脂,却胜似胭脂。 暮雪牵过她的手,道:“盛夏果然不负盛名。看座。” 一旁,东平侯妇人笑道:“小地方长大的女儿,倒教娘娘见笑了。” “夫人过谦了,真不知您花了多少心思才把盛夏小姐调教的如此出众。她往这里一站,倒是把我这凤鸾宫的‘花草’都比下去了呢。”暮雪轻拍着盛夏的手,可是言语间却透露出别样的意味。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选秀前的涌动 盛夏眸光一转,伶俐道:“娘娘宫里的都是仙花圣草,盛夏不过是俗世中一蒲柳,云泥之别,怎么同娘娘宫中的花草比呢?” “好巧的小嘴。你今年有十四岁了吧?”暮雪问道。 盛夏:“回娘娘,再有三天,就是臣女十四岁的生辰了。” “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啊。”暮雪感慨着。只可惜,她这回确实不得不辣手摧花了!谁让这些女人都是要和她抢老公的呢? 东平侯妇人道:“娘娘如今才是风华正茂的好时节,小女年幼,以后在宫中还望娘娘多加照拂。” “这是自然。”暮雪含笑道:“本宫见盛夏如此乖巧,竟像是对自家妹妹一般的喜欢呢。” 盛夏水波盈盈的双眸望着暮雪,随即站起身,跪在暮雪脚下道:“多谢娘娘青睐,臣女喜不自胜。” “快别行如此大礼。这不是让咱们姐妹之间显得生分了吗?”暮雪将盛夏从地上掺起来,而后又对着絮儿吩咐道:“去把本宫那串玛瑙琉璃手串取来,盛夏三日后生辰,权当是本宫提前送上的贺礼了。” 絮儿的动作很快,将那手串送到了暮雪跟前,暮雪将其戴在盛夏手上,赞美道:“这个颜色鲜嫩剔透,正衬你的肤色。” 盛夏感激道:“谢娘娘赏赐。” 又是一阵寒暄过后,东平侯母女离开了。东平侯妇人自以为考上了姚贵妃这颗大树,自己女儿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凭盛夏的容姿,只要能够接触皇上,不愁笼不来圣心。到那时候,她东平侯府可就要风光了! 接下来的几日,京都中所有待选的秀女几乎都知道了东平侯之女已经得到了姚贵妃的青睐,并且赠她手串,以示姐妹情谊。这不就表示,姚氏一门已经和东平侯府结成了统一战线,那她们这些剩下的人怎么办? 于是来给暮雪递牌子的达官贵妇一下子多了起来,而暮雪呢,也挑挑拣拣的见了几位。而与此同时,有些人觉得姚贵妃这颗大树不好靠,毕竟有太多人想要依附于她,相较之下,同在后宫身处妃位的淑妃也成了一部分人追捧的对象。毕竟当初的三妃已经只剩淑妃一人。在姚贵妃独擅专宠的时日中,淑妃依旧能够屹立不倒,这就足以说明她的手腕和实力了。况且淑妃背后的势力就是肃王,那同样是个非常值得巴结投靠的对象啊! 所以,在暮雪忙着招待那些淑女贵妇的同时,淑妃这边,也一样是门庭若市。 凤鸾宫,暮雪正同面前的三位小姐寒暄说笑,忽而听到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与此同时,那三位小姐的脸上都飞起了片片红云。陛下啊!她们竟然如此有幸能够碰见陛下,如果能够借此机会给陛下留下好印象,那她们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岂不是平步青云? 越是这样想,她们的心里就越是紧张。 “这天气还真是热,还是你这里凉爽。”冷冽如泉的声音分外温和,让三位小姐的心里同时荡起了层层涟漪。 暮雪迎上去,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她的礼还没行全,就被云霆扶了起来,只听他道:“你我之间,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你做的雪山红豆呢?给朕来上一碗。” “陛下,臣妾这里有客人呢。您来之前,也不派人通禀一声。”暮雪小声提醒。 云霆表情微微一滞,解释道:“朕刚在御书房忙完就急着来看你,你还不领情。都是什么客人啊?难道朕不能见?” 暮雪道:“是三位小姐,都是这次待选的秀女。” “这样啊。那朕来的不是时候?”云霆笑的很虚伪。 “即来了,不如就让三位小姐先给陛下见礼了。”暮雪招呼了一声,那三名跪在地上的小姐纷纷站起身,走到了云霆近前,然后再次行礼道:“臣女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云霆掠过她们,径直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目光淡淡的扫过跪在面前的三名女子,随后才开口道:“都平身吧。” “喏!”三名女子依次起身。 那边絮儿已经将冰山红豆端上来了。 云霆舀了一勺放到口中,顿时觉得冰凉甜爽,压在心头的暑热之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三名女子悄悄抬起头打量云霆,马上就被他华美超然的外表吸引! 她们只知道当今的皇上很年轻,可是从未想过皇上竟然会如此俊美,简直像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一样。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是随意,可是也很高贵优雅,这样的男子就要成为她们的丈夫了,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开心。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吗?”云霆轻捻手中的白玉念珠,含笑望向她们。 三名女子的脸更红了,心底有好几只小鹿在一起乱撞。 “臣女江氏寒梅,家父是江州司马江隆远。”身穿绯红色长裙的女子答道。 另一名身穿藕荷色对襟比肩腰系百褶碎花裙的女子答道:“臣女郝氏汝娇,家父是荆州司马郝天方。” 最后一名淡粉色裙衫的女子娇羞道:“臣女洛氏蝶舞,家父是晋州太守。” 听完她的话,暮雪在一旁笑道:“原来你叫洛蝶舞啊,本宫刚刚竟然忘了问了,自知道你姓洛。你的名字和我们蝶儿很像,只是多了个‘舞’字。” 洛蝶舞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她是晋州太守千金,又是待选的秀女,将来要位列妃嫔之位的,可是竟然说她和一个小宫女的名字像,这不是大大的折辱吗?” 云霆在旁冷笑一声,出言问道:“怎么,看洛小姐的意思,竟然是不屑同洛蝶同名,觉得洛蝶一个宫女折辱了你?” “民女不敢!”洛小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可不想给皇上留下坏印象。怪只怪她刚刚没有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竟然让陛下看出来了。 絮儿在一旁斜了一眼洛小姐道:“能和我们蝶儿同姓同名也是福气,有些人不知惜福,还敢妄自尊大,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努力生儿子 絮儿在一旁斜了一眼洛小姐道:“能和我们蝶儿同姓同名也是福气,有些人不知惜福,还敢妄自尊大,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洛小姐身形一歪,险些倒在当场。 暮雪一旁道:“絮儿这小丫头嘴巴越来越厉害了。不过说的也没错,既然洛小姐对本宫身边的人如此不屑,还是不要入宫好了。小英子,从待选秀女的花名册上划去洛蝶舞的名字,即刻送她出宫。”这洛蝶舞各方面都不出众,而且她父亲也不过是个区区太守。留她在宫里半点用都没有,兴许超不过三天就会被吞的连渣都不剩。现在送她走,反倒是救了她。 “娘娘......臣女知错了,娘娘......”洛小姐的眼泪都吓得忘了掉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被刷下来了呢?那她回去要怎么面对父亲母亲和整个家族? 暮雪摆了摆手,马上有两名健壮的宫女将洛蝶拉了下去。 一旁的江寒梅和郝汝娇看了,忍不住开始双腿打颤。这宫里也真是太可怕了,真是一点儿纰漏也不能出。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她们此刻真正明白了皇上对于姚贵妃的情谊和看重。连她身边的宫女都能够得陛下如此青睐维护,那就更别说是姚贵妃本人了。 “你叫寒梅?”云霆忽而出声问道。可是他的目光却是对着自己面前的一碗红豆冰,半点都没看那个江寒梅。 江寒梅喜出过望,陛下竟然记住了她的名字?这是不是证明她已经入了陛下的眼? 她心里很高兴,可是估计到姚贵妃还在旁边,所以她很沉稳的没有把心里的欣喜表现出来,只是恭敬的答道:“是。” 云霆平静道:“这名字不适合你,不如你叫寒月好了,更显清冷皎洁之意。” “谢......寒月谢陛下赐名。”江寒梅,不,应该说江寒月喜出过望。才刚一见面,她就得陛下赐名,‘更显清冷皎洁之意’,这是不是说明她给陛下的感觉就像柔和清冷的月光一样?饶是再顾忌暮雪,此刻,她的眼角也是忍不住笑意。 一旁的郝汝娇看了,心里酸溜溜的,为什么她就没能入了陛下的眼呢? 江寒月正在高兴之极,云霆又说话了:“这绯红色的衣裳也不衬你,还是冰蓝色好。小英子,待会儿带着这位江小姐去司司制房领一套冰蓝色夏衫。” 小英子答道:“喏。” “好了,都下去吧,朕乏了。” 所有奴才都退下去了,软榻上,只有云霆拥着暮雪,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彼此相依偎,说不出的温馨甜美。 小睡了半个时辰,暮雪传了冰帕子给云霆擦脸。随后笑着问他:“你今日怎么对那江氏女分外看中?又是赐名又是赏衣服的?” “你也以为朕对她有心?”云霆擦完了脸,只觉得一瞬间精神了不少,笑着问她。 暮雪忽而笑道:“你?你还有心吗?你不是说你的心都送给我了吗?” 云霆感慨道:“是啊,都送给你,让你吃了。” 暮雪一愣,随即笑骂道:“好啊,你敢骂我是狗?”她去掐他肋下的肉肉,可是却被他用力一扯,随后压在了身下。 他轻啄在她的唇上,觉得比那红豆冰甜美多了。 “我只是不喜欢她的名字里有个‘梅’字,因为那会让我想起你的红梅舞。况且有个成语叫做‘踏雪寻梅’。你觉得她有那个资格与你比肩甚至胜你一筹吗?”云霆微凉的气息洒在她的颈间,暮雪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听了他的解释之后,她忽而笑了起来。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啊。竟然连这种细枝末节都想到了。不过她丝毫都不会觉得云霆多此一举,毕竟在这后宫之中,一点芝麻小事都能掀起惊天巨浪,难保这‘踏雪寻梅’的典故不会被人拿来生事。所以,云霆改了江氏的名字也好。 暮雪道:“那这么说来,你不让她穿绯红色的衣裳,也是因为我喽?” “当然。”云霆咬了咬她圆润的耳珠,故作姿态撒娇道:“在我心里,只有你穿绯红色才是最好看的!还记得初见时,你最喜欢穿的颜色就是绯红色,所以在我心里,它是独属于你的。” 暮雪捧起他的脸,称赞道:“想的不错,做的也不错。值得奖励一下!”说完,她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云霆美滋滋的享受这个吻,而后又凑上去,用自己的双唇摩挲她的唇瓣,口中低声道:“雪儿,咱们现在努力生儿子吧!” 暮雪:“......” 九月初十,声势浩大的选妃大典正是开始。 经过层层选拔,将那些容姿不够出众,性情不够端庄,或者是身上有疤痕,有体臭的秀女统统都刷下之后,三百六十人里面还剩了二百一十人。 当然这二百一十人不可能都入宫为妃。还会在经过仔细的甄选,最终能入宫的也就只有一百人。不过,这也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了。毕竟云霆不是种马,要他白养着那么多女人在后宫,这买卖实在太不划算了。 暮雪设定了几个题目,弄了一个六艺宫比,也就是通过对于琴,棋,书,画,歌,舞这六个才艺来确定淘汰秀女的人选。 因为实在太忙了,所以暮雪就把淑妃也请了出来,一起担当评委。 最终精挑细选了一百人出来。这些人对于六艺虽然说不上有多么精通,但是至少每个人都有能够拿得出手东西。在这六艺中,总是最擅长一样。 晚间,暮雪和云霆一起对看入选女子的花名册,发现楚王安排的那十六个人都在其中。云霆冷冷一笑,一次派这么多细作来么?他倒是不怕,只是懒得花时间应对。当即发了了几道圣旨,从这些秀女当中挑了三十名送与京都以及驻守各地的藩王亲贵! 如此一来,楚王安排的十六名女子中,就被送出去了十个。当然不能把这些人一次都送出去,那样楚王必定会跳脚,而且说不定会想出什么更令人头疼的法子来烦人。所以送一半,留一半,楚王也说不出什么。毕竟,还有另外二十名秀女也被一起送出去了不是吗? 更让暮雪觉得好笑的是,云霆把楚王送来的那十名女子一股脑的都给了肃王。开玩笑,这样的细作怎么能够分散着送给亲贵们呢?那不是自讨苦吃吗?给肃王正合适,这种烫手山芋由深藏不露的肃王来消化最合适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丰胸楚腰 “那些秀女的住处都安排好了?”清晨,暮雪一边对镜梳妆,一边询问絮儿。她发现絮儿对这次的选妃大典尤其热衷,索性就将一应琐事都安排给她去做。 絮儿看着洛蝶站在暮雪身后为她挽发,含笑恭敬道:“回禀娘娘,都安排好了。储秀宫,轻芳殿,菱花阁,吐芳轩还有曼音阁都住满了。余下的二十人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让她们住进了长春宫和蒹葭宫。” 暮雪拒绝了洛蝶递上来的金玉首饰,只选了一只淡雅的栀子花别在鬓角,看起来少了几分华贵多了几分清新。在这炎炎夏日,最是让人赏心悦目了。 “传本宫懿旨,把那两处的宫名改了吧,长春宫改为静姝宫,蒹葭宫改为端和宫。” 絮儿有些迟疑,毕竟为宫殿改名这种事是要陛下旨意的,不过贵妃现在有统领后宫之权,相当于实际上的皇后...... 暮雪自铜镜前站起:“不用担心,如果陛下怪罪,自有本宫担待。” “喏!奴婢这就去办。”絮儿的身影退了下去。 暮雪暗自叹息了一声,有些事情该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她帮他翻过这一页,相信他也是不会怪她的。 云霆下朝回来的时候,暮雪和他说了这件事,他只是笑了笑说:“换就换了吧,后宫的事你做主就好。” 至此,暮雪的心终于放下,看来云霆对于德妃和郑修仪的事是真的不再介意了。 “对了,后天我安排了一个点翠宴,到时候你也刚好见一见这些新进宫的秀女,给她们册封位份。” 云霆挑眉,坏笑道:“那册封位份之后呢?是不是就要安排她们依次侍寝了呢?” 暮雪将茶碗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威胁道:“你想得美!不过是把你当成挑拨她们内斗的工具而已,你还想着侍寝?你要敢去昭她们侍寝的话,就永远都别进我凤鸾宫的大门!千万不要忘记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云霆笑的欢畅,他实在爱极了她霸道吃醋的样子。拉过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那你可要细心呵护我这件‘工具’否则,它会不乖的。”说着,他拉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下探去。 “讨厌!不要脸。”暮雪忙着抽回手,可是却争不过他,最后还是被他带到了他想要的地方...... 知了声声已倦,残红的夕阳渐去。暑热也随之散去了不少。 琼花台中,点翠宴上,七十名秀女全部列席参加。 淑妃和暮雪坐在上首,暮雪左,淑妃右。中间的位置是留给云霆的。 “今日本宫安排这点翠宴是想让你们借机一睹陛下圣容,同时也是为了让陛下给你们册封位份。所以呢,你们也用不着生分,个人有什么风采尽管展现。本宫从不待见‘枪打出头鸟’那种作风手段。在这后宫之中,妃嫔宫女众多,可是皇帝只有一个,能够争到什么位份,全看个人的本事。能帮你们的地方,本宫绝对不会吝惜。但是你们也要谨记尊卑有序,要是有谁日后做出什么逾越本分的事情,也休怪本宫不念姐妹情分。你们都明白了吗?”暮雪轻轻拨弄着手中的溢彩流云珠手串,恩威并失的将这些话讲了出来。眼神淡淡的扫过众人。 左右做足了三排的众秀女纷纷起身行礼,答道:“喏!嫔妾谨记!” 暮雪含笑点了点头,而后又对淑妃道:“姐姐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嘱咐了她们。” 淑妃知道,如今自己在这后宫已经彻底成了陪衬。她进宫比暮雪早,资历比暮雪深。可是如今竟然处处被暮雪压一头,就连训诫新入宫的秀女都要排在暮雪之后,这让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她这个人想得开,也沉得住气。善于隐忍的她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表露出来了。 于是,就听淑妃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极是。在这后宫之中,能否过的安好如意要看你们个人的造化。当然,也要谨守本分,不要逾越了规矩,丢了皇家脸面,更甚者让你们的家族受到牵连。当然,后宫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虽然规矩严苛了些,但终究也是为了皇家的礼仪体统着想。私底下,大家都是姐妹,有事要相互照应,万不可只顾着勾心斗角,失了自己的本心。” “嫔妾谢淑妃娘娘教诲!”众秀女齐声道。 暮雪一摆手:“好了,都坐下吧。陛下可能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咱们先开宴吧,不用等了。” 暮雪这话一出,席间众人一片哗然。她们先开宴,不等皇上?这姚贵妃的胆子竟如此大?置陛下的天威于不顾?但是转念间,她们就想明白了。姚贵妃之所以敢如此说,那是因为陛下宠她啊!而且宠的都没有原则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有姚贵妃这座大山在,她们这些新入宫的秀女要想出头可就难了! 美酒佳肴纷纷呈上,那边,暮雪和淑妃又聊起天来。 暮雪:“淑妃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六艺宫比时,有个好像叫什么韵致的,特别善舞。不如今日咱们让她舞上一段,也好请姐姐为她指点一二?” 淑妃:“好像是。不过指教本宫可不敢当!” “当得当得。陛下曾跟本宫说过,淑妃姐姐的舞姿当属万中无一,莫说后宫之中,就算是放眼整个天下,也少有人能与姐姐匹敌。”暮雪笑着,依旧把玩着手中的溢彩流云珠。这是云霆昨日夜里送她玩儿的,说这东西寓意吉祥,能避邪佞,而且天然有一股静气凝神的芳香。长期佩戴把玩,于身体大有裨益。 暮雪瞧着这东西生的晶莹剔透,且里面有七彩的光华绽出,由其在夜晚,更是璀璨夺目,胜似夜明珠百倍,所以格外喜爱。 淑妃笑了笑:“陛下过誉了。”随后,用帕子擦了擦鬓角,对着下面的秀女们道:“韵致可在?” 一个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小姑娘站了起来,看样子有十五六岁,身量匀称高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丰胸楚腰,是众秀女中,身材最为出众惹火的一个。 不过暮雪记得她,却并不是因为她的舞姿,而是因为她是楚王安插入宫的人。 “今日本宫和贵妃娘娘都颇有兴致,不如你就为大家舞上一段吧。” 第一百五十章 红云片片 “今日本宫和贵妃娘娘都颇有兴致,不如你就为大家舞上一段吧。” 韵致盈盈一礼,笑着答道:“谨遵娘娘懿旨。不过娘娘,韵致入宫以来,和郝汝娇及程闭月分外交好,我们三人一起排了一段舞,如果二位娘娘不嫌弃,韵致想邀两位姐姐和我共舞。” 暮雪挥手道:“好吧,三个人就三个人。本宫和淑妃姐姐拭目以待。” 韵致等三人下去换舞衣。 暮雪在一旁思肘,这楚王派来的韵致动作可真够快的,如此短的时间依然在宫中拉帮结派,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同时她还很懂得笼络人心。这种露脸的机会知道一起拉上对她有用的人,说不定待会儿云霆来了,就刚好可以看到她们三个人的舞姿呢。 另一边,曾经被云霆赐名的江寒月站起身来,冲着上首的暮雪和淑妃一礼,毛遂自荐道:“回禀二位娘娘,今日韵致姐姐她们共舞,嫔妾心有所感,想为姐姐们弹筝助兴,请二位娘娘应允!” 另一旁也有个秀女站起来,脸色涨红,有些结巴道:“嫔妾......嫔妾会吹洞箫。也想为韵致姐姐她们吹箫助兴,请二位娘娘应允。” 暮雪与淑妃对视一眼,随即点头,准了她们的请求。 待韵致三人换完衣服回来,江寒月的琴和那个秀女的洞箫也都备好。韵致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幕,不过她沉得住气,笑了笑说声多谢。而郝汝娇和程闭月就不同了。她们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这两个没眼色的跑来搅和什么?难不成是想强她们的风头? 于是,这舞还没开始跳,硝烟的味道就已经弥漫开来。 清凌凌的琴音弥漫开来,似流水,若云霞。 韵致一甩长长的水袖,身姿随音起舞。 郝汝娇和程闭月紧随其后,相互配合着,开始流转舞步。 淑妃轻饮一杯,饶有兴致的观看着。 暮雪暗自在心中点头,看来这韵致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这段舞排的不错。很好的取长补短,将三个人的优势完美的发挥出来。 当然江寒月的古筝也是弹得不错的,只是那洞箫,稍欠几分火候。 “跳得好!”掌声自门口传来,随后一身朱红色龙袍的云霆就迈步走了进来。 暮雪在一旁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心想云霆真是不辜负她的一番嘱托啊,又穿起了这最骚包的朱红色。这个颜色穿在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别样的妩媚风流,还记得初见时,他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龙袍。 韵致等受到云霆的夸奖,面露欣喜之色。可是却并没有停顿,而是舞的更加起劲用心了。韵致在心里偷笑,她要的就是这种出其不意的效果。她对自己的舞姿有绝对信心。想必皇上此刻已经记住她了吧。 暮雪等要起身行礼,却被云霆制止。云霆坐在正中的高位之上,面含笑意,温柔无限。 “陛下今日可来晚了呢,要罚酒!”暮雪小声道。 云霆脉脉含情的朝她望过去:“好,爱妃说罚就罚。”一旁常青上去斟酒,云霆痛痛快快的饮了三杯。 此时,琴音忽然走高,箫声随之而上,好一段高山流水的旋律。 韵致等三人微微皱眉。但随即又换上笑容,随着琴音的旋律在原地回旋。 本以为是个寻常的高.潮过度,可是没有想到那琴音和箫声竟然一直在高空盘旋,迟迟不肯落地。 被逼无奈,韵致等三人也只好一直为之快速的回旋。她们不能停,否则这音律就和舞步配合不上了。 琴音越走越急,一连刮出几个大的回旋。其声势之浩大,震撼之强烈犹如暴风雨一般。 “啊——啊——”接连两声轻呼,郝汝娇和程闭月纷纷倒地。她们的头晕的要死,转了那么多圈,眼下都快要吐出来了。可是一想到这是在陛下跟前,她们也不得不强忍,否则御前失仪,她们的脸可就丢大了! 场中,只有韵致一人仍在坚持。她转换了一下舞步,来了几个难度其高的腾跳,完全符合那暴风骤雨一般的意境。 暮雪对这个韵致又高看了一分。不愧是楚王选出来的,果然有着几分不同凡响。 吧嗒—— 江寒月指下一根琴弦崩断,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韵致舞步一转,稳稳的美美的立在了当中。让这支舞完美的落幕。 琴弦断,一般都被认为不吉利。江寒月此时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偏要去争个风,眼下皇上若认为她是个不吉之人,她以后就完了。其实,她只是看不惯皇上夸奖韵致她们,她故意走高琴音,也是为了让她们三个出丑,可是如今没想到出丑的成了她自己了。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因为她们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大发雷霆。 “江寒月?”云霆手中把玩着酒盏,忽而出声问道。 江寒月打了一个激灵,完了,陛下一定是要怪罪她了!不过,陛下能够记住她的名字,是不是.....兴许陛下会网开一面,毕竟自己的名字还是陛下钦赐的呢。 “喏!嫔妾江寒月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江寒月起身,走至场中,跪拜道。 云霆的目光迷离,像是看着她,也像是没看着她。 “筝弹得不错,赐莲蓉院,封八品采女。”清冽如泉的声音落下,江寒月一颗心落地,忍不住欢喜上心。陛下没有怪罪她!而且陛下还封她做采女!虽然八品不高,可是这毕竟是个不错的开始啊! 此时,韵致的心里微微收紧。看来皇上对这个江寒月有几分上心,本以为皇上会怪罪她的。那么自己与江寒月为敌,究竟是不是走错了呢? 暮雪此时开口道:“陛下,常韵致等三人的舞也跳得不错。不知您要赏什么位份啊?” 云霆琥珀色的眼眸移到韵致身上,韵致与其对视,忽而脸红的低下头去。 “就封她婕妤之位吧。舞跳得不错。不过比起淑妃来,还稍欠火候,以后舞技方面,可以多向淑妃讨教。” 韵致低头含笑:“嫔妾谢陛下夸奖,以后一定多多向淑妃娘娘请教。” 云霆的目光循着两侧望过去,但见他琥珀色的眸中含情,似迷离,若星辰。 而后,暮雪就发现席间出现了片片飞红的云朵。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当所有的秀女都含羞带笑的低下头去之后,暮雪就在一旁忍着偷笑。话说云霆这媚功可真不是盖的!那一双勾魂电眼顺着两排那么一扫,马上就受到了这种出其不意的效果。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戏上演 她就是要让这些秀女们以为皇上看的是她们自己,只有这样她们才会有信心,才会升起争斗之心。想必今天晚上回去,这些醋坛子就该一个个打翻了吧? 精彩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暮雪神色放松,这场点翠宴的目的,她已经彻底的达到了。她端起酒杯,仰首饮尽,结果却发现云霆正用一种万分哀怨的目光看着她。那种眼神那么无辜,那么可怜,好像是她逼着他去卖身了一样。 此刻,她好想过去揉揉他那张俊美的脸,然后好好安慰他一通。不过......眼下人多眼杂,等晚上回去再说.....哈哈! 点翠宴结束之后,共封了采女十六人,宝林十六人,御女十人,婕妤五人,充容充仪各五人,修仪修容各五人。昭仪一人,是东平侯之女徐盛夏。昭容一人,乃蜀中司马之女贺清灵。昭媛一人,乃万邴勋将军之女万桃夭。 在这些位份当中,又属昭仪,昭容,昭媛三个位份最高,属正三品。其余皆次之。 夏日的凤鸾宫内,艾香袅袅,暖香盈盈。丝丝缕缕的香烟在空中弥散,怡人心脾之余,又将所有的蚊虫都驱赶到殿外。 “不管!你必须要奖励我!否则我再也不给你那么卖力的演出了!”云霆缠抱着她的腰,躺在床上,来回来去的撒娇。 暮雪无奈的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这样总行了吧?这就是奖励!” 云霆嘟着嘴,不依不饶道:“你敷衍我!这样不行!”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暮雪被他磨得没了脾气。话说不过是抛几个媚眼而已,能有多累? 云霆的唇在她的唇上蹭了蹭,低声呢喃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否则,我让你一晚上都睡不着!” 一提这个,她的脸腾就红了起来。臭流氓,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不健康的东西。 “你是不是想不认账?”他翻身起来,压在她的身上。 “嗯。”暮雪闭着眼睛,很无耻的表示肯定。她就是赖账了,怎么着吧! 云霆把手探入她的衣服内,冷冷的威胁道:“你连朕都敢骗,不怕朕治你的欺君之罪?” 暮雪眼睛也不睁开,直接无耻道:“你能奈我何?” “好好!你有胆!”说完,云霆的手探到她的腋下...... 片刻之后,暮雪在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求饶道:“我错了!陛下,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哈哈!饶了我吧!”该死的,他竟然抓她的痒痒,明知道她的腋下和脚心最怕痒了,他还这样治她!偏偏他现在的武功远在她之上,让她连反抗的余地没有。天呐,难道他辛苦的练功,为的就是在床上征服自己的老婆? 云霆暂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条她的下巴,妩媚道:“现在你认不认账?” “我认,我认!”暮雪忙不迭的点头,她笑的都岔了气了。 “那你知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说着,他轻允了一下她的耳垂。暮雪的身上一阵酥软。 她双臂用力,将他推倒,翻身,将他压在自己的身下—— 柔软的唇贴上他的额头,然后一寸一寸的下移,分别落在他的眉上,鼻梁,嘴唇,下巴—— 当她的唇移至他的喉结上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灵巧的手指挑开他的衣襟,白嫩的小手,柔弱无骨的贴上他的胸膛,挑逗着他胸前的两颗嫣红。 猛然,他的喉咙溢出一丝闷哼,扶在她腰间的手也在瞬间收紧。 他想要她,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想停。他喜欢享受她的主动,他想知道,这个小东西究竟还能带给他多少惊喜!最主要的是,他想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履行承诺’。 此刻,她的吻已经从那两颗嫣红上移下,并且一路往下,在他坚实的小腹上徘徊。她灵巧的舌尖调皮的划出一个有一个圆圈,惹得他的身体愈发紧绷。而她却恶作剧一般的乐在其中。 他的全身像是着了火一般,他渴望着她那双嫣红的小嘴继续下移...... 可是忽然的,她整个身体抽离,头也回到了枕头上,然后招呼也不打的就开始装睡! “你——”该死的,她竟然又耍赖!而且还是在这么要命的紧要关头!现在,欲火焚身的他连吞了她的心都有了! 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在和她过多的周旋,于是,他一把撤掉她的中衣和亵裤,急切而又略带粗暴的进入她! 他要让她知道,‘欺君之罪’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暮雪吃痛,抗拒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随后,她便转为迎合。毕竟是她食言在先,那么眼下就好好配合,将他喂饱算了。 如花朵一般的,她的身体开始在他的身下绽放...... 第二日一早,云霆去上朝。暮雪在铜镜前梳妆。 絮儿在一旁回禀道:“娘娘,昨夜里又几位采女打架。其中周采女的脸被何采女抓花了。” 暮雪并不意外,只是平静的问道:“太医可有去看过?” 絮儿道:“已经看过了。说是伤口比较深,可能会留疤。” “去跟太医说,务必治好周采女的伤,否则本宫唯他是问。还有那何采女,打二十板子,然后发配到浣衣局去吧。宫里容不得这等张牙舞爪的泼妇。”暮雪平静的说完,又挑了一支素雅的南海安神木镶嵌蓝宝石的发簪给自己戴上,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头饰。 按规格来说,她这个位份的妃嫔要想打扮自己,脑袋上可以戴一堆金银珠宝的头饰,可是她不喜欢。无论是做工繁复精美的头饰,还是过于复杂的发髻,她都不喜欢。她平日里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素雅清静,连脂粉都不涂,因为自身的皮肤已经够好了,莹润剔透,再来什么多余的修饰都是画蛇添足。 絮儿和洛蝶这些亲近的人都知道她的喜好,可是偏偏有些人不懂,还以为她多么寒酸呢。 早膳用罢之后,那些来给她请安的嫔妃们就陆陆续续的到了。当然,淑妃是不会来的,毕竟两个人是同一位份的。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妃嫔给暮雪请安。此次一共来了三十人,那些位份太低的是没资格给来请安的。 暮雪端坐在殿中,微笑道:“都免礼吧。这一大清早的,难为你们了。大家都是后宫的姐妹,以后用不着这么多礼,天天都到本宫这里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急不可耐 徐昭仪也就是东平侯的女儿盛夏道:“规矩是一定要的。更何况姐妹们来给娘娘请安也都是因为惦念娘娘,想要聆听娘娘的教诲,这才不约而同的过来给您请安。倒是叨扰娘娘了,还请娘娘勿怪。” “盛夏这张小嘴就是甜。什么话一到她的嘴里就变得特别好听。”暮雪端起面前的清茶,轻允了一口。 此时贺昭容道:“徐昭仪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嫔妾等就是这么想的。娘娘协理后宫,劳心劳力,只要不嫌我们叨扰,我们必定日日都来。” 暮雪:“你们有这份心就行了。以后每三天来一次就行。本宫还想偷懒睡个回笼觉呢。” 一句话,逗乐了众妃嫔。不管真假,大家总是跟着笑几声。 暮雪望着贺昭容,又道:“你是自蜀中来的吧?” “正是。”贺昭容起身,恭敬的答道。 “蜀中人杰地灵,水土养人,难怪贺昭容你生了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暮雪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扫过众人,果然,看到几个人脸色不好看。这几个应该就是与贺昭容敌对的了。暮雪用了个颜色,一旁的絮儿将这几个与贺昭容不和的人用心记下。 贺昭容羞怯道:“娘娘谬赞了。嫔妾此次入宫从蜀中带来了一些土特产,如果娘娘不嫌弃,嫔妾正想奉给娘娘。” “好啊!”暮雪笑的亲切,眼神中隐隐透露着期待。 贺昭容察觉到暮雪的善意之后,那种局促的感觉稍稍放松了。她的贴身侍女小鸾早就把礼物取出,呈给洛蝶。 “这是嫔妾家乡独有的天露茶,茶香清雅脱俗,弥久不散。唯有在天色稍启,露水迷蒙时才将茶叶的嫩芽踩下,经过几番精心的炒制晾晒之后,方才有了这得天独厚的天露茶。” “切,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很傲慢的声音打断了贺昭容的介绍。 殿内忽然变得很安静。 所有人包括暮雪一时间都朝着那声音的出处望去。 “你们......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那声音的主人姓陈,此次入宫被封为婕妤。暮雪对这个陈婕妤有些印象,毕竟她的傲慢是出了名的,而且在絮儿那里也早就登记造册。这陈婕妤的父亲是一方豪绅,而陈家也素有江南第一富的美称。陈婕妤的叔父在朝为官,乃户部侍郎。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显赫的家世,所以才养成了陈婕妤这幅目中无人,井底之蛙的脾气。 这里不是江南,在坐的众人哪一个没有点高深的背景,陈家那点势力也亏得她好意思时刻炫耀。 暮雪微微一笑,表情让人辨不清喜怒:“洛蝶,你去把这天露茶每人沏上一碗,也好让在座的姐妹们都好好品鉴品鉴。” “喏。”洛蝶捧着装茶叶的瓷罐退下。 贺昭容站在那里,表情略显尴尬,但好在还能稳住。 此时暮雪道:“这位是陈婕妤吧?你刚刚似乎看不上贺昭容送给本宫的天露茶,莫不是你预备了更好的礼物送给本宫?” 陈婕妤马上兴奋的站了起来,大声道:“那当然。我给娘娘准备的礼物贵重无比,而且全都金光闪闪的,保管娘娘看后喜欢!”说着,她命贴身侍女呈上一个漆制的红色锦盒。 絮儿接过那个锦盒,将盖子打开,顿时,所有人都惊叹了一声! 果然是金光闪闪,贵重无比!只不过......俗气了点。 里面装的不是别的,而是用各色宝石和金子镶嵌而成的头面首饰。其中最贵重的要数一颗七星夺目珠。据说这种珠子尤为难得,是南海当中超过一千年的老蚌所出,如果将七星夺目珠放在水中,霎时便会呈现出红橙黄绿蓝靛紫的七色光华! 而众人的惊叹也全都是冲着这颗珠子去的! 陈婕妤都众人的反应感到很满意,于是又继续说道:“贵妃娘娘,我这礼物是不是胜过那个什么破茶叶很多倍啊?茶叶再好,能值几个钱?也好意思拿出来送给贵妃娘娘!哼!” 贺昭容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站在那里尴尬无比。 暮雪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就知道,贺昭容此刻气急了,心里一定恨不得掐死这个陈婕妤。 “礼轻情义重嘛。贺昭容和陈婕妤的礼物本宫都很喜欢。茶叶清雅,宝珠富贵,各有千秋。你们二位都坐下吧。”暮雪圆完了话,那边洛蝶也带领着一种小宫女将茶都端了上来。 殿内立时就被一股馥郁清雅的茶香所笼罩。 暮雪轻品一口,立时赞叹道:“果然好茶!有着天露一般的芬芳,其香沁人心脾!本宫很喜欢。” 众妃嫔品过之后,也跟着一同赞叹。至此,贺昭容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些。 “好了,你们都送给了本宫礼物,本宫也回赏你们些东西吧。我小厨房的锦绣做得一手好茶点,一会儿你们临走时,每人都捎上一份。至于陈婕妤嘛,洛蝶,你去把本宫的溢彩流光珠取来,赏给陈婕妤。”暮雪说完,轻靠在椅背上,暗自观察她们每个人的表情。 溢彩流光珠取来,交到了陈婕妤手上,陈婕妤欢喜,以为这是贵妃娘娘宠信她的表现,于是又大着胆子问道:“贵妃娘娘,我们入宫也都有些时日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安排我们给陛下侍寝啊?” 轰—— 众人只觉得一颗闷雷自头顶炸开! 见过蠢得,没见过这么蠢的! 谁不知道陛下现在独宠贵妃娘娘?侍寝这回事皇上自己连提都没提过,她们也只好继续等下去。可是这个二百五竟然就这么直接把话挑明!这不是找贵妃娘娘收拾你呢吗?你自己犯傻就算了,可千万不要连累我们啊! 暮雪挑眉,再次为这个陈婕妤的‘智商’感到惊奇!她该说她什么好呢?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有人都不敢触碰的禁区竟然就被她这么直接的挑明! “怎么?陈婕妤想为陛下侍寝,等的心急如火了吗?”这话一问出,所有人都忍不住掩口偷笑。 此时有人道:“依嫔妾看,陈婕妤是急如星火,急不可耐!”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饶是陈婕妤的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取笑她,于是忙着辩解道:“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我不过就是问一问,进宫都快一个月了,除了点翠宴上见过陛下一面,就再也无缘接近陛下!我就不信你们不着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思春不思春? “陈婕妤,你可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姐妹入宫以来,一直都在用心学习宫中的规矩礼仪,一面一个不小心,失了皇家的体统脸面。哪有时间胡思乱想。倒是你,平日什么都不做,有点功夫也全都用来思春了!”那人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暮雪看向絮儿,絮儿低头在暮雪耳边道:“是许婕妤,平日里和陈婕妤不和。” “姓许的!你少在那里假清高!你不思春?有本事你一辈子别为陛下侍寝!”陈婕妤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絮儿高声道:“放肆!贵妃娘娘面前,你们也敢大放厥词!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教导你们规矩的尚宫们不够尽心尽力?”说道尽心尽力几个字的时候,絮儿故意提高音调,让她们知道,如果那些那些尚宫真的‘尽心尽力’起来,她们就有苦头吃了! 陈婕妤一看呵斥自己的是位宫女,虽然看起来品级不低,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又何曾被一个下人呵斥过? “你才放肆!不过你个宫女,也敢教训我!我可是婕妤!” “好了!都别吵了!”暮雪出言打断。 陈婕妤见暮雪发话了,方才收敛态度,只是气哼哼的,像是战斗中的小母鸡。 暮雪:“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今日乏了。还有,陈婕妤,许婕妤,本宫罚你们各自回去面壁三日,抄写《心经》五十遍!” “贵妃娘娘?!”陈婕妤抬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她送了那么贵重的珠宝首饰给姚贵妃,可是姚贵妃最后竟然要罚她? 暮雪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陈婕妤马上噤声,连后背都忍不住冒了一层冷汗!天啊,刚刚那种感觉是什么?是......杀气? 众人都退下之后,絮儿才一脸不甘愿对暮雪道:“娘娘,您为什么这样放过那个陈婕妤?她也太目中无人了!” 暮雪拉过絮儿的手,柔声安抚道:“好了,本宫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本宫不是不收拾她,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本宫留着她还有用。日后本宫一定帮你出这口气。快别噘着小嘴了,这样可不漂亮。” 絮儿转怒为笑:“娘娘!您又取笑奴婢!” 暮雪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 静姝宫内,陈婕妤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忍不住开始砸东西! “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贵妃吗?亏得我还送了那么多好东西给她,她竟然忘恩负义的罚我?我呸!”说着,陈婕妤举起一个花瓶又要往地上摔去。 亏得她的替身宫女了了一步上前,将那个花瓶接住,了了开口劝道:“小姐,你千万不要生气。这是宫中,不比咱们府上。要是给有心人听见你在砸东西,肯定会以为你对贵妃娘娘的处置有所不满,到时候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陈婕妤气愤的坐到椅子上,愤愤不平道:“什么妙不妙的?难道我堂堂江南陈氏的嫡女还怕了那姓姚的不成?” 了了一看自己的主子不砸东西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赶忙上前,继续安慰道:“奴婢知道小姐今日受了委屈了。可是小姐你要知道,如今姚贵妃在宫中的势力如日中天,每人敢得罪她的。况且姚冲乃晋阳侯,在朝中的势力也是日趋往上,渐渐和楚王形成了抗衡的趋势。眼下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得罪姚贵妃啊!” 陈婕妤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将自己头上的一只金簪嵌红宝的簪子扶正,不屑道:“依我看这姚家也不怎么样吗?还有那姚贵妃,你没看她今日那是什么装扮?堂堂一个贵妃,头上竟然只插了一只木头簪子,如此寒酸的模样,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亏得我送了她那些首饰,要不然她哪儿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还有,如果皇上真的很宠爱她,又怎么会让她如此寒酸呢?” 了了心中对自己这位主子已经绝望了!那姚贵妃在宫中是出了名的爱简朴不爱繁复。平日里的装扮也都是以简洁素雅为主,图的就是一份出水芙蓉的天然雅致,可是这样的情致到了自己主子口中竟然成了寒酸? 娘诶!看来自己往后在宫中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小姐,我觉得您应该这么想。咱们刚刚入宫,对陛下的喜好也了解不深,那姚贵妃喜好清雅的装扮,说不定这就是陛下喜好的呢。不如您也效仿一下,兴许就能博得陛下的青睐呢。”了了说着,望着自己主子头上那足有二斤中的金银首饰!亏得她的脖子没有被压弯了,这样繁复的装扮虽然是珠光宝气,可是看起来也太俗了!而且就后宫的典制礼仪而已,这样的装扮也明显是迂制了啊! 陈婕妤对于了了的建议嗤之以鼻,不屑道:“你懂什么?我娘告诉我,身为女子,三分丽质七分打扮,这头面首饰最是重要了。我臣府里那么多姨娘,哪一个不是金银满头?宝石林立?我这些首饰拿出去,样样不俗,我带着它们往人堆里一站,保管叫人一眼就注意到我!这就叫与众不同,超凡脱俗!算命先生说了,我的命贵不可言,哪里能去学那些寒酸的东西?” 至此,了了彻底无奈了。她只能在心里祈祷自己今后在宫中可以平安度过了。谁让她跟了一位猪一样的主子呢? 而与此同时,在静姝宫的另外一个别院里,许婕妤正在一笔一划的认真抄写着《心经》,而她的旁边,站着一位面容严肃端庄的尚宫,正在不眨眼的盯着她。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又一遍抄完了,许婕妤将毛笔放在放在一旁,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 “姑姑,我知道错了。不该去给陈婕妤争一时的短长。”许婕妤乖巧的求饶。面前这个尚宫实则是她的姑母,只不过这层关系少有人知。 许尚宫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心仿,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这宫中的水深得很,况且枪打出头鸟,你为什么不听,非要去争?今日姚贵妃没有怪罪,算你命大。你知不知道,姚贵妃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野鸳鸯 许尚宫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心仿,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这宫中的水深得很,况且枪打出头鸟,你为什么不听,非要去争?今日姚贵妃没有怪罪,算你命大。你知不知道,姚贵妃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许心仿不以为然撇撇嘴,嘟囔道:“哪有那么可怕?我看姚贵妃为人停和善的?况且她和我同岁,不过是早入宫两年而已,她能厉害到哪儿去?” “你这孩子啊!想法也太单纯了。真不知你母亲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许尚宫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又说道:“如果姚贵妃真是那么和善的女子,那么当日的德妃和贤妃又怎么会先后死去?还不是败在了她的手上?德妃和贤妃是什么人?难道你还没听说过吗?这宫里处处是陷阱,步步是危机,一个行差踏错,就可能死无全尸啊!” 许心仿被说得汗毛直立,上去扯了许尚宫的手,撒娇道:“好了,姑姑,心仿知道错了。不过您也别说得那么可怕啊?照您那么一说,这里不是后宫,而是地狱魔窟了!如果真是那么血腥可怕,爹和娘又怎么会把我送入宫来?” 许尚宫摇摇头道:“当初我就不同意她们把你送入宫!哎。” “这静姝宫......是不是就是以前的长春宫?听说德妃就是住在这里的?”说着说着,许心仿觉得自己的背后凉飕飕的,这种感觉十分不妙。 许尚宫愈发感到无奈了,就自己侄女这点心机胆色,又如何在这后宫生存下去? 都怪自己的哥哥嫂子被富贵蒙了眼,竟然将女儿送到这种地方来! 夜半,御花园中。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飘忽而过,隐匿在一处花丛之后。 远处,隐隐有人语声传来。 “你三更夜半把我带到这鬼地方来干什么?”女子的声音曼妙,透出非一般的恼怒。 “盛夏,跟我走!”男子的声音中透露着急切。 盛夏紧张的环顾四周,确认美人之后,方才狠狠的甩开那男子的手:“你想把我害死吗?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你我两情相悦,你为何要舍我入宫?”男子再次抓住盛夏的肩膀。 “谁和你两情相悦?你不过就是我东平侯府的一个侍卫,也好意思纠缠我?”盛夏挣脱不开,只得作罢。 男子:“可是......可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啊?” 啪—— 盛夏怒极:“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男子的怒气也被这一个巴掌给激了出来,他冷冷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清楚!你已非完璧,皇上早晚会知道的!到时候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东平侯府!” “你......这不用你担心。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不!除非你跟我走,否则我就永远都留在皇宫,如果逼急了我,我就把你我之间的事都告诉皇上,看你怎么办!” “你想看我死吗?”盛夏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哽咽。 男子的心在瞬间柔软了下来:“盛夏,我爱极了你,又怎么看你死?可是你为什么要执意入宫呢?和我一起远走高飞不好么?” 盛夏泪眼朦胧:“远走高飞?能走到哪?又能飞到哪儿?就算你的武功再好,也逃不过我父亲的追捕。况且我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让我跟着你风餐露宿,我怎么受得了?” “你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一定不让你吃苦!”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况且不吃苦就够了吗?我要的不仅如此!而你,什么都给不了我!”盛夏擦干眼泪,语气决绝。 男子冷笑道:“原来你也是爱慕虚荣的女子。不过就算你留在这宫里,又能怎么样?你是洛阳第一美人,可是到了京都到了皇宫不过尔耳。不说别人,但就那淑妃和姚贵妃的姿色就全都在你之上,况且姚贵妃圣宠正隆,皇上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不劳你费心!” 男子将盛夏圈入自己的怀中:“盛夏,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的。” “你放开!这里是皇宫!” “我不怕!”说着,男子的吻落了下去。 盛夏挣扎着想要推开,却听男子冷冷威胁道:“如果你想要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我不介意。” 于是,盛夏只能无奈的顺从。 半响,传来了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男子的声音染上了急切的情欲:“宝贝儿,放心,我不会留下痕迹的......” 暗处,鬼魅一般的人摇了摇头,没想到入宫一趟竟然碰上了一对儿野鸳鸯。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刺客呢。 脚尖点地,鬼魅一般的人影消失,半点儿也没有惊动远处的那对鱼水正欢的鸳鸯。 凤鸾宫的金殿顶上,两道玄色的身影挡住了魅千影的去路。 魅千影狡黠一笑,道:“两位同仁,在下是来取解药的。还请二位向贵妃娘娘通禀一声。” 玄一十没有说话,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交到魅千影手上:“这是贵妃娘娘赏给你的解药。你可以离开了。” 魅千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笑着接过。心里有一丝遗憾,自己本来还想把御花园的那一幕告诉小狐狸呢。可是眼下看来是没希望了。 “谢了。”说完,魅千影身形一闪,离开了凤鸾宫。 十月的天气,暑热已经散去。秋天的凉爽阵阵袭来,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听雨楼内,暮雪正凝神绣着一个荷包。话说她最喜欢精细的女红了,可是自己总也绣不好,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功夫钻研这个,今日想起来了,就把针拿起来了。说实话,她这荷包绣了足有半年多了,眼下还没完工,是实打实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絮儿和洛蝶子也在一旁陪着暮雪一起绣,絮儿绣个肚兜,洛蝶绣个锦帕。 洛蝶:“娘娘,听说昨日陛下逛了一回御花园,就接连偶遇了三拨人呢。” 暮雪头也不抬,继续飞针走线道:“才三拨啊?这些人可够能沉得住气的,真是出乎意料。” 絮儿问道:“娘娘,那些人分明是存了勾引陛下的心思,怎么您不生气吗?” “生气有用吗?她们之所以入宫,不就是为了分的陛下的荣宠,所以就算是去勾引陛下,也是在情理之中。有什么好气的?” 洛蝶道:“娘娘说的极是。那些庸脂俗粉,就算是想要勾引陛下,陛下也不会被她们勾引啊!因为陛下心里始终都只有娘娘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五花大绑 暮雪抬头,笑容中透出一丝甜蜜:“贫嘴。” 絮儿的脸色有几分难看,陛下心中真的只有贵妃一人吗?眼神一暗,针尖就刺入她的手指肚。 “啊——”絮儿一声惊呼,这才发现豆大的血珠已经从指尖冒出,滴落在她那淡粉色的肚兜之上。 洛蝶忙道:“絮儿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絮儿慌乱的把手指放入口中吸允,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暮雪在一旁道:“你这丫头,总是粗心大意的。洛蝶,去把本宫房里的金疮药找来。” “喏。” “不用了,一点小伤,止住血就好了。”絮儿整理好情绪,笑了笑。 暮雪望着絮儿的眼睛,忽然道:“你刚刚想什么呢?该不会是人大心也大,想着嫁人呢吧?” “娘娘!”絮儿急的羞红了脸,嗔怨道。 暮雪又低头,刺下一针,不经意道:“你若是有了意中人,可一定要告诉本宫。不管那人是谁,本宫都一定为你做主。” “娘娘又逗奴婢!奴婢去看看小厨房的秋梨膏熬好了没有。”说着,絮儿起身离去。 晚间,凤鸾宫。 “秋闱?”暮雪一听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筷子,向云霆追问道:“什么时候去?我也要去!” 云霆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故作姿态道:“哼!某些人总是做些‘欺君罔上’的事,还总是厚着脸皮过来邀宠。朕才不会带这种人出去玩儿。” “去嘛去嘛!我要去!上次我虽然‘欺君罔上’,可是陛下你也教训过我了,我的腰到现在还疼呢!”暮雪努力卖萌,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腰,然后得寸进尺的坐到他的腿上。 云霆斜着看了她一眼,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其实心里对她这番讨好卖萌的攻势受用极了。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毕竟后宫诸妃这么多人,朕也不能总是厚此薄彼不是?” 暮雪气呼呼的瞪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早就被射穿一万遍了。 “那好吧,陛下自己去吧。这后宫诸妃,你愿意带谁就带谁,本宫绝不干预。本宫就留在这宫中,为陛下看家守院。”说着,她从他的腿上站起了起来,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慢条斯理的继续吃东西。 云霆:“好酸啊!这锦绣做菜的手艺退步了,没事竟然放那么多醋。该罚!” 暮雪不理他,继续低头吃自己的东西。 云霆又自顾自的说道:“这骊山行宫的景色可美了。去年朕第一次去的时候,还射出了三星连珠的箭法,今年去,一定要射出九星连珠!还有行宫后面的树林,朕记得自己的轻功就是在那里学的......那天的月色真美......人更美!还有啊,不知道是谁说在落叶从上太冷,结果害得朕临时灭火!不过,好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朕还是把该吃的都吃到嘴里了。”一边说着,他一遍做出一副神往无比的表情。 暮雪在旁边的脸色都红成柿子了。也说不清是羞得还是气的。 他说的都是他们两个人最珍贵的回忆!还有她的第一次,也是在骊山行宫交给他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拿这些事情来笑她!还说要带别人一起去?一想起这些,暮雪就连饭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就要往外走! 结果却被他一把就捞了回来:“去哪儿?饭还没吃完。” 暮雪梗着脖子道:“出去转转,这里气闷的很。” “去哪儿转啊,朕陪你。” “用不着!我不定转哪儿去呢,兴许出宫去溜一圈。反正我又不是出不去,何必非得厚着脸皮央求某人呢?某人有‘佳丽三千’,哪里就需要我这‘弱水一瓢’了,我还是乖乖识趣,躲远一点好!”暮雪说着,就用手指去戳他腕上的麻筋,云霆一时不备,着了她的道。手腕一松,她就挣脱了。 再抬头时,他对上一双得意的眼睛,暮雪做了一个高傲的表情,转身就出了房间。 云霆在后面紧追。 好在此时夜色正浓,周围又有玄衣卫暗中把守,所以整过皇宫并没有人发觉皇上和贵妃都飞上了屋顶。 暮雪:“你跟来干什么?” “你胆子变大了,竟然敢偷袭朕?”云霆挑眉,琥珀色的眼眸里光华流转,满是浓浓的兴致。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也好意思责问!”说完,暮雪纵身飞离,竟然是朝着宫外的方向。 云霆一提气,飞身挡在了她的跟前。那速度竟然是她的好几倍。 暮雪一跺脚,再跑,结果又被他堵了回来。 “怎么?你想和我过两招?别忘了,你的轻功还是我教的呢!”暮雪说着,划手为掌,向他劈去,结果却被他轻而易举的用两根手指夹住。 云霆厚着脸皮嬉笑道:“这就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没听过吗?” 暮雪气愤至极,抬腿向他腰间踢去,结果他轻轻一侧身,那动作快的犹如闪电,避过了暮雪的脚,还顺便把她的脚腕握在了手中:“雪儿这性子越来越烈了,不过朕喜欢!”说完,他手指轻轻一弹,同样弹在了暮雪脚腕的麻筋处! 暮雪只觉得整条腿一麻,然后身体的中心在一瞬间失衡。眼看就要从房顶跌落,却被他稳稳的从身后接住。 “小东西,要投怀送抱也要用点温柔的方式啊?”说着,他万分暧昧的给了她一个眼神,暮雪只觉得心神一荡!这个妖孽祸害,总是用他的美色勾引她! “别得意!我可没对你用毒呢!要是我存心对付你,你早就被我毒晕了!”暮雪挣开他的怀抱,万分硬气的说着。 云霆完美的立在一旁,一阵夜风吹过,将他披散的发丝微微扬起,月色的清华散落在他的脸上,那种淡淡的光华与他超凡的气韵融为一体,那种美,令人崇拜,令人窒息。 他微微一笑,万分得意的道:“我百毒不侵,说起来还是拜雪儿你所赐呢。” 一瞬间,暮雪跌倒狂泪,她的如来散啊!便宜这个小子了,呜呜,他还好意思得了便宜卖乖!她怎么偏偏忘了这茬呢? “我不管!总之你惹我生气了!我现在要离宫出走!我要‘出墙’!你去抱着你的后宫诸妃去吧!姑奶奶不伺候了!” 云霆的眼尾一寒,凛然的气势显露无疑。她说她出墙?红杏出墙? “哎,你怎么总是学不乖呢?”说着,云霆身形微动,暮雪只觉得他的身形在自己周身上下翻飞,那动作极其迅捷,而且优美好看。 等他终于停住的时候,暮雪才注意到自己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暮雪看着那缠在自己身上的银丝,月光照耀下,银丝反射出屡屡微光。而她,已经被银丝五花大绑,捆成了一个粽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调虎离山 云霆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出走啊,你出墙啊?” 暮雪不敢轻易动,她不清楚这是云霆什么时候弄出来的东西,怎么她以前不知道呢? “这是什么?” 云霆道:“是我的剑鞘啊!刚刚炼制成的。这银丝缠在一起时,就是剑鞘,拆开了,就是一等一的暗器,说它削铁如泥也半点不为过。你要是想知道它还有什么其他功能的话,不妨试一试啊。” “云霆!欺负老婆的男人都是孬种!”暮雪咬着牙,狠狠威胁。 “老婆是什么?”云霆不解。 暮雪:“......” 于是,月色如霜下,被捆成粽子的暮雪只能乖乖的任由云霆把她抱回去,顺便吃干抹净,还好好的惩戒了她一番。 此次骊山狩猎的声势颇为浩大。云霆召集了几十位权贵朝臣,后宫诸妃中也挑选了十人带上。 龙撵之上,暮雪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由得一阵感慨。 又是一年过去了,还记得去年来骊山时,云霆那种兴奋的难以自抑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出宫那时的他骑马不会,射箭不会,但是却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学会! 赤手空拳的他降服了桀骜不驯的宝马乌锥,第一次射猎就用智谋猎到一只麋鹿...... 那是的他看起来是那么青涩,以至于危机重重之中,她会默默的为他感到心疼。 可是短短的一年过去了,当他再次踏上骊山之行时,他的武功,骑术,箭术,智谋,都已经强大到了令人难以匹敌的程度。 而在这过程之中,只有她知道,他真真切切的付出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外面的景色很美?” 他望着她,而她则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脸色的表情无比静谧安宁,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暮雪点头道:“是很美。我只是在想去年你第一次来骊山的时候。” 云霆无声的握住了她的手,其实此刻,他的心中也和她一样,充满了感慨。 而他所有的改变,都是在她来到他身边之后才开始的。 她是上天赐予他的福星,仙女。 常青忽而在龙撵外低声道:“启禀陛下,后面的马车出事了。” 暮雪轻轻挑开窗帘,问道:“何事?” 常青:“陈婕妤她们那辆马车出了故障,许婕妤从马车上跌下去了。” “可有受伤?”暮雪问道。 “有些擦伤,脚腕也扭伤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无甚大碍。” 云霆在一旁道:“派几个人护送许婕妤回宫,着太医为她诊治。” “喏。”常青领命之后,便恭敬的退下。 另一边,在陈婕妤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上,只剩下常韵致和她两个人。 陈婕妤拍了拍手,笑的无比得意:“总算把那个小蹄子赶下马车去了。如此一来,可就清静多了。” 了了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自己的主子也太嚣张了,竟然明目张胆的把许婕妤退下马车!这车上可还有常婕妤呢! 常韵致笑了笑,低头不语。这陈婕妤就是个没头没脑的蠢东西,自己犯不上和她一般见识。同这种搅屎棍相处,最好的方法就是敬而远之,要是哪天她真的惹到自己的头上,也休怪自己手下无情了! 而另一辆马车之上,昭仪徐盛夏,昭容贺清灵,昭媛万桃夭都同乘在这辆马车之上。 三个人都是谨慎的性子,这一路乘车也颇为颠簸,所以她们话都不多。 这里面最不舒服的一个人就是盛夏了,那个该死的几乎隔几天就来纠缠她,昨天夜里硬是把她带到冷宫去好生要了她半夜,每次都害的她胆战心惊,可是偏偏拒绝不得。否则真不知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如此下去的话,她只能找机会除去他了!不是她心狠无情,而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两个人都要死。 “徐昭仪?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贺清灵在一旁问着,因为此刻盛夏眉头紧皱,背脊僵直的坐在那里,表情很不自然。 一旁万桃夭也投以关切的目光。 盛夏正想推脱说自己只是不适应马车的颠簸,可是转念一想,计上心头,当即做出了一副更加痛苦不堪的样子。 “我......的确很不舒服。从今日早起就觉得头晕,现在......这一颠簸,更是觉得头晕目眩。” 贺清灵在一旁道:“这可怎么办?还是要派人去通禀皇上。” 盛夏在一旁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龙撵旁边,常青再次禀报:“启禀陛下,徐昭仪病了,眼下十分不适,您看该如何安排?” 云霆连帘子也没掀,直接道:“送还宫。” “喏。”常青再次退下。心里还在小声嘀咕。这女人多了就是事多。一会儿这个有事,一会儿那个有事。去年陛下只带着姚贵妃的时候,可没见这么多麻烦。这才刚开始走,往后几天不定出多少乱子呢。 到达骊山行宫之后,妃嫔们都对那能够美容疗养的温泉很感兴趣。 于是她们三三两两的相邀,一起去泡温泉。 而暮雪和云霆则选了最大最舒适的一个池子,一起来了个鸳鸯戏水。 正当暮雪泡的最舒适最惬意的时候,忽然有小宫女来禀报,说是那边陈婕妤在池子里滑倒了,额头都撞破了,请暮雪过去主持大局。 暮雪从池子里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真是人多是非多啊!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那边可是八个女人,还不算各自的侍女,能不乱成一锅粥吗?” 到了那边的池子之后,暮雪发现陈婕妤这一跤摔得果然很重。头上的血到现在都止不住。暮雪过去之后,趁人不注意,点了她几处止血的穴位。而后命人给她换好衣服,七手八脚的抬出去,回到寝殿,然后在命太医来给她诊治。 另一旁,云霆泡在池中闭目养神。 远远的,有极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云霆心念微动。这次的事情果然不是偶然,应该是调虎离山之计吧?看来有人是真的坐不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云霆只装作忽然不知。他想看看,这次是谁按耐不住了。 来人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有些微的窸窣声传来,应该是来人正在解着衣衫。 云霆的嘴角微微勾起,仍是没有动作。 水声传来,那人竟然大胆的一同入池。 此时,云霆眼睛也不睁,只是闭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边陈婕妤怎么样了?” “陛下......”柔美入骨的声音,随后一个娇软滑嫩的身躯就贴到了他的胸膛之上。 云霆轻启双目,故作诧异道:“怎么是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守身如玉 韵致轻轻一笑,用自己的饱满紧贴上云霆。她对自己的身体太有信心了,她就不相信会有男人在温香软玉面前不动心。 “嫔妾走错地方了。还请陛下勿怪。” 云霆微微笑着:“既然走错了,就回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韵致心里升起一股挫败感,这个男人怎么到现在还能保持如此清醒?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感到怀疑。不过她并没有放弃,转而想用她的小手去探寻云霆胸前的两处敏感。 云霆对她的想法了若指掌。先一步揽她入怀,手掌贴在她光洁如玉的背脊上,口中轻声道:“韵致,你很不乖。” 韵致一声娇笑,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在她面前坐怀不乱! 云霆的双手在她的背上游走,所过之处,皆能够掀起大火燎原一般的快感。 一丝嘤咛自韵致的口中溢出,云霆心底升起一抹厌恶。随后他的手指在韵致的背上轻轻一摁,韵致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云霆有些厌恶的将韵致扔上池边。这种低劣的手段也想来勾引他,真是自不量力。 “看来我错过了一出好戏啊?”暮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容古怪的看着云霆。 云霆嬉笑,换上一副求表扬的表情,走到她身边:“我守身如玉,坚决没有让这个饿狼一般的女子染指!” “噗~”暮雪被他逗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人家是送上门的肥肉,可是到了云霆嘴里却成了饿狼。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可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暮雪低头一看,但见那层薄薄的衣料下,他的小帐篷并没有抬头。这才放心他刚刚是真的没有动心,连欲念也是没有动的。 就算她再大度,再通情达理,再明辨是非,可是看见自己的男子怀里搂着另外一个女人时,她也忍不住怒火冲天!虽然理智一直在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她还是冲动的想要把这两个人都灭了! 云霆感觉到她的视线,一把抱住她,谄媚道:“放心吧!它只要你,它一直都在等你呢。如果不是你来的话,它就会一直乖乖睡觉的,谁也叫不醒。” “厚脸皮!”暮雪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很甜。她扭头往外走,云霆披好衣服,紧随其后。他觉得,她越来越有母老虎的架势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其实这些都是他宠的,惯得。 “常韵致怎么办?” “凉拌。” 云霆闭嘴,不再多问。万一母老虎醋性大发,他的性福生活可就没有保障了。 两个时辰之后,常韵致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全身赤裸的躺在温泉池边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马上就要和陛下......为什么后面的事情她就都没有印象了呢?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丝异样,她就知道陛下没有碰她。一股失落的情绪自心底涌起。应该是她忽然晕过去了,导致陛下十分扫兴,所以陛下才会拂袖离去的吧?那自己岂不是触怒了龙颜?可是就这样把她仍在一旁不管,看来陛下也不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常韵致穿好衣服,回到行宫寝殿之中。 没想到一众妃嫔竟然齐聚一堂,说说笑笑的吃着差点,好一副其乐融融的表象。 她本来也想加入进去,可是才一露面,就听程闭月程修仪说道:“常婕妤回来了?可是大功告成,已经博得圣宠了?” 常韵致脸色一滞,手中的拳头紧握。这程闭月竟然如此奚落她,亏得她平日里还对姓程的多加照拂,企图拉拢她。看来自己今天这步棋走的鲁莽了,以至于之前做的许多功夫都白做了。不过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她去做了什么? 万昭媛也在一旁笑道:“想必是成功了吧?否则怎么会回来的这么晚呢?” 贺昭容在一旁闭口不语,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这一幕看在常韵致眼中尤其讽刺,那淡淡的笑意坚持就是赤裸裸的嘲讽,贺昭容不说比那些说了的更加可恶。 陈婕妤此刻已经醒了,她在了了的搀扶下来到大厅,正好听到众人正在奚落常韵致,于是就怒道:“趁着我摔倒去勾引陛下,这种下三滥的事也就只有这种下三滥的人才能做得出!” 常韵致此时已经彻底怒了!今天是陈婕妤会摔倒就是她暗中搞得鬼,她等这个亲近陛下的机会已经等得很久了!在座的哪一个不是想着早日承宠?可是光想光等有用吗?况且常韵致还身负楚王殿下交托与她的命令,她更加不能坐以待毙。 至少她敢想敢做!不想这些人,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简直就是道貌岸然,虚伪之至! 她转身欲走,却被陈婕妤先一步拦住了去路:“怎么?你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不知道你再讲些什么。让开!”韵致一推,陈婕妤险些摔倒。 陈婕妤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当下怒火攻心,一个巴掌扬向常韵致。 啪—— 不过却不是陈婕妤的巴掌打在了韵致脸上,而是韵致先一步握住了陈婕妤的手腕,而且反手打了侍女了了一巴掌。 了了不明所以,好好的为什么要打她? 众人一下都安静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幕。 常韵致道:“该死的奴才,你家主子病了不说好好扶她去休息,让她跑过来发什么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码?” “你敢打我的侍女?”陈婕妤更气了,怒瞪了韵致,可是她头上还有伤,这一气果然头晕目眩,险些晕过去。 常韵致不再理会众人,转身离去。 夜晚,骊山行宫这边倒是很安静。可是皇宫那边却不太平了。 轰隆—— 噼里啪啦—— 一阵闷雷滚过,猛烈的雨点敲打在地面上,屋顶上!那紧蹙的节奏暗含着一种紧张和不安。端和宫里,几个采女凑到一个屋子中,相互装着胆子。 “这雨下的好大啊!” “我最怕打雷了。以前一遇到这种雷雨天我都会扎到我娘的怀里。” “我好想家,好想我娘......” “我也是。” “这宫里跟我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我还以为入宫之后就会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呢。可是没想到皇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哎,早知道......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咱们这辈子什么都别想了。这道宫墙就把咱们困死了。” 江寒月是这帮采女公认的头头,平日里遇到什么事情也都是她拿主意。江寒月很享受这种被尊敬的感觉。她如今不想别的,只恨自己出身太低,没有能够分得一个较高的位份!否则,今夜她不会在这里给这群小丫头壮胆,而是应该跟着陛下一起,去骊山行宫狩猎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见鬼 不过没关系。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第一次见面,她就能够让陛下赐名,第二次见面,更是博得陛下青睐。她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够博得圣宠,独占圣恩。今日属于姚贵妃的那份荣宠,她早晚都能够得到。她要让全族的人都知道,她江寒月不输男儿,照样能够光宗耀祖,庇荫全族! 咔—— 又是一道惊雷划过,惊得江寒月猛然回神。这个雷把她拉回现实,好像是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莫名的,江寒月心里生气一股烦躁。 “都吵什么?烦死了!” 几个采女里面噤声。不知道刚刚究竟什么地方惹着这位江姐姐了。 可是这一安静,外面的雨声就更显大了,而一连串的雷声也显得更加恐怖。 “啊——”一个采女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江寒月出声问道。 其余几个采女缩成一团。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有......有鬼!” 这一说,几个人更害怕了。 江寒月还算有几分见识的,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自己吓自己,于是强自镇定道:“哪儿来的鬼?不要胡说八道。” 那个采女惊恐的抬起眼睛:“真的有鬼!我刚刚看到了!就在窗户那边,有个人吐着长长的舌头,还劈头散发的,一脸都是血。” “住口!子不语怪理论神!都是你自己在吓自己,别胡思乱想了。一定是你看错了。”江寒月的表情很是严肃。 有一个采女说道:“不是啊,我听说这端和宫里以前住着的是贤妃,也就是后来的郑修仪,据说她就是在这宫里吊死的!” “啊!那我刚刚看到的岂不就是她?那么长的舌头,一定是上吊死的鬼!”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连江寒月都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脖子。难不成,这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外面忽而传出打斗的声音,然后有红艳的火光透出。 江寒月猛然机警起来:“不好!着火了!” 骊山围场之中,云霆一大早就带着一帮权贵子弟上山狩猎去了。 此次云霆带了一队人,其中有肖静安,姚启,李佩华,韩昭,还有许多已经站到云霆这边的权贵子弟。 而另一边,肃王和楚王也各自带队。当然跟随他们的也都是在朝堂上拥护他们的人。 云霆一声令下,坐下的宝马乌锥一声长鸣:“嘶——” 今年的秋猎比赛正式开始。 暮雪带领着一种妃嫔在原地等。比赛时长两个时辰,为了不让这些女人们太无聊。暮雪还设置了一个小型的射箭比赛,让她们自娱自乐,并且赢了还有奖品。 不过这八个人当中,会射箭的还真不多。 只有军人世家出身的万昭媛射出了三箭正中靶心的好成绩。真不愧是将门虎女! 至于韵致,暮雪知道她大概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所以只有一箭射中靶心,剩下的两箭都离靶心很远。不过这也算是排名第二的好成绩了。 最可笑的就是陈婕妤了,她头上有伤,本来应该好好休息。可是却偏偏逞强,非要出来观赛。看别人射箭正欢,她也跃跃欲试。可是她胳膊力气小,连弓都撑不开。后来愣是逼着侍卫给她找来一柄小弓,她才罢休。 只不过找到这弓的时候,别人都已经射完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其实所有人都是抱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在看她。可是她偏偏还不以为意,以为大家格外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是看重她。 “看好了,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高手!”陈婕妤高傲道。 陈婕妤原地站好,用双臂撑开弓,可是她的姿势是不对的,但是却没有人去提醒她。既然这种人喜欢逞强,那就让她载个大跟头好了。 嗖—— 陈婕妤射出一箭,兴奋的放下弓,想看看自己的箭射中了什么位置。 可是众人的眼睛都在那箭靶上溜了一圈,也没人看到那支箭的影子。 这是脱靶了! 众人低声哄笑。 连侍卫们都忍不住牵起嘴角。 陈婕妤不死心,仍旧嘴硬道:“你们笑什么?刚刚那不过是风大,刚好把我的箭吹偏了!我再射一支让你们看看!” 嗖—— 嗖—— 接连两箭射出去,可是那箭都没有落到靶子上。 “真是见了鬼了!”陈婕妤气恼的把箭往地上一扔,大声道:“都是这把弓不好!什么破玩意,还得我一箭都没射中。” 这一下,大家更是笑了,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云霆一众人最先回来。 老远,暮雪就听到乌锥那炫耀骄傲的嘶鸣声。 随后,众人纷纷下马,一个个都是喜上眉梢。 暮雪迎了过去,笑问道:“陛下最先回来,看样子此行收获颇丰?” “嗯。”云霆首肯,面含笑意。当着朝臣的面,他总是沉稳有度。如果此刻没有别人在的话,他早就向暮雪邀功请赏了,而且还会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英明神武! 姚启过来道:“你都不知道,陛下他实在是太英武了!那箭法,简直是出神入化!还有这匹乌锥,太厉害了!跑起来简直像闪电一样。让我们追都追不上!” 肖静安也道:“陛下,臣刚刚清点过了。此行咱们一共猎到十五只麋鹿,十只獐子,两只狐狸,还有二十只山鸡,以及三十只野兔。此外,最大的收获是陛下亲自猎到的那只熊和那只野猪!” 暮雪在一旁听得忍不住赞叹!一次收获这么多,还有野猪也熊!真是太了不起了。要知道在森林里是一猪二熊三老虎,也就是说第一厉害的是野猪,第二是熊,第三才是老虎! 而云霆一个人就猎到了一猪一熊!看来这次比赛肯定是他这一队赢了。 “陛下英明神武!嫔妾好生敬佩。”陈婕妤第一时间跑过来凑热闹,可是云霆除了看她一眼,却并没做过多的表示。 陈婕妤心里闷闷的,她头上可还包裹着纱布呢!陛下都不知道询问一下她的伤势,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众妃嫔也纷纷过来道贺,云霆笑着,很客气的给了每个人回应。比刚刚对陈婕妤的态度要好上许多。 此刻,肃王那一队也回来了。 肃王宝刀不老,亲自猎到了一只虎,此外还猎道了十只獐子,以及狐狸山鸡,野兔等。总体算起来也是收获颇丰,不过比不上云霆这边丰富。 那边,肃王对云霆的‘丰收’感到很惊奇。不会吧?三个队伍走的方向不同,按照事先探路的侍卫回禀,每条线上应有的猎物都差不太多。怎么云霆这边这么多呢?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可是楚王那一队还是没有回来。 肃王感到怀疑,难不成是楚王那边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愚不可及 此时,宫中淑妃派来的侍卫忽然快马赶到。 常青走到云霆身边低语一阵,然后打开了那侍卫送来的一封信。 云霆面色不变,将那封信交与常青,而后继续坐在围场等楚王他们回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楚王一行人总算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暮雪不明所以,一旁的姚启对她低声解释道:“今日陛下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兵分两路,他自己带着我和肖静安专走楚王他们的那条路线,韩昭则带着其余的人走陛下原定的路线。这头功还要归在乌锥头上啊,要不是它跑得快,怎么能时时赶在楚王一行人前面就把猎物都猎到手了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暮雪明白了。感情楚王他们走了半天什么都猎不到,所以才迟迟不回来。 云霆这次可是让楚王吃了个暗亏。亏得楚王还自认戎马一生呢,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东西都没猎到。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至少他们那十几个人猎到了两只兔子! 午膳用毕,云霆对于此次的狩猎开始论功行赏。 又是一番折腾之后,天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该去行宫休息的时候,云霆却忽然传旨——起驾回宫! 天色暗了还要起驾回宫?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一大队人马匆匆的集合,休整之后趁着夜色就往京都赶。 好在路程并不远,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仪仗的队伍就已经赶回了皇宫。 暮雪和云霆下了撵,老远的就看到淑妃一脸憔悴的等在宫门口。 “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免礼吧。”云霆道。 众人都起身。唯有淑妃仍旧跪在原地,连头也不抬:“臣妾有负陛下所托,没能好好的管理后宫!还请陛下责罚!” 云霆过去将淑妃扶了起来,安慰道:“朕都知道了,这不怪你。你做的很好。” 暮雪也在回程的时候从云霆口中得知了宫里发生的事情。 前日夜里大雨,端和宫有刺客闯入,并且燃起了大火,好在抢救的及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不过到底还是有十几个人烧伤了。而这其中有采女六人,御女四人。其余的就都是些宫女太监了。 “那些被烧伤的人她们的伤势严重吗?”暮雪出口问道。 淑妃沉默了一下,随后才眼神黯淡道:“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那些烧伤的部位以后可能会落下疤,还有几个是伤在了脸上,她们今后恐怕都无缘侍奉陛下了。” 云霆神色清冷道:“韩昭,朕把这件事交给你,务必要给朕把前因后果的调查清楚。但凡有关联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韩昭冷峻道:“臣领命!” 暮雪道:“劳烦淑妃姐姐带我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妃嫔吧。陛下舟车劳顿,不宜再为后宫之事奔波。一会儿还要上朝,陛下先回兴庆宫小憩一下吧。” “也好。辛苦二位爱妃了。” “臣妾不敢。”淑妃和暮雪同时行礼,而后目送着云霆远去的背影。 静姝宫里原本就住的满满当当的,可是因为那场大火,端和宫暂时是不能住人了。那十个受伤的采女御女也都被挪到了静姝宫。这让原本住在这里的嫔妃很不高兴。可是也没有办法。 暮雪随着淑妃一同验看了她们的伤势。果然情况不容乐观。其实在后宫之中,伤在身上和伤在脸上没什么区别。反正只要你留了疤,就等于失去了承宠的资格。因为不管那伤是在脸上还是在身上,都是有碍观瞻,玷污圣目。 “太医怎么说?”暮雪还是形式的问了一下。 淑妃摇了摇头道:“估计复原是没有希望了。这些孩子也真是可怜,才入宫多久,就逢此厄运?说来也惭愧,妹妹和陛下刚一离宫,宫里就出了这档子事。是我没有协理后宫的能力。” 暮雪道:“姐姐不要妄自菲薄。姐姐能临危不乱,将这次的变故处理的有条不紊且并无人员伤亡已经让妹妹好生敬佩了。如果换做是我,说不定还做不到姐姐这么好。陛下也说了,姐姐这次有功无过。” “还是妹妹蕙质兰心,最懂得体谅人。” “我看姐姐气色不佳,想必这两天都没合眼吧?不如回宫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暮雪看着淑妃的脸色苍白的紧,也知道这次她的确是尽心尽力了。 淑妃也确实累的紧,当下也不推辞:“那就有劳妹妹你了。我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 “姐姐快去休息吧。” 晚间的时候,云霆亲自来看望这些受伤的女子。 她们一个个见了圣颜,都哭得梨花带雨的。心想自己这辈子怕是就要葬送在这后宫之中了!入宫才多久啊,那繁华的宫妃梦才刚刚开始,她们就从云端坠落,摔得粉身碎骨!早知道,就是打死也绝对不进京,绝对不入宫! 云霆难得的柔声细语安慰她们一番。无非就是让她们不要担心,他是不会对她们置之不理的。并且他一定会揪出这次纵火的元凶以及其同伙,还她们一个公道云云...... 淑妃经过短暂的修整之后,脸色也好了不少。她在云霆之后来到静姝宫,又是一阵告罪,又是一阵安慰。 好不容易众女子的眼泪有了止住的趋势,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却再次挑起了众人的怒火:“切!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这么风风火火的把陛下叫回来!害的众人这么扫兴!我还没在骊山行宫玩儿够呢!” 暮雪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那个没脑子的二百五——陈婕妤! 她可真不是一般的会触霉头啊! 果然,一时间众人望向陈婕妤的目光都透着愤怒! 淑妃此时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陈婕妤此言是在责怪本宫了?是本宫无能,以致宫中发生火灾。更是本宫小题大做,不应该传书给皇上,让皇上回宫主持大局!那依陈婕妤你的意思本宫应该怎么办呢?” 陈婕妤想说什么,可是却被她身后的了了扯住了衣袖。于是她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有说,再次闭上。 “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被烧伤的不是你!”一个被烧伤的采女大声斥责。反正她在宫中的前程也完了,今后的出路大概也只有冷宫一条了,所以她才豁出去了,什么都敢说。 陈婕妤见有人拿话顶她,当即想也没想就出口道:“大胆!你胆敢对本宫无礼?” 第一百六十章 一个巴掌 “无礼的是你!”淑妃道,她知道陛下留着这个二百五大概另有用处,所以平日里她也没怎么为难这个二百五。可是今日这个二百五竟然敢把矛头指向她,她要在再默不作声,这后宫中就真的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陈婕妤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错,争辩道:“是她先说的我!我有什么错?” 淑妃冷冷道:“你什么位份?区区一个婕妤,你也敢自称本宫?请问你是一宫之主吗?你配得上那个称谓吗?” “我......”陈婕妤一时涨红了脸。她平日里总听淑妃和贵妃自称‘本宫本宫’的她觉得很气派。心想着要不了多久,她也能够那样自称了,心里十分得意。平日对着了了,她就是这么说的。可是没想到刚刚一时嘴快,竟然忘了她现在还不是一宫之主,是没资格说那两个字的。不过认输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她仍旧逞强道:“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可是我以后一定会是的!所以我并没有说错!” 噗~ 暮雪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可真是一位活宝。不知道该说她单纯好,还是说她愚蠢好。这种事情还能预支的? 在看大家的表情也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不知道是该生气好,还是该嘲笑好! 就连云霆在一旁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心底里对这个陈婕妤的认知又多了一层——从二百五变成三百六了! 果真有两下子了!这丢人现眼的本事可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练就的! 淑妃现在后悔死了,自己怎么会跟这么个二百五一般见识,真是自贬身份!自找麻烦。于是她索性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她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这个陈婕妤,蠢成这个样子的女儿,江南陈氏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陈婕妤暴怒:“哼!陛下还在这里呢,你凭什么赶我走?你瞧不起我,那你又是谁?不过是占了一个妃位而已,你有什么了不起?陛下有一年多没踏足你的琉璃宫了!你那里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冷宫!你这个淑妃根本就是有名无实!” 啪—— 一个耳光打在陈婕妤的脸上! 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此次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霆自己! 云霆的脸色阴沉,俊美的脸上仿佛凝结的一层寒霜:“拖下去,张嘴五十。禁足三月!以后谁敢再对淑妃不敬,直接贬入暴室服役!” 陈婕妤一瞬间傻了,直到被人拖出去,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了吗? “陛下......”淑妃的心瞬间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她没有想到云霆会为了她出手。这一年多以来,她真的已经习惯身处冷宫的日子了。这一巴掌似乎不只是打在了陈婕妤的脸上,更像是打在了淑妃的心上。原本混沌不清的心智也在这一瞬间,明朗的起来。 一股暖意自她的心底化开,她终于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云霆回到暮雪身边,小声交待了一句。 而后就走到淑妃的旁边,牵起淑妃的手道:“你也累了。朕陪你回宫休息吧。” 除了暮雪以外,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大家搞不明白,难道因为陈婕妤的质疑和挑衅,淑妃要重得圣宠了吗?那姚贵妃还不得恨死陈婕妤? 如今陈婕妤这一闹,淑妃成了最可怜的人,也难怪陛下会对她升起怜爱之心。看来自己以后也要多钻研钻研这装可怜的功夫。 夜色凄迷,金秋十月里,已经泛起了初秋的寒意。 可是淑妃却拒绝了乘撵,眼下,她只想这样被云霆牵着手,一路在月光的护送下,漫步回宫。 这样的场景有多久没有出现了? 好像自入宫开始,他就没有这样温柔而真诚的对待过她。那个时候的他虽然也总是甜言蜜语,柔情百转,可是她总觉得那是带了面具他。对于他,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 “是不是很委屈?”走在她前面的云霆挥退了所有的奴才,轻声问道。 淑妃摇了摇头,一滴泪珠滑落。她不委屈,如果说以前有委屈,那么也在这一刻消散殆尽了。 “朕知道,这些日子确实冷落了你......”云霆的表情依旧淡然,像是青云蔽月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淑妃:“我懂,我都懂。”这一句说出来,心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就算以前不懂的,那么在这一刻,她也是真的都懂了。 琉璃宫内。 淑妃叫人烫了一壶酒,备了几个小菜,而后就挥退了所有的奴才。 云霆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他十分熟悉的好像在瞬间变了一个人。 那种妖娆妩媚的风采退去,眉宇之间透出一种淡然的清华,好似整个人都在瞬间澄澈了。今天他之所以会在淑妃的这里留宿,为的是让众人明白,淑妃并没有失宠,他依旧是对她眷顾有佳的。他如此做,只是为了维持后宫的平衡。此外,他也不希望彻底激怒淑妃或者让他绝望。毕竟淑妃的存在可以起到一种微妙的平衡作用,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在前朝,有她在,他会少去很多麻烦。可是,眼前的情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淑妃将两人的酒杯的斟满,而后举起酒杯,对着云霆道:“陛下,这一杯臣妾敬你。多谢陛下今日仗义相助,让臣妾不至于颜面扫地。”说完,一仰头,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云霆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仍旧举起酒杯:“爱妃言重了。你是朕的女人,朕维护你,是理所应当。” 淑妃凄然一笑:“也许在别人眼中是理所应当,可是清华却知道不是这样。因为在陛下眼里,你的爱妃只有一个人,你的女人也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是我。” “清华?”云霆淡淡一笑:“朕几乎都要忘记了,原本你的闺名就是清华。” 淑妃又给云霆和自己斟满酒杯,而后含泪笑道:“是啊,其实我也快忘记我是清华了。我还以为我生而就是淑妃呢。”说完,又一杯酒饮下。 云霆觉得今日的淑妃有些不寻常。换做以往,这个时候的淑妃应该是轻歌曼舞或者想尽各种手段来勾引他,魅惑他了吧。 淡淡的酒意上头,淑妃的笑更添几分爽朗,也更添几分凄凉。 “陛下,今夜我可不可以不做你的‘臣妾’,不做‘淑妃’,我只想做回我的‘清华’!” 云霆手中把玩着酒盏,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淑妃也许才是真实的。其实这么久以来,他也从未看懂过面前这个女子。 “好。”说完,云霆也将杯中的酒饮尽。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只作清华 许是殿内的窗户没有关紧,一阵夜风吹入殿中,更添几分秋意的清凉。 淑妃放下酒盏:“陛下一年多未曾踏足琉璃宫,今夜再来,觉得这里可有什么不同?” 云霆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景物陈设都和一年前没什么区别,若说有什么不同的也就只有面前的淑妃了。 “一年的时间,这后宫中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唯有这琉璃宫,倒是维持原样,一丝改动都没有。”淑妃说着,站起身来,视线扫过殿内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叹息道:“曾经我以为,这里就是我的归宿,我的家......我以为我入宫之后会得陛下眷顾,会生下一两个孩子,然后看着孩子平安长大......如果那样,我就不再是一个孤女了。” 云霆感到一丝意外:“孤女?”他记得淑妃是肃王妃的远亲,家中父母双全,怎么会是孤女? “陛下没想到吧?”淑妃说着,又走到窗前,只不过酒意上头,让她的步伐有些不稳。酒不醉人人自醉,想必就是这个意思吧。为什么她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美呢?好像入宫这些年,她都没有再抬头心境清朗的赏过月光了。“清华不是肃王妃的远亲,更不是什么名门闺秀,甚至无父无母。我不过是个浪迹天涯的小孤女而已。从我懂事起,我就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每天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我跟过好几任养父母一起生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我会被卖到江南一座很有名的青楼。那个时候我才八岁,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那里有东西吃,那里有暖暖的软软的被子,我不用挨饿,也不会受冻。我的一身歌舞本事,也是在那座青楼里学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云霆更为意外!他没想到原来淑妃是这样的身世,更没想到淑妃会把这些都说出来。要知道,淑妃这样做是在冒极大的风险。万一他怪罪的话,她随时都会被打入冷宫。 云霆安静的聆听着,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子也没有那么神秘。他好像有一点能够看懂她了。 淑妃望着月色的清华继续道:“我换过很多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姓什么,叫什么。十岁的时候我终于弄明白了青楼是什么地方,我忽然觉得那里的一起都好脏。我想逃跑,就算我的性命微贱如草芥,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那里。” “可是青楼是什么地方?那些老鸨龟公又岂是好相与的?我逃跑过很多次,也被抓回去很多次。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渐渐看懂了人心。无数次的毒打和虐待让我想到了死。我觉得活着好累,连蝼蚁都比我活的有尊严。可是我不想死在青楼,哪怕只有一口气,我也要逃出去。终于,我成功了!我还记得那个冬天很冷,我浑身是伤,一身血污的跑出去。后面的龟奴们紧追不舍。我情急之下就钻入了一个很漂亮的马车!” 淑妃说着,眼底泛起了泪光还有层层暖意。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不再是一片晦暗,她终于开始知道,什么叫做美好。 “那马车里好温暖,从里到外都是富丽堂皇的。我当时觉得那里不是马车,简直就想是天堂。当时,马车里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看起来一身贵气,我当时以为他一定会赶我下去。可是我不能下去。如果我下去了,我就真的会死。或者是生不如死。于是我就给那个小男孩磕头,请求他不要赶我走,让我躲过那些人的追捕后,我马上就走,绝对不会弄脏他的马车......” 云霆静静的听着,眼前,好像就能看到那个满身血污,瘦骨嶙峋的小女孩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向他求助。直觉上,他认定淑妃此刻没有说谎。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一直背对着云霆,不敢让他看见她的表情。也许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原来她从没有忘记那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份朦胧的思念早已刻入骨髓。只不过,她与他早已无缘...... “后来,那个小男孩没有赶我走。他还好心的把我代回了肃王府。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堂堂的世子,是那么尊贵的人!我在肃王府很受照顾,虽然只是个丫鬟,可是却从未吃过半点苦头。肃王一家都很和善,连打骂都没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有了清华这个名字。我觉得那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的名字。我喜欢它,因为这个名字让我想起月光。几年之后,王妃问我愿不愿意入宫,我想这是我报答肃王恩情的时候,况且我这样微贱的人,能够入宫,那简直是上天垂怜。所以,肃王就帮我安排了身份,在然后我就入宫了。” 云霆又饮一杯,口中酒香弥漫,他轻声问道:“入宫之后的日子,你并不开心?” “也许吧。一开始不适应,可是后来,三妃斗得风生水起,如火如荼,我身在其中,渐渐也被这种浮华的争斗蒙蔽了双眼。我知道我在后宫得宠与否并不只是关乎我个人,我在后宫的地位更是直接影响肃王在朝中的地位。所以我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在各种争斗中胜出......结果有胜有负,可是我也安然的活到了今日。”淑妃说完往事,从新坐回了云霆的对面。 酒盏再次被斟满,淑妃与云霆二人执盏而对,相对无言,只是默默的将杯中酒饮下。也许这些年的甘苦酸涩,都早已融入酒中。 “陛下,其实此刻清华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清华已经想清楚了。”淑妃眼角的泪痕散去,眼神重新变得澄澈,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他见过的淑妃。 云霆琥珀色的眼眸与她对视,其实,他与她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贴近。也许是彼此都卸下了伪装,所以相处起来,反倒轻松自在。只不过,这种心的贴近源自坦诚,却无关乎爱情。 淑妃:“以后,我只做清华,不做陛下的淑妃了......”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微妙。四周很静,静的只有清雅的风声,和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何出此言?难道你想出宫?”云霆一时不解。 淑妃摇头:“非也。清华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代表着什么。这皇宫已然是清华最后的归宿,出宫?我从未有过如此打算。我之所以这样说,因为我已经想明白了,也彻底的断掉了对陛下你的痴念,从此往后,淑妃还是外人眼中的淑妃,只不过清华的心中,早已孑然一身,不会再有陛下的影子。” 云霆不语,他生性多疑,所说眼下他相信淑妃的话,可是也忍不住多想,淑妃究竟是和用意,她的意思是,她不再做他的女人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辗转难眠 淑妃知道,云霆此刻并不信她。但是她已经真的不在乎了。早在她决定坦诚的那一刻起,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一年多的冷落,早就让她看清了许多东西。也许她需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契机而已。而今夜云霆的那个巴掌,终于让她彻底的看清了自己的心,也彻底的解脱了出来。 “陛下对我,从未有过半分情爱。过往云烟,都是逢场作戏而已。清华不傻,清华有心。清华知道,陛下的心,早都给了姚贵妃。清华也相信,姚贵妃确实是一个只得倾心相待的女子。清华愿意陛下过得好,也希望陛下能和姚贵妃白头偕老,此情不渝。”说着,她再次举杯,痛饮。 云霆的心中有一丝触动,他凝视淑妃,这个曾是自己枕边人的女子,好像真的放下了所有。 “你这样做,难道不怕肃王怪罪吗?” 淑妃淡然一笑:“其实,陛下从未看懂过肃王殿下。肃王殿下其实和陛下想的不一样。我不是要为他说好话,其实陛下只要自己去看,就会知道,这么多年来,肃王从未做过一件危害江山社稷的事。相反,他还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说句陛下不爱听的话,如果没有肃王的存在,可能陛下根本等不到今日的辉煌......” 云霆的目光在瞬间聚拢,他直视淑妃,淑妃坦然以对,不慌不乱。她说的是实话,不管云霆爱不爱听,她都要说。 往事一幕幕的涌上心头。一时间,云霆竟然找不出能够辩驳淑妃的理由。也许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肃王似乎真的没做过任何危害江山社稷的事。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先入为主,将肃王归为三王一类,所以才会多有戒心和偏见?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淑妃垂眸,眼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在外人面前,继续做我的淑妃。私底下,清华会虔心礼佛,不再过问后宫中的争斗。如果陛下有用得到清华的地方,清华义不容辞。如果没有,我就安静的守着我的琉璃宫,直到终老。” 望着淑妃如花一般貌美的容颜,云霆的心里划过一丝愧疚。 这一夜,二人推杯换盏,说了许多以前从不曾说过的话。从后宫争斗,到朝堂格局,更甚至国计民生...... 直到天色渐亮,云霆才更衣上朝。 而凤鸾宫内,暮雪一个人辗转反侧,直到天亮也未曾闭眼。 她自认从不是个小气的女子。而且她也觉得相信云霆的承诺。但是昨夜的事还是会不停的萦绕在她脑海中。 他与淑妃......不会旧情复燃吧? 不对,他对淑妃本无情,何来复燃呢? 可是......可是他们必定孤男孤女共处一室,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吗?淑妃那么美,手段又那么多那么高超。 半夜里,她甚至动过念头想要去琉璃宫听墙角,可是又怕被云霆发现。到时候她一定会被他笑死的。 可是不去,她又真的不放心。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想着,直到天色大亮,她也没能睡着。 哎,如今她总算是体验到独守空闺的怨妇情节了,她自从到了云霆身边后,就极少有这种独守空闺的时刻。以前没动心还不觉得,可是如今她对他情根深种,再眼睁睁的看着他揽别的女子入怀,那种感觉真的非常不好。 但他是皇帝,有些逢场作戏的时候总是难免。 况且这后宫中,除了她以外,所有嫔妃都算是独守空房。她们的心里必定是怨气冲天,所以自己这一晚上辗转难眠并算不得什么。 她相信,云霆一定不会背叛她,不会辜负对她许下的承诺。 天亮以后,心知云霆此刻必定去上朝了,所以暮雪反倒安心的睡去。至少不用担心他躺在别的女人怀里了。 中午的时候,常青来禀,说是纵火的嫌犯已经抓到了。是端和宫的一位御女和一位婕妤。 暮雪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楚王安排入宫的细作。她们这次会这样做,是为了扫清后宫中的诸多障碍。必定宫中的女人太多了,要想让皇上能够注意到她们,就必须剪除对手。 不过话虽如此,暮雪却不觉得她们完全说了实话。 如果不是淑妃早有察觉没造成任何伤亡,恐怕如今后宫朝堂都是一团乱了。 才入宫没多久,就死了好多嫔妃,以楚王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想必还会制造出许多其他的事端。 不过既然是楚王派来的细作,想必都是些死忠的。想在这些人的嘴里撬出什么话比登天还难,暮雪也懒得和她们费那个功夫。直接吩咐人杖毙,顺便让后宫诸位女子都去观刑! 有些时候为了立威,也为了杜绝类似的情况,狠辣一些的手段是必须的。 纵火一案就此翻过,转眼之间,云霆的寿辰又要到了。 大齐各地的寿礼纷纷送到。 暮雪想起去年云霆寿宴上发生的那一幕,不由得感慨,那是的云霆武功那么差,却敢于和魔教圣君魅千影过招。 而如今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云霆的武学进益突飞猛进,而魅千影,已经是她的奴才了! 她不知道今年的寿宴上还会发生什么,但总之也不会特别太平就对了。 所以她还是打算提前给他庆贺生日。 听雨楼内,云霆接过暮雪递上的锦盒,心里很期待。不知道今年她会送什么有趣的东西给他。 “这是?”他把锦盒中那根精致的镂空龙纹簪取出来,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开来,令他顿时觉得头脑清明,连丹田之内的真气也对这独特的香气有所感应,竟然缓缓的运化开来。只一小会儿他便觉得通体舒畅。连熬夜批改奏章的疲惫也减轻了许多。 暮雪道:“这是一块千年的凝香木。是团团带回来的。上次它自己出宫去玩儿,很久都没回来,我还以为它跑丢了。可是没想到它回来的时候嘴里叼着这么一小块木头,爪子上还都是血迹。团团多财迷啊,我知道它费了这么大劲带回来的东西一定不会是凡品。细看之下,我才恍然。那小块木头竟然是千年的凝香木,说是凝香木,其实是由凝香木的汁液凝结在一起形成的树瘤。经过日月风雨的洗礼,再历经千年的淬炼,这凝香木的功效可就神奇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遇到你师父的时候,当时房间里就点着一种能迅速疗伤的药香,那里面就有凝香木的成分。后来我想就这么一小块够做什么用的?都用来炼丹也未免太可惜了。所以我决定给你雕一只发簪,可以让你随时佩戴。盛下的边边角角再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怎么样?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碗混沌 云霆把她揽入怀中:“喜欢,当然喜欢!简直是万金难求,估计天下间用如此珍贵的凝香木做发簪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带着这个发簪,与你的身体的大有裨益,而且还能助你增进内力。” “嗯,那你现在就帮我换上吧。”云霆随手将自己头上的紫金云纹簪取下,看着她将那根凝香木簪为他换上。 换完之后,暮雪左右端看,然后由衷赞美道:“真好看!我的霆霆不管戴什么都这么好看!简直是美极了帅呆了!” 云霆:“......” 京都夜晚的宵禁时刻是三更,眼下还不到二更十分,正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热闹时候。 暮雪和云霆二人换了装易了容之后,悄悄的溜出宫来。准备好好逛一逛夜市。 上一次出来是逛青楼,不过是为了试探醉芳楼的虚实,因为带着任务所以玩的一点儿也不尽兴。而今夜则不同,今夜纯粹就是为了出来玩。算是提前替云霆的生日庆贺了。毕竟宫中的那些大宴小宴两个人早就厌烦了。 “馄饨!热乎乎的馄饨!五文钱一大碗!”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夜市中,各种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一副繁华安乐的民间画卷。 云霆看到百姓们安乐自足,心里也十分爽朗。这至少证明大齐的政务还没有腐败到民不聊生的地步,虽说朝廷党政不断,可他也不是个无能的昏君。身为一个皇帝,没有什么比百姓安居乐业更能让他高兴的了。 暮雪被那热乎乎香喷喷的馄饨吸引的迈不开脚步。她当即止住步子,对老板娘道:“两碗馄饨。”说完,就拉着云霆找了处干净的座位坐下。 “你还没吃过外面这种小摊上的东西吧?” 云霆笑着答道:“还真没吃过。不过闻起来很香,想必和宫中的味道应该多有不同。”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忌讳。 暮雪放下手中的扇子:“那就尝尝吧。其实我更喜欢吃外面的这些小吃。很有滋味的,而且还不拘谨。”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 暮雪被引的食指大动,当即用勺子舀了口汤,放在唇边吹凉之后吸入口中。 嗯~ 四溢的鸡汤香气在口中弥漫,还有淡淡的葱香,味道真是好极了。 老板娘的馄饨用料实在,每个馄饨里的肉馅都是足足的。暮雪吃出来了,这是用猪肉鸡肉和冬瓜一起做出来的陷。没想到这三样食材搭配出来的效果这么好,回宫以后,她也让锦绣试试这么做。 “怎么样?好吃吗?喜欢吗?”暮雪放下勺子,专注的看着云霆。 云霆笑着点了点头:“很香,别有风味。”其实,第一次在这种环境用餐,他有些不习惯。不过看她那么欢喜的样子,他也就跟着欢喜了。这一点点的不习惯根本算不得什么。 夜色融融下,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可是总有些讨厌的苍蝇喜欢在这种时候出现,破坏这种静谧的氛围。 “刘二娘!你这个月的税钱可还没交呢,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几个穿着衙役衣服长得凶神恶煞的男子走了过来,上来就踢飞了一个凳子。 云霆在一旁放下勺子,神色微微有些不悦。 老板娘满脸赔笑的走过去:“几位官爷,实在对不住!这段日子我相公病了,花了好多钱看病吃药可是总也不见好。看在咱们相识几年的份上,还请几位官爷行行好,通融通融,允我再宽限几天!只要我相公病一好,我马上把税前给您交上,您看这样行吗?” 为首的那个衙役大嘴一撇,十分不屑道:“少在这跟老子套关系!谁知的你家那死鬼相公什么时候好?万一他要是好不了直接翘辫子了呢?少废话,赶紧把税钱交上!否则老子把你的摊子给你砸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暮雪扬声,目光直视那个为首的衙役。 那衙役瞬间就被激怒了,但见面前的是两个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书生,一时间也就没有了顾忌,张嘴就骂道:“你骂谁呢?活腻歪了是不是?” 暮雪嘲讽一笑:“小爷骂的是狗,你急着应声干什么?” “你......”衙役被噎的说不出话。 更在后面的几个狗腿子一看自己的老大吃了亏,当即就吵嚷道:“老子看你是不要命了!敢惹我们赵哥!”说着,拔出佩刀就向暮雪冲过去。 云霆一皱眉,一扬手,两根筷子飞了出去,正打在最前面两人的肩膀上。那两人的肩膀瞬间被筷子射穿,疼的直在地上打滚。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傻了。 姓赵的衙役结结巴巴,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你......你竟然敢打伤官差?真是反了天了!老五,快回去报信!让秦大人派人过来,就说有暴民在此,企图犯上作乱!” 那老五屁滚尿流的往回跑。 老板娘吓怕了,她从没想过事情竟然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早知道她就把那半角银子的税钱交了。不对,如果交了,那她相公明日拿什么去抓药啊! 哎,真是左右为难。 “二位客官,你们快走吧。千万不要被抓到牢里。这位赵哥的妹妹是京兆府尹大公子向还洁的小妾,据说十分受宠。在这一带,没人敢惹赵哥。” 暮雪在一旁听得想笑,京兆府尹大公子的小妾?原来是裙带关系。不过是个小妾而已,竟也值得那姓赵的如此张狂。今日这闲事既然管了,那就一定要管到底。否则这些人一定还会找老板娘的麻烦。 云霆在一旁阴沉着脸,十分不悦的样子。今夜他本想好好陪暮雪玩一玩,可是谁承想又碰上这样的糟心事。他平日里高高在上,但也知道在市井中,难免会有这种仗势欺人的小人。他不是第一天做皇帝,自然不会奢望天下人人都是君子,也不会奢望所有的官员都清廉有礼,刚正不阿。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如果碰不上也就罢了,可是既然碰上了他就断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不一会儿,一大群家丁摸样的人在一个体态发福的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赶了过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打伤官差?知不知道这是天子脚下,难道想造反不成?”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兆尹府上的二管家。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爹是京兆尹 老五此刻跟在二管家旁边,跑的气喘吁吁。他是想回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秦大人,可是秦大人不在,这大晚上的他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刚好碰到这位二管家,老五就把事情跟二管家说了。 二管家平日里总想找个机会往上爬,可是一只被大管家压制。他知道赵六那个妹妹很是得大公子的欢心,所以一听说赵六等人吃亏,马上就带着一众家丁赶了过来。如果这次表现的好,那他可就算攀上大公子的高枝了,以后还愁在府里没前程吗? 暮雪一摇手中折扇,仪态翩然道:“嘴巴放干净点。谁造反?” 二管家一怒,这个白面书生竟然敢跟他如此说话,当即怒道:“你算哪根葱,也敢跟爷如此说话!小的们,给我打,先给他们松松筋骨,他们也就老实了!” “是!”十几个家丁一拥而上,可是转眼间就都被打趴在地上。 暮雪和云霆依旧仪态万方的坐在那里,半丝没动。 二管家简直看待了,这两个不是文弱书生吗?怎么光用筷子打人就如此厉害?难道他们是江湖人士? 几个家丁爬在地上疼的直叫,根本站不起来。 二管家怒了,在京都这片地方,竟然敢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京兆府尹面子! 这还了得!当即,二管家就派人回去报信了。他要让大公子知道,大公子的大舅子被人欺负了,他帮赵六就是帮大公子啊!有人欺负他,那就等于欺负大公子啊! “去!回去告诉大公子,就说有人在京都的地面上不给咱们向府面子!想要翻天造反!” 老五刚刚歇口气,结果又被派了出去。强咬着牙往向府跑,心里把这群人里里外外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一个遍。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睡觉,出来胡搅什么?知不知道他这样跑腿都快累死了!哎,没办法,谁让他天生命贱呢。 不过这一次老五的运气倒是不错。没跑出去多远就碰上了正主大公子。今天的大公子穿的风流倜傥,正打算和几个知交好友去喝酒呢。没想到刚好让前来通风报信的老五碰了个正着。 “大公子!向大公子!不好了!不好了!”老五累极了,老远就开始冲着向大公子嚷。 向大公子身后的书童听得老大不乐意了,于是仰着脖子就道:“嘿!怎么说话呢?谁不好了?什么不好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向公子目光轻蔑的看向老五,区区一个衙役,真是不足以让他开口浪费口舌去教训。 老五好不容易立定,心想这个向大公子真他妈傲气,看人都不带用眼皮夹的,直接从眼角看。 “回禀向大公子,您府上的二管家被人揍了,他说有人欺辱向府的门厅,不买您的面子,还请您过去看看。” 大公子一听,皱了一下眉头:“王二?他在哪儿让人揍了?”其实他对这个王二平日里也不怎么看得上眼。只不过觉得是个很会溜须拍马的奴才而已。可是听这个衙役刚刚所说,竟然有人敢欺负向府的人,当即大公子就不高兴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揍了王二,这不等于直接伤了向府的面子吗? 老五回禀道:“就在东五口那条街,馄饨摊前。打人的是两个书生。” “走吧,带本公子过去看看。”大公子率先迈开步子,老五和书童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大公子向老五询问来龙去脉,老五把事情加油添醋的一说,略去了官差们横行霸道的过程,直接把云霆和暮雪二人描述成穿着儒衫的恶霸,光天化日之下,欺辱朝廷官员,二管家仗义解围,结果带去的人却被打伤云云...... 大公子越听越有气!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没有王法了!今天他要不出手,这些人就不知道这京都城到底姓什么!区区两个布衣书生都敢如此放肆,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匪患猖獗...... 老远的,大公子就看到两个俊俏的白面书生仪态万方的坐在馄饨摊前的凳子上,身体淡然悠远。 而地上躺着哀嚎的,正是他向府的家丁和几个官差衙役。 “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殴打官差,伤我家丁,真是无法无天!”大公子率先发难,疾声厉色的教训那两个白面书生。 暮雪悠然的站起身,轻笑道:“在你说话之前,我请你先搞清楚究竟是谁无法无天,欺辱良民!这些官差仗着手中的一点小权就横行霸道,欺压良民,我与我兄长不过是出手给他们点儿教训。可是这个赵二就找来了这个什么二管家。然后你这二管家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让人打,我们不过是自卫还手而已。现在你弄清楚了吗?到底是谁无法无天?” 大公子性格高傲偏执,他心中早已认定老五的一番说辞,认定了暮雪是在狡辩,所以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你不用说这么多。先关到牢里去吃几天劳饭再说吧!来人,把他们给我绑了!” 几个家丁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向云霆和暮雪扑过去。 云霆没有再出手,而是冷冷问道:“请问阁下官居何职?手中又有什么权利可以不过堂就关押百姓?” “我......”大公子一时语竭。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一直醉心声色犬马,从来没认真读过几本书,如今更是连个功名都没有,是白身一个。所以云霆这句话刚好戳到了他的痛处。 当即大公子就恼羞成怒了,愤怒道:“本公子是没有功名......可是本公子就是有权利关押你!谁让我爹是京兆府尹!来人,给我捆起来!” “且慢!” 一个匆匆赶来的中年男子及时出现,张口阻止。 大公子一回身,惊诧道:“爹?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去了肖大人家吃酒吗?” 不错,来人正是京兆尹向东升! 向东生听到有人回禀说自己的管家和儿子在夜市里闹事,就赶紧赶过来。一路上心里都在忐忑。都说京官难做,还不是因为这里遍地都是权贵,哪一个都得罪不得!他自己平日里行事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可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却偏偏和他反其道而行之,每天跟那帮不学无术的纨绔混在一起,半点进益都没有。 而他刚刚赶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儿子那句‘本公子就是没功名,可本公子就是有权利关押你!谁让我爹是京兆府尹?’说实话,当时他真想跳起来给自己的大儿子一巴掌!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让你吃个够 而他刚刚赶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儿子那句‘本公子就是没功名,可本公子就是有权利关押你!谁让我爹是京兆府尹?’说实话,当时他真想跳起来给自己的大儿子一巴掌! 这话能说吗?这话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吗? 谁知道这看热闹的人群里有哪家的探子?万一这话要是传到上边某位大人的耳朵里,或者直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他这身官衣非得扒了不行!说不定还要全家获罪。 “逆子!你在这大放什么厥词?还不赶紧回府去面壁思过?”向东升张嘴就是呵斥,到让大公子一头雾水,同时也让暮雪稍感意外。看来这京兆府尹倒不是个老糊涂,知道认清形势,比他这个草包儿子强多了。 大公子万分委屈:“爹!有人在这里捣乱,打伤咱们府上的家丁,您怎么还呵斥我?您应该把这两个乱民给关押起来,好好用刑审问!” 啪—— 向东升一个巴掌打在自己儿子的脸上,心中怒火升腾!这个儿子当真是没救了,竟然还敢当众说什么‘用刑审问’?看来是自己以前管教的太松了,为了日后不惹大祸,从现在起,他要对两个儿子下死手管教了。 “来人,把大公子带回去,没我的命令,不许他离开房门半步!”向东升狠狠的发话,地下的家丁管家马上乖乖照做。 一旁的百姓们看的热闹,心中对这位京兆尹也是褒贬不一。 暮雪和云霆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微微一笑。看来今天这事是到此为止了。 向东升处理完自己的儿子,转而走到暮雪和云霆跟前,竟然出乎意料的施了一礼,这到让二人有些意外。这个京兆尹的架子竟然如此低?还是他真的是为亲和有礼的好官? 向东升道:“二位公子,刚刚多有得罪。在下身为这京都百姓的父母官,却教子无方,让他冲撞了二位,还请二位看在老夫的面上,多多体谅。” 暮雪道:“向大人客气了,您是官,我们是民,可当不起您这样的大礼。” 向东升心道,看你们二位的气度举止就知道你们不是一般的贫民百姓。况且在官场沁淫多年的他早就练就了一身慧眼识人的本领,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当得,二位放心,今日这里的事,老夫定会处理好。定不叫无辜百姓受到牵连。” 云霆站起身,冷然道:“如此最好。告辞。”说完,携着暮雪一同离开。只留给众人两个惊华潋滟的背影。 “这个糖人捏的有意思。”暮雪被路边捏糖人的的艺人吸引了目光。 云霆笑了笑,跟着她走了过去。 “老板,帮我捏一个,嗯,就找着他的样子捏好了。”暮雪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云霆。 白发苍苍的老板笑了笑:“好!就照着这位公子的样子。” 捏好了糖人之后,暮雪把‘小云霆’举在手里,得意洋洋的看着云霆,然后一张口,把糖人的头咬掉,吃了下去。 云霆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没关系,你想吃我的话,回去让你吃个够。” 暮雪的脸腾就红了起来,嗔怪的看了一眼他,然后转过头,继续吃糖人。话说和这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脸皮的厚度早就不能和当初同日而语了。 前面的路口忽然发出剧烈的碰撞声,然后便听到有人开始叫骂:“怎么赶车的?速度这么快,现在把我的摊子撞倒了,你赔钱给我!” “这位小哥,对不住了,这点银子麻烦您笑纳,权当是我们赔礼了。”车夫爽快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交到那摊主手上。 摊主一听这车夫口音很怪异,一听就不是本地人,而且给钱这么痛苦,看来是个好欺负的。当下他便动起了歪心思。 “我这摊子上的收拾都名贵着呢,真金白银!还有那些被你们撞撒了的胭脂水粉,那可都是上等货!你给这点儿银子是想打发叫花子吗?走!咱们去见官!”摊子的口气很硬,下巴高高的扬起。 那车夫本想息事宁人,可是没想到人家竟然把他们当成了傻子肥羊。 当即沉了脸,周身有几分杀气透了出来。 暮雪和云霆走过去,一看这车夫就是个武功高强的。想来车上的人也必定不一般。 车夫道:“那好,我再给你一锭银子,这事就算了了,如果还不行,当心老子打得你满地找呀。”当即又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摊主。 那摊主是个见钱眼开的,且贪得无厌,两次都让他这么轻易的得了甜头,他怎么肯就此放过这只肥羊。 “你敢!一个外乡人,也敢在京都这地界耍横!走,咱们去见官。”话虽这样说,可他还是把那锭银子收到了袖子了。 车夫怒火中烧,扬手便要朝那摊主打过去。 “阿威——” 车内一个动听柔弱的声音打断了车夫的动作。 车夫收回手,恭敬的立在一旁,像是在等候车内人的进一步吩咐。 车帘被缓缓挑开,一个娇弱出尘胜似梨花的女子身影显现了出来。那女子面带黑色的纱巾,遮住了半边脸,但是仅凭那双眼睛,就美得令众人窒息。 暮雪心头一阵疑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云霆静静的注视着那边,心里也和暮雪一样的想法。总觉得那女子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面戴黑纱的女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对那摊主道:“这位小哥,我们刚才的确是无心的。只不过我们车上有病人,所以才急着赶路。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那摊主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而且和美人还纡尊降贵的和他说话。 当即他便把银子什么的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傻笑着一个劲儿的点头:“方便......方便!呵呵!” 那女子不懂声色的想要回到马车里,可是周围一阵凛冽的杀意涌来,逼得她不得不出招应对。 长剑破空的声音传来,随后十几个黑衣人便齐齐攻向了马车—— 面带黑纱的女子拔除腰间的软剑相抗,那车夫也亮出了宝刀与黑衣人颤抖。 刚刚还在四周看热闹的百姓马上惊叫着散开,刀光剑影的打斗愈演愈烈。 暮雪看着那黑纱女子的武功套路,很快便确认她出自神机宗!因为那种武功套路简直她如出一辙。 而云霆显然也瞧出了这一点。 黑衣人人数众多,且武功超群。看路数不像是中原人,倒有几分像是契丹武士的路子。 契丹人?神机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见花溪 一个名字在暮雪脑中一闪而过!莫非那黑纱蒙面的女子会是花溪? 可是花溪已经远嫁到契丹了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一群契丹武士追杀?而且那马车里的确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而且已经身受重伤,那人会是谁呢? 渐渐的,黑衣女子寡不敌众,肩膀和小腿分别被刺伤,鲜血顺着她黑色的纱衣涌出,红黑交叠,虽不明显,可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却无法隐藏她的伤势。 眼看着又是一剑要刺向黑衣女子的胸口,马车内的人忽然飞出,提剑帮女子挡开了那一击! “王爷,你快回去!”黑衣女子神色急切。 这下暮雪和云霆都看清了,那马车中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契丹王子耶律倍! 耶律倍轻声叹息:“花溪,看来今日你我夫妻便要命丧于此了。” “王爷......”花溪哽咽,随后更加奋力的与黑衣人周旋。 云霆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在判断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几息之间,那边耶律倍和花溪已然是命在旦夕。 千钧一发之际,云霆随手扔出几枚银针,几名契丹武士应声倒地,也有几个武功其高,耳力非凡的,将将躲过了银针的偷袭。 花溪和耶律倍本已做好随时命赴黄泉的准备,想不到竟然会柳暗花明,有人会出手救他们! 剩下的几个契丹武士恼怒到了极点。他们没想到事到如今耶律倍竟然还会有帮手?当即他们分出五六个人攻向云霆和暮雪。 云霆此次出来未带佩剑,只是赤手空拳,却能够轻易的将那几个契丹武士放倒,并且在瞬间取了他们的性命。 最后两个契丹武士见大事不妙,转身就想跑,可是却被暮雪的银针射中,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暮雪本来是想留两个活口审问一下,可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在第一时间咬舌自尽,看来也是十分忠诚的死士。 那边花溪扶着已经重伤的耶律倍,两人的身形皆已不稳,摇摇欲坠。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花溪虚弱道:“暮雪,好久不见。” 暮雪猛然被点名,一愣,她已经易容过了,花溪又是怎么认得她的? 只可惜,还不待暮雪细问,花溪和耶律倍就统统都晕了过去。 暮雪无奈,只得唤玄衣卫出来,将这二人并那个车夫一起安排到一处密宅之中。 话说这个密宅还是姚启的产业,姚启把这个宅子的地契交与暮雪之后,暮雪还一次都没来过。 安顿好之后,暮雪分别为这二人切脉,发现花溪的问题倒还好说,不过是外伤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而耶律倍的状况就要麻烦的多了。他的体内有一种十分罕见且厉害的毒药。如今毒入经脉,再搭上他受了及严重的内伤,能够活到今日简直是个奇迹。 “王爷——”睡梦中的花溪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屋子里,而且周围没有了耶律倍的身影。 换乱中,她跳下床,可是一不小心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血迹马上又渗了出来。 暮雪端着药碗推门进来,正看到花溪挣扎着要下床,忙过去扶她:“你急什么?身上有伤,也不知道小心点儿。” 花溪一听是暮雪的声音,马上冷静了下来。对了,她在昏倒之前是暮雪救了她。她想起来了。 “王爷呢?他在哪儿?” 暮雪将药碗放到一旁,柔声道:“他就在隔壁的房间,现在还昏迷着。你别急,他没事。” 花溪闻言,才彻底放松下来,但是仍旧起身道:“我想去看看他。” “好。”暮雪端着药,扶着花溪一起去到隔壁房间。看样子,花溪是对耶律倍情根深种了。这种关系对于间客来说是很危险的。万一要是耶律倍负了花溪,那花溪的下场一定是生不如死。毕竟耶律倍不是云霆,宗主不是他母亲啊!所以花溪要是背叛了神机宗,恐怕下场会很惨。 花溪坐到耶律倍的床边,眼看着他安然无恙的睡在自己的面前,她才彻底的放心。 暮雪将药递到她的面前:“现在放心了吧?可以吃药了吧?” 花溪接过,道了声谢,而后将药饮下。 “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可是陛下?” 暮雪一惊,好奇问道:“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们的?我们可都是易了容的。” 花溪将药碗放到一旁,轻声道:“我认得你的银针和使用暗器的手法。再加上你身上有一种寒梅的幽香,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我的鼻子灵的很。你一靠近我就闻出来了。至于陛下嘛,一个人的容貌虽然可以伪装,可是气质却是装不出来的。不过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暮雪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们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会来大齐,然后还一路被追杀?”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你。我知你深谙各种毒性,所以我想请你帮王爷解毒。”花溪说着,目光望向昏迷的耶律倍。他曾经如阳光一般俊朗耀眼的面庞如今已经苍白憔悴,眉心隐隐的泛着一层黑气,每当见他如此,她的心就如同刀搅一般。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身中奇毒,更不会深陷险境...... 暮雪在花溪的讲述中,大概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花溪间客的身份已被识破,契丹皇族想要将她处死。她拼着全力逃了出来。当时耶律倍在外巡视,不在朝中。所以那些人对她这位王妃下起手来便没有了顾忌。尤其是耶律倍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叔,更是对她下了死手。 本来她可以逃出生天,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包括她的暗器,她的武功路数,以及她逃窜的路线方式。 这些都是她保命的秘密,除了神机宗的几大长老和宗主,别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所以最后重伤的她还是被抓了回去。 正当她要被处死的时候,耶律倍赶了回来。耶律倍力挽狂澜,想要保她不死。 可是他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叔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最后耶律倍被逼的放弃了太子之位,带着花溪离开了契丹的盛京。可是没想到他那位叔叔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在他们出了盛京之后,马上派人追杀他们。 好在耶律倍也早有准备,手下一千死士忠心保他二人周全。 但是那位皇叔身边似乎如有神助,屡屡用毒,用计,搞得耶律倍手下的死士折损过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战事起 当时花溪就察觉不对了。这些手法何其熟悉,处处都透出神机宗的影子。花溪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份莫名暴露,当即就感觉神机宗内部也许出了问题。还是说是神机宗觉得她无用了,所以才借故除去她? 她不敢肯定,只能一路和耶律倍逃亡。更可悲的是,耶律倍在途中为了保护花溪,身中剧毒,虽然她用独门秘法帮他压制毒性,可是耶律倍的双目还是失明了,而且毒入经脉。再拖个十天半月,说不定就要毒发身忘了。 所以花溪才决定铤而走险,到大齐来找暮雪。她自认没有做出背叛神机宗的事,那么不如赌一赌,也许暮雪会出手救耶律倍。反正如果耶律倍死了,她也是绝对不会独活的。 只是这一路的追杀太猛烈,今日刚到京都,他们手下的一千死士便只剩下一个了。 花溪说着,早已泪流满面。这一路她坚强了太久,连哭都不敢哭,如今总算是安全了,她紧绷的神经也暂时放松了。 可是暮雪想的却是神机宗!如果真如花溪所言,是神机宗内部出了问题,那么岂不是大事不妙? 不过她也不能全信花溪的话,毕竟这只是花溪的一面之词,而韩昭和姚启都没有透露过神机宗内部有变的消息。 防人之心不可无,花溪出现在这里,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吗?如果这一切都是设计......如果这一切都是演戏...... 一股寒意在暮雪周身蔓延开来,无论那种可能,都令她感到恐惧。 不过转念一想,暮雪又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当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连胆子都变小了吗? 不,不是的。她只是不愿意失去眼前难得的平静。毕竟她和云霆的相守是那么的来之不易。 “你放心,只要能救,我必然全力以赴。你安心的在这儿休养。我这里有一颗大还丹,你一会儿用热粥融了,喂给耶律王子。天色不早了,我现在要马上回宫。你放心,只要一有空我就会来看你。” 花溪点头,感激的向暮雪道谢。 暮雪和云霆回宫之后,便将花溪所言全都告诉了云霆。 云霆听后脸色凝重,一股不祥的预感也笼罩在他的心头。不过他不会恐惧,因为该来的总会来。而他也相信,无论怎样的风雨磨难,他都有能力操控大局,将暮雪保护在羽翼之下。 看来神机宗是不能完全信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从来都没有完全信任过。 云霆握着暮雪的手,冷静道:“你不要担心,也暂时不要去神机宗试探虚实。朕自会派人去契丹查清,看是否与花溪说的一致。其实我如今倒是不怕什么神机宗生变,我只是担心你身上的毒......” “生死有命。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其实那解药我也一直在试着炼,只是总是缺点什么,所以还不成功。但是我觉得真的已经很接近了,只要再一小步,我就能成功了!”暮雪很有信心的笑着。不过她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虽说是一小步,可是真的要跨出去,却比登天还难。 云霆的寿宴之上,正是歌起舞飞旋的热闹时候。 觥筹交错之间,吉祥庆贺之中,众人皆是喜笑颜开,和乐融融的样子。就连楚王这个不和谐音符今日也是一连红光,笑容满面,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 “臣等恭贺陛下千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云霆一挥手,举起酒盏,与众卿同饮。 “陛下——启禀陛下,臣有八百里加急!”一个士兵摸样的人万分狼狈的跑上殿来。 歌舞在瞬间静止,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云霆神色不变,只是在无形间肃穆了不少:“呈上来。” 常青将八百里加急报呈上,跪在殿下的那名士兵也开始喘着粗气道:“启禀陛下,三日前契丹南院大王耶律重光率十万骑兵突袭我大齐边界,袭扰边关百姓,烧杀抢掠无数。我军仓促应战,但......但不及契丹军队迅猛,接连惨败。主将呼延烈被耶律重光在阵前斩杀,还请陛下速派援兵,救边关百姓于水火之中!” 云霆合起战报,猛然自金座上站起!那一瞬,大殿中所有人都被那股凛冽的气势折服! 于是乎,这场寿宴中途变成了朝议,而议论的内容则是派谁去带兵击抗契丹! 歌舞声消失无踪,刚刚欢快融合的气氛仿佛都是梦幻泡影,所有人一下子回到了严酷的现实中。 楚王道:“臣愿领兵出征!狠狠的教训一下契丹蛮子。” 此言一出,马上有许多人附和:“不错!楚王殿下身经百战,且在军中威望极高,由他领兵定能叫契丹蛮夷闻风丧胆!” “楚王一出,必定马到成功!” “臣复议,奏请楚王挂帅!” “臣复议!” “臣不赞同!”说这个话的是肃王,此刻,肃王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但是他的话却掷地有声,也得到了学多人的赞同。 “楚王殿下虽然身经百战,但年事已高,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万一有什么不测,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错,楚王殿下身上有多处旧患,确实不能再为国操劳了。” 楚王一听这话马上就来气了,什么叫‘年事已高’?他分明正值壮年好不好?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身心具足!胆敢质疑他的人才不足,他们全家都不足! 金座上的云霆一言不发,由着他们争论。其实他的心思也在飞速旋转,这次的战事定然不能让楚王领兵,楚王如今已经是兵权在握,且威望甚高,如果他再借由这次战事向朝廷要兵要粮,那恐怕这场仗打完,楚王起兵作乱的准备也就做足了! 总而言之,派谁去也不能派楚王去!万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他的皇位才真是岌岌可危呢。 可是楚王不能去,那还能派谁呢? 护国将军陈祖庭如今领兵在外,驻守大齐和陈国的边境。肃王世子云航镇守南海,以防倭寇袭扰。而镇守契丹的将领已经被杀......朝中此时又无良将,这人选一时间还真是让人犯难。 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事到临头他才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无人可用! 时间太紧啊,如果再给他几年的时间,也许他能够培养提拔出自己的良将,但是现在,他手上只有几个信得过的文官,但他们根本上不得战场啊! 此时下面的争吵更加激烈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御驾亲征 楚王:“肃王,你别再那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本王不能去,那谁能去?你吗?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吧?” 肃王不恼不怒,依旧淡淡道:“不错,本王从未上过战场。本王也没想过要去。” “那你就别在这啰嗦!”肃王现在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么多年来他总是扯自己的后腿,很多事都是他从中作梗自己才无法如愿。这次是多好的机会啊,只要把握的好,那他登基为帝的日子就不远了!可是这个该死的肃王又蹦出来跟自己捣乱! 云霆此时开口了:“肃王心中可有领兵的人选?” “有。”肃王肯定的答道。 云霆:“何人?” “臣举荐的人,就是陛下——”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云霆心里也是一惊,肃王竟然让他御驾亲征?他可是从未上过战场,虽然他现在自认武功高强,可是这和领兵打仗是完全不同的啊!而肃王如此提议的用心是什么?难不成他想让自己领兵出征,然后死于非命,他好留在京都取我代之? 不对。那样做太冒险,而且这中间还有一个楚王呢!如果自己死了,第一个抢着登基的人就是楚王。而各地割据的小藩王也会趁机作乱,到时候树倒猢狲散,谁也别想落着好!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云霆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以肃王的智慧,他定然不会行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主意。 正当云霆犹豫之际,肃王又开口说话了:“陛下,臣知此计甚险。但是陛下也要知道,富贵险中求,风险越高收益就越大。我大齐的太祖太宗都是能征善战之人,陛下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正该是龙腾九霄之际!同时,也好在军中树立属于您自己的威望。唯有手握兵权,才能真正的坐稳皇位,守住皇权。况且如陛下御驾亲征,于军中将士们是莫大的鼓舞。眼下我军连连战败,士气低迷,如果陛下与他们并肩而战,想必他们定会拿出百倍的勇气,杀敌报国!为我大齐皇室效命!” 这番话确实是说到了云霆的心里。他从来都被认为是个娃娃皇帝,不就是因为没有领兵打仗,没有开疆扩土,也没有拯救百姓于水火吗?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不太平的年月。几个大国小国之间的战事一触即发,他不能永远都只是高居朝堂之上,做个现成皇帝。肃王的话说的很对。如果他想把兵权转到自己的手上,那就必须要自己领兵! 可是......云霆又抬眼看了看楚王,他实在不放心把这批狼留在京都。谁知他会不会趁机作乱?鸠占鹊巢? 只是转眼之间,云霆心中一计已成。 他愁眉紧锁道:“朕虽已成年,但毕竟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而楚王虽然年迈,却胜在经验多,教训多。且行军布阵都是个中高手。不如这样吧,朕亲自领兵,楚王为副帅,朕与楚王扬长避短,优却互补,一同去边关抗击契丹蛮夷可好?” 楚王听了,心中一惊。这小皇帝真有如此胆量赶上战场?哼,他想的倒是美,让自己跟着为副帅,有功是他的,有过是自己的。好个一石二鸟之计。不过留肃王在京,真的没关系吗? 此计虽然险,但是用对了,用妙了,一样可以让小皇帝身负重伤或者命丧九泉......到时候这大齐江山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 思及至此,楚王马上点头答应:“臣谨遵陛下圣谕!愿与陛下功夫边疆战场,捍卫我大齐子民国土,扬我大齐国威。” “陛下英明!陛下威武!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朝的山呼声尤未静止,暮雪就已经收到了云霆要御驾亲征的消息。 她手中的茶杯险些跌落,还好在瞬间的慌乱过后她稳住了心神。 御驾亲征?这行军打仗可不是武功高强就能起作用的。那么多的刀光箭雨,万一.....万一他身陷险境那怎么办? 而且楚王也和他一同去,谁都知道楚王狼子野心,万一他在途中对云霆不利怎么办? 越想越乱,越想越慌。 饶是镇定冷静如她,此刻也没了肯定的主意。 “雪儿?你都听说了。”云霆一回来,就见到暮雪坐在那里,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眼神慌乱游离。 暮雪见他回来,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去握住他的手:“你要御驾亲征?” “嗯。”他望着她紧张关切的神情,心中温暖之余,更多了一丝牵绊。他这一走,恐怕要和她分离好一段时间。别的危险他都可以不在乎,唯有这相思刻骨却是最能折磨人的。 暮雪的眼中腾起一丝水雾:“可是......那很危险。我不放心。” “小傻瓜,有些事情总是要亲身经历的。这场仗我必须亲自领兵。我是大齐的皇帝,自当守护我的子民。”他揽她入怀,安抚的轻拍她的背脊。 眼角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低落了下来:“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我就是不放心。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他吻干她眼角的泪痕,戏谑道:“原来小傻瓜这么舍不得我啊?” 暮雪也顾不得害羞了,当即很爽快的承认:“没错!我就是舍不得你,所以我要亲自盯着你。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平日里我也看了不少兵书,而且我还会用毒,对阵法也有些研究,你就让我跟着你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云霆捧着她的小脸,爱怜道:“我知道你是真的担心我,舍不得我,我也一样。可是雪儿,这次真的不行。我和楚王都去了边疆,这朝中只留肃王一人坐镇。虽然肃王这么多年来的举动我一直摸不清,而且他也没做过一件有损大齐国本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对他不放心。你必须要留在这里,帮我好好看住这个皇位。京都有你在,我才能放心的离开。雪儿,对不起......” 暮雪的心沉了下去。听他如此说,她反倒安定了下来。不错,他离开了,她必须在这里为他守住整个朝廷,整个后宫。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前线安然作战。比起他的江山社稷,这些儿女情长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罢了,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就好。她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那你什么时候走?”暮雪的眼泪彻底止住了。她本就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小女子,虽然相思难耐,可到底会以大局为重。 云霆:“三日之后。”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巧用计 云霆率大军离去已经足有半个月了。如今的京都一片秋意萧索,片片落叶夹杂着寒冷的秋风在殿前来回游荡,暮雪怔怔的望着那几片飞旋的落叶出神...... “娘娘,天冷,喝杯热茶吧。”絮儿将热茶放到暮雪的手中。暖意顺着手心一寸一寸的往上传递,渐渐的,她的心里也觉得暖意融融,这才把秋天的冷淡去了几分。 暮雪拨开盖子,轻轻的吹了几下,白色的水雾屡屡飘散,夹杂着浓浓的茶香,轻允一口,这才觉得精神爽利的几分。 絮儿道:“娘娘这几日胃口不佳,要不要让小厨房换点儿花样,做些新奇口味的东西出来?” “不必了。本宫只是偶感风寒。”暮雪将茶放到一旁,将腿上的毯子往上移了移。自从云霆走后,她就病了。每天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嗓子也疼,眼睛也疼。其实想想,她却是好好久都没生病了。不过眼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精神还没怎么恢复而已。 暮雪抬头,这才发现絮儿的眼睛通红的,像是哭过了一样。不过她用粉盖住了,像是不想被人问起。 其实不用问暮雪也能够想打大概是怎么回事。絮儿这丫头的心思能够瞒得过别人,可是却瞒不住他。思念成疾的可不止她一个人,想必絮儿心里也是十分放不下云霆的吧?只不过她真的想不透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若说是郎情妾意,可是她却看不出云霆对絮儿也有同样的心思。难道是他隐藏的太深了? 不,她还是相信云霆对她的用心和感情的。 罢了,不想了,事情早晚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如果......如果他真的负了她,那她离开便是。只要她能够解了自己身上的毒,那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想着想着,暮雪就觉得自己的心里酸酸的,可是转念她又开始悔悟,云霆如今远赴战场,身处仙境,她还有心思在这里拈酸吃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去帮本宫把陈婕妤请过来,就说本宫邀她共用午膳。” 絮儿的表情有些吃惊,不过她并没有疑问,而是直接照办。 这一次陈婕妤再出来,那嚣张的气焰倒是收敛了不少。毕竟这几个月禁足的苦头她算是吃够了。虽然身上的装扮依旧是珠光宝气,华丽的不能再华丽了,但是到底学会伏低做小了。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陈婕妤规规矩矩的行礼,眼睛低垂,看着地面,很难得的露出了乖巧的样子。 暮雪微微笑着道:“起来吧。瞧你这一副乖巧的样子,本宫都快不认识了呢。坐吧,在本宫这里就不要拘礼了。” 陈婕妤规规矩矩的坐下,惭愧道:“以前是嫔妾不懂规矩,冲撞娘娘这诸位姐妹了,还请娘娘勿怪。” “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前的事情别总放在心上了。本宫前几日着人送到你那里的点心瓜果你可喜欢?” 陈婕妤:“喜欢。嫔妾谢娘娘赏赐。” 暮雪拉着她的手道:“看你,这么客气生分做什么?哪里还有你以前快人快语的样子?” 说到此处,陈婕妤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她以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还真以为这宫里没什么了不起,她是堂堂陈家嫡女,娘家是江南首富,以前走到哪里不是被人礼让三分,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可是这几个月禁足的日子着实让她吃够了苦头。那些奴才见她失了势,没有一个帮衬她也就罢了,反而还各个都过来踩她一脚。以前她懂得用银子收买人心,可是那时却连她的银子都没人敢收了。最惨的时候,她和自己的侍女被饿了整整三天也没人给她们送饭。当时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如果不是姚贵妃一道懿旨把她放了出来,那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饿死了。 暮雪当然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话说这陈婕妤被虐待,被饿了三天的事情还是她交待下去的呢。不先把陈婕妤的刺儿拔干净,她怎么能乖乖的俯首称臣呢? “好了,瞧你这一张小脸都哭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欺负了你不成呢。”说着,暮雪用自己的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 陈婕妤感激道:“娘娘怎么会欺负奴婢呢?娘娘是嫔妾的大恩人,如果没有娘娘的恩典,嫔妾这条命早就没有了。”说完,眼泪流的更凶了。 暮雪又道:“那你是怕皇上还生你的气,不肯理你?” 陈婕妤抬头,不语,但是她那眼神的意思却很明显。分明就是在说——没错,我就是怕这个。 “你这丫头啊,也真是。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当时不过是年少无知,才会冲撞了淑妃。等陛下凯旋归来,本宫自会代你向陛下美言几句。陛下心胸宽广,说不定早就忘了当初那回事。再说了,妹妹你天生丽质,正是陛下最喜欢的那种美人,到时候你还发愁得不到圣宠不成?”暮雪循循善诱,给陈婕妤画了一个无比美妙的大饼。 果然,陈婕妤听后双眼发亮,无比欣喜的抓着暮雪的手问道:“真的吗?娘娘你说的都是真的?” 暮雪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难道本宫还会骗你不成?” 见陈婕妤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暮雪在心中肯定,这陈婕妤虽然吃了个大亏便乖了些,可是终究没有变聪明。 “那嫔妾就多谢娘娘了。”陈婕妤说着,便要起身给暮雪行礼。 暮雪一把将她拦住:“你我姐妹之间,要这等虚礼做什么。只不过......” 陈婕妤疑惑了,忙问道:“只不过什么?” 暮雪哀愁道:“只不过此次陛下御驾亲征,前路诸多艰险,听闻契丹铁骑勇猛无比,我真是很为陛下担心啊。所以这几日才会茶饭不思,睡也睡不着。” “这......嫔妾也很担心。可是咱们终究是闺阁中的女子,也帮不上陛下什么。” 暮雪:“是啊,的确帮不上什么。陛下临行前还和本宫说军费开支不够,所以此仗打的只怕是会无比艰难。而且眼看就到了寒冬时分,但由于军费紧张,将士们的棉衣和一应过冬用具都还没有着落,本宫真的急得不知该做些什么好!三十万将士啊,难道就要挨饿受冻的去与契丹铁骑拼杀吗?” 陈婕妤听到此处,忽然眼睛一亮:“军费开支不够?那不就是要银子?” 第一百七十章 平生不会相思 陈婕妤听到此处,忽然眼睛一亮:“军费开支不够?那不就是要银子?” “不错。只可惜本宫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处变来银子帮陛下解忧。”暮雪说着眉头皱起,无限哀愁的样子。 陈婕妤:“这个好说!娘娘难道忘记了嫔妾家里世代经商,陈氏素有江南首富之称,说起来......哎,不知娘娘知不知道陛下要多少银子才能打赢这场仗?” 暮雪愁眉舒展,‘喜出望外’道:“这么说,妹妹娘家能帮陛下这个大忙?” “当然!”陈婕妤拍着胸脯保证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家到底有多少钱,只是陈家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未银子发过愁!娘娘放心,这置办棉衣的事就交给嫔妾吧,嫔妾定让父亲办的妥妥当当的,绝不敢有一丝疏忽。” 暮雪喜笑颜开,随后又担忧道:“可是边关整整三十万将士......这棉衣要都置办齐全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你真的确定你家能做好吗?” “事关重大,嫔妾怎敢戏言?如果嫔妾的娘家办不好这件事情,那嫔妾任凭娘娘处置。”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翻身的机会。只要这次能够有功于陛下,有功于社稷,那她以后在宫里就能横着走了,到时候就算是姚贵妃也看她的脸色行事。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暮雪拉了她的手道:“瞧你这话说得。陛下是咱们的夫君,身为妻子为夫君做什么不都是天经地义的吗?成了是分功绩,不成也断没有怪罪你的道理。只是兹事体大,妹妹你可不能戏言,否则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陈婕妤:“娘娘放心。” “瞧本宫这记性,光顾着和妹妹说话,却忘了菜都快凉了。咱们快用膳吧。”敲完了竹杠,暮雪的心里美滋滋的。总算又剩了一大笔钱。 话说当初凭陈婕妤的容貌秉性根本是入不得宫的,更别说封五品婕妤了。只不过她就是相中了其娘家有钱是江南首富这一点,这可是只肥羊啊,不宰白不宰,宰了就不会平白的便宜楚王那只老狐狸了。 据她的情报,陈家每年进贡给楚王的军费就有五百万两之多,当然,也是因为楚王一脉的支持,陈家才能够维持‘江南第一家’的兴盛局面。 “这后宫之中还有两个妃位空悬,等到陛下凯旋归来之日,我定会奏请陛下早日把这两个妃位补全。只是不知妹妹你喜欢什么样的封号呢?”正吃着,暮雪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一旁的陈婕妤脸色涨红,嘴角难以抑制的向上弯曲。不过她这可不是害羞的,而是欣喜的。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此时寒意更胜,已是初冬时分了。 晚间,暮雪抱着团团躺在床上假寐。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个晚上没有安睡过了。自从少了他的温度,她就再也没有了心底的安宁。好在她的怀里还有团团,这个小家伙毛茸茸的,偎在她的怀里十分乖巧。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倒是能够让她不那么孤单。 吱吱—— 团团的两只耳朵竖起,暮雪也听到了。随后她欣喜的从床上跳下来,是雪燕,雪燕带回他的消息了! 窗口处,一个黄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窗户缝中探进来,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四下窥探。 暮雪赶忙把窗子打开,小家伙一下就飞到了她的手上,用脑袋拼命的蹭着她的掌心,极尽撒娇谄媚之能事。 团团不屑的在一旁‘啊呜’了两声。 暮雪顾不得其他,只是赶忙把雪燕脚上的小竹筒卸了下来,将里面的小纸条取出。 “我军已行至北方边境,一切顺利。不日即可出兵与契丹铁骑抗衡。安好,勿念。” 暮雪的手指抚过纸条上那无比思念无比熟悉的字迹,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起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句话,可是却带给她无比的安慰。 安好,勿念。 可是她又怎么能不念?现在她都开始怀疑他们真的只是分别了一个月吗?为什么她却感觉有好几十年那么长了呢? 暮雪将这场字条收好,放在紧贴胸口的口袋中,仿佛这样,他便能离她近一些……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暮雪又在另一张纸条上写下这几句,随后便让雪燕带去给远在万里之外的云霆。 夜空浩渺,暮雪站在窗口处望着雪燕早已消失的背影怔然出神。她真恨不得自己也能生出一双翅膀。 此刻,由江南陈家置办的棉衣和粮草都已经在运往边关的路上了。希望能够在下第一场雪之前,这些棉衣能够平安的送到将士们手中。 陈婕妤这次果然是下了血本的。她不但让陈家赶制了棉衣出来,更是让陈家采办了一百万斤粮草一同运往边疆。 有了这些东西,想必能对边疆的局势帮一些忙吧? 她如今身处深宫,能够为他做得也就只有这些了。 今夜,因为雪燕捎来的消息,让她欣喜无比。她恐怕是睡不着了。 罢了,索性这样瞪着眼等天明,还不如出去看看花溪和耶律倍。 暮雪换过夜行衣之后,就从宫里潜了出来。 京都密宅之中,暮雪轻盈的身姿越过墙垣,只停在那处静谧的院子。 房门从里面打开。花溪娇弱的身影显现在门后。 暮雪取下面纱,与花溪相视一笑。 进屋之后,花溪给暮雪倒了一杯热茶。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会过来?” 暮雪接过茶,无奈道:“反正睡不着,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们。也刚好有你陪着我聊天啊。耶律王子呢?睡下了?” 花溪:“还没。他在隔壁的房间。” “那我过去看看他。” “好。” 暮雪跟在花溪的后面,才一推开房门,就看到耶律倍巍然的身影坐在灯下,俊朗的容颜未改,但是却少了往日那份比阳光还要夺目的风采。 如今的他双目失明,暗淡无光,就好似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周身都被阴云笼罩,让人看着心里多了一丝心疼。 “耶律王子安好。”暮雪出言。 烛光之下,耶律倍的身影有一丝颤动,他静静的站起身,而后言语温和道:“原来是贵妃娘娘。” 三人从新坐下,暮雪为耶律倍诊脉。随后又坚持了一下他的眼睛。 “这两日白天的时候可有光感?”暮雪诊过脉之后轻声问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闺蜜心事 “这两日白天的时候可有光感?”暮雪诊过脉之后轻声问道。 耶律倍仔细回想过后,又摇了摇头,随后整个人更加沉默。 而花溪的表情也更加暗淡了。 暮雪在心底微微叹息,看到耶律倍这个样子,其实心里最难过最悲伤的就是花溪了吧?毕竟,耶律倍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 经过这点时间的针灸和药浴疗法耶律倍的情况还是没有的好转,看来这毒比她想的要更厉害,而且毒性也更加顽固。 暮雪道:“这毒性比较顽固,虽然现在还没有光感,但是好在体内的毒素已经控制住了,而且正在一点点褪去。等到这些毒都被清出体外,那时候眼睛自然就会不药而愈了。现在你们要有耐心和信心,完不可过分阴郁。否则一病不去又添一病,那才麻烦呢。” 花溪听了暮雪的话,神色明显好多了:“暮雪,谢谢你了。” “好了,跟我你就不要客气了。”暮雪笑着握住了花溪伸过来的手,给了她无声的鼓励和安慰。转而暮雪又对耶律倍说道:“王子万不要灰心,您是身经百战之人,从小各种生死难关都战胜了,这点小小的毒又怎么能奈何的了你呢?眼下我的陛下还在边关与你的契丹铁骑作战,我衷心期盼着你能早日重建光明,夺回契丹的皇权,那样我们两国便可永世交好,不动刀兵。” 耶律倍的神色显得有些激动,但是他很快便按捺下去了,只是开口说道:“贵妃娘娘说的极是。此次,是耶律倍无能,才导致契丹大权旁落,我自己流亡在外也就罢了,还害得两国百姓身处水火,两国将士刀兵相见。贵妃娘娘放心,只要我能重见光明,定要重返契丹,夺回大权!契丹与大齐永世修好!” 暮雪笑了笑:“有王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王子早些休息吧。” 花溪在耶律倍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随后耶律倍笑着点头。此刻,他的神情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转了许多。 花溪送暮雪出了耶律倍的房间,问道:“你现在要回宫吗?” 暮雪想了想:“回去吧。” 花溪笑了笑,似是看出了她满腹心事无人倾诉的无奈,就道:“眼下离天亮还早。要是不着急的话就陪我聊聊天吧。方正天亮前再回去就可以了。” “你不用陪王子吗?”暮雪问道。 花溪摇了摇头:“你没注意到我们现在分房睡吗?” “为什么?”暮雪不解:“算了,反正回去我也睡不着,不如咱们两个聊聊天也好。”说起来她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朋友,更别提闺蜜了。但是她和花溪却是一见如故。因为两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相似的命运。有时候看着花溪,暮雪会有一种看着自己的感觉。 房内,花溪点上了炭盆,在这初冬的夜里,透出丝丝的温暖。 二人拥被而坐,聊着各自的生活经历。 暮雪:“……我当初入宫时也没想过回是这样一番经历,我那时想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动情。最好能够全身而退,毕竟,虽然咱们被毒药控制,但是,我真的不想永远都做一个傀儡,一个杀手。” 花溪也道:“谁不想要自由呢?其实我觉得咱们两个真的很像。我当时刚到耶律倍身边时也是这样想。我时刻告诉自己,我只是一个间客,没有资格动情,否则跌入地狱的只会是我。但是现实却是根本又不得我,渐渐的,我发现连自己的心都不受掌控,开始不由自主的靠近他…….” “还记得刚入契丹皇宫时,整个皇族对我的态度不太好。更甚者,耶律倍已经有了四位侧妃,她们各个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每花招百出,想要置我于死地。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庆幸我是受过严苛训练的间客,否则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暮雪笑道:“这一点上咱们两个是相同的。只不过云霆这边是三位妃子,你那边四个。看了你的情况比我难一些。” 花溪笑了笑,又道:“反正为了对付她们,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周折。我没有把她们都废掉,但是我却把她们变成了废人,谁用毒害我,我就用毒害谁,而且这毒都是出自她们自己手中……此外,我还想尽方法掌握了她们各自的把柄,让她们自相残杀,这样我就可以安然度日了。” “那这些后宅的争斗,耶律倍都没有察觉?”暮雪问道。 花溪:“怎么可能没有。他那样心细如尘的人,而且还时刻关注我……只不过我出手有分寸,而且秉承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其实,我并未想过要让耶律倍专宠我一人。毕竟我在他身边,是为了打探契丹皇族的消息,我是个间客,没有资格让他爱我……” 暮雪能够体会花溪那种想爱又不敢爱的矛盾心情。如果她到云霆的身边不是为了帮助他,而是为了窥探他,甚至是陷害他,杀了他,那她也会如此矛盾挣扎吧。 看来花溪的处境真的比她难多了。她现在真的无比庆幸,自己遇上的是云霆。 “可是他都没有怪你吧?” 花溪点头,笑容里闪过一丝甜蜜:“他非但没有怪我,在契丹皇帝刁难我的时候,他还总是挡在我的前面。有时候我怀疑他知道我在他身边真是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就是不戳穿我,反而纵容我,溺爱我……后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都不敢见他,因为心里的愧疚实在是太深了。” 暮雪听得入神,满心期待的等着花溪继续往下讲。 “然后……我就发现他每晚都守在我的窗前。那时候也是冬天,契丹盛京可比这里冷多了。他就那样站着,有时候眉毛上都会凝着寒霜……” 暮雪笑道:“可他就是用他眉毛上的寒霜捂热了我们花溪美人的心啊!” 花溪的脸腾一下就红起来了:“你还敢笑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花溪不依,上去挠暮雪的咯吱窝,两个人倒在床上,笑作一团。 闹了好一会儿,花溪才笑的喘着气道:“不对啊,这半天都是我在说,你什么都没说啊?快点从实招来,你和大齐的皇帝陛下是怎么回事?要是不说,当心本王妃大刑伺候!”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乱作一锅粥 “好嘛好嘛,说就说。故事的开始呢,就是我处心积虑终于用一支红梅舞博得了云霆的青睐,然后呢我就向他坦诚身份了,再然后呢,他就一点一点,不可救药的爱上我了。简直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再然后呢,他一直穷追猛打的,最后我终于扛不住了,然后就乖乖就范了。在然后就一直到现在了……话说,他一开始也是有三妃在侧呢,不过如今只剩下一个了,我对她们下手倒是从不手软,因为没有过多的顾忌。只不过,他现在去打仗的,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回来,那样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皇上他洪福齐天,一定能够吉祥如意,化险为夷的。只不过听你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的事情概括完,而且脸皮还那么厚,真是不知你的陛下听了以后什么感觉。” 暮雪不以为意:“他能有什么感觉啊?若论脸皮厚,天下间他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我这还不是跟他学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随后暮雪便告辞回宫了。其实有个人能够倾诉一下,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所以在回宫之后,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天亮以后,暮雪正在床上补眠,忽然被絮儿叫醒。 “娘娘,奴婢打扰您了。” 暮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絮儿道:“是端和宫那边,陈婕妤还有许婕妤和徐昭仪闹起来了。现在正打的不可开交,奴才们也不敢上去拦,奴婢无法,只得叫醒您了。” 暮雪坐起身来,心里感叹了一声,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后宫几十个女人,可不是要乱作一锅粥嘛。 “为本宫梳洗,过去瞧瞧。”暮雪倒是不着急,那几块料人头打成猪头才好呢,她乐的不用亲自动手收拾她们。 大约过了两刻的时间,暮雪才翩然赶到端和宫。 “贵妃娘娘驾到——” 太监的唱和声一响起,里面乱哄哄的打斗声一瞬间静止。 暮雪在絮儿和洛蝶的搀扶下走了进去,仪态万方的环视众人。 “嫔妾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跪了一地。 此刻的地上满是碎瓷片,鸡毛掸子上的鸡毛,还有钗环首饰,铜镜…….反正只要是她们能拿得动的,摔得动的,基本上都在地上了。 在看那三位主角——徐昭仪盛夏,许婕妤,和陈婕妤以及她们的侍女奴才一共十来个人,各个都是披头散发的,脸上的血痕也是一道又一道,一看就是用指甲挠的。徐盛夏的嘴角肿的老高,许婕妤的额头青了一块,至于陈婕妤,她可算是最惨的一个了,脸上起满了红色的小疹子,左眼眶上想必是挨了一拳,乌青乌青的,看起来又丑陋又滑稽。 而那些奴才的情况更糟,每个人都狼狈的不成样子。 暮雪冷着脸孔道:“真是放肆!你们可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儿,难道入宫之前你们的父母没有交过你们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吗?一大清早的就人头打成了狗头,你们不要脸,皇家还要脸呢!” 陈婕妤率先爬到了暮雪近前,抱着暮雪的大腿就开始哭诉:“娘娘!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是这两个贱人合起伙来害我!她们给我下毒,想要毁了我的脸啊!呜呜,娘娘,您一定要给嫔妾做主啊!” 许婕妤也在原地猛的叩头:“娘娘圣明,求您明察秋毫,定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早起来陈婕妤冲到嫔妾的房间里就喊打喊杀,嫔妾手无缚鸡之力,都快要被她打死了!呜呜,娘娘,您要给嫔妾做主啊!” 徐盛夏的神色显得更慌乱一些,她也赶紧诉冤道:“嫔妾正在用早膳,这两个人就把嫔妾撤了出来。嫔妾什么都不知道,且位份比她们高出许多,她们两个这样做,简直是尊卑不分,有违宫规纲常,还请娘娘为嫔妾做主!” 暮雪听了微微一笑,又是一出狗咬狗的糊涂账,罢了,看来一时半会儿的还理不出头绪。总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回事啊。于是她冷冷吩咐道:“把这几个犯上作乱的奴才都给本宫拉出去,每人六十板子,然后关到暴室听候发落。” 那些个奴才一听,赶忙跪在地上叩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冤枉啊!” 陈婕妤抱着暮雪的大腿乞求道:“贵妃娘娘,了了她自幼跟着我,娇生惯养,体弱多病的,她禁不起六十板子啊,娘娘,您发发恩,饶了她吧,她只是想护着我,并未动手伤人的。” 许婕妤一听,也想为自己的侍女辩解。 此时絮儿发话了:“两位婕妤,贵妃娘娘的懿旨是不能违抗的。你们如此难为贵妃娘娘,是对娘娘的处置有所不满吗?” 许婕妤和陈婕妤一听,立马噤声。 那边,几个奴才已经被拉了下去,一路哭喊着求饶。 洛蝶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里收拾干净,难道让娘娘一直站着问话吗?” 众奴才们恍然回神,七手八脚的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暮雪安然坐下,倒也不急着问,而是宣了太医过来,为三个人分别诊治。这三个人现在留着还有点用,不能这么轻易的废了。 太医诊断过后,分别给三个人开了药,又留下了去除外伤疤痕的药膏,这才离去。 至于陈婕妤脸上的小疹子确实是有人在她的胭脂里动了手脚,掺入了一种虫子毛,那种虫子的毛发有奇毒,虽然不致命但却奇痒无比,而且还会生红疹。也不知道是谁恶作剧,如此捉弄她。不过太医当即已经用药膏解了她的氧,至于那些小疹子,过几天之后自己便会消去的。 听到自己的脸安然无恙,陈婕妤才稍稍放心。话说她娘家舍了血本才换的她在后宫中的大好前程,她怎么也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张脸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毁的。 暮雪轻喝了一口茶,然后淡淡的开口道:“好了,现在没事了,你们开始说吧。陈婕妤,你先说。” 陈婕妤已经喝过了安神茶,情绪也不再那么激动了,脑子多少清醒了些。她清了清嗓子道:“嫔妾今日早期上妆,那胭脂刚往脸上一抹便觉得奇痒无比,嫔妾当时就知道着了别人的道了,于是我就问侍女,有谁在我的胭脂里动过手脚。侍女们说昨夜看见许婕妤在我的窗户外面鬼鬼祟祟的。当时天已经黑了,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想做坏事的话,她怎么会那么巧在我窗子外面呢?然后第二天我的脸就成这样了。是她做的手脚!一定是她!所以……所以嫔妾一时冲动,就跑到她的房里找她算账。看她抵赖不认,一时来气,就动了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如此真相 暮雪点了点头,转而又问许婕妤道:“你说说吧。” 许婕妤擦干泪痕,委屈道:“嫔妾什么都不知道。正在上妆时陈婕妤就冲进来,非说嫔妾昨晚上在她的胭脂里动了手脚。天地为证,嫔妾绝对没有做过。可是陈婕妤不信,当即动起手来。慌乱之际,嫔妾只得说出真相。其实嫔妾昨夜看徐昭仪鬼鬼祟祟的一个人出去,好奇之下悄悄的跟在她后面,这才无意间经过了陈婕妤的房间,我真的没有给陈婕妤下毒啊!” 此时,盛夏的脸色已经惨白,她紧咬着嘴唇,拼命的让自己淡定,冷静。 暮雪不动声色的将三人的表情细节完全收于眼底,而后又问许婕妤道:“那你跟着徐昭仪,可看到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许婕妤惭愧的低下头,低声道:“没有,徐昭仪的脚步很快,绕了几个弯之后,嫔妾就跟丢了,什么都没看到。” 暮雪转为又问徐昭仪盛夏:“说吧,你昨晚上去干什么了?” 盛夏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几乎都在掌心掐出血来:“没有,嫔妾昨晚没有出去,早早就睡下了。嫔妾屋子里的奴才们可以作证。还望娘娘明察。” “既然你没去,那就是许婕妤诬赖你不成?”暮雪端起茶,轻轻的吹了一口,而且用盖子轻轻拨弄着碗中的茶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盛夏见暮雪如此表现,心里更慌了,她只得一口咬定:“嫔妾不知道许婕妤为什么要诬赖嫔妾,但是嫔妾真的没有出去过。许是嫔妾平日里得罪了许婕妤,让她怀恨在心,所以她才会把嫔妾推出去顶罪。” 许婕妤红着脸指天誓日道:“嫔妾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诬赖任何人!” 暮雪放下茶碗,碗底触碰到紫檀木制成的桌面,当即发出清脆的一声。 众人心底具是一惊。 “好了,现在不管怎么说都没有证据。本宫自会派人查探清楚,定不会冤枉了你们任何一个人。不过徐昭仪,为了避嫌,你这几天就不要出房门了。”说完,暮雪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陈婕妤泪眼朦胧的叫了她一声:“娘娘……那嫔妾这个委屈就白受了吗?” 暮雪的脚步止住,转过身,换上了淡淡的笑意,将陈婕妤从地上搀扶起来:“怎么会让你白受委屈?本宫一定会查清然后还你一个公道的。瞧你这张小脸,怪可怜的,走吧,和本宫回去,凤鸾宫有治外伤的良药,保准让你半点疤痕都不留。” 陈婕妤的眼泪这才止住,换上一副笑脸道:“谢娘娘恩典。” 暮雪携着陈婕妤离开了端和宫。 许婕妤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底是无尽的愤恨。而盛夏则是瘫坐在地上,此刻的她心慌意乱,心力交瘁,天知道她刚刚有多害怕。万一……万一那事被人知道了,她和东平侯府都是死路一条啊! “哎呀,姑母,好疼,你轻一点。”许婕妤此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遣散了奴婢下人,正被许尚宫摁在床上上药。其实她的伤可不止在脸上,身上也有很多处淤青,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许尚宫给她的腰擦完药油,口气严厉道:“知道疼,才能让你下次学乖。你是怎么搞的,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许婕妤嘟着嘴,万分委屈道:“这又不能怪我?我没给陈婕妤下毒,她跑来我这里喊打喊杀,难道我干等着让她打吗?我当然要还手了。您不心疼我就算了,竟然还教训我?” 许尚宫无奈道:“我不心疼你?我不心疼你就不会教训你!我当然知道下毒的事不是你做的。因为你根本没那个胆!我跟你说过了在宫中做人要低调谦和谨慎,可是你呢?处处不吃亏,今天竟然还好好的去咬徐昭仪,你知不知道如此一来你和她便结下了死仇,以后在后宫中有你没她,你死我活!她位份比你高出那么多,你怎么和她斗?” “那……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我不说的话怎么洗清我的嫌疑?况且我说的都是实话,徐昭仪她确实鬼鬼祟祟的出去了啊。”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姑母总是骂她。 许尚宫道:“要洗清你的嫌疑,你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和借口,犯不着去讲那没凭没据的实话!罢了,事已至此,只希望贵妃娘娘真的能够查到徐昭仪的罪证,一举将她废了,否则的话,你以后在后宫的日子就难过了。” 夜晚,徐盛夏忐忑不安的等在窗前。她知道,那个让她憎恨不已的人一定会出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都是他做得!他简直就是个阴魂不散的魔鬼! 窗子被人猛的推开,黑暗中,一个矫健的身影闪了进来。 “怎么?在等我吗?”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中透出几分玩世不恭,几分放荡不羁。 盛夏将窗子关了,转过身,低声问他:“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昨夜在陈婕妤的胭脂里下毒,然后故意引我出去,又设计让许婕妤看见我……今天发生的一切也都在你的掌控中,对不对?” 那男子嬉笑道:“怎么?宝贝,你生气了?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你报仇啊。你不感激我,怎么还怪我呢?” “感激你?我恨不得杀了你!”盛夏怒瞪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这个男人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男子嘴角一样,不以为然道:“你杀过了,上次皇上他们去狩猎,你半路折返回来,为的不就趁人不备,设局杀我?只可惜,你的手段到底太嫩了,而我的命又太硬了。” 盛夏狠狠的瞪着他,全身的气的微微颤抖:“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只有你。只可惜你偏偏不肯跟我走。罢了,既然你喜欢留在这宫里,我就陪着你。反正这偷情的滋味也挺刺激的!嘿嘿,我还真有点儿迷恋呢。”男子笑着,眼睛里已经燃起欲火。 盛夏的心里一阵厌恶:“你简直就是个变态!我是皇上的女人,早晚要给皇上侍寝,难道你愿意和别的男人共用一个女人?如果你要其他的,我或许还能够帮你,只是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盛夏危情 听完盛夏的话,男子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他一把将盛夏扯入自己的怀中,捏着她的下巴道:“你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如果别的男人敢碰你,老子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帝,照杀不误!所以,你就别妄想着摆脱我了。依我看,那皇帝对姚贵妃专情的很,恐怕根本轮不到你侍寝,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盛夏被他制住,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小腹被他抵着,一股热流升腾而起,完全不受她的理智控制。她对自己感到不满,明明那么厌恶他,可是为什么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接纳他,迎合他,就好像着了魔一样。 她知道,和这个疯子讲道理是永远都讲不通的:“你既然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你为何还设局害我?” 男子的手掌很不老实的探入她的衣襟:“这次不过是给你个教训,谁让你这段时间一直避着不肯见我?以后你乖一点,就不会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要是被姚贵妃查出来怎么办?” “别怕,有我在,大不了我帮你杀了她。”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她的衣襟,将里面的肚兜带子扯下。 盛夏慌乱按住他的手:“你疯了!这可是在我的房间,万一被人发现什么痕迹,我就死定了。” 男子灼热的气息吞吐在她的耳边:“放心,我会很小心的。只要你忍住不叫出声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行!今夜不行。”盛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男子邪邪的一笑:“怎么?不想我帮你杀了姚贵妃?她死了,你们这些女人才有可能分得皇帝的宠爱。” 盛夏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动了个小小的念头,他竟然就窥得了她的心思。 “想要我帮你做事,就要先喂饱我,满足我啊……”男子说完,一惊一把抱起盛夏,朝着床上走去。 “轻……轻一些。”盛夏紧要着双唇,拼了全力才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可是她身上的男子却像野兽一般肆无忌惮,狠狠的撞击着她,蹂躏着她。最开始几次,他还会控制着不再她身体上留下痕迹,可是今天他却是疯了一样,除了脖子,手腕这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其余的肌肤上都是他的啃咬揉捏的痕迹。 男子喘着粗气:“宝贝,放松点,你的身子太紧,我会控制不住的……”说完,他又开始加快速度。 剧烈的快感在她的四肢蔓延开来,理智被一层层的激流冲击着,眼看就要消失无踪。 她想叫出来,大声的叫出来,真的就快忍不住了。 男子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放入她的口中让她咬住,而后又低声笑道:“虽然我很想听你的呻.吟,可还是你的命更重要一些。” 盛夏又羞又恼,仰起头在他的胸膛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男子虽然吃痛,可是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正当两人打得火热之际,男子忽然停下了动作,因为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了这里。他迅速的捂住盛夏的嘴,然后从她的身体里撤出,平复两个人的气息。 果然,几息之后,房门被人叩响。 “徐昭仪?您睡下了吗?贵妃娘娘传召您去凤鸾宫。”一个宫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床上的盛夏心跳加速,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说不上是累的还是吓得。 清了清嗓子,确认自己可以好好开口说话了,盛夏才出声道:“本宫已经睡下了,待梳洗过后就去面见贵妃娘娘。” “喏。”门外的小宫女脚步声渐行渐远。 盛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推开身上的男子。此刻欲火已经完全退去,剩下的只有羞恼和不甘。她如今这幅样子可怎么去见贵妃?万一被贵妃看出什么痕迹或者闻到什么味道,那可怎么办? 男子此时已经跳下床去穿衣服了。 似乎是看出了盛夏的担心,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交到盛夏的手上,道:“把这个带在身上,保管别人什么都闻不出来。”男子说着,又从香囊中取出一些香粉散在床上和房间的角落里,须臾之间,房间内已经被一股淡雅的好似昙花的芬芳充盈,此香极淡,但却将那股男女欢爱过后的气息完全盖过去了。 盛夏这才放心,起身也将衣服穿戴好。 男子闪身离去前又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盛夏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对他真的是那么抗拒厌恶吗? 唤了侍女进来帮她梳妆,盛夏将胭脂水粉上了厚重了些,她希望借此掩盖住自己的内心和表情。不知道姚贵妃深夜传召她究竟有什么事情。 凤鸾宫内。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这么晚了还把你叫过来,没扰了你的休息吧?”暮雪说着,一挥手,示意面前的盛夏坐下。 盛夏心中的忐忑的落座,可是面上却极其镇定:“没有。嫔妾也是刚刚睡下。不知道贵妃娘娘传召嫔妾,可是有何要事?” 洛蝶给盛夏奉上一碗莲子羹道:“要事倒是没有,不过是贵妃娘娘心里烦闷,睡不着,索性就把徐昭仪叫过来聊聊天而已。” 盛夏笑了笑,点头道:“娘娘能叫嫔妾来,是嫔妾的福分。” “咱们姐妹之间不用说这么生分的话。今日在端和宫,本宫让你禁足,你心中可怨恨本宫?”暮雪笑着问道。 盛夏慌乱的站起来,诚惶诚恐道:“岂敢?娘娘身为后宫之主,一心为公,当时那种情况,娘娘的处置已经是最恰当最能安抚人心的了。是嫔妾有罪,不该给娘娘添烦忧。” 暮雪笑着,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旁边:“本宫就知道,你这个妹妹是最贴心的了。只有你能够体谅本宫的难处。其实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本宫有些偏袒陈婕妤,可是没有办法啊,此次陛下领兵出征,江南陈家置办了边关将士的全部棉衣,外加大批粮草。俗话说,拿人手短……本宫也不怕你笑话,对于陈婕妤,本宫也是身不由己啊。” 盛夏道:“娘娘一心为大齐为陛下,思虑周全,真乃后宫诸妃嫔的表率。” “本宫也知道,这陈婕妤的气焰有些嚣张。只不过,本宫这也是没有办法。其实本宫也希望有个人能够压一压她。话说这后宫中,还有两个妃位空悬,等到陛下凯旋归来之日,这两个位子就该敲定了。具体该怎么做,就全看妹妹你自己的了。”暮雪在盛夏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盛夏心中了然,当即起身行礼:“嫔妾懂了。谢贵妃娘娘提点。”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敲竹杠 暮雪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挥了挥手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乏了。你也早些回宫休息吧。” “喏。嫔妾告退。”盛夏转身之际,暮雪忽而又说道:“不知妹妹用的是什么香料?竟如此淡雅宜人,本宫闻了倒是喜欢的紧。” 盛夏的额角一跳,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回过身,笑道:“是嫔妾自己鼓捣的香料,如果娘娘喜欢,回头嫔妾配置一些,给娘娘送来。” “好,难为你有心,快回去休息吧。” 盛夏走后,洛蝶笑着扶起暮雪到寝殿卸妆。 洛蝶一边将暮雪头上的钗环取下,一边笑道:“娘娘又开始敲竹杠了?” “那是,此时不敲,更待何时?”暮雪也不脸红,反而以此为荣呢。 洛蝶心领神会,调皮道:“不知下一位,娘娘准备敲谁呢?” 暮雪沉吟了一会儿,眼波一转,狡黠的笑道:“这个不急,慢慢来,一个个的都有份,谁也别想跑!” “呵呵,娘娘您的手腕真高。” “小丫头,你是想说我很坏吧?” 洛蝶忙赔笑讨饶:“哪有,娘娘您也累了一天了,快点休息吧。” 暮雪刚敲了一笔,心情不错,于是就挥挥手道:“剩下的我自己弄,你先下去吧。” 洛蝶施了一礼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铜镜前,暮雪将自己散开的青丝用篦子理顺,镜子里的她,芳华正茂,青丝雪颜,嫣红的唇角微微上扬,一颦一笑间,皆有无尽的情韵动人心魄…… 我这算是孤芳自赏吧? 她偷笑,不过人总是要给自己找点自信的,否则后宫这么多竞争对手,她岂不是要天天担心自己人老珠黄然后被人取代? 窗外,有玄衣卫的气息出现。 “回禀娘娘,魅千影求见。” 暮雪起身,又罩了一层月白色的外衫,随后道:“让他进来吧。” 须臾之间,一道暗红色的身影闪入寝殿内。 魅千影单膝着地,向暮雪行礼:“属下见过主上。” 暮雪隐身于屏风之后,并不与魅千影直接面对面,她开口道:“起来吧。今夜你来有何事?” 那声音自屏风后面传出,清冷间透着一种令人起敬的圣洁,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亵渎。 魅千影站起身来,望向屏风之后那朦胧绰约的身影。昏黄的烛光映衬下,那曼妙的剪影投在屏风上,一时间,美得让人窒息。 淡淡的寒梅幽香弥漫在殿内,魅千影心神一震,不敢再想其他,恭敬答道:“属下查到了一些东西,想必主上会有兴趣。所以借着今日取药的空挡,想向主上禀明。” “哦?”暮雪果然有点兴致,便问道:“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吧。” 魅千影笑道:“说来还是这后宫中的事。东平侯之女徐昭仪在这后宫中和一个禁卫军有私情,不知主上可曾知晓?” 暮雪不置可否,只道:“继续说。” 魅千影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失望,本来以为她会很感兴趣呢,亏得他还巴巴的跑过来告诉她,看样子也许她早就知道了。 “这禁卫军其实是个假冒的,他早先也冒出过东平侯府的侍卫,一直借着这样的关系和徐昭仪私下往来。其实他真正的身份是洛阳龙虎山的悍匪头领——桑默!三年前,徐昭仪带着侍女去庙里上香,不了被土匪劫了,近身的侍卫都被杀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相遇。后来,徐昭仪平安无事的回到了东平侯府,而那个桑默也就混入了东平侯府的侍卫之中。只是没想到入宫之后,他们之间竟然还没了断。这顶绿帽子,可是结结实实的扣在皇上头顶上了。” 暮雪听了这些话,不怒也不恼,只是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悍匪头领桑默?怪不得他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魅千影的表情十分低落:“哎,原来主上你早就知道了。亏得我还厚脸皮的想跑来邀功呢。” 暮雪道:“你做的不错。我虽然知道他们有私情,可是却并不清楚这个桑默的背景。今日你有功,本宫就多赏你一颗解药。”说完,暮雪又丢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出去。 魅千影灵巧的接住,嬉笑道:“谢主上赏赐。其实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时辰不早了,属下不打扰主上休息了。属下告退。” 十日之后,解了禁足的徐昭仪来凤鸾宫面见暮雪。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今日的盛夏面色红润,眉宇之间也多了几分自信的光彩。 暮雪一看,就知道事已办成,当即热情的招呼盛夏:“快来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望本宫啊?” 盛夏笑道:“今日是有事来回禀娘娘,平日里不好总来叨扰娘娘。” “瞧你这话说得如此生分,咱们都是姐妹,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暮雪笑的亲切无比,心道要是没有好处可捞,你看我有没有功夫见你。 接着,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随后盛夏又将一串钥匙交到了暮雪手中,道:“眼下国难当头,陛下率领众将士在边关浴血抗敌,嫔妾虽未女流之辈,不能做些什么,但是嫔妾娘家地处洛阳,盛产各类粮食,银子什么的,嫔妾可能拿不出,但是这两百万斛粮食,还请娘娘代嫔妾转赠与边关将士,也算是嫔妾以及东平侯府上下为大齐将士们尽了些绵力。” 两百万斛?暮雪一听这个数字就觉得十分喜人,话说这一斛可就等于十斗啊!这下发财了,不,是发粮食了! 看来东平侯府果真是非同凡响啊,随便敲一敲就有如此大的手笔?看来他们东平侯府在洛阳也是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也对,东平侯府一门盘踞洛阳已经有了近百年的时间,说什么也该有些丰厚的家底。 暮雪笑道:“妹妹你真是有心了。陛下若知道妹妹如此心系社稷边关,一定很高兴的。像妹妹这样贤德的女子理应为后宫诸妃嫔的表率。放心,等陛下回来,本宫该说的都会说。” “贵妃娘娘谬赞了,这不过是嫔妾的一点儿心意而已。”盛夏娇羞的低头,可是眉宇之间,却是掩不住的喜色。 暮雪道:“妹妹这两日想必也是操劳了,气色不大红润呢。”这可是她睁着眼说瞎话了,不过为了达成她的目的,瞎话就瞎话吧。“洛蝶,把本宫的燕窝粥端来,让徐昭仪喝一点。” 盛夏道:“嫔妾惶恐,怎当得娘娘如此厚爱?” 暮雪拉住了她的手,殷切道:“当得当得,你如此乖巧温顺,善解人意,你当不起还有谁当得起?哎,不像那个……算了,不说了,提起她本宫就头疼。” 第一百七十六章 踢毽子 “嗯?娘娘是说谁?”盛夏追问道。 “还能说谁?不就是那位常韵致,常婕妤?”洛蝶将燕窝粥端了上来,递到盛夏旁边。 暮雪道:“蝶儿,又多嘴。” 盛夏端起那燕窝粥,用小勺吃了几口,果然入口醇香甜美。 “怎么样?喜欢吗?”暮雪问道。 “喜欢。娘娘这里的东西果然不一样。”盛夏笑着。 暮雪道:“这是上好的金丝血燕,据说极为难得。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包了,给你送去些。” “那就多谢娘娘了。” 两人又话了些家常,盛夏起身告辞。 暮雪手中握着那串钥匙,心中喜笑颜开。 “蝶儿,去传李佩华李大人。就说本宫有要事找他。” “喏。” 兴庆宫的偏殿内。 李佩华严整衣冠跪在殿下道:“臣叩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大人平身吧。”暮雪端坐在紫檀龙纹的高椅上,面含微笑。 “谢娘娘恩典。” 暮雪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李大人这礼部侍郎做的可安稳?” “安稳,谢娘娘关心。”李佩华不知今日贵妃把他找来此处的用意。 暮雪道:“那就好。不知大人是否知道,你是通过何等因缘际遇才得今日的辉煌的?” “这个……自然是陛下和娘娘的提携,再搭上姚大人的举荐。”李佩华小心翼翼的作答。 暮雪微微一笑道:“我志在凌霄,朱檐苟得安。虽居高门里,浮华若云烟……李大人可还记得这首诗?” 李佩华一惊,随后苦笑道:“臣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原来早就被娘娘东西了全部心思。” 暮雪道:“当日在桃花林诗会,李公子才情惊人,倒也让本宫十分佩服。”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想不到当日吟诵出这首绝妙小诗的年轻公子,竟然会是娘娘,臣当真佩服!”李佩华暗自感叹,他以为贵妃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那日的事,想不到那人竟然就是贵妃!他又看走眼了。 当日他确实看出那两个公子身份气质非同一般,也许衣着名字可以改换,但是那一身上位者的恢宏气质却是难以改变的。他也正是凭借着这一点,才把那份《论时政疏》拿了出来。他估计的没错,就是这份《论时政疏》中的一些观点说道的皇上的心里,所以他才有了今日的平步青云。 暮雪端坐在上,给身旁的小英子使了个眼色,小英子会意,马上把钥匙递到了李佩华跟前。 李佩华接过钥匙,不明所以。 “本宫今日叫你来并不是和你叙旧,也并非是让你感念知遇之恩。本宫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今后真正应该效忠的人是谁。”暮雪的声音落下,目光直视着李佩华。 李佩华道:“臣自当忠于陛下和娘娘。” 暮雪:“你只忠于陛下即可。今日是有件事要交代给你。这是东城郊仓库的钥匙。里面有两百万斛粮食。你把其中的一半运往北疆战场,另外一半寻个妥当的地方安置起来。务必不要让别人知道。等陛下回来之后,你再把详细的情况告知他即可。这件事你能做好吗?” 两百万斛粮食?这贵妃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大笔粮食的?不过既然能把这事交给他,就证明了对他极大的信任。 李佩华当即一揖,郑重道:“娘娘放心,这件事臣定当全力办好,滴水不漏,放不辜负娘娘的信任和倚重。” 端和宫中,一群女孩正围在一起做着踢毽子的游戏。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九!”毽子跌落,小采女气恼的将毽子捡起来,不甘心道:“诶呀,只差一个就可以超过寒月姐姐了。” 江寒月上去捏了捏小采女圆润的脸颊,笑道:“想超过我啊,你还是再多练两年吧。” 这些女孩难得的放开了宫规束缚,忘记了争权夺宠,这个简单的游戏仿佛把他们带回了童年的纯真时光。 就连一向对江寒月成见颇深的程闭月此刻也是难得放开了,走过去道:“这有什么难得?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界,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说着,她从小采女手中取过毽子,高高的抛向半空—— “好!漂亮!” 第一下,程闭月便踢出一个高难度的花样,马上博得了一种女孩的喝彩。 “一,二,三……十……”女孩们帮她数着个数,而她也在盘,拐,绷,蹬的动作中一边又一遍的踢出花样。那红色鸡毛制成的毽子竟然像是有了魔力一般,在她脚尖的牵引下,完全的听她号令,让它怎样就怎样。 红色的鸡毛毽子飞舞在半空之中,像是女孩难得的欢乐一样,珍贵难得,飞舞跳跃。 “看好了,这个叫做单飞燕”说完,程闭月一条腿向前弯曲提起,另一条腿单腿起跳腾空,然后用后离地的腿从背后绕至前腿外侧用脚内侧踢。 众人又是一阵鼓掌叫好。 “这个叫做双飞燕。”此时,她在一条腿完成跳叉踢之后,当毽子回落时,立即连续用另一条腿完成与第一次动作对称的跳叉踢。 接着,她又示范了‘鸳鸯拐’和‘双鸳鸯拐’以及很多她自己发明出来的小花样,更是让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欢喜至极。 此时一个小宫女情不自禁的念起了自己家乡踢毽子时的顺口溜:“一锅底,二锅盖,三酒盅,四牙筷,五钉锤,六烧卖,七兰花,八把抓,九上脸,十打花……” 程闭月会心一笑,然后配合着那顺口溜的节奏,一个又一个的踢着花样。 念了两遍之后,围观的女孩们也都学会了,众人一起念,气氛在一瞬间变得热烈无比。 最后一下,程闭月出人意料的用头顶了一下毽子,毽子高高的飞向半空,她也灵巧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随后毽子落下稳稳的停在了她的手中。 “哈哈哈……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程闭月此时香汗淋漓,她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难得笑的恣意欢畅。 一群女孩呼啦的围了上去:“闭月姐姐,你太厉害了,教教我们吧。” “对啊对啊,教教我们吧。” 程闭月笑道:“要教也行,不过你们可是要拜师傅的。” 众人齐笑道:“好啊好啊,我们拜师傅!” “你们玩儿的好热闹,怎么不叫我一声呢?” 闻声,众人回过头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常韵致。 常韵致自从上次在骊山勾引云霆不成功,反而遭到了众人的排挤。后来她的两个同伙因为纵火被人识破,一同问了罪,她生怕被牵连,所以就龟缩不出,反正躲了过风头再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长跪不起 眼下好几个月过去了,云霆也去御驾亲征了,韵致想着应该没什么人记得以前那事了吧?她也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啊,那样大家都快把她忘了。所以,今日她也就鼓足勇气出来了。 不过这一露面她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到来还是不怎么受欢迎啊。 程闭月讽刺的一笑:“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常婕妤啊?怎么,您病体康泰,出来放放风?” 众人齐齐沉默了。论位份,韵致比这里大多数的人都要高,所以大家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嘴上说出来。 “闭月,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大家也都不愿理我。我已经反省几个月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当时真的不应该一时心急,就做出那样无耻的……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韵致看出来了,这程闭月就是这里的头,只要她点头原谅她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排挤她。 程闭月冷冷一笑道:“不敢,您的位份比我高,我区区一个御女,不敢自不量力的去‘原谅’您,免得哪天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韵致走过去,想要拉程闭月手,但又怕自己被拒绝,举起来之后又讪讪的放了下去,那模样万分的委屈可怜:“闭月,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程闭月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看韵致这幅委曲求全的样子,心里便不由得软了几分,只是她面上仍旧冷冰冰的,什么也不说。 韵致掉了几滴眼泪,呜咽道:“小时候我娘教我,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算是圣人,一辈子也会犯上一两次错,更何况我只是个女儿家,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到就去做了,毕竟我入宫就是为了博得陛下宠幸啊……可是,我没想到陛下不喜欢我,你们也开始讨厌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说着,她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这时候在场大多数人的心里已经软了。其实韵致做的并不算错,不过是勾引皇上而已,她们这些人心里,谁不想着去勾引皇上呢?只不过她们没有那个勇气和手腕罢了。 况且韵致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如大家就原谅她吧。 程闭月心里也软了下来,开口道:“好了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只得你哭成这样。过来吧,我教你踢毽子。” 韵致感激的抹了眼泪,欣喜道:“好啊好啊,你教我!闭月,谢谢你肯原谅我。” “哼!好一副姐妹情深的场景啊!”盛夏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来,脸上的笑意冰冷而讽刺。 众人一见是她,马上行礼道:“嫔妾等见过徐昭仪,昭仪娘娘万安。” “你们好热闹的,倒是把我晾在一边了。”盛夏笑着,拿过程闭月手中的毽子。 程闭月道:“不敢,徐昭仪要是喜欢,我们可是乐的欢迎呢。” 盛夏摇了摇头:“算了吧,本想和你们玩一会儿的,偏生这有个晦气的人,我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沾染了晦气,洗都洗不掉。”说完,厌恶的看了一眼韵致,转身款款离去。 后宫这些女子虽然年纪小,可是她们也知道什么叫做见风使舵,刚刚徐昭仪说道晦气的人,明显就是韵致啊!如果韵致碍了徐昭仪的眼,那自己可犯不着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免得被牵连。 当下里,众人便纷纷推脱,说是自己头疼脑袋疼,要不就说还有别的事,本来热热闹闹的庭院,一下子只剩下程闭月和常韵致了。 程闭月最后叹息了一声,也转身离去。 韵致一个人站在那里,脸色涨的通红!本来她已经成功了,偏偏这个徐昭仪要来捣乱!自己可不记得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紧握的拳头从新松开,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以后的长久之计,她也只能忍了。 夜晚,盛夏用过晚膳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宫女来报,说是姚贵妃身边的洛蝶来了。 “快请。”盛夏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换上一副可亲的笑容。 那边,洛蝶已经在宫女的引领下进来了。 “奴婢给徐昭仪请安。” 盛夏笑道:“快免礼。这么晚了,蝶儿你怎么过来了?” 洛蝶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锦盒,道:“贵妃娘娘吩咐奴婢来给昭仪您送燕窝。” 盛夏马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感叹道:“真是,这点儿小事还劳烦贵妃娘娘急着。我真是愧不敢当。” 洛蝶将锦盒交与一旁的小宫女,缓缓道:“贵妃娘娘与昭仪您投缘,把您当做亲妹妹一般呢。贵妃娘娘还说了,这后宫人多事杂,她一个人也顾不过来,往后这端和宫的事就全都由昭仪您做主了。如果有谁不服管教的,您大可去找贵妃娘娘帮您做主。” 盛夏脸上的笑容更亲切更灿烂了。她终于等到手握实权的这一天了。看来她那么多的付出没有白做。自己娘家下的血本也值了。只要她能登上后宫之主的位置,她必定带给东平侯府一门无上荣耀。 “我真是……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还请蝶儿你回去转告贵妃娘娘,就说我定不负娘娘重托,明日再专程去向娘娘道谢。” 洛蝶的任务已经完成,便道:“时候不早了,昭仪您也早些休息吧。奴婢就先告退了。” “浣纱,帮我送送蝶儿。” 洛蝶走后,盛夏更是喜不自胜,如今她也算是一宫之主了。这种手握实权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必须要抓紧姚贵妃这棵大树,在自己有实力和她抗衡以前,万不能得罪了她。 盛夏还在这想着怎么把这棵大树抓的更牢,那边小宫女又来禀报,说是常婕妤来求见。 盛夏心中纳闷,常韵致来干什么?自己白天刚刚给了她难堪,她晚上还敢来? 其实说起来她之所以难为常韵致也完全是为了巴结姚贵妃,要不是今日在凤鸾宫洛蝶提了常韵致,她还不知道该用这种方式讨好姚贵妃呢。 看来姚贵妃已经知道了今日在端和宫她难为常韵致的事情,否则洛蝶也不会专程来传话,说以后这端和宫都是她来做主。这摆明了,是姚贵妃在给她撑腰啊,如此一想,她更加觉得自己做得对。一定要和这个常韵致誓不两立。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见。” 不一会儿,小宫女又来回禀道:“常婕妤说了,如果您不见她,那她就在门口长跪不起。” 凤鸾宫内,暮雪已经睡下了,可是忽然玄衣卫在窗外禀报:“禀告娘娘,玄十五送来消息,说花溪姑娘请您过去密宅一趟,有要事。” 暮雪猛然间清醒,她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耶律倍的毒莫非出什么问题了?不会吧,明明已经控制住了,并且正在好转当中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韵致之恨 “知道了。” 窗外,玄衣卫的身影隐退。 暮雪换好了一身夜行衣,在两名玄衣卫的护送下前往京都密宅。 刚一落入园中,花溪的身影就忙着迎出来,她又笑又哭道:“暮雪,你来了!快去看看,王爷说他的眼睛能看到东西了!哈哈,你快去看看,他是不是好了?” 暮雪一看就知道花溪是高兴坏了,忙着确认结果,所以才会这么晚让留守的玄衣卫去找她。 她仔细的给耶律倍切脉,然后又检查了一下耶律倍的眼睛,问道:“王爷现在能够看清我吗?” 耶律倍的神色也有些激动,毕竟多日身处黑暗,猛然间重见光明让他很不适应,很欣喜,好像失而复得,死而复生一般。 “能够看到,但是还看不清。我能看清你们的轮廓和颜色,但是具体的还看不真切。” 暮雪也很高兴,郑重宣布道:“没问题了,你的眼睛已经好了。你现在之所以看不清是因为晚上光线不好,还有就是体内还有些余毒。那药浴继续泡着,不出三日,我包你的眼睛明亮如初。” 一旁,花溪的眼泪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了。这些日子以来,她被种种愧疚和痛苦折磨着,她真的情愿中毒的是自己,看不见的是自己。看着耶律倍为她变成这个样子,最心疼最过意不去的就是她了。 耶律倍站起身,凭着模糊的视线朝花溪走过去,他用自己的手指拂去她脸上的泪滴,口中安慰道:“好了,我好不容易能看见你,你再把眼睛哭坏了,那不就更麻烦贵妃娘娘了。” 暮雪在一旁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温馨场面,心里忍不住微微发酸,她现在好想云霆,不知道他在北疆怎么样了,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受伤? 她真的希望云霆能够快些回来,她真的是太想他太想他了…… 翌日,暮雪起床之后发现殿内的温度低了许多。披上衣服走到窗前一看,原来外面竟然下起了雪。 这雪下得很大,但是因为刚下不久,所以地面上的积雪还不厚,但是天气明显更冷了。 絮儿领着两个小宫女抱了两个炭盆走了进来:“行了,就放在这儿吧。” “喏。”两个小宫女放下炭盆,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絮儿绕过屏风,才发现原来暮雪已经醒了。 “娘娘,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就这样站在窗前。奴婢伺候您把衣服穿好,千万可别受了寒。” “又下雪了。”暮雪感慨着,其实她还是很喜欢白雪皑皑的景色的,那种感觉好似天地都在一刹那变得圣洁了,纯净了。人世间的污垢情仇都被掩盖一空,天地间之余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之初。 絮儿把暮雪拉到了铜镜前,帮她梳妆,看出了暮雪对雪的喜欢,絮儿又道:“御花园里的梅花都开了呢,娘娘一会儿用过早膳可以去看看,听说可漂亮呢。白色的,粉色的还有红色的梅花争奇斗艳,在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里别有一番风味,娘娘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一会儿去看看。” 端和宫里,常韵致在盛夏的门前跪了整整一夜,此刻,她全身冰冷僵硬,头上,肩上,眉毛上都落满了雪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冰雕的。 比这冰天雪地更冷的,是韵致此刻的表情。 她的嘴唇已经因为过分的隐忍咬出了血。她没想到这个徐昭仪竟然如此的狠心不留情面,硬生生的让她在这儿跪了一夜。本来昨夜她只是说说而已,结果没想到徐昭仪竟然真的传下话来,说‘那就让她在门前跪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起来!’然后,她就硬生生的在冬夜里冰凉的石阶上跪着。天公不作美,后半夜竟然还飘起了雪花。她恨老天,恨雪花,更恨那铁石心肠的徐昭仪! 她要杀了她! 不报此仇,她誓不为人! 体力的热力又一次消耗一空,她再次运起内力,为自己去除寒冷,加速血液的流动…… 天知道,如果她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只怕她早就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房门忽然打开,盛夏的贴身侍女浣纱走了出来,冷冷道:“昭仪娘娘传你进去呢。真是的,一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消停。” 韵致缓缓的站起来,膝盖处因为受了寒,又疼又涨,她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可是这些奴才宫女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过来扶她一把。 好,既然你们如此不念情面,就不要怪我日后心狠手辣了! 屋内,盛夏已经洗漱完毕,此刻正在吃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正是暮雪昨夜差人送来的那一份。 韵致张了张口,试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嫔妾给徐昭仪请安。”她想屈膝行礼,可是由于膝盖太痛,竟然直接跪了下去,跌在地上。好在地上都是厚厚的地毯,她否则这一下非得磕出血不行。 盛夏缓缓的将碗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冷笑道:“这一大早的,常婕妤干什么行如此大礼啊?来人啊,给常婕妤看座。否则别人看了还以为我苛待这端和宫的众人呢。” 韵致终于坐下,身上的气力也恢复了几分,于是又用她那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说道:“嫔妾今日来,是来请罪的。嫔妾不知以前什么地方冒犯过昭仪娘娘,还请昭仪娘娘看在嫔妾无心的份上,饶了嫔妾一回吧。” 此言一出,盛夏不以为然的笑道:“怎么?你何时冒犯过我,我自己竟不知道?如果是为了这事,你可真是白跑这一趟了。这天也怪冷的,你赶紧回园子休息吧。别再受了寒,回头别人又该说我的不是了。” 韵致此时已经被逼到了墙角的猎狗,当即就表情怪异道:“嫔妾有一事不明,今日来也是特意想请教昭仪的。不如昭仪屏退左右,嫔妾也好把心中的疑惑道出。” 若是换做别人,定然不会理会韵致这样的话。可是盛夏不同,她心里有秘密,她最怕的就是别人用这样语气神态威胁她。那会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自己的秘密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所以,盛夏在片刻的迟疑过后,依旧是挥了挥手,让奴才宫女们悉数撤去。 韵致一见她如此,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徐昭仪心中一定有鬼,否则怎么会乖乖的照做? “好了,现在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盛夏的目光平静,淡淡的注视着常韵致,其实此刻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韵致的左手忽然显出一把匕首,然后用极快的速度逼近了盛夏,将刀刃抵在了盛夏的脖子上。 第一次,死亡的感觉如此贴近她! 第一百七十九章 良苦用心 盛夏心里慌乱,出口问道:“你想做什么?你杀了我,你也别想活命!” 韵致冷冷一笑道:“反正你也不想让我活,不是吗?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在这里解决了你,就算死了,我也有个陪葬的。” “你胡说什么?哪个不让你活了?我不过是看不惯你的行事,想要给你些教训。只要你伏低做小,我自然就不会再为难你了。可是你竟然对我用刀?罢了,就当之前的事是我做的过了,以后我定不再为难你,可好?”盛夏尽量让自己冷静。她知道,常韵致绝对不会真的想要鱼死网破。 韵致狠狠道:“你不用给我耍花样。姑奶奶和你们这种深闺里养出来的大小姐可是不一样的,死在我手上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我眼下对你这条小命没兴趣,倒是对那个夜入端和宫的禁卫军有几分兴趣……” 盛夏的心跳猛然加速!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韵致用刀面拍了拍盛夏的脸颊,而后笑道:“不用急着否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好自为之,咱们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再惹到我头上的话,就别怪我这张嘴巴不严了。” 说完这些,韵致也不理盛夏是什么表情,收好匕首之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盛夏坐在座位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力气…… 御花园内,暮雪让奴才们在园内设了炭盆,抬来了书案及文房四宝,颜料等等。 她要把这御花园中寒梅盛放的景象画下来,然后让雪燕捎去给云霆。 只可惜,暮雪那一支寒梅还没画完,陈婕妤便找了过来。 “娘娘!您怎么躲在这里啊,可让嫔妾好找。”陈婕妤嘟着嘴过来,语气哀怨。 暮雪虽被打扰了兴致,可是依旧好脾气道:“本宫在赏梅作画啊,你来了正好,陪着本宫一起。” 陈婕妤却道:“这天寒地冻有什么好画的?娘娘,今日嫔妾来找您是有要事的。” 暮雪继续低头作画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要事?” 陈婕妤跑到暮雪的书案前,无形间挡住了暮雪观摩梅花的视线:“娘娘,您为什么把端和宫交给徐昭仪打理?是不是因为她娘家送的东西比我多?” 一旁,洛蝶和絮儿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这陈婕妤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给她点颜色就能开起染坊来。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贵妃娘娘面前吆五喝六,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暮雪脸色不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陈婕妤,淡淡笑道:“为什么不能交给徐昭仪管理?她可是端和宫位份最高的了。” “可是娘娘……你答应过我的!”陈婕妤的双手拍在书案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放肆!”絮儿忍无可忍,出声喝道。 暮雪的脸色已经在顷刻间冷了下来。 陈婕妤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下虽然她有贵妃的承诺,可是她还远远到不了和贵妃比肩的地步,自己刚刚拍桌子翻脸的行为确实是过了。 于是她红着脸,小声道:“娘娘……对不起,嫔妾刚刚一时心急,冲撞娘娘了。嫔妾给娘娘赔礼,还请娘娘勿怪。” 暮雪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无奈道:“你啊,就是这个急性子永远都改不了。本宫是为你好,你还不领情。那端和宫中人数众多,参差不齐,你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能斗得过她们吗?整天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不出两个月保证让你长出白头发来。而徐昭仪则不同了,一来她现在位份高,二来她心思细腻,手段婉转,能够将这些人打理妥善,也算是帮本宫分忧吧。” 陈婕妤仍旧不甘心,嘟着嘴道:“可是……可是那毕竟是一宫之主的位置啊,您现在不是让她凌驾于我之上,正好管着我吗?” “谁头上还没个人管着?你以为你是皇帝不成?”暮雪气定身下的为画卷上的梅花点色,丝毫不为陈婕妤的不当行径所恼。 洛蝶在一旁暗暗佩服。娘娘不愧能身居高位,单是这份隐忍的功夫就是多少人做不到的?有这个陈婕妤在眼前叽叽喳喳的,娘娘竟然还能静下心来作画,这是多高深的修为啊?看来她以后还要和娘娘多学学这修身养性的功夫。 陈婕妤嗔道:“当……当然不是。可是嫔妾就是不服气她,她凭什么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她难为你了?”暮雪问道。 陈婕妤:“那倒没有。我只是不服气而已。”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把暮雪骂了一个遍,什么破贵妃,一点儿信用都不讲。收了她的好处还不为她办事。明明承诺过她要给她妃位的。 暮雪婉转一笑,道:“行了,不用说了。你那点小心思本宫还能不清楚?这两日承欢殿正在修缮当中,你可知是为什么而修啊?” 陈婕妤一愣,脱口问道:“为什么人啊?” 洛蝶在旁笑道:“婕妤怎么糊涂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贵妃娘娘的意思吗?这承欢殿可是离兴庆宫最近的,最是方便‘近水楼台’了。” 饶是陈婕妤再迟钝,此刻也终于明白了暮雪等人的意思。一时间,懊恼全散,喜出望外! “娘娘?这是真的吗?这承欢殿……您是要留给我住的吗?” 暮雪的梅花已然画完,将笔放到一旁,笑看着陈婕妤道:“你啊,真像个小孩子,一会儿怒,一会儿笑的。不给你住,我修缮它做什么?继续空着去好了。日后你可是要做一宫之主的人,难不成要挤在端和宫?还是你喜欢端和宫里热闹,不愿意搬出来?如此也好,想必其他人很乐意住到承欢殿去。” “不是……”陈婕妤几乎喜极而泣,她绕过书案,过去拉着暮雪的手道:“嫔妾愿意,嫔妾误会娘娘了。嫔妾真是该死,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好心。” 暮雪继续故作姿态道:“亏得本宫还用了一番心思,知道你素来喜欢富丽堂皇,华贵大气的装潢,就私下里贴补了不少银子进去。这不,昨个内务总管小英子还跑来本宫这哭穷呢。为了你这承欢殿,内务府的银子都快被掏空了。你还跑到本宫这儿来闹,真是让本宫寒心啊。” 洛蝶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可不是,贵妃娘娘本来还想给陈婕妤你一个惊喜,可是您非逼着娘娘提前把这话说出来,真是辜负了娘娘的一番良苦用心啊。” 第一百八十章 神机宗密使 陈婕妤此刻羞红了脸,欣喜道:“都是嫔妾不好。娘娘您千万别生我的气,嫔妾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好了,既然提前告诉了你,那你就自己去承欢殿看看吧,有什么不足的,想添置的,你就自己去跟小英子说,省的他整日里跑过来烦本宫。”暮雪现在只想尽快打发了她。 陈婕妤心满意足的笑着道:“那嫔妾先谢过娘娘了。娘娘您继续作画吧,嫔妾不打扰了。嫔妾这就去找英公公,让他按照我的意思修缮承欢殿。”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暮雪挥了挥手,那边陈婕妤已经小鸟一般的飞了出去。 絮儿此时凑了过来,在暮雪耳边问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嘱咐一下英公公?” “不用,小英子知道怎么宰肥羊,不用人教。” 洛蝶在一旁偷笑。自家娘娘的手腕真是高啊,随随便便的,又找了一个让陈婕妤‘大出血’的法子。以陈婕妤爱张扬爱虚荣的个性,她非得把墙壁都用金子包起来不成。这回娘娘又有大笔进项了。而且英公公肯定拖着,不让承欢殿的修缮如期完工,到时候随宰随有。 晚间,暮雪正在书案前将白天画的梅花从大片的画纸上裁下来,用心的装裱在一块一寸见方的纸卷之上。 窗外,雪花又开始飘落。殿内的炭火烧得暖意融融。火烛里偶尔爆出两个火花。 “吱吱——吱吱——” 暮雪闻声心头一喜,是雪燕的声音。 她将窗子打开,果然,黄绒绒的一团飞扑近她的怀里。 暮雪笑着将它腿上的竹筒取下,迫不及待的打开。 “明知相思苦,何故惹相思?相思不由己,初识已断肠。无尽寒雪夜,思恋摧心肝。感君相思意,北风亦缠绵。” 如玉一般的手指抚过纸条上的字迹,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他也在想着她,念着她,无时无刻不在憧憬着与她重聚的时光…… 上天啊,请你一定要保佑,让他平安的凯旋归来。 暮雪将纸条翻过来,但见背面上还写着几行字:“十二月初一,我军首战告捷,虽有伤亡,但仍重挫契丹军队士气。吾自安好,娘子心安。” 他称她为娘子? 暮雪因为这个称呼破涕为笑,心里被暖融融的情感填满。 ‘虽有伤亡’?那他有没有受伤? 安好?怎么个安好法?就算他受伤,他也是一定不会告诉她的。暮雪忍不住想东想西,担心来担心去,真的恨不得生出翅膀,现在就去北疆找他。 只有亲眼看到他平安,她才能够放心啊。 暮雪在那一小幅画的后面写上‘相知,珍重’四个字,然后就将画卷好,塞到那小竹筒里,让雪燕带着飞走了。 暮雪在窗前凝望飘雪的夜空,怔怔出神。忽而一阵寒风旋起,雪花一下子涌入窗口,无数冰莹的雪花落在暮雪的头上,脸上,颈上。 浓浓的寒意伴随着杀气同雪花一同席卷而来。 瞬间,暮雪镇定心神,此时,屋顶之上已经有打斗声响起。 是玄衣卫在和入侵者过招。 单凭这股威压和浓浓的杀意,暮雪就断定来着必是强敌,而且还一同来了两个人,且武功都不在这几名玄衣卫之下。 暮雪还在犹豫该如何应敌之际,外面‘嘭’的一声,玄十一已经被从屋顶打落,摔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口吐大口鲜血。 再犹豫就真的来不及了,于是暮雪当即飞身自窗口跃出,径直凌空,加入打斗之中。 暮雪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先向空中抛洒了一种带着芬芳气味的毒粉,当初魅千影就是中了她这一招。 “幽魂香,辛丑,你终于出来了。” 其中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暮雪一惊,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神机宗的传令密使! “不知二位密使前来,所谓何事?”按理说密使虽然有传令的职责,可是却极少这样出手伤人啊。 穿黑斗篷的密室道:“随我们走一趟吧。大长老要见你。” 莫明的,暮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之前花溪的际遇,她早就怀疑神机宗内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今天这二位出手狠辣的密使更加印证了她这种不祥的预感。 此去颇多凶险,可是她却不能不去。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好,我跟你们走。可否容我更衣?”暮雪还在想办法拖延,她要多做些准备部署才好。 密使冷冷一笑道:“怎么?做了几天娘娘就忘了自己本来是什么了?你区区一条贱命几时变得这么娇贵了?” 暮雪的神色一冷,右手的拳头紧握。她知道,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势比人强,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忍。 “好,我这就和二位密使走一趟。” 几名玄衣卫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妙,想要阻止却被暮雪制止。毕竟他们根本打不过这两个密使,况且她现在也还没有筹码与神机宗为敌。 两名密使一前一后,像是押解一般的将暮雪带离了凤鸾宫。 雪夜中,寒风刺骨。暮雪穿着单薄的衣衫更是觉得自己的背脊都一阵寒凉。她不由得在心中苦笑,看来自己真是安逸的环境呆的太久了,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一个杀手,竟然还会怕冷?哼,是不是说出去都觉得好笑? 上一次距离危险这么近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这次在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她还能否平安的回来,看着云霆率军凯旋归来? 两名密使把暮雪带到了一处城郊的松树林中。 犹豫一直连绵的大雪,这里的松树枝都被厚厚的积雪压着,不时有大块的积雪从树枝上滑落,发成一阵阵声响。 十步以外的地方,一个身穿暗紫色云纹斗篷的的男子站在那里。 暮雪认得这件斗篷,的确是属于大长老的。 “属下辛丑叩见大长老。”言毕,暮雪单膝跪下。说实话,她真的已经记不得自己的膝盖多久没沾地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别人跪拜她,她几乎都忘了这种卑躬屈膝的日子。 穿斗篷的男子缓缓转过身,他脸上带着乌金制成的面具,刚好遮去了眼睛以下的容貌。但光是这一双眼睛,已经犹如暗夜冥王一般,透着凛然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辛丑,你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倒是极安逸。”大长老冷冷开口,让人辨不清喜怒。 暮雪不卑不亢道:“启禀大长老,属下都是按宗主的指示在做,如有不当的地方,还请大长老指正,属下一定改正。” “花溪和耶律倍在哪?”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生死之间 “这个……”暮雪略微迟疑了一下,难道大长老是因为自己救了花溪和耶律倍所以才会牵连于她?应该不会吧,难道花溪真的做了什么背叛神机宗的事?在没弄清状况之前,暮雪选择了保护自己的朋友,她开口道:“他们在我的一处密宅之中。昨日耶律倍的眼睛复明,他们害怕契丹武士的追杀,连夜就离开了。”她笃定这大长老还没有来得及查探那二人的下落,否则根本不会站在这里问她。 大长老:“果真如此?” 暮雪神色笃定:“绝无半句虚言。” 嗡—— 一股强劲的掌风袭来,暮雪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直接飞了出去,胸口处像是被人从里面撕裂了一样,巨大的疼痛袭来,痛的她根本无法形容。 暮雪的身体被打在一个松树上,松树的树干拦腰折断,暮雪的身体跌落雪中,红色的血将雪染红。 大长老暗紫色的斗篷扬起,复又落下,仿佛暗夜的幽冥主宰一般,弹指间就能将让她灰飞烟灭。 “说,他们在哪儿?” 暮雪猛咳了几声,压下胸口翻滚的疼痛,道:“真的……真的已经走了。不信…….您可以派人到那处密宅去查看。”说完,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冷,无尽的寒冷顺着四肢向她的心脏流去。 她快要死了吗? 曾经,她的性命轻如鸿毛,受人左右。她虽然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可是却早已不将性命放在心上。因为那是随时都会消失流逝的东西,在神机宗,比她强大的人比比皆是,她就像一只蝼蚁,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弱肉强食的处境。要不是靠着几分机智敏捷,她恐怕就早就是亡魂一只了。 再后来,她来到了他的身边。因为有了他的支持呵护,让她渐渐的忘却了黑暗,尝到了温暖。因为有他在,她受万众瞩目,尝无尽荣宠。就算曾经命如草芥,却在他的映衬下,变得夺目生辉,好似天上的星辰一般。 那种高高在上的日子因为有他的知心陪伴,一点都不清冷。 因为拥有了他,便等于拥有了全世界。 可是那样旖旎绚丽的美梦忽而惊醒,原来她还是红尘中的一只蝼蚁,一粒尘埃。 如果说这一生就此结束,她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云霆,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再亲手,去抚摸你的脸颊,去感受你胸膛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整个身体仿佛都冻成冰块了,没有一丝知觉。再后来,她的身体开始渐渐回暖,胸口和四肢开始有了痛的感觉,那一瞬,她竟然喜出望外,眼泪夺眶而出,原来,她还没死? 她还活着,也就是她还能够见到他! 真好,活着,真好…… 曾几何时,她竟也变得如此贪生怕死? 恍惚间,她觉得有人把她抱起,随即,她便被人安放在了柔软的棉被里。 她被人救了吗? 现在究竟是在哪儿呢? 鼻尖,有淡淡的药香萦绕。暮雪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却是徒劳无功。 有人轻柔的掰开了她的嘴唇,然后将温热的药汤一勺一勺的灌入她的口中。 耳边传来少女的交谈声,只可惜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不然她还能够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一定不是在大齐皇宫,甚至不在大齐境内了。 第二天,依旧是这两个女孩来给她喂药。暮雪顺从的喝着,虽然还是醒不过来。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总算是睁开了眼睛,见到了那两名正在给她喂药的女孩。 “咦?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其中一个女孩惊喜道,只不过她的汉语说得十分别扭,口音很硬。 暮雪还是不能说话,只是睁了一会儿眼睛,已经让她十分困倦了。不过她已经从那两名女孩的衣着上判断出来了,她现在的确不在大齐,而是在契丹! 这是一个极其华丽的大帐,帐内的装饰风格也都是契丹所有。 大夫进来帮她诊脉时,她已经再次昏睡了过去。但是还有部分意识是清醒的。 “伤成这样,命还能保住也真是奇迹了。” 是啊,连她自己都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呢。谁承想峰回路转她竟然还能活过来? 她白天黑夜的躺着睡着,早已辨不清昼夜。这里的气候十分寒冷,为了方便她养伤,大帐里至少点了不下四个炭火炉,只不过这里的果木炭可不像大齐皇宫里的那么精致,宫里的木炭无烟,而且还带有淡淡的果香,这里的炭虽然也是上好的,可是到底还是有烟,虽然不重,但是吸进肺里的感觉仍旧不好受。 如此想着,暮雪又忍不住嗔怪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挑三检四?能有条命活着就不错了,竟然还有心思去关注那炭火?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靠近她。 听气息像是个男子,可是又不是那个年迈的大夫,会是谁呢? 粗厚的带有坚硬老茧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来回摩挲着,像是在欣赏一般。 “果然是个非同凡响的美人,难怪让那大齐小皇帝如此迷恋,只是不知滋味究竟如何?” 浑厚中透着浓浓磁性的声音,像是漠北草原上的狼一样,带着一种天生的霸气,只是靠近,就让人感觉有一种无穷的压力,仿佛随时都会命丧他手一般。 暮雪虽然昏迷着,但是仍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啊,她不知被什么人带来这里,竟然还碰上一只大色狼? 这个人该不会趁她昏迷着占她的便宜吧?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情愿去死,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被陌生的男人玷污。 那双大手又十分享受的掐了掐她的脸,然后就离开了。 暮雪松了一口气,这个色狼总算是走了。只是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呢? 神奇的是,在那人离开后不久,暮雪再次睁开了眼睛,而且这次她的手指和脚也都能活动了。 身着契丹服饰的小侍女见暮雪醒了,欢喜道:“姑娘,你醒了?” “水……”暮雪抬了抬手,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有千斤重。 三日之后,暮雪已经能够在侍女的帮衬下自己坐起来了。现在她也总算弄清了自己的处境。 原来现在她人在北疆,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契丹军队的大营!而那天来看她的男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耶律倍那位篡权的好叔叔——耶律重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大长老把她交到耶律重光手上的吗?大长老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把她带来北疆又是为了什么?威胁云霆吗? 莫非大长老背叛了宗主? 头好疼,这些纷乱的头绪像是一团乱麻,任她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抢别人的女人 耶律重光自从那天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暮雪知道,现在想什么都是徒劳,安心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否则,她永远都只能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姑娘,该喝药了。”侍女端上来浓浓的药汤,光是闻味道就是知道苦的不得了。侍女每次都会在药碗旁备上蜜饯,但是暮雪却一次都没有吃过。她非常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她不能再娇惯自己,她必须把从前那个冷漠,果敢,狠辣的自己找回来,只有那样的自己才能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博得一线生机…… 喝过药之后,暮雪缓缓的移动自己的双腿。现在她的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躺了多久,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 双腿缓缓着地,侍女跑过来,问暮雪道:“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成。” “帮我穿鞋。”这句话说完,暮雪已是累的气喘吁吁。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让她花费了大半的气力。 侍女有些费解,她不明白暮雪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在床上好生躺着,竟然要穿鞋?但是她还是照做了。 契丹女子的鞋不同于中原汉族女子的绣花鞋,这里的女子无论身份高低穿的都是靴子。 暮雪此刻只着白色的中衣,脚上穿了一双红色的羊皮小靴,她用手撑住床板,试了试,想要站立起来,可是刚刚站起了一点儿,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这一下虽然力道不重,但是带给她内伤的冲击却是不小。前胸和五脏六腑皆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姑娘,我扶你吧。”侍女走了过来,她看出来了,暮雪应该是想自己试着走一走。 暮雪没有拒绝,把手搭在侍女的手上,然后紧紧握住,借由侍女的支撑,她终于勉强的站了起来。 呼……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努力的抬起左脚,然后奋力的向前迈出一小步……. 两步,三步…… 到了第五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喉头一甜,一股甜腥的味道从胃里往上反。 “咦?美人你已经能下床了吗?”浑厚重透着浓浓磁性的声音自大帐门口传来。 侍女忙着转身行礼:“见过王爷。” 暮雪失去了侍女的支撑,一个不稳,向前栽了过去—— 正当她以为自己会跌在地面上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的将她接住,然后一把将她抱起,径直的将她放到了床上。 “咳咳……”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终于再也扛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耶律重光皱了皱眉头,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把这个侍女拉下去,重打三十鞭子。” “遵命!” 侍卫拉了那侍女就往外走,那侍女吓得瑟瑟发抖,可是却连呼喊求饶都不敢。因为她知道,这位摄政王最讨厌就是别人哭喊求饶,而他非但不会饶恕,只会加倍惩罚受刑之人。 暮雪稳住了气息,本想和耶律重光说几句话,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开口。 那边,耶律重光已经自己在床边坐下,朗声道:“美人你想下地走路也不能操之过急啊,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你不知道吗?” 暮雪又咳了几声,脸色变得雪白,但是仍旧笑道:“王爷今日纡尊降贵,不知有何贵干?” “只是来看看你,不行吗?”耶律重光笑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眸子变得闪亮,俊朗的轮廓配着黝黑的皮肤,有一种独特的属于游牧民族的粗狂的美感。 暮雪强撑着身子,尽量让自己坐的正一些:“王爷该不会是专程为了看我,才特意把我从大齐请来的吧?” “哈哈哈,美人你果然聪明。怪不得能把大齐皇帝迷得晕头转向的!本王也喜欢聪明的女人,你很合本王的胃口。”耶律重光的笑声很大,暮雪坐在旁边,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被他的笑声震得发疼。 暮雪:“难不成王爷只对别人的女人感兴趣?” 耶律重光狼一样精明闪亮的眼睛紧盯着暮雪,道:“不错,别人的江山,别人的女人,本王都很感兴趣!所以,本王要把这些都据为己有!” “呵,王爷的嗜好可真不是一般的奇特。”暮雪用目光与耶律重光对视,通常喜欢强占别人东西的人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卑!这种人总是觉得自己拥有的不如别人,所以才会一直想要侵略,想要把别人的美好都据为己有。归根究底,就是他不够自信! 想不到战神一样的耶律重光竟然会是一个极其自卑的人。 暮雪的心中有了点儿谱,只要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弱点就可以。只要有弱点,她就能够伺机利用,求的全身而退…… 耶律重光道:“本王从西域寻来了冰魂雪莲,那可是治疗内伤的奇药。你不用着急,有这冰魂雪莲在,不出十日,你的内伤保证会痊愈。” 暮雪淡淡一笑:“那就多谢王爷了。”说完,暮雪貌似困倦的闭起双眼,她实在是不愿意再面对这个狼一样的男人了。真的很累。 耶律重光倒也不怪罪,只是站起身来,朗笑着离去,嘴里还叨念着:“哈哈,有意思,这大齐皇帝的贵妃果然不一般,有意思。” 那冰魂雪莲果真是奇药,暮雪服用十日之后,竟然真的能够下地行走了。虽然,她还是会感到体力不济,虽然她的丹田内还是空空如也,但是至少,她已经不用躺在床上当木偶了。 此时伺候暮雪的侍女又换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沉默寡言,表情比暮雪还冷,平时不问她们什么,她们基本都是不开口的。 “我之前的衣服呢?”暮雪出口问她们。她的那些毒药暗器都藏在原本的衣服里。可是自从她醒来后,穿的都是契丹服饰,从来都没有见过原来那些衣服的影子。 两个侍女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暮雪无奈,她也知道,耶律重光怎么会允许她那些暗器毒药还继续带在身上。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做了这么多年间客杀手,什么难关险境没闯过。区区一个耶律重光,还不至于让她束手无策。 “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暮雪问那两个侍女。 两个侍女一同摇头,用别扭的汉语讲道:“不可以。” 暮雪觉得好笑,这两个人又不是双胞胎,要不要动作语气都这么一致啊?不知道她们平时会不会有照镜子的感觉? “那就算了。我中午想吃人参乌鸡汤,你们记得吩咐下去。” 一个侍女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对着暮雪冷冰冰道:“厨房没有乌鸡,野鸡行不行?” 暮雪故作无奈,摇了摇头:“罢了,野鸡就野鸡吧。这穷乡僻壤的,我也不指望这里能和大齐比了。” “什么不能和大齐比?”耶律重光走了进来,抖落满身的雪花。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中毒而亡? 侍女用契丹语简洁的和耶律重光说明了情况。果然,耶律重光听完以后大怒,一个巴掌打在了侍女的脸上,呵斥道:“低贱的奴才,就会丢本王的脸!堂堂摄政王的军营里,连一只乌鸡都拿不出来吗?传本王的令,就说本王中午要吃乌鸡,厨房必须要送来十只,少一只,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是!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侍女捂着脸跑出去。 暮雪轻笑着:“是我不该多事,一个俘虏人质,还挑东捡西的,本来就惹人烦。王爷何必为了我这个外人责怪自己的奴婢?” 耶律重光:“本王可自认没有半点亏待过你,谁说你是人质俘虏的?”说着,他目光又扫向余下的那个侍女。 那侍女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暮雪:“王爷不用为难旁人。我在这大帐中也住了快一个月了,可是还从未踏出这大帐一步。如果不是人质俘虏,又怎么会被限制自由呢?” “这里是军营,你一个女子四处乱逛多有不便。既然说出口了,你想去哪,本王陪你。” 暮雪挑眉,诧异的望向耶律重光:“哦?王爷不怕我窥得你军营的阵型,然后窥探你的军事机密?” “哈哈哈,随便你。只要你看的出来。” 暮雪站起身,赞叹道:“王爷真不愧是‘光明磊落’的英雄。” 耶律重光沉浸在暮雪的赞美中,半点没听出这话外的讥讽之意。 如果真是光明磊落,又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将她抓来? 英雄?哼,你连个枭雄都算不上。 暮雪罩了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跟在耶律重光的后面,身后是十来个侍卫跟随着。 白雪皑皑的营帐驻扎在一个山坳中。这里凭借地势的便利阻挡了来自四面的寒风,否则一旦有暴风雪袭来,整个军营都可能被吹走甚至掩埋。 耶律重光用手指着,望向无数个军营帐篷,对着暮雪道:“这就是本王二十万铁骑驻扎的营地,怎么样?是不是很气派很恢弘?” 暮雪笑着道:“王爷的将士当真神勇,几番激战过后,竟然无一人伤亡,来时二十万,走时仍旧是二十万。” 耶律重光听出了暮雪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恼怒之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美人,激怒本王,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 “咳咳……我还以为王爷是胸怀坦荡之人,没想到连这点儿小玩笑都开不起。契丹是马上民族,最是应该豁达豪爽的,不是吗?” 耶律重光闻言,松开了他鹰爪般锐利的手指。 暮雪大口的喘着粗气,如今她的身体尚未恢复,这一折腾就虚弱的很,脸色涨的通红,随后变得惨白。 “王爷,我很累,咱们回去吧。” 中午的饭桌上,果然一下子端上来十只乌鸡,各种做法都有,烤的,炸的,闷得,蒸的……不过乌鸡汤只有一锅,是专门为暮雪预备的。 其实耶律重光对于乌鸡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粗粗的动了两筷子就去吃烤羊腿了。 暮雪的胃口倒是不错,她连喝了好几碗乌鸡汤,然后又吃了几块芝麻酥饼。 起身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了盛汤的砂锅边缘,整锅乌鸡汤就被打翻在了地上。 “王爷恕罪,都是我不小心。”暮雪小心翼翼的告罪。 耶律重光本就不在意这些事情,挥了挥手,说了声没事,转而就出了暮雪的大帐。 暮雪躺在床上小睡,可是忽然腹痛难忍,在床上来回的打起滚来。 好巧不巧的是前几日给暮雪看病的大夫已经离开了,而营地里剩下的大夫都是军医,他们擅长医治外伤,对于暮雪的腹痛束手无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中毒,可是怎么中的毒,中的什么毒,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晚上耶律重光回来的时候,暮雪已经吃了两服药,可是一点也没有效果,依旧是疼的冷汗直流。 耶律重光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怒:“废物!好好的怎么会中毒?本王平日里养你们那么久,关键的时候全都束手无策!快点儿给她解毒啊!” 暮雪在床上疼的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帮军医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点主意也想不出来。 耶律重光大怒道:“有没有查出来是什么人下的毒?怎么下的毒?” 两名侍女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奴婢不知道,奴婢该死!” 耶律重光:“把他们给本王拖下去!这等奴才留着也无用!” 此时,床上疼痛难忍的暮雪开口说话了:“王爷……是我该有此劫,您万不要为了我再牵连他人,那样我身上的罪孽就更重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泪光盈盈,原本就动人的情韵更是被泪光衬托的动人心魂。只要是人看了,就会忍不住生出爱怜之心,更何况是耶律重光这样的铁骨男儿? 柔弱至极话音才落,耶律重光的心已是碎了一片。他冲过去将暮雪娇弱的身躯抱在怀里:“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还没成为本王的女人呢,本王怎么会让你死?” 暮雪苦笑,将自己的演技运用的淋漓尽致:“王爷……我本就是个命苦之人……我知道,王爷抓我来,是想用以威胁大齐的皇上……可是我怕王爷不能如愿。虽然我在大齐皇宫备受宠爱,可是终究有后宫佳丽三千,大齐皇帝对我,早就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我费尽心思想要固宠,结果却阴差阳错的到了王爷这里……王爷是真英雄,真君子,您从未苛待为难过我,我承认,我确实生出过逃跑的心思,可是……看来是我今生作孽太多,上天都注定让我无法如愿……王爷,如有来生,暮雪再报答你的恩情……” 说完,暮雪竟是双目缓缓阖上,最后的一丝气息也消散殆尽。 “暮雪!暮雪你怎么样?”耶律重光急得大吼,连忙派军医为她诊脉。 结果军医摸了半天的脉,最后只是摇头道:“王爷,这位姑娘已经……没有脉搏了……” “没有脉搏?怎么会这样?你是说她死了?你可能!刚刚她还说话呢!” 几名军医跪在地上磕头:“王爷,这位姑娘的气息已经没有了。我们真的回天无力啊!” “废物!本王不会让她死!本王不许她死,谁也别想从本王手里抢人!”耶律重光大怒的将军医踢到一旁。抱着暮雪冲出了大帐,飞奔如无边的风雪当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高手对决 耶律重光抱着暮雪一路在风雪中狂奔,暮雪在心中暗恨,他这究竟是要把自己带去哪儿? 自己费尽心思的设了这个局,为的就是假死脱身,可是这耶律重光怎么还不肯放手? 这话还要从头说起,这些天她细心的观察过后发现,这契丹人的饮食中总是有芝麻饼这个东西。她不知道这是耶律重光独特的喜好,还是契丹人的饮食习惯如此。 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暮雪才会提出要喝乌鸡汤,并且真的在吃饭的时候吃下了许多乌鸡肉,和芝麻饼。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她却清楚的很,这乌鸡和芝麻是相克的,一同大量食用的话就会造成食物中毒。 果然,这里的军医没见过这种食物中毒的现象。而她还会一种独门的闭气功法,这是《气宗密钥》上记载的一种奇功,其功法十分复杂独特,这还是云霆闲着无聊时,教她玩的。 现在,这无心插柳的闭气功法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诈死,但是谁承想耶律重光竟然会发了疯的把她带到冰天雪地里? 莫非这耶律重光对她真的动了情?不会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滋生出多么深刻的爱情?况且对方还是耶律重光这种想狼一样精明狡诈的男人? 罢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这门闭起功法这么奇特,就算是神机宗主来了,也不可能识破她。她就安心等着,看耶律重光究竟怎么做吧。 终于,耶律重光的脚步停了下来。只听他用无比恢弘的嗓音在冰天雪地喊着:“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在吗?师父!” 耶律重光的喊声在山谷里回荡着,久久的回音不绝于耳。 暮雪在心中纳闷,耶律重光的师父?会是什么人呢? 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随后,暮雪就听到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带她来做什么?” 是大长老? 暮雪心中万分惊骇,这耶律重光的师父竟然就是大长老? 耶律重光:“师父请您救救她,她中毒了,就要死了!” “什么?”大长老一下飞身到两人近前,打量着耶律重光怀中的暮雪。果然已经没有了一丝气息。 大长老怒斥道:“废物!我把她交给你是想让你用她去要挟大齐皇帝!如今你练练兵败,如果不出些奇招,扰乱大齐皇帝的心,你这场仗就会败,那你在契丹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契丹皇帝必定会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你怎么能让这么重要人质中毒?” 耶律重光满脸悔意,在大长老面前,半点战神王爷的气派都拿不出:“师父,是徒儿办事不周,还请您老出手救救她啊!” 大长老心知救人要紧,索性也不再说话,而是用一根银针分别刺了暮雪虎口和头顶几处大穴!但是双目紧闭的暮雪竟然一丝反应也没有。 暮雪在心中暗自庆幸,这闭气功不光能收敛气息,还能封闭五感,让人好似真的‘死去’一般。否则,刚刚大长老刺穴的时候,她一定不会毫无反应。 大长老也感到微微诧异,莫非这人真的已经死透了?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呢?又会是什么人下的手? “她没有气息多久了?” 耶律重光答道:“有半个时辰了。师父,她还有救吗?” 大长老双眉紧蹙,似乎十分踌躇犹豫的。他盯着暮雪的尸体出神,半响,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个用金箔包裹的药丸,递给耶律重光,不甘心道:“这是还灵丹,能白骨生肉,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你让她含入口中吧。” “多谢师父。”耶律重光接过丹药,掰开暮雪的嘴,然后将丹药塞入了她的口中。 此时,又一股凛然的威压袭来,白雪连天的林木间,一个玄色的身影猛然显现。 “苍敖,想不到真的是你。” 暮雪一听这个声音,心中一喜!是寂华!寂华找到她了!她可以回到云霆身边了! 苍敖就是大长老的名字,寂华的出现显然让大长老一惊,他如今的武功竟然进益如此之高了?以至于他靠近自己事前都被没有察觉? 不过大长老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嘴角微扬道:“寂华,咱们兄弟可是好久都没见了。” 寂华冷冷道:“你背叛了主上!说,主上现在怎么样了?你可有伤她性命?” 大长老一抖黑色的斗篷:“一别多年,寂华,你的忠心倒是矢志不渝。只不过你的主上她的四肢早就被废,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们三大护法护着她,她早就死了。” 一瞬间,寂华周身的杀气猛的迸发出来:“胆敢伤害主上!你受死吧!”说完,他提剑,便朝着大长老袭去! 飞舞的白雪扬起,冷冽的风随着两名绝世高手的身形剑气而动。 大长老手执一圆形的索命环,与寂华的断水剑辗转交锋——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已过了不下数十招之多。寂华招招致命,大长老也不甘示弱,在最后的十招内开始反攻,那古怪奇特的索命环绕着寂华的腰身转了一圈,好在寂华身手凌厉的破解了这一式‘斩神’,否则,他的整个人都会被拦腰斩断! 猛然间,寂华的身影在雪地中央消失不见,正当大长老惊惧之时,一柄锋利的剑锋猛然从他脚下的雪地上钻出! 大长老尽量躲闪,可是右脚掌仍旧被刺穿,鲜红的血将雪染红,霎时间,冰天雪地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耶律重光在一旁看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他想过去帮忙,可是有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所以只能紧张的在旁观战。 暮雪睁不开眼睛看,她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谁占上风,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东瀛忍术?”大长老心中惊诧,忍痛道:“寂华,想不到你这些年竟然还学会了忍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寂华却不与他多费唇舌,提剑继续猛攻。 大长老因为右脚受伤,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些,如此一来本就身处上风的寂华更加占了优势。 呲—— 大长老胸前的衣服被挑拨,伤到了左胸上的皮肉。大长老背后的冷汗冒了出来,若不是他刚刚躲闪的及时,只怕这一剑已经刺入他的胸膛了。 可是大长老还没来得及庆幸,寂华的断水剑就已经刺穿了他的左肩—— 索命环在半空飞舞,围绕着寂华的脖颈。 寂华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这世上能伤我性命的,除了主上别无他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往事,真相 寂华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这世上能伤我性命的,除了主上别无他人!” 随即,一道凛冽的掌风猛拍在大长老的后心上。 大长老的身子向前飞出了数丈,随后猛跌在地上,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暮雪心中暗喜,太好了,寂华打赢了! “寂华,真是好久不见!”又一个暗红色的身影自半空跃下,加入了这场早已胜负分明的战斗。 暮雪暗自吃惊,听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神机宗三长老——耀月! 耀月是女子,她平日最得宗主信任,宗主行动不便,神机宗大半的事宜都是由三长老耀月打理。 看来这次是三长老和大长老一起联手,背叛了宗主。 寂华执剑凝眸,看着面前以红纱遮面的女子,语气森森,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耀月,你也同这个畜生一起背叛了主上?” 三长老灿然一笑,虽然暮雪看不到她的笑容,可是却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了几分得意,几分张狂,几分苦楚…… “我从未背叛,我只是终于我自己!”三长老收住笑声,平静的答道。 寂华:“很好,那就一同受死吧!”说完,提剑便刺向耀月的心口。 耀月的武器是一根长长的红绫,转瞬之间,红绫缠上了寂华的剑锋。 寂华运起内力,剑柄在掌中一转,便挣脱了红绫的束缚,神奇的是,那红绫竟然丝毫都没有被断水剑所伤! 随即,寂华的身影再次瞬间消失,然后在耀月的上空猛然出现,剑尖朝下,刺向耀月的头颅。 “小心——”已经倒在地上的大长老苍敖眼见耀月危在旦夕,奋力跃起,然后将耀月推开,用自己的左肩受了寂华一击。 耀月紧张的将大长老抱在怀里:“苍敖!你没事吧?” 大长老勉力道:“没事。你要小心。” “嗯。”耀月点头,抬头再看向寂华时,一双眼睛已经变得血红。 呼—— 暮雪只觉得有强劲的风自脸上吹过,她看不到的是现在地上的雪花都被耀月的红绫搅起,漫天的白雪在一瞬间扬起,然后飘落,所有人的身影都湮没在了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之中。 寂华手执断水剑,用心力感知对方的存在。 猛然间,一股凛然的杀气自他后方袭来。 他不慌不乱的出剑—— 噗! 那剑正刺入对方的血肉之中! 寂华瞬间回身,白雪纷纷坠落,让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心脏在瞬间收紧! 不,不可能! 怎么……怎么会是她? “主上……”寂华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锋利的匕首就刺穿了他的心脏。 寂华低头,望着自己前胸透出来的匕首,向来冷漠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寂华凝望着眼前的女子,女子露出了得意却也凄然的笑容。 一瞬间,寂华明白了,不是她,原来不是她。 耀月的身体向后退一步,硬生生的让自己的肩膀从断水剑的剑锋抽离。鲜血如泉水一般涌出。 寂华身后的大长老慌忙绕过,将耀月的身体抱在怀中,替她点了止血的穴位。 寂华没有想到,原来耀月长了一张和主上一模一样的脸! 刚刚,他只是瞬间的迟疑,可这瞬间的迟疑,就已经要了性命。 耀月脸色苍白的望着寂华,冷笑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她的痴心仍旧不改。只可惜,对于你来说,她就是天上的神女,虽然你日夜守护在她的身边,可是你却永远都得不到她!” 咚—— 寂华的双膝着地,身上的热量和血液都在急速的流逝。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主上,待我等不薄……”他不甘心,自小,他与苍敖,耀月和连莫就被选为守护族中圣女的四大护法,因为他们是要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所以他们四个自小都是蒙着面的,虽然曾一同守护主上多年,可是他们却从未曾见过彼此的真面目。以至于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耀月的真容,才会把她误认为是主上。 耀月凄楚一笑,眼中竟然在瞬间积满了泪水:“不薄?什么叫做不薄?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寂华不语,他用尽全力支撑自己的生命,为的就是一个能够解开他心中疑惑的答案。 “因为我和她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我和她都是父亲的嫡女,可是就因为她比我早出生半个时辰,她就是族中的圣女!而我,则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族规不得不面临死亡!后来,还是我的母亲苦苦哀求父亲,才让父亲允许我活在世上,但条件却是我要充当她的护法,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做她的奴才!我不甘心!凭什么所有荣耀赞誉都是属于她的,她有什么比我强?难道就因为她比我早出生半个时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说到最后,耀月的表情极尽狰狞,仿佛这么多年压抑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苍敖万分心疼的将耀月抱在怀里,无声的给着她安慰和支持。 寂华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原本模糊不清的往事也在这一瞬间明朗了起来:“当年……凤鸾宫那场大火也是你们两个所为?你们是故意把我调开,让我去守着皇上,然后趁机带着主上离宫?” 耀月又哭又笑,脑海被一幕幕往事充斥着:“不错!就是我先给她下毒,然后借故支走你,再放火烧了凤鸾宫,造成有强敌袭来的假象。她也真是愚蠢,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最大的敌手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我这个最靠近她,最深得她信任的姐妹!” 寂华点了点头,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黑暗,现在他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最后…….我再问你一句,她……还活着吗?” 耀月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片漠然取代,只听她口气冰冷道:“你说呢?” 呵…… 最后,寂华竟然出乎意料的轻笑了一声。这是他一生中,笑的最为轻松欢畅的一次。 他的身体仰面倒在地上,手和脚都平坦的舒展在地面上。这一生,好像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轻松。 他的眼睛望向天空,有洁白的雪花再次飘落。 渐渐的,天空中开启了一扇窗。他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粉雕玉砌,穿了一身圣洁的白色的小女孩。 也许从初见起,他这一生的命运便注定了要和她绑在一起。 他是她的护法,他的责任和使命就是保护她。但是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一句多余的话不能说,一个多余的动作不能做。 可仅仅是这样,他的内心也觉得无比欣喜和满足。因为她是那么的圣洁美好,简直连天上的月亮都无法和她相媲美。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来世,只求触碰她的指尖 她聪慧,善良,真不愧是祖宗的圣女。她天资卓著,永远都是最耀眼,最皎洁的明月。她有着一颗悲悯世人的菩萨心,连笑起来都特别像观音…… 后来,他亲眼看着她遇到了那个人,那个会让她笑的灿烂,也会让她哭的伤心的男子。 那时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嫉妒。但是他除了深深的压抑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再后来,她与那个男子相恋的事触怒了族长,她是族中的圣女,是终身都不能婚嫁的! 她拼着受刑受辱,被族人唾弃的苦楚,仍是嫁给了那个男人。 随后不知为什么,凤羽族在一夕之间全族覆灭,彼时,她已经入宫,成了东宫太子妃! 说来奇怪,那时,他丝毫都没有因自己的族人被灭而感到悲伤,反而为她能够早一步逃出生天而感到万分庆幸…… 再后来,他看着她每日帮病重的丈夫奔波忙碌,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她都拼尽全力,把所有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为的只是让那个病重的皇帝,她的丈夫,感到安心。 可是终究,她还是与那个人天人永隔,她一个人辅佐年幼的儿子登基,承受着来自朝堂上下各方面的压力和挑战…… 那个时候他真的恨自己,自己除了打打杀杀以外,什么都不会,于朝政,更是一窍不通。他真的希望,除了默默守护以外,还能为她做些别的什么。哪怕能帮她分担万分之一也好…… 他到底还是高估自己了。就连默默守护这一项他都没有做好。 竟然让她被最亲近的人所害,被废去四肢,如今……也罢,如果到了阴曹地府能与她想见,他再向她请罪去吧。 如果,如果来生有缘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离她近一些,哪怕只能触碰她的一片衣角,一个指尖,他也于愿足矣…… 最后一片雪花落入他漆黑如夜的眼睛里,带着丝丝的凉。 两天之后,暮雪在耶律重光的大帐中醒来了。 “暮雪,你总算醒了!”耶律重光欣喜的把暮雪抱了起来。 暮雪只感到心中一阵厌恶,这两天她用尽全力吸收体内那还灵丹的药力,这药果真有奇效,只是短短两天,她的内伤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只要再多加时日调养,她一定可以恢复如初。 “王爷,我……我这是怎么了?”她揉着额头,一副懵懂不清的样子。 耶律重光大笑道:“哈哈,看来你是睡糊涂了。你忘了吗,两天前你中毒了,差点一命呜呼,还好本王把你救了回来。” 暮雪露出一副感激的不能自抑的表情,含泪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一见她落泪,耶律重光的表情有些慌乱:“哎呀美人啊,你这都好了,怎么还哭呢?” 暮雪抬手擦擦眼泪,轻咳了两声,然后借故挣脱耶律重光的怀抱:“王爷在这儿守了我两天吗?” 耶律重光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一般,爽朗道:“那倒是没有。昨日本王率兵再与大齐军队一战,结果全胜而归!哈哈,那大齐皇帝已经下令将大营后退三十里,休整军务去了。” 暮雪的心中划过一丝担忧,云霆兵败了吗?和她有没有关呢?寂华既然能够找到她的踪迹,那就说明云霆早已知道她被抓到契丹大营了。他的心绪会否因为她而被扰乱? 如今寂华已死,他失去了一大助力,楚王等人又在他的身边虎视眈眈,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耶律重光一下捏住暮雪的下巴,眼神凝视她问道:“怎么?听说那个小皇帝打了败仗,心疼了?” 一瞬间,暮雪的眼泪再次蓄满眼眶,因为她发现眼泪好像对这粗狂的男子十分管用。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反正眼泪总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但是关键是你一定要哭的漂亮,哭的醉人! “王爷希望我怎么回答呢?”暮雪含泪与他对视,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正好滴到他的手背上。暮雪哽咽着,继续道:“如果我说看到他兵败,我幸灾乐祸,那王爷会怎么想我呢?您会想这真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浅薄妇人。如果我说我为他心疼,为他难过,为他担心,您又会想,我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您对我这么好,而我却一心想着别的男人,我同样是无情无义,不知感激……怎么想都是错,怎么说都是错,王爷,您说,我该怎么想,怎么做呢?” 耶律重光望着她,神色有一丝触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度稍轻了一些,问道:“本王要听实话,你无需过多顾虑,把你心里的实话说出来。” 暮雪苦笑一声,随后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眼底全部的情愫:“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无论成败,我都希望他能平安的回到的大齐……” 这次她没有说谎,她心中最大的愿望确实是希望他能平安,只要平安就好。 耶律重光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可是却转而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用他那浓密的胡子贴在暮雪的脸上,低声道:“是本王太心急了,不应该强你所难的。” 暮雪胃里一阵翻涌,用尽全力才忍住让自己没有推开他。但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着,唯有让指甲掐痛掌心,她才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 忽然,一直手掌探入了她的腰下的衣襟,正在抚摸她纤腰上柔嫩的肌肤,这下,暮雪是真的急了。但见她猛的推开耶律重光,可是她如今尚未恢复内力,耶律重光又是力壮如牛,哪里是她这轻轻一下可以推得开的。于是她急中生智,按照云霆交给她的《气宗密钥》上的法门,在瞬间就让自己的气血逆涌,哇的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因为耶律重光死死的搂住她,所以这血大部分都吐在了耶律重光的衣服上。 这招十分见效,耶律重光倒是一把就松开了她。 暮雪伏在床边猛的咳嗽,不时的仍有血丝从口中溢出。 耶律重光关切的问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好了吗?” 暮雪的脸色瞬间苍白,然后双眼一闭晕了过去。妈的,这个老色鬼,死人渣,姑奶奶要是不装病还不得让你就地正法?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姚暮雪誓不为人!我要让你知道,姑奶奶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神秘老者 “来人!快传大夫!”耶律重光在暮雪昏过去之后大喊。 几名军医都快在心里骂娘了,这汉人女子真是害人不浅,三天两头要死不活的,总是折腾他们这群只会看外伤的军医!每次他们都束手无策,而且每次都被耶律重光骂的极惨。 几名军医轮流给暮雪诊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旧伤复发,气血逆涌,性命倒是没有大碍,但是具体什么时候醒,他们可就没有把握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耶律重光再次大喊大叫着把军医们踢了出去,然后望着床上昏睡不醒的暮雪,一筹莫展。 第二天,耶律重光便下令,让人回盛京贴皇榜,重金聘请名医来为暮雪治病。 暮雪在床上又躺了三天,这三天中,她会时不时的清醒,然后吃些东西后,继续昏睡,有时候赶在耶律重光也在,她就暗自运气,再吐上几小口的血,然后虚弱不堪的晕过去。 耶律重光拿她没辙,本来想尝尝新鲜,可是却碰到这种棘手的情况。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放弃了暮雪,转而宿到一名高等军妓的帐中去了。 第四天的时候,暮雪正在吃着一碗清粥,忽然耶律重光朗笑着进来,一见暮雪醒着,心情顿时大好,道:“美人啊,看本王给你带来什么人了?” 暮雪抬起目光,望向耶律重光的身后,只见一个须发皆白,面色嶙峋的老者躬身站在他后面。 耶律重光道:“这可是本王从盛京为你请来的名医。虽说盛京中名医无数,可是敢揭本王皇榜的却不多。这可是本王从十来个名医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位啊,快让他给你看看吧。” 那老者拱手行礼,声音有些沙哑:“草民见过姑娘。” 暮雪将粥放到一旁,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应该晕过去,还是等一会儿诊完脉再晕? “免礼。”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撒手归西一般。 老者坐在暮雪床边的凳子上,用三根手指搭在暮雪手腕出的尺寸关上…… 老者细心的诊着脉,不时的撵动自己的胡须,时而点点头,时而摇摇头。 然后,老者抬头,开始观看暮雪的气色—— 一刹那间,暮雪放在棉被中的另一只手紧抓住被单,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收紧。但是她半点也没有敢把自己心中的异样表示出来。她掩饰的很好,垂着眼睛,气力不济,精神不佳的样子。 老者问道:“敢问姑娘之前是不是受过严重的内伤?” 暮雪尽量让自己的情绪镇定,然后点了点头。 老者又问:“后来得到过什么疗伤的奇药,所以才恢复了些,是吧?” 暮雪不说话,抬眼看向一旁的耶律重光。 耶律重光大笑道:“老先生真不愧是神医啊!这都让你给看出来了。那你快说说,她这时不时吐血的毛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老者微笑道:“王爷无需过虑。姑娘这是重伤未愈,又情志受创,淤血积压在胸口,阻碍的气机运行,所以才会一直不能痊愈。” 耶律重光显得很开心,忙道:“那请先生赶快开方子吧。” 老者摇了摇手道:“这伤用寻常的草药治不好,须得针灸才行。” “针灸?都刺什么穴?是不是要脱光衣服?”耶律重光显然更在意的是这个。 老者道:“王爷无需担忧,草民这针灸的手艺是祖传的,可以蒙着眼睛刺穴,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耶律重光一听可以蒙着眼睛,当下释怀了不少。蹙眉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本王要在一旁看着。” 暮雪一听,脸色瞬间红了起来,然后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万分难堪的望着耶律重光摇头,耶律重光一见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顿时充满了犯罪感。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每次对着这张脸,他都不能控制自己心里的想法呢?以前不管什么遇到什么女人,他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有丝毫顾虑和愧疚,为什么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就不行呢? 老者见状,在一旁出口道:“伤者在接受针灸时,一定要心情放松,如果一直紧张,就会适得其反,所以王爷……” 耶律重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好好!不看就不看,反正你早晚都是本王锅里的肉。” 暮雪听到这句话心里气闷,可是也懒得在这个时候计较。如今她的整颗心,都扑到这个老者身上了。他怎么会来?他知不知道这样深入敌军的做法很危险? 老者道:“这伤势不宜拖延,现在就开始治吧。还请王爷差人,在这帐内多置几个火盆,然后留两个侍女在这里就协助老夫就可以了。帐外还请王爷派人守好,施针的时候,万不能被人打扰,否则这位姑娘可就性命堪忧了。” “好。本王就按你说的办。你最好能够治好她,否则……本王一定会让你后悔来这一趟!”耶律重光说完,面色懊恼的走了出去。 华美的大帐之内,水雾氤氲,热气腾腾。六个火炉将帐内烧的热热的,站着就让人出汗。 两名侍女伺候暮雪褪去衣服,全身没入事前准备好的浴桶之中。桶内用热水浸泡着各种疗伤的药材,她心绪紧张,但是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 今天她清醒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为了避免让耶律重光起疑,所以她决定在进入浴桶之后不久就开始装晕。 她坐在水中,将头靠在木桶的边缘,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 那边,两个侍女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老者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缓缓的靠近浴桶,然后取出银针,扎在暮雪的肩井穴上。 老者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动作很缓慢。帐内闷热的让人难受,两名侍女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 渐渐的,她们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老者听气息就知道那两名侍女已经失去意识,被他的迷幻药控制了,他又静息聆听了一会儿,确定这帐外及四周再无人窥探之后,他便一把扯下了自己眼睛上的黑布。 “雪儿——”他尽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唤她。 那一瞬,暮雪的眼泪已经悄然滑落,她睁开眼,一把握住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急切却低声道:“陛下,你怎么来了?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云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不由分说,又情烈如火的吻上她的唇! 暮雪含泪回应着他,他们用这种最亲密的方式诉说对彼此的担忧和想念。 不同于以往的甜蜜,这个吻当中掺杂了太多的酸涩,苦楚,以及浓烈如火一般的煎熬…… 良久,他终于离开她的唇,低声道:“对不起,雪儿,让你受苦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石二鸟 暮雪摇头:“我没事。我可以自保,耶律重光奈何不了我。如今我的内力大半都已经恢复了,我这样做是在骗他。” “我知道。”云霆点头。他来之前,得知暮雪重伤,担忧重重。可是当他为她诊脉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伤好的七七八八,所谓的气血逆涌,不过是她自行催动气力的结果。这法子还是他教给她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暮雪知道眼下没有过多的时间卿卿我我,于是她只挑要紧的说:“寂华死了。大长老和三长老背叛了宗主,你的母亲……她多半,已经不再人世了。” 云霆听后,琥珀色的眸光中有一瞬间的黯淡,但是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果真如此……其实,我事前也有猜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我知道的太晚,也根本没有能力帮她……” “你还有我。”她坚定的望着他,她明白他内心此刻的感受,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如今却成了得而复失的哀痛和落寞,他甚至都没能和宗主再见一面,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会不会太过残忍? 云霆调整了片刻,用最短的时间调整了自己的心绪:“寂华的尸体我已经安葬了。不要为我担心。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说着,他要把暮雪从水中带出。暮雪一把拉住他,道:“我看过这军营的布局,其中多有机关暗器,还有奇门遁甲布成的阵法。你进来时是乔装改扮,有人带着,自然一路畅通无阻,可是你要带着我,咱们两个一起逃,你有几分胜算?” “五分。”云霆也知道这军营的外围危机重重,而且许多阵法是他看不懂的,耶律重光有神机宗的大长老助阵撑腰,于这些旁门左道上必然下足了功夫。若论单打独斗,他丝毫不畏惧什么大长老和耶律重光,可是毕竟他还要带着一个受伤的暮雪,还有这事关两军战事,他也不能过分草率,万一身死或者被俘,那么于大齐,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是他却不能让她一直置身于危险之中。只要一想到耶律重光看暮雪的眼神,他就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竟然胆敢觊觎他的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反正他还有五分的把握,再搭上外面有一千玄衣卫做接应,这五分就变成了六分,说什么,他也要搏上一搏! “这样不行,太危险了。如果楚王趁机作乱,你腹背受敌,那该怎么办?你是大齐的皇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我心中有一计,既能保你我平安无事,又能让契丹兵败垂成,甚至,还能让耶律重光死无葬身之地!”暮雪说着,眼中迸发出精明狠厉的光芒。 云霆心神为之一震,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暮雪。但她既然说了,那必然是有九成把握的。 暮雪覆在云霆的耳边,将心中计策一一讲出,云霆听后不由得为之赞叹,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看来他以前真的小瞧这个自己的小东西了。 契丹的军营中,暮雪穿了一身白色的狐裘,他的手被云霆紧抓着,她跟着他急促奔走,不停的与攻上来的契丹士兵厮杀,不一会儿,她白色的狐裘大氅上就溅满了红色的血,一点点,一片片,血腥的气味漂浮在寒冷的空气中,闻了便让人后脊发冷。 她的脸色苍白的如同纸片,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看就知她的气力已经衰竭,整个人都处在崩溃和死亡的边缘。 就在他们一点点的靠近军营边缘的时候,耶律重光骑着高头骏马,奔驰而来,远远的,他自马上跃起,提起手中的长刀就向云霆砍过来。 云霆急忙出剑相抗。此时他仍旧是那副嶙峋老者的打扮,只不过一身凛然的王者之气不再可以遮掩,再搭上他此刻正在大开杀戒,血腥的狠厉弥漫在他的周身,将他衬托了犹如地狱冥王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耶律重光的长刀压在云霆的飞鸿剑上,一瞬间,耶律重光处在了上风。 “好啊,想不到大齐皇帝竟然会纡尊降贵,扮成大夫来本王的军营偷人,说出去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说完,他刀锋一转,又是凌厉的一刀迅猛的劈向云霆的下盘。 云霆平底跃起,在半空中一个滕转,落到了耶律重光身后,他提剑便朝着耶律重光的身后刺去,口中道:“少废话,朕来带走自己的人,难道还要和你这等宵小通报不成?受死吧!” 耶律重光一弯腰,躲过了云霆的一剑,随后更加凌厉的进攻:“既然来了,就乖乖把命留下吧!” 数十个回合过后,云霆渐渐处了下风。 呲—— 云霆的左肩被刀锋划破,鲜血顺着他棉质的长袍流了下来,一滴滴的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是盛开的红梅一般刺目,耀眼。 暮雪此时虚虚一晃,整个人倒在地上,她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哽咽道:“陛下!你快走……咳咳……快走,不要为了我犯险!” 云霆闻得此言,剑花一闪,随后后退数步,站定之后,大口的喘着粗气道:“朕怎能丢下你不管?爱妃,你放心,朕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救你出去!” 忽然,暮雪拔下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云霆道:“你走!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爱妃!你何苦如此?”云霆心痛难当,琥珀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耶律重光却不肯给云霆喘息的机会,他招式更加迅猛的攻向云霆。而早已力竭的云霆应对起来显得十分狼狈。 暮雪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事情闹到这个时候大长老和三长老还没有出现,想必他们此时不在北疆,那么她的心就可以放下一大半了。她别的不怕,就怕在逃走时,会遇到大长老和三长老,那样她和云霆可就都危险了。所以深思熟虑之后,她才会兵行险招,定下这出苦肉计。 她要激怒耶律重光,让他丧失理智,只有那样,她们才有必胜的把握。 就在耶律重光的刀要结果云霆性命的时候,暮雪猛的掷出自己手中的簪子,袭向耶律重光的后颈。 耶律重光听到身后有发簪破风的声音,可是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那发簪刺入他后颈的皮肉,虽然不深,但是仍旧十分疼痛,且血流不止。 耶律重光被伤,心中狂性大发,顷刻间便将刻意隐藏的武功内力全部显现的出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还施彼身 耶律重光被伤,心中狂性大发,顷刻间便将刻意隐藏的武功内力全部显现的出来。 空气之间的威压猛然加重,耶律重光隔空,一掌袭拍向暮雪的胸口。 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暮雪的身体瞬间向后飞出十几丈,然后整个人跌落在雪地上,昏迷不醒。 说是不醒,其实她清醒的不得了。因为她是故意激怒耶律重光的,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暗自运起了内功相抵抗。不过这一掌也确实凌厉狠辣,如果不是她有深厚的内功垫底,又有云霆输给她的真气保护,想必她此刻一定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不过她也看得出,耶律重光虽然暴露了自己隐藏的实力,但是他并没有下死手,否则暮雪现在就不会还能保持心智的清醒了。 那边,云霆又和耶律重光交上手了。云霆暗自在心中惊叹,这耶律重光之前果然是在故意隐藏实力。暮雪猜测的没错,耶律重光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有勇无谋好糊弄,实际上,他精明的很。而且善于扮猪吃虎,否则,一个莽夫又怎么能够把契丹的大权都掌握在手中呢? 看来大长老也被耶律重光的表象迷惑了,这个人是真正的狼!一匹狡诈阴狠,机关算尽的老狼! 云霆一边守,一边将耶律重光此刻的招式记在脑中。 忽然间,他化守为攻,用刚刚记熟的耶律重光自己的招式攻向了耶律重光! 耶律重光饶是心机深沉,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劈天、化龙、星火燎原、疾风…… 这些都是他的绝招啊!其中还有不少都是他这么多年征战打斗,自己领悟出来的招式。 可是对面这个小子,他竟然在顷刻间就学会了,并且还在一瞬间就还击到了自己的身上! 此刻的云霆正以剑代刀,一招又一招,不停的将耶律重光那些最为精粹的武学招式使出来。 耶律重光慌乱的应对着,一时间,阵脚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云霆记得,暮雪当初还笑称,说他这门功夫很像一个叫做慕容复的人,那人最著名的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其实,他这功夫全是从《剑冢》上悟出来的。 《剑冢》当中,集合了天下间所有的精妙的剑法,不计大小长短共五百六十三套,当他把这五百多套剑法全部研习一遍之后,他发现了天下的武学其实都是殊途同归,同宗同源。不管什么样精妙绝伦的剑法武学,其本质都是共通的。所以在那之后,他无论在看到什么新奇的武功,都能在记熟对方的招式之后,在一瞬间就使出来,根本不需要再去勤学苦练。 虽然耶律重光的武功着实高强,而且有很独到的地方,可是比起《剑冢》和《气宗密钥》上的武学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云霆刚刚所有的颓势,都是故意为了试探对方,然后请君入瓮的。如果他真要出手,恐怕耶律重光此刻早就亡在他的剑下了。 耶律重光震惊过后,马上调整自己的招式,镇定应对。 一剑刺入耶律重光的左肩,瞬时间,云霆受剑,鲜红色的血注从耶律从高的左肩上涌出。 “放箭!”耶律重光气急,一声令下。 周围的契丹士兵早就准备好了弓箭蓄势待发,如今得到耶律重光的命令,霎时间,无数箭雨从四面八方射向云霆! 云霆似乎早就料到了耶律重光会用这招,他身姿前倾,瞬间抓住耶律重光受伤的左肩,然后带着他一起凌空跃起,飞旋于半空之上,堪堪躲过了那密集的箭雨。 耶律重光大恼,正要挣扎,却见云霆带着他一起,落入营地周边的奇门阵法当中。 此刻,所有的契丹将士都惊呆了! 大事不妙啊!那阵法何其凶险他们都是清楚的啊!如果有敌军贸然来犯,他们根本无需出动一兵一卒,只靠这些阵法就能将敌人困死在里面。 而且……而且他们储藏的大批粮草也都在阵中啊! 这阵法是耶律重光命人布的,他们也不清楚耶律重光究竟会不会破阵而出,一时间又不好解开禁制,于是只能干等。 暮雪晕在雪地中,此时见形势已定,而她仍旧无人问津,索性她就清醒过来,自雪地上站起。这冰天雪地的,她身子又没好利落,总不能一直躺在雪地中吧。 将士们焦急的等着,有些心急的甚至不停的在原地转圈。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而连日来连绵不绝的大雪也终于止住。 “你……你怎么站起来了?”周围的契丹士兵见暮雪好好的站在那里,神色清冷,目光灼灼,哪里有半点身受重伤的样子? 一时间,众人看她就像看鬼一样。 暮雪冷冷一笑,也不和这些人兜圈子,开口便道:“如今你们的摄政王被困在阵法当中,这阵法是你们亲自布下的,其中的凶险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吧?” 此时,耶律重光的副将站了出来,凶狠的盯着暮雪道:“你这个祸水!王爷如今身陷陷阱,还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就杀了你,以绝后患!”说完,他抽出自己的佩刀就像暮雪砍去。 暮雪嗖嗖射出两枚银针出去,那副将手腕和脚腕一麻,刀落在了地上,膝盖也跪在了地上。 “你?!”副将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自己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却根本动弹不得。 众将士一看这种情况,纷纷拉弓搭箭,对准暮雪。 暮雪冷冷一笑,圣洁而高雅的身姿立在雪中,蔑视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副将以及四周的契丹士兵,如果要有偏差,那么下一刻她就会被万箭穿心吧? “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我乃大齐皇贵妃!你们摄政王把本宫抓来,自有大用,这些时日他是如何对本宫,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如果你们私自就动手杀了我,岂不是坏了摄政王的部署,到时候你们有几条命可以赔?你们的父母妻儿又有几条命可以赔?”清冷而威严的声音随着冷风传入四方将士的心中,每个人听后心中都不觉一动,渐渐的,一支箭低了下去,随后两支箭低了下去……最后,被万箭穿心的危机终于暂时解除,暮雪才在暗自的出了一口长气。 随后,她又继续道:“如今,你们的摄政王被困在阵法当中,你们猜他能不能够平安的从阵中逃脱出来呢?” 众将士本来就忧心忡忡,被暮雪这么一说,士气更加低落了。 见众人如此,暮雪心中就有数了。她平时对阵法多有研究,虽然不精通,但也能够窥得一二。那日她虽耶律重光出来,就大致了解了这阵法的形态和布置。 第一百九十章 火烧敌营 不得不说,设计这套阵法的人是个奇才,这个阵是个难得一见的‘九活之阵’,也就是说,这阵法在布置好之后,会自行的轮回转换,一套大阵法当中又能够衍生出九种不同的新阵,活阵,并且每一套都凶险异常,诡异莫测。就算是当初设计这个阵法的人亲自入阵,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她想,这阵中一定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并且设这阵的人是个极其多疑的人,他害怕阵图被人盗走,从而被人破阵,所以,他干脆就设置了这么个诡异的阵,不管是谁,不管懂不懂阵法,进入里面,都是九死一生。 而真正要接触这个阵法,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知道阵眼的人,从阵法解除阵法的布置,唯有如此,困在阵中的人才能逃出升天。 “要不要救你们的摄政王,你们自己决定,萧副将,不要说,你不知道破解阵法的要门。”暮雪冷冷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萧副将,这个人是耶律重光的心腹兼左右手,耶律重光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高明阵法的弊端,万一有天自己人被困在阵中,而耶律重光自己又恰好不在,那岂不是作茧自缚? 所以,他必定会留有后手,也就是把解除阵法的要门交给另一个他极其信任的人! 而这个人除了萧副将,再无第二人选! 萧副将心中此时也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把阵法解除,王爷出来后会不会怪他?毕竟这可是事关几万大军的粮草啊! 最后犹豫再三,萧副将还是觉得耶律重光的安危胜过一切,最终,他转身,拖着半边麻痹的身子,艰难的走入了耶律重光的宫帐之中…… 暮雪在心中狐疑,难道那破阵的要门在耶律重光的宫帐之中? 事实证明,她猜的没错,不一会儿,就听军营周边接连响起火烛爆破的声响。 嘭——噼啪—— 军营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清晰,浓浓的烟雾散去,数十个置放粮草的帐篷垛显现了出来…… 蹭! 云霆携着耶律重光从阵法里跃了出来,此时耶律重光已经重伤,他的肩膀和两腿都分别被利箭刺穿。 云霆提着他鲜血横流的身体,从阵法里走了出来。 暮雪一下冲了过去:“陛下!”他平安无事,真好,真好! 云霆看着暮雪小鸟一般的飞到了他的身后,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而后,暮雪朝着天空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然后一千名玄衣卫的身影便出现了四周并不太高耸的群山之上。 嗖嗖嗖—— 数以千计的箭朝着契丹军营的粮草营中射去。 这些箭的杀伤力并不强,但是箭尖处却都带着火苗。 霎时间,这数以千计的火箭便落到了契丹军营的各处。 火光在漫天的白雪中蹿腾而起,耶律重光的瞳孔已经被火光映的一片怒火升腾。他没有料到局面会在霎时间就演变成这样。 “放箭!给本王杀了他们!”耶律重光此时恼怒异常,他二十万大军的粮草眼看就要被火海吞噬,他知道,现在就算是要救火也来不及了。这场战争唯一能够取胜的关键,就在于他不能够杀了这个大齐皇帝了! 耶律重光手下的契丹将士不愧是契丹的精锐之最,在如此混乱不堪的局面下他们的军心竟然还没有乱!听到耶律重光下令,他们当即放弃了救火,转而搭弓拉箭,对准云霆的暮雪。 云霆的剑架在耶律重光的脖子上,冷冷道:“谁敢放箭,朕就让耶律重光死在当场!” 一瞬间,契丹将士们又犹豫了。 耶律重光征战沙场多年,定不会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况且他眼下怒火攻心,恼恨自己中了大齐皇帝和暮雪的计策,当即对自己的军队命令道:“放箭!本王命令你们放箭!” 萧副官犹豫着,一时间踟蹰不定。 此时,不知是谁,率先射出了一支! 嗖—— 云霆一惊,提了耶律重光的身体就去挡! 耶律重光的胸口被射穿,当场绝了气息,一脸的死不瞑目。 有了第一支就有第二支,所以一瞬之间,万箭齐发,黑压压的箭雨密集的射向暮雪和云霆。 云霆拉住暮雪,趴在地面之上。 只听他暴喝一声,而后巨大的掌风击向地面。 一瞬间,契丹将士都被这一声内力十足的暴喝震得头晕脑胀,险些找不着方向。 随后,地上的雪花被巨大的掌风扬起,霎时间,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混沌,每个人的眼前都是一片纷纷扬起又落下的雪白,什么都看不清。 契丹将士的箭不知该射向哪里,而云霆则趁着这个空挡和暮雪齐齐的逃出生天。 如今军营周边的阵法已破,只要他们穿过这一片茫茫火海,自然就能与接应的玄衣卫会和,那样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暮雪被云霆紧紧的护在怀中,飞身掠过熊熊燃烧的军营,那里,正在化为灰烬的,是契丹军营的粮草。 暮雪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此刻,她才觉得这一切是真实的!他是真的来救她了,她是真的完好无损的回到他身边了! 云霆和暮雪立在白雪皑皑的山头,回身凝望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的契丹士兵,心底都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如今耶律重光已死,契丹粮草被毁,想必这场战争也该结束了。 玄衣卫们将暮雪和云霆护在当中,此地不宜久留,要马上离开。 正当云霆率领一众人准备离去的时候,天空中,那个让暮雪熟悉的如同梦靥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皇帝,来了,就别着急走啊!总得留下些什么吧。” 暮雪紧张的扯着云霆的袖子,小声提醒道:“是大长老!” 云霆面色沉静,忽而,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落在他们十丈远的地方。 暮雪小声在云霆耳边道:“来着不善,他之前被寂华重伤,眼下也不知有没有痊愈。虽然他的武功诡异,但应该在你之下,他不清楚这一点,你不妨‘攻其不备’。” 云霆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放心。”然后,他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自信笃定的笑容。 云霆并没有心思和大长老叙旧,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出招,袭向大长老。 大长老被云霆凌厉的剑锋逼得节节后退,不过大长老并不着急,反而面带笑意,道:“你和你父皇倒是很像,都是这么急不可耐,急于求成。”说完,他不再只守不攻,而是挥出他的索命环,诡异莫测的攻向云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长老一惊,没想到云霆的武功竟然如此精进,竟然不在寂华之下,他本以为,云霆就算会些功夫也全部都是寂华教的。寂华的功夫虽高,可是这个年少的小皇帝定然是及不上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大长老有些轻敌了。 暮雪在一旁稍稍松了一口气。大长老当然不会知道云霆真是的武功境界是什么样子,因为这个世界上清楚云霆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她从未把这些情况禀告过神机宗。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 云霆心下有些心焦。他想速战速决,大齐军营那边还是常青在帮他苦撑,万一被楚王发现他不在,那事情可就有些不妙了。 所以,云霆催动内力,招式狠辣果决,一下子使出了八成功力。 果然,大长老轻敌在前,又身受重伤,虽然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和年富力强,武功卓绝的云霆对抗起来,已经明显的落了下风。 嘭—— 云霆的剑锋虚晃一招过后,一掌击中大长老的前胸。 大长老后退数步,肩膀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渗出黑色的斗篷。 嘶—— 一道极细的白光闪过,大长老吃惊的睁大眼睛,不知云霆从何处变出一根极细的长长的银丝,那银丝好似活的一般,瞬间便缠上了大长老的手臂,然后一路迅速的攀延,绕到他的脖颈,前胸,最后,整个人都被这神秘莫测的银丝所包裹。 云霆手握银丝的一端,现在大功告成,只要他稍稍用力,大长老马上就会被银丝割断筋脉,血肉横飞! 现在情况紧急,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只想马上结束这一切麻烦。 他手上注入内力,猛的将银丝一拉,银丝割破了黑色的斗篷。 此时,数十枚银针袭向云霆。 对方轻功卓绝,气息轻的像雪片一样,所以之前正在奋战的云霆一时不查,眼下危险来了,也躲避不及。 叮叮叮—— 数十枚银针落地,暮雪收手,好在她及时察觉,用自己的银针打落射向云霆的银针。 一条十多丈长的红绫从后袭向云霆! 危险来的太快,云霆不得已,只能暂时撤向一边。而大长老得此空隙,也拼尽全力逃脱了银丝的束缚。 暮雪在一旁焦急的喊道:“来的是三长老耀月,她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莫要被她迷惑。”想当初寂华就是被三长老那张脸迷惑,只不过一个瞬间就丢了性命。她可不希望云霆重蹈覆辙。 云霆还不知这些是去哪个的来龙去脉,乍听之下也是吃了一惊,但是心里已有防备。 果然,三长老很快就出现了。她这次仍旧带着黑色的面纱,所以云霆倒是没能看清她的全部容貌。 “乖侄儿,多年不见,你的本事倒是渐长。”耀月冷笑着,随后,那长长的红绫一卷,地上的雪花又在瞬间被扬起。 暮雪在心中冷笑,又来这一招吗?而后,她趁着雪花扬起的瞬间,飞身到了云霆跟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撕下云霆的人皮面具,霎时间,那俊美绝世的华贵容颜显露了出来…… 云霆有些诧异暮雪的做法,但是却来不及多问,因为三长老已经趁乱攻了过来。 大长老也调整了气息,再次运起索命环,想要和三长老一起夹击云霆。 暮雪朝着大长老射出银针,而后飞过去与大长老抗衡。 她的武功敌不过大长老,几招下来便落了弱势。 而那边,云霆和三长老在纷纷扬扬的白雪中,也过了好几招。 当白雪终于落尽,三长老看到云霆的真容,那一瞬间,她屏息,眼神中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暮雪在一旁看了,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一幕不止暮雪看到了,一直心系耀月的大长老也看到了。 暮雪冷冷笑道:“苍敖,你看到了吧,耀月心里爱着的究竟是谁?” 大长老的神情一滞,但是随后便恢复了冷静,撇下暮雪,攻向云霆。 当他看清云霆的真容之后,也不由得感叹,他和那个人长得真是太像了! 三长老在瞬间的惊愕过后,也恢复了正常,两个人一起夹击云霆。 云霆虽然武功卓绝,可是在两个诡异莫测的绝世高手面前,也不由得显出吃力。 暮雪在一旁不时的插话,她的语气冰冷而怪异:“耀月,你是不是有种惊见故人的感觉?你忍心杀他吗?他和你最爱的那个人长得可是一模一样啊!” 耀月心神有一丝紊乱,她明知道暮雪是故意说这些,可是这些话还是像咒语一般,不由控制的钻入她的内心。 耀月手下招式不停,可是分明已经没有那么狠辣了。 暮雪见状微微勾起嘴角,灿若星河的眼眸里有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 “苍敖,别白费苦心了。你为了这个女人背弃主上,忘恩负义,你是族中的罪人!可是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爱着别的男人,你不过是被她利用的工具,小丑!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大长老心神一乱,呵斥道:“你满口胡言!我现在就灭了你,耳根清净。” 说完,大长老一道凌厉的掌风袭向暮雪。 但是暮雪早有防备,又有云霆在旁助她,所以暮雪凌空一跃,落到一颗松树的顶端,躲过了那狠辣一击。而云霆则看准这个空挡,一掌拍在了大长老的胸口。 大长老新伤旧伤,一时间喉头一甜,脸色大变。 暮雪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不是,还是我刚好说中了你的心事?” 云霆知道这是暮雪用的心理战,他配合着她,在与大长老和三长老对阵中,屡屡得手,占尽上风。 大长老和三长老纷纷收敛心神,专心应战。 “苍敖,你看,你受伤了,耀月连个关爱心疼的眼神都不给你。这么多年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又为你做过什么?她背叛主上,背叛族人,全都是因为她嫉妒。她嫉妒自己的姐姐,因为她爱上了云哲!” “耀月,你做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就算你杀了自己的姐姐,你也无法变成她,你永远得不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你爱的那个男人早就死了,不会再回来。他们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而你呢?你又有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挑拨离间 三长老的阵脚已经散乱,却仍在苦苦支撑。 噗—— 云霆的剑划过她的颈间,只差一点儿,就能结果了她的性命。 “耀月小心。”大长老急忙将耀月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暮雪又道:“苍敖,你看,就算是生死关头,她也舍不得对云霆下毒手,还不是因为他是云哲的儿子,长了一张和云哲一模一样的脸?” 杀意,在冰天雪地间肆意翻涌。暮雪的声音就像咒语一般,让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苍敖,你是什么时候爱上耀月的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耀月爱上了云哲,云哲是不是你杀的?” 耀月闻言,动作停滞,略带惊疑的目光看向大长老。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暮雪在心中暗自得意。 大长老被耀月这种惊疑的目光看的心底一片寒凉!原来他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只换得她的怀疑,猜忌,和不信任的目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此时,云霆一剑刺中耀月的小腹。 大长老心中一疼,大声道:“别听她的!她不过是在蛊惑人心,让你我自乱阵脚!” 暮雪厉声道:“身正不怕影斜!苍敖,你知不知道耀月爱云哲爱到了什么地步?你知不知道她曾经趁云哲酒醉,扮成皇后的样子,爬上了云哲的床?” 大长老的脸色在瞬间剧变,乌云压低一般的狠厉莫测。 耀月急忙解释道:“我没有!你不要听她胡说。” 暮雪:“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苍敖,你奉献所有,为的不过是一个寡廉鲜耻,残花败柳的女人,我真替你可悲。” 砰砰—— 三长老和大长老同时被云霆的掌风击中,同时后撤数步,口吐鲜血。 大长老身负重伤,知道再战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当即揽过三长老,拼尽全力,逃走了。 望着他们早已远去,消失不见的背影,云霆却没有乘胜追击。 暮雪从树顶翩然落下,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握住他的手,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浓浓的疑惑。 云霆握紧她的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此时三更已过,大齐的军帐伫立在黑天白雪当中,暮雪和云霆悄无声息的潜入营帐。 当他们的身影闪入云霆的宫帐内时,坐在书案后的‘云霆’猛然抬眼,见是他们,不由得心中大喜。 “陛下,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暮雪微微吃惊,看着眼前这个身着黑色束身龙袍的‘云霆’,迟疑道:“你是……常青?” 常青微微一笑,撕下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笑道:“正是,娘娘果然慧眼。” 而后,云霆迅速的换上盔甲,而常青也换回了他原本的服饰。 暮雪问道:“怎么?你要出去?” 云霆握了她的手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安心在这儿休息,外面有玄衣卫守着,没人敢闯进来。先不要让人发现你的踪迹。等我。”说完,他迈开大步,出了宫帐…… 这天夜里,云霆带了五千精锐,趁夜,孤军深入契丹军营,当时契丹军营的大火尚未扑灭,二十万契丹大军乱作一团。 云霆只用了五千精锐,就歼敌数万,更多的契丹士兵丧生在一片火海箭矢之中。 等楚王他们回过味儿来,云霆已经将剩余的十三万的契丹将士尽数俘虏! 于是,这场战争就这样画下了结束的符号。而此次胜利,云霆居功至伟,这让一直想要借机折辱云霆的楚王心中万分气恼。可是他除了气恼之外,却不知还能如何是好。 云霆回到大帐的时候,并未看到暮雪的身影,他目光一聚,就看到了颔首立在常青身后的那个小太监,随后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暮雪一笑,知道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索性调皮一笑,不再掩饰,飞奔到他的旁边。 “你回来啦!一切都还顺利吗?”她一边说,一边检视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常青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这宫帐外虽然守得严严实实,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把自己扮成了太监,毕竟她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方式回到大齐皇宫,究竟该怎么向世人解释她凭空消失,被人绑到契丹军营的事情。 云霆一看她眼底大大的黑眼圈,就心疼道:“你一直在等我,到现在都没睡?” “睡不着。如今你回来就好,现在才觉得困。”说着,她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呵。”云霆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全力汲取着她身上的馨香。头脑神志,前所未有的清明。 暮雪被他紧紧的抱着:“外面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吗?” “嗯。”他闭着眼睛,埋首在她的颈间。 “那咱们一起睡会儿吧。你也累了好长时间了。” 云霆:“好。” 三日之后,云霆面色稍显疲惫的进入了自己的宫帐。 暮雪走过去帮他褪下身上的盔甲,问道:“很累?可商议出结果了?” 云霆坐到床榻上,摇了摇头:“楚王和众将领争论不休。楚王认为,这十三万俘虏是累赘,应该就地坑杀,否则后患无穷。而其余的人认为这样做有失人得,就算是契丹人,也是人,不能像秦时白起一般,随意坑杀俘虏,于我大齐天威有损。” “那你是怎么想的?”暮雪坐在床边,用莹白如玉的手指帮他按着头,一下一下的缓解着他的压力。 云霆闭着眼睛,很享受她手指的力道:“朕觉得楚王所说不无道理。这十三万俘虏如今身强体健,若要留着他们,单是粮食就是一项巨大的开销。且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看押他们,稍不留意,他们就会暴动,简直是后患无穷。不过……要是真的都杀了,那朕这暴君的名号也就真的打响了。而且大齐和契丹的仇恨会就此结下,恐怕百年内都难以消除。” 暮雪在一旁静静聆听,心里正在想着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好办法。 云霆继续道:“其实朕到不是怕那些契丹蛮夷,但是朕实在不愿让百姓常年饱受战乱之苦。尤其是这北疆的百姓,恐怕更是家务宁日,整日饱受异族侵扰之苦。而且,长久的战争也会过多的耗损国力,如非必要,朕不愿用这种方式扬大齐国威。” 说着说着,他的呼吸渐渐的均匀绵长,暮雪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小心的将毯子给他盖上,而后就这样静静的守着他,直到他睡醒。 下午的时候,常青来禀,说是有契丹王子耶律倍查来的信使,要送信给云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云海缥缈 原来耶律倍和花溪已经平安的回到了契丹,而且耶律倍重掌大权,现在负责料理善后耶律重光留下的烂摊子。 耶律倍在信中表明,契丹愿意向大齐递交降表,并割地拨银赔偿大齐的损失,只愿大齐皇帝仁慈,能够放那十三万将士平安归来。 云霆看完这封信,便问暮雪道:“你觉得如何?” 暮雪道:“其实两国之间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的。如今三国鼎立,南方还有陈国一直在虎视眈眈,若大齐与契丹苦斗,那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的,就会是陈国了。” “你觉得应该接受耶律倍的提议?可是如果以后契丹再反呢?” 暮雪道:“不如换个折中的法子。咱们接受耶律倍的求和,两国签订契约,三十年内不得再战。此外,咱们可以放这十三万俘虏回去,可是为保万一,要契丹用三十万匹战马来换!契丹人数不过是大齐的三分之一,他们的军队之所以勇猛无敌也是因为他们的战马都是顶级的,失去了战马的契丹军队,就如同没有了翅膀的苍蝇,至少十年之内,他们难以再有过多的动作。此外,割地就不用了。北疆本是苦寒之地,寸草不生,这种地方他给,咱们还不愿意要呢。另外,让他们赔偿两千万两白银,如果一时拿不出,那就分三年,分批次付清。至于更具体的,还可以再商议。陛下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云霆的嘴角含笑,向暮雪投去赞许的眼神:“就按你说的办。” 从本心来讲,他确实心存仁慈,不愿意无辜坑杀这十三万人,可是他又怕斩草不除根,遗患无穷。暮雪的建议帮他解脱了这个两难的局面。三十万战马,几乎是契丹全部战马的五分之四了。若耶律倍同意,那么十年之内,契丹再也不足畏惧。若是他不同意,那么这十三万人也就没有了存在世上的理由,他不如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直接让契丹二十年内再无壮丁可以入伍作战! 事在人为,如今,就看耶律倍怎么选了。 不出暮雪和云霆所料,耶律倍最终同意了大齐的条件,用三十万匹战马和两千万两白银作为交换筹码,赎回了那十三万壮丁。并且契丹递交降表,愿永世与大齐修好。 这场战争终于彻底结束了。 而云霆,也在这场战争中锋芒尽显,无论是在军队还是百姓中,都树立他崇高英明的威望。 现在,就只剩回宫这一个问题了。 明天就要启程回宫了,暮雪依偎在云霆的怀里,眼里,满是恋恋不舍。 云霆和她已经决定,还是不能让人知道她被绑到契丹军营的事。 第一,当初耶律重光用暮雪威胁云霆,可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他只是用一些暮雪的衣服钗环送到云霆手上,然后附赠一些威胁他退兵投降的只言片语,想来耶律重光自己也知道,这种手段是不入流的,所以他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暮雪被耶律重光俘虏的。 第二,被敌军从皇宫内把娘娘劫走,这是一件多么没有面子的事情啊,简直就是打脸。所以能不承认,就不承认,况且暮雪之身在敌营待了那么久,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还会质疑她的名节。这种情况时云霆和暮雪都不能容忍的! 第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王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指不定要借口这件事情生出多少幺蛾子呢。 最后,两人决定分开回京。暮雪由一种玄衣卫护送着,趁夜赶往太峰山,云烟寺。云霆回宫之后,会对外宣称,他得一位高人指点,须得最亲近之人携着他贴身之物去云烟寺设法坛祈福,方能保佑此次大战凯旋而归。 为了怕被敌军获悉,所以姚贵妃的行踪十分隐秘,谁都没有告诉。接了密旨之后,就悄悄前往云烟寺了。 其实这说法也就是糊弄糊弄人,毕竟有很多地方是说不通的。 但是有皇权在手,说不通,也能变成行得通! 更何况此战的确是胜了,所以,姚贵妃在云烟寺祈福,保佑我大齐军队凯旋,居功至伟,陛下定当厚赏! 就云霆掌握的情报,暮雪失踪之后,后宫并没有大乱。因为淑妃临危受命,且智慧手腕超群,她轻而易举的掌握了后宫的局势,然后又让每个人都谨守本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否则,等待着她们的就将是地狱! 所以暮雪和云霆二人思来想去,觉得此计可行,就在黎明还未到来之前,依依惜别了。 二月初二,太峰山。 云海缥缈,仙风袅袅。 暮雪身着白色锦缎薄纱制成的袍衫,立在太峰之巅,脚下云海翻涌,头顶青天可触,那一瞬间,一切都变得渺小。所有的恩怨争斗都在这一刻融入了层层云波之中,净化,湮没。 天地间最为澄澈灵动的气息涌入她的丹田五脏,霎时间,整个人心变空灵了起来。仿佛下一瞬便能飞升成仙,驾云遨游。 “吱吱——” 云海之中,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身体冲了上来,若不是听到它最熟悉的叫声,暮雪很难把它从涌动的云海中找出来。 雪燕飞舞着翅膀,在她面前旋了一个优美的圈,而后落到了她的手上上。 “辛苦你了,小东西。”暮雪笑着,点了一下雪燕的小脑袋。 小家伙舞动着雪白的翅膀,讨好的叫了两声。 暮雪从它的绑腿上抽出小纸条,欣喜的展开。 “我以回宫,二月初五,亲自到云烟寺接你回宫。” 暮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还好,分离的日子就快结束了。自北疆分别之后,她在玄衣卫的护送下一路掩人耳目,快马加鞭,只半个月就赶到了太峰山。 这里的法坛以及一切早就有留守京都的玄衣卫办妥。如此一来,她倒是省心不少。 如今,她在这里已经待了二十多天了,二月初五云霆就会来接她,还有三天。心底泛起丝丝甜蜜,让她全身的血脉都加速流动。 再次远目望去,只觉得眼前这片云海美景更加豁达明快了。 如今,她一颗心彻底放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其实这太峰山真是块宝地,据说从古至今,许多帝王公卿都相信这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太峰山高耸入云,从山脚下起,共有寺庙道观十余间。而暮雪所在了云烟寺因为处在太峰山之巅,鲜有人能够到达,所以这里不同于山下的香火鼎盛,反倒是人迹罕至,出了寺中的几个和尚,这里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走火入魔 既然来了这风水宝地一趟,光是这么空手而回岂不是太遗憾了? 她要在这里找一找,说不定运气好能够碰上什么仙株奇草,说不定还能再找到一棵如来散,那样,她也就再不用为解药担心了。 于是,暮雪便在两名玄衣卫的陪同之下,走到云烟寺后的树林中去探一探,逛一逛。 这里气候湿润,如今已是二月,冰冻的川流溪水已有融化的迹象。按理说,越是山顶的地方应该越是寒冷,可是这里则不同,越往林中走,暮雪却觉得越温暖,湿热之气滋生出林中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植物动物。 有许多花花草草她根本就叫不出名字。 不过这里珍奇的药材倒是不少,像是阿魏、白芨、木通等等更是随处可见。 此外,她还找到了两个蛇蜕,这可是祛风,定惊,杀虫,止痛的良药。 她在林子里慢悠悠的走着,并不急于前进。很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感觉。那些仙株奇草呢,如果上天垂怜她,想要送给她的,自然就会让它们出现在她眼前了,否则的话,根本就是白费功夫,找也没用。 其实她也不再奢求能够碰上第二株如来散了,毕竟那种绝世罕见的好东西,是可一不可再,可与不可求的。 “娘娘,前方有高手,小心。”玄十一在暮雪耳旁提醒道。 暮雪的脚步一滞,抬头看向正前方那颗参天古松。 但见古松之上,一个身穿金黄色僧袍的胖和尚坐在树顶端的枝杈上,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哈哈哈,阿弥陀佛,小施主,别来无恙。”胖和尚双掌合十,朝着暮雪一揖。 暮雪一愣,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和尚的影像,可是她真的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和尚。 “我不记得见过大师。大师在此,是为了见我?”暮雪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胖和尚一跃,从树顶落下,他动作轻灵,那稍显肥胖的身躯一点儿也不笨拙,反而轻盈如羽毛一般。 暮雪眼睛微眯,心道,这又是一个探不到深浅的高手。只是不知来人是善是恶,不过目前为止,她倒是没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任何戾气和杀意。 “施主所言不错,贫僧是特意再次恭候小施主。”胖和尚说着,便朝暮雪走进。 两名玄衣卫此刻没有隐匿,就站在暮雪旁边,所以见和尚走近,本能的做出警戒的动作,挡在暮雪身前。 胖和尚不以为意,径直走到跟前,二话不说就和玄衣卫动起手来。 这和尚的武功很高,而且很邪门,十招之后,两名玄衣卫便被和尚点了穴,身体僵直的站在原地,半点都动弹不得。 暮雪见势不对,准备动手,胖和尚却高唱一声法号:“阿弥陀佛,小施主不要误会,贫僧并无恶意。贫僧只是想要请施主去见一见故人。” “故人?是谁?”暮雪心中惊醒,目光直视胖和尚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胖和尚道:“说起那故人,倒是和施主颇有渊源。他如今是名道人,曾几次三番救施主于水火之中,不知施主可还有印象?” 暮雪心里顿时浮现出那个白衣道士的身影,还有她梦里时常出现的那个三哥哥!那人应该和她这个身体的本尊有莫大的牵扯,每次梦到那个人,她的心中都会觉得酸涩无比,悲伤无比。 “我记得。敢问大师法号?” 胖和尚道:“贫僧法号戒痴!” 暮雪心知自己不是这个和尚的对手,而且眼下两个玄衣卫都被他制住了,这深山老林里,如果他想取她的性命,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她现在要做什么无谓的挣扎也不管用。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她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胖和尚真的没有恶意。不如她就和他去见见那个白衣道士,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事。 “我和大师去见故人,可是我这两名手下留在这里,又被点了穴,难免会被林中的毒蛇猛兽袭击,不知大师可否解了他们的穴道,我自会跟你走一趟。” 胖和尚爽朗的笑了笑:“好。”说完,他一挥手,隔空射出两股真气打在两名玄衣卫身上,玄衣卫立时恢复了行动自由。 此时,胖和尚笑着,一手搭在暮雪的肩上,随后,带着暮雪平地而起,飞入了茂密葱郁的树林深处…… 戒痴带着她飞至一处由竹林布成的阵法当中。这地方地处太峰山最顶端的一个山坳中,十分隐秘偏僻,外面又有阵法护着,如果不是有人带领,恐怕谁都不会发现这太峰山顶的玄机。 戒痴和暮雪双双落在地上,只是瞬间,暮雪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啊——” 一声暴戾的吼声平地而起,那个被困在阵法中的男子披头散发,本应不染纤尘的雪白道袍早已褴褛不堪,那一块块紫红的斑驳印在道袍之上,说不出是血渍还是其他。 那飘逸出尘,恍若谪仙的俊美容颜此刻狰狞不堪,曾经澄澈至极悲悯世人的双目此刻遍布红丝,他仿佛正被巨大的痛苦冲击着,撕扯着,嘴唇上是不正常的紫红色,仿佛嗜血一般的鲜艳。 莫明的,暮雪的心中一阵揪痛,她分不清那痛是来自于哪里,是那个早已逝去的凝雪,还是此刻的自己。 可是心,就是很痛,眼底被莫名的酸涩充斥,仿佛下一瞬,便会有泪水夺眶而出。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问一旁的戒痴道:“他……是走火入魔了?为什么会这样?” 戒痴看着本困在阵中,苦苦挣扎的逸尘道:“不错,他就是走火入魔。如果不是我用天罡阵法压制他,恐怕他此刻早已自爆经脉而亡了。” 暮雪心中隐隐的有一种预感,逸尘变成这个样子,应该和她有关。 “他……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我有关?” 戒痴:“是和你有关,否则我也不会找你来,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世上每个生命都有自己必须承受的苦痛和劫数,我只能告诉你,几个月前,他正在闭关应劫,可是忽然卜算到你有一大劫,恐有性命之忧,所以他不管不顾,强行出关,想要去救你。可是没想到被自己的真气反噬,心神大乱,后又邪火攻心,他压制无法,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如此说着,戒痴那笑眯眯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惋惜之色,连语气都沉重了不少。 暮雪在心中感叹,几个月前,她的大劫?那不正是大长老打伤她,把她劫道契丹军营的那次!说来也对,那次她的确是九死一生,如今能够平安归来真的算是她的造化了。 一时间,她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入梦 静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道:“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这个‘三哥哥’屡次救她,只要不太为难,她是很愿意帮他解脱困境的。然后,她还要告诉他,她已经不是那个凝雪了…… “我要你入阵!”戒痴转过头,坚定的看着她,道:“我要你入阵,然后我会变换阵法,让你二人神识相交,你进入他的梦中,帮他解开心结,然后,他自会回到最初……或许,他能够就此放下,得到解脱。” 暮雪吃惊的看着他:“入他梦中?这……可能吗?” 戒痴:“你只管信我就是。记住,到了梦中,不管他要什么,你都依他,顺他。人心,往往都是得不到的最珍贵,若真得到了,也许就会了悟。你无需介怀,须知,梦中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待到阵法解除,幻想湮灭,你还是你,而他……”说到这里,戒痴住了口。 暮雪心中还是有一丝顾忌,但是她心底却有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在对她说,去吧,帮帮他,救救他,他曾是你最亲近的人啊! 不,不是!云霆才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是姚暮雪,是云霆的贵妃,不是什么凝雪! 反正都是镜花水月,眼前这个人屡次救下你和云霆的性命,你真的忍心看他饱受折磨而无动于衷?况且,这于你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你的心,真的已经连这点怜悯都开始吝啬了吗? 终于,暮雪抬起头,对戒痴道:“好,就依你说的。只要能救他,就好。” 戒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后他广袖一挥,暮雪便觉得有一股力量将她推入了阵中,然后霎时间,阵中泛起道道金光,她轻而易举的就来到了逸尘身边,而后,她牵起了他的手,再然后,两人都被一片炫目的金光包围,笼罩。 “啊欠!”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暮雪是被冷醒的,她打了个喷嚏,然后揉揉鼻子,睁开眼睛,随后,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大叫! “啊!” 同样的,睡在她旁边的俊美男子也是一脸的惊骇,那表情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震惊?欣喜?难以置信?还是局促不安? “你……你怎么?”暮雪看看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逸尘,结结巴巴的问道。她想问,为什么她会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是问到一半,实在问不出口。 此刻,逸尘已经稍稍恢复镇定了,虽然她没有说完,可是他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后,他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雪儿……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怎么会在这?” 暮雪此时回过神了,她知道,此刻,应该是她已经走入他的梦了。反正是梦,她又是帮他来解开心结的,那么她也不用那么拘谨了。 “我呀,还不是因为你太想我了,所以我就大发慈悲,过来看看你啊。怎么?你不欢迎?三哥哥!”她说着,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眸灵动一转,无限的狡黠调皮,隐隐的,还透着一点天真可爱。 逸尘望着她,眼中有迟疑,有欣喜,可就是没有说话。 暮雪:“怎么了?我来看你,你不高兴?那我走好了。”说完,暮雪就要从床上跳下来。 逸尘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激动道:“不是!我……很高兴,只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会不会是我在做梦?” 暮雪粲然一笑:“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人生本来就是似幻似真,虚虚实实,就算是梦,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懂得珍惜眼前,珍惜当下不就好了?” 逸尘澄澈至极的眼眸微动,随后露出比之朝霞还要明亮千倍的笑颜:“你说的对。不管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只要珍惜眼前这一刻就好。”说完,他将她拥入怀中,用尽自己全部的心力,去感受,去铭记这一刻的真实。 有多少年了,他无缘像这样把她拥在怀中? 暮雪本来乖乖的任她抱着,可是此刻,她的心底忽而生出一个声音:“抱抱他吧,我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微微的痛楚在心底蔓延开来,暮雪知道,那个心底的声音来自另外一个灵魂,那个叫做凝雪的女孩。她不确定那一缕魂魄是否还寄宿在这个躯体里,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双手想要拥抱他,这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 罢了,暮雪放松自己的意志。任由自己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心跳莫名的加速。 自己的灵魂占据了这个身体这么多年,此刻梦中,就让另一个灵魂来主宰吧。也算是帮他们了了一桩夙愿。 “三哥哥,我也好想你……”此刻,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罢了,此情此景,何必分什么彼此?反正都是镜花水月,不如听心由命吧。 逸尘握住她的肩膀,激动的看着她,双眼含泪:“雪儿,你终于记起来了?太好了!上次在山洞中见你,你竟然不认识我了,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都快痛死了!你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好!现在你什么都想起来了!记起我是你三哥哥了!” 暮雪道:“当年我摔下悬崖,伤到了头,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第一次见你时,我的确不记得你是谁,后来我总是梦到你,再后来,我被困在二十八星宿魔音阵法当中,那时候很多记忆和画面一起涌出脑海,然后我就记起你是三哥哥了,我们好像在一个皇宫里,还有个太子哥哥,然后咱们一路逃亡,再后来,就双双落下悬崖了。” 他握着她的肩膀,声音有一丝哽咽:“雪儿,这些年你受苦了。三哥哥欠你太多。” 暮雪:“三哥哥,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们会在皇宫?那里好像不是大齐皇宫呢。” 逸尘抬起双眸,眼神中划过一丝痛楚:“雪儿,你是——陈国公主!而我,本来也是陈国的三皇子,只是,后来被人发现我不是,我只是一个父不详的孽种……” “不怕,三哥哥还有我。”暮雪埋首入他的怀中,心里的悸动更加明显了。此刻,她真的为他心疼,那种不被人接纳的孤独,让他害怕,更让她怜惜。 逸尘怀中拥着她,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从始至终,他都只有她而已。尽管,他曾一度失去她,可是如今,能够重新揽她入怀,只为这一刻,哪怕让他用性命去交换也值得了。 “雪儿,以后三哥哥都陪着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暮雪:“好。” 咕噜噜…… 暮雪的肚子里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她略带一丝窘迫的抬起头来,小声道:“三哥哥,我饿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梦中小溪 “……”逸尘的表情比她更囧,听声音他就知道她饿了,可是,他多年来已经习惯辟谷,他这里除了辟谷丹,什么吃的都没有!!! 风和日丽的正午,徐徐的微风中透着一丝清爽。 暮雪手举着一片偌大的叶子,遮在头顶。身旁是涓涓流动的溪水,眼前,是谪仙般的俊美男子和让人垂涎欲滴的鲜美烤鱼。 这一刻,暮雪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一条名曰幸福的小河在她的心里潺潺流动,犹如身旁的溪水一般,清澈,甘甜。 “好了没有啊?”暮雪笑容醉人,声音软软的催促着。那烤鱼的味道引诱着她,让原本就饥肠辘辘的她更加急不可耐。 逸尘抬眼看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就快了。”说着,又将鱼翻了两翻,而后将插着鱼的木叉交到了暮雪手上。 “哇!好香。”暮雪把烤的两面金黄的鱼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伸出两根白玉一般的手指轻轻的从鱼身上撤下一条鱼肉,美滋滋的放到嘴里。嗯~~鱼肉天然的清香软嫩,再配上他藏在鱼腹中的那一小把野葱,两种天然的清香完美的混合在一起,真是一点儿不输给皇宫大内的那些珍馐美味。 逸尘看着她吃的如此专注,眉梢眼角都是浅浅的笑意和满足,心,从未有过如此疏朗澄澈的一刻。原来,他想要的如此简单,只要能够看着她幸福微笑就好…… “好吃吗?”隔着火堆,他问向对面吃的一脸陶醉的她。 她忙不迭的点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已经被消灭一半的鱼肉,又看了看正望着她一脸宠溺的逸尘,她站起来,凑到他的身边,重又坐下,手上又扯下一条鱼肉,递到他的嘴边:“尝尝看,真的很香很好吃。你总吃那些辟谷丹,恐怕都不记得人间美味是什么样子了吧?难道不吃东西就能成仙了吗?”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莹白玉指见的鱼肉,神色有一丝迟疑,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吞下她手中的鱼肉。 柔软微凉的唇和舍轻轻的触碰她的指尖,一种酥酥麻麻的紧张感顺着手臂传入她的心里,莫名的,心跳又加速了。 他咀嚼着口中的鱼肉,一点一点,一丝丝品尝这久违的,食物的味道。那一小块鱼肉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独有的馨香,莫明的,他很想把这一刻无限的延伸,最好生命就此静止,永恒…… “怎么样?好吃吧?”她刻意忽略加速的心跳,仍旧若无其事的笑着问向他。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脸上羞涩的粉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耳垂。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仿佛此刻她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媚的花朵,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睛,就会错过花朵绽放的一瞬。 剩下的鱼肉中又有一半被她以同样的方式喂到了他的口中,面前的火堆早已燃尽,当空的旭日也向西便宜了许多,唯有他的心,始终停在这静好的一刻。 吃饱之后,暮雪正想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可是却忽然发现他的脸色有几分不好,俊朗的眉头紧蹙着。 “你……你怎么了?”暮雪担忧的看着他。 逸尘挥了挥手,盘腿坐在地上,运功调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无事,只不过我多年不吃食物了,所以一时间难以适应,现在没事了。”他站起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其实他可不光是难以适应,若不是这么多年一直修习道法,又坚持辟谷,恐怕他早已命绝了。只不过,这些他不会告诉她,他只要她无忧无虑就好。 暮雪不疑有他,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问他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逸尘凝眸想想了,以前他心心念念的只是她而已,如今她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 暮雪见状,又问道:“三哥哥,你恨不恨那些人?那些从小一直欺负你,又把你我逼下悬崖的人?” 他望着她灿若星河的眼眸,回忆被瞬间拉回到以前那暗无天日的皇宫,在那样屈辱黑暗的日子里,她是唯一照耀着他的阳光。 忽而,他释然的笑了笑:“以前是恨的吧。尤其是我从悬崖下醒来,却找不到你的时候……那些人,我曾经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我才发现,原来那些仇恨和屈辱早就淡漠了。只要你能够留在我身边,其余的任何事,恨不恨又有什么关系。” 夜空中,繁星闪耀,两个人并排坐着,身旁的火堆再次燃起,在凉爽的夜里,传递着丝丝暖意。 暮雪抬头,呆呆的数着天上的星星。 这种游戏好傻,她以前也从未尝试过,可是如今做起来,却发现别有一番情趣。 “如果这些星星都是金银珠宝,那该有多好,怎么数也数不清,怎么数也数不完……” 数着数着,暮雪的心开始忧郁起来。她知道现在仍是在梦境之中,可是这个梦那么美好,那么真实。看着逸尘那婴儿般幸福满足的笑容,她忽然觉得梦醒的那一刻,一定是非常残忍。 “三哥哥,如果你的生命明天就会结束,那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她出口问道。既然这个梦终究会醒,那至少不要留有遗憾。如果她能给他的,只有这一个梦,那就让她暂时忘却所有吧。毕竟在这个梦境中,只有他和她。 逸尘望着天上群星璀璨的夜空,道:“我想娶你为妻!如果我的生命明天就结束,那么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他望向她,眼神无比诚挚。 悸动,再一次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回望他,点头笑道:“好。那我们现在就成亲。” 也许是在梦境中的关系,两个人在瞬间就回到了竹舍,而且身上都穿好了大红喜服。 拜天地,合卺酒…… 只有新郎新娘两个人的婚礼是如此的静谧,却又是如此的美好。 红绸布成的洞房之中,暮雪娇羞的坐在床榻边上。 他痴痴的凝望她,目光中,醉意微澜。 他轻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眸:“雪儿,真的是你吗?这该不会是在梦境中吧?” 暮雪心中一沉,没有说话。 逸尘:“就算是梦也好,有能圆如此美梦,我也算此生无憾了……”说完,他的唇印上了她。 微凉的吻,暗含悲凉,不沾染丝毫情欲的味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已放下 只是轻轻一吻,他便离开。在抬眸,他的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雪儿,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如果我的生命明天就会终止,那么我现在就想做的,就是看到你幸福……回去吧,回到那个能够给你幸福的人身边……” 暮雪不解:“你?” 他抬手,在她的眼睛上轻抚。暮雪只觉得眼皮好沉,竟然不知不觉的就闭起了眼睛。 他温柔的将她揽在怀中,轻抚她熟睡的脸庞:“谢谢你……愿意帮我圆梦……既然是梦,就让我们都忘了吧,只有忘记,才是真正的解脱……” 再睁开眼,暮雪是躺在逸尘的臂弯当中。 她心中一惊,但是头脑昏昏沉沉的,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答应戒痴入梦帮逸尘解开心结,然后是怎么样,她就记不清了。 逸尘见她行了,就放开她,让她在地上做好。 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双眼中的血丝已经退去,周身又恢复了晨曦一般的淡淡光华,仿佛那个之前走火入魔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你好了?”暮雪揉了揉胀痛的额头,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逸尘的面色清冷,他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这里是一枚丹药,必要时候能够救你一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你命中还有一大劫,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暮雪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毒,如今她与神机宗闹翻,以后的解药肯定是不会有了。而她自己还没能研制出解药。逸尘能够给出手的东西一定是极好的,说不定真的能够在毒发时保她一命。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无功不受禄,真的不好再要了。毕竟,她与他之间的羁绊已经够深了,真的不好再欠他这个情了。 逸尘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眼角染上一丝笑意:“收下吧。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牵绊,也不会再见面。” 莫名的,心底划过一丝痛楚:“你……要离开?去避世修行吗?“ 逸尘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的掩映下,暮雪看不出他眸中的悲喜。 “算是吧。”说完,他将锦盒放到暮雪的手中:“你拿好。记得,一定要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暮雪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锦盒,忽然觉得这小小一枚丹药,竟也有千斤之中。 说完这些,他转过身,将心底最后一丝不舍和羁绊斩断,步履轻盈却沉重的远去…… 胖和尚戒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那明明是你自己保命的东西,没了它,你恐怕连三日都活不过去!竟然还傻傻的送给那丫头!” 闻言,逸尘忽然笑出声来,而且越笑越爽朗,最后,他仰天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是三日还是三年又有何妨?重要的,是我已放下……” 二月初五,云烟寺。 暮雪被云霆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迎回宫中。第一次,暮雪对一个地方产生了眷恋之情,也是第一次,她有些抵触皇宫大内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过惯了云烟寺与世无争的纯净日子,再回到尘世中,她非但没有觉得亲切,反而觉得污浊。 不过,这个污浊的皇宫里有她最爱的人,所以再难,再苦,再累,她也会甘心沉溺,毕竟,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因为云霆的缜密部署,所以对于此次暮雪忽然‘离宫去云烟寺’祈福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起疑,当然,就算有疑虑,也没有证据可指责暮雪什么。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完美的混过去了。 暮雪回到了凤鸾宫,对于身边的洛蝶和絮儿也是闭口不提。她了解了一下宫中的近况,不由得在心底暗暗佩服淑妃的智慧和手腕。 在那样事出突然的情况下,淑妃虽然摸不着头脑,可是却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妥当的部署,以至于‘群龙无首’的后宫在这风起云涌的几个月中一直风平浪静,就算有小打小闹,也都迅速的被淑妃镇压下去了。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引起了暮雪的注意,那就是常韵致死了! 常韵致的死十分蹊跷,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在大冷天的跌进湖面上的冰窟窿里?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常韵致必然是被人谋杀的!那么杀她的人是谁呢?她可是楚王千挑万选送入宫的细作,想必心思身手都是十分了得的,怎么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暮雪本想去问问淑妃,这段时间后宫诸事一直由她主持,想必这个中缘由她是清楚的吧?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她与淑妃的关系如今十分模糊,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她也能够感觉淑妃没有恶意。但是两人关系毕竟尴尬,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至于事件的由来,还是自己差人去查吧。 此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是她早就想做却一直拖着没做的。眼下时机也已然成熟,是时候了。 第二天,云霆便搬下了一道圣旨,着令上次在端和宫大火中,被烧伤容颜身体的那些女子全部到太峰山的皇家道观去修行,为大齐百姓祈求福祉。 临行前,暮雪又给这些女子每个人都配备了一瓶药膏,叮嘱她们每天晚上临睡前涂到疤痕之上。这是暮雪手中的祛疤秘药,只要一个月,这些女子脸上的疤痕消失无踪。 再过几个月,云霆就会下一道旨意,特赦这些女子还俗,并让她们的家人把她们接回去。那时她们脸上的疤痕早已除去,回到家中,还是能够再觅得良缘的。 这将近一年的宫廷生涯,就算是对她们人生的历练吧。虽然还是会让她们受些伤害,但是暮雪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伤害降到最低了。 而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如今,宫中剩下的女子嫔妃只有三十余人了。对待这些人,她还需要充足的耐心和毅力。 将那些前往道观的女子安排妥当之后,暮雪就开始调查常韵致的事。 这件事明着不好查,只能暗着来,所以她便把这件事交给了魅千影。这种偷偷摸摸的事,那个家伙作为擅长了。 果然,魅千影没有让暮雪失望,紧紧三日,他调查出前因后果,找暮雪复命来了。 “是徐盛夏连和那个悍匪头领桑默做的。”魅千影立于屏风之后,恭敬的将自己调查的结果禀告。 屏风之后,暮雪正在凝眸刺绣,闻言,她微微抬头,停下手中的绣花针,问道:“可查出是什么原因?” 魅千影道:“据说在主上你离宫之前,徐盛夏曾经重罚过常韵致一次,那次常韵致在徐盛夏门前跪了一整夜。后来徐盛夏召见了常韵致,两人说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话,然后徐盛夏就再没为难过常韵致,反而待她十分亲和。再后来,常韵致就死于非命了。我敢断定,是桑默杀的常韵致。”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今晚你侍寝 暮雪继续飞针走线,绣着手中的娇艳的牡丹:“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魅千影抬头,有看了一眼屏风上那正在飞针走线的纤细绰约身影,而后,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暮雪凝视着手中绣了一半的牡丹,心中却在想常韵致之死,徐盛夏难为韵致是她暗示的。这个常韵致是楚王派入宫的细作之一,必然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自己离宫之后,徐盛夏对待常韵致的态度好转,而后又让桑默杀了常韵致…… 那么原因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常韵致掌握了徐盛夏的某种秘密和短处,徐盛夏被常韵致威胁,所以不得不面上屈从,然后却在背地里除去她。 而徐盛夏最容易怕被人发觉的秘密不就是她和桑默的私情吗? 如此一来,常韵致的死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暮雪的嘴角微微上扬,无论如何,常韵致这可钉子总算是除去了。 “来人!” 洛蝶轻声走了进来,站在暮雪身旁:“娘娘,您有何吩咐?” 暮雪含笑道:“去把本宫的金丝燕窝再给徐昭仪送去几两。” 洛蝶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而后笑着应道:“喏。奴婢这就去办。”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林华扫更落,径草踏还生。 明媚的三月春光里,燕子双双两两的飞走嬉戏在枝头房檐上。澄澈透明的阳光好似在春雨中洗尽了尘埃,丝丝缕缕的透过树枝上的嫩叶洒落在地上。 御花园中,笑语盈盈的女子们采花,编花,好不热闹。 恰似那飞舞在花丛中的化蝶,三三两两的,将春意的盎然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里好热闹啊,看来本宫是来对了。”暮雪的手搭在洛蝶的手腕上,步履翩然的走入这一群笑语盈盈的女子身上。 众女子一见是暮雪来了,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敛神正色的齐齐向暮雪行礼:“嫔妾等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暮雪笑道:“都起来吧,千万不要因为本宫来了就扰了你们的兴致。” “谢娘娘恩典。” 暮雪指着许婕妤手中的花环道:“这个编的不错,不如送给本宫吧?” 许婕妤忙笑着将手中的花环送上:“娘娘看得上,是嫔妾的荣幸。” 暮雪接过那个花环,仔细的赏玩了一番,见众人还是立在原地看她,不由得又道:“你们如此拘谨,到让本宫也不自在了。说实话,本宫也比你们大不了两三岁,平日里也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嬉笑打闹,奈何有宫规束缚着。今日难得春光万里,咱们就暂时忘了宫规礼仪,好好玩一会儿吧。” 众人见暮雪和蔼可气,面上的笑意也有几分稚气未脱的意思,一时间就不再拘谨,重新玩闹了起来。 暮雪把花环随手扣在洛蝶的脑袋上,赞许道:“蝶儿真美!也是个大姑娘了,改日啊,我一定给你指个好夫婿。” 洛蝶的脸一下就红了,娇嗔道:“娘娘,您今日怎么这么没正形,自己玩闹就算了,还编派人家。人家一辈子不嫁,一辈子伺候娘娘。” 暮雪拧着她的脸笑道:“那可不行啊,蝶儿生的这么美,如果一辈子不嫁,那天下男儿岂不是要伤心死了?这样吧,以后啊,你看上谁,就和本宫说,只要他没有妻室,我一定帮你撮合。不过,陛下除外啊,这后宫的女人已经够多了,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最后一句,暮雪是凑在洛蝶耳边小声说的。果然,洛蝶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咬着嘴唇道:“娘娘!谁惦记陛下了!您真是……我再也不理您了!”说完,一跺脚,跑到一旁摘花去了。 哈哈,这调戏小姑娘的感觉真棒诶!怪不得那些登徒浪子乐此不疲呢。 暮雪今日本想着纯粹来御花园逛一逛,玩一玩,不想想那些烦心的事,可是有人就是不想让她消停。这不,洛蝶刚走开没一会儿,麻烦就找上她了。 “嫔妾给娘娘请安。”陈婕妤跑到暮雪身旁,行礼道。 暮雪一见是她,刚刚调戏洛蝶那份轻松惬意的心情立时被破坏了。不过,她面上还是微笑着:“是你啊,今日也有闲心来这御花园逛逛?” 陈婕妤听得出暮雪口中略显生疏的口气,不由瘪了瘪嘴道:“娘娘,嫔妾是特意来寻娘娘的。之前几次去凤鸾宫,絮儿姑娘都说您身子欠安,正在休养,不便打扰。所以,嫔妾才会趁着今日您来御花园赏花,特意寻您。” 两只蝴蝶在暮雪身前翩然飞过,放眼望去,满园春色无限好。 她没有正眼去看陈婕妤,只是接口问道:“特意寻本宫何事?” 此时,洛蝶注意到暮雪这边的情况,就悄悄的拿着手中掐的一把花走了过来,站在暮雪的身后。 陈婕妤道:“娘娘,您看皇上回宫已经一个多月了,那承欢殿也已经修缮好了,您究竟什么时候安排我给陛下侍寝啊?您不会忘了当初对我的承诺吧?” 暮雪在心中冷冷一笑,原来是逼她兑现承诺来的?不过这也难免,这些女子入宫已经半年多了,皇上一次昭幸都没有,这些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都把她这个独擅专宠的贵妃骂了千百遍了吧? 不过这也没办法,她也没拦着云霆不让他去临幸她们啊?这后宫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她们没法子得云霆青睐,都是她的原因吗? 洛蝶听了陈婕妤的话,在一旁貌似不解又大声的重复道:“陈婕妤您说什么?何时安排您给陛下侍寝?这……这也不是娘娘能决定的啊,关键要看皇上的意愿啊。” 洛蝶这一重复,旁人可就都听见了。 大家都停止了动作,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陈婕妤。 陈婕妤被众人看得一阵心虚,不过这心虚只是一瞬,很快她就抬起头,义正词严的质问众人道:“看什么看?我就问问不行吗?入宫都半年多了,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我就不信你们不着急!有贼心没贼胆!” 众人:“……” 面对陈婕妤的‘豪气’,众人只感到一阵无语,这可真是非同一般的‘坦诚’啊!不知贵妃娘娘停在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暮雪玉指掩唇,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的看向陈婕妤道:“瞧你这猴急的样子,说出去让人笑话。罢了,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就今晚吧。今晚,你就在承欢殿恭候陛下临幸吧。”说完,暮雪挥了挥衣袖,在洛蝶的搀扶下,仪态万千的离开了御花园。 隐隐的,众人都开始嫉妒陈婕妤的好运气!陈婕妤可是她们当中第一个去侍寝的啊! 原来不要脸也有这样的好处,早知道,她们都去找姚贵妃闹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喂饱他 暮雪和洛蝶一回到凤鸾宫,絮儿就迎了上来。 “娘娘回来了!御花园的景致可好?” 洛蝶道:“岂止是好,简直是热闹非凡。还有人吵着闹着要给陛下侍寝呢。” 絮儿一听这话,变了脸色:“什么?竟有人如此大胆?是那个陈婕妤吧?那娘娘可许了她?” 暮雪无所谓的笑了笑:“当然许了,就今晚。毕竟这是本宫早就应承过她的,总不能言而无信吧?行了,别多想了。后宫这么多女人,陛下总不能一直不理吧?”嘴上这样说着,暮雪袖中的拳头却攥成了一团,臭云霆,总是惹这些烂桃花,如果他真的敢碰别的女人,她一定亲自动手阉了他! 絮儿道:“罢了,不想这些。锦绣刚刚做了桃花糕,看着鲜艳剔透,闻起来也是清香诱人,不如奴婢去端来,让娘娘尝个新鲜?” 暮雪点了点头:“端上来吧。锦绣的手艺,肯定差不了。” 不一会儿,絮儿便端着一个水晶碟子进来,上面按照花瓣的形状摆了六块桃花糕。 暮雪用手指轻轻捏起一块,道:“果真是好东西,做的如此精致奇巧。你们两个也尝尝。”暮雪说着,将桃花糕送入口中,一瞬间,桃花的香气和糯米的芬芳萦绕在唇齿间,糕本是入口即化的,可是暮雪却好像还能拒绝到那新鲜的花瓣一样。 洛蝶将手中那一块举高,笑道:“娘娘,您看,这糕对着太阳看,竟是透明的呢,连里面的花瓣都能看着这么清楚。真是色香味意形俱佳。锦绣的手艺果然了得。” 云霆走进来时,正看到她们主仆三个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欢欣。 “什么东西色香味意形俱佳?端来给朕尝尝。”云霆笑着,走进她们。 絮儿和洛蝶给云霆行礼,絮儿后又道:“陛下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呢?” 云霆挥了挥手道:“朕来凤鸾宫哪里用得着那些虚礼。这是什么好定西,闻着有股桃花的甜香呢。”说着,伸手便要去取桃花糕,结果慢了一步,被暮雪连碟子一起端走了。 暮雪笑着自己又吃了一块,然后又给两个丫头使了眼色。 洛蝶和絮儿深谙她意,眼疾手快的将剩余的两块糕塞入自己的口中,然后就端着碟子下去了。 云霆扑了个空,面上讪讪的,不羁道:“你这是何意?朕在御书房忙了半天了,肚子里空的难受,你连两块糕点都舍不得。真不知道你良心跑哪儿去了!” 暮雪眨着眼睛道:“我的良心啊?不是在你肚子里吗?它早就被你吃掉了!” 云霆哈哈一笑,长臂一揽,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好你个小东西,竟敢变着法儿的骂我。当心我对你国法伺候!”说着,手在她的腰间摩挲着,还有一路往下的趋势…… 暮雪扯住他的手,酸酸道:“你啊,先别忙着惩罚我了,留着您的‘国法’去惩治承欢殿的‘新人’去吧。我这个‘旧人’啊,就在我这清冷的凤鸾宫中,顾影自怜吧。” 云霆一双狭长的凤目斜视着她,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小东西,你还有脸跟我说这些?明明是你把我卖了,现在到好意思在这拈酸吃醋?天下间,还有比你脸皮更厚的人吗?” 暮雪娇美一下,双手揽住他的脖颈,软软道:“有啊,那人不就在我眼前吗?”说着,她还眨了眨自己那灿若星河的眼眸,眸中慢慢的都是他的影子。 再也不由分说,他霸道的封住她的唇,用一支手托住她的后颈,狠狠的汲取她每一丝甘甜。 “嗯,这桃花糕的味道不错。”云霆离开她的唇,意味悠长的笑着。 暮雪被他吻的红了脸,伸出手要推他,可是却被他牢牢的抱在怀中。 暮雪坐在他的怀中,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连带着她自己的身子都开始发烫。 “陛下,现在是白天!”她小声的在他耳畔道,万一一会儿有奴才闯进来,那就丢了大人了。 云霆埋首在她的胸前,声音沙哑道:“小东西,明明就是你故意引诱我!” 暮雪心中暗自得意,嘴上却仍推阻道:“我哪有?陛下,白天不行的。万一给人知道,会说你是昏君的!” 云霆的手臂穿过她的膝窝,将她打横抱起,笑道:“昏君就昏君,做明君哪有做昏君来的快活!”说完,他大步抱着她朝寝殿的床榻走去,边走边大声喊道:“常青!今日若无传召,谁也不得近殿打扰!” “喏——”常青的声音传了进来。 暮雪一口咬在他的胸口,低声嗔道:“讨厌!你这样是想让所有下人奴才都知道吗?” 云霆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的欲火更胜…… 是夜,暮雪撑着酸痛的腰肢勉强起身,和云霆一起沐浴更衣,然后又一起用了晚膳。 看着云霆那张愈发神清气爽的脸,她在心里暗恨,本想喂饱他,让他去承欢殿的时候没有‘性致’,可是没想到最后她累得快晕过去了,而他却仍旧是一副尚未餮足的表情。 哎,也不知道她这辛勤劳动一下午,究竟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承欢殿内,处处都是金碧辉煌的装饰摆设,难得啊,连一件瓷器都见不到,入眼的金饰些金银玉器,不是玉镶金,就是金镶玉,灯火通明的一照,晃得人眼睛疼。 云霆见到这场景,也不由得笑了出来。虽然早就领教过那陈婕妤的品味,可是真没想到她的奢靡口味竟如此之‘重’!这样的宫殿倒是让他这个皇帝都开了眼界。 “陛下驾到——” 承欢殿外守候的太监唱和一声。 里面的陈婕妤马上率领一众奴才迎了出来。 “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云霆一见到‘盛装打扮’的陈婕妤,不由得又是大吃一惊,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旁边去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 “咳……免礼吧。”说完,他迈开大步,走入殿内。 “咳咳……”才一进寝殿,云霆就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一股子香粉味儿啊!差点没把他熏一个跟头! 就算这陈婕妤心急,想用药香和香粉助助兴,也不用这样‘不惜工本’吧?是不是把一个月的分量都用在今儿一个晚上了? 第二百章 娇憨陈婕妤 陈婕妤跟在云霆后面进来,见云霆咳嗽,忙问道:“陛下?您怎么了?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嗓子?” 云霆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婕妤,她头上那支大大的金凤钗着实碍眼,真的怀疑她的脖子是怎么扛得住那金钗的重量的! “不用。陈婕妤,你现在就去沐浴更衣,把你头上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配饰都去掉。以后这种太闪的东西不要待,晃得人眼睛疼!还有,不要再扑香粉了,味太浓,朕不喜欢。”他控制着,不让自己眼中的厌恶太明显。 陈婕妤闻言愣了,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穿着,很好啊,她可是把她最漂亮的衣服和最华丽的配饰都穿戴在身上了,为什么皇上就是不喜欢呢?还有这香粉,可是她花了重金买来的,那买给她香粉的老板还说这香粉中加了一味奇特的香料,可以起到‘魅惑’的作用,让男人爱她爱到不行!可是为什么她觉得皇上丝毫都没有被魅惑呢? 云霆见她不动,又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否则朕现在就走!” “我去我去!皇上您喝口茶稍等啊!我很快的!”说完,拎着自己的长裙,小跑着出去。 云霆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心中疑惑道,这真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吗?怎么行事如此孟浪不知分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讨厌皇上,所以故意把自己弄成那副庸俗不堪的鬼样子,好让他一见就敬而远之! 不过这宫里的事本就真真假假,这个陈婕妤是真傻还是假傻与他而言并不重要。这后宫的事情有暮雪在料理就够了,无论怎么样,只要暮雪那个后宫之主心中有数就行了。 “来人,把窗子打开!把香炉撤了,还有床单被褥统统换了!”真是的,他站这么一会儿都快要被熏死了。 陈婕妤说是很快,结果就真的很快。 奴婢们刚把香炉撤了,被褥换好,陈婕妤就已经回来了。 这次她倒是素净了不少,那些金光闪闪的钗环退去了,那件金线绣成的长裙也退去了。脸上铅华尽洗,露出原本白皙健康的肤色。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中衣长裙就匆匆的跑回来,长长的衣袂飘起来,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晕,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沾着水珠,大而黑亮的眼睛看着云霆,站立之后,不停的喘着粗气,口中道:“陛下,我回来了!我说很快吧……你看,真的很快!” 见她如此,云霆又一次忍俊不禁。眼前如此摸样的陈婕妤倒是和往日的她有些不一样,少了几分骄纵跋扈,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如此一想,云霆倒觉得这个陈婕妤和后宫中其余的女子有所不同。 “你没事跑这么快做什么?身为后宫女子,要时刻端庄恭谨,怎么能如此毛手毛脚?”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冷冷的。 陈婕妤的眼睛瞪着他,口中抱怨道:“还不是怕你跑了,所以我才赶的这么急!” 噗~ 这回云霆总算痛快的笑出声来了,他对于眼前的这个陈婕妤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他回望她,戏谑道:“朕又没做亏心事?跑什么?” 陈婕妤嘟着嘴道:“那可不一样,我娘说的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您知道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多久才把您老人家给盼来吗?这后宫中女子那么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您对谁都不会有太多的耐性,所以,我这不是珍惜每一刻和您相处的时光吗?”说着,她又开始没头没脑的笑了起来。 云霆望着她,目光中的意味加深:“有意思。你的闺名叫什么?” 陈婕妤黑黑的眼睛一转,有些不好意思道:“名册上写的我叫陈初,其实从小到大,我爹和娘都叫我妞妞。” “妞妞?呵,很不错的名字。”云霆笑着赞许,忽然觉得这个陈妞妞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碍眼。 陈婕妤笑了笑,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的奴婢,然后很认真的对云霆道:“陛下,您是用过了晚膳才来的吧?” 云霆点头,心想难不成她也准备的晚膳点心什么的? 陈婕妤道:“哦,那就好。那您要不要沐浴更衣什么的?” “不用了。” “那我帮您宽衣吧。咱们来做接下来的事情。”说着,她就要上前去帮云霆宽衣,云霆抬手止住她,问道:“接下来做什么事情?”他玩味的看着她。 陈婕妤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就是那本册子上教的,侍寝的事情啊!” 噗~~ 云霆再次笑了出来,从没见过哪个嫔妃像她这样豪爽,连这种事情都能挂在嘴边。究竟她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连一丝娇羞都没有? “那你把册子上教的都学会了吗?”云霆也一本正经的问她。 陈婕妤挠了挠头:“差不多吧。你等一下。”说完,她跑到床边,把那本春宫册子拿了出来,然后又回到云霆身边,把册子递到他手里,问:“不如你考考我吧。你说一下每一页的名称,然后我说出姿势体位,看看我记得熟不熟!不熟我就再多看看,争取把它都背下来!” “呼……”云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够淡定,没把手中的册子一起扔出去。面前这一朵,真是奇葩啊!妄他云霆自认为阅女无数,怎么着也算是胭脂堆儿里的高手了,可是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陈婕妤,他总是能感到连连‘惊喜’呢? 上下二百年的后宫女子中,有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陈婕妤一般‘奇特’的? 陈婕妤见云霆不说话,又道:“陛下,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不要考考我吗?我真的很用心的背了。” 云霆清了清嗓子,然后把那本册子随手放到一旁,笑着道:“今晚不考这个,朕考你别的……” 清晨,凤鸾宫中。 暮雪对镜梳妆,絮儿将眼线送来的消息传递给暮雪。 “娘娘,昨晚承欢殿的消息送来了。” 暮雪的神色不为所动,任由洛蝶帮她挽着发髻,随口问道:“是么,那怎么样了?” 絮儿的神色有一丝不悦,道:“据说陛下昨晚和陈婕妤……相谈甚欢。最后,同塌而眠!” 啪—— 暮雪握在手中的玛瑙梳子被折断,洛蝶一看忙阻止道:“娘娘快松手,千万不要割伤自己的手。” 她随手将断成两截的梳子扔到一旁。 第二百零一章 嫉妒之苦 她随手将断成两截的梳子扔到一旁。 “然后呢?”暮雪沉声问道。 絮儿道:“没有然后了。” 暮雪冷色看着铜镜中自己,又问:“落红帕子收了吗?” “收……收了。”絮儿的头低得很低,眼中隐隐有妒火在燃烧。 “咳咳……”暮雪一口气憋在胸口,咳了两声。 洛蝶在旁轻轻帮她拍着背脊:“娘娘别往心里去,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暮雪挥了挥手,止住了咳嗽:“你们下去吧。帮本宫传膳。” 洛蝶担忧的看了一眼暮雪,她这个样子能吃的下去东西吗?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当早膳摆上桌的时候,暮雪不但吃的下去,而且吃的还是平常的三倍! 洛蝶在心里哀悼,完了完了,娘娘这是暴饮暴食,变相发泄啊!如果一直这么吃下去那可怎么办?且不说会不会把自己撑坏,要是因为吃的太多变成胖子,那可怎么办? 一整个上午,暮雪都异常的沉默,除了吃,她什么也不做。吃完早膳吃点心,直到中午云霆下朝回来,她还在吃! “怎么了?今个儿跟吃的有仇?”云霆一进来,就见她捧着一块桃花糕吃的正香,她的怀里还抱着团团,一人一狐,吃的好不热闹。 暮雪见他进来,也不理,仍旧低头吃自己的。 云霆坐在她的对面,也拿起一块桃花糕,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嗯,味道果真不错。” 暮雪沉默。 云霆笑着问她道:“怎么?心里不高兴,所以暴饮暴食?” 暮雪依旧沉默。 “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说出来,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暮雪冷冷一笑,站起身来给云霆行了一礼:“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云霆一愣,她有多久没这么生疏的给他行过礼了? “怎么了?吃醋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暮雪抬眸:“哪儿敢?陛下万金之躯,身系江山社稷,后宫姐妹众多,全赖皇上雨露均沾方能传宗接代,为皇室增添香火。臣妾统领后宫,若是连这点儿大体都不识,怎么配做这个贵妃呢?” 云霆捏起她的下巴,挑眉问道:“还是生气了,否则干嘛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不要忘了,把我推上别的女人床的,正是你这个贵妃娘娘!” “忘不了!臣妾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不需要皇上您来提醒!天色不早了,您回兴庆宫休息去吧!”暮雪一甩袖子,转过身,背对着他。对啊,是她把他推向别的女人的,是她用他来做交易!可是她那么委曲求全心机算尽又是为了谁啊?如果不是为了平衡和稳定楚王及各大士族的势力,她会办什么选妃大典吗?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多筹集银子、棉衣和粮草,她至于和徐盛夏陈婕妤去做交易吗? 她在这深宫之中,举目无亲,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又是为了谁? 怪只怪她对他太有信心了!太相信他的承诺了!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什么为她‘守身如玉’?统统都是骗鬼的!他从前不只她一个,以后也不会只她一个!唯有她还傻傻的,捧着鸡毛当令箭,以为他会言出必行。可是没想到他下午才和她翻云覆雨,晚上就又能去宠幸别的女人! 呵。相谈甚欢?同塌而眠?还有落红帕子? 这一切真是莫大的讽刺,而她就是那个被讽刺的笑话! “暮雪……”他伸手想要从背后抱住她,结果却被她躲开。 微微扬了扬头,将就要流下的眼泪逼了回去,然后换上笑容,转过身,迎向他,柔声问道:“不知昨夜陈婕妤服侍的可好?今夜陛下要不要昭幸其他嫔妃?臣妾也好提早吩咐下去,让她们早作准备。” 云霆的脸色在瞬间冷了下去:“不必了!陈婕妤服侍的很好,朕今晚还是会去承欢殿。还要多谢谢贵妃你的安排,让兴庆宫和承欢殿挨得那么近!”说完,广袖一甩,大步离开了凤鸾宫。 殿内,只剩她一个人了。团团见到两个人吵架,早就吓得躲到一旁的桌子底下去了。 滴答—— 滴答—— 一颗颗泪珠滴落在地面上,她蹲下身子,蜷缩着,抱紧自己的膝盖。 刚刚的骄傲和气势统统都不见了,此刻,她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为什么他不和她解释呢? 为什么他不告诉她,那些落红帕子什么的都是假的呢? 他知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她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的可能,为他想了千百种理由,每一种都告诉她,那不是真的。 只要他不愿意,就算是别的女人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心的,不是吗? 是啊,她矫情了,她发脾气了,她吼他了! 可是,他不是很宠她吗?他不是很爱她吗?那他为什么不能包容,不能牢牢的抱紧她,向她解释,向她道歉呢? 其实,他是想解释的吧?只不过她被嫉妒和醋意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口不择言,态度那么差,以至于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也对,他是皇帝啊,皇帝是九五之尊,哪里容得下别人对他不敬?其实,他对她已经很包容了吧,要是换做别人如此无礼,是不是早就被废了?或者打入冷宫? 不对! 统统不对! 他就是不想解释!因为他根本没得可解释,否则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如果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如果他真的想解释,她的几句话又怎么能阻止的了他呢? 的确,他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拒绝一个女人的投怀送抱。 是她,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是她,恃宠而骄。是她,亲手把他推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他很喜欢陈婕妤不是吗?所以今晚还要去。 看来,贵妃专宠的时代马上就要过去了,从今往后,后宫才是真真正正的百花齐放。 姚暮雪,姚贵妃……其实不过就是神机宗安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一件工具,如今神机宗完了,她这件工具也废了,那么鸟尽弓藏,是必然结局,姚暮雪,如今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在贵妃的位置上坐着,你就应该偷笑了! 她如此胡思乱想着,眼泪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止住,然后她站起身来,凄楚的笑着,一步步的朝床榻走去。 她好累,真的好累。 正当暮雪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絮儿过来叫她:“娘娘,醒醒。皇上的赏赐到了,您快去领赏吧。” 第二百零二章 有好戏看 正当暮雪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絮儿过来叫她:“娘娘,醒醒。皇上的赏赐到了,您快去领赏吧。” “领赏?”暮雪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低声问道:“领什么赏?” 絮儿道:“奴婢也不清楚。常青公公还带了圣旨来呢。” 头好沉,好疼。 暮雪坐起身,在絮儿的服侍下整理了衣服头发,然后就到前殿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姚贵妃端谨柔嘉,慧敏兰心,远见卓识,海纳百川,实为后宫诸妃嫔之典范,朕体恤其良苦用心,特赐羊脂白玉如意一对,红珊瑚摆件两座,玛瑙梳子一对,金凤碧玉簪一对,蜀锦两匹…….黄金一百两!望姚贵妃日后不忘初衷,常怀仁德,统御后宫,不负朕望!钦赐!” 暮雪跪在地上,袖子里的手紧握着,几乎要动用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去撕了那张圣旨的冲动! 他这是什么意思?来讽刺她?还是来感谢她昨晚的安排? 其实,他真实的目的是要告诫她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做个后妃,不要痴心妄想那些有的没的。端谨柔嘉?海纳百川? 这是在讽刺她心胸度量不够吗? 呵呵,好! 既然他要她大度,那她就大度给他看! “臣妾领旨谢恩!”暮雪接过圣旨,随后交到絮儿的手上。 常青看了看暮雪冷然的脸色,那眼中分明有掩饰不住的怒火。其实陛下也一样,今儿中午回到兴庆宫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好几个奴才都挨了板子。如今他在陛下跟前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迁怒。 看姚贵妃这表情,可不是和陛下一模一样吗? 哎,这小两口闹别扭,苦的可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姚贵妃还好,从来都不打骂奴才,可是陛下那边……哎! 洛蝶在一旁看常青唉声叹气的脸色,出声问道:“公公有什么要说的吗?为什么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常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终选择闭上了嘴巴。罢了,陛下和娘娘两个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别人啊,越掺和越乱。 “没有,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暮雪笑道:“有劳常公公了。絮儿,看赏。” 这一声‘常公公’可把常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做什么?连称呼都这么生分?要知道贵妃以前叫她可都是常青常青的,热络的很,如今忽然笑着叫他‘常公公’?这阳春三月的,怎么忽然这么冷呢? 看来还是陛下那儿好,至少晴是晴,雨是雨的,不像贵妃娘娘这样,阴晴不定,诡异莫测,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被雷劈中,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呢? 一连三日,云霆都歇在了承欢殿,据说这三个夜晚,承欢殿是欢声笑语不断,连扫地的奴才都得了陛下的赏赐,整个承欢殿都是喜气洋洋的! 如今这陈婕妤飞上枝头,圣宠正隆,那风头甚至有赶超姚贵妃的架势! 后宫众人,本就是见风使舵的性子,如今见陈婕妤得了宠,自然是一个劲儿的往她的承欢殿跑,一个接一个的献殷勤。 反观姚贵妃那边,倒是冷清了不少。 果然,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后宫亘古不变的法则。只是不知姚贵妃当初若能预料到今日,是不是还会把陈婕妤送到陛下的身边? “姐妹们尝尝,这是陛下昨日新赏的云雾茶,入口甘冽,回味悠远绵长,是极难得的好茶!”陈婕妤笑语应该的招呼前来拜访的她的嫔妃们,那副春风得意的表情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程闭月品了一口,赞道:“果然好茶。陛下对陈婕妤就是不一样。入宫半年多了,我还从未喝过这样的好茶呢。” 陈婕妤道:“这有什么?闭月你喜欢的话,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二两。” 盛夏在一旁笑道:“陈婕妤果真是变了不少,想当初刚入宫的时候,咱们一起觐见贵妃娘娘,当时贺昭容送给贵妃娘娘的就是茶叶,当时陈婕妤还显那茶叶太寒酸呢,没想到时隔多日,陈婕妤自己也开始拿茶叶送人了。” 一时间,在座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尴尬的笑着。 陈婕妤道:“没错,我当初是不懂茶,也不想懂。可是如今不同了,我对茶的鉴赏可都是陛下亲传的。陛下不光赐我茶叶,还说我有灵性,悟性,学什么都快。” 一时间众人又都附和道:“陈婕妤有福气,能的陛下亲传,我们可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陈婕妤得意的笑了笑,眼中满是自得之色。 徐盛夏又道:“俗话说‘吃水不忘打井人’,陈婕妤能有今日的荣宠,还不是全赖贵妃娘娘的提携之恩。可是听说这这几日贵妃娘娘抱恙,陈婕妤却连一次都没有探望过?” 这话是在暗指陈婕妤忘恩负义? 陈婕妤心底暗自气闷,这个徐盛夏总是和她作对!也对,陛下出征,东平侯府也是没少出力的。本来贵妃娘娘也应承了徐盛夏一些事情,可是如今……陛下只来她这承欢殿,连问都没问起过徐盛夏,也难怪人家心里有气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啊?陛下要来,她也不能拦着不让进不是? “其实我本来也想去来着,可是有不好打扰贵妃娘娘安养。今日既然徐昭仪如此说了,那我要是再不去,岂不是真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反正大家都在,不如咱们一起去吧,也省得一个个单独去,反倒耽误贵妃娘娘静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这个提议。不过徐盛夏倒是率先站了起来,笑着道:“陈婕妤说的有理,咱们就一同去探望贵妃娘娘吧。”说完,已经搭着自己的侍女的手腕,走了出去。 徐盛夏一边想,一边在心里暗笑,这下好了,有好戏看了。谁都知道陛下和姚贵妃闹别扭了,而这闹别扭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陈婕妤! 如今姚贵妃都病了,陈婕妤还要领着一大帮人去耀武扬威,这下凤鸾宫里可就有好戏看了! 凤鸾宫内。 暮雪又一次推开了洛蝶送来的汤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苦的气味。暮雪闻了皱皱眉:“端下去,本宫不想喝。” 洛蝶急得不行,端着药碗在旁劝道:“娘娘!您头疼的那么厉害,怎么能不吃药呢?您这样为难自己,可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暮雪在心中冷冷一笑,亲者?仇者?她不记得自己还有什么亲者,仇者倒是一大堆! 洛蝶:“娘娘,您不吃药,这病就不会好。宫里其他女人就更高兴了。您不养好,怎么跟她们争夺陛下的宠爱呢?” 第二百零三章 姚家失势 “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所以,无所谓是争还是不争……我累了,你先下去吧。”暮雪重新闭起眼睛,她怀里的团团动了动,用自己柔软的皮毛蹭了蹭她的手臂。仿佛它也知道自己的主人心情不好,所以这两天哪儿也没去,就是留在凤鸾宫里陪她。 洛蝶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絮儿又进来了,低声道:“娘娘,外面陈婕妤和徐昭容来了,还带了其他嫔妃们,一共十几个人,说是要来探望娘娘呢!” 暮雪轻轻睁开眼,原本灿若星河的眼眸中此刻寒意迸发。 “把她们领到前殿。帮本宫梳洗更衣!”说着,她已经单手撑着坐了起来。 铜镜之前,洛蝶和絮儿帮她梳妆。 她们两个人都知道暮雪这次的病十分严重,四肢无力,头痛欲裂。 可是如今她仍旧硬撑着,做在铜镜前。 暮雪挑出胭脂,用玉瓶中的雪水划开,而后轻轻的晕染在脸颊和双唇之上。 一下子,她苍白憔悴的脸色就被掩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容光焕发,娇美动人的风采佳人! 站起,转身的瞬间,她华美的曳地长裙旋出一个万千优美的弧度,随后,她挂着淡淡的笑意,莲步轻盈的移向前殿。 很好,这些人不是想来看笑话吗?那她就让她们看个够! “贵妃娘娘到——” 前殿中,众妃嫔都站起身来,想着暮雪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暮雪的手虚搭在洛蝶的手腕上,一行一动,都华美高贵。 暮雪落座之后,含笑对着众人道:“都免礼吧。难为你们有这份心,还记挂着要来看看本宫。其实本宫也无甚大碍,无非就是受了些风寒。” 众人依次落座,徐盛夏首先道:“虽说风寒是个小病,可是娘娘也大意不得,一定要多加调理,保重风体啊!” “就是就是。娘娘日夜为后宫诸事操劳,难免身子亏虚,定要好生调养才是。”程闭月附和着。 陈婕妤道:“嫔妾看娘娘的气色倒是还不错,想来应该已经大好了。嫔妾那里还有一支五百年的人参,不若就送给贵妃娘娘调理身子用吧。” 暮雪微微一笑:“难得陈婕妤有心,不过本宫这里不缺人参,就是千年的也还有两根。至于你那根五百年的,不如就留在手里做些滋补的汤品,待会儿本宫再让人送些与人参配伍的药材和药膳方子给你,也算是本宫对你的一点儿心意。毕竟,这些日子你伺候陛下,也算是劳苦功高了!” 徐盛夏听了暮雪的话后,接着道:“贵妃娘娘当真仁爱,体恤后宫姐妹。江南陈氏富甲一方,陈婕妤手中自然阔绰。不过娘娘是何等尊贵的人?堂堂千岁之躯,岂是五百年的人参能够供养起的?” 陈婕妤的脸唰的就红了,她胸口剧烈起伏,正在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如果换做以前,她早就骂回去了,可是现在……她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而后道:“徐昭仪这话未免偏颇,我人小,见识也少,不知道五百年的人参不能用在千岁之躯上。可是,我拿出的却是我手上最好的东西,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的一片心意。总比徐昭仪什么都不做,只会动嘴说说的强!” 旁人一见这架势,都纷纷闭嘴不言,明哲保身才是最要紧的。 徐盛夏秀美一挑:“谁说我什么都不做?我特意将自己的护身玉符带了来。我自幼体弱多病,全赖这个玉符庇佑,这可是护国寺的法师开过光的。娘娘把这个玉符带在身边,自能保佑邪祟不得近体!娘娘,还请您笑纳。”说着,她将手中的那个做工精致的玉符递到了暮雪跟前。 洛蝶接过,呈到暮雪眼前,暮雪看了一眼,随后道:“徐昭仪有心了。” “什么好东西?不华不实的……”陈婕妤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这句话还是让在座所有人都听清了。 徐盛夏大怒:“陈婕妤!你胆敢对护国寺不敬!对鬼神不敬!” 陈婕妤站起身来,和徐盛夏对视:“什么敬不敬的?关你什么事!” 两个人剑拔弩张,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殿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暮雪在一旁看戏,其实她们来闹一闹也不错啊,至少给她解闷了不是吗? 此时,在座的忽然有一人站起来,柔声道:“好了!你们都少说一句吧。咱们是来探病的,不是来吵架的!你们这样吵,万一让娘娘伤神,到时候病情加重,那可就是罪过了!” 果然,这两个仪态全无,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女子闻言,都止住了口,瞪了对方一眼之后,纷纷向暮雪告罪:“嫔妾失仪了,还请娘娘责罚。” “好了,归根究底,你们还不是为了本宫?本宫不会怪你们的。坐下吧。”暮雪含笑,将目光移向那个忽然站起来说话的女子。 这个女子只是个御女,姓郝,名汝娇。暮雪对她倒是有几分印象。 郝汝娇又说道:“娘娘劳心费神,可是为了朝堂上的事?” 暮雪挑眉,微微诧异:“朝堂?郝御女何出此言?” 郝汝娇好像自觉失言,连忙改口道:“原来娘娘还不知道啊?那就是臣妾多嘴了。娘娘勿怪。” 陈婕妤接过郝汝娇的话说道:“要说就说痛快了,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的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暮雪道:“本宫这几日生病,对于外间的事都不曾过问。要是郝御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就是。” 郝汝娇仍旧吞吞吐吐的。倒是陈婕妤见不惯她那个扭捏的样子,直接开口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么遮遮掩掩?你不就是想说姚大人父子被御史参奏的事情吗?陛下如今还未发话,此时也尚未定夺,娘娘不知道自然在情理之中。况且姚大人父子深得陛下信赖,又是贵妃娘娘的娘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事的。娘娘大可安心。” 暮雪心头一跳! 原来是这样。云霆已经要对姚家动手了吗?也对,如今神机宗内乱,姚冲姚启父子受神机宗控制,是不能再用了。可是姚氏如今手中权柄很大,要想不动干戈的彻底铲除,恐怕多有困难。 哎,这些天她光顾着生气生病,拈酸吃醋,倒是忘了大局了。 如今,云霆身上的担子应该很重吧。 如此,她被云霆‘冷落’倒也合乎情势。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肯定以为姚家要失势了,这样他们就会尽数倒戈,与云霆也是有益的吧? 洛蝶在一旁看暮雪的脸色不太好,就开口说道:“娘娘累了吧?不如回寝殿休息吧。各位主子,也请你们先回吧。改日再来探望娘娘。”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徐盛夏道:“既如此,那嫔妾等就先回去了。娘娘好生静养。” 第二百零四章 雨幕囚牢 回到寝殿之后,暮雪心中的阴霾反倒散去不少。 是她任性了,太不识大体了。 “洛蝶,把药给我端来吧。顺便备水,我要沐浴。” 洛蝶心中一喜:“娘娘总算是想开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喝过药之后,暮雪又在温热的浴桶中泡了一会儿。水中的温热驱赶着她体内的寒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的头疼已经好了许多。 如今她斩断了神机宗的眼线,将那些人都从宫中清理掉了。可是如此以来,她的消息也就闭塞许多。今日这事,如果不是郝汝娇提起,她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 以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呢? 如果要稳定当下的局势,不让朝局因铲除姚氏父子而有所变更的话,那云霆就必须提拔重用别的外戚来稳定大局,那么势必,他要宠幸后宫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大族之女。 若是为了大局考量,她必须支持他那么做。同时,她也必须收敛自己的锋芒,让人以为贵妃在宫中已经失势,如此,才会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不再观望,彻底的断了姚家的希望。 可是扪心自问,她真的能够做到吗? 为了所谓的政治,为了江山,为了他皇位的安稳,就和别人共享一个他? 不! 她做不到,她的爱情容不得任何人来分享? 那她究竟该怎么办呢? 心,好乱。 第一次,她不再那么他和她之间的未来,他们,究竟能够走多远?如果离开,是不是她就能得到解脱? 傍晚时分,春日的晴空上忽然飘来片片乌云,随后便是倾盆而落的大雨。 暮雪靠在窗前,凝视着外面的雨幕,以前,她是最喜欢的听雨的,可是如今,为什么她觉得这雨滴落的声音也不再美妙动人,雨中的景物也不再朦胧动人。 如今在她的眼中,这层层雨幕已经化为牢笼,而她,正被囚禁在这茫茫雨雾之中,不得解脱。 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 殿内升起了烛火。 洛蝶拿了见披风给暮雪披上,柔声叮嘱道:“娘娘,小心受寒。” 絮儿走了进来,道暮雪耳边禀报道:“娘娘,陛下的龙撵到了。您要不要出去迎一迎?” 洛蝶闻言,露出了笑容。这一隔多日,陛下总算来了。 娘娘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心里是十分思念陛下的。这些天娘娘一直病着,还闷闷不乐,如今陛下来了,娘娘的心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暮雪的身形丝毫未动,她只是依旧痴痴的望着外面的雨幕,略显苍白的嘴唇轻启:“不见。就说,本宫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娘娘——”洛蝶和絮儿同时出声,十分不理解暮雪的决定。陛下好不容易来了,为什么娘娘还要把陛下往外推呢? 暮雪:“按本宫说的做。” 絮儿又犹豫的看了看暮雪,见她神色坚定,不容置疑,方才道了一声‘喏’,随后退了出去。 哗哗—— 瓢泼的雨落到宫殿的屋顶上,顺着屋檐汇聚成更大的水柱,随后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水声。 云霆坐在龙撵中,听着常青的回禀。 已经睡下了吗? 还是,她不想见他? 为什么一定要误会?为什么就是不肯信他呢? 隔着茫茫雨雾,他望向凤鸾宫的宫门。 良久,他才挥了挥手:“端和宫,徐昭仪。” 候在撵外的常青一听,心中诧异,但还是连忙唱和道:“摆驾端和宫!” 派去送信的人先龙撵一步到了端和宫,通知徐昭仪准备接驾。 盛夏听后喜出望外。可是心中不免又忧又喜。桑默的警告言犹在耳,他说如果她敢为皇上侍寝的话,他才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皇帝,他都会照杀不误。 可是……这宫中禁卫军众多,万一他失手被擒怎么办?她们的事岂不是全都败露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该忧还是该喜了。反正不管了,还是先做好接驾的事宜吧。 到了端和宫徐昭仪处,云霆的面色显得非常疲惫。 一屋子奴才见礼之后,就都纷纷退下了。 徐昭仪道:“陛下可曾用过晚膳了?若没有,嫔妾现在就让人准备。” “用过了。”云霆靠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暮雪的身影,那天,她倔强的小脸,还有那红红的快哭出来的眼睛……他知道她病了,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却一直忍着没去看她。不是不想去,而是现在还不能去。可是就在刚刚,他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罔顾理智的劝阻,硬是去了凤鸾宫,可是,她为什么不见他呢? 应该是还在生气吧?生气他碰了别的女人?生气他冷落了她这些时日? 可是这些天受折磨的又岂止是她一人,他内心的煎熬更胜她百倍千倍,却偏偏还要勉强自己去承欢殿,和别的女人言谈欢笑,逢场作戏…… 他的这些苦,他的这些难,她能体会的到吗? 睁开眼,见徐昭仪还站在他的跟前,他不由的恍然,他已经在端和宫了。他竟然忘记了眼前这个人的存在。 于是他道:“朕今日有些乏了。你先去沐浴更衣吧。朕小憩一会儿。” 徐盛夏点头,而后命人取来一条薄毯,搭在云霆的身上,随后,面含温柔的退了下去。 净房之内,盛夏正在一众奴才的伺候下沐浴。 一股熟悉的花香传入,盛夏心中一凛,他还是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一个人就可以。” “喏。”众奴婢齐声应道。 净房内,只剩她一人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绕过屏风,来到她的面前。 盛夏坐在浴桶之中,水面上皆是漂浮的花瓣,水下的旖旎春光因为花瓣的遮掩让人看不真切,可越是这样半遮半掩,就让人越是撩拨人的情欲…… 他伸手,一把厄住她的脖子,低声道:“怎么?把自己洗的想嫩嫩的,好去伺候别的男人?” 盛夏的脖子被卡住,但是却并没有很害怕,因为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力度,很轻。他不想弄伤她,更不想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惹人起疑,其实他还是时刻为她着想的。 可是…… “桑默,你不要这样。你在我这里,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我是皇上的妃嫔,我注定要走这条路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这一刻,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痛。原来平静的和他说出这些话是这样的残忍,残忍到,她几乎想要放下一切和他远走高飞!可是她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桑默的眼眸一暗,沉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皇帝,然后再带你走!” 第二百零五章 树倒猢狲散 “不要!”盛夏急切的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桑默,宫中高手如云,你杀不了皇上的,万一你再有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安心?” 桑默冷冷一笑:“怎么?担心我被擒住的话,会把你供出来?” “我……”盛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她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不全是这样的,真的不全是。 “放心吧。如果我死了,就正和你的心意,否则的话,我也会自行了断,必然不会牵连你的。反正一了百了,到时候,你就能安安心心的做你的皇妃,享受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了!” 说罢,桑默站起身,蒙上面罩就要离开。 “昭仪娘娘——” 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桑默顿住了脚步。 盛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确定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之后,她开口问道:“何事?” 宫女在门外道:“陛下已经离开了,回兴庆宫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盛夏在问出这句的同时,心底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陛下走了,否则,她还不知会出什么大乱子呢。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盛夏望着桑默伟岸高大的背影,径直从水中站起,而后手臂穿过他的腋下,紧紧的将他抱住…… 凤鸾宫中。 暮雪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不知不觉,她的头又开始疼。 很冷,又很热。 她想,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外面的雨仍旧下着,她强迫自己的心绪放宽。终于,又过了半个时辰,她总算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是谁在轻抚她的脸。他的手好凉,可是怀抱却很温暖。 干涸的双唇在被人辗转吸允,那独属于他的味道顷刻间充斥了她整个口,整颗心。 眼角不自觉的淌下泪水。 是在做梦吗?还是他真的来了? 她伸出双手,昏暗中,环住他的脖颈。没错,是他来了,真的是他独有的温度。 病中的她眼睛好像有千斤重,怎么睁也睁不开。 几番努力过后,她索性就放弃了。也许这就是个梦,那就让她贪恋这一刻的温暖,不要醒来吧。 衣襟被解开。胸前顿时一片清凉之感。 他含住那嫣红色的蓓蕾,急切的思念煎熬着他,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安抚。 暮雪的身子微微颤栗着,半梦半醒间的她柔顺的陪着他,感觉到他的手掌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所有的一切,都如春雨一般的温柔。 当他终于进入她的那一刻,她才彻底的醒了过来。 近在咫尺的,是他深情而炙热的双眼。 没有多余的话语,她仰起头,吻上他的唇,他的眉,他的眼…… 美妙的律动将所有的误会隔阂统统驱赶出境,她真真切切的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的霸道,他的温柔,还有他疯狂的炙热。 她的手指拂过他的胸膛,那里,一颗鲜红色的心正为她而跳动…… 殿外的大雨渐渐止住,寝殿内,昏暗的烛光摇曳。 红色的纱帐之内,一双缠绵交叠的身影彼此相拥。 “头还疼吗?”他声音中的情欲未退,低头,吻着她鬓发间的汗水。 暮雪:“你来了,就不疼了。” 他笑了,惩罚一般的咬在她的唇上,低声责备道:“那你还不见我?” 暮雪半眯着眼睛,低声道:“你不应该来的。” 他神色一冷:“那好,我现在就走。” 她急忙抱住她的脖子,妩媚道:“我是说,你不应该光明正大的来。这样于局势不利。” 他柔声道:“你都知道了?其实我也知道,可是当时就是忍不住,恨不得飞奔过来看你……我也知道光明正大不合适,所以,我这不偷偷摸摸的来了?” 她被他逗笑了。 “其实说实话,这样更刺激!不如以后咱们都这样偷情好不好?我来凤鸾宫,或者你去兴庆宫?”说着,他坏坏的咬在她的鼻尖上。 暮雪闪躲,笑而不语。 云霆捧起她的脸,正色问道:“小东西,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暮雪神色一怔,随后口不对心道:“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知道,你现在要铲除姚家,冷落我这姚贵妃是在情理之中的。我明白,不会生气的。” 他曲起食指,敲在她的脑门上,笑道:“我的雪儿变笨了,心眼儿也变小了。我没碰她,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来着。” 惊奇从她的眼中划过,她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怎么可能?那陈婕妤她不可能乖乖配合你啊!” “山人自有妙计。总之呢,这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连陈婕妤自己都不知道。” 暮雪:“我不相信。” 他俊美的眉峰一条,邪魅道:“不信?那你亲自问问它,看我有没有说谎?” 说着,他拉住她的手,往身下探去…… 第二天一早,洛蝶伺候暮雪起身,惊奇的发现她的气色红润了好多,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推开窗,外面是一片雨过天晴的祥和。暮雪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 嗯,真畅快啊! 洛蝶看着暮雪这样,心里也轻松了起来:“娘娘今日心情好像不错,要不要去御花园转转,散散心?” 暮雪摇了摇头:“不用了,本宫还有一副刺绣没有做完。这几天就专心绣花吧。” 所说她和云霆私下里解除了误会,可是为了大局,她还不得不把‘深宫怨妇’这一角色继续演下去,直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 如今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一直备受陛下宠爱的姚贵妃失宠了!陛下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去过凤鸾宫了。 而这一个月期间,陛下临幸的几名嫔妃,次数最多的就是陈婕妤和万昭媛了。同时,因为姚贵妃失宠,姚氏父子也开始在朝中失势。这一个月,朝廷的任职几番变动,明里暗里的,都是在剪除姚氏父子的党羽。 姚氏父子失势后,得利最大的应该算是肖静安和李佩华了。如今这两人身兼数职,手揽大权,再搭上云霆新进提拔的几个亲信也十分了得,所以如今,姚氏父子可以算是大势已去了。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姚冲到底是难得一见的老狐狸,他又岂肯乖乖束手就擒?暗地里,姚冲分别向楚王和肃王抛去橄榄枝,想要转而投靠他们二位当中的一位。 只可惜那两位王爷还没来得及及时回应,这两父子就死于非命了。 他们的死因十分简单,就是在去庙里上香的山路上,不慎失足跌下马车,然后就撒手人寰了…… 这父子二人死后,云霆下旨,特许姚贵妃出宫祭拜。 于是在那一天,身着素服的暮雪去姚府的灵堂上上了两柱香,然后当天折返宫中。 第二百零六章 御花园冲突 头七过后,姚家的剩余族人和奴才都被纷纷遣散,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去了别处,总之,曾经盛极一时的姚氏一脉就此树倒猢狲散。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暮雪在宫中的地位彻底完了,她背后的姚家倒了,皇上也另有新欢,宫中必然不会再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于是,有些见识短浅,智谋不足的就开始想着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了。 五月,正是槐花飘香的的好时节。御花园中,大片大片的牡丹和芍药开得正艳。那一朵朵或浓艳或淡雅的花苞在和煦的威风中,摇曳生姿。明媚的阳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暮雪领着絮儿和洛蝶到御花园中采花,槐花是用来做点心的,牡丹和芍药还有其他漂亮的小花是用来做插花的。 如今,姚家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她也终于不用再装什么怨妇了。 从今天起,她就要做回以前春风得意,所向披靡的贵妃娘娘! 哈哈哈,沉寂了几个月,这后宫还是她的天下! 暮雪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出生来。 絮儿:“娘娘笑什么呢,这么高兴?不如说出来,让奴婢们也跟着乐乐。” 暮雪眼睛一转,玩笑道:“我呀,只是忽然想起一个故事。从前啊,有个小姑娘,她呢突发奇想,在花园中采了许多花瓣,各式各样的花都有。然后啊,她就用这些花瓣泡澡,泡了整整一夜,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弄的香喷喷的。她想,自己如今满身都是花香,明天往花园里一站,肯定能招来好多美丽的蝴蝶,而她就置身在蝴蝶之中,那景象多美啊!” 洛蝶在一旁听得来了兴致,忙问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能招来蝴蝶的诶?她用那么多种花瓣泡澡,万一皮肤适应不了怎么办?会不会长疹子啊?” 絮儿则问道:“那她招来蝴蝶了吗?” 暮雪:“她啊,蝴蝶没招来,蜜蜂倒是招来了一大堆,最后被叮得满头包!” 洛蝶:“哈哈,这姑娘可真是有趣,不过也怪可怜的,被蜜蜂蛰了,那可是很疼的。” 暮雪:“这就是个笑话,哪有人真那么傻?况且依我看来,就算是泡那个大杂烩的花瓣澡也不一定能招来蜜蜂。蜜蜂又不傻,怎么会分不清人和花呢?” 絮儿道:“我看不一定,要是娘娘去引蜜蜂的话,那蜜蜂肯定是认不出的,因为娘娘……人比花娇!” “小丫头,你都敢编派本宫了?蝶儿,给本宫掌她的嘴。”暮雪端着腔儿,玩笑道。 洛蝶闻言,放下手中的花篮,笑着就要去掌絮儿的嘴。 絮儿一边跑,一边求饶,两个娇俏的身影穿梭与花丛之中。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两个没教养的奴婢,来人,把她们拖下去掌嘴。” 好嚣张的声音! 暮雪循声望去,见是江寒月伴着万昭媛从远处的花径中,款款而来,刚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寒月。 暮雪的神色一冷,她知道这几个月万昭媛十分‘得宠’。除了陈婕妤那儿,云霆去万昭媛的菱香苑去的最勤了。这一切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陈氏有钱,万家有兵! 正是因为这两点,所以云霆才会在动荡的时候仅仅抓住这两大家族,为的,就是用他们稳定局面。 看江寒月这嚣张的样子,想必,她是已经搭上万昭媛的大船了。可是自己以前好像没有为难过她吧?怎么她现在第一个出头要难为自己呢?不过暮雪也知道,有时候后宫的女子行事,是不需要理由的。毕竟女人这种生物,有时候逻辑是很混乱的。 此时,万昭媛和江寒月已经走到暮雪近前了。 暮雪给絮儿使了一个颜色,絮儿当即会意,二话不说,几步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在江寒月的脸上! “区区一个御女,见到贵妃娘娘也敢不见礼?满口胡言乱语,你视宫规为何物?”絮儿打完,顺口义正言辞的教训。 此时,洛蝶已经走到了江寒月身后,趁其尚在惊愕中没缓过神儿来,一脚就揣在了她的膝窝处,江寒月捂着脸颊,噗通一声就跌倒在了地上。 她的膝盖搁着小径上的青石子,顿时疼的她直吸凉气。 “你们……”江寒月气愤的抬起头,刚想指责,就又被絮儿一个耳光打过去。 这一巴掌打的着实很重,顿时就让江寒月眼冒金星。 絮儿还想再打,却被万昭媛拦住了手臂。 万昭媛脸色不善的警告絮儿道:“放肆!江御女好歹也是有品级的,怎容得你一个奴才如此放肆?” 暮雪冷冷一笑,走上前去,扯开万昭媛的手臂,对着絮儿和洛蝶说道:“继续打,一个人打累了,就换另一个人。本宫倒要看看,谁敢视宫规于无物!” “喏!”絮儿和洛蝶得了令,当即左右开弓,打的那叫一个痛快。 万昭媛本是将门出身,自小学过武艺。她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姚贵妃根本奈何不了她,可是没想到她用力撤了两次,竟然没能把自己的手臂从暮雪手中撤出来。 当即她心中的怒气被激发,一咬牙一跺脚,使出了全力去拔出自己的手臂。 可是没想到这时候暮雪忽然松手,而且还顺着她的力道送了她一把! 这下没有准备的万昭媛可算是吃了一个大亏,狠狠的一个屁墩儿坐到了地上。那地上的青石子搁的她尾巴骨生疼,差点,就站不起来了。 万昭媛身后的两排奴才纷纷大惊失色,赶忙过去扶她。 暮雪微微一笑道:“看来万昭媛是头晕了,分不清东南北,辨不清左右形势。没事好好的坐在地上干什么?要是头晕病了就回去休息,不要四处乱逛,万一把什么‘狂病’传给其他人就不好了。喏,那边江御女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要不是你,她不可不至于‘病’的这么重,跌的这么惨。” “哼!”万昭媛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不服气的道:“我听说过一种东西叫做秋后的蚂蚱,我看那东西倒和宫里的某些人很像。明明大势已去,却还在那儿张牙舞爪,我倒要看看这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 暮雪:“是吗?这后宫中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戏码,每每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个人的戏码相同却又不同。本宫拭目以待,看看究竟这戏台上,谁能笑到最后。” 那天与花园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在后宫流传开来。甚至连前朝的大人们都知道了。 那一天,江寒月满口的牙都被打松了,脸上不但红肿,还落下了好几道伤痕。本来都是不重的伤痕,可是不知为什么,在用过太医的伤药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发了炎,化了脓。最后太医很无奈,提议用刀子削去脸上的腐肉,而后再重新用药。可是如此以来,留疤就成了必然的。 第二百零七章 美轮美奂 试想,后宫的女子本就是以色事人,皇上连一次都没有宠幸过江寒月,结果她就先毁容了。这就说明她在后宫的日子彻底无望了! 从此以后,江寒月再也没有出过房门,平日无论大事小事,都是避而不见。 而万昭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伤了尾巴骨,先是卧床休息了几天,而后就是一直呕吐,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才几天的功夫,人就瘦了一圈,更要命的是,她不但吃不下,连睡都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是惊悚恐怖的噩梦。 太医们纷纷对此束手无策,万昭媛的家人进宫看望过她几次,最后也都是含泪离去,半点法子都没有。 凤鸾宫内,洛蝶和暮雪相对而坐,暮雪手中抱着团团,而洛蝶则在做着绣活儿。 暮雪:“你说,本宫的行事是不是太过狠辣了?” 洛蝶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娘娘不过是给她们些教训,又不是要了她们的命。闭起后宫其他主子来,娘娘算是很仁慈了。如果娘娘是性软好拿捏的,她们不定怎么欺负您呢。” 闻言,暮雪释然一笑,将怀中的团团包起来,捋了捋它雪白的皮毛,轻声道:“也是,这后宫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她们技不如我,只能怪她们自己了……” 五月十六,琼花台,贵妃寿宴。 云霆与暮雪携手立于琼花台之上,头顶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琼花台四周的湖面上倒影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轻柔华美的乐章在这一刻奏响。 而后暮雪就看到湖面上有点点的‘星光’朝着她和云霆的方向漂浮过来。 暮雪对这一幕感到新奇,不由得凝神,仔细去看。 湖面上的‘星光’越聚越多,点点成片,一时间竟有和天上璀璨繁星一较高下的趋势。 由远及近,暮雪终于看清了那些‘星光’的真容。 原来竟然是一朵朵做工精巧的莲花灯! 每个莲花的花心出都点着一根小蜡烛,数百成千的烛光汇集在一起,从四面的湖上向着琼花台的方向飘了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璀璨的美景震撼了。 轻柔飞扬的笛声掠过湖面,又飘香夜空,与这良辰美景彻底的融合,而后交相辉映…… 云霆携着她的手,笑道:“这是朕为你准备一千盏莲花灯,每一朵花灯上都写着朕对你的一个祝福……本来还以为会写不满,可是没想到真的动手写起来,这一千盏灯竟然不够朕写的!朕想,如果再有千千万万盏灯就好了,那样朕就能把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祝愿都送给你了。” 说到此处,暮雪已经是泪眼连连,喜极而泣了。这场景太过美好,太过梦幻,浪漫的让她都不敢信以为真了! 云霆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喜欢朕的礼物吗?” 她点头,心头满满的都是惊喜和震撼。 此时,琼花台上被邀请而来的王公贵族和当朝大臣们都不约而同的跪下,朝着暮雪山呼道:“恭贺贵妃娘娘芳辰!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外的奴才们跟着跪了,齐声山呼! “娘娘千千岁千岁千千岁……” 暮雪心头一震,这震天的声势,是出自殿外守护的禁卫军。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千岁的声音还在不停的从外面传来,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可是持续的时间却久久绵长,仿佛整个皇宫的人都在此刻跪下,向她山呼千岁。 于是在连绵不断的‘千岁’声中,暮雪看向云霆,但见他一脸温柔的笑着。她知道,这一定是他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帮她重振声势,告诉所有人,姚贵妃并没有失宠,并没有失势,她依旧是他心中的独一无二,依旧是他心中的情有独钟…… 云霆此时又牵着她的手,示意她向外看。 但见湖岸对面,有无数只孔明灯正冉冉升起,一时间,天上是繁星璀璨,水上是莲花盏盏,而天水之间,是数以千计的孔明灯…… 暮雪沉浸在这美轮美奂的精致中无法自拔,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倾吐道:“我不光要把祝福送给你,还要带上天,让天上的神仙都知道我对你的深情……若众神庇佑大齐,那就必须庇佑我这个大齐天子,若他们庇佑我这个大齐天子,那就必须庇佑你这个天子心头的最爱……” 连日来的委屈和阴霾在这一刻悉数散去。 感动的泪水悉数化为喜悦,人生有此一刻,便足矣。 待暮雪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就发现隔壁那一席上的嫔妃们正用各式各样的目光看着她。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毫不掩饰嫉恨的。 出乎意料的,暮雪对这些目光并不厌恶,反而还十分享受着被她们注视的感觉。 这相比是她那点儿小小的虚荣心在作祟吧?原来炫耀幸福的感觉这么美妙。 此时,众人纷纷献上自己的贺礼。 对于这些,暮雪一一含笑让人收下。不过有一个人的礼物倒是很出奇,让暮雪不是那么高兴。 此刻,贺清灵贺昭容正站在暮雪的席前,含笑说着:“嫔妾身无长物,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够拿得出手做娘娘的寿礼。于是,嫔妾绞尽脑汁编了一段舞,想要献给娘娘作为贺礼,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暮雪微微一笑,心道,你哪是为了给我献贺礼,根本就是为了抢风头。也对,云霆这段时间‘雨露均沾’并没有沾到静姝宫的头上,而入宫多时,一直沉稳冷静的贺昭容也终于坐不住了,于是选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抢风头,如果能够恰巧吸引云霆,那她就是大功告成了。 若是换在平时,暮雪对这种小心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今日是她的寿辰,此刻的她正沉浸在无比的幸福和愉悦中,所以她不允许有人来打扰她的幸福!哪怕是一丁点儿也不行! 正当暮雪准备开口说话时,淑妃却先她一步开口,向着云霆道:“陛下,说起跳舞,这可是臣妾最在行的了。” 贺昭容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看着淑妃,心里微微恼恨,想不到这种时候竟然会有人跑出来截胡? 暮雪也看向淑妃,有些诧异向来低调的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话。 云霆与淑妃对望,倒是很期待淑妃会说些什么。 只见淑妃微微一笑道:“不过若论舞艺,臣妾只敢认是后宫第二。敢问陛下可知臣妾心中的第一是谁?” 云霆挑眉,琥珀色的眼眸里光华流转,一时间,俊美的风采倾倒众生。 他极有默契的问淑妃道:“哦?爱妃舞技卓然,也会屈居人下?朕倒是很好奇爱妃心中这后宫第一人是谁了。” 第二百零八章 荒唐一回又如何 淑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当年姚贵妃那一支红梅舞可不光是倾倒了陛下,连臣妾都为之深深折服呢。说起来,臣妾也好久没有看到贵妃跳舞了,不知贵妃妹妹今日可否一展舞技,让姐姐大开眼界?当然,也顺便让陛下重温旧梦。” 说完,她对着暮雪,二人会心一笑。 云霆一拍手,当即道:“好!就按淑妃说的办,雪儿,你就再为朕跳一次红梅舞,让朕一饱眼福,重温旧梦如何?” 看着云霆那毫不掩饰的炙热的眼神,暮雪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不觉间,连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她对淑妃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后笑着起身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陛下,容臣妾去更衣。”说完,暮雪转身,在侍女的陪同下前去更衣。 贺昭容立在原地,因为气愤和羞恼,身子微微发抖。 她竟然……竟然就这样彻底的被忽略了? 陛下,甚至连正眼看她一眼都不曾? 她抬起头,望向淑妃,眼神中的刻毒根本无法掩饰。都是因为这个多管闲事的淑妃,都是她坏事! 淑妃看了看气的发抖的贺昭容,察觉到她那十分不善意的目光。却只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多加理会。转过头,继续和云霆低声闲聊饮酒。 席间,一道悠扬的笛声响起—— 所有人都在瞬间安静了。他们注视着场中的舞台,心里不可抑制的期待着。 密集的鼓点声响起,随后是如珠玉落盘的琵琶声完美的融入。 这样的乐曲,这样的前奏都和两年前如出一辙! 二十名舞姬缓步而入,围成一个花朵的形状。 鼓声忽而变得密集,随后琴声和箫声静止。 此时,鼓声猛然大震,瞬间,所有一切都静止了。 恰在此时,由二十名舞姬组成的花骨朵缓缓绽开,露出里面嫩红的花蕊…… 此时,鼓声,琴声再次扬起。 暮雪身上的红纱舞衣还是两年前的那一件!这件衣服云霆一直都珍藏着,所以刚才她让人找来时,才发现这衣服依旧光鲜如新,半点旧损的痕迹都没有。 那一刻,她的心里都不只是感动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原来,他一直珍视着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回忆,哪怕是点滴,他都铭记于心。 又一个绝美飘逸的回旋落下,暮雪神情的目光投向金座之上的云霆。 两年前的那一幕不禁又浮现眼底。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见他,当时的他一身朱红色的龙袍,单手撑着略显羸弱的身体斜靠在金座之上,双腿随意的搭在一旁。那时候的他还在可以伪装昏聩,眉梢眼角总是挂着妩媚,嘴角总是噙着风流。 那是的她简直难以想象,一个男子竟然会美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天怒人怨了! 而那是的他,也不像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混迹欢场的风流公子…… 一幕幕的回忆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令她百感交集。 金座之上他,心中也在剧烈的震撼着。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一如当年,丝毫未改。 就连她遮面的红纱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那时候,他问她为什么要用红纱遮面,她却说‘妾之笑颜,只愿为陛下一人而展’…… 当年的他,如今的他…… 暮雪,你真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一曲舞毕,乐声静止。 众人都沉浸在刚才那美轮美奂的舞蹈中无法自拔!这极富感染力的舞蹈中透着一股引人向上的傲然清正之气,令每个人都是过目难忘。 暮雪站定,向金座之上的云霆盈盈施了一礼。 啪啪啪—— 李佩华带头鼓起掌来,随后,众人也都跟着鼓掌,所谓掌声雷动,也不多如此了。 “一曲红妆舞倾城,琼台更胜瑶池侬。金香玉带无颜色,百花惊诧一支荣。”李佩华站起身来,轻声吟诵。 暮雪望向他:“李大人谬赞了。” 李佩华一举手中的酒盏,笑道:“娘娘当此赞誉!这是臣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一支舞。臣竟娘娘一杯。”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惊讶,李佩华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是站在姚贵妃这边的!!! 如今李佩华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相信再过不久定能官居宰辅,可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站在已经‘失势’的姚贵妃一边? 暮雪也知道李佩华是在帮她助阵。如今姚家一倒,所有人都欺她朝中无人,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无人。可是李佩华此举,却实打实的告诉了所有人,他李佩华就是贵妃一脉的! 如此一想,暮雪心中不由得的暖暖的。身为后宫女子,光有皇上的宠爱是不够的。如今她没了姚家,没了神机宗,正是势单力薄的时候,可是李佩华却在此时站出来,力挺她,这无异于雪中送炭。 金座之上的云霆目光一直所在暮雪身上,暮雪带着面纱,举目与她对望,相视一笑。 “近前来!” 她心中一颤,这一声‘近前来’都和两年前一样…… 她站起身,一步步的走向他。 红纱曳地,步履生花。 忽而,他站起身,拦腰将她抱起,一如两年之前,不顾众人的惊讶和目光,抱着她,大步的迈出琼花台。 两年前,他是故意那么做,为的,是把自己装成一个昏君。 两年后,他还是故意这么做,为的,只是遵从自己心中所想。 此时,他抱着她出了琼花台,运起轻功于宫墙之上飞跃着,朝着兴庆宫的方向…… 噼啪—— 无数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璀璨至极,绚丽至极。 绚烂的夜空之下,她双臂环抱着他的脖颈,恣意的大笑出声。 本想苛责他这样孟浪的行径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作罢。 人生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纵使荒唐一回又如何? 今夜,就让他们彻底的放肆一回又如何! 京郊十里,碧波亭。 艳阳当空,微风和煦。湖面上,碧波摇曳,十里荷香,沁人心脾。 一叶小舟于荷叶之间缓缓滑动着。 暮雪取下帏帽,坐在船头,尽情的让自己沉醉在荷香碧叶当中。 “夫君,你这现学现卖的手艺学的不错嘛,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把这小船撑的这么好。”她回过头,向着一身短打装扮的云霆说道。 他璀璨一笑,更胜万里云霞之光。 “哪里,为娘子效力,为夫自当鞠躬尽瘁。” 暮雪又深吸了一口荷香,然后随后采下一支荷花,拿在手上,此情此景,忽然让她有了诗兴大发的冲动。于是她口中轻轻唱道:“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飞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紫马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第二百零九章 玉箫公子 “好曲,好词!”云霆一边撑船,一边由衷赞:“以前朕从未听过此曲,是娘子新作的吗?” 暮雪笑了笑:“不是,我以前听到的,今天置身于这样的景色中,不由得就想起来了。我唱的好听吗?” “犹如天籁!娘子好才华,好歌喉!” “呵呵!多谢夫君夸奖!” 云霆:“再给为夫唱一遍吧。” 暮雪灿若星河的眼眸一转,转过身来,笑对着他,道:“我还会另外一首《采莲曲》,也唱给你听。”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支莲……” 小船于碧波之上摇曳,《采莲曲》的歌声于荷叶之间飘荡。 如此美景,如此佳人,如此动听的曲子,不由的,云霆深深的沉醉。 能有她相伴此生,足矣。 微风之中,他与她相看凝望,彼此的眼眸中,都是无尽缠绵的情意。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她的歌声还未静止,忽而一阵悠扬的洞箫之声飘了过来。伴着她歌声的旋律,映衬着,想要与她的歌声融为一体。 暮雪心头一惊,她想不到在这里还有别人能听到她的歌声! 这一惊之下,她的歌声便止住了。 云霆的眉头此时微微蹙起,显然,他对这打扰了二人兴致的箫声也是十分不满。 今日他好不容易抽时间陪暮雪出来散心,特意挑了这人迹罕至的湖心,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 而且那人竟然敢用箫声来和她的歌声,显然是被她的歌声所动。莫名的,他心中有一丝恼怒! 此时那箫声还未静止,依旧按着暮雪刚才的调子徐徐吹着。 柔和的箫声意境深远,且由远及近,正在慢慢的向他们靠近。 暮雪循着箫声望去,但见一名青衫公子手执玉箫立在船头,而他身后,也是只有一名船夫。 碧色的荷叶连天,与那人的青衫交相辉映,更衬得他儒家清俊,气度不凡。 箫声静止,那人朝着暮雪的方向施了一礼。 早在他靠近之前,暮雪就将帏帽重新戴上了。今日她和云霆都没有易容,因为难得出来玩儿一趟,那人皮面具带在脸上也实在不好受。而且今日来的这地方更是人迹罕至,索性他们便以真面目相对。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戴了帷帽。如今碰到这个不请自来的人,这帏帽便用上了。 “在下游湖至此,偶然闻得姑娘歌声,一时间情难自禁,便以箫声来和,不料叨扰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那人的声音也是斯文儒雅,不过暮雪还是能够听出这个人的声音中有一丝贵气和傲气。 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是如今她的身边都是王公贵族,贵族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气质是无论怎么遮掩,都会留下痕迹的。 暮雪今日难得和云霆出来,并不想有旁人打扰,更不想去探究这名男子的身份。于是她压低了声音道:“叨扰算不上。即萍水相逢,那便就此别过。”说完,小船已经滑动开来。 待到快靠岸时,已是正午时分。 船上有他们补来的几条鱼虾,和荷叶荷花。 暮雪:“我今日出来的时候带了调料,待会儿咱们找个地方,我给你做一顿丰盛的美味!” 云霆笑道:“好。为夫对娘子的手艺万分期待。” 树荫之下,暮雪在地上扑了一块锦缎,云霆就在上面席地而坐。他的手上拿着两根芦苇叶,正在交叠编织着什么。 此时的他,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看起来就像个大孩子,哪里还有半分杀伐果决的帝王气息? “娘子,虽说为夫长得秀色可餐,可是你也不能不做饭,只盯着我的美色啊!”他抬起头,停下手中的动作,用无辜却又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暮雪手中正在收拾那条鱼,听了他的话切了一声,然后悻悻道:“我是看你的头上有只‘吊死鬼’,想提醒你一声罢了。” 云霆一抬头,果然见到一只绿色的,又指甲盖那么大的一条小肉虫,正吊在一根细丝上,缓缓下落! “啊!”他装模作样的大叫一声,然后扔了手中的东西,飞奔到暮雪的身旁,死死的抱住她,又是可怜又是夸张的喊着:“娘子救命啊!那条虫好大啊!你要保护我!” 这番举动要是别人来做未免滑稽,可是云霆顶着的是他那张美到不行的俊脸,这番举动下来,只会让人觉得他萌到不行! 暮雪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刚想打趣他两句,忽然听到芦苇丛中有‘咯咯’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 暮雪定睛望过去,但见一直芦花母鸡正漫步游走在芦苇丛中,它的爪子在泥土中来回翻动着,像是在找虫儿。 她美目一转,指着那只鸡对他道:“夫君,中午想不想加菜啊?” 云霆看着她狡黠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只呆头呆脑的芦花母鸡,一时间心中了然:“你是想……让我做一回偷鸡贼?” “怎么?你不敢?”她鄙视的看着他。 他最受不了自己女人的鄙视眼神了,当即挺直了腰杆,自信满满道:“谁说我不敢了?!不过……这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那咱们就做一回小人又如何?总当君子,多没劲啊!”她鼓动着,两只眼睛冒桃心的盯着那只鸡,似乎已经想到要把它做成何种的美味了。 云霆玩味的点头:“娘子言之有理,为夫谨遵娘娘懿旨,这就去把那只鸡‘捉拿归案’!”言罢,他随手在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就朝着那只鸡扔过去。 那只呆头呆脑的鸡被石子敲中了头,当场昏厥在地。 云霆大步走过去,将那只鸡拎了过来,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娘子,给!” “你先把鸡毛拔了,然后把内脏掏出来,洗干净再给我,我先弄这条鱼。”暮雪抬手,举了举手中的鱼。 云霆苦着脸,小声道:“可是人家不会嘛!再说,君子远包厨的!” “你是君子吗?” 云霆:“……” 话说,云霆虽然是第一次下厨弄这些,不过他的天分还是极高的,在暮雪的点拨之下,将鸡毛拔得干干净净,内脏什么的也都清理的很到位。 暮雪在鸡的肚子里放上了姜片和野葱段,然后还放了几个随手采到的小蘑菇。然后用盐和酒抹遍鸡的全身,再用荷叶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最后又用黄酒和泥,包在荷叶的外面,最后将其埋在火堆之下…… 火堆之上,是用木棍架着的鱼和虾,火堆之下,是已有香味丝丝溢出的叫花鸡。 云霆坐在树荫之下,不时的往嘴里扔一块小点心,耐心的等待着美味的成熟。他的手上依旧编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章 人间美味 鸡和鱼混合的香味越来越浓,云霆坐在旁边都忍不住开始流口水了。 “娘子,你做的这到底是什么菜啊?为什么我以前从来都没闻过这么诱人的香味啊!” 暮雪将一只已经考好的虾取下来,递给云霆,道:“这鱼和虾都是我随便做的。之所以闻着香,是因为很新鲜吧。再搭上这里的风景优美,你又心情愉悦,自然会觉得比宫里的好吃。至于这鸡呢,倒是有些来头,叫做‘叫花鸡’!” 云霆听了好笑:“叫花鸡?那岂不是叫花子才吃的?叫花子都能吃到如此美味,看来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嘛。” “从前啊,有个叫花子,他偷了一户人家的鸡,可是当他刚拔好毛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找来了,而且来人正是这鸡的主人,慌乱之下,四周空无一物,他也来不及把鸡藏到别的地方,就随手抓了一把稀泥把鸡给糊上然后扔到火堆里了。那主人来到这叫花子住的破庙,找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就走了。叫花子侥幸躲过一劫,才想起那仍在火堆里的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可是当他把鸡刨出来,敲开外面的泥块后,一阵喷香诱人的鲜味扑面而来……也由此,就有了这叫花鸡一说!” 暮雪把自己前世的所知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编出了这么一个故事,云霆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他看暮雪刚刚的做法,可是要复杂多了。 此时,鱼也已经烤好了。暮雪把酒壶递到云霆的唇边,喂他喝了一口,然后自己也仰头,喝了一大口。心中大呼痛快,虽说宫中不乏美酒佳宴,可是那吃法未免太过斯文端庄,若说恣意畅快,还得是在这山野湖光之中。 微微的酒意顺着肠胃蔓延到四肢百骸,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 “我来看一看,叫花鸡应该大功告成了!”说着,她拨开火堆,小心的用树枝将地面上滚烫的泥土挖开,然后取出被酒泥糊住的叫花鸡。 云霆看着那个泥疙瘩,心里实在不觉得这种卖相的东西能好吃到哪去。 暮雪拿起树枝用力的敲,那泥土的外壳‘咔吧’一声,就裂开了。 难以遮掩的香气一下子弥散开来,鲜嫩诱人的鸡肉香混合着绍兴女儿红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云霆也按耐不住了,一步跃到了暮雪跟前,帮着她把那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荷叶打开。 “好香!这是我闻过的最香的鸡了,御膳房那些都比不上!”他说着,扯下一直鸡翅膀放在鼻子前又仔细的闻了闻,心神为之迷醉! 二话不说的将鸡肉送入口中,那一瞬间,香嫩幼滑的鸡肉混合着荷叶的清香,仿佛入口即化一般。 才一眨眼的功夫,那只鸡翅就只剩骨头了。云霆意犹未尽,唇齿留香,又扯了一只鸡腿,大块朵颐。 暮雪含笑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对自己的作品也是十分满意的。 “来,喝口酒。”暮雪喝过酒后,将酒壶递给他。然后低头吃着自己扯下来的那只鸡腿。 云霆一边吃一边道:“娘子啊,你这手艺真不是一般的棒!我从来都没吃过如此美味。如果你开个酒楼的话,一定是宾客盈门,誉满华夏!” 暮雪将鸡骨头随手扔到一旁,然后轻允了一下手指上的汁液,笑着道:“我不要宾客盈门,也不要誉满华夏,我只要我的夫君吃的喜欢,吃的高兴就好。” “好,那你以后只许给我一个人洗手作羹汤……” “嗯!” 二人吃的正高兴,忽而云霆眸光一聚,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们,并且对方武功也很高强。 云霆二话不说,擦干了手,然后拿起地上的帏帽给暮雪戴上。 此时,暮雪也察觉到有人靠近了。 竟然又是他们! 待那几个人走进,暮雪才看清,他们当中有两个人正是刚才在湖中遇到的那两个人。 而那个吹箫的青衫公子正是这几个人的头领! “真是巧啊,想不到又碰到二位了。”青衫公子又是对着暮雪施了一礼。 这次暮雪倒是未答话,反而是一身灰布短打,看起来像个家丁苦力的云霆站了起来,此刻他故意收敛身上的气势和气息,让对方一时间无法辨出他的身份和武功。 “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指教?”云霆冷冷出声,琥珀色的眼眸一扫众人,莫名的,让众人心中一寒。 青衫公子道:“呵呵,我等途经此处,忽然闻到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此刻正当午时,腹中饥肠辘辘,所以就顺着香味寻过来了。还请这位小哥勿怪。” 云霆心中冷冷一笑,看来对方是真的把他当成家丁下人了。他对着那个青衫公子道:“无他,山野村食尔,就不邀几位品尝了。请自便。”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那青衫公子的脸上一时间也是红白交替,十分精彩。 刚刚给青衫公子撑船的那名手下见自己的主子吃瘪,当即怒道:“我家公子何时与你这个下人说话了!就是你家主子,也要恭恭敬敬将我等奉为上宾,不过是狗仗人势,叫你家主子来回话!” 嗖—— “诶呦!”说话的男子忽然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叫起来。 青衫公子回头看去,但见地上掉了一根鸡骨头,而自己的手下正疼的满地打滚,鲜血从他捂着眼睛的手指缝中溢出来,看样子就知道,他这只眼睛是彻底的废了。 那边,帏帽遮掩下的暮雪徐徐站起身,动作清雅高贵,恰如湖面上亭亭玉立的新荷一般。 “滚!”暮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轻轻拍了拍手。 青衫公子此时也怒了,用手中的玉箫指着暮雪道:“姑娘何故出手如此狠辣?在下并无恶意!” 云霆:“你听不懂人话?我数到三,你们要是还不消失,我就帮你们消失!” 青衫公子闻言,身上那股儒雅的气质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重的杀气。 暮雪微微一笑,他就知道,这帮人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敬酒不吃吃罚酒!”青衫公子说完这句话,袖手一挥,身后的几名手下纷纷一涌上前,与云霆颤抖在一起。 几招下来,云霆已经摸清了这些人的路子。这些人的武功不在玄衣卫之下,要是换做旁人,肯定奈何不得他们,不过他们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差了点。 不过几息之间,这些人已经化成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了地上。 云霆的手法狠绝,但是却并不血腥。毕竟当着暮雪,他不愿意让场面太过难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又见韩昭 青衫公子见状,脸色大变,心中的惊骇难以言喻。他从未想过,自己带来的顶尖护卫竟然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干掉。 当即他也不再连战,只是狠狠的盯了云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待到那人逃的无影无踪了,暮雪走到云霆近前,问道:“为何不连他一起杀了?斩草除根不是更好?” 云霆唇间噙着一丝笑:“此人留着更有用处。” 暮雪闻言,眼中一亮,问他道:“你认得他?” 云霆点了点头:“我看过他的画像,他是陈国摄政王呼延灼的大儿子呼延箫律。” 望着那人逃去的方向,暮雪的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凤鸾宫内,暮雪怔怔的望着墙角摆放的那盆桂花出神。 上次游湖归来之后的第二天,朝廷就收到了陈国的谍文,说是他们的特使呼延箫律要来访问大齐。 而呼延箫律本人则会在十日之后,抵达大齐京都。 当然,这份谍文不过是走个形式,暮雪和云霆都知道,呼延箫律早就已经到了京都,而且对方的一举一动也都尽在玄衣卫的掌控当中。 其实她之所以会觉得不安,完全是因为那个梦,那个梦中,逸尘告诉她说,她是陈国公主! 虽然事后暮雪怀疑过这个说法的真实性,但是潜意识里,她还是相信逸尘说的话是真的。 陈国在十年前发生政变,当时的皇上皇后都被推下皇位,命丧九泉,而他们应该正是暮雪的生身父母。此后,南王陈图登位,极力清剿前朝旧臣。不过陈图登位两年之后,便撒手人寰,皇位由年仅三岁的七皇子继承。 如此一来,暮雪这个陈国公主的身份就会变得十分尴尬。一来,是陈国与大齐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二来,若是陈国现在的皇帝发现她这个前朝遗孤,会不会想着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还有,万一这件事被楚王或者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那岂不是可以大做文章?到时候随便给她安个细作的罪名,她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 这件事她一直放在心里没和云霆说,一来是她自己也不确定,二来,她也不想让云霆知道她和逸尘的过往。虽然那都是这个身体的本尊的故事,但是云霆不会理解,他会很吃醋,很生气…… 而且,她心里总有个不好的预感,那就是这次陈国使节来的目的说不定就会和她有关联。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事情不会是她预感的那样。 “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传来。 暮雪从院子中的摇椅上坐起,就看到韩昭正立在十步远的地方,墨夜一般黑亮的眸子正含笑望着他,那英气勃发的身姿犹如一座耸立的高山,威严而让人仰视。 “韩大哥?好久不见你了!你去哪里了?”暮雪见到久违的韩昭,心中多了一丝欣喜。自从上次从北疆回来之后,她就没有见过韩昭的踪影。 她知道,云霆那个小心眼对她和韩昭之间‘青梅竹马’的关系多有忌惮,所以她一时间也没有问。 韩昭走近她,此时,团团那个小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一下子就蹦到了韩昭的怀里。 韩昭轻抚着小家伙雪白的毛发,任由它在怀里撒娇。 “陛下派我去清剿一些余孽。才一回来,就见你在这儿怔怔出神。”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当然,她也知道,他的温暖只有对着自己亲近的人才会有。 虽然他只提了一句,但是暮雪已经知道,所谓的余孽,是神机宗安插在京都及各处的线人,细作。 如今神机宗内部翻天覆地,以前的助力转化成阻力,云霆不再信任他们,自然要统统清理掉。而韩昭来做这件事情是最适合不过的了。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云霆是怎么来确认韩昭的忠心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摆脱死亡的束缚。 韩昭身上也有毒,他凭什么连命不要,继续帮着云霆呢?而且云霆还这么信他? “此行必然凶险,你没受什么伤吧?”暮雪坐在摇椅上,目光上下的打量着韩昭。 韩昭将目光从团团身上移开,笑着与她对视:“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她会心一笑,是啊,他好好的站在她面前,那就证明没事。可是,她却从他的笑容里品出了另外一种味道。那是独属于他的,劫后余生的笑容。 以前在神机宗的时候,每次完成了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务,韩昭就会这样笑。 而且,每次劫后余生的回来之后,他都会去看她,这么多年,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所以,她知道,这一次,他仍旧是九死一生的回来了。 一名小宫女踩着细碎却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 小宫女走到暮雪近前:“见过娘娘,见过大统领。” 暮雪微微颔首,示意她起来。 小宫女将银耳莲子羹递到暮雪近前:“娘娘,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请您趁热吃点儿。” 暮雪不以为意:“先放这儿吧。” 小宫女的神色有一丝颤动,这个变化极其细微,可是还是被敏感的暮雪和韩昭同时察觉到了。 果然,小宫女又道:“娘娘,小厨房吩咐说这莲子羹趁热吃味道最佳,不如娘娘尝尝?” 暮雪微微一笑,那表情和煦的如同春风一般,她举目,看着小宫女道:“诶,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本宫看着眼生呢?” 小宫女的表情又微微的僵了一下,韩昭看出她端着托盘的手指抠的更紧了。这说明,她在心虚,紧张。 “奴婢叫书兰,可能娘娘平日都是由絮儿姐姐她们伺候着,所以觉得奴婢眼生。”书兰极力让自己笑的自然,此时此刻,她的心跳得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暮雪道:“书兰?好名字!本宫看你的模样举止就觉得喜欢,改日把你调到寝殿伺候本宫梳头怎么样?” 书兰行了一礼道:“娘娘看重,是奴婢的福气。” 暮雪道:“真是个伶俐讨喜的丫头,既如此,这碗莲子羹就赏了你吧。” 书兰闻言,手吓得一抖,险些把手中的莲子羹扔出去。饶是她最后稳住了,还是有不少羹水都从碗中洒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暮雪狐疑的看着她。 第二百一十二章 莲子羹 “你这是怎么了?”暮雪狐疑的看着她。 书兰勉强的牵出一丝笑意:“奴婢……奴婢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受宠若惊,让娘娘见笑了。” 暮雪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这丫头啊,就是年纪小。往后跟在絮儿她们身边多见见世面就好了。好了,起来吧,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了。” “奴婢谢娘娘恩典。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手里还端着那洒了一半的银耳莲子羹。 暮雪连忙制止:“等等!你刚刚不是说这莲子羹要趁热吃才好吗?你现在就吃吧,要不然等你端回去,也就凉了。” 书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这下她是彻底的镇定不下来了,不过嘴上还是硬撑着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端下去吃,就不打扰娘娘了,奴婢告退。”说完就要跑。 “站住!”暮雪冷冷的声音在书兰背后响起,书兰瞬间就想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尽管心里拼命的想逃,可是两条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站在原地不停的打颤。 暮雪:“本宫让你现在喝,你胆敢违抗本宫懿旨?” 书兰站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来人!”暮雪冷和一声。 两名太监快步走了过来:“奴才在!” 暮雪指着书兰的背影:“把那碗莲子汤给她灌下去!” “喏!”两名太监应了一声,一个端起那碗莲子汤,另一个去掰书兰的嘴。 书兰大叫着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朝着暮雪猛磕头:“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开始就已经被人识破了。 暮雪冷冷一笑,掸了掸自己的裙角,问道:“你不敢什么?本宫不过是赏你一碗莲子羹,你干什么痛哭流涕的?你们两个,伺候书兰把羹喝下去,一滴都不剩!” 书兰猛的磕头,额头已经有丝丝血迹透了出来,她慌乱道:“奴婢不该一时贪财,奴婢明知这莲子羹中有毒,还送来给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放过奴婢吧!奴婢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哦?你竟敢下毒毒害本宫,胆子倒是很正!说吧,是谁指使的你?背后主谋都有谁?”暮雪一脸的波澜不惊,仿佛人家要害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书兰抽噎道:“是……是静姝宫的贺昭容!是她指使奴婢的!”说完,书兰口中吐出黑色的鲜血,人也晕死过去。 韩昭走过去试了试书兰的鼻息,然后摇了摇头:“她气息已绝,想必来之前就已经服过毒药了。” 暮雪点了点头,然后对韩昭使了个眼神,韩昭会意,然后行礼,道:“娘娘,没什么的话卑职就先告退了。” “下去吧。” “喏。” 韩昭走后,暮雪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吩咐道:“去把贺昭容给本宫‘请’过来!”她说这个请字的时候格外用力,两个小太监马上会意,带人去了静姝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脸色慌乱惨白的贺昭容便被‘请了过来’! 与其说是请,倒不如说是被‘押解’过来!贺昭容原本光洁整齐的鬓发此刻透着一丝凌乱,衣服也很随意,看样子是她正在宫中歇着的时候就毫无准备的被带了过来。 “嫔妾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 暮雪一笑,缓步走至贺昭容面前,居高临下道:“贺昭容的形色如此慌乱,是见到本宫心虚害怕了吗?” 贺昭容本来半蹲着行礼,闻言忙跪在地上,不解道:“娘娘和出此言?嫔妾愚钝,听不明白。” “哼!听不明白?那你看看前面躺着的那个人,是不是就能明白了?”暮雪说着,用手一指。 贺昭容顺着暮雪手指的方向一看,心中顿时一片惊骇!那是……书兰?她怎么会死? 暮雪道:“怎么?认不认识她?她临死前,说是你指使她暗害本宫,往莲子汤里下毒的。” 贺昭容心底已是一片慌乱,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娘娘,嫔妾……嫔妾认识她,她叫书兰,可是嫔妾真的没有指使她害娘娘啊!”如今死无对证,她一时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证明她的清白。 暮雪:“反正如今死无对证,无论你怎么抵赖都行。不过书兰临死前的话可是有很多人都听到了。还有,书兰是本宫宫中的奴婢,你怎么会认识她?” “嫔妾……嫔妾……”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书兰不过是她买通的一个眼线,平日里如果凤鸾宫有什么举动,书兰就会传递消息给她。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多掌握一些消息,让自己能够趋利避害,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动过用毒药除去贵妃的心思啊!只不过这话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因为她竟然敢买通贵妃宫中的奴婢监视贵妃,这本身也是个不小的罪名啊! 暮雪眼见贺昭容彻底的慌乱了,现在想让她说出什么几乎是不太可能了,因为对方连眼神都已经涣散了。不过其实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她是想知道的,就总有办法能够知道。 “来人,把贺昭容带回静姝宫,没有本宫的吩咐,她谁都不许见,更不能踏出房门一步。”吩咐完,暮雪又对贺昭容说:“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查明真相,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本宫绝不会委屈了你。” 贺昭容跪在地上磕头:“娘娘英明!娘娘英明!嫔妾真的没有做过!还望娘娘明察秋毫!” “带下去吧。”暮雪一挥手,离开了这里。 入夜时分,暮雪已经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 书兰本是一个在小厨房做杂工的小宫女,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低调内敛的很。几个月前,贺昭容买通了她,让她成为线人,没隔几天就把凤鸾宫这边的事情给贺昭容回禀一番。 那莲子羹中的毒药是毒性浓烈,见血封喉的鸩毒,据暮雪的所掌握的情况,贺昭容手上确实没有鸩毒。那么书兰为什么要说是贺昭容指使的呢? 后来,暮雪又让人去查了一下书兰家人的情况。结果这一查之下,让她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心狠手辣 原来书兰一家的祖籍是江南平安县。 而书兰的哥哥又犯了人命官司,判了斩监侯,待到秋后就要问斩。 她的哥哥是家中唯一的男子,如果没了这个男丁,那她家中的香火就要断了。 江南! 这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在江南,又有谁能够手眼通天,将判了斩监侯的犯人解救出来呢? 有些人自以为手法高明,却不知最显眼的马脚早就露了出来。 三日之后,暮雪便将一系列确凿的罪证交给了云霆,而云霆也正式下旨,将贺昭容打入冷宫! 虽然这次的事情确实不是贺昭容做的,可是暮雪却选择了顺水推舟。一来,是贺昭容这个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能在凤鸾宫中安排眼线,就证明她也是很想除掉暮雪的,只不过一直苦无机会而已。二来,暮雪这样做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毕竟那个人现在留着还有一些用,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所以暮雪并没有动她。 承欢殿内,陈婕妤很用心的打扮了一番,虽然她的装饰仍旧夸张,可是总能在夸张之余,透着一丝娇憨,这无疑让她可爱了许多。 今日她让人去回禀陛下,就说她已经想出那个死活棋的破解之法了,所以请陛下莅临,考较她的棋艺。 而陛下给她的回复也是说晚上会来,所以她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婕妤,常公公来了。”贴身宫女走过来,对着铜镜前的陈婕妤道。 陈婕妤忙欢快的站起来,迎了出去。 “常公公到来,可是有陛下的旨意?” 常青微微一笑,对着陈婕妤行了一礼,随后道:“旨意算不上,就是让奴才来传个话。” 陈婕妤脸上仍旧笑着:“哦?” “皇上说今夜要批的折子多,就不过来了。让陈婕妤您早些休息。” “这样啊,我知道了。劳烦公公帮我转告陛下,保重龙体要紧,不要熬夜熬到太晚。”陈婕妤说着,又对了了使了个眼色,了了会意,取出了一个鼓鼓的荷包递到常青面前。 常青忙着推辞:“奴才什么都没做,当不起婕妤的赏赐。” 了了道:“常公公您这话就见外了,娘娘不过是份心意,您就收着吧。” 常青笑着接过荷包,颠了颠重量,估计有个五十两左右。随后又行了一礼,方才退下。 目送常青走后,陈婕妤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松垮了下来,整个人也仿佛一下子沉寂了。 了了见状,连忙安慰道:“小姐,您别往心里去。皇上今天忙,改日得了空自然会来看您的。”虽然入宫多时,可是私底下,她还是叫陈婕妤‘小姐’,而陈婕妤也喜欢这样叫,毕竟在这举目无亲的深宫,有个和自己始终相伴的人,很温暖。 陈婕妤在了了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她坐在铜镜前,凝视着镜中那个浓妆艳抹,十分陌生的自己,心底,没来由的泛出一股寒意。 这,真的是她吗? 她伸出手,去触摸铜镜中,自己的影像。 了了一见她这幅样子,心里更加担忧了:“小姐,您别不高兴。这后宫中的日子历来如此,毕竟皇上只有一个,可是嫔妃却有好几十个啊!您这么想不开,那以后的日子,咱们可怎么熬啊?” “熬?”是啊,陈婕妤轻叹一声。虽然入宫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其中的煎熬却更胜过她十几年的生命。 “了了,你说我做的是不是太过了?”恍惚间,陈婕妤开口问道。 了了:“小姐,您不要多想。弱肉强食本就是后宫的生存法则,您难道忘了您刚入宫时,吃过的那些苦了?” 一幕幕画面来回在她脑海中交替,重叠,那些嘲笑,奚落,责打,侮辱……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张扬跋扈目中无人的小女孩了。如今的她,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伪装,学会了逢迎,更学会了……心狠手辣! 陈婕妤:“这几日,我总是做噩梦,梦里,书兰脸色惨白的要我偿命。” 了了抓住了她的手,肯定道:“小姐,那是梦!况且,您也没有对不起书兰,这不过是利益交换,她帮您办事,您帮她救出她的哥哥。这很公平!” “可是……”陈婕妤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这件事她谋划已久,了了只是其一,不知其二。其实书兰的哥哥之所以入狱,之所以被判斩监侯,也全部都是她让陈家人暗中做的手脚! 这步棋如果能一举除掉姚贵妃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反正她也让人给书兰下了毒,不管事成与否,这个活口都不能留。 而书兰虽然知道自己被陈婕妤坑害了,可是她还是按照陈婕妤教她的,一口咬定是贺昭容指使她的。这一切不为其他,只因为能救她哥哥的,只有陈婕妤。所以,直到临死,她也没有反口…… 如果是一年以前,打死她,她也想不出这样阴狠毒辣的一石二鸟之计,可是如今,一步步筹谋,一步步策划,她自信这样的计谋天衣无缝,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越来越累,越来越害怕呢? “小姐,你在想什么?”了了见她不说话,忙把她摇醒。 陈婕妤从沉浸的思绪中恍然。 了了:“小姐,你真的不要多想,你做的没有错。你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如今除了姚贵妃,就属你最得陛下宠爱了。咱们一步步的筹谋,不愁搬不到姚贵妃。今日独属于姚贵妃的殊荣,早晚有一天,会独属于小姐你的!” “是么……” 初夏的夜晚。风依旧有些微微的凉。 萧索凄苦的冷宫之中,贺昭容紧紧的拥着棉被,躺在木板床上瑟瑟发抖。 她的贴身宫女小鸾此刻心急如焚,只能不能的在心中祈祷,希望她主子的烧能早点退! “大姐……饶了我……大姐……我错了……唔!啊!”贺昭容,不,此刻应该说是贺清灵猛的睁开眼,惊恐的大叫了一声。 小鸾攥紧她的手,流着泪安慰道:“小姐,不要怕。小鸾在这,小鸾陪着你。” 贺清灵缓缓睁开眼睛:“是小鸾啊……我只是……在哪?” “小姐,咱们在清秋苑。”小鸾极力的忍住眼泪,哽咽着道。 贺清灵的眼神有一丝涣散:“清秋苑?不就是冷宫?” 小鸾没有答话,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自己的主子才好。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莫名其妙的被安了一个罪名打入冷宫,换做是谁也受不了。小姐自从到了这冷宫,就开始发烧,说胡话,她真怕小姐熬不过这关…… 第二百一十四章 留得青山在 “小鸾,刚刚我梦到大姐了。我梦到,大姐的魂魄来找我。她问我为什么要害她?”贺清灵的声音已经沙哑,说到此处,她哽咽着,眼角躺下了泪水。 她本是家中庶女,自小受尽了身为嫡女的大姐的欺凌。此次入宫的人选本来应该是大姐,可是她却不甘心。她原本也有婚约,那人是个家道中落的穷秀才,长得倒也算是眉清目秀。可是一想到盛气凌人的大姐要飞上枝头,做得皇妃,她就不甘心! 她哪点比大姐差?为什么从小到大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大姐的? 正是因为这点不甘,所以她设计了大姐,让大姐跌入湖水中。大姐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跌入湖水后更是受了寒,发了好几日的高烧。然后,她又在大姐的药中做了手脚,加重的大姐的病情。后来,她终于成功了,取代了大姐的身份,入得宫来,梦寐以求的飞上了枝头。 可是入宫以后的日子却和她之前想象的不一样。这里不是什么瑶池仙境,虽然有美酒佳肴,可是她却吃不出味道。虽然有个俊美恍若谪仙的皇帝夫君,可是那夫君却从来都不对她假以辞色。 曾经她以为,这里是寒冷的冰窖,她稚嫩的青春就要被冻结在这里。如今,她才真正的知道,这里不仅是冰窖,还是魔窟,蚀骨魔窟! 前几个月她闻得大姐去世的消息,那一刻,她的心仿佛沉入湖底。那种愧疚和阴冷长长使得她夜不能寐。她也曾经想过,自己会不会遭报应,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一转眼,她的人就在冷宫了…… “小姐,你不要多想!你发烧了,不要胡思乱想,那些都是假的。小鸾在这儿陪着你,不要怕。”小鸾端来了热水,扶起贺清灵的身子,艰难的喂她喝了两口。 暖暖的热水下肚,贺清灵的神志清醒了些。连带着心也不觉得那么冷。 小鸾服饰贺清灵重新躺下,出口安慰道:“小姐,就算是大小姐真的入梦去质问你,你也没什么可怕的。想想大小姐以前是怎么对你的,那些刁难,侮辱,欺凌,就算她死一百倍都不够偿还的!更何况咱们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让她在湖水里泡了一会儿,事后她自己熬不过去死掉了,那只能怪她命薄,与咱们何关?” 儿时,一幕幕不堪的回忆涌入脑海,贺清灵心里的斗志重燃,她道:“你说的没错!我又没动手杀她,与她的所作所为相比,让她跌入湖水简直是太便宜她了。至于她自己熬不过,那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对!这是事实,小姐就应该这样想。”小鸾见自己主子的神志总算是清醒了,心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一丝丝暖意回归到她的身体上,终于让她觉得不再难受了。 “可是,如今我的人已经到了这冷宫之中了,以后恐怕难以重见天日了。” 小鸾:“小姐莫要灰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小姐的身子养好了,凭小姐的花容月貌和聪明才智难道还怕没有机会重见天日吗?” “你说的对!我不能灰心!”贺清灵咬了咬牙,眼睛里透出一丝不甘!早晚有一天,她会把这些债都讨回来!不管是谁害了她,她都不会放过! 琼花台的酒宴之上,一身赤红龙袍的云霆华贵无比,天威凛然。他面含威仪,端坐龙椅之上。 右手边的席位上,坐着此次宴会的主角——陈国特使呼延箫律! 初见之时,云霆丝毫不意外呼延箫律那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呼延箫律的惊愕间接的取悦了云霆。对方一定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天和他们交手的人竟然会是大齐皇帝! 看着呼延箫律脸色惨白的给他行礼,云霆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后云霆便带着一众大臣和陈国的使臣们来到琼花台,设宴款待他们。 短暂的惊愕过后,呼延箫律的脸色已经恢复了。 此时,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陈国使臣中的一人开口说道:“其实我等此次前来,还有一件礼物要送与陛下!” 云霆放下酒盏,笑问道:“不知是何珍贵的礼物,也值得特使万里迢迢的从陈国带到大齐?” “咳咳……”呼延箫律低咳了两声,又给了那大臣一个眼色。奈何那大臣离得远,可能没有看清,所以未能及时领悟呼延世子眼中的深意! 那名陈国大臣道:“这件礼物确实弥足珍贵,可以说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啊!来人,把礼物呈上!” 两名陈国侍女抬着一顶莲花形状的小轿缓步入内。 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从轿内传出。 随后,莲花小轿的花瓣缓缓绽开,一个面若粉荷,身着绿衣的女子缓缓自莲花心中站起。 “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飞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紫马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柔美动听的歌声飘荡于殿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荷香。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感觉为之一震!眼前这个女子真的不是一般的美丽,她的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于不经意间就能摄人心魄,引着你,沉入她的温柔妩媚之中。 与所有人的欣赏与沉醉不同,云霆的嘴角挂着一丝笑,不过那不是欣赏的笑,而是一种嘲讽的笑! 这呼延箫律学的够快的!才听过一次竟然就能过耳不忘,而且还现学现卖,这脸皮的厚度可真够让人敬佩的。 眼前这个女子唱的倒也十分动听,只不过云霆心中始终认为无人能和暮雪所媲美,哪怕是刻意的调教模仿,也无人能及她之万一! 呼延箫律此时暗暗在心中叫苦。他此次出使,特意带了这个‘陈国第一美人’来进献给大齐皇帝。原本歌舞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不过自从上次他无意间听到那湖面上的歌声之后,他就一直难以忘怀,连夜里做梦都会梦到这两首《采莲曲》,于是,为了博得大齐皇帝的好感,他索性就把歌舞换成了其中一首《采莲曲》。这曲子十分稀奇,想必大齐皇帝听了也会觉得惊艳。 只不过呼延箫律没有想到上次碰到的那个杀星就是大齐皇帝!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奥妙无穷 只不过呼延箫律没有想到上次碰到的那个杀星就是大齐皇帝! 那么那个戴着帏帽唱歌的女子呢?是皇帝的妃嫔还是情人? 其实自打一和云霆见面,他就懵了,完全忘了歌舞这回事。如今,他把从人家那里听来的曲子再献给人家,这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况且上次还闹得那么不愉快。其实那天他的确是存了猎艳猎奇的心思,只不过一下就惹到了不能惹的人头上。哎,想想就觉得倒霉。 此时,歌舞已经结束,那名唱歌的女子正跪在殿上,含笑垂眸。 那名陈国大臣又站起身说道:“这就是陈国送给陛下的礼物,不知陛下可还中意?” 金座之上的云霆面含笑意,却让人辨不清喜怒。只听他用威严的声音说道:“敢问特使可是听闻朕喜好女色,所以特意投其所好,送了这样一件礼物过来?” 这话一时间让陈国大臣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他说是,那就等于说云霆沉迷女色,是个昏君。如果说不是,那你特意送一件人家不喜欢不在意的礼物过来,岂不是不把人家放在眼里,显得半点诚意都没有? “这……”陈国大臣沉吟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呼延箫律此时已经彻底转过弯来了,他笑着道:“自古美人配英雄,陛下抗击契丹铁骑,御驾亲征,凯旋而归,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既然是英雄,自然应该要美人来衬!故而,这件礼物,就算是为陛下锦上添花了!” 云霆道:“说得好。那这件礼物朕就收下了。朕倒是很好奇,陈国特使特意送来的这件礼物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呼延箫律:“这不难,只要陛下将这件礼物拆开,自能见识其中的奥妙无穷!”这话说得一语双关,而且十分暧昧。 云霆爽朗一笑,随后道:“这么说,呼延世子之前拆开看过?否则怎的如此这般了如指掌呢?” “……”呼延箫律的脸上涨的通红,随后尴尬的笑着:“陛下说笑了。” 金座之上的云霆但笑不语。 接下来又是一番新的歌舞,又是一番新的推杯换盏,逢场作戏。 喝到此处,呼延箫律已经有些微醺。他微微摇晃的站起身来,对着云霆道:“陛下,呼延箫律此次来,还有另外一件要事,要拜托陛下!” “何事?”云霆竟目光从歌舞上收回,转而看向呼延箫律。 呼延箫律朗声道:“此次前来,我等要寻一个人!” 寻人?一时间大齐的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呼延箫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好好的来大齐寻什么人? “把画像呈上来。”呼延箫律话音即落,很快就有两名陈国侍卫捧着一副两尺长的画轴走了进来。 呼延箫律:“展开。” “喏!”两名侍卫缓缓的将自己手中的画卷展开—— 一名美丽女子的画像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 云霆的面上已有愠怒之色,他放在金座扶手上的手指不由得握紧! 此时的琼花台变得异常安静,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秉着呼吸,没人敢出一口大气。 呼延箫律道:“画像上的女子是陈国的凝雪公主。也就是当今陈国圣上的堂姐。这幅画像是按照前朝李皇后的容貌画的,李皇后如今依旧健在,自从听说凝雪公主可能尚在人间之后,李皇后思念女儿之心就愈加迫切,终于以泪洗面,辗转难眠。于是,李皇后就按照梦中凝雪公主的样子画了这幅画像。如今李皇后抱病在身,而我们也查到凝雪公主可能流落大齐境内。故而,呼延箫律才会提出这个不情之请,望陛下念在李皇后念女心切,一定要帮这个忙。” 此时的琼花台上已是一片喧哗,大臣们交头接耳,谈论着这幅来意不明的画像。 云霆轻轻的闭上眼睛,周身凛然的威压让殿内众人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常青,去凤鸾宫,请贵妃过来。”清冽如泉的声音落下,淡淡的,却又透着无尽的威严。 常青应了一声,而后提起脚步便往凤鸾宫行去。 大殿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呼延箫律心中暗笑,总算是搬回了一局。虽然他不清楚父王为什么要他来大齐做这样一件事情,但是如今见到大齐众臣那震撼无比的表情还有大齐皇帝阴晴不定的表情他就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贵妃娘娘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向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高贵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暮雪身着一袭绯红色的宫装,淡紫色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整个人犹如一朵盛放的红梅,那股于冰雪中傲然的气势令人仰息,折服。 暮雪的身影越来越近,呼延箫律的眼睛也越睁越大!他装作很意外的样子,心里憧憬着一会儿大获全胜的景象。 “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暮雪屈膝行礼,脸上挂着恬静淡然的笑意,好像对于大殿上的情况丝毫不知一般。 云霆朝着暮雪伸出手,含笑道:“近前来。” “喏!”暮雪移步上前,将手轻轻放入云霆的手掌中。他紧紧的将她包裹,带给人无比的安定之感。 暮雪在云霆的身旁坐定。此时云霆又道:“爱妃,呼延世子带来了一副画像,说是陈国前朝的凝雪公主。朕看那画像倒有七八分与你相似,故而就把你叫过来,一起见见这幅画像。” 暮雪闻言淡淡一笑,目光中流露出一些好奇:“是吗?事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那臣妾可要好好看看这幅画像了。”说着,暮雪便将目光投向了那幅画像。 暮雪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随后笑道:“果然与臣妾有几分形似。” 席间,李佩华出言道:“虽说有五六分形似,可是眉眼间的神韵却与贵妃娘娘相去甚远。这幅画像上的女子眉眼之中暗含柔弱,让人望而怜惜。贵妃娘娘眉眼之间流露出的却是柔韧!柔和之中,透着坚韧傲然的清正华贵,让人望而生敬,喧嚣皆止,如佛家观音一般,可度化人心。”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云航归来 大理寺卿肖静安此时也说道:“李大人所言极是,在臣看来,这画像与娘娘的凤颜虽有四五分相似,可是神韵气质都相差甚远。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世间万物,无奇不有,世人中有三四分相似的,又何止千百?既然呼延世子要找凝雪公主,那不如陛下就搬旨下去,命令大齐全国各地的官府寻找这名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只不过臣有一点好奇,就是呼延世子说得到消息,这名凝雪公主在大齐境内,可是大齐地域广博,不知这凝雪公主究竟在哪个方位?还有,呼延世子的消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否可信?” “就是!话说呼延世子你这消息到底怎么来的?靠不靠谱?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好帮你参详参详,万一这消息有假,那这大海捞针的功夫,我们可就不要白费了!”说话的人叫洪自来,是云霆新近提拔上来的一位寒门子弟,此人向来都以心直口快著称,从来不忌讳得罪任何人。 金座之上的暮雪心中暗暗赞许,云霆提拔的这几个人果然十分了得,能力非凡。这还没怎么着呢,那副画像就从‘一模一样’变成了‘八九分相似’,而后变成了‘五六分’,随后是‘四五分’,最后干脆质疑这个消息的来源和真假,一下子就把刚才紧张诡异的气氛化解于无形,并且很好的将暮雪保护了起来。让她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来旁观这个事件。 这种保护,无疑令暮雪觉得很贴心。 这段时间因为被云霆抢了战功而格外低调的楚王总算是不再沉默了。只听楚王口气有几分不悦道:“话也不能那么说。依本王来看,这画像和姚贵妃倒是十成的相似。不知呼延世子可知那位凝雪公主的年岁,以及其他特征?本王相信世间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很多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弄清楚的好,贵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楚王这番话把已经缓解的局面从新变得紧张。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重新抛回去给暮雪,这无异于将了暮雪一军,并且重新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暮雪知道,有些问题回避不得,越是回避,别人就越会大做文章。 于是,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应对道:“楚王说的不错,这些事情的确要弄清楚。呼延世子,请你将详细的线索都说出来吧。” 此时,云霆握着暮雪的手稍稍用力,暮雪回握他,用微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呼延箫律道:“还请陛下和贵妃娘娘恕罪。这消息的来源是十分可靠的,细节之处,不便相告。” 洪自来:“什么不便相告?根本就是凭空臆造吧?” “还请这位大人慎言!”此时,陈国使团中已经有人不忿,对着洪自来瞪眼睛。 暮雪仍旧微笑着,她心里十分清楚,呼延箫律是不会说出来源的。毕竟,谁会把自己的眼线探子给供出来?刚刚洪自来那么发问,就是给呼延箫律挖了一坑。而呼延箫律竟然还傻傻的跳了下去。她相信,如果没有楚王搅局,光凭李佩华洪自来他们就能把这帮陈国使臣玩的团团转。 洪自来此时也摆出一副震怒的样子,他大着嗓门道:“慎什么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既然你们让我们帮忙找人,可是却来消息的来源都说不出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们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陈国的使臣还想说什么反驳,可是却被呼延箫律止住了。 呼延箫律完全不理会洪自来的叫嚣和挑衅,依旧继续道:“此外还有些其他线索。据李皇后亲口所说,凝雪公主左脚踝内侧有一个红色梅花状的胎记!还有,凝雪公主自小贪玩,有一次不慎从树上跌落,后脑磕在了地上的石头上,留下了一条一寸长的疤痕。” 说完这些,呼延箫律抬起头,去看云霆和暮雪的表情。 但见云霆冷着一张脸,而暮雪的神情则是十分平静。 一时间,场面又变得异乎寻常的安静,异乎寻常的尴尬。 良久,仍是没有人讲一句话。 “咳……”呼延箫律干咳了一声,随后略显尴尬的问道:“请问娘娘身上可有那胎记和疤痕?” 暮雪轻松道:“没有。所以,呼延世子可以安心了吧。本宫姓姚,并非什么凝雪公主。” 呼延箫律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的就被挡了回来。尴尬之余,他又咬了咬牙,反正已经行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前功尽弃了吧。 “本世子不远万里而来,不知娘娘能否让我确认一下?” “大胆!”那边,李佩华,肖静安,洪自来三人同时拍了桌子,站起身来,怒目而视呼延箫律! 与此同时,两名玄衣卫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近了呼延世子的身,此刻,两柄泛着寒光的剑正不偏不倚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呼延箫律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后脊梁由内往外的冒着寒气! 他知道,这股瘆人的寒意并非来自脖子上的两柄剑,而是来自金座之上的云霆! 在那种骤然加重的天威之下,他竟然无法抬起头,更别提挺直腰杆与云霆和暮雪对视了。 呼延箫律的声音有一丝颤抖:“陛下,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贵妃娘娘的身份,也好对思念女儿至深的李皇后有个交待。” 此时,外间太监的唱和之声响起:“肃王世子云航到——” 气氛再一次喧哗起来!刚刚大家没听错吧?竟然是肃王世子回来了?他不是一直驻守沿海,从不回京的吗?这次怎么忽然回来! 在众人的注目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姿缓缓步入!此人身着绛紫色蟒文官袍,脚蹬飞云金丝靴,腰系银丝玛瑙玉带扣。如墨一般的长发高高挽起,用一顶紫玉宝冠束起。眉眼间飞扬的神彩与云霆有两分相似。古铜一般的肤色中透着硬朗不凡的气质! 如果说云霆身上的是‘皇者之气’,那么此人身上有头到脚散发的那股威严就只能用‘王者之气’来形容了! 此刻,那人已行至殿前,他单手一撩蟒袍,单膝跪下:“臣云航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宽厚广博的声音气势如虹,如惊涛拍岸,似浩瀚苍穹。 云霆的面上露出些微笑意,显然,他对于云航的归来很是欣喜! 云霆:“免礼!堂兄多年未归,倒是教朕好生想念!” “谢陛下恩典!”云航起身抬眸,看向云霆。 如旭日般耀目的眼睛! 这是暮雪看清云航之后,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句话! 第二百一十七章 验明正身 云霆:“来人,列席赐座!堂兄就坐在朕的边上吧。”云霆指了一下左手边的位置! 这个最亲近的位置一下子又引起了众人的侧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打算以后都重用肃王世子云航? 显然,就连肃王此刻也是十分诧异云霆的举动,更是对自己儿子的归来表示惊奇!为什么云航要回来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云航再次谢恩,随后就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此刻,他仿佛才发现席间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因为呼延箫律的脖子上还驾着两柄剑呢!而呼延箫律的随从护卫也站了出来,抽出随身佩剑,指着那两名玄衣卫的要害! “呵,臣才一回宫就见到如此震撼的一幕,陛下,敢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云航刚毅不凡的俊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对这局面满是不在乎。 云霆此时也在微笑:“无他,只是呼延世子出使我大齐,特意要来验明贵妃的正身!不知他从哪里淘换来一张劳什子画像,就口口声声的暗示朕的贵妃是什么陈国前朝的凝雪公主。” 云航入鬓的剑眉一扬,饶有兴致的样子:“验明正身?不知呼延世子想怎么验呢?” 呼延箫律此时的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说实话,虽然他相信云霆绝对不会当庭杀了他,可是这被人拿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非常的不妙啊! “我……我想亲眼看一看贵妃娘娘的左脚踝内侧有没有梅花形的胎记!”他知道这话说出去十分唐突,可是此情此景,已经由不得他退缩了。 “大胆!真是岂有此理!我大齐贵妃娘娘的玉体怎容得尔等亵渎!这是大不敬!大不敬啊!” “莫非陈国欺我大齐无人?!” “呼延箫律无礼!” 种种议论声不断自席间传出。暮雪冷眼看着众人的千姿百态,仍旧稳如泰山,不动声色。 呼延箫律此刻又壮着胆子大声说道:“怎么?莫非贵妃娘娘心虚,不敢让我验证?” 暮雪冷冷一笑:“心虚?验证?哈哈,真是好笑!本宫为什么要心虚?至于你,空口白牙的一句话就想亵渎本宫的尊严,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说我是陈国公主,我就要让你验明正身呢?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云航眸光一聚,盯着呼延箫律道:“没错!依本世子所掌握的消息,陈国的呼延世子背后长有一颗鸽卵大的红色肉瘤!现在本世子怀疑你这个陈国特使是冒充的,如果你要证明你是真正的呼延箫律,那就请你赤身裸体,让在座的大臣都帮你验明正身吧!” “哈哈哈!没错,现在本官也怀疑你这个特使是假的,赶紧脱衣服让我等验明正身,否则就治你一个假冒特使之罪!”洪自来大笑着,十分张扬的瞪着呼延箫律。 呼延箫律此刻脸色铁青,自他出生以来,就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陈国使臣中有一人道:“真是岂有此理!我们递交了陈国的谍文,还有证明身份的玉牌印鉴,你们凭什么怀疑我们的身份!” 云航道:“就凭他不敢脱衣服验明正身!” 呼延箫律此时也彻底的下不来台了!他知道,要想得到他想要的结果,那这衣服他就必须脱了! “好!我脱!不过,等验明我的正身之后,我也要验明……”话说到一半,呼延箫律忽然住口不言,因为他已经明确的收到了云霆那个冷冷的,威胁的眼神。他知道,如果自己敢把接下去的话说完,那么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死人,甚至,是生不如死! 云航端起桌上的酒盏,玩味一般的摩挲着边缘的粉彩花纹,只听他意味不明的笑道:“一个骗子是没资格讲条件的,而一个死人就更加没资格讲条件了。” 这话说完,在场的十几个陈国大臣每个人都是后脊梁冒凉气,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此时,呼延箫律不再说话,而是动手解着自己的衣带…… 恐惧,愤怒,耻辱……这些感觉此刻一起涌上呼延箫律的心头,他说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现在甚至有些怨恨他的父王,为什么非要他来这一趟不可?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外衫一件件的落在地上。目光落在已经侧过头去的暮雪身上。呼延箫律望着她,脸上浮起一丝邪恶的笑意。罢了,已经到了这个当口,说什么他也要把最后那张杀手锏使出来了! 终于,呼延箫律的上衣都脱完了,此刻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略显消瘦的身材。果然,他的背后有一个鸽卵大小的红色肉瘤。 反正面子已经彻底没了,呼延箫律倒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了!此刻,他是真正的恼羞成怒了。 “看清楚了吧?这下还有没有人怀疑我的身份?” 李佩华不以为然的一笑:“怎么没有?呼延世子身上有肉瘤的消息连肃王世子远在沿海都能知道,更何况一些别有心机妄图鱼目混珠的宵小之辈?所以保不齐你这身上的肉瘤是为了假扮呼延世子特意伪装上去的呢。再说了,这天下有肉瘤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他们都是呼延世子不成吗?反正我们都没见过真正的呼延箫律!” 呼延箫律此刻真的怒了:“那你们还想怎么样?!” 肖静安接着道:“除非你有别的可信的方式能证明你的身份!” “你……”呼延箫律被噎的差点吐血。 此刻,架在他脖子上的两柄剑已经撤了下来。一名陈国大臣走到他身边,小声提示道:“世子不要乱了阵脚,咱们是来验证姚贵妃身份的,不是来证明您的身份的!” 呼延箫律恍然大悟。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带到了沟里,这几个该死的齐国大臣竟然敢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悔恨之余,他心里泛起了层层杀意。 “敢问皇上,我等出使大齐,代表的陈国之尊,大齐众臣如此欺辱我等,难道大齐是想与陈国开战吗?”呼延箫律赤裸着上身,仰起脖子质问云霆。 云霆不以为然的问身边的暮雪:“爱妃,朕有欺辱他们吗?” 暮雪懵懂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云霆:“那就是了,有人自取其辱,还在那儿恼恨不休呢。” “哈哈哈……” 席间,众大臣笑作一团。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假李皇后 呼延箫律铁青着脸,咬牙道:“我的身份已经证明完了,下面是不是该验明贵妃娘娘的身份了?” 暮雪:“本宫的身份清清白白,何需验证?” “皇上,难道你要言而无信?”呼延箫律喘着粗气,此刻,他又一次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本来是他验证姚贵妃的身份,可是如今对方的身份还未验证,他就已经先被人扒光了! 云霆琥珀色的眼眸里光华流转,那比之日月更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华美得让人忘乎所以,可是看在呼延箫律的眼中,却是森冷的如同白骨地狱。 “哦?朕何曾‘言’过什么?又要‘信’些什么呢?”清冽如泉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戏谑。 呼延箫律怒极反笑:“好!不管是不是言而无信,接下来这个人一定能够证明姚贵妃的真实身份!”说着,他对手下的大臣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又是一定小轿抬了上来。 轿门打开,里面一位衣着华美的妇人走了出来。 “啊——” 一时间,众人又是一阵惊愕! 云霆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些许意外,不过当他看向暮雪波澜不惊的面庞时,那些许意外又沉淀了下去,随后消失无踪。 众人的惊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女子实在是和暮雪长得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呼延箫律指着那名女子道:“这位就是李皇后!我想由她来验明姚贵妃的身份,这总可以了吧?” 只见那李皇后微微一笑:“当然可以!贵妃娘娘的一切特征我最清楚了。娘娘脚踝处白净如雪,从没有什么梅花形的胎记!此外,我每日给娘娘梳头,也从未见娘娘的后脑处有什么疤痕!” 什么?! 呼延箫律惊骇的下巴几乎掉了下来!怎么可能?他安排的‘李皇后’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不是李皇后!你究竟是谁?!”惊骇之下的呼延箫律想要去抓‘李皇后’的手臂,可是却被形如鬼魅的玄衣卫拦下,不无意外的,那两柄剑又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皇后’此时莲步轻移,朝着金座之上的云霆和暮雪盈盈一礼:“奴婢叩见陛下,娘娘!” 云霆此时露出了无比惬意的表情,因为听声音,他已经认出这‘李皇后’是谁了。 呼延箫律此时无比悔恨,刚刚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这个‘李皇后’的不对劲!这个‘李皇后’虽然和姚贵妃很像,可是他准备的那个‘李皇后’绝对没有这么年轻啊!声音,体态也略有不同!真是大意了,本以为有这招杀手锏必胜无疑呢!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继续咬死了:“你究竟是谁?你们把真正的李皇后藏到哪里去了?” “真正的李皇后?你是说她吗?”此时,又一个声音传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侧殿之内,絮儿压着一个瑟瑟发抖鬓发凌乱的女子走了过来。 这一幕又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没人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李皇后! 絮儿压着那个李皇后走到了呼延箫律的近前:“认清楚,她是不是你带来的那位李皇后啊?” 云霆盯着那张与暮雪有九分形似的脸庞,心中十分怪异。这个女子看上去老了许多,此刻,她全身颤抖的站在哪里,正在止不住的嘤嘤哭泣。 “李皇后!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无礼?”此时,呼延箫律的心已经凉了大半,他知道,今天这出戏算是彻底的演砸了,可是此时他却退不得场,只能继续把这场惨不忍睹的戏码继续演下去。 那李皇后此时颤抖着跪在地上,哆嗦着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呼延箫律见状冲着暮雪大喊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是不是用了大刑?” 暮雪神态安然,丝毫不为所动。 絮儿一步上前,扯出李皇后的双手,对着呼延箫律道:“用刑?我们不会做那么不入流的事情。刚刚贵妃娘娘不过是请这位贵客喝了一杯茶。可是却发现这位贵客的神志好像有些不正常。你再看看她这双手!” 絮儿将李皇后的手展开,让众人都能看清,那双干黄的手上满是粗重的老茧,指甲边缘处还有龟裂的痕迹。看样子虽然经过短暂的保养,可还是难掩常年劳作的事实。 “这会是一双皇后的手吗?呼延世子就不要鱼目混珠了,难道你以为世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暮雪此时道:“既然呼延世子说这幅画像出自李皇后之手,那么不如就让这位李皇后现场再做一副画,如何?” 李皇后此时仍在那里泪眼连连的:“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这下众人都明了了,这李皇后这幅神神叨叨的鬼样子恐怕连笔都拿不稳,更别提做什么画了! 暮雪此时自金座上起身,步履轻缓的走到李皇后面前,轻吐兰息的问道:“看清楚,我是你的女儿吗?” 那李皇后猛然怔住,将目光定到暮雪的脸上,下一瞬,惊天的尖叫声在琼花台响起! “鬼啊——” 暮雪微微一笑,显然,对于李皇后的反应,她感到很满意。 “来人,打一盆水上来。” 两个小太监碰了水盆和帕子上来。 絮儿接过帕子,放到水里沾湿,而后轻擦那李皇后的脸颊,待到那张脸被彻底的擦干净之后,一张苍老,毫无生气的脸显露了出来,哪里还有身为‘李皇后’的半分风采? 至此,众人终于彻底明白了,这所谓的李皇后根本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而已。反观那个老太婆,此时卸去伪装的她只剩一个大致的轮廓与暮雪相似,其余地方,解释苍老枯黄如同树皮。 而与此同时,第一位出场的‘李皇后’也撕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精致可爱的脸颊。 “奴婢洛蝶参见陛下。”恢复真容的洛蝶盈盈一礼,再次给了呼延箫律以强力一击。 此时的呼延箫律面色灰白,形如丧家之犬。他的那点儿小把戏都被人揭穿了,父王交代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完成,这样回到陈国,说不定他的世子之位都会岌岌可危! “真是岂有此理!” “陈国如此愚弄我大齐,难道真是太平日子过够了,找打吗?” “呼延小儿可恨!” “……” 种种议论声传入呼延箫律的耳中,犹如丧钟一般。 此时,高坐之上的云霆也发话了:“呼延箫律,朕限你一日之内离开京都,一月之内离开大齐,否则,你就准备永远留在大齐的国土上吧!带着你的人,你的礼物,现在就滚!”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云霆,有你真好 夏夜的星空被丝丝缕缕的云遮掩了。 凤鸾宫的寝殿内,云霆轻抚着暮雪左脚的脚踝,这里果真白净如雪,哪有什么梅花形的胎记? “朕就知道,那呼延箫律说的都是不着边际的谎话。朕与你相处两年,怎么从来都不记得这里有什么胎记?” 暮雪把头靠近他的怀里,躺在他的腿上:“难道你就不怀疑呼延箫律说的不都是谎话?那副画像为什么和我那么像,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怀疑?” 云霆揽着她,手轻柔的拍抚在她的背脊上:“对于你,我从不怀疑。在这世上,我唯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要怀疑,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他说的是真的……我想我也许真的是那个什么陈国公主。我十岁的时候曾经从山崖上掉下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是那之前的记忆我却都不记得了。后来,我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的线索断断续续的,我之前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确定。今天呼延箫律说我的脚踝上有胎记,其实以前真的有……只不过,身为间客,身上任何可能被人辨认身份的特征都要去掉。所以,我就把那小块长着胎记的肉削去了。然后又用了祛疤的良药,最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暮雪心怀忐忑的说完这些话,仰起头看他。却发现他正无比温柔的凝望着她,好像没有因为他的话起任何的波动。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心里不吃惊?不怪我没事前对你讲清楚?”她握住他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紧张。 云霆把她的手带到唇边,轻柔的亲吻着:“我只是在想,当你做那些奇怪的梦时,心里一定很害怕吧?当你怀疑自己身份的时候,心里一定很不安吧?我怪你,怪你为什么不在害怕的时候告诉我,为什么不在不安的时候想到我,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秘密,什么样的过去,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分担的。” 感动,在一瞬间溢满整个胸膛。她的眼角在一瞬间湿润。 “云霆,有你真好……”说完这些,她将头埋入他的怀中。 “傻瓜,我不对你好,该对谁好呢?在这世上,我们唯一拥有的,就是彼此啊!” 他温柔的声音暗含无限深情。瞬间,她的心沉沦的更深了。她感觉自己都要溺死在他这无边无际的爱恋中了。 暮雪:“谢谢你,和你一比,我惭愧的都要无地自容了。你那么信任我,可是我却在担心怀疑。我怕你对我陈国公主的身份起疑,万一要是把我当成细作一类的……总之,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他再说话,仰起头,却发现他正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你竟然敢不信我?!”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提了起来。 暮雪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我……你别生气,你看,我这不是都跟你说了嘛……” 云霆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既然要道歉,那至少应该拿出点儿诚意来。” “什么诚意?”暮雪瞪着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无比真诚的望着他。 云霆终于破功,忍不住被她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模样逗笑了:“这个嘛,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好。” 话音即落,暮雪便被某个化身为狼的家伙彻底扑倒。 ……. “乖,把嘴巴张开……你以前答应过我的,每次你都爽约……” “不要!我不要……” “就一会儿好不好?” “唔~”暮雪抗争的瞬间,双唇被他封住,炙热的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乖,这次是惩罚,你要认罚。” “就不……唔~” 某人阴谋得逞,嘴上还得意洋洋的笑道:“这样才乖,朕的话是圣旨,抗旨不尊是死罪哦……” 数日之后,云霆坐在御书房里,拿着韩昭呈上来的密保,心中恍然。 原来那个所谓的李皇后,不过是个冒牌货。她是李皇后的嫡亲妹妹,后来也曾入宫为妃,陈图登位之后,她就被贬到杂役房做了许多年的苦工,所以,她的手才会那么粗糙。而且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神志恍惚,疯疯癫癫,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活到今天。 至于她为什么会一见到暮雪就喊‘鬼’,他想,那应该是另一段尘封的秘辛了。也许李皇后的死,就和这个冒牌的‘李皇后’有关…… 不过这些都不是云霆最关心的,他最关心的是陈国使团究竟是被什么人引来的? 又有谁知道暮雪隐秘的身份,把这些暗中告知陈国的皇室?毕竟这些连暮雪自己都不是很清楚,那么又是谁布下了这个局,设下了这个网呢?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初夏的风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琉璃宫中,淑妃端详着手中请帖上那清正盈透的蝇头小楷,心里在揣测暮雪的用意。 嫣然见淑妃看的出神,问道:“娘娘,姚贵妃的帖子上写了什么啊?” 淑妃:“她邀本宫参加垂纶雅赛。不过这比赛的地点可不是在宫中的碧波湖,而是在骊山!” 嫣然好奇道:“垂纶雅赛?姚贵妃怎么那么好兴致啊?上次陈国使团的事情已经让她处在风口浪尖上了,她如今不息事宁人,怎么还有心思弄什么比赛啊?” “你不懂,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沉寂。否则,别人只会以为她是心虚有鬼,所以她在此时高调一些倒也是好的。”说着,淑妃的视线又回到手中的帖子上。他知道那个人回来了,如果参加这个比赛,会不会恰巧碰到他…… 如此一想,她反倒觉得兴味索然。相见不如不见…… “你帮本宫去告诉姚贵妃一声,就说实在抱歉,本宫这几日身体欠安,就不参加这垂纶雅赛了。” 嫣然皱着眉头想了想,劝道:“娘娘,依奴婢看,您不如就去散散心吧。您平日里一直闷在宫中,陛下几乎不来,除了奴婢几个,您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天长日久,就是好好的人也会闷出病来的。虽说姚贵妃办这个比赛的用意不明,可是您就权当是散散心,出去走走吧。” 淑妃低头轻笑:“傻丫头,不用为我担心。没事的。如今我好静,不喜欢那些喧嚣繁花,有你们陪着我就够了。我真的不想去,你去帮我回绝姚贵妃吧。” 嫣然的神色中划过一丝遗憾,不过她知道,自家娘娘决定的事情是没人能改变的:“那好吧。奴婢现在就去回绝姚贵妃。” 第二百二十章 淑妃之心 嫣然走后,淑妃又站起身,回到书案前继续抄写《华严经》,如今她忘却丝竹歌舞,不理针织女红,每日里都是和佛经典籍打交道,一来二去,心里果真澄净了不少。现在的她,对什么都看的很淡,她想,也许等她能够看透的那一天,她的心就能够彻底的宁静了…… 一双如旭日般夺目的眼睛跃然纸上……她一失神,一滴墨点落到这抄写了一半的佛经上。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心头的杂念统统抛舍驱赶,而后从新取出一张纸,又从头抄了起来。 “贵妃娘娘到——” 正在专注抄写的淑妃笔下一顿,心中十分意外。 不一会儿,嫣然领着暮雪和洛蝶走了进来。 “听闻姐姐身子欠安,妹妹特来探望,没打扰姐姐安养吧?”暮雪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边说,便走近淑妃。 淑妃放下手中的笔,笑应道:“怎么会呢?本宫不过是身子乏力,无甚大碍,多谢妹妹有心探望。” 暮雪靠近,看到淑妃书案的经文:“咦?姐姐在抄写《华严经》?” “是。左右闲来无事,抄写佛经也算是功德一件。嫣然,看茶。”淑妃拉着暮雪的手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暮雪道:“虽说姐姐如今修身养性,不理俗物,可是姐姐还年轻,怎能如此就青灯古佛,萧条一生?” 淑妃被暮雪的话逗乐了,笑道:“妹妹你这话是想让我重出江湖,与你争宠,然后在后宫斗得天翻地覆吗?” 暮雪被淑妃的话说的一愣,随即一想,自己的话可不是有些歧义吗?她本意是想劝淑妃多出去走走,见见风光秀美的大好河山,总比闷在屋子里抄佛经要好太多。 这段时间以来,她能够感受到淑妃对自己的善意。她知道,淑妃如今早就没有的争宠夺权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如此,暮雪心里对淑妃多少有一丝愧疚之情。她说不上这愧疚是怎么来的,可是每次看到淑妃这心如止水的样子,她的内疚就愈发深刻了。 不过见淑妃如此玩笑,暮雪就知道,淑妃对云霆的心思是彻底绝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云霆为什么让她办这次的垂纶雅赛。难道是去年她和淑妃钓鱼比赛的那一幕让云霆觉得很有意思?不会吧…… 反正过多的暮雪也没有想,只是按照云霆的吩咐做了。照云霆的意思,这次的比赛规模很大,不光是宫中后妃,连带着京都之中,有名望的贵族官宦极其夫人女儿都邀请在列。 此次比赛男女分开,男女之中,个会评出一个优胜者,最后这两名优胜者再来一番终极较量,胜者就是最终的魁首! 云霆还特意为这次的比赛准备了丰厚的奖品,第一到第十名都有奖项。 云霆特意交代暮雪,不要把比赛的真实情况告诉淑妃,只说是后宫女子单独玩乐一回就好。 为了不辱没皇帝陛下交托的光荣使命,暮雪一听淑妃不想去,就亲自来请了。 “妹妹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姐姐要是那样理解也没错啊。人生种种譬如朝露,几十年的时光看似漫长,其实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而已。我并不是假惺惺来劝你去争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逃避没有用,放弃更没有用。是你的,躲也躲不掉,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一生就这么短,根本容不得有太多的错过。姐姐,你我相识已久,我不希望你一辈子就这么枯井无波的过下去。人,要懂得随遇而安,享受命运安排给我们的每一段风景。所以,我是来劝姐姐,不要把自己锁在佛经之中,而错过了真正能令你顿悟的风景。” 这番话暮雪说的何其诚恳,她即是说给淑妃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这番话真真的说到了淑妃的心里。的确,一生就那么短,根本容不得有太多的错过。如果以前不是她逃避,放弃的话,也许,她就不会错过那么多美丽的风景了…… “妹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总算知道,陛下为什么放着满园春色不理,独爱你这一枝秀色了!” 说话间,淑妃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点点泪光。 女子之间的友谊来的很快,只是这短短的一会儿,暮雪和淑妃之间的距离已经是大大的拉近了。 “那姐姐到底去不去骊山?我还等着凭借这次比赛,一雪前耻呢!话说去年姐姐钓鱼赢了我那么多,总得给个机会让我赢回来吧?”暮雪一边拨弄矮几上的茶盏,一边嗔怪的说道。 淑妃此时也被她说的来了兴致:“看在你如此哀怨的份上,本宫就赏脸,陪你玩儿一回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就你那垂钓水准,就是再给你十次机会,你也休想一雪前耻!” “瞧不起人?” “嗯。” “……” 六月的骊山行宫,柳丝长,群芳艳。偶有略空飞过的燕子闯入视线,花香鸟语萦绕,让人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自在喜悦。 这一次的行程与以往不同,暮雪和云霆并没有一同前往骊山,反而是由暮雪和淑妃现行带着后宫诸妃先一步到达骊山。而次日,云霆再带着一种贵族大臣前来。 “姐姐很久没有出来玩儿了吧?怎么样,这外面的锦绣风光是不是比佛经里的世界要精彩多了?”暮雪挑起车帘,外间的景色尽收于两人的眼底。 淑妃故作老气横秋道:“世间万物,皆是须弥幻像。西方极乐,方是归真乐土。” 说完,两个人相对大笑! “哈哈哈,姐姐你竟然敢拿佛经开玩笑,不怕佛祖怪罪?”暮雪笑的畅快。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与淑妃的感情日渐融洽,两个人之间的姐妹之情更是与日俱增。反正在暮雪心里,只要不和她抢老公,她待谁都可以肝胆相照的!毕竟,好姐妹们儿也是要讲义气的! 其实卸掉伪装,她和淑妃的性格竟然相去无多,无论天南海北,两个人都能聊得十分投机。 这一路的欢声笑语听得后面几辆马车上的嫔妃们都乖乖的,这贵妃和淑妃怎么会跑到一起去了?而且相处的还这么融洽? 暮雪:“对了,姐姐,你会骑马吗?” “不会。厄,咱们这次不是来钓鱼的吗?”淑妃被暮雪问的一愣。 暮雪笑着道:“是钓鱼啊,可是钓完鱼,咱们还要狩猎的。好不容易来骊山玩一趟,要是不泡汤泉,不狩猎,那不是白出来一趟了?” 淑妃的笑容中有些遗憾:“也对。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骊山行宫呢,哎,这些年入了宫,我就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树林遇险 暮雪觉得淑妃的笑容里有些落寞,心里也不禁感到凄然。是啊,后宫女子一旦入宫,就等于是告别了外面的尘世,无论生死,都被困死在后宫中了。 “姐姐别担心,你才十九岁,以后还有大把的青春,谁知道会邂逅怎样的精彩呢?” “在后宫中能有什么精彩的?况且我现在跟守活寡也没什么区别。将来百年之后连个给我上香的人都没有。说真的,以后你多生两个孩子,匀给我一个,这样我以后的日子也可以不那么无聊。”嘴上虽然这样说,不过淑妃心里的难过却没有多少。有些事情一旦看开,看透,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暮雪大咧咧的挥了挥手:“没问题!要是一个不够,我就匀给你三五个的,到时候让你每天被他们烦不停。” 淑妃:“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本宫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一行人到了骊山行宫之后,收拾妥帖。暮雪先是拉着淑妃一起去泡温泉。然后又交代了一下诸位嫔妃需要注意的事情,最后就拖着淑妃往行宫后面的林中去了。 “对,双腿一夹马腹,马就会往前走了。手要抓紧缰绳,跟着马的节奏……对,就是这样!”暮雪骑在一匹枣红色马上,耐心的教导着一旁的淑妃。 淑妃今日也换下了优雅华贵的长裙,转而跟着暮雪换上了飒爽干练的骑马装。暮雪的骑马装是夺目动人的梅红色,而淑妃则是一身清雅飘逸的月白色。 此时淑妃照着暮雪教她的,轻轻的驱动马儿向前跑了几步。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双手死死的抓住缰绳,不过心里的喜悦和激动还是满满的写在了眼睛里。 “很好,你能这么快就掌握这匹马的节奏,相信你不会被颠的太难受。”暮雪由衷的称赞着淑妃,她知道淑妃不会武功,可是舞却跳得出奇的好。所以对于节奏的掌握也是高出常人许多。最难得的是悟性好,很多骑马的技巧暮雪还没来得及一一细说,淑妃就已经自己领悟到了。 淑妃骑着马绕着小树林跑了一圈,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可是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这骑马也不难嘛,而且很好玩!” 暮雪见妖娆妩媚的淑妃娘娘露出孩童一般纯真璀璨的笑容,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谁说只有男人才能看美女,话说美女如此赏心悦目,就连女人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看什么呢?”淑妃见暮雪一直看着她,心里毛毛的。 暮雪很坦诚,丝毫不隐瞒的道:“我只是在看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大美人是怎么被我打败的呢?难道说我比她还美上千倍万倍?” 淑妃:“……” “哈哈哈,你怎么不笑?”暮雪还以为自己的冷笑话很好笑,至少她自己被逗笑了。 淑妃冷哼一声道:“我只是在想,你那张脸该不会是假的吧?若不是粘了人皮面具的话,怎么会那么厚呢?”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分明就是嫉妒我的美丽,所以巴不得我这张闭月羞花的脸是假的。输了就是输了,不要不承认嘛。”说着,暮雪还故作娇贵的擦了擦脸颊的香汗。 还好侍卫都被她们支的远远的,否则听到这两个人如此惊世骇俗厚脸皮的言语,还不定怎么质疑云霆这个皇上的眼光呢。 淑妃也不恼,只是笑着说道:“我输给你?我什么时候输给你?陛下看上你,不是因为我不如你美,而是因为他眼光有问题。” 暮雪一愣:“什么问题?” “颜色有问题。” “嗯?” “你没看他眼珠的颜色异于常人吗?” 暮雪:“强词夺理。” 淑妃:“要不是异于常人怎么会看上你呢?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不要不承认嘛……” 暮雪:“……” 一个时辰过后,淑妃的马已经骑的有模有样了。话说这是暮雪第二次教人骑马,淑妃的资质和悟性虽然及不上云霆那样逆天,可到底也是个能让老师感到身心愉悦的徒弟。 骑马学的差不多之后,暮雪又想教淑妃射箭。 她先是让个侍卫找来一把轻巧的小弓让淑妃连连手,然后就开始一点一点教她射箭的技巧。 “瞄准,肩膀放松,对……放!” 嗖—— 这支箭终究是射偏了,并没有射到瞄准的那颗树上。 暮雪:“没关系,刚开始都这样。你再……” 说到一半,暮雪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淑妃问道。 暮雪灿然一笑:“没什么,不过是有几个畏首畏尾的宵小之辈在这里伺机而动,想要行刺呢。” 暮雪说的简单容易,可是淑妃听在心里却是一惊,她常年呆在深宫之中,哪里与刺客面对面交锋过。 “你不是开玩笑吧?这里……哪儿来的刺客?”淑妃看了看不远处的禁卫军,大概有三十来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暮雪:“呵呵,美人别怕,有本英雄在,这些宵小之辈都不值一提。” 说着,暮雪取出袖底的银针,看也不看就朝着几棵大树的树冠射去! 砰砰—— 接连两个黑衣人从树冠上掉落。随后又有八个黑衣人显出身形,提剑朝着暮雪和淑妃袭来。 此时,禁卫军也闻风而动,与几个刺客缠斗了起来。 看武功路数,暮雪就已经判定这些是神机宗派来的刺客。如今神机宗经过云霆和韩昭的清剿,已是元气大伤。再搭上在北疆的时候,云霆曾重伤大长老和三长老,还有暮雪当时的挑拨离间,所以神机宗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想必是恢复过来了,所以才有这几个刺客的出现。 淑妃被暮雪护在身后,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啪—— 暮雪的马鞭抽在一个刺客的脖子上,然后马鞭缠住了那人的脖子,她再一用力,那人的脖子便在瞬间被扭断。 那些刺客见势头不妙,就把目标放在最为薄弱的淑妃身上。 暮雪和禁卫军正在全力围攻这些刺客,可是冷不防的,一柄飞刀插到了淑妃马匹的臀上,刺痛之下,那马长鸣一声,而后扬踢狂奔! “暮雪!救我!暮雪!”淑妃几乎被颠下马来,她大声呼喊着。 “低下头,抱住马的脖子!”暮雪一边喊,一边运起轻功去追淑妃。 可是刺客哪里肯放暮雪走。转瞬之间,她又被两名刺客缠上。她飞身于两名此刻交手于树梢枝干之间,无数的叶子纷纷而落。 暮雪心急如焚,这两名刺客的武功不在她之下,并且对她的暗器和轻功路数了若指掌,一时间,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此时两名玄衣卫已经各自干掉了两名此刻,马上飞身过来,解了暮雪的燃眉之急。 暮雪顾不得许多,刚一解脱纠缠,就飞身朝着淑妃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刻的淑妃脸颊被树枝挂上,身子像是落叶一般在马上摇摇欲坠。 她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死死的攀附住马的脖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四目相望 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可是她还没能来得及再见他一面啊! 眼看着前面就是悬崖了,可是这匹疯马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狂奔。死亡近在咫尺,而她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也好,也许死了,就真正的解脱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紫色的身影凌空飞落,马镫在瞬间被割断。 “松手——”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真的松手了。而后腰间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抱住,转瞬之间,她就脱离的那匹马的身体。 “嘶——” 那马一声长鸣,随后整个身子都跌入了无边的幽谷。连落地的响声都听不到。 “呼——”淑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就是‘死里逃生’?真是太过刺激惊险了! 她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抬头,望向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安静了。 四目相望的瞬间,她感觉连自己的呼吸都跟着静止了! 竟……竟然会是他?! 他的样子变了好多,可是……可是那双如旭日一般夺目明亮的眼睛却是丝毫未变! 她与他贴的这么近,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还有……他狂乱的心跳! 这不是在做梦吧? 是梦!一定是梦! “姐姐!清华姐姐——”远处,暮雪的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个人仿佛同时惊醒,她的心竟然是难以抑制的慌乱。 她垂下眼眸,只觉得身旁一阵风掠过,再抬眼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你!你没受伤吧?”暮雪飞奔到淑妃近前,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还好,除了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刮痕,并没有其它的伤。 淑妃整个人仍旧呆在那儿,怔怔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姐姐,你的手好凉,吓坏了吧?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暮雪不停的道歉,看了看不远处的悬崖,好生后怕,还好淑妃没事,否则……哎,算了,总之她没事就好。 暮雪:“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你说句话好不好?” 是梦吗?刚刚真的是他出现了吗?这一切该不会是她的幻觉吧?淑妃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身体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怀抱的温度,可是他就那样消失了…… 淑妃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行宫。整个人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暮雪叫了太医过来,诊脉过后,确认淑妃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喝过药之后睡一觉就会好的。 淑妃睡着后,暮雪把玄衣卫叫过来好生一顿责骂。 “你们是怎么搞的?是不是本宫平日里待你们太过宽和了,所以你们才敢如此玩忽职守?玄十三,玄十五,本宫不是派你们在暗处保护淑妃的安全吗?为什么你们还是让她涉险?如果不是看在淑妃安然无恙的份上,你们都难逃一死!”她真是气大发了,这帮家伙怎么偏偏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淑妃的马跌落了悬崖,只差一点她也掉下去了,想想暮雪就觉得后怕。 玄十一见自己的弟兄被责骂,双手抱拳:“娘娘息怒,其实……其实这些都是陛下吩咐的。陛下早就知道今日会有此刻行刺,特意叮嘱我们要找个机会让淑妃涉险,然后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出手相救。” 暮雪闻言吃惊,这些云霆事前都没有和她说啊!看来他是皮痒找收拾了,竟然连她都敢瞒! “那最后是你们救的淑妃吗?”这件事不管怎么想,暮雪都觉得透着古怪。 玄十三摇了摇头:“不是,是肃王世子云航救的淑妃。” 是他? 暮雪意外,但是联想到淑妃在悬崖边那失魂落魄的一幕,好像就有些明白了,但是又有很多还不明白的地方。罢了,既然这件事情是云霆布的局,那她就静观其变好了。 她现在已经不打算去质问云霆了,毕竟这件事关系有些复杂,而云霆的立场也有些尴尬。如果自己贸然去问,也许会让云霆觉得难为情吧? 晚间,暮雪为了心中那一点点的愧疚,决定为淑妃守夜。用实际行动来弥补心中的愧疚。 梦里的淑妃好像很紧张。她秀丽的眉头紧蹙着,脸色苍白脆弱,口中不时的喃喃低语。 暮雪见状,便在房间内点燃了安魂香,果然,当静谧清雅的香气弥漫以后,淑妃的脸色好多了,连紧蹙的眉头也跟着松开了。 “不是……我不是……别走……云航……” 哎,果真如此。暮雪用湿毛巾擦干淑妃脸颊上的汗珠。真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会怎么收场。而云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第二日,淑妃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守在她旁边的暮雪。 此时的暮雪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暮雪,醒醒。”她摇了摇暮雪的胳膊。 “嗯?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暮雪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淑妃一脸感动:“你守了我一夜啊?怎么不到床上来睡呢?” “嘿嘿,我怕我睡相不好,把你踢下去怎么办?” 淑妃此时的心绪已经平复了,这个晚上她做了很多梦,有好的,有坏的,有甜的,有苦的。不过,这一切总归已经是过去了。既然是过去,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看着暮雪温暖的笑,淑妃心里的苦更淡了一些。 “那你和陛下睡一起的时候都会把他踢下去吗?” 暮雪大咧咧道:“他力气大,每次都把我的手脚压制的死死的,我根本踢不动他。” 淑妃皱着眉头道:“你这么大方的说出你们之间的床笫之私,就不怕我吃醋吗?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夫君啊!” “你会吃醋吗?”暮雪反问她。 “你说呢?”淑妃笑而不答,又把问题还给了暮雪。“上来再睡会儿吧,现在还早。” “好。”暮雪脱掉了自己的鞋子,躺倒了大床的里侧。 两个人并排躺下,可是却都睡不着了。 淑妃:“暮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啊?嗯……一点点。”暮雪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如今她是真的把淑妃看做了自己的朋友,姐妹,她对待朋友,从来都是坦诚以待的。 淑妃微微一笑:“我就知道。要不然,你不会用那种口气说话。” 暮雪:“你真敏感,比我还敏感。” “如果你心里也种着一个秘密,那你也会变得像我一样敏感。是我做梦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淑妃望着头顶的纱帐,心中千头万绪。莫名的,她很信任暮雪。也或许是这些秘密和情感在心里积压的太久了,她真的很想找一个人来分担,倾诉。 “你说了一点,断断续续的。我也是瞎猜的。不过,你和我说这些,是真的不在乎了吗?” 淑妃:“也许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我就是想和你说。我好累。” 第二百二十三章 闺蜜谈心 暮雪温和的一笑:“那就说吧。如今咱俩也算是闺中密友,既然是闺密,就应该无话不谈。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守秘密,连陛下都不告诉。” “我昨天,见到他了。他把我从马上救了下来,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暮雪被淑妃的情绪感染,心头也聚集了一股酸酸的感觉。 “那他知道你的心意吗?你们当初……两情相悦?” 淑妃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我从未对他表明心迹,他也从未对我有过任何逾矩的地方。那个时候彼此的年纪都很小,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入宫之后,才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其实,想这些也没有用。我的命运从来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我虽然倾心与他,可是我却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他的。你知道吗,我是从青楼逃出来的,然后是他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想我早就死了。昨天,我也以为我要死了,然后又是他出现,神仙一般的把我救了下来。” “我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竟然连一句谢谢都没跟他说。他的容貌变了好多,可是那双眼睛却一点儿都没变,所以我才能一眼就认出他。” 暮雪能够感觉到淑妃在回忆这些时,心头所溢出的甜蜜,但是这样的感情也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有些感情一旦错过,就再也难以觅回了。 “姐姐,可是你如今已经是陛下的妃子了。你陪伴陛下多年,真的都不曾倾心与他吗?”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暮雪终于有勇气问出口了。 淑妃想到云霆,脑海里最先呈现的就是他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庞,随后便是他那若有似无的微笑。 “陛下是一个让人无法看透的男子。我承认,最开始的时候,的确会被他的绝代风华所吸引,只要一与他对视,我的心就跳得很快。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因为他是皇帝,有三宫六院,注定不会属于哪一个女子。而且,我和他相处的时候,两个人都戴着面具,谁也看不穿谁,完全都是逢场作戏。再后来,你就出现了,德妃和贤妃相继倒台,那个时候我的确想了很多法子要和你争宠,但是最后都是徒劳无功。其实得不到陛下的垂爱,我并不觉得失落。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真的不在乎吧。毕竟在后宫中,假的东西太多。” “暮雪,其实我很羡慕你。陛下他对你,是真心的爱慕。你们两个有情人能够彼此相守,真的很幸运。可是我有为你担心,因为他毕竟是皇帝,谁也不知道,他的感情能够持久到哪一天。而你,早就将自己的整颗心都寄托在他的身上,稍有差池,等待你的,就会是心碎绝望。” 这番话真的说到了暮雪的心里,莫名的,眼眶竟然有一些湿润了。 暮雪:“姐姐,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以前也担心过。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人生种种譬如朝露,皆如梦幻泡影。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哪一天会结束,也不知道自己的爱情哪一天会消失。我能把握的,只有眼前,只有当下。既然爱了,就理当投入全部,也许这是一场豪赌,输了就会粉身碎骨,但是也唯有这样才不枉真真切切的活了一场啊!我允许我的人生有遗憾,但绝对不允许有‘后悔’!” 淑妃:“你说得对,如果当初……”如果当初,我能有你一半勇敢的话,也许今天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后悔了。 用过早膳,暮雪和淑妃梳洗一新,今日两人的穿着仍是十分简洁飒爽。淑妃是被暮雪影响的,连头上的钗环首饰都没有戴多少,一人一个根簪子,一朵珠花就全部搞定。两人身上穿的是虽然是长裙,却不是裙摆拖地的那种。这衣裙是暮雪改良过的。袖子宽窄合适,束腰,行动举手都十分方便。腰带上用玛瑙和珍珠做装饰,使得原本略显单调的服饰瞬间华丽多姿,简洁中透着不凡。 淑妃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心里感觉十分新奇。 收拾妥当之后,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赞许和惊艳。 “这衣服不错,款式新颖,做工别致,而且行动也很轻巧方便,比赛的时候穿,最为合适了。”淑妃举了举自己的袖子,这种箭袖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比之广袖,这样式更杀爽干练。如果用在男装上面,想必效果更好。 暮雪会心一笑:“喜欢就好。待会儿咱们穿这个去迎接陛下,保管让众人都眼前一亮。”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随后是隆隆鼓声。 在威严华丽的乐章映衬下,由云霆龙撵打头的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至骊山行宫。 暮雪和淑妃率领率领众嫔妃在行宫外的高台上等候。 淑妃一见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心底不由得吃惊,不是说只是后宫女子参加的垂纶雅赛吗?怎么来了这么多?光是马车就足有一百多辆?! 现在淑妃都开始担心,偌大的骊山行宫够不够安排这些人住下的? 暮雪明知道是这样的局面,可是此刻也不得不装作很意外很正经的样子:“哇,怎么这么多马车,这么大的阵仗啊!” “是啊,难不成是陛下临时起意?”淑妃心里纳闷,可是一时间也没有怀疑到暮雪身上。 暮雪道:“我看到李佩华夫人的马车了。后面的那些好像都是女眷的。看来陛下这次真是想把比赛办的热热闹闹的。” “哎,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放心,有我呢。”暮雪安抚的握了握淑妃的手。随后,二人一起走下高台,迎上云霆的龙撵。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在一众妃嫔侍卫的跪拜山呼中,龙撵的门缓缓打开,明黄色龙纹的帘子被掀开。一身盛装,无比尊荣的云霆走了出来。清透的阳光映照着他俊美华贵的身姿,这一幕,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二位爱妃请起。”云霆走过去,亲自将最前端的暮雪和淑妃搀扶起来。随后又对着后宫中女子说道:“都平身吧。” “谢陛下隆恩!”众女子道谢后站了起来。只不过看向暮雪和淑妃的目光中透着一种酸酸的哀怨。凭什么陛下看到的只是她们两个人呢?难道就因为她们穿的不一样? 暮雪对着这种哀怨的眼神已经免疫了。淑妃虽然不习惯,但到底经过后宫多重风浪的洗礼,所以也能做到心静如水,视而不见。 第二百二十四章 比赛开始 一番安顿休整之后,骊山行宫的各个院落和房间都住的满满当当的。 午膳用过之后,众人小憩一个时辰,随后垂纶雅赛正是开始! 男女赛区分开,在澄心湖的中央,有一座石桥。桥的左边为男子赛区,右边为女子赛区。 钓具鱼饵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当然,也是允许自备工具和饵料的,比赛限时两个时辰,最后男女赛区各决出一名优胜者,而后再由这两名优胜者对钓比赛。据说,云霆为最后的胜出者准备了一份神秘大礼,至于这礼物是什么现在还没人知道。就连暮雪也没能从云霆的嘴里撬出什么消息。 比赛正是开始了。澄心湖的岸边站满了人,暮雪在心中感叹,好在这湖够大,要不然这么多人同时比赛钓鱼,恐怕都站不开。不过今天这湖里的鱼儿也算是遭了秧了,这么多人同时祸害它们。她要是条鱼,一定老老实实的躲在湖底,打死也不出来。 自从如场后,淑妃的表情就一直有些僵硬。别人也许看不出端倪,但是暮雪却知道,这一切都与桥对岸那么尊贵绚丽的紫色有关系。 淑妃所站的位置与云航相去甚远,如果不用心去望,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可是她偏偏就是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让她连呼吸都变得那么不自在。 无奈之下,淑妃只得牢牢的盯住湖面,连鱼漂往下沉了都没看见。 嫣然在一旁小心提醒着:“娘娘,鱼好像上钩了。” “哦。”淑妃回神,应了一声,忙把鱼竿往上提,果然,一条肥大的锦鲤活蹦乱跳的跃出了水面。 嫣然高兴的拍手道:“哇!好大一条鱼啊!娘娘真棒!这可是今天被钓上来的第一条鱼。” 大锦鲤被放到了鱼篓中,众人都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向淑妃。淑妃淡然的笑了笑,好似对这成绩也并不怎么感到欣喜。 暮雪在一旁感叹,简直没天理。人家那么心不在焉都能钓上大鱼来,而她在这‘专心致志’钓了半点,却连鱼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抬起头,望向对岸相隔甚远的云霆。而云霆也好似有感应一般的看向她的方向。然后暮雪隔空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表示自己心中的愤慨。云霆心头一暖,再想捕捉那调皮动人的小鬼脸,却发现人家已经‘专心致志’的低下头,去紧盯湖面了。 男子赛区这边人数也是不少的,有四十多个。这其中有大半都是被云霆拉来充人数的。钓鱼虽雅,但是在大齐却并不是最受贵族钟爱的消遣娱乐。 不过他相信,经过这次比赛之后,钓鱼会成为最受贵族追捧的一个爱好。 云霆用目光淡淡的扫了一圈,丝毫不意外的发现有几个跃跃欲试的目光并不专心钓鱼,反而是非常活跃的飞向了对岸女子赛区那边。 对此,他不置可否。只要这些人不作出什么逾矩的事情,他是不会出手干预的。 大齐是个皇权集中,礼法森严的国度。但是因为云氏一族有胡人血统,所以风俗习惯上也难免保留了一些胡人的习气。比如大齐对女子的管束就不是特别的严苛。虽然女子不能入学堂,不能考科举,但是在这个国家里,女子的地位也不是那么底下。而且逢年过节,花灯庙会的时候,女子都是可以出门游玩的。 汉人儒学中的‘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在大齐并不是特别被认同。在这里,男女之间可以见面,也可以说上两句话,这样的举动并不会为人所诟病。而云霆掌权后,也许是受了暮雪无形中的影响,他一再的提高女子的地位,让女子享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这个垂纶雅赛才能如愿举行。当然在这过程中,也受到了不少老学究的反对,不过云霆并不理会他们,所以他们也只能空嚷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对此,所有人都是一笑置之,毕竟皇权的影响力才是至高无上的。 忽而,云霆面前的鱼漂一沉,随后云霆手腕运力,将鱼竿扬起—— 一条红色的锦鲤跃出水面! “陛下英武!” “好大一条红色锦鲤啊!陛下真是厉害。” “这条鱼与淑妃娘娘钓上来那条刚好成双成对,陛下与娘娘鱼水情深,真是令人艳羡!”说着话的楚王世子云寒。 说来也奇怪,自从云航回来之后,云寒竟然也跟着跟着回京了。 如此以来,京都的贵族圈子一下子就热闹的不少。许多人都等着看云航和云寒针尖对麦芒的好戏,毕竟,这两位从小就不和,明争暗斗更是不计其数。 而此次钓鱼比赛,正好也为这两个人提供的较量的平台。 云寒那番‘鱼水情深’的话说完,云霆只是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云航。 此刻云航仍旧盯着湖面上的鱼漂,对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平静无波。 云霆的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部署在行进。也许再过不久,他就能了了这一桩心事了。 即云霆之后,女赛区这边又有人钓上来一条鱼! “李夫人好运气!不过这条鱼也实在小了点,闭起淑妃娘娘那条来,真是天差地别。”出言讥讽的是吏部尚书的夫人安氏。吏部尚书与云寒交好,所以就与李佩华肖静安等交恶,连带着,两家的妇人也是相互看不对眼。好几次名媛聚会上两人都有言语交锋,以至于后来都没人敢办这种宴会了。毕竟这两个夫人你不请谁都不合适,可是请了,又怕她们一言不合吵起来。那可就大大的伤了和气了。 李夫人将那条巴掌大的小鱼放入鱼篓中,不急不恼道:“我钓鱼的技术的确不怎么样,可就是运气好。总比某些人技术不好,运气也不好的要强上百倍。” 暮雪不理她们的纷纷扰扰,其实她们与暮雪隔得甚远,倒也听不太清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随后,程闭月和万昭媛又相继钓上来两条小鱼。万昭媛经过暮雪的一番整治,整个人瘦的几乎都成了皮包骨,不过总算暮雪念在她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没有往死里整她,而她也就此逃过一劫。 暮雪一侧目,见淑妃的鱼漂又往下沉,忙出言提醒道:“姐姐,鱼又上钩了,你赶快起竿啊!” “什么?”淑妃回神,然后赶忙把鱼竿扬了起来。果然,又是一尾肥大的鲫鱼! 第二百二十五章 比赛盛况 暮雪对淑妃的好运气简直都快成了羡慕嫉妒恨了。凭什么啊,还有没有天理?在她眼中,淑妃简直就是不劳而获的典型。而自己呢,兢兢业业的,到现在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哎,也许真的是因为今天人数太多了,所以大多数鱼都躲到水底不敢出来了。 好在绝大多数人都没钓上来,否则她今天真是要垫底了。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在岸边站了半个时辰了。 随从侍婢们纷纷递上来木凳石凳让自己的主子坐着掉。 可是六月的天到底有些热了,男子赛区那边已经有一位身娇体弱的少爷晕了过去。这让女子赛区这边的贵人小姐们好一阵嘲笑。身为男子,体质却连女子都不如?与其这样,还不如呆在家里不要出来呢。 暮雪吩咐侍婢们把消渴解暑的酸梅汤端上来,众人喝过酸甜可口的酸梅汤之后,精神都为之一震,那点暑热之气也根本不足为据了。 有些好美的夫人嫔妃怕太阳晒黑了她们娇嫩的皮肤,就让侍婢在头顶撑起了伞。 一时间,女子赛区这边都被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的油纸伞占据。远而望去,倒也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啊!钓上来了!”那位吏部尚书夫人安氏雀跃的欢呼着。到底只是二十出头的心性,实在是不够稳重。 安氏把鱼竿扬了起来,可是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大鱼。 一旁李夫人的鱼钩被牵扯了出来,气的大喊:“喂喂!你把我的鱼钩扯出来干什么?” 暮雪侧目望去,原来是两个人的鱼线牵扯到了一起,此刻,两人正在口水大战呢。 “什么叫我把你的鱼钩扯出来?分明就是你的鱼线缠上了我的,吓跑了我的大鱼!” “强词夺理,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彼此彼此!” “……” 暮雪对着身旁伺候的宫女说道:“准备两幅新的鱼竿给两位夫人送过去。” 宫女:“喏。” 那边,两位夫人在拿到新的鱼竿后,不由得都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经过这一番吵闹惊吓,湖里的鱼儿更加不肯出来了。 暮雪想来想去,只能把今天的战况不佳归结为人太多,太吵,湖里的鱼都被吓怕了。 此时,男子赛区那边传来一阵叫好声。 暮雪低声询问身旁的宫女才知道原来是肃王世子云航接连钓上来三条大鱼,惊讶的众人连连赞叹。 云航面对众人的叫好声仍旧是沉默不语,惜字如金。今天这比赛从开始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整个人沉静的有些超乎寻常。 云寒见状只是轻笑道:“诸位如果想把鱼都吓跑,那就继续鼓掌叫好吧。” 此语一出,众人立马噤声。 不一会儿,云寒也钓上来一条两尺长的大草鱼,这足矣让他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把了。可是大家都谨记他刚刚说的‘不得大声喧哗’否则会吓跑鱼的话,没有一个人敢叫一声好,大家纷纷当做没看见,继续低头钓鱼。 其后,李佩华也钓上来一条,只不过个头有些小,是巴掌大的小鲫鱼。 暮雪低声感叹了一回,看来男子赛区那边战况不错啊,女子这边就差远了。 “姐姐,你要加把劲啊!咱们这边太惨了,这么半天就那么一点战果,说出去都要被人笑的。拜托你发挥你的所长,让那些男子都知道咱们是巾帼不让须眉,好不好?”暮雪小声的对淑妃道。 淑妃闻言,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今天她也很沉默,自从入场之后,就几乎没有说过话。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淑妃一口气钓上来三条鱼,其中有一条红色大锦鲤,也是足有两尺长,看的暮雪在一旁羡慕不已。 不多久,暮雪也钓上来一条小草鱼,把她美得欢天喜地。哎,有一条就好,不是零蛋就可以了!哈哈,人要知足常乐嘛。暮雪往云霆那边看去,果然,他正含笑看她。随后,他也钓上来了一条,刚好也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草鱼。两人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此时,天空上渐渐的聚起了乌云,空气也变得更加闷热了。 女子赛区这边,有些人撑不住了,最严重的要数陈婕妤和徐盛夏,这两个人不仅头晕,而且还有干呕的症状。暮雪见状,马上让她们退出了比赛,送回行宫寝殿休息。 最后,女子赛区这边的胜出者毫无悬念的是淑妃,因为她一个人钓上来了十七条。而其余众人都是一条两条的零散成绩,不提也罢。 暮雪美滋滋的让人把她钓上来的那条小鱼收好,等回宫之后,要用这条鱼给云霆炖汤喝。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半个时辰,女子赛区这边的众人都纷纷弃权,坐在树荫里喝茶聊天去了。 而男子赛区那边则不一样了,比赛进行的十分激烈,如今遥遥领先的是云寒,他一个人共钓上来十九条!其后是云航,有十五条,再然后是云霆,有九条。 此刻,暮雪也看出来了,其实云霆压根就没想获胜。否则凭他手中那秘方饵料,不管什么鱼都得乖乖上钩。云霆此刻的表情十分悠哉。他虽不在乎胜负,但是也没有退出比赛。 云寒此刻的表情多有得意。自小到大,他与云航都是竞争对手,如果能赢云航一把,那就足够他高兴炫耀好几天了。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云航和云寒之间的差距已经只剩两条了。 云寒面上虽然故作轻松,但是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不会到了这最后关头还被云航反超吧? 话说自小到大云航可没少玩这一手,总是他娘的后发制人,让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因为这样,他不少次都栽在云航手上。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印证了他不祥的预感。在最后一刻,云航又钓上来一条草鱼!至此,云航已经钓上来整整二十条,而云寒则只有十九条。 男子赛区的获胜者是云航。 想到接下来要和云航比赛,淑妃的神情就变得非常不自在。她身旁的暮雪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索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畔低声道:“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你待会儿可以应对自如,我相信你。不要怕,如果真的出了什么状况是你应付不了的,我会帮你。” 淑妃闻言,心底方才踏实了一点儿。她真的很紧张,紧张的她想要逃跑。如果自己一会因为太紧张而晕过去,或者被有心人看出端倪,那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六章 隔湖相望 不对,自己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想到次数,淑妃坚定自己的心念,抬起了自己的目光,结果不经意间正好与云航的目光碰撞,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炸开,刚刚所以坚定心念的话算是白想了。 云霆将决赛的地点定在女子赛区那边,理由是男子赛区的鱼都被钓的差不多了,女子赛区那边应该还剩很多。 这理由十分充足,让人根本无从拒绝。不过暮雪倒是在想,他是在讽刺女子这边成绩差吗? 凉棚之中,云霆与众人玩笑起来:“今日朕战况不佳啊。” 暮雪道:“这么多人同时钓鱼,想必鱼儿都给吓得躲在湖底不出来了。” 云霆:“爱妃说的极是。那接下来的比赛就清静些,让淑妃和云航去分别站在湖的南北两岸,一人一个奴才伺候着,省的人多了吓着那些鱼。至于咱们就在这凉棚里纳凉,远远的观战。” 众人都点头称是,于是在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氛围中,钓鱼比赛的决赛开始了。 “爱妃,朕等着你凯旋归来,把那份大礼赏赐于你。”淑妃临下场之前,云霆当着众人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 淑妃含笑对着云霆行了一礼,随后就带着嫣然到了湖岸边。 决赛的时辰短,只有半个时辰,谁钓上来的鱼多就算谁赢。 淑妃站在湖岸边,手执鱼竿,心思早就不知飞到了哪儿去。今天的一切都大大的超乎她的预料。本以为只是后宫女子的寻常聚会,钓钓鱼,赏赏花,可是没想到却是来了这么多人。更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他。 如今,她竟然要和他隔湖比赛? 其实她本来不想赢的,奈何那些鱼竟然还一个劲儿的往她的钩上跑,这让她万分无奈。 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可是她明明已经错过了,为什么上天还要一再的作弄她呢? 她始终不敢抬头,不敢去望对岸的那个人,害怕与那双眼睛对视。 凉亭的距离离湖岸有些远,只能大致的看清湖面的景致。此时众人说说笑笑,倒也没人真的将输赢放在心上。 “没想到淑妃娘娘竟然是垂钓高手?” “是啊,淑妃娘娘可真是厉害。不知道最后的获胜者会不会是她?” “你们看,娘娘钓鱼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湖面,多专注啊。” “所以说娘娘才能钓上来那么多鱼啊!” “莫非这就是秘诀?”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暮雪忽然看到淑妃一扬竿,一条大鱼跃出水面。 “淑妃娘娘真厉害,我猜娘娘一定能赢。” “肃王世子总是后发制人,这结果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有道理。” 此时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隐隐的有雷声传来。 暮雪担忧的望向天空,对着云霆道:“一会儿不会下起雨来吧?” 云霆望了望天:“应该不会下很大。无妨,柳丝湖岸中再多点烟雨朦胧,意境更美。” 众人闻言,心中腹诽,这皇帝的喜好就是和别人不同。听这雷声就知道一会儿的雨绝对小不了。可是他竟然还说什么烟雨朦胧?什么意境? 对了,站在云中淋雨钓鱼的又不是他!看来,皇帝不宠爱淑妃是真的,要是换做姚贵妃,皇帝肯定舍不得她站在外面淋雨。 不过这些话众人也就敢在心中想想,没有谁敢真正的说出来。 轰隆—— 天空上,真的一个闷雷打响,随后雨滴掉落下来。 此时,有大臣对云霆说道:“陛下,这雨势看起来不小,不如先中止比赛吧。” “你是让朕半途而废?”云霆猝不及防的反问一句。 那大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喃喃道:“不是不是……”话说他招谁惹谁了,不过是合情合理的说了一句仗义之言,结果挨了皇上的白眼。下回他再也不当这傻好人了。不过话说回来,陛下怎么那么喜欢看人淋雨啊?想到此处,这位大臣又把目光落在了云霆身旁的暮雪身上。对了,一定是受姚贵妃的影响。据说她就最喜欢雨,皇上还在宫中为她盖了一座听雨楼! 这历来的宠妃都有些怪癖,那个妹喜喜欢听锦裂之声,褒姒喜欢看大火,妲己喜观炮烙之刑,如今这姚贵妃嘛,就喜欢听雨,连带着陛下都染上这奇怪的癖好了。 正当这位大臣胡思乱想的时候,云霆忽然对身旁的常青道:“取伞来。” “喏。”常青将早就预备好的油纸伞交到云霆的手上。此时雨点才刚开始落,并没有很大。 云霆将伞撑开,然后信步走入雨中,深情款款的来到淑妃跟前,将伞撑过淑妃的头顶,为她挡去落下的雨珠。 湖岸边,云霆低声的对淑妃说了什么,众人虽然听不到,可是却能从表情判断,那一定是很温柔的情话。 刚刚还料定淑妃不得陛下宠爱的那位大臣马上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看来陛下还是很宠爱淑妃的嘛,竟然当着这么多人亲自为淑妃撑伞!这是何等的呵护,何等的荣宠啊! 对岸,云航的侍从也为他撑起了伞。雨点落在伞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伞下,没有人注意到云航世子握着鱼竿的手指节泛白,咯咯作响。而注意到这一幕的侍从心里莫名其妙,他真的很担心如果世子再用力握下去的话,这个鱼竿会碎成粉末! 伞下的云霆轻抬起头,结束了和淑妃的‘窃窃私语’,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对岸的云航。那人的表情依旧是沉静如水,可是眼力非凡的云霆却看到了那人平静的眼眸下似乎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连他紧握鱼竿的手指也没能逃过云霆的视线。 雨,越下越大。此时,真的成了云霆口中的柳丝,湖岸,烟雨蒙蒙了。 站在凉亭中的人举目望去,只觉得入眼的是一副极美的烟雨画卷。 云霆掏出自己的锦帕,轻柔的替淑妃擦去脸上那不知是汗是雨的水珠,而后又靠近她的耳畔,低语一句。这个角度在云航看来简直像是亲吻一般。 蓦地,云霆感觉自己被一股森森的寒意包围。 可是他却对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半点不怒,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弧度。 其后,云霆将伞交与了嫣然,径自从雨中走回了凉亭。 奴才们急忙拿伞去接,可是却被云霆笑着推开。 “这下凉快了吧?快点擦擦脸上的水珠吧。”暮雪迎过去,用自己的锦帕擦拭云霆脸上的雨珠。 第二百二十七章 珍贵大礼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羡慕不已。这姚贵妃真是非同凡响啊,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她竟然一点都不吃醋,不生气! 陛下好福气啊!能做坐拥两个如此绝色的美人,并且她们还能和睦相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啊! 隔着朦胧的烟雨,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她还记得那一年,也是这样的雨天,他偷偷的带她翻出王府的后墙,跑到一个湖边去钓鱼捉虾。 那一天,他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可是他们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后,他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了。那一天,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话,多到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她钓鱼的技巧全部都是他教给她的,他曾经说,她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徒弟,给她做师父,是这个世上最愉悦的事情。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和自己的‘师父’比赛钓鱼。更没有想过,她会有一天和他这样隔湖相望。 云航,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来扰乱我的心? 你一再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思及至此,她终于有勇气抬头,去看一看那个一再入梦的他的样子。 明明隔着层层雨幕,可是她却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他的眉毛,眼睛,平静如水的表情,和紧抿着的双唇。 此刻,他垂着眼眸,看着被雨水扰乱的湖面,可是扰乱的真的只有湖面吗?湖心又是否还能静如止水呢? 她看不透他。还记得那些年,他们之间那么有默契,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更甚者,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看对方一眼,就能感知对方的心绪思量。 可是曾经的心有灵犀已变成了如今的形同陌路。她知道,她不应该再想着他,应该把他彻底的从记忆中抹去。可是,能不能允许她自私一点,能不能允许她保留内心最真挚的一点回忆。除了这点回忆,她什么都没有了。 蓦然间,他抬起眼眸,四目相望的瞬间,她眼神慌乱,他却是平静至极。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看着他? 她慌乱的垂下眼眸,砰砰乱跳的心口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其实如果她仔细去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所有的平静都是伪装的,在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是暗流汹涌。嫉妒,爱慕,悔恨,痛惜,不舍……种种情绪交织成一股熊熊烈火,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焚毁殆尽。 “堂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下雨,所以一条鱼都钓不上来了吧?”清冽如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云航猛然回神,刚刚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然没有察觉到云霆的靠近。 此时,云霆独自撑着伞,立在他的身后,芝兰玉树一般的身姿瞬间就令这雨幕华贵飘逸了许多。 云航压下胸中翻江倒海一般的情绪,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弄清云霆的用意。直到现在,他也不知自己回来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可是当他在沿海军营中,见到那支熟悉无比的珠花,他就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澎湃的思念,义无反顾的回了京都…… 云航:“陛下说的对,雨天钓鱼的确不容易。” 云霆轻笑:“既然如此,那堂兄不如放弃吧,也好让朕的爱妃光明正大的赢了这场比赛。其实和皇兄比起来,朕更希望淑妃赢。毕竟朕为胜者准备的是一份真正的大礼。如果是朕的淑妃赢了,那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臣的心里从未有‘放弃’这两个字,在战场上,放弃就等于失去一切,所以,哪怕是彻底战败,失去生命,我也从不放弃。”雨幕中,云航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却是掷地有声。 云霆:“哦?果真如此吗?如此说来堂兄到真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 “陛下究竟是和用意?不妨明言。” 云霆狡黠一笑,话说这种把别人心事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真的很好。 “放弃,有时也是一种成人之美的风度。既然堂兄已经放弃过一次,又何必在乎多一次?”这话说的亦真亦假,像是玩笑,也像是挑衅。 云航心中虽然波涛汹涌,思虑万千,可是却没有去接云霆的话。反而问道:“刚刚陛下说为胜者准备了一份真正的大礼,臣很好奇,陛下口中的大礼究竟有多少分量?陛下说出来,臣衡量一番,才好决定要不要放弃,否则‘成人之美’的义举做不成,反倒平白措施了珍贵的‘大礼’,那不是很冤枉?” 一阵风吹过,让原本垂直落下的雨丝瞬间倾斜,冰凉的雨水打在二人的脸上,身上,华贵的锦袍上沾满了水渍。 对岸,淑妃单薄的身影在雨中显得脆弱无比,像一朵娇嫩的花,正在承受着无情的风吹雨打。虽然她的头顶有一把伞,可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担心她的花瓣会被风雨摧残,凋零。 云霆的笑惬意之极:“其实也没什么。胜者的奖赏就是朕的一个承诺。皇帝是金口玉言,想必这个承诺也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只要不是要朕的皇位江山,或者是有为天下大义的事,朕都会兑现。你说这份大礼是不是很珍贵啊?” 云航闻言,眸光一聚,不过却在下一瞬又不以为然的笑道:“这份礼着实很珍贵,很难得。” “朕本来还想着要是淑妃赢了,她会不会开口让朕册封她为皇后?不过朕也知道,她似乎志不在此,朕很好奇她会要些什么。”说完,云霆的目光从淑妃身上移开,侧目看向身旁的云航。 恰在此时,云航扬起鱼竿,一条红色锦鲤跃出水面—— 云航:“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料。我不会就此放弃,因为陛下的那份大礼,我也很感兴趣!”层层雨幕中,他的声音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竟然穿过雨水,掠过湖面,飘入了她的耳中。 那一瞬,她诧异的抬头,看到的却是云霆转身离去的背影。 “既如此,那朕就拭目以待。希望堂兄你不会让朕失望……” 暮雪看着雨水中撑伞归来的云霆。他的脚步如此轻盈矫健,雨水于他,没有带来丝毫的阻碍。他的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无比的轻松惬意。但是她看出他心底的沉重。对于他要做的事情,也许她懂得一些了…… 就在云霆走回凉亭的那一刻,有一条鲢鱼顺着云航的鱼钩跃出了水面! 至此,半个时辰结束。 云航,胜。 ……. 比赛结束了,一众人离开了凉亭,转到行宫里去休整,小憩。 暮雪带着淑妃去泡温泉,喝姜汤,以免着凉受寒。 而云霆和云航却是聚在了行宫的书房内。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两处身孕 云霆:“想不到堂兄真的说到做到,也罢,堂兄也不算外人,朕这份礼就算送出去也不冤。不过不知道堂兄有什么心愿,想让朕如何兑现承诺呢?” 云航身上的湿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连他的发梢都还挂着水珠。 “陛下的这个承诺我会放在心里,若有朝一日真的用到了,希望陛下说到做到。” “君无戏言。” …… “浣纱,现在什么时辰了?”徐盛夏睁开眼睛,轻声唤道。 浣纱轻声走进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昭仪,现在已经是酉时了,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盛夏刚刚睡醒,神情有些恍惚。若不是看到头顶陌生的纱帐,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仍旧在端和宫呢。 她接过浣纱手中的热茶,喝了两口,胃里舒服了一些。 此时,又有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对盛夏道:“昭仪,贵妃娘娘前来探望。” 盛夏心中有丝意外,最近她和姚贵妃的关系疏远了很多。没想到这个时候姚贵妃还会来探望她。 “快请。”盛夏下床,在浣纱的帮助下整理了仪容。 暮雪在洛蝶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妹妹可好些了?” 盛夏朝着暮雪行了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快起来吧,瞧你这小脸白的,让人看着就怪心疼。是不是下午的钓鱼的时候染了暑热,所以才头晕恶心啊?”暮雪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倒是没有发烧。 “劳娘娘挂念了。就是染上些暑热,这会儿睡了一觉,已经好很多了。”盛夏拉着暮雪的手坐下,然后又让浣纱上茶。 洛蝶在一旁道:“徐昭仪这脸色的确是不好。要不要请太医来诊治一下?” 暮雪道:“是了,一定要让太医好好把把脉。万一要是喜脉,那可不能马虎。” “噗……咳咳……”盛夏本来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后马上被茶水呛到了。 暮雪:“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喝的如此急?” “没什么,茶水太烫了。”盛夏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往回遮掩。 浣纱在一旁跪下请罪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掌握好茶的温度,奴婢该死,还请昭仪责罚。” 盛夏:“罢了,你以后注意就好了。下去吧,再重新给我泡一杯。” “喏!”浣纱起身,将原本的茶碗和水渍收拾干净之后赶忙退下。 暮雪:“没烫坏吧?依本宫看,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才妥当。” “不用了,肯定不是的,嫔妾自个儿的身子自个清楚的很。”盛夏心里一阵翻涌,紧接着又是一阵想要干呕的感觉。但是当着暮雪的面,她只能把这些都强忍下来。 暮雪叹息一声,然后平静道:“妹妹,本宫已经看过皇上这几个月的彤史册子了,上月他去过你那里,我知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害羞的,更是马虎大意不得,还是让太医过来看看吧。” 盛夏很想解释一番,因为上次皇上虽然去了她那里,但是只是稍稍坐了坐,她还没沐浴完,皇上就走了。但是这话她又不好说出口,因为她的心里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这种不祥的预感驱使着她,让她沉默,默认。 “娘娘,真的不用了。前几天我的月事才完,怎么会有身孕呢?到时候叫了太医来,平白让人笑话。我今日就是染了些暑热,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 暮雪笑了笑:“既如此那本宫就放心了。本宫还要去看看陈婕妤,她大概也是中暑了,和你的症状差不多。你好生休息吧,晚上还有篝火舞会,如果觉得身上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来玩玩儿。” “是。那娘娘慢走。” “快回去吧。” 暮雪离开盛夏的房间后,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往来流利,如盘滚珠,果然是喜脉无疑啊…… “走吧,咱们再去看看另一个。”暮雪搭着洛蝶的手,往陈婕妤的房间行去。 进门的时候,陈婕妤正在干呕。 暮雪十分关切的上前:“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好呢?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一进来,暮雪就劈头盖脸的先把陈婕妤身边的了了和几个奴才骂了一遍。 “呕……呕!”陈婕妤又呕了几下,总算是止住了。不过脸色还是白的厉害。她见暮雪责怪自己的奴才,赶忙出言道:“娘娘,无妨,这几日总是这样,想来是受了些暑热的关系。” 暮雪吩咐道:“给你们主子端杯清茶来,难道这种事情也用人教?” 了了吓得手直哆嗦,话说她本来也是准备要端茶的,不过被暮雪冷冷的声音一训,她反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 洛蝶在一旁摇了摇头,亲自去端了杯茶来递给陈婕妤让她漱口。 暮雪见陈婕妤的面色好些了,就说道:“我看你身边伺候的这几个人十分的不得力,你这毛病压根儿就是让她们给折腾出来的。这样吧,我再拨给你几个得力的奴才,这个了了就先跟了本宫,调教好规矩之后,再让她回你身边。” 了了一听,脸色煞白,姚贵妃这是要惩治她啊! “贵妃娘娘开恩!奴婢知错了,奴婢自小伺候陈婕妤,不敢有半点不尽心的地方。今日……今日奴婢也受了些暑热,所以头脑有些昏沉。奴婢知道规矩,奴婢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还请贵妃娘娘开恩,不要让奴婢离开陈婕妤,婕妤身子弱,要是让别人伺候,会不习惯的。”了了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出了这番话,好像暮雪要是拆散了她和陈婕妤,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行一样。 洛蝶在一旁道:“好一张伶俐的嘴。不过贵妃娘娘要调教你规矩,那是你主子和你的福气,你非但不知惜福,还在话里话外含沙射影的讽刺贵妃娘娘,难道娘娘会害你家主子不成吗?” 陈婕妤听到洛蝶的话,脸色十分不善。了了自小跟她跟到大,出了她自己以外,还没有谁敢这样严厉的训斥过了了。洛蝶不过是姚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如今竟然也敢如此嚣张,可想而知,是从来没把她这个婕妤放在眼中。 “洛蝶姑娘言重了,本宫的奴才自己会教,你伺候好贵妃娘娘就可以了。” 洛蝶闻言不急也不恼,更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婕妤放心,奴婢伺候自家的主子自然尽心尽力,至少不会让贵妃娘娘又吐又呕的,要是那样,奴婢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哼。”陈婕妤别过头去,不想再理会洛蝶。 暮雪丝毫不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所扰,仍旧若无其事的问道:“妹妹说是受了暑热,不知找太医来看过没有?” “还没。本宫想着回宫后再让太医诊脉呢。”不知为什么,陈婕妤一反常态的硬气了起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暮雪面前百般讨好谄媚的陈婕妤了。 暮雪:“虽说是小病,可也半分都马虎不得。这两日妹妹最好就不要再喝那些凉茶了,凡是寒凉的东西也尽量不要碰。我看妹妹这症状到有几分像是害喜了。” 陈婕妤被暮雪猜中心事,惊讶之余,那架子端的也不那么足了。不错,她前后态度的转变之所以如此大,就是因为她感觉自己有了身孕。虽然还没有被太医证实,可是她的月事推迟了半个多月,而且总有干呕的症状,还特别喜欢吃酸酸辣辣的东西。这些都是怀孕的特征。 以前她对暮雪卑躬屈膝,那是为了要借她的势在后宫立足,顺便得到云霆的宠爱。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可是没想到备受冷落的暮雪竟然咸鱼翻身,贵妃寿宴的那个夜晚让陈婕妤彻底的明白了,姚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不是轻易可以撼的动的。所以她也就此沉寂了一段时间。甚至动用了自己筹谋已久的棋子想要除掉暮雪。 后来,虽然没能如愿除掉她,可也除掉了贺昭容那个劲敌。 这段时间以来,云霆似乎对自己冷淡了许多,她为此很是伤神。最开始装傻卖痴那套,云霆也已经不吃了。她要保住自己地位的话,必须相处别的法子来。 恰在此时,她发现了自己可能怀有身孕!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要知道,如今的陛下膝下无子,以前虽然有过一个皇子,可是出生没有多久就夭折了。要是自己这次能够一举得男,那就可是皇长子,自古以来立长立嫡,如果她的孩子能被立为太子,那她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坐享荣华了。 本想到宫中之后再找太医来公布这个消息,可是没想到现在就被暮雪猜到了。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暮雪笑了笑:“别害羞。等回宫以后,一定找个太医好好给你诊治。不过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千万不要碰那些寒凉的东西。也尽量避免劳累。现在雨停了,陛下他们兴致一起,说是去狩猎了,晚上要举办篝火舞会,听说这可是太祖时留下的古老习俗呢。这么多年了,陛下竟然会把这个老传统想起来,倒也是颇有趣味。你再歇一会儿,舞会开始的时候,本宫派人来找你,要是身子舒坦了,不妨一起去热闹热闹。好了,你歇着吧。本宫就不打扰了。” 陈婕妤要起身送暮雪,却被暮雪婉拒。 走出房门之后,暮雪脸上的笑意退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想生皇子?下辈子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篝火舞会 晚间,大雨已歇,行宫外的广场上,早已被人打扫一新,地面虽然还透着些许潮气,可是却已没有淤水了。 云霆命人将广场布置好。一个高高的篝火堆燃起,瞬间点亮了夜空,也将雨后夜晚的寒气驱逐一空。 刚刚猎来的麋鹿已经收拾干净,此刻正架在火堆上,来回翻烤。香料混合着肉香炭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不由得让人食指大动。 这篝火舞会在太祖时期很是盛行,无论贵族还是百姓,皆以此为乐。后有儒士提出此类舞会男女混杂,实属有伤风化,故而,篝火舞会慢慢的淡出了众人视线,渐渐的被埋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如今云霆重又将这一古老的习俗拾起,倒是让众贵族子弟欣喜若狂,跃跃欲试。尤其是未婚的男女,这种场合最是适合他们‘偶遇’了! 节奏轻快的鼓声响起,众人到齐,舞会正是开始。 在篝火舞会中,每个人都必须佩戴面具,着盛装。因为这样做可以让大家都放下门第身份,用最轻松最愉悦的心情投入舞会当中。 场中熊熊燃烧的篝火是神圣的象征,带着面具的贵族男女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起舞,歌唱。 暮雪拉着淑妃改扮一新,二人带着同样银制花纹的面具,来到云霆的旁边。 云霆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华服,如墨一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只用两枚红色的玛瑙蔻在背后轻轻一系,芝兰玉树一般的风姿翩然而立,远而望之好似踏月而来的仙君一般。 “夫君,可还认得妾身二人?”暮雪拉着淑妃的手,故作神秘的笑问云霆。 云霆含笑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紫金面具:“为夫都装扮成这个样子了,还是被你们一眼就认出来了,真是失败啊。” 淑妃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夫君还不是一下就认出我们二人,虽说换装改扮,脸上又带了面具,可是熟悉的人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毕竟身形是怎么都改换不了的。” “有道理。”云霆点了点头。 此刻,人群中歌舞稍歇,该是摔跤比武的环节了。 篝火舞会的这个环节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舞会中的成年男子都得参加,当然也可以自愿放弃,但是放弃的人会被众人鄙视,整场舞会都不会再有人愿意理他。但是胜出者将获得‘勇士’的称号,此外,还有一批金银财帛作为奖励,献给获胜的武士。 在场的成年男子少说也有五六十个,所以偌大的场地上,同时有十对人在摔跤比试。 暮雪淑妃云霆三人混在人群中,看着场中带着面具的男子们比试,因为有了面具的遮掩,所以也就没有了尊卑之分,上下之法。所有人凭实力获胜!这也为整场比试增添了不少看头。 十对人很快就比完了,获胜的一方全部站到了人群右边,每人领取了一块代表首轮获胜的玉牌。 第二轮很快就开始了,云霆本想继续混在人堆里看戏,可是这时候忽然有个长的虎背熊腰,身着褐色武士长袍,面带乌金面具的男子来找他挑战。 “这位兄弟,咱们俩个来比一场怎么样?”虎背熊腰的男子粗声问着云霆。 暮雪看了淑妃一眼,而后二人同时低头一笑。想必这男子是看云霆生的比较‘纤弱’,又是文质彬彬的‘弱公子’,所以才来向他挑战的吧? 云霆此刻也笑了,双手一抱拳:“恭敬不如从命。兄台请。” 场中仍旧是有十对人在比试。而暮雪的目光却紧紧的黏在云霆身上。 但见那虎背熊腰的男子上来就是几个猛拳挥向云霆。 云霆左躲右闪之下,形容难免有些狼狈。 此刻,人群中也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了云霆这一组上。因为这两人的身材对比过分悬殊,怎么看,这文质彬彬的白衣公子都不可能取胜。可是偏偏,那大汉的拳头却无法落到那‘纤弱’的公子身上。那公子看起来虽然躲闪的狼狈,可是脚下的步伐却是丝毫不乱,轻盈矫捷,好似是在故意逗这大汉玩耍一般。 大汉连挥了数十拳之后,整个人累的气喘吁吁。他看着面前这个穿白衣服的小子,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挑个容易对付的,可是没想到他都快累死了,可是还是没能沾到那小子一片衣角。 云霆此时也玩够了,又一次虚晃一招,绕到了大汉背后,轻轻一脚踢在大汉的后腿上,大汉向前跑了几步,而后摔倒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兄台承让!”云霆谦虚的抱手一揖。 大汉爬起来,愤愤不平的看了云霆一眼,随后无奈的抱了抱拳,走入人群中去了。 云霆领了一个象征初赛胜利的玉牌,而后又回到了暮雪和淑妃身边。 接下来又比了两场,总共胜出的有三十人。 三十人中又分成两组各自较量,最后共有十五个人胜出。 此刻,场中只站了两名男子,这两名男子的面具一黑一紫,身量差不多,从外型上看,多少有几分相似。 因为不甚熟悉,所以多数人并没有辨认出这二人的身份。 倒是暮雪身边的淑妃,此刻她紧紧的抓着暮雪的手,心里说不出的紧张。 暮雪拖着淑妃走到一旁,避开了云霆,而后低声问道:“是他吗?” 淑妃点了点头:“嗯!那个戴紫面具的。我好紧张,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我要不先回去吧?” “别怕!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你一辈子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吧?有我,别怕。”暮雪安抚了淑妃,而后又带着她重新回到云霆的身边。 云霆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场中的比试,好像压根没注意暮雪和淑妃这边的情况。可实际上,他连她们两个人说了什么都清楚的很! 场中,一黑一紫两道身影上下翻腾,招式诡变,快的人几乎看不清动作。 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难得的精彩一幕。 “那个戴黑面具的人,是不是云寒?” 云霆:“正是。冤家路窄啊。” 暮雪暗自点头,没有再说话。那边,淑妃都快把她的手抓断了。云霆的话淑妃也听见了,云航和云寒两个从小就是死对头,这么多年谁看谁都不对眼,如今又趁着这个机会碰到了一起,那还不打的天翻地覆? 淑妃暗自焦急,不自觉的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量。此刻,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表情,倒是万分感激这脸上的面具了。 第二百三十章 男人间的较量 暮雪为了自己可怜的手考虑,低声在淑妃耳边安慰道:“我看戴紫面具的会赢。你看,眼下他步步紧逼,那黑面具的只守不攻,气势都被完全压制了。” “是么?”淑妃有些紧张又有些懵懂的问着,但又顾忌云霆还在旁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依旧仔细的盯着场中的每一个变化。 眼看着黑面具变得毫无还手之地,淑妃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是这一口气还没出完,那边紫面具竟然猛退数步,左手捂着右手腕,像是被暗算了一样。 “啊……”淑妃险些惊呼出来,不过因为人群中惊呼的人不在少数,她那一点微弱的声音也被完全盖了过去。 黑面具此刻一反刚才只守不攻的局面,开始步步紧逼,招招狠辣。紫面具因为右手受伤的关系,情势十分不利。连连败退,接连好几招都被打在身上,一时间,再无还手之力。 几番试探之下,黑面具确定紫面具是真的受伤了,心里也不再有顾忌。凌空跃起,随后一个猛烈的膝击向着紫面具的左肩袭去—— 这一招万分狠辣,若真的被击中了,恐怕那膀子一定就此废了! 情急之中,紫面具向后倒去,然后侧身一滚,堪堪躲过了那一击。 黑面具一击未中,有岂肯轻易作罢?他当即一个连环踢向着仍未起身的紫面具攻去。 紫面具这次没能躲过,胸腹接连被踢了几脚,眼看着已经失去还手的力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哈哈哈!”黑面具后发出一连串得意的笑声,随后他化掌为刀,劈向紫面具的头顶!不错,他今日不仅要赢,还有让肃王世子云航颜面扫地! 这一掌劈下去,不光会受重伤,脸上的面具也必然会裂成两半。 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一切又都是那么出人意料!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紫面具是怎么出的招。只是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黑面具已经扼住了喉咙,整个人躺在地面上,被紫面具完全压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而扼住黑面具的那只手,恰恰是刚刚被暗算的紫面具的右手! 暮雪:“好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紫面具有两下子。” 云霆回眸看了看暮雪,又看了看淑妃。面具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场中,被压在地上的黑面具还想挣扎,可是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动弹半分,最终也不得不放弃,不得不认输了。 “承让了。”紫面具站起身,双手抱拳。在他转身回首的瞬间,那面具后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暮雪和淑妃的方向,淑妃的身体霎时一僵,心跳骤然静止,而后加快,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强烈到她几乎都快承受不住了。 接下里的比赛不管怎样,都没有刚刚紫黑对峙时那么激烈了,云霆手中的玉牌背后的数字是十七,他接连两次上场,轻松的解决掉了两个对手。 最后,这些人里决出了两个优胜者,分别是云霆和云航! 两人虽然戴着同样制式颜色的面具,但是身上的衣服却是一白一紫,泾渭分明。 二人之间对于彼此的身份也都心如明镜。不过这样一个光明正大又无拘无束的比试机会是两个人同时都渴望的,所以在开场过后,没有多余的言语交代,两人便动起手来! 率先出招的是云航,但见他紫色的身影像一道闪电,招式凌厉的让人应接不暇! 这回紧张的可不止是淑妃一个了,暮雪也跟着紧张了。虽然刚刚看了好几场,可是她还是摸不准云航的深浅。虽然如今云霆的武功高深莫测,她大可不必担心,但是因为关心,所以在乎,她再也做不到波澜不惊了。 而与暮雪相比,淑妃的担心和紧张则是双倍。那种紧张和矛盾,是所有人都体会不到的。 “你更希望他们谁赢?”暮雪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淑妃心里咯噔一声,随后迟疑道:“……我不知道……” 场上,云霆结束了只守不攻的局面,身形一转,出拳与云航对抗!两人的拳头不闪不避,瞬间碰撞到一起! 随后,二人其退数步!虽然有面具的遮掩让人看不清脸色,但是暮雪想也知道,只怕这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真是搞不懂这两个人在想些什么,竟然像傻子似的硬碰硬,这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嘛! 那边,两人连休整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又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打斗! 其实这样不用兵器,不用暗器,只靠拳脚上的功夫云霆是有些吃亏的。毕竟他擅长的全都是《剑冢》上的剑法,用惯的,也都是银针一类的武器。好在他有无比深厚的内力,所以纵使吃点亏,但也不至于处于下风。 云航一脚踹在了云霆的胸口,可是他的腿还未来得及抽回,就被云霆一击肘击打在关节处,随后整个人跌落地面。 云霆乘胜追击,一腿扫过去,云航只得一个伏地挺身,堪堪躲过…… 砰砰…… 又是四掌相抗,二人打了将近有半个时辰了,可是仍旧难分胜负! 篝火堆仍旧熊熊燃烧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站的腿酸脚软,从没见那场比试能够打这么长时间的,这可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这场比赛,暮雪和淑妃看的是大汗淋漓。暮雪是担心自己的男人,至于淑妃嘛,她具体担心谁,就不是那么好说了。 场中,紫色的身影在空中接连翻转,随后一脚重重的砸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双臂交叉,架住对方的攻势,随后身形往后一仰,将这狠辣的一招化为无形。之后白衣男子出掌,这凝结了强劲内力的一掌眼看就要拍在紫衣男子的心口处了—— 这一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紫衣男子是躲不过了! “不要——” 人群中,不知谁喊出了这凄楚一声,白衣男子随后收掌,身形一转,已经跃到了五步远的地方。 暮雪抓着淑妃的手:“姐姐,你……你当真什么都不顾了?” “我……我不知道,我不由自主的,暮雪,我是不是闯祸了?”淑妃刚刚不过是情急之下喊了那一嗓子,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眼下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是闯了大祸。虽然在场的大多人认不出她是谁,可是云霆是知道的啊! 云霆会怎么想?会不会降罪于云航? “别怕,别怕!有我在,没事的。”暮雪安抚着淑妃,有将目光重新放到场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载歌载舞 场中,一袭月白色长袍的身影翩然而立,面上的紫金面具折射出丝丝月光的清华,但见他掸了掸衣袍,随后双手抱拳,对着紫衣云航道:“兄台好功夫,在下受教了。只不过你我已经打了半个时辰还是难分伯仲,咱们不累,看客们也都累了。不如算作平手可好?”云霆刻意压低了声音,让人难以辨识。 紫色的衣袂翩然于月华之下,云航也是抱拳回礼:“就如兄台所言,这一局平手!以后有机会在讨教。” 于是乎,这场比赛的决胜者分别是玉牌十七和玉牌九的持有者! 这结局出乎所有人意料,但好在皆大欢喜,一时间人群中的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此时鹿肉已经考好,每人都分到了一块。 又有宫娥们端来的美酒佳肴,一时间,只觉得天上人间,逍遥无比。 “这下放心了吧,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受伤。”暮雪低声在淑妃耳旁道。 淑妃红了脸,只不过借着面具的遮掩,无人能够看清而已。 暮雪又道:“其实当时你看错了。依我的估计,那一掌紫衣未必躲不过。而白衣也应该还有后招。不过呢,也还好是你喊了那一嗓子,否则真不知他们会打到什么时候。还要谢谢你,不然这鹿肉烤焦了,咱们也不一定能吃上。” 淑妃默默吃着手中的鹿肉,旁若无人的饮着壶中的美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你何苦呢。”暮雪在心中如是想着,可是却没有说出来。她想喝,就让她喝吧。反正事情最终也要有个了断的。 转眼间,酒酣耳热。淑妃已经灌了自己整整一壶,还不时的拉着暮雪陪她一起牛饮。 暮雪推脱不过,也喝了多半壶。这点酒对暮雪来说不算什么,顶多让她兴致更加高涨而已。其实她这个人喝多了酒也没什么,就是载歌载舞而已。 好巧不巧,淑妃今日也撒起了酒疯,两人说着说着,就命人取来了各自的乐器,当真开始载歌载舞跳了起来! 欢快而富有节奏的鼓点声响起,湖蓝色华服的女子戴着银色面具,执着手鼓,脚下秀丽飒爽的云顶靴踩着鼓点,舞出独一无二的欢快舞步。 随后是悠扬恣意的短笛声飞扬于夜空之中,萦绕于火焰周围。 暮雪绯红色裙角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圈,而后长靴点地,跟上淑妃欢快的舞步,一边吹笛,一边起舞。 两人舞的尽情,舞的尽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两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身上。 众人都被着欢快的氛围感染,纷纷放下手中的美酒佳肴,手牵着手,圈出两个大大的圈,随后踏着她们的节奏,跟上她们的旋律,由她们带领着一同起舞! 人群中的云霆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失笑。他一眼就看出这俩妞是喝多了,而且还在撒酒疯! 可是真不愧是绝世美人啊!撒个酒疯都能撒的这么美,看来他这皇帝当得真是不冤啊! 暮雪与淑妃两个人交相辉映,相互衬托,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共同起舞,难得的是两人间默契十足,每个舞步,每段旋律都配合的天衣无缝,惊华潋滟! 人群的舞步随着她们二人而动,或高亢,或舒缓。淑妃手中的那面小鼓好似有着魔力一般,每一下都敲打在人的心上,让人想要脱离她的掌控都不能够! 就连暮雪也被她深深吸引,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勾魂摄魄的最高境界吧?! 还好,还好,淑妃对云霆没什么兴趣,否则她可真是没有多大把握和这样一位勾魂摄魄的绝世美人去争夺一个男子。 同样被这一幕深深吸引的,还有隐匿在人群外围的云航,此刻,他竟已不知不觉的坐到了树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他只知道,场中那两个翩然起舞的女子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尤其是那个湖蓝色衣着打着手鼓的女子,更是时刻牵动他的心扉,他坐在这里,只是为了能够将她看的更清楚一些! 五、六、七、八、九、十……淑妃在一连十个飞快的回旋之后,又引得人群一片欢呼和掌声! 这段颇具异域风情的舞蹈让人看的目眩神迷,在承接下一个动作之前,淑妃的脚步忽然不稳,整个人跌落在地上—— “啊——”淑妃痛呼一声,随后手鼓落地! “姐姐,你怎么了?”暮雪放下手中的短笛,忙蹲下去看她。 人群中,云霆悄无声息的收手,抬头,看着对面树上那抹紫色的人影,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音乐忽止,人群的舞蹈也静止了,众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 此时,又有两名女子上来,接过暮雪手中的短笛和地上的手鼓。鼓声和笛声重新想起,舞蹈再次开始。 暮雪扶着淑妃走出人群。淑妃走的十分艰难,眉头痛的皱成一团。 云霆跟着走了过来,轻声问道:“是不是崴了脚?朕命人送你回去休息吧。顺便让太医好好诊治诊治。” 淑妃:“也好,臣妾自己回去就行了。陛下和妹妹继续留在这里吧。” “要不我陪你回去吧。”暮雪见淑妃这样实在是不放心。 云霆的手轻搭在暮雪的肩上,问淑妃:“要不朕也配你们一起回去吧。” 淑妃连忙推拒:“真的不用了,暮雪,你和陛下都留下吧,这点儿小伤没事。再说我也困了,回去就休息了。千万别因为我扫了兴致。” 云霆道:“那好吧,你小心点儿。有事的话让人来通禀一声。” “好,谢陛下。” 目送着两名侍女缠着淑妃远去的背影,暮雪低声在云霆耳边道:“说吧,你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不让我陪她?” “你去陪她了,谁来陪我呀?”说完,拉着暮雪的手重回人群中,继续载歌载舞,欢天喜地。 行宫中,淑妃在两名侍女的服侍下洗漱一新,换上了白色的中衣。脚腕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不过太医已经来看过,说是没有伤筋动骨,只要休养几天自然就好了。 此刻,酒意已经退了大半。但是头脑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她靠在床榻上闭目假寐,奴婢们都已经被她遣散了。房间内一时间静谧非常。 正在朦胧间,她头顶的光线忽然被什么挡住,微微正看眼睛,看着面前那张紫金面具,她吃了一惊,随后下意识的起身,想要站起来。 “别动!别怕!我没有恶意!”他出声制止,虽然声音很低,但还是透着无尽的怜惜和包容。 她没有出声,只是吃惊的望着他!他怎么会来?他怎么可以来?这里是妃嫔的房间啊,他这样,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可是死罪啊! 他轻轻的取下自己的面具,英俊的面庞显露出来,那堪比旭日般夺目的眼睛,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风雨前夕 “不用担心,那些侍卫没本事发现我。外间那些奴婢也都睡死了,如果有人靠近,我会发现的。”他出言安抚,看着她绯红成一片的脸色,甚至连耳珠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一颗晶莹诱人的蜜桃一般,令人垂涎欲滴。 淑妃紧张的呼吸急促,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会灼伤她的火焰一般:“你……你怎么会来?” “……想来,所以就来了。”他的回答听似漫不经心。 淑妃猛然抬头:“你……不要冒这样的风险,不值得。” 云航凝视着她:“什么不值得?” “……我,我不值得。”她的头低垂着,心里有莫名的酸楚在流动着。 他蹲下身,万分自然的捧起她受伤的右脚:“还疼吗?” 她像是触电一般的急忙将脚收回:“别!” 他却是固执的再次捧起,伸出手指,准确而又轻柔的在她的脚踝处按揉着:“怎么?如今当了皇妃,就要疏远我了?我还记得,你以前也总是崴脚,每次都是我帮你按揉,然后隔天就会好,这些你都忘了吗?” 一种熟悉而又一样的感觉从脚踝处传来,她想躲,可是又不想躲。这种矛盾的感觉几乎将她撕碎! “没忘……可是,于理不合。”说着,她咬着嘴唇,轻推开她的双手。 云航也没在意,径直站起身道:“今日在比武的时候,最后那声‘不要’是你喊的吧?” 淑妃:“……” “你怎么就断定我会输给他呢?还是在你心里,从来就没信过我?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低沉的声音一句句的敲打在心上,她无言以对。 滴答……滴答…… “对不起……”哽咽许久,眼泪垂落在手背上。 云航:“我只问你一句,你的心里可还有我?可曾有他?” 淑妃抬头,匆匆看他一眼,随后又无奈的低垂:“我,已经是皇上的淑妃了。”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怎么追问,也没有意义。 “这些年,他待你可好?” “……好。” 沉默中,是谁长长的叹息? “这药每天涂在伤处,三日即好。” 她抬头,只看到一抹紫影闪出房内。视线落到床头那青色的小瓷瓶上,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栀子香味萦绕鼻尖。一时间,百种滋味陇上心头。 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篝火旁,一个戴着面具,身着玄衣的男子靠近云霆,在云霆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漠然退下。 本来第二天还有狩猎的活动要举行,可是一份密奏的到来却打消了众人愉快的心情。因为这份奏折的内容不是别的,而是陈国特使,陈国摄政王世子呼延箫律——死了! 而且他好死不死的还死在了大齐境内,这下子事情可算是闹大了!本来呼延箫律的大齐之行就十分不愉快,这下子他死了,陈国方面更是会把矛头指向大齐,指向云霆了! 冥冥中,每个人都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虽然呼延箫律的死来的突然,但是云霆却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惊愕和担忧。 他只是吩咐一队人马去护送呼延世子的遗体安然返回陈国。另外再派特使,去陈国表示哀悼,送上奠仪,也算是大齐朝廷的一份心意。如果陈国方面有任何疑义,也可以派人来大齐调查,总之,呼延箫律的死于大齐无关,与大齐皇帝无关! 虽然云霆的部署有条不紊,不卑不亢间尽显大国风范,但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呼延箫律的死不过是个开始,也许更大的阴谋将就此展开。说不定齐陈两国又要交战,到时候不定又要有多少将士伤亡了! 匆匆回宫之后,云霆便做了一连串的部署,连暮雪都以为他是在为和陈国开战积极的做着准备。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深夜,暮雪伺候云霆沐浴。 温热的水汽加上她轻柔的按摩令他难得的放松下来。 “怎么不说话?”他闭目,轻声问她。 暮雪:“怕吵到你休息。” 云霆:“这几天我一直忙着部署,都没能和你好好说话。会不会怪我?” “我像是那么不识大体的女子吗?”她笑着,在他的眉间印下一吻。 他捧着她的脸,仰起头,热情的回吻她。 “朕的雪儿是天下间最识大体的女子了,母仪天下,厚德载物。” “呵,你还有心思说笑,看来和陈国的战事已经部署的差不多了?” 云霆:“陈国?不,大齐和陈国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战,朕所有的部署都只针对一个人——楚王!” 暮雪吃惊:“楚王?难不成他有什么异动?还是说,呼延箫律的死就是他所为?” “十有八九是他所为。近来楚王的身体好像不是太好,而他的耐性也已经耗尽了。如果他想在有生之年当上皇帝,那就不能再耗下去了。朕在大齐各地的探子也都纷纷送上密保,楚王要反,恐怕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暮雪心里担忧:“你都做好部署了?如果一战,有多少取胜的把握?陈国在旁虎视眈眈,会不会想要渔翁得利?” 他伸出手指,抚平她的眉头:“这些事就交给我来操心。我的女人不需要如此费神。如果你有心思,不如想想改怎么尽快给我添个儿子!将来也好立他做太子啊。” 暮雪听了心中万分甜蜜,可是嘴上仍旧嗔道:“你想要儿子?马上不就有两个现成的了。徐昭仪和陈婕妤那边貌似都‘有了’了呢!” “不劳而获的儿子还是算了吧,我只要你生的!”说完,从浴桶中起身,抱着她,大步朝床榻走去…… 端和宫。 回宫之后,盛夏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如今她已经万分肯定自己是有了身孕了。虽然没有太医来看过,可是她还是能够肯定,自己的腹中确实正孕育着一个和她骨肉相连的小生命! 这件事她谁也没敢告诉。无论是贴身的侍女还是桑默。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可怕的现实? 如果桑默知道了,那他会怎么办?这个孩子不能留,可是桑默一定不会允许她把孩子打掉的! “贵妃娘娘驾到——” 盛夏心中一惊!随即在铜镜前照了照,确认自己的脸色没有大碍,方才起身相迎。 “嫔妾恭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暮雪上前,扶起盛夏,笑道:“妹妹身子欠安,怎么还到外殿来了?瞧你这脸色,真是让人心疼。这几日你都没有传太医来诊治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穿肠毒药 盛夏扶着暮雪坐下,而后若无其事笑着道:“劳娘娘挂心。嫔妾已经无事了,这几日休养的差不多了,无需太医来诊治了。” “自个的身子怎能如此马虎大意呢?本宫今日带了太医过来,一定要确认你平安无事,本宫才能放心。”暮雪说着,对洛蝶使了一个眼色。 洛蝶:“宣陈太医!” 门口,陈太医在小宫女的引领下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盛夏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雪白。 “娘娘,真的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暮雪的笑容有些冷:“妹妹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还说自己没事。罢了,想来是妹妹有些事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都下去吧。蝶儿留下伺候就成了。” 这屋子里虽然都是盛夏的奴才,可是暮雪发话了,也没有人敢忤逆。众人不敢迟疑,纷纷退了出去。 陈太医:“臣见过两位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暮雪:“免礼。陈太医,劳你好好给徐昭仪诊治。” “喏。”陈太医起身。 盛夏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了。看暮雪那镇定自若的脸色,还把下人都屏退了,想必自己的秘密早就被她洞悉了。 罢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她僵硬的把手放在桌上。洛蝶将斯帕盖在她的手腕上,而后陈太医将手指搭在她的寸关尺上,细细诊断。 四周变得好静,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盛夏的心跳声尤其猛烈,她感觉自己正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并且在劫难逃。 良久,陈太医跪在地上,平静道:“恭喜徐昭仪,是喜脉无疑!” 暮雪一听,面露喜色,对脸色白的几乎随时要晕过去的盛夏道:“恭喜妹妹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兴庆宫,把这个喜讯告诉陛下可好?” 呼……. 盛夏已经听不见暮雪在说些什么了,她只是觉得好累,好累。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盛夏的床头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暮雪,另一个,自然就是云霆! “陛下……嫔妾……”盛夏撑着身子坐起来,头痛欲裂,全身乏力。可是她却不得不强打精神起身,然后跪在云霆的面前。 云霆冷眼看着她:“徐盛夏,你是不是应该跟朕解释一番你腹中的骨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盛夏磕头如捣蒜,如今她以抱定必死的决心了。 “嫔妾自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此事全都是嫔妾一人之过,只望陛下仁厚,不要牵连无辜,那嫔妾虽死无憾!”说着,她站起身,猛的就朝着侧面的墙壁撞过去。 暮雪抬手,一颗小珠子打中盛夏的脚踝,盛夏身形一个不稳,跌落在地上。 云霆又道:“你犯下此等滔天大罪,还想朕仁厚?东平侯府一族,以及这端和宫伺候你的奴才,一个都别想逃!哪怕是你全心相护的那个人,朕也必定让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陛下,陛下,嫔妾知错了!陛下,您发发慈悲,不要……不要牵连我的父母族人好不好?”盛夏爬着,哭着,求到云霆跟前。 昔日东平侯府的三小姐,洛阳城尊贵无比,骄傲无比的第一美人,如今竟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暮雪道:“徐昭仪,不如本宫来为你指一条明路吧,只要你说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本宫就做主,饶你东平侯府一族,你看如何?” 盛夏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暮雪,她紧咬着嘴唇。这个条件太诱人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牵连自己的父母族人,哪怕让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好!可是桑默……那个率性张狂的桑默,那个豪放深情的桑默,那个苦苦纠缠却也不离不弃的桑默……她不能出卖他,更不能亲手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娘娘,不是嫔妾不想说,而是嫔妾自己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嫔妾真的什么都知道,还望娘娘开恩,娘娘……”她声泪俱下的说着这番话,额头已经磕出了红红的血印,让人好不怜惜。 暮雪:“看来本宫从你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算了,懒得和你费这些功夫。洛蝶,把药端过来。” 盛夏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端到自己面前,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 “这是一碗穿肠毒药,只要喝下去,不到一刻你就能毙命。从此,你和你腹中的胎儿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至于是否追究你族人之罪,本宫和陛下还要仔细考量。现在,你把这药喝了吧,这样,就能保全你心中的那个人了。”暮雪冷冷看着她,心底莫名的竟升起了一丝怜惜。想必她对那个桑默也是有真情在的吧,不然也不会罔顾自己和族人的性命,执意不肯说出他的身份。 盛夏盯着那碗药,呆呆的出神。原来,她离死亡真的已经如此近了。此刻,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其实她不想死啊,她才十几岁,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享尽,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它未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也要随着她共赴黄泉了吗?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她早料到有这样一天,那她当初一定不会追求什么富贵荣华,什么皇权荣耀。她会依着他,浪迹天涯,逍遥自在的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颤抖着双手,将那碗药端了起来,苦苦的药味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入药碗里。 也罢,喝下这碗药,一切就都结束了。 桑默如果知道她的死讯会怎样?会不会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流涕?会不会为了她的死大开杀戒?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遗憾?以后他还会像爱她似的,爱上别人吗? 就在药碗的边缘触及她唇边的那一刻,一柄小巧的飞刀猛然飞过来,打落了她手中的药碗! “不要喝!”狂傲不羁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怜惜,隐隐的还有喜悦。 一个身影破窗而入,转瞬之间,就挡在了盛夏面前,那张狂傲张扬的俊脸直面云霆。 云霆依旧神态自若,仿佛丝毫都不诧异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他只是冷眼旁观,好似置身事外一般。 桑默:“放我和盛夏走,我便饶你一命!” 这话是对着云霆说的。云霆听后神色一动,俊美的眉峰一挑,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早知道这是个狂人,可是没想到对方的狂傲还是让他诧异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九死一生 “放肆!” 两声暴喝响起的同时,几道玄色的身影已经将桑默困在了当中。 转眼之间,刀光剑影。 桑默心中大怒,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这里还有暗卫的存在,为什么他之前一点儿都没发觉?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空中传来一声鹰鸣—— 一刻过去了,两刻过去了。桑默在与玄衣卫们缠斗,又要顾忌不能伤了他身后的盛夏,眼下已经十分吃力。可是他所等的援兵却迟迟不来。 嘭! 桑默的膝盖好似被什么击中,而后他不由得双膝跪地,再也没有抵抗的能力。 云霆冷冷一笑:“在朕的面前,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屈服!不要等你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了,此刻,他们已经在天牢里受刑了。” 桑默心中一惊!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面容俊美的男子是何其可怕!他费尽心力部署的局面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对方拆解与无形。 “把他压去暴室。”云霆说完,站起身来,经过桑默的身边,却没有正眼看他,仿佛他只是一个卑微的无需关注的蝼蚁一般。 暮雪跟在云霆身后,吩咐道:“将徐昭仪送到青螺苑,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三日之后,暴室之内。 昏暗的光线中,透着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 越往深处走,就越觉得这里的煞气甚重,虽不见血腥,可是却处处透着血腥的味道。 厚重的铁门开启,一身玄衣神情肃然的云霆独自走入暴室。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那被捆绑在刑架上的男子抬起了头。他的身上丝毫不见伤口,这三日来,从未有任何人对他动刑,也从未有任何人问过他任何话。但是三天三夜,他没有喝过一口水,更没有吃过一口饭。 云霆走近他:“精神看起来不错,不愧是洛阳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悍匪头领!” 桑默已经没有心思去揣测云霆的用意了,他此刻的声音沙哑,透着一种焦急和绝望:“盛夏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只是担心你而已。” 话说到此处,心思通透如桑默,自然知道云霆此番来不是和他话家常的。 “你有什么目的?大齐的皇帝陛下亲自驾临,总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几句话吧?” 云霆释然一笑:“朕今日来,不过是为你指一条生路……” 桑默心头一动,随即问道:“条件?” …… 青螺苑中。 盛夏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 暮雪推门走了进来:“如果你还是坚持水米不进的话,恐怕你腹中的孩儿就要先你一步西去了。” 听到暮雪的声音,盛夏如冰封般的神情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娘娘?他呢?他怎么样了?”盛夏挣扎着坐起身,乞求一般的望着暮雪。 暮雪:“他很好,现在已经离开了。” “他离开了?陛下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盛夏不可置信的看着暮雪。 暮雪走到盛夏的旁边,伸手替她诊脉:“陛下放过他了,你不高兴吗?还是你觉得他丢下你了,希望他留下来跟你一起赴死?” “我……”盛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几天她六神无主,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他走了?平安的走了? “你动了胎气,脉象羸弱。再不吃东西,就真的没救了。”暮雪抽回手,平静的叙述道。 盛夏头脑一片空白,喃喃问道:“敢问娘娘,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 暮雪:“陛下暂时不打算处置你。你安心留在这里养胎吧。也许……有一天你能挣脱牢笼,与心上人一起双宿双飞。” 一瞬间,盛夏心头陇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娘娘,桑默他……他去哪儿了?陛下让他去做什么了?” 暮雪的手被她抓的有些吃痛:“你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我不能告诉你他去做什么,反正是九死一生的事。可是他愿意为你去冒险,你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养胎,等他平安归来,带你母子远走高飞?” 九死一生?这四个字像千斤石块一样压在盛夏的心口。他去做九死一生的事?他为了她,以身犯险? 眼泪仍旧止不住掉落:“他……何时归来?” “说不准,你安心等他就是。” 说着,暮雪就要转身离去。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这些也都是你安排好的?”身后,盛夏忽然喊出了这句话。 暮雪的脚步一顿,转过身,面对着盛夏。 盛夏抬起泪眼,有些怨毒的看着暮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和桑默的事?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何出此言?”暮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感。 盛夏道:“我听闻贵妃娘娘权倾后宫,连前朝的决策也多受你的影响。桑默他虽然武艺高强,可是他是凡人,并不是神仙。以贵妃娘娘在后宫的人脉眼线,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你故意隐忍不发,就是为了今天吧?还有,我一直服用桑默为我准备的避子药丸,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可是,这次我为什么会怀有身孕?算了算时间,我想,大概是因为你一直送给我的金丝燕窝吧?” 暮雪点头含笑:“你很聪明。那燕窝里的确加了点东西,是会破坏避子药药效的东西。其实你不应该恨我,或许你还应该感激我。我这也算是变相的成全了你。不然,你准备怎么样,一直和桑默在后宫偷偷摸摸下去?你应该庆幸这事情是撞在了我的手上,若是换个人,只怕你和你的族人还有那个桑默早就命丧黄泉,身败名裂了!” 盛夏哭红了眼,她无法去反驳暮雪的话,因为这件事,错的人是她! “你们……究竟让桑默去做什么?” 暮雪没有理会她,只是平静道:“一会儿会有人送保胎药过来,喝不喝随便你。另外,你要是想寻死也随便,不会有人阻拦你的。”说完,她翩然转身,只留盛夏一人哭倒在泪泊之中。 凤鸾宫中。 闷热的夏夜里没有一丝风。 絮儿:“去再拿点儿冰块来。” 小宫女:“喏。” 这几日云霆格外的忙,已经好几天没有踏出过兴庆宫一步了。 呼…… 暮雪将头伸出水面,继而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洛蝶在一旁服侍她更衣。 从屏风后走出来,殿内又加了几个冰桶,比起外间的闷热来,倒是凉爽了不少。 小宫女端上冰镇的西瓜,暮雪随手拿起吃了两块,整个人从里到外倒是畅快多了。 絮儿在一旁看暮雪休息的差不多了,就道:“娘娘,今日陈婕妤命人责打了御膳房两名厨子。”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春江花月夜 “哦?因为何故?”暮雪重新净了手,斜靠在躺椅上。身后,洛蝶在为她梳理刚刚洗过的长发。 絮儿道:“说是御厨做的点心不和她的口味。晌午的时候,她还特意跑到兴庆宫去找陛下了。只不过陛下当时正好忙,没见她。” “呵,陈婕妤身娇肉贵,连嘴巴也越来越刁了。”暮雪身后的洛蝶插嘴道。 絮儿笑了笑,继续道:“她找陛下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听闻兴庆宫小厨房锦绣的厨艺好,想向陛下请个旨,把锦绣拨给她。” 洛蝶:“凭她?也配?!” 暮雪:“陈婕妤私下找了太医?” “娘娘料事如神,她还真的找过了,就是今天早上的事。”絮儿说着,在房间内燃起了熏香。淡淡的令人安静凉爽的香味在殿内蔓延开来。暮雪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暮雪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道:“明儿把锦绣叫过来,让她在凤鸾宫待几天。” “是。”絮儿轻声应道。 那边,暮雪吩咐完,轻轻的翻了个身,然后悠悠的睡着了。 咦?今天的早膳很丰富嘛,一闻就是锦绣的手艺。 “朕来蹭饭了。”门口,云霆修长的身姿显出。 暮雪笑着走到他旁边,拉着他的手坐下:“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不用早朝吗?” 云霆:“忙完了,今日休息一天。你把朕的厨娘调过来了,害得朕没有可口的膳食,所以朕就只能来你这儿蹭饭了。” 絮儿为云霆斟了一碗羊奶,打趣道:“陛下这话说得好没良心。锦绣本来就是我们娘娘的人,是陛下硬把她和小英子调到兴庆宫的。如今娘娘不过是想念锦绣的手艺,借用她几天,您就唠唠叨叨的,真是小气极了。” 云霆笑着,对暮雪道:“瞧瞧,你的宫婢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跟朕说话都牙尖嘴利的。” 暮雪:“您大人有雅量,不要和我的小宫婢计较了。” 欢声笑语之中,这顿早膳吃的十分开心。 云霆昨夜一晚上没睡,本想用过膳在凤鸾宫休息,可是常青忽然来找他,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无奈之下,云霆再次振奋精神,回到了兴庆宫。 闲来无事,暮雪便吩咐人把她的古筝找了出来。 遵循着记忆中的曲谱,她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出来。 此曲根据唐代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雨夜》命名。全诗集绵远意境,儿女情长,历史沧桑为一体,更有‘孤篇压全唐’之美誉。 轻柔的乐曲在暮雪的指尖流淌出来。春季的美,江夜的柔,水天一线间升起的皎皎明月。 清灵的琴音似水声,如月光,似春风拂面,如沐浴月光,随着乐曲的带领,好似使人身临其境一般。 一曲终了时,整个凤鸾宫的奴才宫婢们都不免为之动容,久久仍在回味那空灵绝美的意境。 “娘娘弹得真好!这曲子太动听了!” “真可惜,陛下不在,否则陛下一定也会很惊艳的!” “不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听着小宫婢们一个个欢欣雀跃的言语,暮雪心里也很轻松愉悦。 暮雪:“此曲名曰《春江花月夜》,我好久不弹,都手生了。今日也是一时兴起,反正慢慢夏日,闲着也是闲着。” 洛蝶犹似沉浸在乐曲中不能自拔一般,只听她喃喃道:“春江花月夜,连名字都这么美,这么有意境!这曲子是娘娘谱的吗?” 暮雪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如此大才。如果你喜欢,改日我把曲子写出来,你们闲来无事的时候,想弹也可以。” 小宫婢们一听暮雪肯把曲谱给她们,顿时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多谢娘娘了!” 暮雪此时也是玩心大起,高兴道:“其实这首曲子还有与之相对应的诗文。我写给你们看。备纸墨。”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暮雪收手,将毛笔交到一旁的絮儿手上。 洛蝶赞叹道:“好美的诗,好美的字!娘娘这手秀丽的楷书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名流才子呢!“ 絮儿也赞叹的看着这首诗,不自觉的就念了出来。而一旁听到的宫女太监们也无不为之动人,惊艳! 这诗,简直是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太美了! 洛蝶小心翼翼的将写着这首诗的宣纸收起来:“奴婢要把这首诗裱起来,送给陛下去,让他挂在御书房里,保管让那些文人大臣都艳羡不已!娘娘简直是才冠京华的不世才女!” “可别,这诗虽好,但的确不是本宫所做。今日只是一时兴起,写出来供你们赏玩的。要是真的拿出去挂在御书房,别人不定怎么看呢。” 絮儿此刻看向暮雪的目光很负责,在惊艳的同时还隐隐的夹杂着一种……嫉妒?! 那样的曲子,那样的诗……连她看了都震撼不已,怦然心动,更别提是霆哥哥了! 眼下,她对自己越来越没信心了。她真的还能夺回霆哥哥的心吗? 想到这里,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眼泪竟然在不知不觉掉落。 暮雪看到絮儿掉眼泪,一时间不明所以:“絮儿,怎么了?” 闻言,絮儿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忙擦干眼泪道:“没什么,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看到娘娘的诗,心底升起一股沧桑悲凉之感,莫名的就掉泪了。” 暮雪:“原来是这样啊,我们的絮儿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呢。” “娘娘打趣奴婢。奴婢去交待人把这幅画裱起来吧。”说着,她从洛蝶的手中取过那副字,转身离去。 洛蝶望着絮儿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问暮雪道:“她这是怎么了?” 暮雪含笑,望着絮儿,眼神中有某种难以捉摸的光芒一闪而过。 第二百三十六章 锦绣之争 “启禀娘娘,陈婕妤来访。”小宫女踩着细碎的步伐,到暮雪身边回禀道。 暮雪唇角勾起一弯浅笑:“宣她进来吧。” 须臾,陈婕妤在侍女了了的搀扶下,有模有样的走了进来。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暮雪:“免礼吧。看座。” 陈婕妤落座之后,就打量起了暮雪这殿内的装饰,然后用一种似羡慕似轻蔑的语气道:“还是娘娘这里好,比我那承欢殿凉爽的多。不过也难怪,我那屋里是放一个冰桶,娘娘这里放四个,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底下的小宫女分别为暮雪和陈婕妤呈上了冰镇的酸梅汤。那股酸酸甜甜又冰爽的味道让人闻了就想大饮特饮。 暮雪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碗,笑着道:“瞧你这话说得。本宫不喜热,所以才多放置了几个冰桶。如果你瞧着喜欢,回去也可以让宫人都添置几个啊。” “呵呵,娘娘这话说得轻巧的。您也是知道的,这后宫各个妃嫔的用度都是有限制的,不光是夏天的冰,还有冬天的炭,细碎到连猪肉青菜都有份额。嫔妾比不得娘娘,只能继续热着了。”说着,陈婕妤举起手中的仕女扇,轻轻扇了起来。 暮雪知道,陈婕妤这话是在暗指暮雪逾制,因为按照宫中规矩,只有皇后才能在屋子里置放四个冰桶。暮雪这个位份至多就能放两个。 洛蝶在一旁道:“陈婕妤有所不知,凤鸾宫一切用度礼制都按皇后规格,这是陛下亲自吩咐的。这一点后宫诸人都心知肚明,见怪不怪,怎么陈婕妤不知道吗?” 陈婕妤被洛蝶一呛,心中有怒火升起,不过她也不好当场发作。无意间,她的手掌再次划过小腹,那里孕育的是她全部的希望。只要她能平安的生下皇子,那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就无可动摇。总有一天,她会登上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到时候,她要把这些欺辱过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看着她们哭喊求饶。 暮雪波澜不惊的看向陈婕妤,故作好心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今日你来本宫这,究竟是有何等要事啊?” 陈婕妤干笑一声:“怎么,没事嫔妾就不能太探望娘娘了?还是娘娘不欢迎嫔妾呢?” “说的哪儿的话。本宫不过是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太爽利,若无要事,你有怎么会大热天还往本宫这儿跑呢?” 了了此时插言道:“还真让娘娘猜着了。我们婕妤此次来,真有要事。” 暮雪闻言,但笑不语,示意了了继续说下去。 了了道:“我们婕妤这几日身子欠安,脾胃失和,吃什么都不是滋味。眼瞅着婕妤日渐消瘦,我们当奴婢的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奴婢听说兴庆宫的厨娘锦绣手艺甚好,任何食物经她料理都美味多滋,本来婕妤是想向陛下讨了锦绣去承欢殿的,可是今早听说锦绣调到您这儿当差了,所以,婕妤特意来问问您,能不能把锦绣借到承欢殿几日?” “原来如此。”暮雪含笑,又喝了一口酸梅汤。 洛蝶眼睛一挑,不忿道:“陈婕妤脸上扑的什么粉啊?” 陈婕妤一愣,随口说道:“茉莉花粉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怪不得呢,那粉本来就厚实。” 噗~ 暮雪差点忍不住笑场。这洛蝶说话也真够阴损的。损人家脸皮厚,偏拿人家脸上的香粉说事。话说,那茉莉花粉找谁惹谁了? 陈婕妤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怎么的,并没有对洛蝶这句话表现出任何的情绪。 那边,洛蝶又继续说道:“陈婕妤,不瞒您说,这锦绣本就是我们凤鸾宫的人,一直以来也都是跟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前阵子娘娘体恤陛下辛劳,才把锦绣调去兴庆宫,料理陛下的日常膳食茶点。这几日暑热不散,我们贵妃娘娘也是胃口不佳,陛下因为怜惜娘娘,才把锦绣调回来的。您要是把锦绣要走,那我们贵妃娘娘可怎么办啊?到时候陛下看娘娘饿瘦了,又该心疼了。” 洛蝶说得好,回头赏你银子!暮雪给洛蝶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这丫头越来越机灵,越来越和她的心意的。 暮雪此时也不紧不慢道:“是啊,妹妹。本宫这几日胃口着实不佳。不然的话,等过两个月,本宫的胃口调理的差不多了,再把锦绣调去承欢殿服侍你,你看这样如何?” 陈婕妤这会儿的脸色奇差,那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呕……呕……”陈婕妤捂着嘴,像是马上就要吐出来了一样。 了了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婕妤,您怎么样?” 洛蝶:“来人,快拿痰盂过来!地上铺的可是波斯国刚刚进宫的地毯,一寸一金,弄脏了可就不好了!” 门外,手脚麻利的小宫女很快就捧了一个瓷质的痰盂进来。陈婕妤对着痰盂干呕了几下,吐出了几口酸水,方才作罢。 不过如此一来,她的脸色倒是更加苍白了。 下班,又有小宫女递来了清茶让陈婕妤漱口。折腾了好一会儿,了了才在一旁眼泪汪汪道:“婕妤这几日总是这样,什么都吃不下,还总是呕,要不是如此,也断然不会来找贵妃娘娘借调锦绣的。” 暮雪神色有些冰冷,了了如此一说,好像她不把锦绣借出去就是为难她们一样。 “吃不下东西,又总是呕吐,那就应该找太医啊,找锦绣管什么用。她只是个厨娘,又不是神医!” 陈婕妤一听暮雪这话,当下一咬牙,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婕妤!婕妤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了了大惊失色的呼唤着,将陈婕妤抱在自己的怀里。 暮雪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陈婕妤抬到榻上去!” 奴婢们七手八脚轻拿轻放的把陈婕妤放到了榻上。 暮雪一转身,眼神凌厉的瞪着了了,问道:“你家主子到底什么毛病?看过太医没有?” “这……这……”了了有些迟疑,陈婕妤已经看过太医了。并且太医确诊是有了身孕,这事本来是应该马上通禀皇上的,可是陈婕妤却给了太医银子,让他暂时保守秘密,婕妤说,要等一个最适当的时机,再把这个惊喜告诉陛下。最好是等三个月之后,龙胎坐稳了,那样才能万无一失!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别出心裁的礼物 暮雪见了了支支吾吾的样子,当即神色一冷,斥道:“从没见过如此散漫不尽心的奴才。你家主子在你手上几次三番的遭罪,今日本宫就替你的主子惩治了你!来人,把了了拖下去杖毙!回头本宫再赔给陈婕妤两个更好的!” 了了一听,当即慌了。这贵妃娘娘怎么如此可怕?而且每次都是拿她开刀! “娘娘开恩!娘娘开恩!饶了奴婢吧!”此时,两个太监已经走了进来,他们一左一右的架起了了就往外走。 “慢着!住手!” 此时,已经晕过去的陈婕妤竟然醒了,她忙着从榻上起身。 两个太监的动作一顿,了了得空,马上挣脱,跑到了陈婕妤旁边。 “婕妤救我!”了了低声哭诉。 暮雪一笑:“妹妹,你怎么醒了啊?” 陈婕妤冷哼一声,心道,如果我再不醒,恐怕你就要把我的了了给杖毙了!莫名的,她心里蹿出一股寒意,这姚贵妃好像什么都知道,似乎连自己装晕这点儿小把戏都没能逃脱她的双眼。 “这是怎么了?嫔妾不过是昏过去一会儿,娘娘为何对我的侍女喊打喊杀的?” 暮雪道:“不是本宫说你,你这奴才也未免太不着调了。几次三番的伺候不周,让你的身子每况愈下。刚刚你晕过去了,本宫问她你可有看过太医,可是她竟然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这样不尽心的奴才留在身边有何用?依本宫看,还是打死了干净!” 陈婕妤眉头一皱,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索性不再提了了的事,其实她刚刚装晕不过是想给暮雪一点儿压力,让她把锦绣让给自己。此外,如果陛下知道她有了身孕,并且是在凤鸾宫晕过去的,那陛下一定会怪罪暮雪照顾不周之罪。可是她没想到暮雪竟然这么容易就戳穿了她的心思,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懊恼。 “哦,其实也没什么。嫔妾已经看过太医了,太医说,是有了身孕的关系。”说到此处,陈婕妤脸上羞怯之余又不免得意。 暮雪一听,故作诧异:“什么?妹妹你有身孕了?” 陈婕妤很满意暮雪的表现,在她看来,暮雪可以一定嫉妒极了,心里不定怎么怒火中烧,怎么愤愤不平呢。 “是,正是因为如此,嫔妾的胃口才不好。嫔妾苦着自己倒是不要紧,但是又不敢让腹中的龙胎受委屈,所以才想把锦绣讨了去,毕竟嫔妾要吃得下,腹中的龙儿才能安然。” “诶呀,你怎么不早说?这倒成了本宫的不是了。是哪个太医给你诊的脉?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竟然敢知情不报,看来是不想要脑袋了!”暮雪沉着脸,故作气恼。 陈婕妤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柔声道:“其实不关太医的事。是嫔妾自己想要给陛下一个惊喜,所以才没在第一时间告诉陛下。可是如今……为了腹中的龙儿,倒是瞒不过贵妃娘娘了。” 暮雪走上去,拉着陈婕妤的手轻拍两下,口中笑道:“这有什么可瞒的?如此喜讯不管什么时候告诉陛下,陛下都一准是高兴万分的。如你所愿,锦绣拨过去伺候你。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保重腹中的龙胎,让他平安降生啊!” 陈婕妤低头含笑:“是,嫔妾一定会的。” 暮雪:“来人去禀报陛下,就说陈婕妤有喜了。请陛速来凤鸾宫一见。” “喏。”洛蝶领命退了下去。 当晚,闻得喜讯的云霆便在琼花台设宴,宴请一众王公大臣,用最高调最奢华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陈婕妤——有孕了! 此刻,盛装华服的陈婕妤坐在云霆身侧,而暮雪则坐到了云霆左边下首的位置。 陈婕妤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她如今坐的这个可是以往姚贵妃的位置啊!可是今日,她竟然取代了姚贵妃,坐在了陛下的身边!这是何等的荣宠,何等的荣耀啊! 看着地下那些嫔妃们向她投过来的或羡慕或嫉恨的目光,她骄傲极了,欣喜极了! 你们尽管羡慕去吧,嫉妒去吧! 这份荣宠是独属于我的,无论是谁,都只能仰望,而没有资格夺走! 来参见宴会的客人们都纷纷献上自己的礼物,一时间,被幸福冲昏头脑的陈婕妤只觉得飘飘然好似在天上一般。 在所有人都送完礼物之后,暮雪巧笑嫣然,对陈婕妤道:“大家的礼物都送完了,琳琅满目,应该有尽有,搞得本宫都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了。不过,本宫这份礼物也是费尽心思的,一定能把刚才所有的礼物都比下去。” 陈婕妤飞扬的眉头轻轻一挑,露出明媚似朝霞一般的笑容,平心而论,她才不相信暮雪会真的送什么珍贵的礼物给她,毕竟,两个人是敌对竞争的关系,说不定暮雪现在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谋算她的孩子了! “嫔妾倒是很期待贵妃娘娘的礼物。” 暮雪含笑,递了个眼神给洛蝶,洛蝶快步走出去。不一会儿外面的小太监领了一个人进来。 陈婕妤一见来人,激动的眼泪都差点儿掉落下来。 来人是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华丽的锦缎常服,乍看富贵,可是细看却是只有‘富’没有‘贵’! “草民陈万安叩见陛下,叩见诸位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金座上的云霆笑着抬手:“陈公请起。来人,列席赐座。” 陈婕妤此时有些失态,脱口而出就喊出了:“爹爹!您怎么会来?” 陈万安此时还未入座,他又朝着高坐之上的陈婕妤一礼,答道:“草民因生意上的事前来京都,正巧今日贵妃娘娘派人接草民入宫赴宴,说是陈婕妤您有了身孕,故而,草民特来恭贺!” 暮雪见陈万安这个商人虽然面上平静,可是微微颤抖的双肩还是显出了他此刻的激动。要知道陈家虽然为江南首富,族中也有几个人在朝为官。可是陈万安自己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布衣,连个秀才都不曾考上。陈婕妤此次能入宫,全是托了族中的庇佑。如今,陈婕妤有了身孕,只要能够顺利生下皇子,那陈家必定是光宗耀祖,说不定他也会受到庇荫,能受封个爵位什么啊。如此一来,他在族中的地位就再无人能小觑! 这样想来,他又怎么能不激动!他这女儿是个有出息的,如果不是女儿的肚子争气,凭他一介商贾,怎么会有资格出入这等宫廷宴会,并且还被奉为上宾? 暮雪看着陈婕妤和陈万安想看泪眼的样子,心想这倒真是一对慈父孝女。 “怎么样,陈婕妤,本宫这份礼物,你可喜欢?是不是能把那些奇珍异宝比下去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没有身孕 陈婕妤擦了擦眼泪道:“多谢娘娘,这份恩德嫔妾铭记在心。” 此刻,陈万安已经入席。 场中歌舞响起。 因为陈万安的席位距离陈婕妤很近,时不时的能听到父女两人笑语几句。 歌舞进行的一半的时候,陈婕妤忽然脸色发白,有些头晕呕吐的症状。 云霆见状,马上停止的歌舞,宣太医来诊断。 陈婕妤本来推脱说不用,奈何云霆坚持,非要太医马上看了才能放心。 陈太医此时正在太医院当值。陈太医为太医院院首,他的医书也是最为大家认同的。 把脉的时候,整个琼花台都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人敢出一口大气,生怕一不小心打扰了陈太医的诊断。 良久,陈太医收手,面色有些凝重。 云霆问道:“陈太医,如何?陈婕妤腹中龙胎可安稳?” 陈太医此刻退后两步,跪在云霆面前,沉痛而诚挚道:“陛下恕罪!据臣刚刚的诊断……陈婕妤,她不曾有孕!” “什么?”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暮雪和云霆的脸上也同时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陈婕妤此刻脸色雪白,大怒道:“岂有此理!你算哪门子的太医,怎么能如此胡言乱语?你究竟是太医还是庸医?!” 陈太医临危不乱,只是仍旧面色沉重道:“老臣是太医院院首,自三十岁入太医院,已经整整做了二十年太医,这是不是喜脉,老臣还是有自信能够断的明确的。” 席间,众人一片议论声响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陈婕妤闹了个大乌龙从头至尾都没搞清自己有没有怀孕?还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或者是陈婕妤假孕,只不过被人识破? 一时间众人怎么想的都有。 陈婕妤此刻的阵脚也有点乱了。刚刚陈太医的话像铁锤一样砸在她的心上,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来人,去宣胡太医!昨日就是他给我诊的脉!是他说我是喜脉!” 云霆此刻也道:“传朕的旨意,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过来!朕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等待的时间里,暮雪镇定自若,云霆面色如常。席间众人表情各异。唯有陈婕妤和她的父亲陈万安,如坐针毡。 如果说,上一刻陈婕妤还幸福的如同置身天堂,那么此刻,她已经身在地狱了。 陈婕妤开始早脑海里回想每一个细节。她从月初开始就有头晕,呕吐,嗜睡的症状。从行宫回来,这些症状尤为明显,连饮食的习惯也悄然改变,开始爱吃些酸的辣的。况且她的月事也确实是两个月没来了。这种种种种,都是有身孕的表现啊。况且胡太医确实为她诊出了喜脉。她行事如此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出纰漏呢? 如此想来,陈婕妤的底气足了一些。这后宫本就是龙潭虎穴。每行一步都是荆棘丛生。她如今突然获得这一的荣宠,难免有人羡慕嫉恨,那姚贵妃就是其中一个。 陈婕妤的目光落到仍旧跪在地上的陈太医身上,一股寒意自她周身散发出来。 如今,她已经肯定,这是一场阴谋,一场彻头彻尾针对她的阴谋。 也许有人想故意栽赃,把她的身孕说成是假孕,如此一来,她的荣宠就会变为罪孽,这个罪名一旦落实,她在后宫也的好日子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她又抬头看了看父亲陈万安,为什么父亲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万一要是有什么差错,那父亲岂不是要受到牵连?还有江南陈氏…… 她有些惊恐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去想那阴谋得逞时的可怕后果。 当陈婕妤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医院的三十多位太医已经都悉数赶到了。 跪了一地的太医向云霆行礼。 而后奉命一个个的为陈婕妤诊脉。 陈婕妤此刻头脑一片空白,周围巨大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要强撑着自己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晕过去。 太医们一个个诊完脉,结果表情各异。 而太医们的诊断结果也是扑朔迷离,让人啼笑皆非。 其中十人认为有身孕,五人表示不确定,也许再等一两月就能确定了。而剩下的十五个人包括陈太医在内,则认为陈婕妤没有怀孕! “呵,这倒是奇了,你们众说纷纭,到底让朕相信谁好呢?”云霆冷笑着,在场众人都觉得被一股凛然的威压包围着,颈后一阵冰冷。 众人都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此刻,陈太医站了起来,朝着云霆一揖,郑重道:“陛下,老臣行医多年,论起病理毒药的见识,怕是要比在场的诸位太医丰富些。陈婕妤这样的脉象像是喜脉,可却不是喜脉。这其中细微的差别并不是每位大夫都能分辨的出来。臣之所以敢如此断言,是因为臣数年前曾碰到一个病患,当时她的脉象就和如今的陈婕妤如出一辙。其实陈婕妤并不是有喜,而是中毒!” 什么?中毒? 在场众人一片惊愕,很难把这一连串的转折在脑海中紧密的联系起来。 陈婕妤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和血腥的味道让她保持清醒,但是她的双腿却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陈太医,你休得胡言。本宫有没有中毒自己还不清楚吗?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此陷害我?我腹中怀的可是龙胎,要是因为你的无端挑拨生出任何闪失,我定要你全族人陪葬!” 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替陈太医捏了一把冷汗,因为这件事情不管是真是假,恐怕陈太医都讨不到好。 而陈太医自己却不怕。因为他的靠山足够强硬! “还请陈婕妤慎言。老臣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说老臣站在这里是谁指使的,那老臣只能告诉您是陛下!若非陛下传召,老臣此刻已经回到家中了。” “你……”陈婕妤被噎的说不出话。她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父亲。父亲善于经商,最是八面玲珑,口才极好。她如今四面楚歌,希望父亲能够挺身而出,哪怕帮她说上两句话也好。可是这一看,她却更加失望不已。刚刚还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父亲,此刻已经是脸色煞白,冷汗不住的从脸颊两侧往下淌。那看似厚实的肩膀更是止不住的颤抖,其幅度之大,更加凸显他此刻的胆怯,心虚。 莫名的,陈婕妤心里一阵鄙夷。她别过头去,正视陈太医,死也不肯再看陈万安一眼。 陈太医继续道:“这毒名曰十月香,服用此赌过后,女子会变得慵懒嗜睡,干呕,头晕,喜食酸辣。连脉象也会和喜脉极其相似。要是诸位不信,老臣可以当场试验一回。” 暮雪问道:“敢问陈太医要如何试验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斩草除根 “回禀娘娘,只要找两个小宫女,事前确认他们没有身孕,然后让她们也服下这十月香,到时候再请诸位太医诊脉,如果她们的脉象和陈婕妤相同,那真相自然就明了了。” 暮雪又问:“陈太医手上有此种药?” “其实这药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要掌握其药理,很容易就配置出来。老臣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刚好有几味药,恰巧就能配置的出这十月香。”陈太医说着一挥手,他的药童便把药箱递了上去。 暮雪转过头去看云霆,轻声问道:“陛下可要试一试?” 云霆微微点头。而后洛蝶便领了两个小宫女上前。 事前先让几个太医摸了脉,确认她们的确是没有身孕的。 此时,陈太医的药也配好了。 朱红色的小药瓶分别递到两个小宫女身上。小宫女面无表情的将瓶中的药粉倒入口中,而后又喝了一口水送下。 此药须得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见效。 而这短暂的等待对于陈婕妤来说,无异于又是一场漫长的煎熬。现在,她是真的害怕了。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肚子究竟是真是假?会不会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有人给她下药,有人给她安排了今天这个难堪? 暮雪道:“现在一刻钟到了,请各位太医诊脉吧。” 太医们个个面色沉静,将内息汹涌澎湃的情绪掩藏的滴水不漏。今日这事不管如何结果,都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阴谋。而他们,则要小心的不被这场阴谋卷入。 第一个太医诊完脉,一脸惊骇,随即退到一边。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当所有太医都诊完之后,殿内的空气都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每个人胸口发疼。 云霆琥珀色的目光微微收紧,清冽如泉的声音自上而下:“结果如何?” 噗通噗通…… 太医们跪倒了一地,随后面色紧张,异口同声道:“回禀陛下,这两名宫女的脉象和陈婕妤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轰——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陈婕妤的脑海里炸开,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彻底的晕过去了。 殿内,一股腥臊的味道传来。 暮雪的目光一扫,就见陈万安脚下的地毯已经湿了一块。皱着眉头别开目光,心中对陈万安这样的角色鄙夷的很。 云霆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来人,把陈婕妤关入暴室!陈万安压入天牢!” 声音即落,两名侍卫走上前来,架着陈万安往外走。 随后,又有两名太监,拖着陈婕妤,往暴室走去。 “陛下!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陈万安的讨饶声自殿外传来,但是很快就消失无踪。 云霆站起身,十分不悦的对暮雪说:“贵妃!统御后宫本是你分内之事,可是如今,在朕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样肮脏龌龊的假孕事件,你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交待?” 暮雪急忙起身,走至云霆前跪下道:“陛下息怒!是臣妾失察,臣妾也没有想过会出这样的乱子。还请陛下责罚。” “朕罚你禁足三月。统御后宫之事就由淑妃暂代,你退下吧。”云霆一挥手,脸上露出疲乏的表情。 暮雪:“臣妾遵旨。”说吧,起身,离去。 淑妃掌权之后,只用了三日就将这事的来龙去脉都查清了。 陈婕妤为博得陛下恩宠,用十月香制造假孕,而后待时机成熟,为其家族谋官进爵,再伺机流产,想要嫁祸给姚贵妃。幸而陈婕妤假孕计谋被识破,如今她已认罪,悉听发落。 如此一来,这假孕事件成了朝堂上近几日最为热门的话题。当然,这也是云霆默许纵容的结果。 朝堂之上,参奏江南陈氏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纷纷飞到云霆的案前。 而与此同时,江南陈氏在朝为官的三人也都被御史参奏的体无完肤。 玩忽职守,欺压良民,买官卖官,抢占土地,宠妾灭妻,败坏纲常,结党营私……总之只要是能抓住的把柄,不管是确有其事,还是捕风捉影,统统都被人拿来做文章。 所谓墙倒众人推,朝中凡是站在云霆这一派的,都必得参奏陈氏罪状。而原本站在楚王那一边的,也有不少转投云霆这一方。 到了最后,参奏江南陈氏罪状,已经成了向皇帝投诚的一种必要的手段。 可是因为先前罪名都被别人参奏的差不多了,后面的人没得可参,连捕风捉影的事都被别人写没了。无奈之下,只得发挥文采和想象力,给陈氏臆造罪名了。 这件事闹了几天,几乎所有人都看清了形势。楚王的失势已成定局,朝堂上下,已经彻底成了云霆的天下。 这一次,楚王倒是出乎意料的反常,不吵也不闹。安静的仿佛朝堂上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一样。最后,他甚至称病不朝,彻底不露面了。 暴室中。 一阵冰凉刺骨将昏厥的陈婕妤泼醒。她不由得打着冷战,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来人。 恨意,滔天一般的汹涌。陈婕妤红着眼睛,沙哑道:“你怎么回来?不嫌这污秽的地方折辱你了?贵妃娘娘!” 暮雪冷冷一笑,摆了摆手,对着两名侍卫道:“你们下去吧。” 侍卫放下水桶,道了一声喏,随后双双退下。 “怎么?是不是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猜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这人心善,看不得别人死不瞑目,所以,今日特意前来,让你问个清楚。” 暮雪的声音轻柔,可是听在陈婕妤的耳中,却如刮骨尖刀一般,让她疼痛难耐。 陈婕妤狠狠的瞪着她:“你不要假慈悲了。你今日来不过就是想要看看我落魄狼狈的样子,顺便再来耀武扬威,狠狠的践踏我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一切根本就是你搞的鬼!是你下的药,是你让我以为我怀了身孕,是你设了琼花台的局,让我和父亲都掉入你的陷阱之中!你这个蛇蝎妇人,你不得好死!” “不管我会不会不得好死,反正你是一定会不得好死的。连带着江南陈氏全族,都会不得好死!”暮雪淡然的笑着,她看着陈婕妤,眼中满满的都是轻蔑。 “你……你为何如此恶毒?你害了我一个还不够,还要害我陈氏全族?”陈婕妤看向暮雪的眼光复杂了几分,不单单的怨毒,更多的惊恐。 暮雪:“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你也不用把我说的那么恶毒,你自己又有多良善?我做的这些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陈婕妤,你不会忘了你曾经做过的事吧?” 第二百四十章 楚王反了 陈婕妤声音颤抖,双目赤红,却蓄满了泪水:“以牙还牙?斩草除根?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当真是贱人多忘事啊!难道你忘了关在冷宫的贺昭容了?” 暮雪出言提醒,果然见陈婕妤身子一抖,随后垂下眼睛,似是不敢再看向她。 暮雪又道:“当日你指示宫女给我下毒,结果却被我识破,你顺水推舟的嫁祸给贺昭容,让她被打入冷宫。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心底,满满的都是绝望,连最后一丝侥幸也不再有了。这暴室里昏暗阴冷,让人有种置身地狱之感,她抬起头,形容惨白,长发凌乱,眼中满是愤恨悲切,以及被推入绝境后的自暴自弃。 “想不到,你竟然都知道了。贵妃娘娘果真是神通广大。亏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过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当时揭穿我,非要大费周章,如今才来对付我?”她的声音尖锐,犹如厉鬼。 暮雪粲然一笑,取下手腕上的白玉念珠,轻轻的转捻起来:“你可以利用别人,我当然也可以利用你。你想借我的手除去贺昭容,刚好,我也看她碍眼,于是就顺水推舟的除掉了这个潜在的敌人。这种事情互惠互利,我为什么要拒绝?倒是你,我当时不动你,那是因为你还有用,你们江南陈氏还有用!但是如今嘛,你的价值没有了,自然就成了弃子。” 人,一旦还害怕到了极致,反而会生出些许勇气。就如同眼前的陈婕妤一般。 绝望惊骇之余,她竟然还能生出几分力气对着暮雪大吼:“好,你要报复,我无话可说。可是你为什么要连累我的族人,这些事情都是我做下的,与他们无关!” 暮雪清雅的柳眉一挑,反问道:“与他们无关?我是该说你天真好,还是该说你愚蠢好。哦,也对,你关在深宫之中,想必是不知道江南陈氏都做了些什么。” “江南陈氏一族,本来是依靠楚王的,所以陈氏族人才可入朝为官,而你,也才有幸入宫。每一年,陈氏都会提供给楚王一笔巨款,用以军费开支。这些,就算你不清楚,也应该有所耳闻吧?你入宫之后,陛下对你的恩宠,也是为了拉拢江南陈氏。因为朝中局势不明,陈氏想要永葆荣宠,所以就脚踏两船,一方面不放过楚王那棵大树,一方面,又通过你,频频向陛下示好。不得不说,陛下给过陈氏机会,可是他们却仍旧想着两头讨好,一条不忠实的狗,与其留着,倒不如除去。反正,抄家灭族之后,陈氏遗留下的巨额财产也是要充公。这生意不管怎么算,陛下都不亏,朝廷都不亏。” 陈婕妤紧咬着双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们……你们当真无耻!”不错,如今陛下想要除掉陈氏,而楚王也从陈氏身上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所以,楚王不会站出来保陈氏,这一次,陈氏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趁你还有力气骂,多骂两句吧。愿你来生能投个好人家,做个明白知足的人。”说完,暮雪转身,头也不回,身姿轻盈的离去。 她走后,马上进来两个身穿玄衣的男子,他们面上带着黑色乌金面具,看不清楚眉眼和表情。 其中一名男子手中端着一碗酒。另一名男子靠近她,毫不费力的掰开她的嘴,辛辣的酒水被灌下,好痛,好苦。 同日,陈婕妤,毙。 次日,江南陈氏获罪,抄家,灭九族。 血腥的味道一路从京都绵延至江南,数百人受到牵连。最后伏诛的共八百零九人。 朝廷借着这个案子,对于各地的官员权贵来了一个大清洗,不少楚王的犬牙都被株连,且一网打尽。 不管朝中还是地方,官员几乎是人人自危。 这场血腥的清剿还未结束,另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震彻了整个大齐的天空——楚王,反了! 没有人知道,楚王是什么时候潜出了京都,也没有人知道,他本人如今究竟在哪儿。只是大齐境内三个省份,先后都用楚王的名头,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反了。 在大多数人眼中,楚王反得出乎意料,但却蓄谋已久。 唯有少数的人能够看清,其实楚王这次‘反’的十分被动。眼下并不是他起兵的最好时机。最好的时机是大齐和陈国开战,他隔岸观火,保存实力,然后伺机而动,玩一把黄雀在后。但是眼下陈国并没有什么异动,而楚王却先一步反了,所以说,楚王,是被云霆逼反的! 不过楚王虽然被动,但是他到底是蓄谋已久。楚军来势汹汹,势如破竹,短短半个月,已经接连攻陷六座城池,以合围之势,朝着京都的方向进攻。 而反观朝廷一方,也许是备战仓促,反应不及的原因,面对楚军的强势,只能连连败退,一时间,军心涣散。 其实,楚王此次反叛,是受到天下大多数人谴责的,尤其以读书人为主。 因为他打着的旗号是‘清君侧’,那就是说皇上身边有祸国殃民的小人,为了除小人,保江山,所以不得不反。但是话虽这样说,可是这清君侧的目标却是后宫的姚贵妃! 虽说姚贵妃是皇上的宠妃,早前,姚家人的势力也是权倾朝野,可是如今姚家人早已经死绝了。姚贵妃圣宠不衰,但却无甚大过。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个借口,清君侧,清来清去,清的还是皇帝本人! 正当天下人对楚王口诛笔伐的同时,一场瘟疫,一个流言,一个预言的到来,却悄然的改变了眼下的形势……. 有一名江湖术士,名叫袁恨天,年岁不详,但却久负盛名。此人通晓天文历法,易经八卦,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素有铁口直断,天下第一相士的美称。 也正是这位袁恨天道出了那个关于大齐基业的预言:“妖星显,天下乱,近者忘,诛者昌!” 这十二个字引起了百姓及江湖人士的纷纷猜想,每个人都在揣测,这十二个字究竟指的是什么? 而后,又有一个流言在百姓中兴起,那就是所谓‘妖星显’是这的星象异常,会有一颗霍乱天下的妖星突显于夜空。而且这妖星日渐昌盛,法力无边,幻化出一个人形真身,隐入尘世,让天上诸神都寻它不得。 再然后又有人推断出来,说姚贵妃的生辰之日就是妖星现世之时,所以姚贵妃就是那妖星幻化而成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其罪滔天 她伺机入宫,魅惑陛下,搞得天下大乱,人心惶惶。前一段陈氏灭族的事情就是她牵扯出来的。 与此同时,江南一带兴起一种十分罕见的瘟疫,其蔓延速度非常之快,快到朝廷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有数千人,相继死去了。 如此一来,更是验证了之前的那个预言。 姚贵妃,姚暮雪成了大家怨恨诅咒的对象。 楚王的‘清君侧’慢慢得到了一步人的认可。 除妖星,诛贵妃,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人人热议的话题。 朝堂之上,云霆的脸色阴沉,金碧辉煌的殿堂也仿佛为之黯然了几分。 他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殿下那个跪在当中的大臣。 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皇上一触即发的怒火,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好似琴弦一般。 “把你的话再说一般。”清冽如泉的声音落下,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带着俯瞰众人的清冷,孤寂,和不容触犯的威严。 那跪在地上的大臣胡子抖了抖,随即装着胆子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臣叩请陛下除妖星,诛贵妃!为我大齐的千秋社稷,您万不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此时,李佩华站出来,对着高坐上的云霆一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朱大人所言不妥。这所谓‘妖星现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有人想要借此主导百姓舆论,让朝廷自乱阵脚。贵妃娘娘身处后宫,哪里与什么妖星有关?这根本就是居心叵测之辈玩弄的下流伎俩,万不可信!” 那大臣又指着李佩华,怒道:“怎么没有关系?现在外面都这么说!如今打着清君侧,诛贵妃旗号的人越来越多,百姓们也都纷纷传言,让陛下出去贵妃,以按民心社稷,李大人此刻出来阻挠,莫不是别有居心?还是你与贵妃本就是一丘之貉?” 云霆闻言,目光一冷,随后一名玄衣卫的身影自云霆身后闪出,顷刻间,剑尖刺穿那名大臣的喉咙—— 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震,陛下是真的动怒了!竟然在金殿上就直接杀人?! 李佩华此时掀起官袍,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道:“陛下英明!” 随后,肖静安也跪下:“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不过几息之间,金殿上的大臣已有一多半都跪了下去。 还剩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站着,脸色惨白,嘴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仿佛害怕下一个身首异处的就会是自己! “还有谁有话说?”琥珀色的眼眸里暗含着威严狠厉的光芒,淡淡的扫过那几个仍旧站立着,面色惨白的大臣。 本以为风波就此可以平息,可是还是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出来,对着云霆一礼,随后道:“陛下,老臣二十七岁入朝为官,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三朝老臣了。老臣有些发自肺腑的话想和陛下明言。” 云霆沉默以对,周身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老臣也垂下了眼睛,自顾自的道:“陛下,楚王势大,眼下朝廷的军队连连败退,处于略施。而陈国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现在最怕的就是陈国坐收渔翁之利,把我大齐的江山社稷毁于一旦啊!且不管姚贵妃究竟是不是妖星转世,但她的确是楚王清君侧的借口啊!如果陛下自己动手,把这个借口除去,那楚王还有什么理由和借口继续用兵?到时候光是天下人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金座之上,云霆的唇角勾起一个森冷的弧度:“你的意思是,让朕牺牲贵妃一个,挽救大齐江山一片?” 那老臣点了点头,随后面色沉重道:“陛下英明,还望陛下大局为重!” “哈哈,哈哈哈哈…….”金座上的云霆忽而大笑。 所有人都被云霆笑的坐立不安,毛骨悚然! “来人!把这不识好歹的老东西拖出去凌迟处死!死后不得入土为安,朕要让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云霆的笑声静止,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惊恐万分的话语。 “喏!”两名禁卫军走上前来,拖起那老臣就往外走! “陛下!您不能啊!老臣是三朝元老,你这样做愧对列祖列宗,是要遭天打雷劈的!”那老臣吓得面色灰白,不住的叫喊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殿内的气氛却越来越冷! 此时,李佩华出言提醒道:“陛下,您这样做……怕是不太妥当。会得罪天下读书人的。”也会让您饱受天下学子的诟病,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不能做啊!不过李佩华这话却没敢说出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此时云霆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滔天怒火! “如何不妥当?依本宫看来,陛下还是仁慈了!像是此等沽名钓誉,败絮其中,道貌岸然,卑鄙龌龊的小人就应该灭他满门!”清冷孤傲的女声自殿外传来。 众人心中具是惊骇,纷纷举目望去。 暮雪身着华丽的赤黄色宫装,头戴七彩凤冠,满目威仪,一身凛然。她缓步走入金殿,全然不顾众人或惊愕,或诧异,或谴责,或鄙夷的目光。 云霆对于暮雪的到来也显得有几分意外。他知道,那样的流言是绝对不会瞒过她的耳目的。但是平心而论,他不想她因为这些受到伤害,所以并没有与她商榷这些事情。如今,她忽然这样严肃庄重的出现在大殿上,出现在百官前,他一时间,也摸不清她的主意究竟是什么。 暮雪手执奏折,冲着云霆施了跪拜大礼:“陛下!臣妾今日有违祖训,上得殿前,只为参奏一人!就是刚刚被拖下凌迟处死的徐茂按!” 云霆目光灼灼的盯着殿下的暮雪,晨曦之中,她的背脊挺直,抬起头,清亮傲然的眉眼毫不畏惧毫不遮掩的与他对视着。 “呈上来。” 常青快步走到暮雪近前,将她手中的奏折呈上。 暮雪道:“徐茂按自持为当世大儒,桃李无数,门生故旧无数。可是他为人师表,却丝毫不知自重,自爱。更是喜好男色,借着收徒为名,欺辱多名貌美少年。至今,他家中的暗室里还关押着十名不满十岁的娈童!” 此语一出,众臣一片哗然,纷纷惊讶的合不拢嘴巴!这怎么可能?徐茂按他……他竟然猥亵男童?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必须去 暮雪又道:“此事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只要让大理寺卿肖静安稍一查证,便可落实。此等道貌岸然的小人,暗中同楚逆勾结,企图离间朝堂,霍乱京都。其罪滔天,其心可诛!” 云霆合上奏折:“肖静安!” “臣在。” “朕给你三日的时间,把贵妃所奏的事情查清楚,如果一切属实……”后面的话云霆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肖静安:“臣遵旨!” 云霆的目光再次回到暮雪身上,但见她丝毫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暮雪道:“陛下,除了这件事,臣妾还有意外一件事,希望陛下能够准奏。” 望着她无比坚毅的目光,云霆的心突然跳了一下。一时间,他有些紧张。 “何事?”这句话问出口,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语气中暗含的担忧。 暮雪也听出来了,心中着实一暖,随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陛下,臣妾奏请率领太医院二十名太医亲赴瘟疫肆虐之地,沿途再广征名医良药,无比要把百姓从瘟疫的恐慌中解救出来。” “娘娘,此事太过凶险,您乃千金凤体,玩不可以以身犯险。”大臣中,有人带头说了劝阻的话。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劝阻的声音响起,无非就是阻拦暮雪,不让她轻易犯险。 李佩华面色沉重,他望向暮雪,心知她这样做的原因,犹豫着究竟要不要阻拦她。 云霆的心被揪的紧紧的。他当然之地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他不允许她这样以身犯险!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那他该如何是好? “可以让太医们前去,爱妃你……” “臣妾非去不可!”暮雪打断云霆的话。她知道他会心疼,会舍不得,可是眼下的情势已经容不得许多了。既然风雨向她袭来,她便不能有丝毫的退却。 暮雪:“眼下流言四起,朝廷军队战况不利。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说什么‘除妖星,诛贵妃’,明智的君子自然知道这是谣言,可是百姓淳朴,不懂得分辨这其中的阴险狡诈,难免会被误导。到时候不止臣妾成了妖妃,陛下成了昏君,就连楚王那逆贼,也会变成替天行道的义士!这样的事情臣妾不允许,陛下不允许,大齐的列祖列宗更加不允许!” 接连三个‘不允许’掷地有声,每个人都被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所震撼,就算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也稍有这样的傲气的胆识! 暮雪又道:“他们不是说,这瘟疫是因为妖星乱世而来的吗?他们不是说臣妾是妖星所化的吗?那臣妾就走到百姓面前,让百姓们亲眼看看,姚贵妃究竟是不是心底恶毒,青面獠牙的妖物!我要治好百姓的瘟疫,拯救万民于水火!到那时候,青红皂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楚王卑鄙龌龊的小人行径也必被天下人所知。所以不管是为了臣妾自己,还是为了陛下,为了大齐,臣妾都必须去!” 金座之上,久久回荡着暮雪激昂奋发的话语回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股热血在涌动,而这份热血的源泉正是来自地上那个柔弱却又坚毅的小女子。 金座之上的云霆闭目,静默良久。 暮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睁开双目,琥珀色的眼眸中似有坚毅不忍划过,微薄的双唇轻启,只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准——” 数日之后,一身干练骑装打扮的暮雪纵马疾驰在通往并州的官道之上。她的身后跟着两千禁卫军将士。队伍中,有几辆同样飞速驰骋的马车。车上坐的是年岁以高,无法骑马的太医。 队伍的最后面,是数十辆牛车,上面一袋一袋,慢慢载运的都是赈灾用的药物和粮食。 这一路走的飞快,暮雪拒绝了安逸的马车,华丽的服饰,将她干练飒爽的一面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 不说别的,就说这几天几夜,近乎疯狂的急行军,暮雪骑在马上没有喊过半个‘累’字,更是一直骑马引领队伍,走在最前面,这样的贵妃,他们从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过。这些天,大家或多或少都对她心存敬佩。 偶尔停歇下来,看到向着北方四散逃离的百姓,暮雪也从不为难,对于那些病的,饿的,就快死了的,她也是能救就救,能帮就帮。每顿饭都是大饼就凉水,连他们这些禁卫军吃着都有些反胃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算是疫区了。 这地方人迹罕至,所有能逃的人都逃的差不多了,该死的也死的差不多了。所以暂时还没有看见活着的,染了瘟疫的病人。 急速行进的队伍抵达目的地,暮雪下令全军休整。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考验,所以今夜大家好好休息,生火煮饭,务必要吃的丰盛,尽兴。 进到疫区之后,生死各安天命,也许这是他们这些人吃的最后一顿和美丰盛的晚餐了。 为此,暮雪亲自下厨,做了一顿肉羹,鼓舞士气。 将士们纷纷感动不已。 太医们煮了十几锅药汤,据说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强自身卫气,不被瘟疫感染的良药。 每个人都喝了一碗,暮雪也是一样。 夜晚,天边挂着一轮惨白惨白的明月。更远处,还有几颗不甚明亮的星星吊在天边,几丝云飘过,轻易的就将它们的光芒掩住。 此行凶险,几乎是九死一生。她知道自己是在赌,压上自己的性命在赌。可是她却不得不如此。 说实话,她的心里也很担忧,不知道接下来的路究竟会怎么样。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坚定的,毫不迟疑,毫不后退的走下去。 众人都已经睡下,暮雪却独坐帐外,感受着初秋夜风的清凉。 远远的,一阵烧焦的味道传来。隐隐的还夹杂着一丝臭味。 暮雪心头微动,知道这是焚化尸体时的味道。 幽幽的埙声飘入耳中,似是呜咽一般。 伤痛,悲切,无奈,不舍…… 暮雪的心头一阵酸涩。她大概能够想到,这埙声和那烧焦的味道同时出现,应该是有人在用埙声送别离世的亲人。眼下瘟疫肆虐,但凡因瘟疫离世的病人,一律火化,不得以肉身入土。 第二百四十三章 瘟疫源头 那悲切哀伤的埙声整整持续了一夜,直到天明时方才静止。 匆匆吃了早饭,暮雪便带领众太医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疫区’! 入眼的,都是在路边或者医馆前躺的更七竖八的病人。这些病人脸上手上生着红疮。气息微弱,目光涣散。 他们对于暮雪一行人的到来显得尤为惊讶,尤其是看到容姿绝美飘逸,好似仙人一般暮雪。 这时,在那些病人中有人悄悄议论起来。 “这就是那个姚贵妃。” “她来做什么?” “听说是带着太医来给咱们治瘟疫的。” “真是好心的贵人啊!我的亲儿子都舍了我跑了,想不到那神仙一般的贵妃娘娘竟然会带人来救咱们……呜呜……” “什么好心?她分明是妖星转世!要不是她,咱们怎么会染上瘟疫?她就是个祸害!” “不如咱们想法子杀了她,也许这瘟疫就好了。” “胡说什么?这样的美人怎么会是妖孽!” …….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可是耳力极佳的暮雪却还是全都听到了。只不过她并不加以理会。早在来之前,她就把自己会遇到的情况都在脑海中想了一个遍。对于病人们的种种猜测,不过都是人之常情而已,她也并不生气。 她冷眼看着太医们戴着面罩和手套细心的为那些病人诊脉,询问病情。 然后太医们聚在一起,商量着药方。 暮雪见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眉头紧蹙,就知道他对这疫情也是一筹莫展,根本摸不着头绪。这瘟疫来的蹊跷,辩证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对症下药了。 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死去,暮雪对此也是心焦不已。她个人擅长用毒,也擅长解毒,但是对于瘟疫却是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三天过去了。病人们喝了太医们配出了药,却丝毫不见效果。 看着那一车一车被推出去的火花的尸体,暮雪第一次有一种置身炼狱,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想拯救这些人。她的到来给了这些人希望,她不想让大家失望。 每天睁开眼睛,不是病人,就是死人,如果再多待几个月,她不保证自己是会疯掉还是会死掉。 晚间,帐内,暮雪看着面前一个个形容憔悴的太医们,心已经日渐麻木。 “今日,又死了多少人?” “一百九十三个。” 暮雪的心又是一痛,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发现少了一个,便问道:“王太医呢?” 陈太医答道:“王太医他……他也染上了瘟疫,眼下全身发热,正在帐中休息。” 暮雪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寸,连太医也开始染上瘟疫了。那他们究竟还能撑多久? “还是没能找到病因吗?这次瘟疫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陈太医摇了摇头:“想不出,我们翻遍了所有医药典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怪异的不明病因的瘟疫!一时间,我等还找不到病因,无法辩证,那药自然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莫名的,暮雪觉得一阵头晕,她心里生气了一阵不好的预感。莫不是她也感染上瘟疫了? 应该不会啊。这几日她都没有和病患直接接触,怎么会感染上瘟疫呢? 她开始回想这些天自己接触的一切人和事,恍惚间,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但是有不敢确定。 一旁的侍女看暮雪神色有些不好,忙去外面端了水来,递到暮雪面前:“娘娘,喝点水吧。” 暮雪盯着面前的那杯水,忽然眼睛一亮,而后把那杯水端到自己的面前,用鼻子细细的闻。 众人见她神色认真,也没人敢出言打扰。 这水经过烹煮,已经闻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暮雪对于毒物向来敏感,嗅觉更是高出常人。所以她总是隐隐的,觉得这水有什么不同。 暮雪神色严肃:“去,再端一碗生水来,要没煮过的。” 侍女听了,虽然觉得诧异,可还是遵命去做。 当生水端到暮雪面前,暮雪甚至不用细细闻,就断定了,这水有问题!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臭味从里面飘散出来。寻常人可能察觉不出,但是她却已经十分肯定,这水就是有问题! “娘娘?”陈太医出言,不知暮雪时而蹙眉,时而欣喜究竟是为了什么。 暮雪把水递到陈太医面前:“你闻,这水是不是有异常?” 陈太医紧张的把水送到自己的鼻子底下,用力的闻了半天,可是仍旧没能察觉出这水有什么异常。 暮雪见他的神色,便摇了摇头:“算了。总之,我敢肯定这水有问题。明日里,你叫上两名太医,随我去寻这水的源头。” …… 烈日炎炎下,暮雪带了两百名侍卫,又带着两名太医,一路沿着曲河往上走。 她已经让人打探清楚了,这附近几个村镇都是靠着这曲河的水生存。而瘟疫的发源地,恰恰也是曲河河水经过的地方。 由此推断,暮雪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如果真是这曲河的水有问题,那么所有的疑惑就都迎刃而解了! 走了大半天,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偏偏这一段山路崎岖,根本没办法骑马。 “娘娘,要不歇息一下?”侍卫统领体恤暮雪,小声提醒。 暮雪摇了摇头:“不用!咱们继续走,如果天黑前仍旧找不到,咱们就地扎营,明天继续找!” 侍卫统领心下暗暗佩服,但是却不明白暮雪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傍晚时分,暮雪觉得那河水中的臭味越来越浓了,心知离她要找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潺潺的流水声不再沁人心脾,反倒是偷着一种阴暗森冷的感觉。 莫名的,众人有一种后颈发凉的感觉。 暮雪环视四周,这个地方处在山顶,四周的林木郁郁葱葱,林中,不时的有成群的惊鸟飞过。阳光几乎照射不到这个地方。 “生起火把。”因为光线太暗,众人的行进变得更加困难。 熊熊的火光燃起,众人继续往前走。这次不止是暮雪,几乎所有人都能够闻到,有一股浓郁的腐臭味道从前面传来。 “娘娘你看!”一位太医指着前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惊呼道。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已经腐烂发黑的麋鹿的尸体! 暮雪:“快了,就在前面了!大家小心些。” 众人又往前面走了几百米,结果发现越来越多的动物尸体,从大到小,少说也有几十具。 侍卫统领道:“真是奇了,往常在林子里,有动物死了,很快就会有别的动物来吃它的尸体,可是这里这么多动物的尸体都在腐烂,却没有被吃掉?”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盼君珍重 暮雪摇了摇头:“不是没有被吃,而是来吃尸体的动物也变成了尸体!” “娘娘的意思是说,这些动物的尸体有毒?” “嗯。咱们再往前走。” 忽然,在前面探路的侍卫喊了一声:“娘娘,前面没有路了!” 暮雪闻言,亲自举着火把往前快走几步。 果然,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曲河水源头的地方被几根粗大的树干拦着,茂密的枝叶阻拦了视线,所以看上去,就像没有路了一样。 暮雪:“你们去吧这些树枝都劈开,不要伤了那树干,小心些。” “喏!”侍卫们领命,纷纷抽出佩刀,走上前去,劈砍那些细碎了枝干树叶。 两位太医凑到暮雪跟前,低声道:“娘娘,这个地方怕是有古怪,您要不往后退退,保重凤体要紧呐。” “无妨。已经来了,哪有退得道理。”暮雪摇了摇头,目光紧锁前方。 约莫两刻之后,所有阻碍视线的枝干都被砍伐一空了。 侍卫们最先看向那河面上粗大的树干之后,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凉气! “娘娘!这里,这里浸泡的都是尸体!”侍卫统领大呼出来! 不光是尸体,而且还是中了毒的发黑的尸体! 暮雪上前眼看,忍着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以一根银针插入那些尸体破败腐烂的皮肉中,瞬间,黑气席卷了正根针! 太医在一旁呼道:“好厉害的毒气!看来瘟疫的源头就是这里了!究竟是什么人,心底如此恶毒!让这些中了毒的死尸困在这里,日夜以河水冲刷浸泡,河水都被污染了,怪不得这附近会有那么多动物的死尸,想必那些动物也是来此处饮水,结果中了毒。那河水顺流而下,被下游的百姓取用,百姓自然会染上瘟疫!真真是歹毒的心思,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这毒性里混杂了大量的尸毒,所以暮雪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些死尸体内的究竟是什么毒。 “用木棍,绳子,想办法把这些死尸都弄上岸,注意,千万不要让这些死尸流到下游去,也不要让自己的皮肤沾到这些死尸。小心。”暮雪吩咐完,就在一旁看着众侍卫小心又费力的把那些尸体弄上来。 这个过程小心翼翼,每个人都怕沾染到这些剧毒的死尸。 暮雪指挥其余的侍卫:“你们,去找些干柴来,越多越好。” “喏!” 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这些死尸才全都被拖上岸。 暮雪:“把河面上那树干砍断,让河水流通。再把那些干柴围绕着这些尸体摆放,点燃。这些东西留着是祸害,赶紧烧了的好。” 滚过浓烟夹杂着恶臭的气息升上夜空。这罪恶的源头,终于付之一炬。 侍卫们有把沿途那些中毒死去的动物也都仍入火堆,彻底的烧了个干干净净。 昨晚这些,暮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断掉了瘟疫传播的源头,接下来只要想着怎么治好那些已经染病的就好了。 此刻,已是月照当空。 今夜是赶不回营地了。 暮雪命人就地扎营。准备晚饭。 大家都对那河水心有余悸,没人愿意饮用,所以就这么干渴着。 暮雪笑了笑:“再过两个时辰,应该就好了,毕竟再上游的河水都是没被污染的。” 众人就这样一直等着。 远方,再次传来呜呜咽咽的埙声。 那埙声悠远,绵长,小而不灭,时远时近。 天空中,最后一缕黑烟散去。 暮雪走到河边,用手心轻轻掬起一捧水,放在鼻子下面细细的闻。 一股甘甜凛冽的芬芳,染上了秋夜里独有的凉,暮雪吸入一口,没有丝毫异样。 众人见状,都知道水已经没有问题了,全都高兴的笑了起来。生火,煮饭,仿佛一直笼罩的头顶的阴云全部散去了一样。 暮雪不忍心打扰众人的喜悦,所以并没有把心底的担忧说出来。 事情没有想象的简单。虽然瘟疫的源头除掉了,可是百姓们换上的可不是普通的瘟疫,那河水里还含有尸毒和不知名的剧毒,她对于成功解开百姓的毒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吱吱——” 一声清脆而熟悉的鸟鸣声在她头顶响起。 暮雪心头一喜,快步走了出去。 林中,再无他人干扰。 那个黄色的小影子盘旋了一圈,随后落到了她的掌中。 “吱吱——”小家伙用脑袋蹭了蹭暮雪的手心,似乎是无比想念她一般。 暮雪爱怜的摸了摸它身上的羽毛。 自竹筒中取出那个细小的纸条,难耐欣喜激动的展开,上面只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字‘盼君珍重’! 手指拂过那华美苍劲的字体,好似上面还停留着他的温度一般。 短短的四个字,却又千金一般的重。 她懂得他写下这四个字时的心情。他一定是无比担心,无比想念,恨不得飞过来与她同生共死,并肩相抗。可是,他不能,所以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珍重’二字。 云霆,你也要珍重,等我平安归来……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朝廷与楚军的交战愈演愈烈,部分失地夺回,却又有更多的失地沦陷。 暮雪得知这些消息时,心中难免担忧。虽然她知道云霆对于这一战早有充分的充分的准备和部署。但是她还是为他挂心。 她很想早日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回到他的身边,可是情况却是丝毫都允许她乐观。 瘟疫的源头断了,没有新的人在感染,可是已经染上的人却只能等死,因为太医们到现在也没有研制出救人的法子。 正当暮雪一筹莫展之际,有一位客人不请自来。 “娘娘,并州知府许昌青求见!”侍卫进帐回禀。 暮雪有些诧异,这位贪生怕死的许昌青来干什么?当初并州初发疫情的时候,他跑的比谁都快,眼下瘟疫的源头解决了,知道不会再被传染了,他倒是来了? “让他进来吧。”暮雪端坐,手捧着一杯清水。她倒要看看这位知府大人来此干什么。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人走入帐内,跪在暮雪面前:“臣并州知府许昌青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暮雪:“你来做什么?”她没有让来人起身,冷冷的问道。眼下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愁绪,实在没工夫和这种小人绕弯子。 许昌青倒是个厚脸皮的,见暮雪不让他起身,倒也继续跪着,只是抬起了头,对着暮雪谄媚:“臣自然是有要事想要禀告娘娘。” 他这一抬头,暮雪便看清了他的长相。小小的三角眼,尖尖的下巴,颧骨高噶的,右侧鼻翼上还长着一颗黑色的肉瘤。怎么看怎么让人恶心,厌恶。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伪君子假丈夫 暮雪只看了一眼,就别开目光,再也不想看这个人第二眼。 “说。” 许昌青诧异于眼前的女子竟是如此的美貌出尘,比之从前他见过的那些简直是云泥之别!虽然没有华服衬托,也不失半点粉黛,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憔悴,但是就是很美,美得让人不敢心生邪念! 暮雪的眼中射出一丝寒光,她对于姓许的这种痴迷的目光很不满意!如果不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早就出手教训他了! 许昌青打了个寒颤,机警的收回了目光,这样的美人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属于他的。他清了清嗓子,道:“回禀娘娘,臣有个法子,可以马上解决掉这次瘟疫,绝不留后患!” 暮雪眸光一聚,直视许昌青道:“不留后患?” “是!臣这个法子绝对万无一失,保准能让娘娘立个大功,凯旋回宫!”说到这里,许昌青自信的笑了起来,他鼻翼上的那个肉瘤随着他的笑一颤一颤的,暮雪看了又是一阵恶心。 “说。”暮雪别开目光,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 许昌青心里有点失望,怎么贵妃娘娘对于他的主意一点都不期待呢?这么冷冰冰的,好像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样。 “臣以为,眼下瘟疫的源头已经解决。剩下的这些染病的人既然治不好,那么留着也是个祸害。谁知道他们身上的瘟疫会不会传染给人?万一到时候起了什么变故,那就又是一场人间浩劫了!” 暮雪不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许昌青见暮雪还是没有感兴趣的样子,只得气馁的往下说下去:“依臣看,不如把这些病人都集中起来,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暮雪眉心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昌青,原来他所谓的主意就是把这些人活活烧死!这方圆百里,染病的人总共有一万多,许昌青竟然随随便便的就要把这些人烧死?! 这个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许昌青见暮雪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忙在一旁解释道:“臣知道,娘娘心善。不忍这些人无辜枉死。可是就算不烧死他们,他们没得治,迟早也是个死。现在送他们早走,兴许还能早点投生个好人家呢。反正这些人半死不活,留着也是祸害。到时候万一疫情扩大,说不定上头还要怪罪!要是干干净净的解决了,定是一件大功!娘娘,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啊!” “哈哈。”暮雪听后冷笑。 这一笑,看的许昌青又是一阵心魂荡漾。 “那么敢问许大人你究竟是君子,还是丈夫呢?” 许昌青:“臣乃君子,自是丈夫。” 啪—— 暮雪把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尖锐的瓷片从地上溅起,不偏不倚正滑过许昌青鼻翼的那颗肉瘤,一时间鲜血溅出,疼的许昌青呜呼哀嚎。 “来人!给我把这个伪君子假丈夫拖出去砍了!这种人,活着也是个祸害!”暮雪厉声暴喝,气的双眼赤红! 这种人,竟然为了立功,就把一万多条性命当做垫脚石。真是卑鄙无耻,狼心狗肺的小人! 没有后患?后患大了去了!如果真的按他说的那么做,那她一定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连带着云霆和朝廷都会因她而蒙羞! 这种心术不正的小人,绝对不能留! 帐篷外,一声惨叫声响起,随后世界安静了。 “主上英明,这种狗官,早就该死。”一个戏谑的声音自暮雪身后的屏风后传出。 暮雪回头,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去。 打扮的花枝招展,风骚无边的魅千影自屏风后转了出来。 “见过主上!”魅千影笑着,屈膝给暮雪见礼。 暮雪一摆手:“起来吧。你是来拿解药的?” 魅千影站起身,优雅的掸了掸他紫红色的长袍,腰间的美玉叮铛作响。 他笑着谄媚道:“的确。属下的心思从来都逃不过主上的眼睛。不过属下这次来除了那解药,顺便也是来为主上分忧的。” “分忧?”暮雪此时心情不好,一提分忧就想起了刚刚被砍了许昌青。她那目光锐利的打量着魅千影。 魅千影被她看的好不自在,忙着摆手道:“主上,你可别把我那等无耻小人想在一起。这是对属下的侮辱,更是对主上你的侮辱。” 暮雪:“那你就快说,我没心思你和兜圈子。玄十一,给他拿解药!” 一道玄色的身影显现出来,将一个精巧的锦盒交到魅千影手上。随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魅千影道:“主上不是正在为救治这些病患发愁吗?的确,这些人身上的毒和病都很难救治,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暮雪被提起了一丝兴致,灼灼的目光盯着魅千影。 魅千影摸了摸鼻子,笑道:“医圣卢九略,不知主上可曾听过这个人的名号?” 暮雪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的下去:“当然听过。医圣的大名响彻九州华夏,可是他这个人性情怪诞,行踪又飘忽不定,江湖上至少有十年没人见过他了。谁知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当然活着,而且活得还滋润。属下知道他人在何处。” “哦?”暮雪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神情难免激动,随后又狐疑的看着面前的魅千影:“你认识他?可是既然你认识他,当初你为什么不去找他给你解毒呢?” “咳咳……”魅千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的确认识他。可是和他并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况且他这个人有‘三不治’。一不治丑人,二不治权贵,三嘛……不治长得像女子的男子!” 暮雪又打量了一番魅千影,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随口道:“的确,你是长得像女子的男子。所以,他不肯治你?” “是。眼下卢九略人在洛阳,如果主上想找他,属下可以随同主上一同前去。” 暮雪:“好!我信你这一次!” …… 并州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两百多匹骏马飞驰而过,扬起一路的尘沙。 饶是一路快马加鞭,暮雪这一行人也是五日之后才到的洛阳。 这一路上,她听到了许多关于战局的传闻。 如今由肃王世子云航率领的十万朝廷大军马上就要抵达酚城与楚王世子云寒展开一场决战! 据说云寒手下有二十万兵马,且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 云航世子开局不利,失了先天的优势。 又有说云航手下的兵马不是十万,而是三十万,朝廷故意报少了人数,为的就是出其不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神医卢九略 还有说云寒手中有一种最新研制的床子弩,可以射穿城墙…… 还有…… 种种传言漫天飞舞,比之秋天的落叶更甚。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酚城一站至关重要,直接决定整个战事的大局。 酚城,进可攻,退可守,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眼下朝廷兵马处于略势,如果云航胜,那么整个战局则会瞬间逆转,楚王的兵马将失掉半壁江山;如果云寒胜,那么朝廷一方则更是雪上加霜,以后只怕是苦战连连也再难取胜了。 这些消息传入暮雪耳中时,她虽然忧心忡忡,却也爱莫能助。她眼下要做的,就是把瘟疫的事情彻底解决好,如此,也算是帮了云霆的忙了。 当魅千影带着一身男装打扮的暮雪出现在洛阳城最大的青楼——眠月楼时,暮雪仍旧未从诧异中缓过神来。 想不到神乎其神的医圣,竟然是个眠花宿柳,无色不欢的欢场浪子。 据魅千影说,卢九略之所以在眠月楼停留数月,是因为他迷上了这里的花魁——摘星娘子! 这摘星娘子年芳二八,出落的闭月羞花,媚骨天成,凡是见过她的人,就没人不被她的媚态所摄。可是偏偏这摘星娘子是个清冷性子,虽然人长得媚,可是却不允男子近身,更是不会卖笑陪宿。要是有人对她无礼,她还会亲自动手,教训教训对方。 偏偏呢,这世间男子就是这么贱,美人越是对他们不假以辞色,他们就是上赶着往上贴,哪怕是散尽家产,妻离子散也在所不惜。 所以若论‘红颜祸水’,这摘星娘子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摘星娘子每月初一会登台献唱一曲,随后就再不露面。 数月以前,卢九略来到了这里,自见到摘星娘子之后,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一直扎根在了这里。只可惜除了每月初一,他也是再难见佳人一面。 要见这位行事怪诞的医圣,走寻常路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暮雪和魅千影商量了一下,管他们什么礼仪不礼仪的,直接闯进去见了人再说。 可是当他们真的闯进去之后,暮雪见到眼前这幅荒唐的场景有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的后悔。 实在太鲁莽了,这下该长针眼了…… 在一群巧笑嫣然,脂香粉浓的女子中,一个面色俊朗的中年男子衣衫半解,坚实的胸膛裸露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此刻,他正拥着一个媚眼如丝的女子低声调笑,其放荡淫靡的姿态丝毫不掩,堂而皇之。只是看一眼这场面,便会觉得脸红心跳。 暮雪压下心中的不适,看了旁边的魅千影一眼。 魅千影朝着暮雪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在意,转而走到卢九略的桌前,大咧咧的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卢兄活的真是恣意啊,此等人间乐事,为何不邀在下一起啊?” 卢九略见魅千影来,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甚至连过多的惊讶都没有。只见他目光凝视着怀中美人的酥胸,口里慵懒道:“就是不邀你,你不是也不请自来了?” 暮雪心细如尘,她注意到虽然卢九略的目光在看着那美人的酥胸,可是他的眼中却半点欲念都没有。也就是说,他的心根本不在这个美人身上。这就奇了,他做这幅风流浪荡的模样究竟是给谁看的呢? 魅千影端着酒杯,可是却并没有急着往自己的嘴里送,笑道:“在下的确是不请自来。而且还带了在下朋友一同前来。”说着,他的目光看向暮雪。 暮雪一步向前,朝着卢九略一揖:“见过先生。” “好一个清正傲然,华贵不凡的佳人啊!”卢九略对着暮雪眯起了眼睛,目光中满满的都是赞叹。他放开怀中的美人,身子前倾,好像巴不得把暮雪塞进自己的眼睛里似的。 暮雪轻笑一声,垂眸,豪不拘泥的坐在卢九略的对面,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个够。要说是一般的登徒浪子盯着暮雪这样看,她也许会生气,会动手,可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他心中分明没有色欲,可是却偏偏做出一副沉迷酒色,放荡不堪的样子来。 所以暮雪并不生气。 “多谢先生谬赞。不过在下前来是有事相求,事关紧急,也就不来那些虚礼了,还请先生出手相助!”暮雪清冷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诚挚,她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声线和身段,所以在座的那些美人们也都认出了暮雪的性别。 卢九略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又饮一杯美酒,慵懒道:“在下不过一沉迷酒色,昏聩度日之人,哪里能帮的上美人你呢?” “医圣的名头如雷贯耳,总不是大风吹来的吧?在下知道先生淡泊名利,对于俗世的功名利禄都不甚看重。至于美酒美人嘛……”说到此处,暮雪的眼睛在周遭的美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道:“在下可以保证,只要先生肯出手帮我,美酒美人,要多少,有多少!” 卢九略:“呵,好狂妄的口气!不知这位美人是和来头啊?”这句话,是问魅千影的。 魅千影:“来头大了。总之,她说出口的话,绝对不会是虚言。” 暮雪对着卢九略道:“我姓姚,近来和劳什子妖星扯上了些许关联,也许先生闲暇时,也曾听过我的名号。” 卢九略的眼神中闪过诧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暮雪:“怪道如此清贵不凡,原来果真是位贵人!哎,也不知道那金座上的皇帝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如此娇弱的美人东奔西走,饱经风霜。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暮雪知道他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心照不宣道:“既然先生能说出这番话,那么想必先生一定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了。既然如此,先生一定不会让我白跑一趟吧?” “好了,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知道我有个外号,叫‘三不治’吧?”卢九略看向暮雪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和探究。 暮雪点头:“听过。不过,我要先生治的人一不丑,儿不是权贵,三嘛……更不是长得像女子的男子。所以先生没有不出手的理由。” 卢九略:“可是我也没有出手的理由啊?你凭什么让我放弃眼前的美酒美人,去跟你治什么人呢?” 暮雪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她用她无比清亮璀璨的眸子盯着卢九略,笃定道:“及如此,不如先生就给自己一个理由。” “何出此言?”卢九略看着面前的女子,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 第二百四十七章 要她的心 “何出此言?”卢九略看着面前的女子,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 暮雪:“先生有心事!”她的语气笃定,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卢九略一听,神色先是一冷,周围的气压一下子低了许多。那些美人们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发一言。 暮雪一挥手:“你们下去吧。” 闻言,那些美人们一个个如蒙大赦,恭敬的行礼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质疑暮雪的话,全部退了出去。 整间屋子都安静了。 卢九略忽而一笑,好像刚刚神色大变的人不是他一样。 “果然是贵人,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人封为旨意,连迟疑都不敢有。” 暮雪:“是先生刚刚的样子太吓人了。就算我不说,她们也想离开。” 卢九略探究的看向暮雪:“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心事啊?” “自然是解不开的心事。先生虽然身在花丛中,可是心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那位摘星姑娘身上吧?”最后一句,虽是疑问,可是暮雪的语调压得极低,听起来就像是肯定一般。 卢九略含笑不语,只是饮酒,三杯之后,方才感叹道:“贵妃娘娘果然厉害!纵使妖物亦不能及也。” 这一次,换成暮雪含笑不语了。这就像是一场谈判,一场拉锯战。暮雪手中并没有足够的筹码,但是她必须赢!否则代价就太为惨重了。 终于,卢九略又开口了。 “我要她的心!如果你能把她的心取来给我,我就帮你!”说完这句,他的脸上显出一种莫名的沉痛,悔恨。此刻,他已酒意上头,双目赤红,最后,还低声的说了一句:“让我做什么都行……” 暮雪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她并不是很了解情况,更不知道那摘星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她与卢九略之间有没有深仇大恨……她只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一万多条人命等着拯救…… 要得到一个女子的心可以很容易,也可以很困难,可能是是一瞬间,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转瞬之间,她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千百个念头。最后,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一丝狠厉! 罢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暮雪:“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不用等很久,现在我就去把她的心取来给你。魅千影!” 魅千影一愣,他在旁边看戏看的正高兴,猛然被点名,下意识的看向暮雪:“在。主上有何吩咐?” “去请摘星姑娘来坐坐!记得,务必要‘请’来!”暮雪说的意味深长,眸光中有些许寒意,魅千影打了个寒颤。他知道,暮雪的意思是,那摘星姑娘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魅千影站起身:“知道了,主上稍等!属下这就去请。” 房间里重又剩下暮雪和卢九略两个人。暮雪玩心大起,随手拿起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手腕一转,那空酒杯便在桌子上旋转了起来。 “等待甚是无聊,怎可少了歌舞?开人,上歌舞!”暮雪话音一落,马上有外面的侍卫去安排。 须臾,十几名女子翩然入内,其中五六个怀抱乐器,另外几个穿着明艳夺目的舞衣。 乐声响,歌舞起。 卢九略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那种恣意风流的姿态却是消失无踪。尽管他刻意掩饰,可是暮雪还是在他的眼底看出了焦急,期待和慌乱。 暮雪在心里开始好奇,到底这卢九略和那位摘星姑娘是什么关系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魅千影终于带着一个女子走进了这间屋子。不过魅千影是笑着进来的,而那女子则是被捆着进来的! 见此情景,卢九略腾的就站了起来,脸上有担忧,有惶恐,更多的还有愤怒!不过这愤怒是针对魅千影的! “你竟敢如此对她?快松绑!”卢九略一挥手,屋内的女子全都退了出去。 魅千影摸着鼻子笑了笑:“那可不行。这姑娘实在火辣的很,如果不用这种方式,我根本就请不来她。要是现在把她松开了,我保不齐就会被她杀了泄愤的。”说完,他又对着一脸不忿的摘星说道;“话说这可是我独门的‘捆仙索’,别说是你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得乖乖被我捆着。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挣扎了。否则绳子上的钢针被你折腾出来,扎入肉里,那我可是不管的啊!” 卢九略:“你快把她放开!” 魅千影的目光看向暮雪。 暮雪轻轻一笑:“原来先生果然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只是未免太沉不住气了。”说道此处,暮雪开始细细打量这位摘星姑娘的容貌。 肤细如瓷,眼亮如星,秀丽的柳眉飞扬,鼻尖小巧而圆润,唇角微微向上翘起,很是丰润诱人。此刻,她双目喷火,眉头紧蹙,恨不得把在场每一个人都生吞活剥了。看来,魅千影说的没错,这妞果然十分火辣! 卢九略听到暮雪那么说,眉头虽然还是紧蹙着,可是人已经重新坐了下来。 暮雪起身,走到摘星面前,笑着道:“姑娘不必这样看着我。其实我是有事要求卢先生帮忙,只不过他偏小气的要和我谈条件。你想不想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 摘星骄傲的把头偏向一旁。 真是个讨人厌的姑娘!虽说有两分姿色,可是实在看不出她哪里可爱。罢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也许卢九略天生就好这一口呢。 暮雪继续说下去:“他要我取你的心给他!” 闻言,摘星的眉心似跳动了一下,可是随后又恢复了那张不可一世的愤怒的样子。 “呦,看来是个不领情的。”暮雪灿然一笑,她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指略过摘星欣长的脖颈,缓缓向下,一路来到她胸前心脏的位置,停顿。 摘星终于控制不住了,眼前的女子笑的太过诡异森冷,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害怕:“你……你究竟想做什么?他要怎么样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你快放了我!” 暮雪不理会,依旧含笑自顾的说道:“你说,如果我现在就剜了你的心出来,你说卢先生会是什么反应呢?大叫?大哭?还是恨得不得杀了我?”暮雪越说,神色越是诡异。 连一旁的魅千影都忍不住开始打寒颤,这个女人太可怕,怪不得自己栽在她的手上! 卢九略此刻也被暮雪的表情震撼了,他不太确定暮雪究竟会怎么做,迟疑了半天也是问出了一个‘你’字,然后再也没有下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蛊毒单相思 暮雪:“你看,他很紧张你呢。可是你却偏偏这么无动于衷。真是让我……很没有耐心!”言毕,暮雪猛然间扣住了摘星的喉咙,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卢九略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摘星的脸色涨的通红,脸上的表情满是惊骇和惶恐。她求助一般的看向卢九略,卢九略心头一软,问向暮雪道:“你做什么?我要她的心,但是不要你杀了她啊!快放手!” 暮雪非凡没有放,反而掐的更紧,摘星的脸已经被憋成了紫红色。暮雪冷笑着看向卢九略:“卢先生,本宫不远千里,好心好意的来请你,那是本宫看得起你,而你竟然不是好歹的和本宫谈条件。好,本宫依你。你可是你却偏偏提出了那么个刁钻的条件,要这个蠢女人的心?可是她分明就是个无心的蠢物,偏偏还恨你入骨,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戏耍本宫?” 暮雪此刻拿出了皇妃的架势,那种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威压瞬时间让摘星和卢九略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慌乱。 卢九略此时是彻底慌了,他倒不是惧怕权贵,而是因为摘星已经快被憋死了,而暮雪还丝毫没有放手的迹象。 “你快放了她!刚刚的话就当做我没有说。快放了她!” 暮雪手上的力道松了一分,给了摘星喘息的余地,随后再次捏紧,让她痛不欲生。 “放了她?真是笑话。卢先生,条件不是这样谈的。你以为本宫是什么人?可以让你随便戏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完,暮雪松开摘星,趁着她大口喘息的空挡,随手扔了一颗药丸近她的喉咙里。 暮雪冷冷一笑,优雅的拍了拍手。 卢九略大急:“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说着,就要走过来。 暮雪出手,阻拦他,不让他靠近。 不过几息之间,屋子内的桌椅花瓶都被悉数打碎。 不过几息之间,摘星的吞下的药效开始发作,她的全身都像是被蚂蚁啃咬一般,痛不欲生。 “啊——好痛!好痒!卢九略!快点救我!”摘星发出痛呼,那张细腻漂亮的脸蛋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卢九略听了更是焦急,他急于靠近摘星,结果被暮雪一掌击中胸口,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暮雪乘胜追击,又是几招,分别打在卢九略的要害之上。卢九略连连后退,终于被逼到了墙角处。 “卢九略!救我!都是你害的我……啊——哥哥……哥哥救我……好痛啊…..”摘星痛的大哭,态度也终于软了下来。 暮雪心中诧异,难不成这卢九略和摘星竟然是兄妹? 这几声哥哥叫出来,卢九略的心更是化作了一滩柔情的水,心疼的不行。 暮雪背对着摘星,又是一张打在卢九略的胸口。恰在此时,暮雪对着卢九略使了一个眼色。卢九略一心系在摘星身上,没有注意。暮雪小声提醒:“吐血!快吐血!”说完,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卢九略看了看暮雪,又看了看态度软下来的摘星,他已经有两年没听她叫过一声‘哥哥’了。一时间,他也猜到了这可能是暮雪的计策。于是很配合的运起内功,让自己气血逆涌,吐出一口血来。 卢九略靠在墙上,好似受了极重的内伤。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边痛苦不堪的摘星。她本以为她不会在意的,可是当他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和泪水时,心底还是升起了一丝喜悦。她是在意他的!她真的是在意他的! “医圣的身手,也是不过如此嘛。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不跟我走,我让你亲眼看着你心爱的摘星痛死在你面前。二是你跟我走,等办完了事情,我自会给摘星解药。你选吧。”暮雪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个从头到尾都没拿摘星的性命当一回事。 卢九略轻咳了两声,心痛又虚弱的道:“你先给她解药,我跟你走。” 暮雪:“那可不行。万一你中途反悔了,或者不尽心尽力的帮我办事,那我岂不是亏了?还是把她的命握在手中比较好。” 此刻,摘星已经痛得躺在了地上,她的身体微微痉挛着。 卢九略:“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哪怕先镇痛也好啊!” 暮雪眼眸一转,璀璨狡黠的光波流转,霎时间,满室生辉,魅千影在一旁看了,不由得目光一滞。她这种小狐狸的神态最是动人了,他当初就是被这样的她吸引,才会一步步沦陷,以至于到了现在的万劫不复……哎,往事不提也罢。 “卢先生心里是不是在想着,怎么用个缓兵之计,然后将我等杀掉。你是医圣,不管摘星中了什么毒,凭你的医术,一定可以为她解毒?这样你既报了仇,又减轻了摘星的痛苦。哈哈,其实这样想也没错。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摘星她中的并不是毒,而是蛊!不管你医术在怎么高明,都没有办法解开她身上的蛊毒的!” 卢九略低下目光,最后,他握了握拳,放下了自己全部的骄傲,恳求暮雪道:“先前是我失礼,我本无意冒犯。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就算又错,也请您惩罚在我的身上,不要为难摘星。她还小,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是我……总之,还请娘娘暂缓她的痛苦,我愿代她受这份苦楚。” “好啊,看着大名鼎鼎的医圣开口求饶,这种感觉真是不错呢。想不到医圣还是个痴情的种子。本宫今日兴致好,就成全了你们。”言毕,暮雪扔了一颗红色的药丸给他。 暮雪:“吃了吧。” 卢九略看了看地上的摘星,心头虽有疑惑,可是仍旧毫不迟疑的吞了下去。他也是在赌,赌暮雪不是那种阴险奸诈之人。如果赌赢了,那么他会赢得摘星的心,如果赌输了,那么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拉着面前的这两个人陪葬! 当然,摘星是无辜的。她这辈子最大的劫数就是有他这样一个不堪的哥哥。 他曾说永不负她。 可是终究,他还是拿她的性命来做了赌注。所以说到底,终究还是他负了她。因为他永远都做不到放手,哪怕是地狱,他也要拉着她一起! 几息之后,卢九略身上开始痛了起来。那种骨肉被噬咬的痛楚几乎能将人逼疯。这一刻,他是真的有点痛恨暮雪了。她竟然让摘星那么痛!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暮雪才不管卢九略心里是不是恨她,她现在时间不多,也许有更温和的方式,可是她实在是耗不起了。 这边,卢九略越来越痛。而那边,摘星的痛楚则在一点点减轻,最后完全消失。 第二百四十九章 病倒 暮雪:“此蛊名曰单相思。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痛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不痛了。反之也是一样的。总是就是两个人当中总会有一个人是痛着的,而另外一个人无知无觉。卢先生,你要是想让摘星姑娘不痛,就唯有苦了你自己了。只要你催动内功,不让腹内的蛊虫休息,你就会一直痛下去,而摘星就会安然无恙。否则,你一旦你腹中的蛊虫睡着了,那摘星姑娘可就该痛了。” 摘星此刻不痛了,她从地上站起来,虽然双手被捆绑,可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暮雪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阴毒的女人!你快点把我们身上的虫蛊解了!否则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一道疾风袭来,摘星还没有反应过来,迎面就被抽了两个巴掌。 摘星的两颊火辣辣的,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敢打她?她这辈子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挨过打!这个人竟然敢打她?! 魅千影收手,冲着摘星抛了个媚眼,随后道:“小姑娘,记住,祸从口出。有些人,是你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卢九略那样宠着你,惯着你,如果不是看在卢九略还有用的份上,凭你刚刚那几句话,此刻,你就应该身首异处了。” “你们……你们……”摘星惊愕之余,心中满满的都是恐惧。面前这个男人虽然对她妩媚的笑着,可是她丝毫不怀疑他是随时可能动手杀了她的。 这个世上,竟然敢有人对她这样凶狠? 卢九略呢?为什么不出手教训他? 这时,她才猛然回神,看着地面上痛的缩成一团的卢九略。是了,他是为她才甘受这种苦痛,这种侮辱。 这个世上,只有卢九略会毫无保留的毫无原则的宠着她,护着她。 没有了卢九略的摘星,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里,摘星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始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自己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暮雪冷眼看着大哭的摘星,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哭的这么大声,这样不可爱的骄纵姑娘大概只有卢九略会喜欢了。口味真不是一般的奇特的啊…… “卢先生,我们快点走吧。马车就在外面等候。你不用担心摘星,魅千影一定会好好看管她的。”说完,暮雪不再理会他,径直往外走去。 卢九略深深的看了一眼摘星,压下目光中的不舍,缓步跟上暮雪。他大概太痛了,痛的全身都在微微的抖,背脊也无法挺直。 这样的卢九略……摘星从未见过。莫名的,她的心开始痛。比刚刚蛊毒发作的时候还要痛。 出了眠月楼的大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卢九略随手在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仍入口中,随后,他身上的剧痛消失了,不抖了,脊背也挺直了。 “蛊毒单相思?贵妃娘娘大才,信口就能说出这样的谎话,卢某真是佩服!”他掏出手帕,擦干自己脸上的血迹,笑的十分轻松。 暮雪道:“卢先生的演技也不错啊。反应也快,事前没有串通过,可是你却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苦肉计,也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马车急速的前行着,车内,暮雪倒了一杯茶给卢九略。 卢九略接过,一口饮下:“贵妃娘娘有捷才。论才智,卢某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不该……”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暮雪打断他的话,借着道:“你错在对她太好,让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女人可以宠着,但却不能惯着!我可以看得出,你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要什么给什么,不管怎么胡闹,你都包容。可是你这样不是爱她,是在害她。我之所以先给她下毒,就是要让她知道那种痛的滋味。想来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吧?现在她知道那有多疼了,而你正在替她承受这一份疼痛。只要她还有心,等你回去的时候,那心就一定是你的了。” 卢九略低头沉思:“也许吧……不过她真的很好,错的那个一直都是我……” 又是数日的疾驰,暮雪带着卢九略日夜兼程的赶回了并州。 路上,暮雪受了些风寒,只觉得头疼欲裂,不住的咳嗽,什么也不想吃。卢九略诊断过后,说她是操劳过度,应该好生调养一段时间。几名侍卫也都劝暮雪停下来好好休息几天。可是暮雪却不停,执意赶路。她在这边休息,那边染了瘟疫的百姓却在不停的死去,这让她如何心安。 到了并州之后,暮雪暗自运功强撑,陪着卢九略一路为病人看病,然后有带着他去看曲河瘟疫的源头。 到了最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咳嗽更是越来越重。卢九略见她如此,看她的目光中也忍不住充满了敬佩。 “怎么样?有办法治吗?”从疫区转了一圈,眼下众人停在曲河之畔。暮雪脸色苍白,可以一双眼睛却依旧闪耀着灿若星河的光芒。 卢九略见她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 暮雪心中一沉:“怎么?没办法吗?” “哎,我摇头的意思是说拿你真没有办法。你好歹是个贵妃,自己为了这些事情奔波至此,何苦呢?”卢九略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金座上的那位专宠贵妃了。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想不专宠都难吧? 卢九略又道:“有的治。但是需要费些时间和功夫。你回去必须好好休息。否则你这伤寒再拖就该成肺痨了。” “我没事的。咳咳……”暮雪的脸色显出了一丝喜色。还好,有救就好。 回到营地之后,暮雪终于在卢九略的‘威逼’之下回去吃药睡觉了。 这一觉,暮雪睡得好沉。好像是把这些时日的劳累全都睡回来了。 再睁开眼睛时,全身依旧酸痛,可是好在咳嗽好一些了。头也没那么疼了。 她披衣出帐,马上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味。 四周都是滚滚的浓烟,而那药香味,正是暗含在浓烟里的。 小宫女走了过来,为暮雪端来了清水,示意她先回帐中洗漱。 这一切都弄好之后,她的精神爽快了许多。又换了一身衣服,她才往外走去。 这一路上,她看到了一个很新奇的现象。那就是这些病人全都七八成群的围坐在一起。而他们的中间,有一堆火,严格说起来那也不能算是火,而应该算是一团烟。他们把木柴点燃,然后再用混合好的药材将火苗闷灭,这样药材覆盖在炙热的炭火上,燃出滚滚浓烟。 第二百五十章 跟他走吧 如果暮雪猜的没错,卢九略就是用这种熏药法在帮病人治病。 “你醒了?”卢九略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朝着暮雪走过来。 暮雪点头:“这是你帮他们治病的法子吧?真是新奇,不过可以看得出很有成效,我看他们很多人身上的红疮已经见好,气色精神也比之前强多了。” “你睡了两天,他们也熏了两天。再有五日,他们就能痊愈了。另外,我让人在曲河哪里置了一个药池,用的法子和之前制造瘟疫的人一样。我把哪里的河水拦住,然后放了几袋专门为这次瘟疫配置的药材用来后续。以后只要这里的百姓还饮曲河水,就不怕类似的瘟疫再泛滥了。”卢九略说道此处,脸上闪过轻松的神色。 暮雪:“多谢你了。” “呵呵,互利互惠。我只希望,回去之后,你的法子能真的起效。”说着,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暮雪轻松的笑着:“放心吧,我说话算话,如果不能帮你拿到她的心,我就绝不回宫!” “贵妃娘娘一言九鼎!就是不知陛下会不会降罪于我啊?” “哈哈,没事,天塌下来,本宫罩你!” “娘娘真豪气!” …… 与此同时,远在京都的云霆受到了酚城捷报! 酚城一战,我方全胜,悉数歼灭楚贼十万兵马,剩余残兵四散逃去,无足畏惧。然,我方将领云航英勇奋战,于决战之中同逆贼云寒同归于尽,葬身烈火,尸骨不全。我军二十万将士叩请陛下,追念云航将军之功绩,酚城二十万将士叩谢陛下。 静默良久,云霆起身,拿着这份捷报朝琉璃宫走去。 兴庆宫到琉璃宫,这路程不算短,而今夜走起来,却显得格外漫长。 他在脑海中回想自淑妃入宫以来的每一个片段。无疑,她是美丽的,妖娆的。她温柔灵巧,能歌善舞,世间男子少有不为这样的女子动心的。 五年了吧,她陪在她的身边有五年了。可是以前的种种加在一起,也不如近一年她的面容来的清晰。 由最初的彼此防备,彼此利用,到后来的冷落,放下成见……她与他虽有夫妻缘分,却无夫妻情分。 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心里除了暮雪已经在也容纳不下其他女子时,他对淑妃是愧疚的。 那样的如花美眷,却只能困在宫墙里枯萎,老死。他甚至不能因为怜惜而去慰藉她,因为那是对另一个女子的不尊重。 怜惜……他总不能让她靠着怜惜过一辈子。明明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她应该像暮雪一样,拥有一个全心爱她的男子,她值得那样一份爱。 一路无言,他屏退了所有的奴才,也没让任何人通报,径直的走入了琉璃宫,走近了烛光下,安静刺绣的她。 听到脚步声,淑妃猛然抬头:“陛下?您怎么来了?” 云霆坐到她的旁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在绣什么?” “一块帕子,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淑妃总觉得今夜的云霆有些不一样。 云霆拿过她手中的帕子,细细端详:“蝶恋花,绣的很好,把蝴蝶那种振翅欲飞的形态都绣出来了。” 淑妃笑道:“会有暮雪绣的好?” 云霆摇了摇头:“没得比。她啊,天天绣,可是绣出来的东西连她自己都不用。哈哈。” “她不用,正好留给陛下用。”淑妃想,也许前方战事不利,云霆累了,所以才会来找她说说话。 云霆:“清华,这些年,你可曾怨恨过我?” 淑妃诧异的抬头:“不曾,陛下何出此言?” 他没有再多说,自袖中,拿出了那份捷报,递给淑妃。 淑妃不明所以的展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凝固…… 同归于尽,葬身烈火?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望向云霆,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死了?这不是真的吧?会不会是弄错了?” “……是真的。” 天仿佛在这一瞬崩塌,巨大的痛楚自四面八方涌来,好像要把她生生湮没。 迷茫中,她却找不到自己的眼泪了,只是胸口好闷,就快透不过气了。 “别怕!”他握紧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仿佛是在拯救一个溺水的人。 云霆:“清华,现在看清楚谁在你心里最重要了吗?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和他在一起,你肯吗?” 黑暗中,云霆的话好像给了她一点光亮。她乞求般的望着他,希望他能够说下去,说出她心底最想听的话。 云霆淡淡的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跟他走吧。” “你是说?”大悲到大喜,淑妃觉得自己就快晕过去了。 云霆:“从今日起,这世上再无云航,再无淑妃。有的,只会是一对寄情山水的神仙眷侣,清华,你懂了吗?”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淑妃说道此处,终于泣不成声。她从未想过,云霆会用心良苦的为她安排这些。她知道云霆不爱他,她也从未有过奢望。她知道,他的心是极善的,可是她从未想过,他会为她做到这些。 云霆:“在他身边,你能过得更好。更何况,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交易。他爱极了你,不惜用自己的全部作为交换,只求朕能放你回他身边。傻丫头,不要哭了,有这样的痴人一心为你,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陛下,是你对不对?你是把他召回朝中,这一切都是你是不是?”淑妃何其聪慧,如今云霆即已点明,她把前因后果一串联,就明白了。 云霆也不遮掩,只是笑着道:“是。朕想试试他的心中究竟还有没有你,于是就让人把你的珠花放到他的军帐中。那珠花是你入宫以前就有的。朕猜想,他应该是认得的。果不其然,他一见那珠花,就急如星火的回朝了。清华,跟他走吧……” 淑妃起身,朝着云霆跪下,然后无比虔诚的磕了一个头:“陛下为清华用心良苦,如此大恩,清华无以为报,只求来世结草衔环,再报陛下……” 云霆将她扶起来,举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别说这种傻话了。”说着,云霆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袋,递到淑妃手上:“这里是两处房契,还有两万两银子的银票。虽说我相信他会好好待你,可是万一……万一她负了你,你一个弱女子,也能有所依仗。另外,这块玉牌你拿着,到了关键的时候,也许它能帮上你。” “陛下。”淑妃将这些东西贴身收好,心里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的。 云霆:“还有什么要拿的吗?他在外面应该等的急了,要是你再不出去,兴许他还以为朕反悔了呢。到时候带着兵杀进宫来抢娘娘,那笑话可就大了。” 淑妃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第二百五十一章 美丽的憧憬 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在宫闱中一路驰骋无阻,一直行到宫外,行到城郊。 夜幕下,树林边。一个身骑骏马,头戴帏帽的男子略显焦急的等待着。 马匹的步伐不停的原地来回移动。男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秋月,指节慢慢扣紧。 答滴答滴…… 急速飞驰的马蹄声传来。 帏帽后,男子的目光一亮,嘴角浅浅的渗出一丝笑意。 马车在他面前止住。 御马的男子首先下车,月色下,他一身玄色的劲装看起来尤为清俊华美。 云霆落地之后,马车的帘子挑开,一只白净素洁皎皎若明月的柔夷探了出来。 淑妃把手放在云霆的手上,由他牵领着走下马车。 头戴帏帽的云航也翻身下马,目光无比虔诚的看着她向他一步步的走来。她走的不快,步子轻巧,但是每一步都似踩在了他的心上。 等了这么多年,他的美梦终于得以实现了吗? 云霆把淑妃的手交到云航的手上。 “好好待她。” 云航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是将淑妃的手握的更紧。 云霆转向淑妃:“珍重。” “陛下也是。”淑妃很想哭,可是她却不允许自己再哭。这样的离别应该是欣喜的。 夜幕中,淑妃和云航一起骑上骏马,飞驰而去。 临了,淑妃回头,最后一次,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底。 数日之后,云霆收到了暮雪的密报,说是并州瘟疫已经解决,其余地方的瘟疫也已经得到控制,不日即可解除瘟疫的隐患。 如今,百姓们纷纷传送的不是‘妖星现世’而是‘神女下凡’,暮雪拯救了数万百姓的生命,在他们心中,暮雪就是当之无愧的神女,如果有谁还敢说她是妖星的话,那百姓的唾沫就会淹死你。 一时间,暮雪在民间的声望极高。甚至有些人纷纷提议说皇上应该让贵妃为后,唯有这样的心系万民,救民于水火的厚德女子才配的上母仪天下,凤临九州。 密报的最后,暮雪用极其隐晦的一行小字写道:“我生病了,那个时候很想你,很想你。” 他的手指反复拂过那一行行的蝇头小楷,想象着她再书写时的眼神,姿态。她生病,应该是操劳所致吧?她说想他,那么她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放下这份密报时,云霆的心情极好。 常青走入御书房:“启禀陛下!韩昭将军求见。” 云霆心中诧异,韩昭不是应该在前线吗?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快传!” 一身盔甲风尘仆仆的韩昭走入御书房:“臣叩见陛下!” 云霆一挥手:“起来吧。你们都下去。”这话是对一旁伺候的奴才说的。 韩昭站起身来,神色有些肃穆紧张:“陛下,情况有变!” 云霆面色沉静:“说。” 韩昭:“事情如同咱们之前预想的一样,楚王失掉酚城,又痛失爱子,接连刺激之下,他狂性大发,率军一路突袭。接连攻下十座城池。他贪功冒进,舍去自己的大本营,不知收敛一味前进。陈祖庭将军也按照陛下事先部署的,趁着楚王孤军深入,率军先后将楚王囤积在三个地方的四十万兵马全部俘虏!” 这么说事情很顺利,云霆皱眉,听着韩昭继续说下去。 韩昭继续道:“可是陈祖庭罔顾陛下不杀俘虏的旨意,将这四十万人……全部坑杀了!” “什么?!”云霆惊得站起身来! 四十万精兵良将,竟然在一夕之间就全部被坑杀了!陈祖庭他……好大的胆子!这四十万的冤魂将会在大齐掀起多大的民怨?云霆简直不敢想象。他本来想的是把这四十万人收编,打散,毕竟都是大齐的子民,日后用起来也会是一柄利刃。毕竟陈国那个强敌就在一旁虎视眈眈,这四十万军士刚好可以用来御敌。 这下好了,就算云霆赢了这场仗,百姓们也会说他是个暴君。更何况经过这一次内战,大齐兵力粮草皆消耗巨大,将来在兵强马壮的陈国面前能不能抵抗的住,还是个未知…… 韩昭见云霆如此惊愕,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说道:“陛下,还有一件事情。陈祖庭向朝廷上报说是手下兵将四十万,可是据臣的密探送来的消息,陈祖庭他……手下可用的士兵至少不低于八十万!也就是说,他这些年不停的向朝廷要银要粮,其实,他是在蓄养自己的私兵!” 静默良久,云霆额上的青筋方才压下。他紧握的拳渐渐松开,整个人坐回金座上。 “朕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权当咱们不知道。” 韩昭担忧的看了云霆一眼,双手抱拳:“臣遵旨。”言毕退下。 好累。 坐在金座上的云霆感觉自己四肢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背叛,这么彻底的背叛…… 陈祖庭是他最信任的前朝元老之一。父皇去世前,封他做托孤大臣。 这些年,陈祖庭也一直在暗中帮助云霆坐稳皇位。在暮雪到来之前,云霆被三王架空,屡次遭险。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有陈祖庭的人在暗中支持他,恐怕他早就被赶下皇位了。 这些年,他一直把陈祖庭当成一个可以信赖依托的长辈。不管要银子还是要粮,从来都是予取予求。因为他相信,陈祖庭是他最后的仪仗,也正是因为有陈祖庭的存在,云霆才敢花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精力,去布下这个局,逼得楚王造反。 但是如今…… 莫名的,云霆感到恐惧。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了。 陈祖庭,就算是玉石俱焚,朕也要让你知道,背叛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同一轮月色之下,暮雪此刻的心情是喜悦的。 现在她正乘着马车和卢九略一起返回洛阳。她言出必行,必然要看到摘星那个刁蛮女乖乖投入卢九略怀抱才行。 她掀起车帘,望着窗外那皎洁的秋月,心中说不出的轻松。 她知道朝廷打了胜仗,如今的楚王大势已去,败局已定。等她回到云霆身边的时候,应该就能听到楚贼身死的消息了吧? 楚王除掉了,那么大齐国内再无人能与云霆抗衡,他真的可以做到君权集中了。虽然还有陈国在旁虎视眈眈,但是她相信,凭云霆的胆略计谋,一定会将这些都安排好。以后,她会成为皇后,生几个聪明可爱的孩子,然后她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做一个贤后,和他一起,把大齐治理的国富民强,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做到的!那一天,一定不会很远……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戏假情真 洛阳,这个地方她已经在数日之间往返两次了。 因为连夜赶路,所以他们抵达魅千影的庄园时刚好是黎明时分。 刚一进去,没走几步,魅千影便出来迎接。 “恭贺主上,如今百姓们纷纷称颂您的丰功伟绩啊!” 暮雪摆了摆手:“这是卢先生的功劳。不提这个,还是说说摘星吧,这个小辣椒怎么样了?”说着,她看向卢九略,果然对方正一脸紧张。 魅千影笑了笑,道:“闹了两天绝食,然后我就吓唬她,说是她身上有相思蛊毒,如果她死了,那卢先生也活不成。所以,她才不敢不吃。就是没事就哭,哭的我不胜其扰,没事都不敢去看她。现在卢先生回来了,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暮雪掩唇轻笑,没想到她那点把戏也早就被魅千影看穿了,看来只有摘星那个傻丫头还在深信不疑。 卢九略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喜色。她是在乎他的。听了魅千影的话,他更加肯定这一点了。 暮雪对卢九略道:“待会儿先生进去之后,随便拿点补中益气的药丸,告诉她说是蛊毒的解药就好。卢九略点头,心急如焚的就想往里走。” “等等!你这样就进去?”暮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卢九略,一身青色长衫清清爽爽,精神头也不错,这可不行。 卢九略低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不行吗?” 暮雪:“当然不行!还要细心的装扮一下。”说完,暮雪抽出自己的佩剑,朝着卢九略刺去。 卢九略下意识的要躲,暮雪喊道:“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你不把自己弄得惨一点怎么博取她的同情和内疚?” 卢九略闻言,恍然大悟,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暮雪挑了几个不重要的地方分别刺了几剑。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和背脊流出来,将青色的衣衫染得血迹斑斑。 “这样就够了吗?要不要再惨一点?”卢九略的眼神有点亢奋。 暮雪失笑:“是还不够,可是不能再流血了。过犹不及。魅千影,你再打他几掌,要留有瘀血,但是不能真的造成内伤啊。” 魅千影早就在一旁看得手痒痒,话说他以前也没少受卢九略的气,总是被他嘲笑是长得像女人的男人,今天终于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说完,他真的动手,在卢九略的肩膀和胸口拍了击掌。卢九略为了效果逼真,不敢运功抵抗,这几下倒也让他真的疼了一会儿。 做完了这些,暮雪又指了指旁边的花圃对着卢九略道:“还请先生去里面打两个滚出来吧,沾染些泥土的芬芳,这样效果更好。” “好!”卢九略一想到能让摘星心疼他,当即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很痛快的去花圃里面滚了两圈。现在他身上的青袍已经破败不堪了。又是剑痕,又是血迹,现在还有泥土,这番折腾下来,他原本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松散了,有几缕散落下来,看起来颇有几分风尘仆仆,疲于奔波的样子。 暮雪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点了点头:“身上是差不多了,不过这脸上还是太健康了。魅千影,你身上带着易容的药水呢吗?把他的脸色弄得灰败一些。” 魅千影随身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卢九略:“把这个往脸上一涂就好。 卢九略照做,果然,整个人一下子就沧桑了。话说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本来就是很有味道,如今这样装扮一番,再配上他原本就俊朗的面容,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颓废刚毅的美感了。 此时魅千影在一旁说道:“这下真是大功告成了,不过你的表情不行啊!你不能这么高兴,你要冷着脸,要深沉。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你要让她知道,你已经死心了,不会再纠缠了。这样她就会更加内疚,更加紧张你。总之,你进去之后,什么都别说,不管她问你这段时间做过什么,你只要淡淡的一笑而过就好。你越是不说,她就越是担心,真的以为你去刀山火海,出生入死了呢。” 暮雪赞叹道:“不错不错,这也正是我要说的。卢先生你以前就是粘她粘的太紧了,你要让她知道,虽然你在乎她,可是在知道她不愿意之后,你已经不再纠缠了。懂吗?” 卢九略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很深沉的表情,沉声道:“懂,无非是欲擒故纵。其实我以前也不是不懂,只不过身在局中,根本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她。” 魅千影拍手:“对对,就是这个表情。记住话要少说。不要笑。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告诉她真相,那一定是在她给你生了孩子之后,那个时候你想说什么都行,反正她已经跑不了了。” “多谢。”卢九略深沉的拍了拍魅千影的肩膀,然后迈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里,摘星的手脚被束缚着,她的眼睛和嘴巴都被魅千影蒙住了。 这些天她哭的嗓子都哑了,除了吃饭的时候,否则根本没人出现。她怕极了,好像这世上只剩她一个人。她想卢九略,很想很想。真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些天,她身上的蛊毒一点都没有发作。那也就是说,卢九略一直在痛,他在为她而痛…… 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底都会泛起一阵酸涩。她不知道那个女魔头究竟带卢九略去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卢九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耳畔,有脚步声传来。 不是魅千影,是卢九略!是他,她记得他的脚步声! 他回来了吗? “呜呜……”摘星挣扎,可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股血腥中混在着泥土的味道传来,她的心一沉,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他受伤了吗?为什么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还有他的脚步声,怎么这么沉重?难道他还受了内伤? 手脚的束缚被解开,她能够闻到他的味道,熟悉却又陌生。 她猛地撤下自己眼前的黑布,拿掉自己嘴里的布条,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他! 真的是他? 可是他怎么……如此憔悴,如此狼狈,如此冷漠? 她不可置信的打量他,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风度翩翩的医圣卢九略吗?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都让你做了什么?”她情急的上去抓他的手臂。结果却看到他细微的皱眉,低头一看,原来她抓在了他的伤口上。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心底泛起无尽的内疚和心疼。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诡异曲先生 卢九略安慰的牵出一丝笑意:“没什么,都已经结束了。这是解药,给你的。”说着,他取出一个小玉瓶,交到摘星手上。 摘星拿着他递过来的玉瓶,一时间无所适从。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卢九略吗?为什么他对她这样笑?为什么他不再紧张她,纠缠她? “……哥哥,谢谢你。” 卢九略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沧桑的笑意:“既然叫我一声哥哥,又说什么谢。好了,魅千影不会再为难你。你随时可以离开了。” 摘星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恐慌。她有一种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你呢?还要留在这里吗?” 卢九略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摘星一步冲过去,拦在他的面前:“别走!我还没说完!” 他停下脚步,就那样含笑淡淡的笑意,包容的看向他。他的目光依旧温柔,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他的眼里少了什么? “你……我……”她心里很急,很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抬起手,有些迟疑,却又坚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是个体贴的兄长一般:“摘星,珍重。” 说完,他再次迈开脚步,和她擦身而过。 那一瞬,摘星的眼泪落下,她感到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和她擦身而过,她不能放手,如果放了,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她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了他! 她抱得紧紧的,仿佛送一点,都会被他逃掉一样。 “哥哥,别走,不要丢下星儿……呜呜……哥哥不要丢下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哥哥生气了!哥哥,别不要我……” 良久,卢九略僵硬而又微微颤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背。 窗外,正在偷窥的暮雪和魅千影相视一笑。 暮雪低声对魅千影道:“大功告成!扯乎!” …… 在回宫的路上,暮雪便听到了楚王兵败,带着千余残兵败将逃入深山的消息。 这一路上,暮雪归心似箭,身轻如燕。 仗打赢了,瘟疫解除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那么美好! 云霆,我就要回来了! 侍卫统领策马到暮雪身侧,高声问道:“娘娘,咱们再有两日的路程就可以入京了,昨夜连夜赶路,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暮雪此时也很累,但是她雀跃的思念催促着她,快点回到那个人的身边,所以她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再往前赶一段,本宫还不累。” “好吧。”侍卫统领无奈的摇了摇头。试想贵妃一个弱女子都受得了,何况他们这些七尺男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众人穿越一片密林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前方,十几个大树忽然一起倒下,巨大的树干阻拦了暮雪等人马匹的去路。 马匹们被惊得嘶鸣不止,一个个躁动不安。 下一瞬,数百个蒙面黑衣人齐齐攻向暮雪。 因为急着赶路,所以一直以来,暮雪都是走在卫队的前方。所以眼下事出紧急,能够护在她身边的侍卫并不多。 侍卫统领紧急布置:“护驾!护驾!” 一直贴身保护暮雪的八名玄衣卫也显出身来,纷纷挡在暮雪四周,为她阻拦黑衣人的进攻。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而暮雪这边却是人困马乏,几天几夜都没好好休息了。 暮雪抽出数十枚银针,纷纷射向四周的黑衣人。 十几名黑衣人倒了下来,可是这点伤亡对于对方来说根本无碍,眼看着己方就要落入下风。 忽然,一阵黄色的毒气弥漫开来。暮雪一方的侍卫们躲避不及,纷纷被毒气熏到。 暮雪知道,今日要是想胜出是不太可能了。她用极低的声音对身边的玄衣卫们说:“莫急莫燥,谋定而后动。”说完,自己闭眼,倒在了地上。随后几名玄衣卫也纷纷倒在了地上。 一路颠簸,暮雪的头上被罩了黑布袋,让她分辨不清四周的环境。 隐约间,她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随后,她头上的面罩被人摘下。 暮雪睁开眼睛,烛光让她的眼睛有些微微刺痛。适应了一会儿,她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而面前坐在轮椅上的这个人,极其怪异。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二十多岁,可是头发确实一片花白。四肢瘫软而瘦小,像是被废掉了一样。 他的下巴间细,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眼睛里泛着红色的血丝,一副诡异癫狂的模样。 “你……是谁?”暮雪气力不济,声音极小。 那男子盯着她道:“皇妹,我是你太子哥哥啊,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皇妹?太子哥哥? 暮雪的脑海中闪现一个模糊的情景,那是在她的梦里,有一个形容张狂却对她十分宠溺的小男孩。 “你说什么?我不清楚。”暮雪躺在地上,神色痛苦不堪。 男子:“身上的毒没解,很痛苦吧?皇妹,不要怪太子哥哥,哥哥也是没办法。谁让你如今一心帮着云霆那个狗皇帝,难道你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你忘了是谁杀了我们的父皇母后,夺了我们的陈国江山?” 暮雪心里主意一转,换了一副表情,委屈道:“太子哥哥?真的是你?” 男子的表情尤为激动:“你终于肯认我了!皇妹!”他想上前拥抱她,可是四肢却无法动弹。 暮雪看他的表情,心中十分扭曲。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的人了,他的身体残缺扭曲了,心理更加残缺扭曲,简直就是半人半鬼。 “太子哥哥。”暮雪凄楚可怜的叫了一声,想要起身,却无法动弹。 男子眼中含泪:“别急,待会儿我就给你解药。” “太子哥哥为什么要把我抓过来?”暮雪诚挚的望着他。 男子道:“自然是为了与你相认!如今楚王事败,能帮哥哥的,就只有你了。” 暮雪一听,心中有些了然:“楚王?哥哥你以前是在帮楚王做事?” “不!我只是利用他而已!我要用他的手,窃取大齐江山,再用他的兵,他的权,夺回陈国皇权!只可惜……他是个不成器的!白白浪费我一番谋划。”男子说到这里,赤红的目光中闪过隐恨。 暮雪惊愕的看着他:“原来你就是楚王背后的那个曲先生?!是不是?” “皇妹你果然聪明。怪不得,真是怪不得……” 暮雪:“你为什么要帮着楚王对付我?上次陈国使节来,指认我是陈国公主,还有陈国特使死在大齐境内,还有之后的妖星谣言,这些都是你对不对?是你借着楚王的手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半江山 曲先生面上毫无愧疚之色,他只是坦然的解释道:“我做这些并不是针对你,而是要透过你,对付云霆!我是为了复国,为了大局!你应该明白。” 暮雪:“太子哥哥?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是变了!我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为了报仇!皇妹,帮帮太子哥哥好不好?哥哥当上皇帝以后,还像以前那么疼你好不好?”他像魔鬼一般的哄骗着,目光殷切的看着暮雪。 暮雪垂下眼眸,态度稍显迟疑,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她重新抬起目光,对着曲先生道:“好,不过我要知道你究竟让我帮你做些什么?还有,事成之后,我能得到什么!” 曲先生目光一滞,随即笑道:“皇妹,你长大了!” 暮雪冷冷一笑:“如果我还像以前那么幼稚,又怎么能排挤掉那些女人,成为宠冠后宫的贵妃呢?” “皇妹果然快人快语。可是,你如今连太子哥哥也不信了吗?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太子哥哥最疼你了,不管你闯什么祸,我都护着你,如今,你竟然跟我讲条件,真的是太让哥哥寒心了。” 看着那张扭曲的脸上流露出故作哀伤的表情,暮雪感到一阵恶心。 暮雪:“的确,太子哥哥以前最疼我。可是再怎么疼我,你也还是几次连番的设计我,甚至不择手段的把我绑来了这里。太子哥哥如今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遥远的梦。说实话,近在眼前的你,让我不敢相信。”她坚定的看着他,她知道,对于这种多疑的人而言,如果自己轻易答应了他,反倒是会疑心,因此不如兜些圈子,他会更加安心。 “你想要什么?” 暮雪:“你一半的江山!” 曲先生大笑:“皇妹好大的胃口!不过谁让你是我的嫡亲妹妹呢,就算你不说,哥哥也一定不会亏待你。” “那哥哥这是答应了?”暮雪的脸上显出笑意。 曲先生点了点头,随即又道:“那云霆呢?你当真对他半点眷恋也没有?” “一日夫妻百日恩,情愫自然是有的。可是他毕竟是皇帝,我的富贵荣华全都看他的心情而定。如今我正值妙龄,他依旧有后宫三千,待到他朝我红颜老去,谁又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后宫占有一席之地?哥哥和我也是出自帝王之家,古往今来,哥哥可曾见过长情的帝王?”暮雪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甚是落寞。 曲先生一听,心下稍安。随即安慰道:“妹妹别怕,有皇兄在,必能保你周全。” “哥哥,可不可以先给我解药,我好难受。”暮雪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她知道,对面那个人已经信了她一半,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曲先生点头,随后道:“来人!” 墙壁上的石门打开,里面显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光听气息暮雪知道这人武功极高。 那黑衣人走到暮雪跟前,松开束缚住她的绳子,然后取出解药,放在手心,递到暮雪跟前。 暮雪没有用手去拿,而是慵懒的用唇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将那药丸含在口中—— 那黑衣人神色一动,有些吃惊暮雪这样轻佻的举动。 下一瞬,银针刺穿了他的喉咙,身子直直向旁边倒去。 曲先生大骇!可是他还来不及喊些什么,暮雪手中那小巧的匕首就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曲先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暮雪,口中呢喃道:“不……不可能,你的毒……没有这么快解开!你怎么能……” 暮雪冷笑:“那是因为我从没有中毒!不管你是谁的太子哥哥,反正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真正的安心!” 说完,她利落的抽出匕首,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她及时躲开,半点血迹都没有沾染上。那一边,曲先生已经彻底断了呼吸,死不瞑目的瘫坐在椅子上。 石室的大门再一次被开启,数十名玄衣卫跪倒在她面前:“属下等救驾来迟,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暮雪举目望去,外面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黑衣人的尸首,看来,这个一直隐在暗处的麻烦真的就此解决了。 又是接连两日的快马疾行,她总算踏入了宫门! “恭迎贵妃娘娘回宫!” “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贵妃娘娘回宫……” 通往兴庆宫的路上,她耳畔不住的响起各种恭贺的声音。奴才们见了她纷纷跪地行礼。 她本想先回凤鸾宫去梳洗一下的,可是她着急见他,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更何况,留着这幅风尘仆仆的样子,她也好向她邀功啊! 她的脚步轻快,身后跟着一长串奴才。 臭云霆,她那么辛苦的赶回来,还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他都不说出来迎接她一下,真的有那么忙吗? 心里小声的抱怨着,脚下的步伐却更加轻快了。 “贵妃娘娘到——” 太监的唱和声在御书房的门前高高扬起。 暮雪未经通报,径直走入里面。虽然不合规矩,可是却也没有一个人敢拦。 御书房里面很静,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 暮雪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缓缓的走入里间,绕过山水屏风,举目看去,终于见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未急着上前。 她一直在等,等他站起来把她拥入怀中,诉说浓浓的思念之情。 可是他却始终执笔,盯着案几上的奏折,从未抬头看她一眼。 暮雪想,他是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以至于连她来了,他都为曾察觉? “臣妾回宫,特来觐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暮雪赌气说着,屈膝,给他行了一礼。 他的笔尖轻颤一下,在那本奏折上凝成一个浓浓的墨点,一如他对她化不开的思念一般。 暮雪见他仍是不回应,索性站起身,冷着脸:“此次治疗瘟疫的事件会有太医写上奏折,臣妾就不多说了。陛下继续励精图治,勤政为民吧。臣妾告退。”说完,她转身,抬腿欲走。 一阵疾风袭来,下一瞬,她已经被拥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他抱得那么紧,紧的她都快透不过气了。 他把头深深的埋入她的颈窝,像一个委屈的孩子,深深的汲取她身上每一丝芬芳。 “雪儿,我想你,好想好想……” 暮雪的心在瞬间变得柔软。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他刚刚的声音竟然带有一丝哽咽?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要记住我 “那你还不理我?人家那么想你,不眠不休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可是你却……”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子就被翻转过来,他炙热的吻夺走了她一切的声音。他无比霸道的吸允着,纠缠着,好想要把她的每一寸都吞入口中一样。 她的舌尖被他吻得发麻,肺里的空气都被他夺走了。她轻推他,想要重新呼吸,可是却毫无作用。无奈,她只得在他的舌尖轻咬一下,淡淡的血腥味道在两人的口中弥漫开来,稍稍唤回了他的神志。 暮雪大口的喘息着,娇嗔着瞪了他一眼:“你…..” 嘶—— 暮雪大惊,他竟然迫不及大的扯开了她的衣襟,以至于腰带都被他的蛮力扯断了。 “你别!外面有人,还有……” “常青!让所有人都退下去!今日无朕传召,任何人不得近御书房一步!” 云霆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近乎暴虐的情欲,外间的常青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唱了一声喏,随后将所有的奴才都带下去了。 听到所有人都退下去之后,他掌下用力,直接将她的长裤亵裤撕碎,扯掉。 “我还未沐浴,这一路风尘仆仆,不行的!”暮雪急着推拒,她与他在一起两年,在情事方面,他向来都是温柔至极的,怎么今次如此急躁?甚至暴虐中透着一种不安? 他的目光赤红,重重的吻上她的唇:“雪儿,我想要你。”说完,直接将她放倒在宽大的书案上,急切的抬起她莹润修长的玉腿,狠狠的进入她。 暮雪吃痛的皱眉。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他却不曾理会,他现在只想要她,狠狠的要她,最好能和她融为一体,这样,他就永远都不会和她分开了。 几番挣扎缠绵,她的身体却越绷越紧。额头上有冷汗淌下。她痛的祈求他,诱哄他,可是他却丝毫不加理会,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终于,暮雪这几日连番奔走的疲惫涌了上来,在他不知休止的暴虐驰骋下,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在她意识已经朦胧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喘息着覆在她被汗水打湿的发髻旁,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雪儿,你要记住我,生生世世的,都要记住我……” 昏睡中,他抱着她沐浴,为她小心的擦洗,每一根发丝都被他极致的温柔照拂着。 她许是太累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令她奇怪的是,自己竟然身处凤鸾宫? “娘娘醒了?睡得可好?昨日夜里可是陛下亲自把您抱回来的呢。” 多日不见的洛蝶将纱帐挂起,笑意明媚的打趣着暮雪。 暮雪的心底却有一丝失落,他亲自把她抱回来?那为什么不干脆就让她歇在兴庆宫,这样第二天她一张开眼,就能见到他了啊! 联想起他昨日的种种,他起初的冷漠,后来的暴虐,还有睡梦中的温柔……她觉得他有些奇怪。 暮雪起身,只觉得全身一阵酸痛。 洛蝶见状,暧昧的笑着。 暮雪任由她伺候着更衣,随口问道:“絮儿呢?怎么不见她?” 洛蝶神色一滞,随后道:“絮儿她前几天被陛下昭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奴婢差人去兴庆宫打听,可是谁都不知道。” 暮雪微微吃惊,心想是不是絮儿犯了什么事,被云霆私下处置了? 可是应该不会啊,据自己的观察,絮儿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云霆轻易是不会动她的吧? 暮雪坐在铜镜前,洛蝶在后,为她梳理着长发。 “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宫里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蝶把她的长发握在掌心,答道:“倒是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淑妃娘娘殁了。因为当时战事吃紧,淑妃娘娘的葬礼办的很仓促。” “什么?”暮雪一惊,淑妃殁了?怎么会这样?可是惊骇过后,暮雪又想起了在骊山时,云霆种种莫名的安排的表现。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她不能急,回头问一问云霆就好。 “淑妃娘娘走的很突然,据说是患上了急病。奴婢刚刚知道的时候也很突然。第二件,便是皇上新封了一个晨妃,一个傅婕妤。这两人之前只是五品御女,可是不知为什么得了陛下的青睐,娘娘不在的这些日子,陛下对她们常有昭幸,都快把她们宠上天了。”洛蝶说着,脸上有愤愤不平之色。娘娘在外疲于奔波,出生入死,可是陛下却在宫中阅尽春色,左拥右抱,他把娘娘置于何地? 暮雪闻言,瞳孔微微收紧,但是却没有动怒,她只是平静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洛蝶仔细想了想:“好像就是楚王刚刚战败之后不久,陛下就宠幸了这两个人。再之后,絮儿也就不见了。” 暮雪的头脑有点乱,她理不清。这种种表象之下,一定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她现在光凭猜测,还无法将整个事情串联起来,但她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洛蝶见暮雪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就在一旁劝道:“娘娘不要往心里去,那两个人不过是一时得了运气,她们的荣宠是长久不了的。在陛下的心里,从来没有人能和娘娘相比较。” “嗯,我知道了,蝶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暮雪露出了一丝笑,轻拍了一下蝶儿的手背。 洛蝶感激的一笑:“娘娘说的哪里的话,这不是奴婢分内的事吗?” 中午时分,云霆没有来找暮雪共进午膳。暮雪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但是一想到现在战事刚刚结束,楚王仍旧在逃,暮雪就体谅他了,也许真的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午后,她一个人闲的发慌,想着不如去找云霆,帮帮他的忙也好。反正她有很多的事情想跟他说,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呢。 如此想着,暮雪便以举步,向着兴庆宫行去。 到了宫门口,常青第一次伸手,拦了暮雪的驾。 “贵妃娘娘!陛下现在正在处理政事,不允任何人打扰。”常青的脸上露出了歉疚的表情。 暮雪脚步一滞,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常青:“任何人?本宫也不行?” “是,娘娘,还请您不要让奴才为难。”常青说着,脸上的愧疚之色更甚。 心里一凉,暮雪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那好吧。本宫就在这里等,等陛下处理完政事,本宫再进去。” 常青有些无奈,只得苦劝道:“娘娘,要不您先回凤鸾宫吧,毕竟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这风有些凉,您在这站着,万一受了风寒就不好了。况且这御书房常有大臣们出入,您在这儿等着,让外臣看见,也不太好不是?”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承欢殿晨妃 心,一寸一寸的往下沉。 “常青,陛下真的是在忙吗?还是他今日不想见我?”暮雪脸上依旧挂着清亮的笑容。可是那笑容落在常青眼中,怎么看都有些凄楚的味道,莫名的,常青也为眼前的女子泛起了一丝心疼。 “娘娘多想了。您要等就等吧,想来陛下应该也快忙完了。奴才还有些事,就不在这儿陪着娘娘了。奴才告退。”常青说完,给暮雪行礼一礼,随后走开。 暮雪站在走廊的下方,透过雄伟的宫檐,看向万里之外的碧空。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在湛蓝的天空飞过。空气中,夹杂着微微的凉风。天上的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分分合合,融为一体,然后又被风吹散,化成一丝丝的,最终一点点的变淡,消散与碧空之中。 身后有人为她披上披风,暮雪一喜,猛的回头,结果却是洛蝶! 淡淡的失落聚集在心头,她苦笑了一下。 “娘娘,天凉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洛蝶看着暮雪独自望天那份落寞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心疼。她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对娘娘,难道真的世间男儿皆薄幸?陛下那么深爱娘娘,最终也会是个始乱终弃的吗? 暮雪摇了摇头:“我不冷,真的,我想再等等。”她想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冷待她?难道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洛蝶把她的手握在手中。指尖凉的像冰一样!她还说不冷? 可是洛蝶却没有再劝她,而是一直站在那里,陪着她一起等。 天色渐渐转暗,不知不觉中,暮雪竟已在秋风中站了两个时辰。 洛蝶站的腿都木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眼泪在眼眶里转圈。 一个小太监来到暮雪的身边:“启禀贵妃娘娘,陛下昭您进去呢。” 暮雪的身形一晃,洛蝶伸手将她扶住:“娘娘小心。” “蝶儿,你先回去吧。”暮雪的声音已经沙哑。 “好,那娘娘自己小心。” 殿内,有一股尚未消散的女人香。倒不是说脂粉味有多浓,而是那种独属于女子的,淡淡的馨香。 这味道并不明显,若有似无,在她入门的那一瞬间,便被秋风吹散。 暮雪坚定的笑了笑,她相信,那一定是错觉。是她多心了。 “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动作僵硬的给他行礼。 云霆合上奏折,笑着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扶起来:“你生气了?朕听说你在外面等了很久,这不,一忙完,就马上昭你进来了。” 暮雪抬眼看他,他笑的很温和,同往日没有丝毫差别:“那臣妾还要多谢陛下的体恤。是臣妾不知礼,打扰陛下了。” 云霆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小心眼,朕刚刚是真的不知道。睡得好吗?”说着,他揽她入怀。 瞬间,那股淡淡的女人香又涌入暮雪的鼻腔。暮雪一把推开了他,眉头皱了起来。 云霆一脸莫名:“雪儿,你怎么了?” 暮雪看向他,冷笑道:“没什么,只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 他不在意的笑着,举起袖子,轻嗅两下:“没有味道啊。雪儿,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暮雪见他这不以为然的样子,一时间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自己搞错了,神经敏感乱吃醋? “我知道你忙。其实我来只是想问你两件事情,一件是淑妃姐姐的事,另一件就是絮儿。淑妃姐姐她是真的殁了吗?” 云霆看着她:“没错,淑妃是殁了。不过,这世上却多了一对神仙眷侣,雪儿,你既已猜到,又何必问呢?” 暮雪点了点头,心下安慰:“那就好。絮儿呢?她是怎么回事?” “她没事。只是朕另有安排,你放心吧。”他说着,又去握她的手。 暮雪:“能告诉我是什么安排吗?到底她也在我身边伺候了两年。” “无须多问,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严肃。 暮雪淡淡一笑,心里的苦涩更多了一些:“好,我不问。陛下还有政事要忙,臣妾就先告退了。”说完,她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行礼,转身。 “雪儿,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陪陪朕?”他上前一步,欲挽留。 外间,常青的声音响起:“陛下,晨妃娘娘来了,说是给您做了几样糕点。” 暮雪一听这个,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行至殿门口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一个藕荷色比肩杏黄色纱裙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宫女的手上拎着食盒,想必就是要送给云霆的糕点吧。 她走的很快,快到根本不屑去看那个晨妃! 晨妃见她出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暮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一阵风一般的略过。 晨妃面上有些许尴尬,不过随即又欢喜的走入殿内,去觐见云霆去了。 回到凤鸾宫之后,暮雪什么也不做,就是睡觉,昏天暗地的睡。 她的心好乱,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从外面回来一趟,他就变得让她看不懂了? 他们本来是心意相通的,她本来是最懂他的一个,可是如今她却真的不懂了。 这个晨妃和傅婕妤也会想之前的那些女子一样,只是他故布疑阵的烟雾吗? 可是如今楚王一除,整个朝野上下根本没有什么势力是他必须要忌惮的呀?他这样做,是做给谁看? 真是越想越难受,就这样一直睡到了晚上。她一定打定主意,晚上他来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些问题都跟他问清楚。 可是她左等右等,都不见他来。 终于她按耐不住了。 “洛蝶,你去打听一下,看陛下今晚歇在哪儿?”暮雪强行压下心中的狂躁,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不一会儿,洛蝶的消息打听出来了。 “娘娘,陛下今晚是歇在……歇在承欢殿。那里如今是晨妃的地方。”洛蝶一边说,一边仔细的打量着暮雪的表情。 终于,她再也压制不住了,一拳狠狠的砸在床榻上。 “承欢殿?晨妃?”哼,好,她倒是要去看看,这承欢殿内究竟有怎么样的动人风景! 心里的妒火重重燃烧着,暮雪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谁也没有告诉的就蹿上了凤鸾宫的屋顶。 几名玄衣卫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显出身来。 “你们不用跟着。本宫要去自己办点事。” 几名玄衣卫无奈,只得纷纷退下。 到了承欢殿,暮雪小心翼翼的避开玄衣卫的耳目,将自己的身影隐匿于寝殿窗外的一棵大树上。 第二百五十七章 背叛 贴身保护云霆的玄衣卫甚多,所以她藏得十分辛苦。 这棵大树所在的位置极好,她灵巧的从一扇半开的窗子飞身而入,没有任何人发现她。 一股熟悉的馨香传来,云霆的心下微震,淡淡的刺痛在心底蔓延开来。随即,他翻身,将晨妃娇小的身躯压在身下,一点点的温柔的吻着她,由额头,到眉间,最后含住了她嫣红丰润的唇…… 他闭起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好。 那股熟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馨香越来越近。 他扯开晨妃鹅黄色的肚兜,埋首,吻上她胸前的莹润。蓦地,喉头一阵腥甜。他握紧拳头,强行运功,压下那逆涌上来的气血。 女子娇媚的嘤咛声越发撩人,宽大飘逸的纱帐之后,暮雪看着床上那交叠缠绵的身影,紧咬着嘴唇。 不许哭!姚暮雪!你不许哭!不许哭…… 她要看,她必须看下去。她要知道这个男人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以前,他不是说他对陈婕妤她们都是假的。他从韩昭那里得了一种可致人迷幻的药物,只要给女子服了那药,女子就会产生幻觉,真的以为自己和眼前的男子发生了关系。 她是相信的,她一直都是相信的。虽然她没有去找韩昭确认过,可是她信他。 他答应过她,要让她做皇后,他答应过她,此生,只会有她一个。 誓言声声在耳,可是他却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晨妃此刻已经是玉体横陈了。她莹白的双腿缠上他的腰肢,微微的扭动着,迎合着。 云霆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猛然间,他的双眼睁开,琥珀色的瞳孔中却映出赤红的光。 他的动作猛然静止,计划被打乱!一切比他想象的难多了,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谁?!”他猛然出声,随后就是三枚银针射了出去。 他出手极狠,极快,暮雪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有躲开,三枚银针全都射在了她的身上。 血脉被封,银针上的毒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她倒在地上,苦笑着看着床上那一双惊愕的璧人。 晨妃吓得要尖叫,却被云霆捂住了嘴巴。暮雪现在身着夜行衣,脸上又蒙着黑纱,所以晨妃以为她是刺客。 云霆拿起地上的衣服对晨妃道:“你先出去,记住,不要把这里的事对任何人提起。听明白了吗?” 晨妃呆若木鸡的点了点头,慌乱不堪的跑了出去。 暮雪缓缓的扯下自己面上的黑纱,大笑,笑的极尽讽刺。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这银针本来是我的暗器,后来我教会了你,然后有一天,它们竟然会射到我的身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一边笑着,她的拳狠狠的垂在地毯上。这一刻她是恨的,恨他,更恨自己! 云霆大步走到她的旁边,取出解药,喂她服下。她不肯,他就捏着她的嘴,硬是把解药给她塞了进去。 “雪儿,你怎么会来?”他看着她,有些恼怒,有些无奈。 暮雪把身上的三枚银针拔下来,悉数扔到他的脚下:“怎么?不能来吗?云霆,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解释?”直到这一刻,她还是相信他。她希望这些都是自己的误会,她希望他有苦衷,她希望……总之,她希望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抱着她站起来,想让让她坐到床榻上去,可是她却死也不肯。 “雪儿,你……你想朕解释些什么呢?”他看她,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忽然,那些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她却问不出口。她该问些什么呢?他为什么上别的女人的床? 可是那就是他的妃子啊,他的女人啊,他凭什么不能碰? 问他为什么不守承诺,不是说过此生只有她一个? 可是那样的话好傻,她根本问不出口。如果他要是记得,不用她问,他一样会记得。如果他从未当真,或者已经忘了,她再问那不是自取其辱? “你……真的喜欢这个晨妃?”莫名的,她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 云霆垂下眼眸,似乎是下了一个很大决心似的:“她很乖巧,也很柔顺。你放心,她和以前那些女人不同,她不会争,更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威胁。” 暮雪捏紧拳头,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去抽他一巴掌的冲动:“她不会争?你的意思是我会争?的确,是我排挤掉了你的诸多妃嫔,怎么,如今要我让位吗?” “雪儿,你不要咄咄逼人好不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的那一个!这两年来,风风雨雨咱们都一起走过来了,你对朕的恩情,朕永远都会铭记。”他说的很急,语气中透出了更多的恼意。 恩情,铭记。 两年的倾心相恋,两年的殚精竭虑,机关算尽,换来的不过是这四个字。 暮雪的心很凉,像是被人仍在冰块里一样。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大傻瓜。 云霆的心一寸一寸的疼,疼的每一次呼吸都是难耐的折磨:“雪儿,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你希望我只有你一个,我也很想答应你!我知道,你在怪我背弃对你的承诺。是我食言,可是雪儿,你要知道,我是皇帝,我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要的那些,我给不起。还有这些女子,难道她们不是选妃大典的时候,你亲自选进来的吗?你让她们入宫,可是却不许我去接近她们,她们就像一朵朵娇艳花,只能在这后宫中老死,困死,终其一生,也得不到朕的眷顾,最后郁郁而终……雪儿,那是你希望的结局吗?” 眼泪模糊了暮雪的视线,她几度哽咽,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是在指责我?因为我的自私,所以我让这些女子入宫。因为我的自私,我让她们独守空房,虚耗青春。所以,你为了她们,为了君王大义,你只能背弃对我的承诺?” 云霆的目光闪了闪:“也许你现在还不能明白,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如果你能设身处地的为朕想,为她们想……” 啪—— 暮雪用尽全力打出去这一巴掌,她的心好疼,好疼好疼。 “云霆!你这个混蛋!真正自私自利的那个人是你!你早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可是你为了自己,却执意的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你哄骗我把心交到你的手上,你说会一心待我,你让我为你死心塌地,步步筹谋,出生入死,我教你武功,我帮你排除异己,我为了你在疫区奔波操劳,最后你只换来你的背叛和指责!云霆,我恨你!如果你根本做不到,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许下那样的承诺和誓言!是我逼你的吗?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和你,恩断义绝!老死不相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柔弱不争 暮雪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 身后的云霆一把将她抱住:“雪儿,别走!我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放开!”暮雪出手,挣开他的怀抱,招招狠辣,每一处都击中他的要害。他不闪躲也不还手,直到她把他打倒,直到他吐血。 暮雪不再多看他一眼,刚要离去,腰间却被一根极细的银丝缠上。随后,他的身影瞬间跃起,几息之间,她的手脚便都被那银丝束缚了。 “雪儿,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你回去之后冷静冷静,我相信,你会想明白的。” 暮雪怒瞪着他:“云霆,别逼我动手杀你!” “我不怕,你也不会。”说完,云霆不再理他,转而喊道:“来人!” 几道玄色的身影跃入寝殿,恭敬的跪在地上。 云霆:“送贵妃娘娘回宫,加派人手看护。如果娘娘有任何闪失,朕要尔等人头落地!” 几名玄衣卫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齐声应道:“喏!属下等谨遵陛下圣谕!” 三天了。 暮雪被囚禁在凤鸾宫整整三天了。 她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不哭,不笑,不嗔,不怒。 整个人仿佛就这样睡死过去了,可实际上,她却从未睡着过。她的整颗心都被烈火灼烧着,被冰块浸泡着。 撕裂般的痛楚整日整夜的折磨她,她觉得自己就快疯了。 数十名玄衣卫守着凤鸾宫,让她根本没有逃掉的可能。 这几天,洛蝶劝她劝的嗓子都哑了,哭的眼睛都肿了。可是暮雪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娘娘,晨妃来了,她在外面等着,说是来探望娘娘。” 暮雪的眼睛猛然睁开,出乎意料的,她的心忽然冷静下来了。 晨妃是来耀武扬威的,还是来看她笑话的? 暮雪坐起身:“为我梳洗,顺便再端一碗燕窝粥过来。” 洛蝶一听暮雪肯吃东西了,马上欢喜的答应下来。心道,看来晨妃的到来激起了娘娘的斗志,只要娘娘肯斗下去就好,她就不信,在这后宫中,还有什么女人能和娘娘一较高下! 不紧不慢的吃完了燕窝粥,又换了一身明艳的绯红色宫装,洛蝶在她的脸上薄施粉黛,让她的气色闲的红润了一些。 洛蝶对着铜镜中的暮雪赞叹道:“娘娘果然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美人。” 暮雪知道洛蝶的好意,她想微笑,可是嘴角实在牵不动,最后只得安慰的拍了拍洛蝶的手背。 “让她进来吧。” 洛蝶点头,一会儿,便领着晨妃和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 今日的晨妃穿了一件粉紫两色相间的宫装,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洋溢,华贵中又透着一种柔弱,颇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晨妃的声音很小,很温柔,像是邻家温柔的小妹妹一般。 暮雪的嘴角牵出一丝笑意:“晨妃娘娘快请起,本宫当不起你的礼。洛蝶,赐座。” 晨妃并不在意暮雪的态度,依旧是恭敬的笑着,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无可挑剔。 暮雪见晨妃坐定,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晨妃娘娘今日来,有何见教?” 晨妃低着头:“不敢,嫔妾只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娘娘回宫以来,嫔妾还未尽到礼数,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用不着。你我同属妃位,虽说我前面多了个‘贵’字,可是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妾氏而已。” 晨妃有些尴尬,手足无措道:“娘娘是在和陛下怄气吧?嫔妾虽然不太知道原因,可是嫔妾却知道陛下心中是爱极了娘娘的。这几日,娘娘病着,不吃不喝,陛下也差不了多少。嫔妾劝他来看望娘娘,他又怄气不肯来。可是如果陛下是不在意娘娘的,他又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呢?” “哼!”暮雪冷笑一声,盯着晨妃道:“晨妃娘娘好大的面子,竟然连本宫和陛下的事都管起来了!怎么,陛下不肯来,你就亲自代他来!你是来耀武扬威的,还是来看本宫笑话的?!” “嫔妾不敢!”晨妃一惊,吓得跪在地上。 暮雪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看也不看她一眼:“快起来吧,如果陛下来了看到,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呢。” 晨妃恭恭敬敬的给暮雪磕了一个头,这个举动倒着实让暮雪有些意外。 晨妃垂着眼眸,声音轻柔的说道:“娘娘和嫔妾本就是云泥之别,在陛下眼中,嫔妾不过是俗世中的一粒尘埃,而娘娘则是高高在上圣洁的白云。嫔妾对娘娘的尊敬发自内心,绝对没有矫揉造作的意思。嫔妾今日来,也绝对没有恶意。嫔妾只是想告诉娘娘,陛下对娘娘爱入骨髓,不管娘娘对陛下有什么样的心结,请娘娘看在他对您一往情深的份上,不要在恼他了。陛下这几日,废寝忘食,憔悴的可怜……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浮世红尘中,娘娘能与陛下相知相守,本就是万分难得的缘分了,娘娘何必为了一些没所谓的人去难为自己,难为陛下?” 暮雪看着眼前的晨妃,不由得重新审视她,若说之前她不明白这晨妃有什么妙处,如今倒是完全领略了。 这个女子身上的确有一种柔弱不争,上善若水的气质。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那些话很中听。如果暮雪本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代女子,也许都会被她说动。但是暮雪不是。在她的认知里,爱情,只能是两个人共享,多一个人,就不再是爱情了。 暮雪:“没所谓的人?你指谁?”此刻,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尖锐,生下的,只有平和了。 晨妃:“除了陛下和娘娘以外的所有人。” 闻言,暮雪笑了,笑的极淡,极轻。 晨妃见暮雪的神色有些缓和,继续说道:“陛下曾经问嫔妾想要什么,嫔妾说,此生无他愿,只求陛下能赐予一个孩子,无论男女,我都欢喜。是陛下仁爱,所以才临幸嫔妾,满足嫔妾卑微的心愿,如果上天垂怜,嫔妾这能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那嫔妾的后半生也就有所依仗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暮雪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神色。这个晨妃真是可怕,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自己竟然无法在讨厌她了。她的柔,她的顺,她的坦诚,实在让人没办法去讨厌。怪不得云霆会对她青睐有加,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 晨妃柔柔的笑着道:“嫔妾只是告诉娘娘,嫔妾的所求不多,希望娘娘能够成全。” “哼,这可不是本宫能成全的,你去找陛下就好。” “陛下的是垂怜,娘娘的才是成全。” 暮雪深吸一口气:“如果本宫不想呢?本宫从来都是那种宽厚之人,别的事情尚可成全,可唯独这一件,不行。” “娘娘不是不宽厚,而是在奢求完美。愿得一心人,摆手不想离。这样的愿望以前嫔妾也有。可是自从入宫之后,嫔妾就知道那只能是奢望了。娘娘,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您见过有哪个人能样样如意呢?”晨妃仰起头,用她柔和纯净的近乎婴儿一样的目光看向暮雪。 第二百五十九章 放我出宫 暮雪被晨妃用那样柔和的目光看着,一时间无言以对。 真的是她在奢求完美吗?是她太贪心了? “晨妃,你说你的愿望就是有个孩子,可是,你真的愿意把自己困死在这黄金的牢笼里吗?难道你甘心吗?”一时间,暮雪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娘娘,这世间真够逍遥自在的人又有几个。绝大多数的凡人都是被各式各样的牢笼束缚着,被各种各样的苦痛折磨着。往往是出了一个牢笼,又入一个牢笼。娘娘觉得这宫墙是牢笼,我却觉得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困住人的并不是牢笼,而是人心。舍得舍得,唯有舍了自己,才能得真如自在。可是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真的舍了自己呢?” 暮雪站起身,亲自走向前,将晨妃搀扶了起来:“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困住我的不是宫墙,而是我自己的执念。谢谢你能来,你果然和寻常女子不一样,怪道陛下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晨妃顺势握住了暮雪的手:“那娘娘能否不再难为自己了?” 暮雪苦笑:“我想我还是无法成全你,我能做到的,只是不去难为你而已。” 晨妃一笑:“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是说,娘娘可不可以不再绝食了?您不吃,陛下也不吃。就算您不肯去见陛下,至少,您也要先吃饭啊。” 暮雪点了点头,心头酸涩依旧,却是不再那么沉重。 送走了晨妃,暮雪命人找来了几卷佛经,开始虔心抄写。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金刚经》里讲有‘执著四相’,即执我相,执人相,执众生相,执寿相。又讲‘摒离四相’,离我相,离人相,离众生相,离寿者相…… 无相修行,诸相非相,信者广在,非法无得,持诵功德,乐极涕泣,终极真理…… 她很想参透自己的心,很想让自己放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些佛经中找到掌握自己心的办法,她只知道,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三日之后。 暮雪吩咐玄衣卫,说她想见韩昭。 玄衣卫请示过云霆之后,韩昭来凤鸾宫见了她一面。 见到韩昭之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是他是否真的给过云霆一种秘药,可以让女子服用过后产生幻觉的。 韩昭的答案是没有,那一刻,她心里最后一根弦崩断。 是了,从来都没有这种神奇的药。他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美色当前,又有哪个男人会真的坐怀不乱呢?他之所以骗她,是为了她好,不希望她伤心…….如今,天下安定了,他不需要借助她的手去做任何事情了,所以他选择告诉她真想,让她面对现实…… 姚暮雪,亏得你聪明一世,到头来,依旧是被一个情字蒙蔽了心智。天下男儿皆薄幸,凭什么你就认定他会不同?他是帝王,注定了不会独属于哪个女子的。 若论玩弄权术智谋,她比他相差甚远,也难怪,她会被他骗了这么久。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她这个为他效力颇多的贵妃,最终又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呢? 铜镜之前,暮雪对镜梳妆。她细致的装扮自己,脑海中回想的是这两年来,她与他的点点滴滴。 镜中的自己依旧是精致美丽的,她伸手,拂过镜中人的眉眼,这样的容貌也许也是他喜欢的吧。毕竟,这两年,他对她并不都是虚情假意,这一点,她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就能读出来。 换上了一身绚丽的绯红色宫装,头上的金步摇微微摇曳,秋日下,映出闪闪动人的光芒。 “告诉陛下,就说本宫想去御花园逛一逛。” 暮雪对着外面的玄衣卫说道。 外面的人道了一声喏。 两刻之后,她没想到云霆会亲自过来。 暮雪起身,对着他屈膝行礼:“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本来,她还想表现的更好一点的,例如脸上可以带着点释然的笑意。可是当她面对他的时候,她实在是笑不出,索性,也就仍旧冷着一张脸了。 云霆一把将她扶了起来:“雪儿,你跟朕也要这么见外吗?朕还以为,你想清楚了,不再生气了。” “臣妾是想清楚了。本来就是臣妾无理取闹,痴心妄想,臣妾错了,以后不会了,还请陛下勿怪。”暮雪垂着眼眸,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他。 如果看了,她就会知道现在的他有多憔悴,如果看了,她就会知道现在的他有多心疼,如果看了,她就会知道,这一刻,他的笑他的话,有多么的言不由衷。 可是她没有,所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云霆拉住她的手:“听说你想去御花园逛逛?朕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暮雪:“好。” 家家菊尽黄,梁园独如霜。莹静真琪树,分明对玉堂。 仙人披雪氅,素女不红装。粉蝶来难见,麻衣拂更香。 向风摇羽扇,含露滴琼浆。高艳遮银井,繁枝覆象床。 桂丛惭并发,梅蕊妒先芳。一人瑶华咏,从此播乐章。 这是诗人刘禹锡所作咏诵菊花的诗句,暮雪与云霆相携来到御花园,满目金黄的绚丽映入眼帘,她就情不自禁的吟诵出来。 云霆在一旁拍手称赞:“早知道雪儿是才女,想不到竟能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否则一定能高中状元。” 暮雪笑了笑,深吸看一口微凉的空气。 云霆心下微痛,自他出现,她还从未正眼看过他,虽然早知道会这样,但是当他真的面对时,才知道那种痛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暮雪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一众奴才退了下去。 云霆含笑与她对视:“雪儿,你有话要单独跟朕说?” 暮雪第一次仰起头,与他对视:“陛下,这两年,雪儿对你如何?” “鞠躬尽瘁,情深意重。雪儿是天下间对朕最好,也是最重要的女子,朕从来都没有忘。”他望着她,看着她的眼中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又是一个深呼吸,暮雪将那一闪即逝的勇气紧紧抓住,继续道:“陛下言重了,其实暮雪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这期间蒙的陛下垂爱,是暮雪的福气,暮雪自问不应该贪得无厌。可是,暮雪是个蠢的,不懂得取舍之道,也不懂得究竟该如何才能堪破自己的心魔。现在,天下已安,暮雪在没有什么能帮助陛下的了。陛下可不可以让暮雪功成身退,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逍遥人,就算是看在暮雪这两年的功劳上,陛下,可不可以还我自由,放我出宫?” 第二百六十章 助情香 他伸手,揽她入怀,这一次,她没有推拒。 他把自己的唇贴在她的耳际,温柔的吻着她:“雪儿,你还爱我吗?” 暮雪身子一颤,没有说话。 “你在气我,可是你还是爱我。这一点点的气和恨,根本敌不过你对我的爱。我不能放你走,因为等你气消了之后,你会后悔。那个时候,你依旧爱着我,可是却无法回到我的身边,你会在思念中度过余生,那是一种比之炼狱更为残忍的折磨。我爱你,我怎么忍心现在放你走,让你去承受那样的苦楚……”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泛着微微的颤抖,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一般。 “我不能放你走,我要把你留在身边,让你看清自己的心。” 暮雪:“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我走呢?” 云霆:“除非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你的心彻底的不再属于我,哪怕,我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唯有那样,我才舍得,放你走。” “会有那么一天吗?”暮雪呢喃着问出这句话,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晚间,云霆执意留在了凤鸾宫。 用膳的时候,两个人相对无语,或是云霆偶尔说笑两句,可暮雪始终无动于衷。 水房内,升腾的水雾缭绕。 云霆牵着她的走了进来。 暮雪的头始终低垂着,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示意她帮他宽衣。 “不如还是叫宫女们来伺候你吧。”暮雪转身,可是却被他一把抱住。 云霆把她抱得紧紧的:“雪儿,趁着你现在还爱我,让我贪心一下不行吗?求求你了,留下来陪我。” 暮雪皱了皱眉头,可是终究没有拒绝…… 床榻之上,暮雪侧身躺在里面,背对着他。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留在这儿?自己怎么会允许他留在这儿? 她不是应该恨他,吼他拒绝他的吗?为什么这么没骨气的允许他一步步靠近呢? 姚暮雪,他已经背叛你了!可是你却因为他的花言巧语就一步步妥协,你还是你吗? 正当她无比纠结的时候,他已经躺下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暮雪的身子僵硬,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受他,在亲眼见到他和别的女人缠绵之后,在知道他的那些情话都是谎话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接受他…… 阵阵暖香在室内弥漫开来,那香味中带着一丝丝的甜。 起初,暮雪并没有注意,可是几息之后,她的身子开始微微发烫,僵硬的背脊也开始慢慢柔软,她终于知道这是什么香了。 “云霆,你竟然……”暮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竟然对她用助情香,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两年,他有必要对她用这种手段吗? 云霆纤长素白的手探入她的衣襟,熟练而流畅的退去她的中衣,撤下她的肚兜,看着她莹润如玉的身子如娇花一般绽放在自己的身下,不由得深深嗅了一下她的体香。 “雪儿,我知道你不愿,可是我想要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太难受。”说完,他俯首,含住她胸前的一点嫣红,熟练的技巧中饱含深情和温柔,饶是她还有理智,饶是她心里不甘,可是却已经无法推开他。 助情香的功效让暮雪忘记了心里的伤痛,渐渐,脑海中只有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神情,他无比宠溺的笑容…… 暮雪弓起身子,主动吻上他的唇,热情的与他交叠缠绵。 他温柔的手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一处,将原本就旺盛的火焰撩拨的更加热烈。 水与火交融的那一刻,她的脸被泪水打湿,她以为那泪水是她的…… 从那往后的日子,云霆和暮雪相安无事。他偶尔会去晨妃和傅婕妤那里过夜,偶尔会去凤鸾宫,更多的时候,是自已一个人留在兴庆宫。 暮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放自己走,她不敢再相信,也无力再怨恨。她的抗拒和心意在强势的云霆面前,显得是那么不堪一击。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就像是被剪了翅膀的鸟,悲哀,却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夜,御书房。 云霆的面前站着一个满身血腥的黑衣人,黑衣人手中捧着一个黑色的木盒。 “这是你要的东西。”黑衣人将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人头。 云霆的视线定在那木盒里的人头上,是楚王,没错。 想不到和他作对十几年的楚王最后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本来应该是很高兴很解恨,可是此刻,云霆心里却无端的升起了一股悲凉。 “盛夏在城外十里亭,走吧,此生永远都不要踏入京都一步。”云霆靠在椅背里,周身尽感疲惫。 黑衣人听到盛夏两个字,目光微震,随后放下木盒,对云霆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 这一天,宫中再次大宴宾客,原因无它,只是率军大败楚贼的护国将军陈祖庭,班师回朝了! 为了昭显朝廷对陈将军的重视,云霆以帝王之尊亲自出城十里相迎,这等荣宠自大齐开国以来,还从未有人享有。 本来应该是喜气洋洋,气势恢宏的一天,可惜天公不作美。 一整个秋天都没下雨的京都,竟然在这一天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来应该在城中列队欢迎将军入城的百姓们都被大雨淋得四散奔逃,整个京都街道除了侍卫之外,空无一人。 本来应该威风凛凛的陈家军,一个个成了落汤鸡。 本来应该豪气云天,气震山河的大将军陈祖庭却在大雨中快马疾驰,形容狼狈…… 老天爷不给面子,可是宫中的宴会却是一样举办的热热闹闹。 满朝文武,皇族亲贵都赶来为陈祖庭道贺。 暮雪也带领着几名宫妃列席参加。其实她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礼仪规矩如此,让她不来都不行。 有别于以往的是,她的坐席并没有和云霆紧挨着,而是和后妃们设在了一起。 今夜,高坐之上的云霆笑如春风,意气风发。 可是他的侧影落在暮雪的眼中却显出了几分孤独和悲凉。 这应该是她的错觉吧,如今的他诸事如意,一揽大权,又怎么会孤独和悲凉呢? “陈大将军到——”太监的唱和声在外面响起。 殿内的众人都纷纷安静先来。今日这宴会陈祖庭是主角,大家都很像看看这位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究竟有何等风采。 一身戎装,器宇轩昂的陈祖庭走了进来,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可却是一头乌发,半点不显老。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打扮像是陈祖庭的子女。 暮雪放下手中的酒盏,举目望去,眼睛瞬间睁大,脸上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第二百六十一章 絮儿的身份 那个人,那个跟在陈祖庭后面,一身盛装,笑靥如花的女子不是絮儿吗?! 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显然,看出絮儿身份的不知暮雪一个,那些后妃们此刻正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暮雪,很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反应。 “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祖庭单膝跪地,对着云霆行了武将礼。 “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祖庭身后的两个人也跟着行礼。 云霆笑的自如:“老将军快快请起。”云霆说着,竟然亲自起身,走上前去将陈祖庭搀扶了起来。 众人唏嘘不已,赞叹不已。 得陛下亲自相扶,这是何等荣宠啊?! 陈祖庭哈哈大笑,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和喜色:“陛下真是折煞老臣了。”他站起身,指着身后仍旧跪着的两人道:“这是老臣的一双儿女,陈腾渊,陈飞絮。” 云霆面上含笑,未理会陈腾渊,而是径直走向絮儿。 絮儿垂着眼眸,神色万分激动。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明黄的衣袖映入她的眼帘,随后她被云霆温柔的搀扶起来。 云霆的目光对着絮儿,暗含无尽的深情与赞许:“陈将军生的一双好儿女,真是让朕也看花了眼去。” 絮儿垂眸笑着,脸上是忍不住的喜色。 “陛下把他们夸得都上天了,老臣替他们谢过陛下。”陈祖庭笑着,原本就红润的脸色显得更是喜气洋洋。 如今肃王领兵在外,不得还朝。就算还朝,以他手中的那点兵力也根本无法和自己的陈家军抗衡。放眼整个朝廷,再无人能与他陈祖庭相争!想到此处,让他怎能不喜? 云霆环顾四周,忽而转向常青。 常青收到云霆的暗室,自袖中抽出一张圣旨,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将军陈祖庭功勋卓著,用兵如神,上安社稷,下抚黎民,为本朝不二功臣。念此,朕特封其为永昌候,永享荣禄,世袭罔替。其女陈飞絮,蕙质兰心,端柔嘉敏,甚得朕心,特赐封为柔贵妃,择日入宫伴驾!” 众人听完圣旨,纷纷跪拜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祖庭几人也跪拜道:“臣等领旨,谢陛下隆恩。” 絮儿乍一听‘柔贵妃’几个字时,脸色一变,只是个贵妃?她一直以为他会封她做皇后的!不由得抬头,用质问的目光看向云霆,却正好对上云霆温柔无比,情深无比的笑容。 一时间,心头的小小不快被融化。也罢,就算现在是贵妃,只要她将来生了儿子,一样能做皇后。他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只要她生了儿子,就一定会成为皇后的。 暮雪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的脸色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以前,她真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她的手指紧扣着案几的边缘,所有人都没发现她的异常,就连靠她最近的晨妃也是一样。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絮儿从一开始就是云霆的一步棋。这个至关重要的棋子在暮雪身边待了这么久,暮雪都没能发现其中的奥妙与关键。 絮儿,哈哈,柔贵妃! 暮雪的心仿佛被烈火焚烧着一般。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从始至终,云霆都没有信任过她。 至于絮儿,想来她也是被云霆利用的那一个吧。这从她刚刚听到圣旨时的反应就能推断出来。 柔贵妃?再怎么贵,也不过是个妃而已。 想来她原本的期望是要做皇后的吧? 会不会云霆以前也跟她承诺过,待事成之后会封她做皇后? 这个诱饵真是屡试不爽啊,从最开始的德妃,再到自己,以致如今的絮儿,云霆不知道用这个美梦哄骗过多少女子了。只不过却从未见他真的封谁做皇后,难道在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深爱的人,他想把这份殊荣留给那个人? 亦或是云霆想的就是永远都不封后,然后用这个借口继续去哄骗别的女子…… 一边想着,暮雪一边自斟自饮。她的心好像很乱,又好像很清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现在都想不明白了,可是对于云霆,她却更加看不清看不懂了。 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一直到晚宴结束的时候,暮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喝了很多酒,可是却始终没醉。那些想看她笑话人纷纷失望,有人过来找她搭讪,她也一概不理。 但是今天这情形至少众人都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姚贵妃是真的要失宠了! 后宫独属于她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 自这天以后,暮雪就把自己关在凤鸾宫,在没有出来过。 后宫中张灯结彩,云霆用最隆重最繁复的礼节把絮儿迎入宫中,种种种种,都比当初她封妃的时候要高一个规格。 欢庆的喜悦飘过重重宫墙,飞入暮雪的耳中。 她充耳不闻,只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滑稽。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自絮儿入宫之后,云霆每晚都宿在端和宫,那里如今已经是絮儿居住的宫殿了,原本的嫔妃们都被驱逐,只剩她自己称王称霸。 暮雪不知道的是,絮儿为了这件事和云霆闹了很久。絮儿一心比照着暮雪,当初还做宫女的时候,她一心想的就是姚贵妃有的她都要有。 所以她最想住的地方不是端和宫,而是凤鸾宫! 面对絮儿的软磨硬泡,云霆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应她这个茬。 最后逼得紧了,云霆就笑称,正在为她建一座檀香宫,到时候她见了一定会欢喜至极的。 絮儿这才作罢。其实她一直想来凤鸾宫见见暮雪,说是探望,其实就是炫耀。她想看看失宠后的姚贵妃是不是还那么风华绝代,是不是还那么倾国倾城。 只可惜云霆一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每当她想去凤鸾宫,云霆总是有各种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忘记了自己正要做的事。 可是有些事,拦是拦不住的,逃也是逃不开的。 这一日,暮雪正在抄写华严经,忽然雪燕急切的破窗而入,围着她,叫的很急切。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暮雪放下笔,忧心忡忡的看着雪燕异常的反应。 雪燕高鸣一声,然后又从窗户飞出去。 暮雪也顾不得许多,当即随着雪燕从窗户跃了出去。 雪燕飞的很急,暮雪在后面运起轻功紧紧的跟着。 这是御花园的方向? 离得很远,暮雪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夹杂着怒意的哀鸣声!是团团! 远远的,暮雪看到絮儿和她的哥哥陈腾渊的身影。 陈腾渊此刻冷笑着,他的手此刻正掐在团团的脖子上,将团团的身子举得老高老高的。 “放开它!”暮雪赶到,平稳的自树上跃下。 陈腾渊挑眉:“姚贵妃?这小畜生是你的?” 暮雪诧异于对方的无礼,但是她知道,凭团团的身手和速度都被这个人抓在手里,想必对方的功夫极高,是容不得她硬来的。 “这只小狐狸是本宫的。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陈小将军,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和它计较。” “呜呜~~”团团万分可怜的朝着暮雪哀鸣,雪白小巧的四肢在空中乱蹬着。 陈腾渊的眼睛很没有礼貌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暮雪,而后道:“这小东西本将军要了,从今往后,你就不用管了。” 暮雪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存心找茬。看来今日这事要想善了是没什么可能了。 絮儿此刻一身盛装,贵气逼人,只听她恨恨道:“哥哥你还费什么唇舌,赶紧杀了这小畜生了事!胆敢冒犯本宫,一定要它知道厉害。” 陈腾渊:“杀它着什么急,还是留在手上逗弄逗弄来的有趣。” 正说着,忽然迎面几根银针飞了过来。 他一惊,堪堪躲过。 暮雪随即出手,又是几枚银针射向陈腾渊的手腕。她希望他能松手,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团团落在这样的人手中。 陈腾渊没想到暮雪会贸然出手,当下急怒攻心,运气内力,猛的把团团往假山上一甩。 一声闷响传来。 意料之中的血腥一幕并没有发生。 原来是暮雪先团团一步飞到了假山旁边,用自己的身子替团团挡了,只不过陈腾渊这次出手甚猛,那刚劲的内力顺着团团的身子传到暮雪的身上。这一下,暮雪觉得五脏一热,眼前明暗交替,险些晕了过去。 陈腾渊的怒气被激起,当下也不打算收手,直接就朝着暮雪袭过去了。 可是还没能等他靠近,八名一直隐身的玄衣卫便显出身形,和陈腾渊缠斗在了一起。 陈腾渊武功再高,可是以一敌八,终究落了下乘。 絮儿在一旁看的直咬牙,厉喝道:“只有你有暗卫吗?来人!把这个出手伤人的贱人给本宫拿下!”她话音一落,另有四个身着灰衣的暗卫显出身形,攻向暮雪。 一时间,除了絮儿以外,所有人都打得乱成了一团。暮雪身受内伤,手中又抱着昏迷不醒的团团,分外吃亏,她一咬牙,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一剑便结果了一个灰衣人, 有了她这个先例,其余的人也都纷纷的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这会儿禁卫军已经纷纷赶到,可是却不敢贸然上前。因为打架的是两位贵妃娘娘,还有一个陈小将军,这样的阵仗可是禁卫军将士从未见到过的。 轰隆—— 一声巨响,假山上的石块被击碎。随后那些碎石纷纷散落入正在打斗的人群中。 暮雪抱着团团堪堪避过,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那边,陈腾渊被一块最大的碎石击中了后心,当即趴在地上猛的吐血,絮儿站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她的左脸颊也被碎石划伤,挂着几条血痕。 至于那剩下的三名灰衣人,纷纷都被碎石块击穿后脑和胸膛,当场毙命,无一生还。 打斗在瞬间静止。 尘埃落定之后,一身赤红龙袍的云霆在假山顶上显出身形。 “打呀,怎么不打了?”他拂了拂自己的衣袖,笑的云淡风轻。 暮雪强撑着,看了他一眼之后,心头一松,抱着团团晕了过去。 云霆的眉头微蹙,对着那几名玄衣卫道:“送贵妃娘娘回宫,然后你们自己去统领那里领罚吧。” “喏!”几名玄衣卫带着暮雪离开。 絮儿望着地上的四具尸体,还有她吐血不止的大哥,一时间哇哇大哭起来。 “陛下!陛下…….你要给臣妾做主啊!呜呜,陛下!”她哭得涕泪横飞,词不达意,整个人仿佛都被吓傻了。 云霆看也没看絮儿一眼,他冷眼对身后的禁卫军说道:“送陈小将军回府。”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任由絮儿在后面怎么哭喊都没用。 第二百六十二章 算朕求你 将军府内。 陈腾渊喝完黑乎乎的药汤之后,狠狠的将药碗摔在了地上。 “爹!你说那皇帝小儿是不是欺人太甚,他竟然敢如此重伤我,还把我送给小妹的暗卫都杀死了,他是不是忘了他能有今天靠的是谁啊!” 陈祖庭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沉声道:“阿渊,你太冲动了。如今的云霆早就不是那个坐不稳皇位的小娃娃,如今的他,翅膀硬了,根基稳了,并不好对付。而你,今日的举动的确是太过鲁莽了。他出手教训你,是情理之中,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我反倒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还不是想帮小妹出口恶气!她留在那小皇帝身边那么多年,悉心照料他,可是到头来他竟然只封小妹一个贵妃,真是忘恩负义!您是没见今日那情形,他处处护着那个姚贵妃,根本不把小妹放在眼睛里……” “够了!”陈祖庭厉声打断儿子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对儿女是那么的不成器。当初他把絮儿留在云霆的身边有三个目的,第一确实是方便他和云霆之间传递消息,第二也是为了让絮儿近水楼台,先一步笼了云霆的心。第三嘛,自然也有让絮儿作为人质,留在云霆身边的,供云霆拿捏的意思。否则,云霆又怎么会那么放心的将兵权全都交到他的手上…… 只不过絮儿的手段实在是太差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让云霆死心塌地的爱上她,反而是让那个后来的姚贵妃占了先机。 至于自己这个儿子……勇猛有余,而沉稳不足,他陈祖庭要想成就一番大业,还得多费些周折啊…… 凤鸾宫内,暮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体内的疼痛依然剧烈,她轻咳了几声。洛蝶马上过来伺候。 “娘娘,您觉得怎么样?哪里还疼?奴婢这就去传御医。”洛蝶一边说,一边抹掉自己的眼泪。 御花园发生的一幕幕涌入暮雪的脑海,她诧异的在四周寻找:“团团呢?我的团团呢?” 洛蝶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安慰道:“娘娘别担心,是陛下让人抱走了团团。它会没事的,陛下一定给会让人治好它的。” 暮雪的心底泛着一股说不出的疼。絮儿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付她。寻不着她的把柄,竟然先对团团下手,以前她怎么没有发觉絮儿还有这样阴毒的心思? “你派人去跟陛下说一声,让他把团团送回来。” 洛蝶:“好。” “不必了!”冷冽如泉的声音传来。 暮雪起身望去,见云霆正沉着一张脸走过来。 她挣扎着要起身,每个动作都让她疼得皱眉。 云霆:“行了,不用来这些虚的。你不用再惦记那个小东西了,它五脏皆被震碎,已经死了。” 暮雪的动作僵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霆:“你说什么?” “我说它已经死了。不过就是个畜生,也值得你这么上心?如果今日不是朕及时赶到御花园,你预备怎么办?是杀了陈腾渊和柔贵妃,还是让他们杀了你?” 暮雪的心彻底碎了。如果说她之前还对云霆存有一丝期望的话,那么如今随着团团的死,她那点期望也彻底的破灭了。 云霆不去看她的脸,生怕多看一眼,自己接下来的话就不忍再说出来了。可是不行,他必须把这些话说出来。 广袖里,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朕知道你心里不喜欢絮儿,今日这事最开始也是她不对。可是她再不对你也犯不着为了一只畜生如此为难她。” 暮雪的眼睛酸涩的很,可是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是的,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眼泪都流尽了,如今,再多一滴也流不出来了。 “我为难她?我何时为难她了?” 云霆冷眼看着她:“你不用装了,既然做了,又为什么不敢承认呢?如果不是你授意,雪燕怎么会带着几百只血蜂鸟去端和宫袭击絮儿!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下人们拼死护着,絮儿现在就已经被那些鸟啄死了!如果不是朕及时赶到,恐怕端和宫的冤魂又要多上十几条!姚暮雪,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哈哈哈……做的好!做的好。”暮雪笑着,笑的五脏六腑剧痛。她从未想过雪燕竟然会擅自作出这样的事,它是在为团团报仇吗?做的真好,虽然不是她授意的,可是她却非常乐意看到这个结果。 云霆:“你……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暮雪,再怎么说,絮儿也伺候了你两年,难道你真的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嗯,对,我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她的存在就是对我的一种侮辱,如果陛下要保住她,那最好现在就除去我!否则你的柔贵妃早晚有一天死于非命!我姚暮雪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我要是想害谁,还没有害不成的!”暮雪怒瞪着他,心里滔天翻涌的都是恨意。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和云霆两个人也会这样怒目而视,这样相看两相厌。 云霆和她对视一阵,终究败下阵开,他垂着眼眸,无比诚恳道:“雪儿,就当是朕求你,放过絮儿吧。她自幼便陪在朕的身边,这些年,如果不是他……” “够了!你给我滚!滚出去!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暮雪声嘶力竭,用手指着门口,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的体内又是一阵剧痛。 云霆望了望她,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抬起来,最后,他沉默着走了出去。 他走了之后,她整个人就彻底的垮了下来。 晚间,她开始发高烧,全身烫的吓人。 迷迷糊糊的她说着一些梦话,洛蝶在一旁伺候,眼泪就没有停过。 “蝶儿,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男子对你说,他会一心一意待你,除了你他谁也不爱,你一定不要相信他……他们是骗人的……” “蝶儿,你说,我和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说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都是假的吗……我不相信,他不可能骗我的……在契丹军营的时候,他为了救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蝶儿,我好想他……为什么他要骗我……” “蝶儿……” 渐渐的,暮雪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子却越来越烫。 洛蝶握着暮雪的手,哭着道:“娘娘,求求您了!您继续说,奴婢听着呢,您别怕,他不要您了,您还有奴婢呢。娘娘!” 第二百六十三章 洛蝶被打 朦胧中,似乎有一股暖流顺着她的背心缓缓注入,轻柔的拂过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那种被烈火灼烧的痛楚渐渐弱了下来。 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味道她好熟悉。她想睁开眼,可是又不敢。这是梦吧,一定是梦。他已经不爱她了,不要她了,他此刻一定在别的女人那里。 眼角,有冰凉的泪水滑落。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婴儿一样,缓缓靠近梦中的温暖。 如果是梦,那就让她永远都不要醒来吧。 梦里好温暖,可是现实却太痛,痛到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了。 第二天她睁开眼,见洛蝶正趴在她的床边睡着。眼角还挂有一丝泪痕。 洛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娘娘,您醒了?” 暮雪含笑点了点头,她的嘴角都干裂剥皮了,这一笑,虽然很浅,可还是扯出了血丝。 “娘娘,我去给您倒点水。” 喝过水之后,暮雪觉得自己的伤势好了很多,不再像昨天那样疼了。莫名的,她想起了昨晚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 “蝶儿,昨夜你一直都守着我?” 洛蝶点了点头:“是啊,奴婢一直守着娘娘,娘娘起初还会说些胡话,可是后来什么都不说了,身子滚烫的吓人,可把奴婢吓坏了。” 果然只是梦境啊。她嘲讽的对自己笑了笑:“我没事。蝶儿,去睡会儿吧,如果你也累垮了,那就真的没人管我了。” 洛蝶想了想,终于点了一下头:“那奴婢先去睡一会儿,让别的奴婢进来伺候您用膳。” 暮雪点了一下头。 早膳她自然是没有心思用的,略略动了两口白粥就放下了。 之后她又小睡了一下。 再次醒来却是被小宫女的哭声吵醒的。 “娘娘,您快醒醒吧!洛蝶姐姐快被他们打死了!您快去救她吧!” 暮雪猛然坐起身:“你说什么?她在哪儿?谁敢动她?!”她一边说着,一边猛的起身,起身的瞬间,她一阵头晕。 小宫女拿起衣架上的外衫想要给暮雪披上,可是暮雪却急着往外跑,丝毫没有顾忌她现在自穿着一层单薄的白色中衣。 小宫女无奈,只得追了出来:“娘娘!洛蝶姐姐在端和宫,是柔贵妃让人把她抓过去的。” 暮雪的心提的高高的,以絮儿那样阴毒的性子,她一定是挟私报复,先是团团,后是洛蝶,她没能保住团团,一定不能再让洛蝶出事。 一想到这里,她顾不得自己内伤未愈,当即运起轻功,强行飞往端和宫。 中途有好几次她支撑不住,从半空跌落。可是她什么都不顾的,她脑海中只想着一句话,不能让洛蝶有事,洛蝶一定不能有事! 端和宫内。 把压在凳子上的洛蝶正咬牙承受着棍刑。 柔贵妃脸上带着遮面的纱巾,眼神愤恨的在一旁观刑。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洛蝶紧咬着嘴唇,头上的汗珠噼噼啪啪的落在地上,可是她就是不肯喊出声来。 “住手!”暮雪赶到,上前一脚踢飞太监手中行刑的木棍。 柔贵妃在一旁冷笑:“姚贵妃,你未经通报就擅闯本宫的地方,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暮雪上去把洛蝶抱在怀中,看着洛蝶被咬烂的嘴唇血肉模糊,还有她的身后,腰身一下的地方都是血淋淋的。 心,痛的痉挛。 “蝶儿……你怎么样?”暮雪痛的倒吸凉气,她无法想象娇弱的洛蝶是怎么扛过如此严酷的杖刑。如果她再晚到一会儿,洛蝶还能有命吗? 洛蝶颤抖着伸出手,轻抚暮雪脸颊上的泪:“娘娘……别哭,奴婢……没事……”说完,她眼睛一闭,彻底的晕了过去。 暮雪忙着探她的气息,还好,气息虽然微弱,但是没有消失。 “来人,快点把蝶儿送回去,传御医!快点传御医!”她喊的声嘶力竭,身后的玄衣卫上前,小心的抱起洛蝶,就要离开。 柔贵妃冷声道:“慢着!本宫说了要放这个贱婢走吗?” 暮雪心中怒火翻涌:“玄衣卫听令!今日谁若敢拦你们的路,逆本宫的意,杀无赦!” “喏!”八名玄衣卫齐声应道。 玄衣卫纷纷抽出佩剑,那名抱着洛蝶的玄衣卫疾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名持剑的玄衣卫,大有谁要是敢阻拦,就让你当场毙命的意思。 柔贵妃在气场上又被暮雪压了一头,心下不甘,当即喊道:“玄十九!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给本宫上前拿人!” 果然,这一声令下之后,柔贵妃那边也显出了八个玄衣卫。 这八个玄衣卫也拿出各自的武器,上前,同暮雪的玄衣卫交起手来。 暮雪心中一惊,随即释然。原来云霆也给絮儿配了玄衣卫。哼,看来是她有的,絮儿都要有。 也罢,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来个了断吧。 此刻,玄衣卫们斗在一处,暮雪和絮儿都身边都没了守护的人。 暮雪闪身上前,狠狠的勒住了絮儿的脖子。 “住手!如果你们不想看柔贵妃当场毙命的话,就乖乖停手。” 玄衣卫定睛一看,心头大惊。暮雪勒着絮儿的脖子,四个指缝中,分别都夹着一根银针,那针尖抵在絮儿的脖子上,只要她稍一用力,絮儿就会立时毙命。 絮儿这边的玄衣卫见状纷纷住手。 暮雪那边,三名玄衣卫护送洛蝶离去。余下无人继续守护暮雪。 “陛下驾到——” 云霆步履匆匆的赶到,所过之处都是疾风一阵。 “暮雪,快住手!” 絮儿含泪惊恐:“陛下救我!她……她要杀了我啊!” 暮雪媚笑着,又把针尖往前送了一分,针尖刺入絮儿的皮肉,惊的她又是一阵大喊大叫。 云霆面色凝重:“暮雪,你究竟想做什么?还不赶快放开!” 暮雪将目光转到云霆身上,无比妖娆妩媚的笑着,可是她的眼睛里却是透着寒彻骨髓的杀意:“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弄清楚柔贵妃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先是杀了我的团团,接着又打了我的洛蝶,我想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她了。” 絮儿被暮雪勒住脖子,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暮雪身上的杀意。她的确是想打压暮雪,想折辱暮雪的身边的一切,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胜过了暮雪,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这后宫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是你那只死狐狸先冒犯的本宫!它死有余辜。至于洛蝶,她串通了端和宫的宫女,想要下毒谋害本宫,人证物证俱在,本宫不过是按宫规行事而已!” 第二百六十四章 送她走 暮雪冷笑:“絮儿,你这个奴婢入宫才几天啊,就张嘴闭嘴不离‘本宫’,你以为你顶了个贵妃的名号,穿上一身华丽的宫装,你就真的能统领后宫了吗?我告诉你,一日为婢,终生为婢。你在本宫跟前伺候的时候,本宫可不是这么教你的吧?宫规?凭你一个奴婢,也配在本宫面前提宫规?” “你……你胆敢污蔑本宫!”絮儿被暮雪当众揭穿旧事,脸上火辣辣的。 暮雪用针尖挑开絮儿脸上的纱巾,一张被鸟啄的伤痕累累的脸庞显露出来。 “哈哈哈,真是好漂亮的一张脸啊!” “啊——”絮儿被刺激的尖叫。她挣扎着想要去捡地上的纱巾,可是只要她往前凑一点,暮雪的针尖就往她的皮肉里刺一点。 云霆怒目在一旁看着:“够了!姚暮雪,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暮雪璀璨的眼眸一转,含笑道:“这个嘛……不如柔贵妃跪在地上给本宫磕三个响头,本宫兴许可以考虑饶她这一次。” 柔贵妃:“你做梦!” “姚暮雪!你该懂得适可而止,不要逼朕出手!”云霆的拳头握紧。周身凛然的威压骤增。 后脊升起一股凉意,暮雪的头皮微微发麻。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凭着这股凛然的天威让她产生了惧意。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已经彻底不在乎了,如果他要杀,就让他杀好了,反正活着也是一种折磨。 想到此处,暮雪掌下用力,将四枚银针刺入絮儿的背后。 云霆见状大惊,在他的身子之前,他的剑锋先至,直刺向暮雪的手指。 暮雪躲闪不及,手背被划出一道血痕。她大怒,转而对云霆出手,可是云霆只一招就化解了她的攻势,随后一掌打在她的前胸,逼得她后退数步。 “絮儿,你怎么样?”云霆抱住絮儿,取下她背后的银针,喂了她一颗解药。 暮雪五脏剧痛,喉头腥甜。他那一掌打得不重,只用了两份力,可是她本来就身有重伤,再加上之前强行运功,气血逆涌,所以他这不重的一掌,仍是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她强撑着,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手背上的鲜血似断了线的珍珠,染红了她白色的中衣,也染红了云霆的双眼。 她步履阑珊的离开了,那背影落在他的眼中,何其落寞,何其孤寂。他伤她至深,如今,她对他的爱,应该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吧? 凤鸾宫中。 昨夜是洛蝶苦苦守在暮雪的床边。今夜是暮雪含泪守在洛蝶身边。 还好,洛蝶上过药后,御医说没有大碍了。 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会发热,如果熬过三天没事,那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小宫女端了一碗药进来。 暮雪听到脚步声,就道:“她还没醒,等她醒了再送过来。” “娘娘,这药是给您的。” “端下去吧,我不想喝。”暮雪挥了挥手,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床上趴着的洛蝶。 小宫女想劝些什么,可是终究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得无奈的退了下去。 这一夜,窗前秋雨连绵。 暮雪听着雨声,守着洛蝶,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听雨楼。 还记得以前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抱着她,一起坐在听雨楼宽大的窗台上,听着窗外秋雨连绵,雨打蕉叶的声音。 一个惊雷滚过。惊醒了暮雪的回忆。 姚暮雪,你被他伤的还不够吗?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想着他的好呢? 那些不是什么甜蜜的回忆,而是你愚蠢的证明。他骗了你,他利用了你,你现在不过是一枚弃子。你没用了,他再也不会理会你了。 “娘娘……”洛蝶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暮雪含泪守在她床前,无比凄楚的样子。 暮雪抓住洛蝶的手指:“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的伤是不是很疼?” 洛蝶的脸色苍白如纸,可是她仍旧牵了牵嘴角,努力的露出微笑:“奴婢没事……娘娘身上有伤,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暮雪摇了摇头:“我没事,反正咱们两个都要养伤,不如就在一处养着好了。” 洛蝶:“娘娘,您这样不是折煞奴婢了吗?” “快别提什么奴婢了。如今,你我就是至亲的姐妹,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叫你一声妹妹。” 洛蝶虚弱的攥紧暮雪的手指,笑着道:“姐姐,能遇到姐姐,是洛蝶这辈子的福分呢。” 暮雪又哭又笑:“还福分呢,你这个傻丫头,被我连累的都快没命了,天底下也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傻。” 洛蝶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的,在奴婢心里,最敬佩的一个人就属姐姐了。你和天下间所有的女子都不同,你的智慧,你的胸襟,你的能力……洛蝶做梦都想成为像姐姐那样的女子……只可惜,洛蝶太笨,永远也学不来姐姐的长处。” “学我有什么好,终究不过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头来被人伤的体无完肤。你啊,千万不要学我。”暮雪擦干眼泪,吩咐外面的宫女把洛蝶的药端进来。看着她喝完之后,两个人一起爬在床榻上睡去。 十日之后,洛蝶身上的伤势见好。 暮雪让玄衣卫传韩昭来凤鸾宫。 韩昭见到暮雪憔悴的样子,几乎都快要认不出她了。从前的她永远都是青春洋溢,光彩照人,不管顺境逆境,她永远都像傲雪的寒梅一般,可是如今的她,脆弱的像是镜花水月,好似随时都会在这个尘世消失一般。 “见过贵妃娘娘。”韩昭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给暮雪行礼。 暮雪坐在书案后,憔悴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韩大哥无需多礼。” 韩昭抬起头看她,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 “无论世事如何变幻,还请娘娘保重凤体才是。” 暮雪无力的点了点头:“多谢韩大哥。如今我这样的光景,你还肯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丑丑说这话就见外了。”韩昭望向她,露出她无比熟悉的微笑。 果然,这句话这个笑容让暮雪的心头一暖。 “是,那丑丑就不和韩大哥见外了。其实,丑丑今日找韩大哥来,是有一件事想摆脱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把这件事办好。” 韩昭:“你尽管说。” 暮雪:“请韩大哥帮我把洛蝶送出宫吧。把她安置到一处妥当的地方,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自在日子。” 韩昭眉头一蹙:“你是怕连累她?可是如今你身边能用的人手已经不多,再把洛蝶送走了,你身边一个信得过的都没有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柔贵妃寿宴 “我没关系。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洛蝶她与我情同姐妹,我只是想让她离开这蚀骨魔窟。眼下我在后宫危机重重,我不想连累她。况且,就算我保得了她一时,也保不了她一世。这件事还要麻烦韩大哥,希望韩大哥能成全我。”暮雪说完,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向韩昭。 韩昭的心微微作痛:“好,我答应你。” 第二日,夜,秋雨连绵。 “我不去!姐姐,我走了,你怎么办?”洛蝶听了暮雪让她离开的话后,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暮雪把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蝶儿,听姐姐的话。你走了,姐姐才能放心。” 洛蝶泪如雨下:“让我留下来陪你,不好么?如今陛下的心不在了,你一个人留在这深宫之中,处处是荆棘,步步是算计,累了,痛了,病了,连一个能安慰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就让我留下来吧,姐姐,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你放心,姐姐的本事你还信不过吗?咱们不会分开太久的,你先走,姐姐才能放心。要不然到时候姐姐找到机会离开,而你还一个人留在这里,那姐姐又怎么能心安?”暮雪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无比自信的笑容。 洛蝶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望着她:“是真的吗?你真的也会离开?” 暮雪坚定的点了点头:“是,你先走,然后把外面的一切都安顿好。这样等我以后去找你的时候,咱们就不用再费任何周折了。妹妹要听姐姐的话,如果你不听,岂不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洛蝶想了想,终于相信了暮雪的话:“那好,我听姐姐的!我在外面把一切都安顿好,然后等姐姐出来团聚!” 暮雪微笑:“这样才是我的好妹妹。” 夜雨中,洛蝶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 蝶儿,一路走好…… 希望,我们能有重聚的一天。 十一月初一,柔贵妃生辰,于琼花台大宴宾客。 今日的柔贵妃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宫装,富丽无比,华贵无比。 而她所配搭的头饰耳环,也均用金凤式样,一行一动间,摆出的都是准皇后的架势。 云霆今日政务繁忙,下了朝之后就进了御书房,始终都没出来。柔贵妃几次三番派人去请,可是都被常青挡了驾。 柔贵妃心里虽然气恼,可是面上仍旧摆出仪态万方的笑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帮外人看了笑话。 以往姚贵妃寿宴时,都是云霆出面,宴请王公大臣,席间轻歌曼舞,精彩纷呈,那些节目多是云霆亲自安排设计的。那个时候絮儿在旁看着,心里羡慕的紧。慢慢的这种羡慕就演变成了一种嫉妒,她暗暗期盼着,等有一天,她取代了姚贵妃,她一定要把寿宴办的风光百倍,她一定要证明,她才是云霆心中的最爱,她才是大齐最尊贵的女子,她才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 可是等真的到了这一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那么天真可笑,那么遥不可及。 因为云霆不来,所以连带着柔贵妃的父兄也不能来。如今这宴席上,只有后宫诸妃到场。这与柔贵妃心中的期盼相距甚远,让她不由得气闷至极。 席间,一个身着密蜡黄折纸牡丹宫装的女子巧笑嫣然的与周遭的嫔妃说笑着。 “这十一月就是不如五月。五月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可是十一月除了寒风阵阵,就只剩下那光秃秃的树枝了。” 另一个女子附和:“傅婕妤说的极是,这十一月的确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哪里能同繁花似锦的五月相争。” 晨妃接口道:“也不能这么说啊,至少现在还有轻松翠竹,这些可都是四季常青的。” 傅婕妤妩媚的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笑道:“这么说也对。虽然没有繁花如锦,可到底还有青松翠竹成撑场面。不过,也只是成撑场面罢了。” 正中的柔贵妃将这些议论一字不差的都听到耳朵里,心中的怒意翻江倒海。什么十一月不如五月,不就是说她不如姚贵妃?! “来人,去凤鸾宫,把姚贵妃请过来。就说本宫寿宴,请她务必到场。” “喏。”一个小宫女应了柔贵妃的话,怯怯的走了出去。 傅婕妤给在座的妃嫔递了眼色,示意大家有好戏看了。 须臾,那小宫女回来了:“回禀娘娘,姚贵妃重病不起,不能来赴宴了。不过,她倒是托奴婢将贺礼转交娘娘。” 傅婕妤眼睛一亮,当即笑道:“什么礼物啊?想来姚贵妃出手总不会小气的,不如打开来,让嫔妾等人也跟着开开眼界好了。” 柔贵妃心下得意。她早就料到了暮雪不会来,如果来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要让所有知道,姚贵妃如今已近败给了她,现在只能托病躲在宫里不出来。 “好吧,就让大家看看姚贵妃送的是什么。”柔贵妃端起酒盏,姿态悠然的轻饮,出了这口气以后,她的心情好多了。 小宫女颤巍巍的将锦盒打开。 众人的目光望过去,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里面赫然装着的是一件宫女常服! 姚贵妃这是明目张胆的在打柔贵妃的脸啊!她是在提醒柔贵妃,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 啪—— 柔贵妃将手中的酒盏摔在地上。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本宫拖出去杖毙!”柔贵妃厉声呵斥,那喷火的目光恨不得将锦盒里的宫女常服化为灰烬。这个该死的姚暮雪,总是拿她为奴为婢这件事来折辱她,真真是该死极了! 小宫女吓得连忙在地上叩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柔贵妃:“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拖出去!” 恰在此时,云霆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怎么回事?非要在自己生辰日这天见了血腥才痛快?你也不怕晦气。” 柔贵妃见云霆来了,那胸口的怒火立时消了一半,她起身迎上前,解释道:“还不是这贱婢气我。罢了,你滚下去了,以后不要让本宫再看见你。” 小宫女感恩戴德的磕头:“谢娘娘,谢陛下!”而后,抱着那个锦盒,跌跌撞撞的退了下去。 傅婕妤目光望着云霆,妩媚道:“其实啊,这都是陛下的错,如果不是陛下一直不来,柔贵妃又怎么会那么大的火气呢?如今连累了下边的人,陛下又怎么好意思怪罪柔贵妃呢?”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懂情趣的醋坛子 云霆看向傅婕妤,忽而眼前一亮,赞道:“你今日这身衣裳不错,衬你,这发髻束的也好,那根步摇是上次朕赏你的那支吧?” 傅婕妤眼波一转,媚眼如丝:“陛下好记性,几个月前的事情,难为您还能记得清楚。” “真是矫情啊,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怪朕太久没有赏赐东西给你?”一边说着,云霆一边走向傅婕妤。他嘴角噙着一丝魅惑的笑,让人看了目眩神迷。 傅婕妤手中的帕子轻轻一甩,刚刚好拂过云霆的嘴角,这下,云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原来陛下您还知道啊。那您是不是该赏嫔妾点儿什么啊?”她垂眸,声音柔的都能滴出水来。 云霆在她的案几前俯下身,随后拿起她面前的酒盏就饮。 这个举动让傅婕妤一下子就脸红了起来。 云霆暗含着酒气的声音轻吐在傅婕妤的耳旁:“那你想要什么赏啊?” 傅婕妤娇嗔着瞪他一眼,低声道:“陛下是在明知故问吗?” 哗啦—— 柔贵妃将案几上的酒菜全部掀翻,怒瞪一眼云霆之后,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去。 满是的旖旎暧昧被打断,云霆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个不懂情趣的醋坛子,你们以后莫要学她。”说完,仍旧举步,跟了过去。 自这一天开始,柔贵妃在宫中就有了一个新的外号——不懂情趣的醋坛子。这外号为众人津津乐道,传来传去竟然传到了前朝那些大人们的耳中。 陈家父子这几日上朝总是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一来二去的,父子俩也听到了这个‘醋坛子’的名号。 端和宫中,柔贵妃冷着一张脸,聆听父亲陈祖庭的训斥。 “絮儿啊,不是为父说你,你也太不知分寸了!怎么可以在寿宴上闹成那个样子,你知不知道现在超上朝下大家都把你叫什么?不懂情趣的醋坛子!你知不知道为父和你兄长因你而被人指指点点,多少人在背地里笑我不会教导女儿。你……你以后万不可如此了!”陈祖庭越说越气,可是女儿已经是贵妃,这话他说的太轻不行,太重也不行,到了最后,竟然词穷了。 柔贵妃委屈的直掉眼泪:“爹,您怎么不问问女儿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您知不知道在寿宴那天云霆他做出了什么?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就和傅婕妤那个贱人调情!那是我的寿宴啊,他怎么这样视我为无物!这是对女儿的侮辱,您怎么都不心疼女儿呢?!” 陈祖庭看着这个女儿,只觉得无比头疼,所谓的烂泥扶不上墙,也不过如此了吧?要是她有当初姚贵妃一半的手腕,自己也不至于如此费神。 “絮儿,能做的爹都帮你做了。当初是你自己选了云霆,是你非他不嫁。爹尽力帮你安排了,你早早的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都没能笼住他的心,你能怪谁?还有,身为后宫女子,本来就要承受妃嫔争宠这种事情,莫说在后宫了,就是在寻常人家,妻妾争宠也是很平常的。你自己争不过人家,就掀桌子,还没开始斗,就已经落了下乘。这两年你跟在姚贵妃身边,难道一点都没学到她的手腕吗?” 柔贵妃哭的更欢了:“她能有什么手腕?还不都是云霆在护着她!如果不是云霆给她撑腰,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陈祖庭终于怒了:“那你就不能让云霆护着你吗?!” “爹……”柔贵妃大哭特哭。 陈祖庭绝望了,如果他是云霆,他也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妃嫔。看来自己的计划还要抓紧才行,这个女儿的东风是借不上了,到时候别被她拖了后腿就行。想到此处,他长长的叹息一声,随后什么也不说的转身就走。 又过了几日。后宫中,傅婕妤晨妃站在同一阵营,明里暗里的和柔贵妃过着招。 面上看着风波不断,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样的局面是均衡的,如此维系下去,后宫中并不会掀起什么大的波澜。 凤鸾宫宫门紧闭,如果不是必要,里面的宫人也从不与外间来往。 姚贵妃就好像从后宫消失了一般。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姚贵妃在陛下的心里仍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哪怕是她如今已经失宠,哪怕是她对陛下冷落冰霜,可是凤鸾宫的日常用度却没有人敢克扣一丝一毫,这足以说明,姚贵妃在陛下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最起码,陛下从没有忘记她的存在。 这一日,暮雪正在朝着佛经。忽然外面有太监来传旨。 暮雪起身出去接旨,见来的是个眼生的太监,太监带来的是云霆的口谕,邀她去听雨楼一聚。 暮雪想着,也许有些事情是时候和他谈谈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放了她。 这一路行来,路上的宫人极少。暮雪身上穿着白色的狐裘,坐在轿撵里,仍旧觉得有一丝冷。 帘子被掀开,太监的声音传了过来:“娘娘,到了。” 暮雪下轿,望着这个曾经带给她无数甜蜜记忆的听雨楼,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太监道:“娘娘,陛下在里面等你。陛下不允奴才去打扰,奴才就不跟着伺候娘娘了。” 暮雪点头,举步,走向里面。 进了听雨楼之后,她举目,私下里找寻云霆的身影。 水红色的帐幔在四周飘动摇曳,唯独不见他的影子。 难道是他还没来? 可是不对啊,刚刚那太监明明说陛下已经到了。 将前因后果串在一起想,暮雪心中警铃忽然大响! 不对,她可能中计了! 如是想着,她飞快的转身,想要离开这里。可是才走了两步,后颈却一阵刺痛。 有什么东西射到她的身体里了!该死的,究竟是什么人有那么高的功夫?她事前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她想破门而出,先离开这里再说,可是身体的力量却在一点点的消失。 终于,在她还没能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人就先一步倒了下来。 空气中飘了一丝甜腻腻的香。 不好,是助情香的味道! 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她而设的局! 此刻,她心底满满的都是绝望。 那香的味道越来越浓,她的四肢溅软,有一股热流从小腹窜起,满满的流动在她的血液中。 她的脸色涨红。这种时候,如果有人来救她,那该多好? 云霆,如果你来救我,那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云霆,求求你,来救救我吧,我真的情愿死也不想承受这种侮辱…… 老天,你是嫌我还不够凄惨吗?一定要让我跌入这种痛苦的深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打入冷宫 如果她之前没有被暗算,那么她兴许还有力气了结自己的性命,可是偏偏,她现在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泪自眼角滑落,她最后一丝意识也就此沉沦。 她全身燥热,仿佛被丢进火海之中。 朦胧中,有人将她抱起。 天旋地转之后,她的衣服被撕碎。皮肤一下子与寒凉的空气接触,让她瞬间恢复了一丝神志。 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张万分熟悉的脸! 不! 不要! “韩大哥……住手……”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云霆的背影。 整个听雨楼都空空荡荡的。 天空被阴霾笼罩,压得极低极低。 暮雪试着动了动身子,那种无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情事过后,难言的酸痛。 昏迷前那朦胧的一幕闪过她的脑海。心上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如果那是真的,她真的希望自己现在马上死去才好。 “陛下……”她坐起身,试着开口。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难言的慵懒和妩媚,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果然,云霆暴怒的转身,然后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啪—— 暮雪倒在床的里侧,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却已经感受不到了。 看来是真的,这一切不是她的噩梦,她真的…… “姚暮雪!朕待你不薄!就算你心里不满,就算你心里有恨,可是朕一再的包容忍让就是为了换来你的不忠不贞吗?!”他的声音暗含着滔天怒火,好似随时能将她化为灰烬一般。 暮雪整个人好像傻了一样,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云霆扣住她的肩膀,捏紧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姚暮雪,你和韩昭早有私情,对不对?” 暮雪的神志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没有,我和他没有私情。今天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吸入了助情香,还有之前……” “够了!”云霆粗暴的打断她,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更加用力,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就此捏碎一样:“姚暮雪,你不要忘了你是什么出身?寻常的助情香能够奈何的了你?况且以你的身手,只要一发现不对,马上就可以离开,可是你没有!今天是朕捉奸在床,那以前呢?你和他是不是以前就有过?!今时今日,你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暮雪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了,她知道,不管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她了。毕竟她的不洁,已经是事实,不管怎么解释,这个结果都改变不了。 “韩大哥呢?我想他也是被人暗算的,如果你要处置,就处置我一个人好了,此事与他无关。” 她的脖子猛然被云霆掐住,他掐的极其用力,她丝毫都不怀疑,他是真的准备掐死她的。 云霆暴怒的盯着她:“到了现在,你还在想着他?!姚暮雪,你真的傻了不成吗?你不知道你现在为他求情会让朕火上浇油,更想杀了他吗?” 暮雪一愣,随即绝望的闭上眼睛,不再多说一句话。现在的她,多说多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既然身似浮萍,那就听天由命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闭上眼睛,不说不看朕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他拼命的摇晃着她的身子,可是她就像一个了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任凭他如何暴怒,她都没有再理会丝毫。 莫名的他心里升起一股恐惧。她好像正在离他远去,他就要失去她了…… 暮雪的脑海中一片灰白,她把自己彻底的交托给命运。不管今后的路怎么样,她都不会再在意了。反正她已经失去了一起,他是真的不会再爱她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如果这个世上只剩她孤身一人,那么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关系? 他将她压倒在床榻上,重重的吻上她,啃噬她。 此刻,她仍是未着寸缕,全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痕迹,下体还有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可是他不在乎,他发疯一般的闯入她的身体,用疼痛和肆虐唤回了她的神志。 暮雪重重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眼泪像是决堤一般的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她痛极的哭喊着,像是要把这几个月受到的打击和委屈统统发泄出来一样。 他的动作静止,他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她,看着她哭,听着她哭。 直到她哭累了,哭的倦了,他才温柔的吻上她,吻过她身体的每一处痕迹。 此刻,她已经熟睡,他虔诚的像个孩子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极致的温柔。他知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拥有她了。 朦胧中,她好像听到了一句话‘暮雪,对不起……’ 三天之后,暮雪已经被剥去贵妃的头衔,打入冷宫。 云霆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废去贵妃的理由。 但是该知道的人,多少也都听过一丝风声。据说是姚贵妃和禁卫军统领韩昭有私情,被陛下撞破,所以陛下大怒,将姚贵妃打入冷宫,将韩昭下了大狱。 又过了十天,韩昭被云霆秘密处死。 又过了五天,李佩华,肖静安一干人等统统被贬黜出京,凡是以前和贵妃有牵连的,没有一个躲得过。 冷宫之中,暮雪衣衫单薄的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片片飘落。 这应该是今冬下的第一场雪吧。 还记得那一年,她第一次来到冷宫,是为了见临终前的德妃。以前她不知道德妃为什么一定要见她,现在她懂了。其实德妃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是了,如今她走上了德妃的老路。这间屋子,还是德妃以前住过的。不知道德妃在天之灵看到她有今日,是会感到高兴还是可悲。 不知道洛蝶在外面怎么样了,韩大哥应该有帮她安顿好一切吧? 她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就是韩昭了。对于那天在听雨楼的事,她真的记不清了。可是,如果那人真的是韩昭,她也相信他是被人暗算的。是她连累了他…… 还有团团,不知它和韩大哥能否在地府团聚。 说来,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像那个什么妖星,只要是和她有关系的人,都会被她连累。如今那些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她,她真的只剩自己了。 她知道李佩华他们被贬谪的事情。但是她有心理无力。那些朝臣之前亲近她,一是真心对她有几分敬佩,二是以为她是一颗不会倒的大树……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落井下石 的确,这也怪不得他们会走眼。换在几个月前,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倒,更不要说如今和云霆反目成仇了。 事情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不是很清楚。有时候她会去想,一点点,一滴滴的想。可是越想头就越痛,心就越乱。 罢了,听天由命吧。 正当暮雪怔怔出神之际,唯一一个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小宫女跑了过来。 “娘娘,不好了!咱们的棉被都被人弄湿了,还扔到了院子里。”说着,小宫女都快哭出来了。 暮雪一听,忙问道:“什么?怎么会这样?知道是谁弄得吗?” 小宫女擦着眼泪道:“还能有谁,就是冷宫里住着的另外一位。” “是她?!”暮雪心里升起一丝愠怒。这冷宫里除了她,还住着另外一位,就是之前被她废黜的贺昭容,贺清灵! 的确,贺清灵对她怀恨在心。如今她也沦落至此,贺清灵不落井下石才是奇怪呢。 小宫女道:“娘娘,怎么办?天气这么冷,又下雪,咱们的被子上都结冰了,晚上咱们会被冻死的。” 暮雪看着这个小宫女,她名叫月牙儿,今年只有十二岁。凤鸾宫虽然有很多奴才,可是唯一一个愿意跟着自己到冷宫来的,只有这个小月牙儿,月牙儿的性格和洛蝶很像,只不过少了些锐气,多了几分绵软。每次受人欺负,也只敢在人后掉眼泪,从来不懂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 “好了,别哭了,咱们不会冻死。我这就带你去找被子。”暮雪拍了拍手,她已经沦落至此,总不能让身边的人为了她在冬夜里被冻死。 月牙儿跟在暮雪的身后,一时间莫不定她要做些什么。 暮雪行至贺清灵的房门前,二话不说抬起脚就把门踹开。 门闩咔吧一声崩断,屋里的贺清灵和她的丫鬟小鸾都被吓得一惊。 贺清灵惊愕的看着暮雪:“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取你的被子和炭火一用。”说完,暮雪又转而对月牙儿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取被子!” 月牙儿一时间有些踟蹰,毕竟这种强抢的事情她以前可从未做过。 在暮雪威逼的眼神下,月牙儿终于迟疑着迈开了脚步。 贺清灵和小鸾原本正聚在火盆前烤火说话,被暮雪这一吓,一时间有些呆住。可是现在她一听说暮雪要夺她的被子,马上就回过神儿来了,当即跳了起来,小鸾则一步上前,拦住了月牙儿的路。 “姚暮雪!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高高在上的贵妃吗?你不要忘了这是哪里,这里是冷宫,容不得你撒野!”贺清灵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提高,她想尽量从气势上压倒暮雪,可是她尽了全力,却发现仍是徒劳。 暮雪看着她,冷笑道:“撒野的人是你吧?你不要告诉我那被子是自己长了腿,跑到院子里的。” “你的被子去哪里关我什么事?!这里是我的房间,你现在给我滚出去!”贺清灵指着门口,声嘶力竭的喊着。 暮雪不理会她,径直往她的榻上走去。月牙儿此刻还被小鸾拦着,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暮雪知道,指望她是不太可能的了。 小鸾身后欲拦暮雪,结果暮雪抓住她的手腕,掌上用力,只听咔吧一声,小鸾的膀子便被卸了下来。 小鸾痛的哇哇大哭! 贺清灵急忙过去:“小鸾,你怎么样?你的手怎么不会动了?!”她身后过去碰,可是刚刚触碰到小鸾的胳膊,小鸾就痛的更剧烈了。 暮雪将她们的两床被子抱起,经过小鸾和贺清灵的时候高声道:“这次只是让她脱臼,下一次,我可不能保证她的胳膊还能否待在她的身体上。贺清灵,你最好牢记,不管到什么时候,我姚暮雪都不是任人欺凌的!” 说完,她把被子交到月牙儿手上,然后自己将屋里的小火盆拎了起来。 这冬夜这么冷,一个火盆根本不够用。既然贺清灵想让她挨冻,那么她自己就先尝尝寒冷刺骨的滋味吧。 端和宫内。 云霆捧着一本书斜靠在榻上。 殿内的地龙烧的很热,靠在榻上的他虽然只着了单衣,可是仍旧觉得有些微微出汗。 “来人,让人把地龙听一下,不要烧这么热。” 沐浴完的柔贵妃着了一件水红色纱衣,扭动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步步的靠近云霆。 “很热吗?臣妾倒是觉得刚刚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云霆的身上靠。 云霆的眼睛始终未离开书本,他语气平静道:“冬夜里穿这么少,你也不怕着凉。去添一件衣服吧。” 柔贵妃心里有些气恼。他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呢?她穿这么少还不是为了给他看?让人把地龙烧得这么热,不就是怕着凉嘛。可是他却丝毫都不理会她的苦心安排。 “陛下,这书有什么好看的啊?您一天到晚都在批阅奏章,好不容易休息了,还要捧着本书,这样身子会累坏的。”她说着,便作势要去夺他的书。 云霆先一步把书本扔开,脸上有些愠色:“你就不能让朕安宁一会儿吗?” 柔贵妃被他严厉的口气一下,立时红了眼圈:“陛下,你的意思是臣妾让你不得安宁?臣妾十二岁到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隐姓埋名,哪怕是为奴为婢,只要是对陛下有帮助,臣妾都没有丝毫怨言的做了!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您要这样对臣妾?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云霆抬起她的下巴,冷冷看着她道:“你做错了什么?自从你当上贵妃以来,你又做对了什么?你总是把以前的事情挂在嘴边上,是在提醒朕要对你感恩图报吗?” 柔贵妃拼命的摇头:“我不要你的感恩图报,我只要你能好好对我,就想当初对姚贵妃那样!” 烛光中,他的脸色变得莫名:“你觉得朕对她好?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呢?冷宫!如果朕像对她似的那样对你,你是不是也应该去冷宫里面呆着?!” “那是她下贱!她不知羞耻的与人私通!” 啪—— 柔贵妃的脸上狠狠的挨了一个耳光。她捂着脸,脸上火烧一般的疼。她抬起头,惊愕的不敢置信的看着云霆。他竟然打他?这么多年他竟然第一次打她?!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冰火蟾毒 她对上云霆的目光,那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冰冷,冷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云霆:“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你让人假传圣旨,把她骗到听雨楼,而后又引韩昭过去,助情香这么低劣的手段也只有你会用!事成之后,你再把朕引过去,让朕捉奸在床……絮儿,你这一出出戏码上演的真是紧凑!难不成在你心里,朕就是一个那么容易被人愚弄的傻瓜吗?” 柔贵妃周身都被一种难言的寒冷包围着,他竟然知道!他竟然都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还会把姚暮雪打入冷宫? 云霆仿佛早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继续冷冷道:“不洁的女人,朕不会再要。可是心地不纯,毒如蛇蝎的女人,朕一样不屑!絮儿,朕一再包容你,正是因为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另外,你不要仗着有你父兄撑腰就胡作非为,你大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看他们会如何对待你。” 说完,他优雅自如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然后头也不回的举步离去。 柔贵妃跌坐在床榻上,如同一支枯萎的花。心地不纯,度如蛇蝎……她辛苦付出这么多年,到头来只换的这八个字……究竟是他太冷太狠,还是她太傻太痴? 大雪纷飞,整个皇宫仿佛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狐裘,华贵中透着清冷圣洁。 月牙儿将手贴上暮雪的额头,惊奇道:“娘娘,怎么会这样?您的额头好冰,手也好冰,可是刚刚还很热的,您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奴婢出去求求守门的侍卫,让他们请个御医过来?” 暮雪强忍着蚀骨的寒冷:“月牙儿,我这是宿疾犯了,你不要担心,我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出去守着吧,这三天没我的吩咐,你就不要进来了。” 月牙儿摇头:“不行,娘娘您一个在这屋里,万一有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出去!我的话你没听到吗!”暮雪的脸募得变红,整个人像是被丢到烈火里,皮肤是针扎一样的疼。 月牙儿被暮雪的吼声一吓,当即哭哭啼啼的走了出去。 暮雪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苦的呻.吟出声。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吗?她身上的冰火蟾毒再次发作,可是这一次,神机宗不会再有人给她送解药。而他也不会再不离不弃的守着她,陪她一起承受这份蚀骨的痛…… 当寒冷再次袭来,她的眉毛上凝结了一层寒霜,脸色变得青白。四肢仿佛被冻僵了一般,疼痛自指端升起,一寸寸的向上蔓延,直到涌入她的眉心。 她还记得,上次她寒毒发作的时候,他陪着她,抱着她,他和她说很多话,他对她的痛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代之…… 现在,她好想他。 云霆,以前的种种难道都是假的吗?你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 我不相信!就算时至今日,我身在冷宫,可我还是不信! 脑海里好像凭空生出了千万只虫子,那些虫子一点点的啃噬她,渐渐的,每一寸骨头都被这种疼痛包围。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扯开自己的头发,皮肤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这毒要发作九天九夜人才会彻底的死去。难道她真的要承受那么天的苦楚在死去吗? 不,如果真是那样,那还不如让她现在就去死! 猛然间,她拔出自己头上的发簪,对准自己的喉咙。可是转眼间,她的动作又迟疑了。 她真的要这样死去吗?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她还有那么多的问题没有问他…… 强忍着被烈火焚烧的痛楚,颤抖着声音对外面喊道:“月牙儿……” 月牙儿听到她的喊声,马上破门而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月牙儿被暮雪的样子吓坏了,暮雪的脸几乎成了火红色,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凌乱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上,颈上和手臂上还有血淋淋的抓痕。 暮雪强撑着,用自己仅有的理智道:“去找陛下,就说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月牙儿:“娘娘!您不要吓奴婢,奴婢这就去找陛下!” 月牙说完,猛的转身跑了出去。 冷宫门口,月牙儿被守门的侍卫拦住! “站住!冷宫里的人不许随意外出!退回去!”侍卫的身形拦在月牙儿的面前。 月牙儿急切的哭喊道:“贵妃娘娘身患病重,想要见陛下最后一面。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吧,我要去见陛下!” “不行!除非你有旨意,否则谁也不能踏出这个大门!”侍卫一脸的冰冷。 “啊——” 暮雪痛苦的哭喊声传入月牙儿的耳朵,月牙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了! “让开!贵妃娘娘和陛下的情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娘娘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的起吗?”月牙儿的声音颤抖,她拿出了生平最大的气势对面前的两个侍卫说这番话。 可是显然,侍卫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月牙儿心一横,上去抽出侍卫的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对着侍卫道:“你们要是不放我,我现在就用你的刀杀了自己,到时候贵妃娘娘也在屋里毙命,你以为你们二人能脱得了关系?!” 两名侍卫一听这话,当即脸色一变,谁也没能想到这个瘦弱的小宫女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不错,虽然贵妃如今已经被打入冷宫,可是陛下曾经那么恩宠她,说不定心里对她还有情分。如果今日贵妃和这个小宫女都死在了这里,那他们是跳到皇宫也洗不清了。 “你走吧!”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然后咬牙,各自退后一步,让出了门口。 月牙儿当即扔了刀,大步跑了出去。 她跑的很快很快,心脏好像就要跳出来似的。她知道,她不能慢,贵妃娘娘还在苦苦挣扎着,她要见陛下最后一面,她不能让娘娘含恨而终,也或许能救娘娘的只有陛下的。 为什么通往兴庆宫的路要这么长? 她怎么还是跑不到头? 月牙儿的呼吸急促,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旋转。不得已,她稍稍停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前方,来了一队人。 坐在软轿上的女子华丽富贵,那张堪称精致完美的脸上挂着极端的傲慢和仇恨。 月牙儿心里一凉,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月牙儿靠在墙角,含胸低头,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能够避过去,兴许柔贵妃根本不认得她。 第二百七十章 火刑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柔贵妃的软娇最终停在了她的面前,再也没有移动一分…… 冷宫之中,暮雪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她一个人置身其中,孤独而寂寥。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不是吗? 她以前从不害怕孤独寂寞的不是吗? 可是现在她怕,她好怕。 云霆,为什么你还不来? 云霆,你为什么不再爱我了呢? 云霆,求求你,快点来救救我吧,带我离开,我好怕…… 天上的雪花再次飘落。纷纷扬扬的洒在人间。 月牙儿一身是血的趴在地上,雪花飘落在她的身上,马上就被鲜血染红,融化…… 柔贵妃坐在软轿上,身旁的宫女为她撑伞,纷纷扬扬的雪花半点都没落在她的身上。她粉面含春,怀里抱着一个手炉,无比享受的看着月牙儿气若游丝,嘴唇颤动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想让云霆去见那个贱人,下辈子都别想! 积雪一寸寸的覆盖在月牙儿的身上,疼痛仿佛在一寸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冷。她想,也许她永远都到不了兴庆宫了。她辜负了娘娘所托,娘娘还在等着要见陛下啊! 柔贵妃一行人渐行渐远,只留下血肉模糊的她慢慢在原地挣扎,她用手肘撑起全身,她想往前爬,她要去见陛下,她要告诉他…… 兴庆宫中,一个雪白的影子飞速的闯入。 它不管不顾的冲到云霆的书案上,肆无忌惮的抓乱了云霆面前的奏折,声嘶力竭的叫着。 “吱吱——吱!” 从它的声音里,他能听出愤怒,急切,还有责备。 蓦地,他的心里一惊!该不会是她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制不住。他飞速了换了衣服,穿上了一身玄色类似于玄衣卫的衣服潜出了兴庆宫。 他面上罩了黑纱,就算有人发现,也只会把他当成是一个玄衣卫。 一路疾驰,他的心越来越不安。 当他见到昏死在地上,身后拖着一串长长血印的月牙儿之后,心里的不安得到了证实,那一瞬,他有种想要杀死自己的冲动…… 无边的黑暗之中,暮雪觉得自己闻道了他的味道。 可是那种感觉仅仅是一瞬,随后她便又被寒冷无情的吞噬了。她什么也看不清,朦胧间,好像有人将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可是却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一股血腥的味道涌入口腔,随后她的意识又变得一片混沌。 窗外的雪花静止。 屋内变得好温暖。她幽幽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安稳的躺在床榻上。身上的痛楚全都消失。 一瞬间,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可是睁开眼细看,发现这里依旧是冷宫。 一个身着水蓝色的宫装的小宫女走了过来,对着暮雪屈膝行礼道:“娘娘,您醒来了?可有什么不舒服?” 暮雪诧异的问道:“你是谁?月牙儿呢?” 小宫女道:“奴婢叫初画,是接替月牙儿来伺候您的。月牙儿她受了伤,暂时不能来伺候娘娘了。” “受了伤?怎么会?”暮雪心里不安。 小宫女道:“只是些小伤,不碍事的。等娘娘身子好了,可以去看她的。”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暮雪心下稍安,不碍事就好。她生怕自己又把月牙儿连累了。 真是奇怪,她本来毒性发作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又忽然没事了呢? 嘴里好像还有一种腥咸的味道。他来过了吗?好像有,也好像没有。她真的记不清了。 暮雪:“有人来看过我吗?” 初画道:“没有。娘娘,您是先喝药还是先吃点东西?” 暮雪心里失落。她以为他会来,可是他真的没来吗? “是谁让你来的?” 初画笑道:“是掖庭的管事姑姑啊。娘娘,您累了,要不然先睡一下吧。” 端和宫。 寝殿内烛红摇曳,暖暖的梅香弥漫。柔贵妃穿了一身红色中衣,呆呆的靠在床头。 贴身伺候她的宫女福缘缓步走入,轻声道:“娘娘,三更天了,该歇下了。” 柔贵妃闻言回神,出口问道:“陛下呢?他今晚歇在哪儿了?” 福缘道:“陛下今晚还是歇在兴庆宫,哪里都没去。” “是吗?福缘,你说他为什么不肯来端和宫呢?我都等了他那么久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来呢?”柔贵妃痴痴的问着,脸上神色凄楚。 福缘劝慰道:“想必是陛下政务繁忙,娘娘,您不要多想了。” 宫外,将军府内。 陈祖庭看着手上一份又一份的密保,额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上冒。 近些天军中有些异动,他本着谨慎为上的原则派人去详查,可是结果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云霆竟然想要对他动手! 这小皇帝当真是长大了!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做这么多事情! 那些被他贬谪的官员,根本就是他派去秘密联络军中要人企图将他的羽翼彻底铲除的! 还有那个韩昭,那可是云霆真正的左膀右臂啊,他现在开始怀疑韩昭的死到底是真是假? 眼下情势紧迫,虽然准备还不充分,可是他也必须背水一战了!否则到时候,他一定会被吞的连渣儿都不剩。 当夜,陈祖庭便一共派出了十来份密报分往大齐各地。 六天之后,云霆便收到了南疆八百里加急的急报! 陈国四十万大军犯境,势如破竹,眼下已有六座城池接连失守,望陛下速派兵支援! 朝堂之上,大将军陈祖庭当仁不让,恳请领兵出征,抵御外侵,扬我国威。 朝野上下对陈祖庭都是一片赞誉,各个都盼望着他凯旋归来。 十二月初一,大将军陈祖庭领旨出征。 十二月初五,陈祖庭于军帐中被袭。负轻伤,刺客尽数伏诛。 于奏折上,这只是寥寥数字,可是云霆看在眼中,却是满满的绝望。 他孤注一掷的赌博,彻底输了。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消弭于虚空之中。 十二月二十日,有官员参奏,姚贵妃陈国公主身份确有其事,且姚贵妃为陈国派来大齐的间客,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 十二月二十三日,帝下旨,赐贵妃火刑,以示天下黎民。 烈火之中,暮雪被捆绑在木架之上。 烟火熏的眼睛无比刺痛,可是她却没有流泪。 她的目光望向宫墙上那么明黄色的身影。 隔得这么远,她还是能够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他的眉毛,他的眼,他的唇。 云霆,这就是你希望的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离开新生 “暮雪……不要离开我,哪怕下地狱,也不要放开我的手……” “朕有过那么多的女人,可是雪儿滋味最好,以后我专宠你一人可好?” “雪儿,做朕的皇后……” “雪儿,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往事历历在目,誓言犹在耳畔。可是如今,他却亲手将她推开,推向死亡的深渊。 不是不能逃,只是逃不开。 如果死是他要的结果,那么她接受。 云霆,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再也不要遇见你…… 冷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吹到他的脸上,他的唇色异常的苍白。 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阖着,烈火一点点的将她吞噬。他的心也逐渐在烈火中,化为一团灰烬。 暮雪,走吧。 离开这个牢笼。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送你离开,可是唯有如此,我才能让世人相信你已经化为灰烬。唯有如此,我才能让你不再爱我。 暮雪,我输了,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被打入地狱。可是我却不想牵着你的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活在阳光下…… 暮雪,一路走好…… 终于,她的身体彻底隐没在了火光之下。 那种坠落的感觉好似解脱一般。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脱离了那团烈火,置身于一处暗室之中了! 刚刚,她是直接从木架上坠到这里面的吗? “丑丑,你还好吗?”无比熟悉的称呼,无比熟悉的声音。 她的眼睛一时间还适应不了黑暗。 她看不清身侧的人,只能迟疑的问道:“是韩大哥吗?” 黑暗中,韩昭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丑丑,没事了。” “韩大哥,你没死?!”一时间,暮雪的心被喜悦填满。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幽暗的光,她看清了韩昭的脸!果然是他没错!他没死!她也没死! “是,我没死,你也没死!丑丑,什么都不要问了,这是冰火蟾毒的解药,这是两万两银票,你离开吧,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姚贵妃,再无姚暮雪。”韩昭说着,将两个锦盒交与她的手上。 暮雪望着手上的两样东西,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解药……是哪里来的?” 韩昭的神色肃然:“总之是花费很大代价才得来的。所以丑丑,你要好好活下去。” 暮雪抬头,这一瞬,眼泪悄然滑落:“韩大哥,这是他的意思吗?是他让你来救我的吗?是他让你给我解药的吗?” “……不是!暮雪,以后,你忘了他吧。那个人的心里,已经没有你了。如果你不想让韩大哥的一片苦心白费,那你就不要再问,离开这里以后,好好的活着。你要找一个真心爱你,一心待你的良人,然后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过着寻常女子应该有的平静安宁的日子,唯有那样,韩大哥才会安心。”韩昭说着,举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暮雪隔着朦胧的泪眼望他,哽咽着问道:“那你呢?不和我一起走吗?” 韩昭捧起她的脸,柔声道:“我还有事情要做。这样吧,你先走,等我把要办的事情办完,就去找你好不好?” “韩大哥……”暮雪扑进他的怀里,泪如雨下。 “丑丑,我还有事,不能久留。你顺着这条密道一直往前走,然后就能出城了。韩大哥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珍重自己。”说完,他有些不舍的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暮雪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子是颤抖的。这么多年,他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可是亲吻她,这还是第一次。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终于把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韩大哥!那天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暗处,韩昭的背影一僵,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更加快速的离去。 城外临渊寺,香客如云,木鱼声声,晨钟阵阵。 住持了缘方丈正在开坛讲经,附近的百姓居士纷纷慕名而来。 “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内箭亦如是,爱前伤众生。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若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且故能令生死相续。” “欲回爱生,命加欲有,众生爱命,还依欲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辩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譬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犹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了缘大师端坐蒲团之上,沧桑而慈悲的声音好似能安抚世间一切的伤痛与焦躁。 了缘大师的这段讲解令暮雪心中积压的阴云散去不少。 所有的一切,皆因爱起,今日的伤,恨,也都是源自她对他的爱。 其实只要她能不爱他了,也许这些伤和恨就会消失无踪了吧。 讲经结束,暮雪随着一众香客纷纷退出。 因为心中还有些疑问没有解开,所以这段时间她并没有离开京都。她易了容,扮作普通书生的样子一直游走在京都附近。她心里总有一种预感,也许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即将要发生了。 明日便是除夕夜,她在街上买了二斤排骨和两条鱼。如今她租赁了一个农户的小院。院子的布置简单朴素,倒也干净整洁。主人家都是很朴实的农户。家里养着三个儿子,平日里开销很紧俏,一个月也吃不上一回肉。所以今日出来这一趟,她顺便买了这点儿排骨和鱼,拿回去也好让马婶加菜。 刚一走到小院门前,一个带着面貌的小孩便迎了出来。 “薛哥哥,你回来了!”小孩用袖子蹭了一下鼻涕,笑的无比憨直。 暮雪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帽子,这个小家伙只有她一半高,平日里一口一个薛哥哥叫的可勤。 “小虎,你娘呢?” 小虎马上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娘!薛哥哥回来了!” 马婶儿手中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走了出来,笑着道:“薛公子回来了。” 暮雪把手中的排骨和鱼递给马婶儿:“明天就是除夕,咱们也加点菜。” 马婶笑的很不好意思:“真是的,又让薛公子你破费了。” “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马婶要是再这么说,那可就见外了。”暮雪说着,牵着小虎的手往里面走。 第二百七十二章 清冷除夕夜 除夕这一日,从早晨起便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马家的三个小子,小龙,小牛和小虎也都换上了马婶亲手为他们做的新衣。 暮雪亲手写了春联,然后又带着小虎去贴在门上。 “送虎岁盈盈硕果山村景,迎龙年丽丽宏图万户春。横批:虎跃龙腾。” 马家的人都不识字,所以也没人能看懂暮雪写的是什么。反正就是一个劲儿的夸她字写得漂亮。 除夕夜里,暮雪和马婶一起包着饺子。马婶一边擀剂子,一边说着乡里乡亲间的趣事。 来到这里十几年,这还是暮雪过的第一个平凡人家的新年。 这种平淡温馨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一家人能够聚在一起,无论贫富,都已经很满足了。 交子时分,鞭炮齐鸣。远方的夜空上,有绚烂的烟花炸开。暮雪知道,那是皇宫里燃放的烟花,此时此刻,他在做些什么呢? 琼花台上,几个妃嫔以柔贵妃为首聚在一起守岁。 因为今年大齐和陈国的战事吃紧,所以皇宫中一切用度都很紧俏。再搭上云霆也没有过年喜庆的心思,所以这个年,宫中过的尤其冷清。 以往姚贵妃在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可是如今姚贵妃不再了,陛下也很少到后宫来了。就连过年都显得如此冷清。 御书房里,云霆立在窗前,看着夜空绽放的绚烂的烟花,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今年给她过生辰的时候,他挖空心思的准备了莲花盏,每一盏上都写满了对她的祝福,整整一千盏,便是对她的一千种祝福。其后,是漫天升起的孔明灯,最后在绚烂烟花之下,他拥着她,一起坠入爱河。 那个时候的他们真的好像置身天堂一般幸福。 他曾以为他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可是事到临头,他还是退却了。如果他给不了她安宁的幸福,那么放手便是他唯一能做的吧? 此刻,她究竟身在何方? 再过几年,她会不会将他彻底的遗忘,亦或是只把他当做回忆里的一段无关紧要的风景。 暮雪,对不起…… 暮雪,如果可以,我真的情愿抛下所有,只求能与你相守…… 琼花台上,柔贵妃的精神显得很差。 傅婕妤笑道:“今年这除夕夜可真是冷清啊。柔贵妃,您说是不是?” 柔贵妃强打精神道:“那是因为南疆战事吃紧。要知道边关的战士们正在浴血抗敌,陛下哪有心思陪着咱们欢笑玩乐。” “对了,这次领兵的可是柔贵妃的父兄,只不过听说他们进来连连失利,吃了不少败仗,搞得陛下心绪不佳。”傅婕妤说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挑衅的光。 柔贵妃听了脸上一变,呵斥道:“军国大事哪里是后宫女子可以随便议论的!真是愈发的没规矩了!” 傅婕妤用斯帕轻轻擦了擦嘴角,妩媚笑道:“规矩是什么?嫔妾只知陛下最喜欢的就是嫔妾这幅快人快语的样子。怎么,娘娘您不喜欢吗?” 柔贵妃脸上已见愠色:“傅婕妤,你非要本宫在除夕夜便惩治你吗?” “诶呦,不知嫔妾做错了什么要劳烦柔贵妃您动手惩治,您快说说,嫔妾也好赶紧改正啊!”傅婕妤说着,脸上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巴不得柔贵妃惩治她,那样她正好有了理由去找云霆告状。反正云霆心里是不喜欢这个柔贵妃的,这一点她清楚的很。 晨妃在一旁打着圆场道:“快看,又放烟花了,这次的比上次的更漂亮。”说着,夜空中一团紫色的烟花炸开,无比绚烂,无比璀璨。 柔贵妃的怒火被打断,坐在原位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便起身道:“本宫乏了,先行回宫。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搭着福缘的手就气势十足的走了出去。 回到端和宫以后,她气恼的把自己身上的钗环首饰扔了一地! 福缘在一旁赶忙劝着:“娘娘,您这是何苦?大过年的,您何必生气气着自个儿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福缘在一旁干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才好。 柔贵妃发泄一通,终于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福缘,这不是我要的结果。现在的这些和我想的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福缘,你说我究竟什么地方做错了?” 福缘蹲下身,语重心长道:“娘娘,您已经是贵妃了啊,现在后宫中您一人独大,再无人能与您争锋,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贵妃?谁要做这个劳什子贵妃!”说着,柔贵妃的眼底显出悔恨。 福缘:“那您还想要什么呢?皇后之位吗?” 柔贵妃摇了摇头:“福缘,你没经历过男女情爱,你不懂的。我可以不做皇后,不做贵妃,我只是想做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你知道吗,这两年,我一直呆在姚贵妃身边,我清楚的知道陛下对她有多好。从姚贵妃身上,我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宠,真正的爱。那个时候,我一直在心底暗暗期望,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得到他那样深沉而真挚的爱。我扪心自问,付出的并不比姚贵妃少!论容貌,论才智,我自认不输给任何人!况且我的父兄一直南征北战,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宠爱我啊?可是为什么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得到,除了这个空荡荡的贵妃头衔,我什么都没有!现在,他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福缘起身,将红烛的灯芯拨的更亮。然后她有到一旁,斟了一碗热茶给柔贵妃。 “娘娘,您就真的那么羡慕姚贵妃吗?” 柔贵妃的眼神马上凌厉起来,她瞪着福缘道:“谁羡慕她!本宫才不屑羡慕她!” 福缘柔声道:“娘娘,不管您心里究竟怎么想,反正依奴婢看来,姚贵妃的日子并不好过。自她进宫起,虽然荣宠不衰,可是却也风波不断。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每每铤而走险,火中取栗。可是最后又落了一个什么下场?身赴火刑,挫骨扬灰!娘娘,她那样的结果,是您想要的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处子之身 这几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柔贵妃心中的妒火立时熄灭。是的,就算姚贵妃曾经恩宠万千,最终也不过是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其实她是真的羡慕那个女子的,羡慕到有些嫉妒,最后是非常的嫉妒。她想夺走那个女子的一切,但是最后那个女子死了,她却仍旧是一无所获。她的心仿佛被困在迷障当中,她越是想要冲破,就越是被牢牢的束缚,最后只能无尽的沉沦下去。 福缘见柔贵妃的神色有所动摇,当即又劝道:“娘娘,您知道姚贵妃她错在哪里吗?” 柔贵妃迷茫的抬起头,看着福缘。 福缘:“她错把陛下当成了她自己的。她以为有了陛下的恩宠,就等于拥有了陛下的一切。可是所谓‘恩’所谓‘宠’,便是一个赐予,一个承受,这样的情爱虽然也是情爱,可是却终究不同于世间寻常夫妻。就算是寻常夫妻,也往往是夫尊妻卑,哪里有真正的心心相映,相濡以沫?以姚贵妃的聪慧,如果不是沉沦情爱,迷失了自己,她是觉得不会落到最后那个下场的。所以娘娘,如今有了姚贵妃的前车之鉴,您万不能再重蹈她的覆辙啊!皇帝,永远都有三宫六院,他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甚至不属于他自己!娘娘,您懂了吗?” “呜呜……福缘!”柔贵妃趴到福缘的怀里大哭,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其实这些道理她本来都懂得,可是真的就像福缘说的那样,她沉沦情爱,错把皇帝当成了她一个人的,所以她才会痛苦,挣扎。的确,姚贵妃就是她的前车之鉴,这条情路不好走,如果继续下去,难免最终也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可是如今她已经泥足深陷,又有什么办法呢? “福缘,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柔贵妃坐起身,泪眼朦胧的望着福缘,如今她的心已经彻底慌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赎自己了。 福缘用帕子擦干她的眼泪,冷静道:“在后宫之中,女子若想真正立足,唯有子嗣一条道路。娘娘,您还要抓紧时间怀上陛下的孩子啊!” 柔贵妃想了想,然后点头:“对!你说的没有错。可是……可是除了刚进宫那几天以外,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我了。现在要怀上孩子,可是我也没有机会啊!” 福缘凝眉,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柔贵妃,然后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看您眉紧腰直,分明还是……还是处子之相,您,真的记得给陛下侍寝时的细节吗?”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柔贵妃的头顶炸开! 什么?!处子! “这怎么可能?虽然他碰我只有两三次,可是我是真的记得的……”她开始在脑海里仔细回想那些细节,可是偏偏越想,越觉得模糊,好像真的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她有确确实实的是有这段记忆的!只不过那记忆像梦境一样,并不真切。 福缘看她脸色越来越不对,索性压低声音对她道:“娘娘,要不,奴婢帮您验看验看?” 柔贵妃脸色一红,迟疑道:“你……你会吗?” 福缘倒是一脸坦然:“奴婢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虽然……可是该懂得,都懂了,不该懂得,也懂了。” “那……好吧。” 兴庆宫,御书房。 云霆久久伫立在窗前,不顾冬夜的彻骨寒凉,他脑海中已经把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回味了一遍。他发现,他的人生真的是灰暗的很。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战战兢兢,为了这个皇位,整日里担惊受怕,受尽苦楚,几近命丧黄泉。 后来,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也许他早就在权利的角逐中迷失了自己,又或是丧生在权利的车轮下,被撵的粉身碎骨,化为灰烬。 她的到来像是久违的黑暗中射进来的一缕阳光。 曾经,他贪婪的想把这缕阳光占为己有,哪怕不能一直占有,也要让这缕阳光化为黑暗,始终和他相伴,相守,以至于最后融为一体。 这种感觉是爱还是欲他已经分不清了。 常青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 “陛下,柔贵妃在外面求见。” 云霆眉心一跳,心里有些莫名的愠怒:“告诉她朕已经歇下了。” 常青:“喏!” 又过了片刻,门外传来了吵闹声。 “陛下!臣妾有事,真的有事,求您让我进去吧!” 云霆转身,坐到书案后面,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常青,让她进来吧。” 门从外面被打开。 柔贵妃披着紫色的狐裘,神色有些僵硬凄楚的看着书案后面的云霆。 云霆微阖着双目,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冷冽如泉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他的声音像寒冰,将她的心刺得鲜血直流。 “臣妾,只是来问陛下一件事情。”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云霆睁开眼,目光审视的看向她。 她苦笑:“陛下,我想知道,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云霆不语,只是继续望着她。 柔贵妃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心脏跳得越来越慢,周身的气力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她知道,过了今晚,过了此刻,也许她就再也没有勇气把这些问题问出来了。 “陛下,你当真厌恶絮儿如此至深吗?” 云霆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吃多了酒,所以才跑到朕这里胡言乱语?常青!派人把柔贵妃送回去!” 柔贵妃:“不必了!”这次,她的目光不再迟疑,反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决:“云霆!我自十二岁到你身边,自问从未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这么多年,我掏心掏肺的对你,可是到头来却换的这样的侮辱!云霆,你的心当真是铁做的吗?” “放肆!你竟然对朕如此说话?!”云霆说着,一巴掌拍在书案上。守在外间的常青听到如此动静,吓得浑身一颤。 柔贵妃:“我没有放肆!是你欺人太甚!云霆,我问你,为什么我入宫多日,到了现在仍旧是处子之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霆的眼神一滞,周身的怒火立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冰冷。 第二百七十四章 山河变色 阳春三月里,大齐的后宫却是一片冷清萧索。 不知是不是花有所感,万物有灵。就连御花园里的花儿都像是商量好似得,齐齐不开,这让众多想着看花赏景的妃嫔们很是懊恼。 不过这几个月,后宫的女子们都老实的很,一个个谨守本分,半点差池也不敢有。 因为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先是姚贵妃被火焚,而后又是柔贵妃染上了怪病,一直昏睡不醒,至今为止三个月了,一次都没醒来过。听说现在就靠往里灌参汤吊命呢,那人都已经瘦成皮包骨了,可是太医们就是束手无策。另外听说一直伺候柔贵妃的福缘也莫名其妙的染病死了,这宫中流年不利,大家都生怕惹祸上身,所以连话都不敢多说,反正花儿也不开,众人也没什么事好做,一个个的索性都闭门不出,这才让后宫的春景显得格外萧索冷清。 云霆如今吃住都在兴庆宫,好几个月都未曾临幸任何嫔妃。南疆战事连连吃紧,陈家军节节败退,已经接连丢了数十座城池。陈祖庭一再上表,奏请朝廷派肃王二十万大军前去支援。云霆一直压着不批不回,可是眼下的形势已经再也拖不得了。这棋局已死,不管他如何抉择,都免不了一败涂地。 近来,又有陈国军队接连屠城的消息传回,不得已,云霆也只得派肃王的二十万大军前去。 这些天,暮雪始终徘徊在京都,不肯离去。敏感的她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的味道。经过这三个月的时间,她的心绪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很多以前看不透想不清的事情,她也都渐渐的明了了。 如今,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云霆和韩昭一起瞒了她什么事情。他们想把她摒除在外,那就证明这事一定万分凶险,凶险到连他们这两个同样举世无双,才智超群的男子都应对不了了。 可是一时间,她却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 于是她决定留在京都,至少,也要等到南疆的战事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安心离开。 她想,当日火刑架上,如果没有云霆的默许,想必韩昭也是根本救不出她的吧? 还有那解药,来的实在太过蹊跷。虽然如今她的毒已解,可是她还是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冷宫毒发的时候,她能安然无恙的度过呢? 正当她还有诸多问题解不开的时候,山河日月却在瞬间变色,以至于她还来不及找出答案,双眼便已被血腥染红。 这一夜,两万契丹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冲破了京都的城墙,踏开了京都的大门。 没有人知道这两万修罗一般的地狱使者是如何避过重重耳目,直降京都的。 许多人还在梦境之中,他们的家园便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 血腥,战马,刀锋,无穷无尽的杀戮。 无数的百姓在哭喊…… 无数的男人从剧痛中惊醒,拿起菜刀扫把与契丹士兵同归于尽…… 无数的老人和孩子躲闪不及,被契丹铁骑踏成肉泥。 无数的女人在饱经凌虐之后,又被残忍的虐杀…… 望着满目鲜红的尸体,望着契丹士兵肆虐张狂的笑容,暮雪的心剧烈的颤抖着。 十七岁年来,她虽然见惯了血腥,可是却从未见过如此场景的人间惨剧,所谓炼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路上,她拼劲权利的去截杀契丹士兵,就算她身手了得,就算她善用暗器,可是死在她手下的契丹士兵,不过几十,她一个人比之挡车的螳臂还要不如。 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云霆,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让她离开! 他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了这样的灾难和惨剧,所以,他才把她推开…… 不可以! 她不再理会那些火光粼粼,不再理会那些喊杀震天,甚至不去理会那张由狞笑和哀嚎交织而成的恐怖的大网。 无数人的人想从这张地狱之网挣脱,可是在这张天衣无缝的大网之下,却无一人能够挣脱。 她拼尽全力的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现在她不想挣脱什么,不想拯救什么,她只要她的云霆平安无事,他必须平安无事! 否则就算追到地狱,她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如今的皇宫乱作一团。侍卫,宫女,太监……四散逃离。他们每个人都拎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些细软珠宝。更有些大胆的,直接抢夺了嫔妃们的珠宝首饰,所有的人都在哭喊,所有的人都在逃窜,只是究竟应该逃到哪儿去,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像是一群盲目的蚂蚁一般,逃至各个宫门,可是到了那里却发现契丹铁骑早已攻了进来,他们的逃生路,竟成了往生路。 凤鸾宫内,脸色苍白憔悴到极致的云霆站在一副画像前,久久凝望。 画上的女子柳叶弯眉,星目璀璨,通身都笼罩在一种柔和淡然却又傲洁清正的气韵之下。 这幅画是在她走之后,他一笔一画照着心中的她所描绘出来的。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他的四周寒冷如冰,思念如同烈火一般,煎熬的他彻夜难眠,他便是这样,孤身一人,在凤鸾宫里,凝望着画中的她,含笑而立。 外面的嘈杂混乱,哭喊火光好似都与他无关一般。 他摒除了一切,沉浸在他与她的世界里…… 还好,她离开了。 还好,她已经远离了这场战乱,这场纷争。 只要她能一生安好,那么他便了无遗憾了。 作为一个帝王,他已经尽了全力了。他自认勤政爱民,为大齐殚精竭虑,十九年来,从未有过一丝松懈。所有能做的,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可是最终还是换得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他有怨,但无悔。 虽是亡国之君,可是他却有颜面去地下朝见云家的列祖列宗,他,无愧。 如果乱世的到来是天意,那么仅凭他一人之力,有如何能够阻止? 亡国之君的下场他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回来的这么快。 耶律倍,他的眼睛还是暮雪治好的,他的王妃花溪还与暮雪系出同门,当年与契丹一战,他大胜,重创契丹元气。没想到耶律倍的报复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和陈祖庭一起。 火光已经绵延到了凤鸾宫,他身后的帐幔,金柱都已经被火舌吞噬。 他举起自己手中的剑,火光倒映在雪白光亮的剑锋上,反射出令人心惊的光。 死亡,已成必然的结局。 他,无畏。 抬起眼,最后一次将画中人的样貌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火光映红的剑终于抬起……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久违的吻 “不要——” 正当那剑锋要触及他脖颈的时候,画像背后的墙壁忽然旋转打开,那万分熟悉,万分思慕的声音让他的动作不由得一僵! 暮雪的身影猛然显现,她见到他举剑自刎的场景不由得惊呆了! 嘡啷一声。他手中的剑被她打掉。 她冲过去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云霆!你竟然想死?!你有什么资格死?!” 终于,云霆的心脏恢复了跳动,他举目望她,火光将她的脸庞映的通红。 “你为什么回来?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马上离开!”说着,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把她推回密道。这条凤鸾宫的密道正是当初他母后逃生所走的那一条,后来,他也经常在里面练功,这条密道直接通往城外,只有他和她知道。他没有想到在这样危难的时刻她竟然会回来,她为什么要回来?难道他做了那么多,她对他还是不死心吗? 她猛然推开他的手,一步上前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我求求你,跟我走好不好!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契丹人已经攻入皇宫了,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你看,这凤鸾宫里到处都是火!难道你留在这里等死吗?!快走!”云霆怒喝,可是他的气力却显得很虚弱,连推开她都已经不能够了。 暮雪把他抱得死死的,现在她懂了,她都懂了! “我不走我不走!除非你和我一起走!” “暮雪,我的国家完了,我是亡国之君,理应殉国!我是大齐的罪人,我就算活下去,也是苟延残喘,这局棋我输了,彻底的输了……你以为,大齐的王国之君还有活路吗?契丹人不会让我活,陈祖庭更加不会让我活……这是我的错,就让我一个人承担!你走,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他的身体好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慢慢的滑落,双膝触地,如墨一般的发丝在火光中飞舞凌乱。此刻暮雪才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他的脸色为什么如此苍白,气力为什么如此虚弱?凭他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有人伤了他啊! 轰隆—— 殿内的一根柱子瘫倒在火光之中。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就算不被契丹人杀死,也会被火烧死。 “云霆!还没有输!只要你不死,大齐就不会亡!我们先离开,日后卷土重来!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跟我走好不好?!”她跪在地上,捧着他的脸,万分恳切的说着。 他抬手,为她拭泪:“雪儿,现在的我,连十步都走不出了,我逃不掉,也不想逃……大齐亡了,我这个皇帝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你走吧,一个败者是配不上你这一片深情的……” 暮雪猛的握住他的手:“你有!没了大齐,你还有我,还有我肚子里的骨肉,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吗?在这样的乱世里,我一个人,再带着一个孩子,我根本没有把握会让他平安长大,云霆,你摸摸看,它就在我肚子里,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们母子了吗?”说着,她扯着他的手就往自己的小腹上面放。 果然,云霆黯然如同死灰一般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光亮。 头上的屋顶带着熊熊火焰猛然坍塌下来。他抱紧她的腰,一个闪身便躲入了那开启的密道内。 这一刻,暮雪的心里是欣喜的,她知道,他已重燃生机,不会再轻生了。原来在他心里,她还是如此至关重要,足以左右他生死的。 细心的暮雪从新将密道的大门关闭。 刚刚情急之下强行运功,眼下,云霆整个人几乎靠在墙上,他再也走不动一寸了,眼前一片昏花,他害怕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暮雪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别急,咱们不急着出去,现在外面哪里都是一样的乱,咱们索性就在这密室之中躲上几日。” 二人步履阑珊的行至密室。 她将他安置于床榻之上,至此,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密室的隔音极好,外面虽然喧嚣混乱,可是却一点都传不到这里。 心,好像也在瞬间安静下来。 她凝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他的容颜,心里暗道一声侥幸。如果她再晚来片刻,那么他与她是不是就天人两隔了? 国家亡了,为君者就必得殉国吗? 古人的思想就是迂腐,哪怕是云霆也一样。 “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敢死?你这个大骗子,说好了下地狱也要我陪你的,可是为什么事到临头却要把我推开呢……你若死了,剩我一人,又如何能在这世上安稳独活?”如此轻声说着,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静静的闭起了眼睛。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只要有他,便是心安。 不知两人睡了多久,密室里的光线昏暗,当暮雪再次睁开眼睛是,就见他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正在枕头的另一侧凝望着她。 “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一些?”她温柔的笑着,笑容里的深情不改,好似这几个月的隔阂一下子都消失了一样。 云霆望着她,忽然有一种似幻似真的感觉。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 “你骗我。”他说着,将手放到她的小腹上,平静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在骗我。” 暮雪靠近她,用她的鼻尖去蹭他的,她软软的带着一丝羞怯的声音说道:“其实也不算骗啊,只不过提前预支一下吗,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怎么说我也是个母的,下崽儿这种事情没有难度的!你想要几个都行!”说完,她捧着他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 真是久违的吻啊! 她好想把他吞入口中,看他以后还怎么骗她! 她柔软馨香的舌尖扫过他苍白的唇,一寸一寸的深入,而后紧紧的与他纠缠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她的长腿跨上他的腰,整个人倾身在他上方。 他苍白的面色上浮起一丝红晕,分明是已经情动的表现:“你想干什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下崽儿?” 暮雪闻言大恼,重重的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不过还好,他知道说笑,这证明,他的心里已经不是灰暗一片了。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嘴上不忿道:“就算我想你也不行啊!你的心脉那么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你想试试?”他嘴上挑衅着,却把她的头摁到了他的胸口。 第二百七十六章 桃花源 她听着他坚实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像是在为她跳动一般。 “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有事。我要你活着,不管是以皇帝或者是其他身份,我不要你死,在这世上,我只有你而已,所以云霆,再也不要推开我,再也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沉默良久,他才道:“雪儿,你知不知道跟着我,以后的日子会颠沛流离,还可能有无休无止的追杀,那样的人生,你要吗?” 暮雪坚定道:“我要!不管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傻瓜,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傻的傻瓜了……” 她含笑,心底柔软一片:“那你就更不能抛下傻瓜不管了。对了,你的心脉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那么虚弱?” 黑暗中,他的眼神忽明忽灭,所有矛盾的情绪都纠葛在一起,他的意志,如同寒风中的烛光一般,仍旧在明暗的边缘挣扎着,摇摆着。 “你的解药……”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清晰了,她猛然开口问道:“那颗解药……是你用心头血炼成的?! 云霆:“嗯。我想,既然如来散可以解百毒,而我的血液可以百毒不侵,所以就想着用你之前炼制解药的方子试一试。果然,加入我的心头血之后,那解药便炼成了。” “那你究竟用了多少心头血?怎么心脉会虚弱成这个样子?”她抬起头,盈盈闪烁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感动与心疼。 他的声音平静而虚弱,黑暗中,她好似看到他的嘴角牵起了一抹淡然的弧度:“解药我一共炼制了两颗,一颗给了你,另一颗给了韩昭。本来我是想让他和你一起走的,毕竟在这个混乱的时局下,有他陪着你,我也更能安心。”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韩昭对她的一片深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要把她托付给韩昭,希望韩昭能保护她,让她安乐一生。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种沧桑般的沙哑:“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拒绝离开。” 暮雪也不知道韩昭心里的想法。她继续把头靠在他的心口:“云霆,那天在听雨楼的人,是你对不对?只有你才能在我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用暗器伤我。后来……那个人也是你对不对?是你戴了韩昭的人皮面具?” “……嗯。”等了许久,他才轻轻的应了一声,并且声音里有一种难言的羞愧:“对不起。当时我发觉柔贵妃想要设计陷害你和韩昭,刚好我也想让你伤心,让你对我死心,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让柔贵妃以为她的阴谋得逞,然后顺势将你打入冷宫,让韩昭诈死,脱离众人的视线。” 暮雪点了点头,忽而目光又变得锐利,她揪着他的衣服领子,狠狠的问道:“还有最后一件,你和那些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之前说的那种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究竟是真是假?” 也许是她锐利的眼神格外明亮,也许是她狠狠的语气格外惹人怜爱,莫名的,他的手竟然缓缓举起,然后不轻不重的在她细嫩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你说呢?我可是很辛苦的为你守身如玉呢……” “这还差不多!”她甜甜的笑着,奖励一般的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心里所有的包袱都放下了,这一下,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原来兜兜转转,她的云霆还是一点儿没变,她的满腔情意没有错付!他爱她,从始至终都爱她。 他们在密室里整整呆了三天,然后顺着密道,一路逃亡城外。 此前,二人都易了容,换了衣服。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二人见到城外遍野的尸骸残垣时,才发现自己的准备远远不够。 云霆望着被阴霾笼罩的京都城,忏悔自责一般的跪下,他朝着被契丹铁骑踏破蹂躏的京都城磕了三个头! 每一下都犹如千斤之重。 “我云霆在此对天发誓,所有的血债我会一笔不落的全部讨回!京都的父老百姓们,未能护的你们周全,是我之过,但是你们在天有灵,我绝不会让你们白白枉死!” 其后,云霆与暮雪相携离开。 出了宫,云霆对于外面的世界并不甚熟悉,所以具体的躲避逃亡路线都是暮雪制定的。 眼下战乱一起,不管到哪儿都免不了被波及。为今之计,应该先找一个地方暂避,看这场肆虐的暴风雨如何静止。 在距离京都六十里的地方,有一片连绵的山脉,名曰迷迭山。里面有一个很偏僻的村子坐落在山坳的中间。 这个地方还是暮雪以前做间客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她便想起了《桃花源记》中,所描绘的那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村落。 这迷迭山脉晨昏时均有浓重的瘴气,要想进入,非得是正午时分,阳气最足的时候。 那次,她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这个小村落,在里面用医术救了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的的家人便一直把她当做恩人来对待。那时,她仅仅在这里住了两天,如今再回去,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记得她这个小恩公。 进到村落的路万分崎岖,稍有不慎,便会迷路。所以契丹人的战马再厉害,也是绝对无法踏足这里的。 暮雪和云霆的脚程极快,也在林中穿行了一天一夜,兜兜转转,方才找到了这个村子。 此刻,晨曦刚刚破晓而出,淡淡的日光穿破层层霞雾照到阴霾于山落中的小村庄,村口的地方,一棵老桃树盘根错节姿态苍劲的伫立在那儿,一阵清风吹过,片片桃花飞落。 这一瞬,云霆觉得好似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外面的战火喧嚣被完全阻隔,积压在心里的悲哀伤痛就好似重重雾霭一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淡淡的,柔和的晨曦之光。 暮雪脸上易了容,恰恰是她几年前刚刚来到这里时的模样。 二人一进村,村里的几条黄狗便先先后后的叫了起来。 因为村里少有外人来,所以一旦有新鲜陌生的气息进入,连鸡鸭鹅都会变得躁动不安。所以短短的时间内,狗吠声以及各种禽类的叫声交相呼应,整个村子都好像沸腾起来似的。 云霆对这样的阵仗显得有些不适应,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暮雪,暮雪淡淡的笑笑,示意他不用介意。 不一会儿,村民们相继出来,见到暮雪之后,马上就有人认出她道:“诶?这不是几年前来的那个小神医?!好几年不见,样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是啊,是小神医,只不过个子高了些?” “小神医又来了吗?怎么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各种议论声中,暮雪和云霆早已走近。 此时,一个穿着蓝布袄的妇人提着篮子走了过来,一见暮雪,当即就笑道:“真的是姚小神医啊!我是你胡大搜,你可还记得?” 暮雪笑着迎了过去,对着胡大嫂抱拳行了一礼:“当然记得,胡大搜敢问小乐还好?胡老婆婆还好?” 胡大嫂笑道:“好好,小乐自从你走后就一直念叨你呢。您能回来看看,想必他一定高兴坏了。” 暮雪也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兄,云隐,这次我兄弟二人出来游离,恰巧经过此处,便来看看。” “好!你表兄和你一样,长得都是那么俊,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多住两天,住少了胡大嫂可跟你急!走,快跟我家去,小乐他们看见你不定多高兴呢。” 于是,暮雪和云霆便在一众乡亲的簇拥下到了胡大嫂家里。 胡家一共四口,胡大哥,胡大嫂,胡婆婆和胡小乐。小乐是个七岁的男孩,见到暮雪来了之后,高兴地上窜下跳的,攥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胡婆婆更是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直至此时,云霆方才感叹,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民风淳朴,不染纤尘的人间桃花源。以前,他还以为桃花源的传说只是人心向往罢了,从未想到有一天真的会来到这样的地方。 午饭吃的很丰盛,除了各色野菜和野味之外,胡大嫂还热情的包了饺子,云霆和暮雪连日奔波,如今被这家的温馨暖暖包裹,一时间,眼睛都开始泛起酸楚。 饭后,胡婆婆有拉着暮雪说了好一会儿话,本来胡大嫂让云霆先去休息,可是云霆谢过,却执意一直陪着暮雪。眼下,他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珍贵,他一步都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因为他生怕哪天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梦境,生怕她从未回到他的身边,带给他久违的温暖。 第二百七十七章 塞翁失马 就这样,暮雪和云霆在这个堪比世外桃源的小村落住了下来。 如今三月,正是春忙耕种的时节。 暮雪拉着云霆到田间去走走。 耕牛拉着犁,在田野间来回的走,它的样子优哉游哉,主人跟在它的身后亦步亦趋,并不急着用鞭子抽赶它,反而偶尔会和它说笑几句。温暖的春光洒在这片恬静的土地上,连空气都变得畅然无比。 “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澄澈的阳光洒在暮雪的身上,为她的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云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的确,以前身在云端,哪里有机会看到这样恬静无争的田园之景?这里真的很美,我想生活在这里的人也一定很幸福。” 二人并肩,漫步在田间。不时有村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她们也都微笑着予以回应。 暮雪:“云霆,我觉得事到如今,你应该感激。” “感激?感激你吗?”他的笑容很淡,好像透明的一样。只是在那透明的笑容背后,暗含着一丝悲凉,一丝故作欢笑的沉重。 暮雪望着他,道:“不是!你应该感激的是上天。你应该感激上天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重生,让你用过去从未有过的立场和视角去认识这个世界。你可以体验除了身为皇帝以外的另一种人生。我知道你现在依旧悲痛,依旧彷徨,可是云霆,你不要忘了,在你是一个皇帝之前,你首先是一个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前,你只做过皇帝,所以在你心里,皇位几乎等同于你的生命。可是如今皇位没有了,你依旧能够安然的生活在这个世上,这是不是证明你以前的想法太过狭隘了呢?人生,有得有失,有失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云霆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层层叠叠,绵延不尽的山峰:“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可以不在乎我自己,不在乎我的皇位,那么我的子民呢?他们因为我的无能正在承受国破家亡的灾难,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血腥和杀戮,而我,他们的君主,却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多难兴邦!你要知道,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和一个人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心志,苦其筋骨……那么对于一个民族来说也是一样的。有些天灾人祸无从避免,也无需避免,这是天道轮回!其实就算如今不是你身在大齐皇位,换做别人这些战乱也是无法避免的。契丹,陈国,大齐,三国鼎立的局面已近百年,这百年间,三国看似风平浪静,可实际早已暗流汹涌,今日的战乱早就注定是必然。而且,我敢断言,在未来几年里,承受国破家亡之痛的,绝对不止是大齐。契丹,陈国,他们一样无从避免!天下大局,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为什么你不能把如今的混乱当做是分久必合的先兆呢?” 暮雪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于谈笑之间,她以及将天下大局指点明了。 果然,云霆听了她这一番话,神色一动!心内仿佛有一股巨浪,惊天拍案! “暮雪,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总算明白了!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只是沮丧和伤痛!也许,这真的是上天赐予我的一个契机!只要我不死,这盘棋就没有输赢,我要逆转大局,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赢!赢得大齐,赢得整个天下!” 她往前走一步,看着一扫阴霾,意气风发的他,无比肯定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而且,漫漫路上,有我陪你!” 他含笑看她,好似天上夺目的日光全部被他吸入眼底似的,那璀璨夺目的华光里透着无尽的温柔和感动。 “雪儿,有你真好……” 春日的午后格外慵懒,暮雪和云霆在胡家的厢房里小憩了一会儿。下午,暮雪本来打算要带着云霆去山上采药的。如今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她想做几道药膳帮他补补气血。可是他们还没有出门,胡大嫂就忙着赶了回来。 “姚小神医!快出来看看吧,林子里有好多受伤的人,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当兵的,身上都是血迹斑斑的,村里人见不惯外人,也不知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还请你帮忙拿个主意吧。” 暮雪和云霆一听,当即将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外面来的伤兵?怎么会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云霆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平静的对暮雪道:“先出去看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要担心。” 暮雪点了点头,心道就算他的伤没有完全好,她也有能力保护他和全村人的安全!反正如果他们来者不善的话,那就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二人便跟着胡大嫂一起去到了发现伤兵的林子。 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都退了回去,只留下年轻力壮的男人们把守着村口。 暮雪和云霆在远处观看,云霆眼里极佳,别人看不太清,可是他确如近在眼前一般。 这的确是一伙伤兵,而且伤的极重。他们人数总共有十五个,可是现在全都更七竖八的倒在了林地上,没一个能好好站起来的。 云霆在心里暗暗估算,这应该是守城的士兵,只不过被契丹军队打散了,所以才会逃入林子,误打误撞之下,来到了这里,如今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半点战斗能力都没有了。 他转身对身旁的村民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们兄弟二人应付就可以了。” 明明只是很平淡的一句话,但是一经他的口中说出,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服从。几十个村里的壮丁连迟疑都没有,就完全信任的把事情交给了云霆和暮雪,各自转身回到了村里。 云霆:“咱们过去看看。” 暮雪:“好。” 这些倒在地上的残兵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有几个尚有知觉的人睁开了眼睛,见对面是两个容色中等衣着素雅的少年,心中的紧张松了大半。 “救……救救我们!”其中一个像是首领的伤兵对着云霆二人道。 暮雪站在离他们七八步远的地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其中一个受伤较轻的士兵见暮雪的态度有些倨傲,当即提起刀要站起来,却被那个首领止住。首领答道:“我们是守城的护卫军,这其中还有几个是禁卫军,我们是被契丹兵马追击,才逃到这林子里来的,如今我们身受重伤,还请二位公子出手相助,待我们伤愈之后,毕竟上阵杀敌,让契丹蛮夷血债血尝!” 第二百七十八章 沙漠星光 云霆和暮雪对视了一眼,明白彼此都相信了这首领的一番言辞,一来,他们的衣服是对的,而来也确实是京都口音,三来他们身上的伤的确是不轻,再有,她从那个首领的眼睛里切切实实的看到了他们对于契丹人的仇恨! “你们稍等。我去采些药草,也好给你们治伤。”暮雪转身进到林子里,就进找药草。而云霆则是快速回村子,让村民们准备点热水和棉布,方便给那些伤兵包扎。 暮雪才来了一些消炎镇痛止血的草药,然后在村民的帮助下把这些草药捣成汁,然后给那些清理了伤口的士兵涂上,最后再用干净的棉布包裹好。 外伤处理完,暮雪有煎了一大锅增补气血气力的汤药,分别让他们喝下。 这些都弄完之后,那些伤兵的气色已经好了一些。 淳朴的村民们又腾出了两间靠近村口的老房子,让那些伤兵居住,晚间的时候,还给他们送来了饭菜。 这一夜,暮雪和云霆都没有安睡。他们一起驻守在那两间老房子附近,以防里面的人会有什么异动。 其实,村里的人也都紧张的很,毕竟他们与世隔绝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的陌生人。 那些伤兵在这里住了整整三天,然后便一起告辞离去。 之后,暮雪和云霆又守在这个村落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并没有见那伙人返回,以后是再有什么其他人来,两人的心都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一日,二人决定出去探听一下消息。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京都的局势变成了怎样。 重入京都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契丹人早就已经逃走了,因为护国将军陈祖庭率大军回来勤王,契丹人望风而逃。陈祖庭兵不血刃就得了一个救国之功。 陈祖庭对外宣布,永泰帝云霆已死,他从新拥立了一个云氏皇族的旁支为新帝,再过三日便会举行登基大典。 如今这京都城里里外外都被陈祖庭的大军驻守着,固若金汤,所有反对陈祖庭,质疑陈祖庭的人都被下了大狱,或者直接处决。 云霆和暮雪都知道,再过不久,大齐各地的藩王守军就会揭竿而起,风起云涌一般的反对陈祖庭和他拥立的新君。因为陈祖庭的用意如今已经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要么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要么就是想等新君登基之后,禅让皇位与他,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大齐江山收入囊中了。 暮雪见云霆看到那份新帝即将登基的昭示时,他的神色紧绷,双目泛着赤红的杀意,她出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莫急莫气,天理循环,自有定数。忍一时之气,方可成万世之功。谋定而后动,才可成千秋之事。” 闻言,果真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渐渐的,他的目光也重新变为温和,看着那张皇榜昭示,颇有几分云淡风轻,一笑置之的意味。 再次潜出城来,她问他:“接下来,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他淡然的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全盘的计划都在这里。现在,我们要走第一步棋!” 暮雪望着他:“是什么?” 云霆目光中透出一丝寒意:“捣毁神机宗!” 一个月之后。 在茫茫戈壁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黄沙。 广袤无垠的沙漠上,偶有一两棵巨大的仙人掌仙人球。 这里水源稀少,如果不是有绿洲,很难走的出这里。 暮雪和云霆骑着两匹骆驼,身上穿着胡人服饰,面上都用纱巾罩着。 口中饥渴难耐,暮雪让骆驼行下脚步,她翻身,落到金灿灿的黄沙中,然后从骆驼身上取下一个青色的小瓷碗,然后又从绑腿上抽出一把匕首。 她用匕首在仙人掌的身上划开一个口子,淡绿色的汁液顺着伤口流出。她急忙用碗接住。这个刀口不深,汁液大概流了小半碗,就止住了。 她把这小半碗汁液递给云霆,对他道:“我们才进大漠,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程要走,虽然我们带的水不少,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节省一些的好。先喝这个吧,味道虽然不太好,但是却能为咱们补充水分。” 他从骆驼背上下来,将那碗从新推回她的面前:“你喝,你是我的娘子,我这个做夫君的出了宫门,却时刻都要你来照顾,真是惭愧之极。你放心,你能吃的苦,我都能吃。你能做到的事,我也都能做,哪怕是你做不到的,为了咱们的将来,我也能做到。所以,你先喝。”说完,他也学着暮雪的样子,从包裹里取出一只小碗,然后用匕首在仙人掌的身上划出小半碗汁液,然后一饮而尽!这汁液的味道的确不太好,很涩,还有一种很怪异的香气,但是在大漠里,能有这样的仙人掌为他们提供水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所以他心里没有半分嫌弃。 暮雪见他如此,面上含笑,心里也泛起了一丝甜蜜。他能适应的如此之快,她可以放心了。 她一直计算着路程,要到达神机宗总坛,他们大概还要再这里走上半个月。当然,在这半个月里,他们不能碰上大风沙,或者迷路,否则可能会走的更久。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在他们走到第三日的时候,真的遇上了一场大风暴,在这场风暴里,他们被吹得和骆驼分散,食物和水袋都没有了。情况变得极其糟糕。 风暴过后的夜晚,他们彼此相拥的躺在黄沙之上,不得不说,沙漠的夜晚很冷,沙漠的星空也很亮。 四周静的出奇,连风声都没有。 “云霆,你怕吗?” “怕什么?”他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脸上的笑意恬静,淡然。好似他们不是身处绝境,而是无比惬意的在赏星星一样。 暮雪将自己的身体与他贴的紧紧的,含笑问道:“你就不怕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再过几天,咱俩可能就会变干尸了。” “放心,凭咱们两个的人才,就是变成干尸也绝对是最美的干尸,也许数千年以后,咱们两个转世投胎,再做一对夫妻,机缘巧合之下再来到这片沙漠,然后会把这两具最美的干尸从黄沙中挖出来……你说那是不是也很有意思?”他温柔的笑着,眼睛里闪烁着孩童一般的天真。 暮雪想到了她活了两世的灵魂,忽然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二百七十九章 茹毛饮血 “嗯,那的确很有意思。世间万物,都是轮回交替的,也许你说的有一天真的会实现呢。不过就是不知道来世咱们还能不能成为夫妻?如果喝了孟婆汤,可能你就再也记不得我了。”寂寥的沙漠之中,她甜美而清丽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嗔,一丝怅然。 一阵淡淡的风吹过,她软软的发丝撩拨在他的下巴上,细细痒痒。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那我就不喝。如果那姓孟的老婆婆非要我喝的话,我就把她踢入忘川,然后拆了她的奈何桥,趁乱找到你的魂魄,咱们一起再从地府逃出来,反正,不管你投生在哪儿,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暮雪抬起灿若星河的眼眸,嗔怪一般的看着他:“你真坏啊!连老婆婆都要踢。你知不知道,一旦掉下去忘川,就永世无法转生,你好坏啊!” “就算我不踢她,她也年复一年的守在奈何桥旁,同样不得转生啊!”他的语气何其天真,何其无辜。 “我听过一个传说,好像那位姓孟的老婆婆以前是一位很美很美的女子。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她和他的丈夫都双双亡故了,他们约定在奈何桥相见,然后一起转世投胎,可是孟婆婆一直等,一直等,总也等不到她的夫君,地府里的鬼差都纷纷劝她放弃,但是她不肯,她就那样年复一年的等着,渐渐的,人们忘了她的名字,只记得她姓孟,在等她的丈夫。后来,阎王见她可怜,就给她一个差事,让她在奈何桥那里发放可以让人忘记前世的汤药,而那汤,就是我们所说的孟婆汤。”她说着心里微微发酸。 云霆用自己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柔声道:“很凄美的故事,那孟婆婆也真是一个痴情人。不过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不会傻等,哪怕把阎王绑了,也要让他说出你的下落,其实阎王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肯说而已。” “你啊!”暮雪被他逗笑了:“就冲你这混世魔王的性子,阎王都不肯收你!生怕你去了地府,会把那里搅得鸡犬不宁,又是踢人,又是拆桥,又是绑阎王的。真是搞不懂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连神鬼都不敬畏。” “嘿嘿,这叫神鬼怕恶人!所以啊,他们都怕我,不敢收我,那咱们两个就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其实只要有你陪着,不管是一天还是一百年,我都很开心,我不会贪心,不在乎时间长短,真的只要有你就好。”说完,他翻身,重重的吻上她的唇。彼此用唾液湿润对方干涸的唇,想必这就是相濡以沫了吧? 呜呜—— 云霆猛的抬起头,用他惊人的耳力寻找这一丝狼嚎的方向。 暮雪大喜的从地上做了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下有吃的了!” 经过了一番恶战,三匹公狼纷纷倒在了云霆的剑下。 暮雪欢快的叫着:“这下有喝的了,不用死了。”说完,她直接爬在地上,顺着狼脖颈上的伤口,吸允它依旧温热的血。 云霆皱了皱眉,修长的指节握紧,然后将心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学着暮雪的样子,直接喝狼血。这血真是难喝啊!那种血腥的味道让他几近呕吐,可是他都强行忍住了!现在什么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活下去!这狼血就是他们的生命之源,他要是吐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他刚刚还说过,只要是她能做到的,他都会做到!既然她都能忍受,他堂堂男子,又有什么受不了的呢? 暮雪抬起头,用袖子将自己唇边的血迹擦拭掉。以前在神机宗受训的时候,各种严苛的环境她都呆过。说实话,能在神机宗的炼狱里活着出来,她没有什么矜持是放不下的。一直最让她担心的是云霆,他一直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从没吃过这样的苦,茹毛饮血,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是让一个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皇帝来做,真是难如登天。 可是他的表现超出了她的预料,也许这种历练对于他以后的人生来说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财富吧? 狼血虽然难喝,可是却为他们疲乏至极的身体提供了能量。 此刻,黑暗渐渐过去,沙漠的尽头升起了一丝晨曦的曙光。 两人找来了一些干柴,然后升起火堆,将狼拨皮之后,直接架在火上烤。 被烤熟的狼肉散发出阵阵香气,不过那香气中也同样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的味道。但是如今,他们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狼吞虎咽的吃了个饱,随后趁着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赶忙上路。 其实眼下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朝着那个方向走,更不知道他们与原来的路线偏离了多远。 沙漠的昼夜温差变化很大,天才刚刚大亮,日头就烤的人全身发烫。 暮雪和云霆均是口干舌燥,正在迷茫间,他们好似看到前方的沙漠上出现了一处绿洲! “雪儿,我听说在沙漠里,会有海市蜃楼,你说那绿洲是真的,还是假的?”云霆的脸被太阳烤的通红,可是他的目光依旧坚定,半点涣散都没有。 暮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事已至此,咱们过去看看。” “好。” 他们奋力的朝着那处绿洲走着。渐渐的,暮雪觉得那绿洲里自己越来越近,空气中也好像有些植物湿润的味道。 她兴奋的看了云霆一眼:“这个绿洲是真的!而且,这里就是神机宗总坛!” 云霆琥珀色的瞳孔里泛出一丝金光,他感叹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不到咱们被风暴吹到了总坛附近,这下子倒是省去了咱们不少时间!” 二人渐渐的靠近绿洲,之间绿洲的上,有一座黑色的宫殿傲然耸立,气势非凡。宫殿的四面八方,都有带着面具的侍卫看守。 暮雪低声对他道:“这地上宫殿只是总坛很小的一部分,地下宫殿才是真正的雄伟!壮观!” 云霆点了点头,随后示意暮雪跟着他的脚步。 宫殿的后面,云霆和暮雪躲在一个大树后,云霆取出两根极其细小的银针,这是他自己改良的,这种银针比暮雪以前给他的小了四五倍,简直和发丝一样细。 第二百八十章 神机宗总坛 云霆用了一招飞花拈叶指,随后远处两名侍卫倒地。其余侍卫皆上前查看。他和暮雪利用这个空挡,将距离他们最近,距离人群最远的两个侍卫悄无声息的干掉,然后把尸体拖到背阴处,将他们的衣服腰牌以及面具统统换到自己的身上。 暮雪和云霆彼此看了一眼对方的白色侍卫服,还有对方脸上的银质面具,相继露出自信的微笑。 两具尸体被掩埋在黄沙之下,无人发觉。 暮雪和云霆李代桃僵,继续把守在宫殿周围。刚刚那两个中了银针的侍卫当场毙命,可是却无人发现伤口,也没有中毒的痕迹,他们的死很蹊跷,侍卫们疑心,把情况往上一报,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很久都没有统领来理会这件事。 侍卫们继续站岗,一直到了换班的侍卫前来接替。 暮雪和云霆混在侍卫堆里,从始至终没有讲过一句话,也无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二人趁着众人不注意,闪身进了另外一条通道。因为暮雪以前在总坛出入的次数很多,所以她对这地宫里的地形倒也十分熟悉。 他们现在要去的,就是神机宗宗主的大殿。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三长老和大长老应该都在那里面。 暮雪掐算着侍卫们换岗的时间,她知道,在大殿门口,也有侍卫在守护,眼下换岗的人应该还没有到。 果然,在一处拐角,暮雪看到了两个往大殿方向行去的侍卫,暮雪一步上前,挡在他们的面前,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晚?不知道该换岗了吗?” 两个侍卫一愣,而后笑着道:“实在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他们在心里纳闷,晚了吗?时间刚刚好吧? 暮雪点了点头道:“口令!” 两个侍卫身形一正,同时答道:“气贯山河!” 暮雪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两个侍卫心内仍旧狐疑,可是这么多年来,神机宗从来没有外人混进来过,而暮雪其实也算不上外人,对于他们的习惯口气都熟悉的很,所以这两个侍卫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就在两名侍卫和他们错身的瞬间,暮雪和云霆同时出手,毫无征兆的折断了他们的脖颈。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取下他们的腰牌,将尸体藏好,然后往大殿的方向行去。 到了大殿门口,暮雪直接对那两名看守的侍卫说道:“气贯山河!” 两名侍卫点了一下头,没有丝毫怀疑的转身离去。 暮雪和云霆接替了那两个人的位置,把守在门口。 云霆的耳力极佳,能够听到殿内最细微的声响。 此刻,三长老和大长老刚好都在。 “听说陈祖庭已经拥立一个傀儡登基,现在大齐各地的藩王揭竿而起,要把这个傀儡赶下皇位呢。”这个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戏谑。 另一个声音响起:“苍敖,你说陈祖庭这个小人能稳得住局势吗?咱们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可是到头来他却想过河拆桥,一脚踢开咱们!如果让他成事了,那还有天理可言吗?” 大长老闻言笑了:“比起天理,我更相信我自己!耀月,咱们打个赌吧,要不了多久,陈祖庭就会逼着这个傀儡让位给他,而他也根本没有那个本事坐稳皇位!他就等着背上窃国贼的罪名,然后无穷无尽的被人讨伐吧。” 耀月也轻笑出声:“不用打赌了,我信你。陈国那边怎么样?他们连着吞下了大齐二十座城池了,真的想趁乱将大齐一聚兼并吗?” “估计陈国那个摄政王呼延灼的确有这样的野心,只不过……”说到这里,大长老沉吟了一下,继而道:“只不过如今陈国的小皇帝长大了,龙性初成,正是青春热血,想要独揽大权的时候。听说呼延灼和小皇帝颇为不睦,已经几次三番的在朝堂上吵红了脸,陈国内部的局势也很复杂,估计呼延灼对大齐的事力不从心啊!” 耀月道:“如今这天下大局已经乱了,关键是咱们怎么才能乱中取胜?” 大长老问耀月道:“你真的那么想做皇帝?”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讽刺我痴人说梦吗?”耀月说着,语气里透出一种尖锐。 大长老无奈的笑了笑:“罢了,你想做,就去做吧。不过女帝临政,恐怕天下人多有不服啊!只要你不是真的为了那个人才好……”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语气极轻,极酸。 耀月被他讽刺的一下就怒了:“苍敖!你什么意思?你当真为了那丫头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如此污蔑我?!我对云哲没有私情,我跟你解释过那么多遍了,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 “你要我怎么信你?!”大长老说着,站起身来,脸庞逼近耀月。 耀月怒视他:“你想怎么样?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能不再这样疑神疑鬼的?” 大长老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沙哑道:“我想要什么你还不清楚吗?耀月,我为了你,真是把能做的和不能做的都做全了。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把自己交给我呢?”说着,他暧昧的气息喷洒在耀月的唇上,两人尽在咫尺。 耀月屏住呼吸,脸上像是被火烧一样红。正当大长老想再进一步吻上她的唇时,她却猛地出手,推开了大长老。 但是大长老早有准备,又怎么会轻易的让她推开。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手指用力捏紧耀月的下巴,然后不由分手的吻了上去! 耀月心里大恼,可是一时间又挣脱不开。她手中的银针举起,又落下。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大张开已经撕开了她的衣襟,将她压倒在梳妆台上。胭脂水粉散落一地,耀月心中大恼! “你住手!苍敖,不要逼我对你出手!” “你出手啊!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今天要定你了!”说着,他又重重的吻上了她。 正当二人纠缠不休之际,守在门口的侍卫忽然出声道:“回禀大长老,宫殿外似有刺客闯入,还请您移驾去看一看!” 大长老闻言,身形一僵。他平静了一会儿,待满身欲火消退下去,方才理了理衣衫,大步走出去! 殿内的耀月如蒙大赦,慌乱的系好衣襟,脸上绯红一片。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连环计 正当耀月羞恼的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守在门口的白衣银面侍卫走了进来。 耀月大怒:“谁让你擅自进来的!快给本座退出去!” 那银面侍卫身形猛然一动,随后两枚细如发丝的银针快过他的身形,径直绕到三长老的身后! 因为那银针实在太细,太小,以至于破空的声音极其微弱,哪怕是耀月,也没能发觉这其中暗藏的杀机。她被忽然袭过来的银面卫吓了一跳,随后出招相抗,可是不过短短两招,她便动作一滞,颈后有细微的刺痛感,随即,她眼前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云霆悄然收手,然后在耀月的胸口和肩膀上划出伤口,将一种他自己研制的剧毒药粉洒在上面。话说为了解除暮雪身上的冰火蟾毒,他可没少接触这些各种各样的毒物,如今要说用毒,他就算不是出神入化,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用最短的时间做完这些,云霆重新退回了门口,暮雪和云霆对视一眼,随后暮雪就去地上宫殿找大长老。 大长老此时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因为上面秩序井然,没有人发现有刺客的踪迹啊?况且这十几年来,这建在沙漠之中的总坛从未有任何外人来过,怎么会有刺客呢? 暮雪急急的赶了上来,对大长老喊道:“不好了!三长老被刺客伤了!大长老您快去看看吧!” 大长老一听,心跳险些漏了一拍!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这其中蹊跷的细节,心里只想着耀月不能有事,都怪他行事鲁莽,才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刺客如今在哪儿?” 暮雪答道:“刺客只有一人,伤了三长老之后,他就逃了!” 忽然,大长老的脚步一顿,侧过头,狐疑的看着暮雪道:“你是哪一门的?叫什么?” 暮雪脚步不停,毫不犹豫的答道:“坤门,属下代号癸亥!” “你的腰牌呢?”大长老问道。 暮雪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好似不明白大长老的用意一般,但是她还是迅速的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了大长老。 大长老见那腰牌,心下稍安,暗道自己实在是太多疑了。地宫里怎么可能混进外人来?况且就算是外人来了,又怎么能知道神机宗的规矩呢? “快走,三长老如今怎么样了?” “三长老昏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到了地下宫殿,大长老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耀月,他急切的上前去把耀月扶了起来,毫无顾忌的去查看耀月身上的伤口,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耀月鲜血的时候,一丝淡淡红气顺着他的手指钻入他的血脉。 “你们都退下去!本座要给三长老疗伤,你们守在门口,记住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大长老吩咐完,就直接把耀月抱到床榻之上,取来棉布和伤药,为她包扎。 门口的暮雪与云霆相视一笑。 一刻时之后,暮雪云霆走进大殿,此刻,床榻上躺着的已经不止一个人了! 大长老接触了耀月的血,此刻已经被云霆所致的‘嗜血’所制住,整个人被毒药侵蚀,失去了意识。 二人不再继续向前,毕竟多留一份小心总是好的。 云霆取出四根银针,然后射向床榻之上,帷帐之后的那两个人—— 嘭! 巨大的响声爆开,原来是从床榻上愤然跃起的大张开用刚劲的掌风猛击向云霆,而云霆则出掌与他相抗! 暮雪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多留了一份小心,否则真的要着了大长老的道了! 定睛一看,原来此刻的大长老已经断去了一臂,只有一只手掌与云霆相抗。怪道他如今还能清醒,想来是他发觉中毒后,将毒血极重到一条手臂上,然后残忍狠辣的自断一臂,才博得了如今的一线生机! 只不过就算公平较量,大长老的武功尚不是云霆的对手,更何况如今他身重剧毒,又断去一臂? 大长老的索命环于空中上下翻飞,云霆手中的长剑则是快如闪电,来回拆解着大长老玉石俱焚一般的杀招。 大长老的功夫生在刚劲威猛,内力雄浑,可是他刚劲有余,而阴柔不足,这也就让在云霆面前破绽频出。 而云霆则与大长老不同,他的武功刚柔并济,且变化多端,让人永远猜不出他下一招是什么。此外,他最高明的地方是打斗的时候明的暗的一起来,才不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杀了你方是唯一的目的。 猛然间云霆将手中的长剑掷出,用的竟然是大长老的一式‘问天’!这一招用索命环使出来诡异莫测,没想到用云霆的箭使出来更是煞气冲天! 长剑如流星一般的飞向大长老的面门,大长老惊疑之下,迅速也使出了一式‘问天’相抗! 长剑与索命环在半空相碰撞,发出炫目的火花! 暮雪知道,现在不易拖沓,要是把其他侍卫引过来就麻烦了! 她刚想出手,却发现云霆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上前。她停住脚步,然后瞬间,便看到一根银丝袭向大长老,此刻已经将他仅剩的那只手臂缠上。 大长老心下大惊,忙的运功相抗,企图挣脱,可是下一瞬,他的后心便已经被云霆的银针命中! 暮雪在一旁看得咋舌,她想不到云霆竟然会用如此狠厉决绝的连环计!先是用剑以‘问天’牵扯大长老的注意力,然后同时用他的锁情丝去偷袭大长老,果然,大长老一招不慎,被锁情丝缠上,可是最厉害的杀招却是隐藏在最后,那悄无声息却精准至极的飞花拈叶指! 这三招来的太快,以至于暮雪和大长老都不知道云霆是如何出招的! 此刻,大长老双目圆睁,遍布血丝,他知道,他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可是他不甘心!真的真的不甘心!他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得到,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耀月…… 他来不及想更多,气息便以断绝!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所有的一切又都在一瞬间结束! 云霆蹲下身,撕下自己的人皮面具,解下大长老的玄黑斗篷和他的乌金面具。 白色的侍卫服退下,云霆穿上了大长老的斗篷,带上了那份象征杀戮黑暗与权力的面具—— 暮雪暗暗吃惊,她望着他,心底惊讶,原来他竟然是这样打算的?!李代挑僵,暗度陈仓?! 黑色衣袂瞬间飘扬而起,凛然的煞气在大殿中弥漫开来。云霆与大长老身量相仿,不同是比大长老略显纤弱一些,不过因为斗篷和面具的遮掩,倒是并不十分显眼。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取而代之 暮雪心里暗暗吃惊,经历了亡国之痛的云霆变得有些不同。以前,不管境遇如何,他总是沐浴在光明中的皇帝,身上有的也是一身正气。可是如今的他,换上这身打扮,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黑暗之中,好似地狱冥王一般,那股凛然的煞气弥漫在他的周围,好似他本来就属于黑暗,驾驭黑暗。 这样的他,何其陌生,如果不是乌金面具后,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她几乎都快不敢辨认他了。 云霆对暮雪道:“把那身侍卫服和人皮面具都给他换上。另外,这应该是三长老的寝殿,你去找一套她的衣服,然后换上。” 暮雪点头,毫不迟疑的去做这些事情。 换装完毕的暮雪穿上三长老的衣服,戴着她独有的面具。真的要感谢神机宗人人都戴面具的规矩,否则他们要想冒充这两个人还真是要费一番周折。 此刻,那白色的侍卫服和那两张人皮面具都已经穿戴到了大长老和三长老身上,现在就算是有侍卫闯入,云霆和暮雪也无足畏惧了,因为他们的身份早已对掉! “要不要把三长老弄醒,从她嘴里问些东西?”暮雪问云霆。 面具后,云霆的目光格外的清冷:“不用了,她这种人,什么都不会说的。留着反而是祸害。说完,他提起长剑,走到三长老跟前。 剑锋狠绝的插入心脏,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三长老顷刻便绝了气息。 暮雪在一旁看着,心中感叹,今日,他也算是为自己的母亲还有寂华报仇了。 “来人!”云霆压低着声音冷喝一声,威严十足,杀气十足。 这一声融合了内力,传的很远。几息之间,守在更远地方的侍卫便都赶了过来! 侍卫们一看殿内的场景,纷纷跪倒在地:“属下失职!属下办事不利,让两位长老受惊!” 云霆身姿挺拔,手执长剑,黑色的衣袂随着涌入的疾风飘扬起来。 他的声音很冷,仿佛波澜不惊,又仿佛压抑着滔天的怒火:“把这两个刺客带下去。然后今日当值的人,统统都去兑门领罚吧。” 兑门是神机宗内部专门负责刑罚的,云霆的所知也都是暮雪之前告诉他的。 众侍卫不疑有他,遵命照做,只有其中一个侍卫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云霆,他总觉得今日的大长老有几分不同,可是一时间好像又说不太出来了,但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是他没有机会过多的疑惑,因为云霆已经将索命环向他扔了过去!这一次用的,同样是大长老的招式,名曰:问寿! 那侍卫的头颅在瞬间便被索命环割下,鲜血染红了地上华贵的地毯。 云霆的身形依旧傲然不动,好似刚刚出手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此人也是刺客,将这里处理干净。”说完,他收回索命环和长剑,携着暮雪走了出去。 暮雪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刚刚那个侍卫可能是看出了一些破绽。但是云霆接下来用的那招问寿却很好的将这一切都掩盖了过去! 还好云霆懂得‘还施彼身’这项绝技。经此之后,想来这些人轻易不会再怀疑大长老的身份了! 暮雪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大概的找到了大长老的寝殿。 其实这里她从未来过,不过看到殿门口守护的两名女侍,她便知道自己应该猜对了。 两名女侍见大长老和三长老一同前来,恭敬的跪下行礼。 经过她们身旁的时候,云霆低声来了一句:“你们先下去吧,没有传召,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两名侍女的头始终低垂着,她们恭敬的退下,云霆和暮雪才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大长老的寝殿不似刚刚三长老那里那么华丽。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冷冰冰的。就连纱帐的颜色也都是深灰色的。 云霆的目光四下里搜寻,暮雪也随着他一起。最好是能找到一些大长老日常用的,亦或是有特殊价值的。 只可惜转了一圈,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日常用的衣服和面具,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他这里干净的简直不像是有人住一样。 暮雪道:“先不要着急,我想这里应该也有密室一类的东西,也许有价值的东西都在那里面。” 云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等晚一些,咱们去你的寝殿再仔细瞧瞧,那里以前是宗主住的地方,想必应该有很多线索。” 此时,两人经过连番恶战,早就疲乏的不行,更何况这一路行来在沙漠中他们又没吃过什么东西,腹内只有那点狼肉垫底。可是如今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于是当务之急,便是填饱肚子,然后好好的歇上一歇。 暮雪命人摆了饭,二人总算是饱饱的吃上了一顿美味。然后云霆又吩咐人备水沐浴,两位侍女有些迟疑,因为三长老还在这里,大长老要沐浴,莫非他们两人…… 她们还未细想,便被云霆两掌击了出去:“该死的贱婢,本座的话你也敢怠慢!滚去兑门领罚,以后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两名女侍被打的吐了血,心有余悸的磕完头便退了出去。 须臾,兑门的门主又亲自送了两名新的女侍过来。 这兑门门主冷酷的很,虽然隔着面具,但是暮雪还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冷。他执掌神机宗日常刑罚及各项琐事,人早就变得狠厉异常,没了七情六欲。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服从,只有刑罚,没有对错,没有黑白。 所以他面对的云霆的时候,只是恭敬和冷漠,从未多看这个大长老一眼,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这里的任何人都想不到大长老和三长老会那样被人悄无声息的干掉,然后又被人取而代之,天下间怎么可能有人有那样的本事? 这种事情就像是天方夜谭,说出来也根本不会有人信。 至于原来那两名女侍,毕竟她们都是服侍惯了大长老的,难免会看出些异常,与其冒险留在身边,倒不如早早的打发。 沐浴的时候,两人没用任何人伺候。洗掉了一身尘沙血腥,两人都觉得精神为之一振,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第二百八十三章 密室要闻 晚间,躺到床榻上,两个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自从进入沙漠以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历经生死和磨难,如今总算是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了。 这一路行来,走到现在,真是险啊! 过程中如果稍有不慎,那他们两个可就身首异处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安睡,他们在幽暗的烛光中望着帐顶发呆,现在他们依旧身处险境,还是不得安稳。 云霆和暮雪早就解下了面具,用自己的真容面对彼此。 “在想什么?”黑暗中,她的声音轻而柔。 他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在想以后。你呢?在想什么?” 暮雪:“我在想这间屋子里一定有密室,只不过不知该怎么打开。烛台,壁画,床柱,枕头,能找的地方咱们都找过了,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按钮。” “不要急,反正事已至此,咱们一定能够找到的,无非是早晚而已。”他在宽慰她,可是他也清楚,一定要尽早找到才好。 暮雪躺的有些累,就在他的怀里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躺在他的臂弯里。结果恰巧看到她刚刚摘下放在枕头边的面具。 嗯,是啊,睡觉的时候如果再戴着这个东西,那岂不是憋屈死了,会有谁连睡觉都戴着面具呢? 等等! 忽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它飞快的坐起身,然后拿过云霆那边的面具,细细打量它的轮廓。 云霆也坐起了身,但是却没有马上出声打断她的思路。 暮雪掀起床帐,翻身下床,然后用手指拂过床侧一个很奇怪的图案。她本来以为这就是无关紧要的装饰花纹,可是现在看来兴许没有那么简单。 她看了看图案,又看了看手中的面具,最后举起手,将面具嵌入那图案中—— 刚刚好! 面具与那图案严丝合缝,好像本来就是一体的一样。 云霆此刻也是眼睛一亮。他下床,到了暮雪身边,目光灼然的盯着那嵌入图案的面具。 暮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手,用力的摁了下去! 果然,那面具像一个摁扭一般,往下一摁,便后退了两寸! 随后,床榻后面的墙壁向两边退去,刚好露出一条密道! 云霆和暮雪相视一笑,都在心底道了一声:“天助我也!” 二人相携走入那间密道。本来以为会有机关暗器什么都,可是一路走下来,却什么都没有。不过想来也是,这密道需要用大长老的面具才能开启,大长老活着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别人会戴上他的面具,顶替他的身份? 所以这密室是他自己的,他当然也就懒得再设置那些机关暗器了。 密道的尽头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面大大小小的都是架子,有点儿像药铺里的那种药架子。药架子的每个格子上写的是药名,可是这里的每个格子上写的却是地名和人名。 暮雪走到一个写着‘契丹’二字的架子前,然后抽出写着耶律倍的那个格子。里面放着几个卷轴,暮雪随意拿出一个,展开来,发现上面有一张耶律倍的画像。画像下面详细的记载了耶律倍的性情喜好,以及从出生到长大的种种事情,而且都标注了年份时间,事无巨细,一一罗列。 然后她又抽出第二个卷轴,上面记载的是耶律倍归顺神机宗的事情,以及他同陈祖庭在神机宗的牵线下,合谋掠夺大齐江山的事情。 怪不得,原来耶律倍竟然归顺了神机宗?! 暮雪冷笑一声,然后把这卷轴递给了云霆,云霆看完,脸上神色不变,只是嘴角牵起了一个冰冷嘲讽的笑容。 暮雪在这边继续看着契丹其他贵族的资料,那边,云霆则打开了陈国摄政王呼延灼的格子。 呼延灼,年四十八。陈国已故襄王庶出第六子,自小备受族中子弟欺凌,性格隐忍,阴厉,擅权谋,喜好收集美女,兵器。十六岁成亲,两年后手刃发妻。二十五岁随陈国承启帝陈图兵变篡权,事成,掌陈国兵权。三十二岁,承启帝驾崩,呼延灼有意自立为帝,事败,拥陈图次子陈裕乾为帝,遂成摄政王!呼延灼与太后柳氏关系暧昧,常留宿太后寝宫…… 云霆将这一卷放回格子,心底已经将呼延灼这个人了解了大概,他未曾见过呼延灼本人,只见过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呼延箫律。这其中最让云霆感兴趣的一点就是呼延灼与陈国太后有暧昧,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在陈国掀起滔天巨浪,腥风血雨了。 那边,暮雪继续翻看着契丹的格子。 契丹南院大王萧卓,年三十六。喜骏马,爱美酒,爱狩猎。为人刚正豪迈,擅兵法,有帅才。萧卓十八岁娶契丹公主耶律英姿为妻,是耶律倍的姐夫,深得耶律倍信任。 契丹北院大王韩铭让,年五十。汉人血统,由祖父起,在契丹为官。经过祖孙三辈人经营,如今韩家已是契丹首屈一指的望族。其人圆滑,无明显嗜好,揽权却不恋权,深得契丹太后萧文音的器重。另,契丹太后与皇帝不睦,萧卓与韩铭让各为其主,明争暗斗。 契丹太后萧文音,年四十二。性情暴戾,擅武,喜权,不放朝政。不满耶律倍,欲拥立自己的小儿子耶律胡为帝。花溪为皇后之后,萧文音一直病重,此乃花溪下毒所致。 整整一夜,暮雪与云霆就留在这间密室里,孜孜不倦的翻看着这些密卷。这些秘密情报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掌握这些情报关系,于他们要做的大事来说简直是事半功倍,如虎添翼! 第二日,云霆和暮雪一起处理了些神机宗日常事务。并且找理由清理了一部分人,换上了对他们全无威胁的人。 到了晚上,云霆和暮雪留在了那间三长老住的,原本属于宗主的大殿。 如今这里已经清理干净,半点血腥痕迹都找不到了。 因为有了在大长老那里寻找密室的经验,所以这一次暮雪和云霆倒是没有费劲太多波折,很容易的就在床头位置找到了那个像是花纹的特殊图案。 可是不同的是,这次的钥匙不再是面具,反而那图案是小小的,四方的,看起来只能容下一块玉佩的样子。 云霆的手指抚过那凹陷的图案,淡淡的笑着,然后从脖子上取下那块凤舞朝阳的玉佩! 这玉佩自从暮雪带给他,他就从未立身,想不到,今日竟然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往事 云霆将那块玉佩嵌入图案之中,然后用力一摁,咯噔一声,声音不大,但是床板却开始整个往下陷。 暮雪和云霆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跳上床板,缓缓的往下沉。 这次不再有什么密道,床板的下面直接就是一间密室。 这里很清静,也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案,上面有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另一面墙上有几个大的书架,可是书架上没有放书,反而是放了许多瓶瓶罐罐。 暮雪走过去,一一查看,果然,这些都是各种毒药和解药,其中就有冰火蟾毒的解药,只不过如今暮雪身上的毒已解,韩昭也有了解药,所以她对此倒是并不热衷。不过有了这些,她就能更好的牵制神机宗众人了,想到这里,她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边,云霆走到书案前,上面什么都没有,唯有一本极其简朴的手札,他小心的将其拿起,然后轻轻翻开。 那无比遥远,有无比熟悉的字体一下子跃入他的眼帘,瞬间让他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是……母后的字? 这是她的手札,不是说她的四肢被废了吗?那她还能书写吗? 他的手指一行行的拂过上面清秀飘逸的小楷,好似看到了母后久违的笑容一般。 “终于,我的手又能写字了!天可怜见,这些年来,我的四肢筋脉被废,过着废人一般的生活,如今我总算是可以活动了,虽然恢复不了武功,可是总算可以走动,可以写字了!” “但是我发现我的处境真的很可悲,我的周围没有一个能分享我快乐的人。我的丈夫走了,我的孩子不在身边,我的三大护法不可信任,而我至亲的妹妹,却一直对我心存怨恨,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知道她的怨恨,她的妒忌,我也知道,我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拜她所赐。但是我不想杀她,也不想怪她,我希望她有一天能够醒过来。从小,我就夺走了她的一切,她明明是我的妹妹,可是却只能像个卑微的影子一般活在这个世上,是我亏欠她,一直都是。” “我是满身罪孽的人,我亲手灭了我全部的族人,这世上,唯有耀月和我是凤羽族的遗孤了。耀月她什么都没有,只剩我这一个姐姐,我夺取了她的一切,如今不能再杀她了。” “我的生命到了今天,唯一让我眷恋的就是霆儿了。他还那么小,没了父皇,又没了我这个母后,他孤身站在权利的巅峰,该是多无助,多危险?” “我想霆儿,想云哲,我想回到他们身边,我想一家团聚,可是如今,我们阴阳相隔,生离死别。我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凤羽族,一个始于秦朝的古老民族。族中传说,凤羽族人拥有左右天下兴衰的神力。当年秦朝之所以可以一统天下,正是因为有了凤羽族祖先的辅佐。后来始皇帝与凤羽族生了嫌隙,要对凤羽族赶杀殆尽,凤羽族的祖先动用神力,使得大秦帝国二世而亡。自此之后,凤羽族隐没山林,来到了比北疆还要往北的地方。这里山川环绕,物产颇丰。凤羽族人一直在此栖息,看似与世无争,可是天下间的兴衰却无一次是没有凤羽族干扰的。凤羽族的长老们不甘心永远屈居山林,所以一直都在积极寻找逐鹿天下的机会。” “凤羽族的神坛里,祭祀着一颗凤凰胆,据说凤羽族人就是通过这颗凤凰胆沟通天地,左右兴衰的。每百年,族中都会选出一位圣女,来守护凤凰胆,这位圣女将在族里得到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是同时,她也将奉献自己的所有,包括青春和生命,终其一生,都不能嫁人,更不能有七情六欲。” “耀月羡慕我,她觉得我身上的圣女的光环原本都是属于她的。可是其实我一点也不快乐,也从心底里不想做这个圣女。那些不是光环和荣耀,简直就是枷锁和折磨。” “更让我无可忍受的,是族中每三年一次的大祭祀。祭祀大殿上,要用一千名童男童女做成琥珀,扔下神坛,去祭奠凤凰胆。” “这项令人发指的仪式得到全族上下的推崇。他们认为凤羽族之所以能保有神力,就是因为每年对凤凰胆的祭祀。族中的长老们每年从天下各地搜罗童男童女,乐此不疲。我很想问他们一句,如果真的那么虔诚,为什么不把他们自己的孩子用树油封死,然后做成琥珀?他们这不是对神明的虔诚和敬畏,而是残忍,是黑心,是贪婪!我觉得这些长老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人。” “十五岁那一年,我第一次主导大祭祀,在仪式上,我拒绝向天地祝祷,也不允许长老们杀死那些孩子……大祭祀被我破坏了,我从心底升起一股重生般的喜悦。我知道我将面对的是什么,可是我不后悔,哪怕不做这个劳什子圣女,哪怕终结我的生命,我也不要将那些孩子活活的封印在树油里。” “我被囚禁了,所有人都以为我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地牢里另有一条密道,我每天都会改换一番容貌,偷偷溜到山头上去玩儿。这事只有我的四大护法知道,但是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我的,否则他们的下场会比死还要惨烈百倍。” “山头里有许多小动物,我喜欢和它们在一起,他们也喜欢和我在一起。我觉得它们比那些长老族人要可爱多了,至少它们不会每天想着把别人的小孩做成琥珀。” “那一天我和一个小猴在树上争抢果子,结果果子不慎掉了下去。我听到一声痛呼,很轻,很好听的声音。我从树上倒挂着探出头来,和他面对面,结果他被我吓的连连后退,以为遇到吊死鬼了!哈哈,真有意思!” “自那以后,我便认识了这个人。他说他叫云哲,是大齐的一位皇子。我骗他说我是山上住的小野孩,我知道他不信,可是他却并没有多问。我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我喜欢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所有所有。他和凤羽族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的笑容尤其温柔,比春日里的阳光还要透明澄澈。每一次他对我笑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阵眩晕,好像飞入云端的那种感觉。”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契丹皇宫 “直到有一天,他晕倒在我面前,我才知道他是重病不久于世,前来凤羽族求灵药的。但是长老们心怀叵测,想要用灵药换取更多的利益,一直拖着他,不肯施药。” “后来,我看不过眼,本着好朋友讲义气的原则,我偷了灵药,悄悄的送给了他。他病愈而去,而我却被长老们抓了起来,说是要处以极刑!” “结果在行刑的前一天,他带人来救我了!当时,他的十万兵马将凤羽族的领地团团围住,如若长老们不放我,他就会将凤羽族夷为平地。” “最终,长老们妥协了,我被放了。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如小鸟一般奔入他的怀里,他把我放上他的马背,千军万马之中,我们一路驰骋,离开了那个令我窒息令我绝望的凤羽族。尽管那里有我的父母族人,可是我却从未感到一丝温暖。” “我和他的爱情在一开始就遭到了全天下的反对,包括他的父皇和兄弟。但是最终,我们赢了。我成了太子妃,然后成了皇后。那一年,我生下了霆儿,我以为我们一家三口可以一直这样美满幸福的过下去。纵使日子并不平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麻烦找上我们,但是只要我和他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可是上天似乎偏偏见不得这世上的‘圆满’。它铁了心的要打破我的幸福。那天,他死在我的怀里,身体渐渐冷却,眼睛迟迟不肯闭上,我能看出他眼中的不甘与不舍。他离开我了,我们被拆散了!” “我独自一人,忍受着丧夫之痛,辅佐年幼的霆儿登基。我知道我们母子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是我不能后退,不能胆怯,因为我还有霆儿。我知道,是凤羽族人杀了云哲,他们一直对我恨之入骨,想要杀了我们夫妻。我早就防着这一天,所以我临走时,把凤凰胆带在了身上。我原以为凤羽族人会有所顾忌,可是没想到他们已经丧心病狂。” “我亲手设坛做法,毁了凤凰胆,然后凤羽族在北疆的领地便在顷刻间扬起了风沙,三天三夜,所有的族人都来不及逃生,整座城都被黄沙湮没。我想这样邪恶的种族是不应该残存于世的,更何况,我要让他们给我的云哲陪葬!” “几年以后,我就被耀月算计,身种剧毒,内功尽失的回到了这里。这个在沙漠中残留的绿洲,没有知道,在黄沙掩盖下,这里曾经的繁华似梦。我创建了神机宗,我想终有一日,我要回到霆儿身边,我想为他做些什么,因为这是我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目的……” 手札上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云霆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 暮雪走上前,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在契丹皇宫里,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御医刚刚为皇后诊完脉,面上含笑,恭敬道:“回禀皇后娘娘,您的脉象平稳,腹内的皇嗣一切安好。” 皇后脸上挂着那种温和的透着浓浓幸福的微笑:“借你吉言。翠微,带胡御医下去领赏。” 宫女翠微行礼:“是。”转而对御医道:“请跟奴婢来。” 胡御医躬身行礼:“谢皇后娘娘赏!” “皇上驾到——” 太监的唱和声扬起。 皇后挺着肚子,面含温柔的站了起来,身后的宫女赶忙上去搀扶着。 耶律倍一进来,就迎了过去,嘴上怪责道:“好好的起来做什么?花溪,不要跟朕讲这些虚礼,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花溪在他的护送下,重新小心翼翼的坐下,口中笑道:“好了,我多活动活动,对胎儿也是有好处的。要不然到生的时候可就困难了。” 耶律倍一脸紧张,说道:“这样啊,那不如朕陪你一起走走吧,就在御花园里。朕在旁边,也更安心些。” 花溪嗔笑道:“你呀,就是紧张过头了,当心把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宠坏。” 耶律倍:“我哪里是宠他啊,我这是分明是在宠你!”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往御花园行去。 这样的幸福,如梦似幻,美好的让人不敢相信。但这却是她以前做梦都在期盼的生活。如今她的梦实现了,可是心里却总透着一股不安。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朋友才换来的。暮雪曾经真心把她当做知己,也曾在她和耶律倍落魄的时候出手相助,甚至耶律倍的眼睛都是暮雪治好的。但是如今……自她听到暮雪和云霆双双身亡的那一刻,她的心就一直不安。虽然暮雪并不是直接因为她而死,但是她却总也摆脱不掉那抹阴影。 “在想什么?”耶律倍在旁问道。他不喜欢花溪脸上出现这种哀愁的表情。 花溪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奴才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我只是在想,皇上你为了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耶律倍握紧她的手:“值得,当然值得!花溪,为了你,朕做什么都行!” “皇上皇后真是鹣鲽情深啊,在御花园就这么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也不怕人看了笑话。”一身盛装的太后萧文音在一众奴才的簇拥下,款款而来,盛气凌人。 耶律倍的脸色在瞬间就冷了下来,他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花溪一扯他的手,暗中制止了他,随后笑着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不过臣妾身子不便,就不给太后行礼了,还请太后勿怪。” 太后冷哼一声,虽然满脸不忿,可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耶律倍冷声道:“这天气太热了,皇后还是随朕回宫去吧。”说完,扶着花溪就要走。 太后冷声道:“怎么?皇上一看见哀家就要走吗?还是想和皇后换个地方继续卿卿我我啊?” 花溪闻言,止住了脚步,转过身,笑道:“太后虽然是契丹人,可是成语学的倒是不错。‘鹣鲽情深,卿卿我我’?只是不知太后清不清楚这两句成语的意思,还有这两个成语究竟是什么人教给太后的呢?总不会是先帝吧?臣妾记得先帝可是对汉人的学问没什么研究呢。” 耶律倍此时接过话头,笑道:“这汉人的成语,自然是从汉人那里学来的了。只是不知,有那个汉人会对太后说出‘鹣鲽情深,卿卿我我’这两句话?” 太后听了这话,气的脸色涨红,花溪和耶律倍这是在暗指她和北院大王韩铭让有私情! 花溪和耶律倍相携离去,太后站在原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契丹内乱 身后的奴才吓坏了,太后一直缠绵病榻,今日好不容易精神好些出来散散心,可是竟然被皇上皇后气的吐了血!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帮奴才都不用活了! 那边,耶律倍和花溪才一回到宫中,马上就有人来禀说是南院大王萧卓被人杀了! “什么?!”耶律倍闻言,大脑一片空白,好似有一股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翻江倒海一般,让他无法冷静自持。 花溪在一旁听了也是脸色煞白,不过她到底比耶律倍更镇定一些。她握紧耶律倍的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什么人干的?” 来禀报的侍卫答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一箭穿胸!眼下南院大王的尸体已经运回了王府。至于是什么人做的,现在还不太清楚。” 挥退了侍卫,耶律倍紧张的看向花溪,问道:“你说,会不会是太后的人干的?” 花溪想了想,但是随后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虽说萧卓是你的人,可是毕竟他也是太后的亲侄子,如果太后真的这么做了,萧氏一族也不会放过她。” “可是朕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太后做的。眼下咱们归顺了神机宗,大齐的云霆和姚暮雪都已经死了,其余皇室中人自顾不暇,陈国远在万里之外,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对付咱们?”耶律倍越说,脸上的气愤之色就越显。他现在巴不得去和太后理论一番,为萧卓讨一个说法。 花溪:“我也想不出会有谁要对咱们下手,会不会是萧卓的个人恩怨,与契丹朝廷无关,与你我无关?” 耶律倍摇了摇头:“朕也不清楚。不过,眼下朕还是出宫去看看皇姐吧,如今王府上一定已经乱作一团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如今皇姐饱受丧夫之痛,由我这个皇后去安慰她,可能更好一些。” 耶律倍点头,二人换过衣服之后,坐上龙撵,一同往萧王府行去。 龙撵刚刚行至萧王府,就见府门上挂着白灯笼,府内的哭声阵阵,听的人心里发酸。 耶律倍扶着扶着花溪下撵,有下人进去通禀。 不一会儿,哭的眼睛红肿的大公主耶律英姿在两个侍婢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大公主欲行礼,可是却让耶律倍和花溪先一步拦住。 耶律倍:“皇姐无需多礼!” 大公主一见到自己的亲弟弟,眼泪更是忍不住,倾盆而落。她靠近耶律倍的怀里,大哭特哭,最后,整个人竟然哭晕了过去。 花溪吩咐道:“把大公主送回房,本宫亲自去守着她。” 耶律倍握着花溪的手:“别让自己太累,有事的话,就让人来找朕。” 花溪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去料理善后事宜吧,不用担心我。” 大公主的寝殿内,花溪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大公主,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萧卓的死不过是个开始,真正的劫数,马上就要到来。 嘶—— 肚子里的孩子猛踢了她一下,疼的她直皱眉。她用手掌覆上自己圆圆的肚子,不论如何,她都希望这个孩子能没事,只要他能平安的出生就好。想到这里,她脸上又露出那独属于母亲的温和的笑。 花溪料想的没有错,萧卓的死的确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隶属于耶律倍这一派的契丹官员接连被杀,而且所有的线索都直指萧太后和韩铭让。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不少肱骨之臣都人人自危,纷纷称病不朝,躲在家里谁也不见,生怕下一刻就会有人要了自己的小命。 陷入恐慌的不只是耶律倍,还有萧太后和韩铭让,他们一样很害怕,因为这些事确实不是他们做的。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们,真是让人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终于,大家都担心的‘耶律倍的报复’来临了。首当其冲的,便是韩铭让死于自家的书房之中,并且在他死前,还用自己的手指沾着鲜血,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皇’字! 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的人变成耶律倍了。大家都把这当做是耶律倍对于萧太后和韩铭让的报复。于是更多的官员称病不朝,纷纷想要逃离这巨大的权力漩涡。 终于,耶律倍和萧太后同时都意识到了事情似乎不太对头。因为如今他们两方势力相互残杀角逐,可是契丹的整个朝廷却已经陷入了瘫痪。如今根本没有大臣肯上朝了! 盛夏的夜晚,安静的没有一丝风。 花溪抚了抚自己大大圆圆的肚子,脸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愁云。她临盆的日子就在这两天了,可是刚刚却忽然接到神机宗的密令传召,大长老要见她和耶律倍! 莫明的,她打了一个冷战。肚子里的孩子猛的又踢了她一脚,她的心收的更紧了。难道连孩子也感觉到她的不安了吗? 耶律倍处理完混乱不堪的朝政,便来寝宫找她。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要怕,一切有我。” 她牵了牵嘴角,努力的露出释然的笑容。 换装过后,二人坐上普通的马车,一路平稳的驶去神机宗分舵。 马车在一处名为抱绿山庄的庄园前停下,花溪和耶律倍走下马车。 门口的仆人将两人引入庄园内。 堂屋里,大长老和三长老都在。大长老依旧是用一件玄黑的斗篷从头罩到脚,面上还带着煞气甚重的乌金面具。 而三长老则是一身红绫纱衣,面上同样带着乌金面具。二人都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花溪和耶律倍携手进来。 堂堂九五之尊的皇帝皇后,在神机宗的两位长老面前,依旧要放下身段,行跪拜之礼。 暮雪冷冷的看着大肚子的花溪,艰难的跪下去,心里忽然升起一丝酸涩。鬼使神差的,她站起身,将花溪掺了起来。 花溪受宠若惊,不可置信的看向三长老。 暮雪一挥手,满屋子的下人侍卫退去。 堂屋内静悄悄的,暮雪用手放到花溪的肚子上,轻声道:“快生了吧?” 花溪点了点头:“是。” 面具下,三长老的嘴角轻轻扬起,面具后,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盯着花溪,闪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光:“花溪,你这皇后做的可还安稳?”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起亡国 花溪惊得后退,身形一个不稳,险些跌坐在地上,还好耶律倍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你……你不是三长老!你的声音,还有你的语气……你是?姚暮雪!” 花溪颤抖着手指,不可置信的看着暮雪,那表情简直比见了鬼还要可怕。 耶律倍闻言,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用同样惊骇的目光看向大长老,心里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云霆站起身,缓缓的走向耶律倍夫妻二人,冷声道:“不用怀疑,就是你猜想的那样。” “耶律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冷冽的声音落下,耶律倍惊的头皮发麻。 花溪在巨大的恐惧下,腹中一阵阵疼痛,她强忍着,额上冒出冷汗:“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暮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收账而已。花溪,我自认待你不薄,可是到头来,你竟然是这样背叛我的吗?” 花溪马上辩驳道:“我没有背叛你!我听到你被处以火刑的时候,我也很伤心,可是那不关我的事!” 云霆在一旁冷声道:“这么说,契丹两万铁骑夜袭京都城,你们和陈祖庭里应外合,烧杀抢掠我大齐子民,也不管你的事了?!” 耶律倍紧紧的将花溪护在怀里,他紧张的看着云霆道:“那是神机宗逼迫我们做的!不是我们的本意!” 云霆轻蔑的看向他:“耶律倍,如果你敢作敢当,我兴许还会高看你一眼。大丈夫逐鹿天下,却敢做不敢当,你真的不配做一个皇帝!” 耶律倍被云霆说的汗颜,低下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云霆将一把明晃晃的锋利的匕首仍在地上,清冷道:“自行了断吧,也许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花溪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不管不顾的跪在暮雪脚下,苦苦哀求道:“暮雪!暮雪,这一切不关他的事,他都是为了我!真的,是我身上的冰火蟾毒发作,我本想一死了之,可是……可是耶律倍为了给我换取解药,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换,他和神机宗做了交换,他自愿承受冰火蟾毒的束缚,为我换来了解药!他那么做真的是不得已,暮雪,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饶过他吧,好不好?如果你真的要杀,你就杀了我吧!暮雪,我求求你!” 暮雪蹲下身,看着哭的好不凄惨的花溪,苦笑道:“听你这么说,你们好像很可怜。他为了救你,以身换药,然后你们为了自己活命,就听从神机宗的号令,和陈祖庭里外勾结,毁我大齐江山。你是不得已,所以我们无权怪你,是吗?” 花溪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眼中满是乞求。 暮雪的声音忽然哽咽了,她望着花溪道:“那么京都的那些百姓呢?你知道有多少老人和孩子葬身在你们契丹铁骑的马蹄下吗?你知道有多少女子被契丹士兵凌虐致死吗?你知道有多少将士,多少男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和契丹士兵同归于尽吗?你知道那场大火究竟毁灭了什么吗?你知道我的云霆差一点就要以身殉国了吗?” 花溪被暮雪的接连质问逼得无言以对。她只能沉默的哭着,却无力再哀求些什么。 耶律倍在一旁咬着牙,狠狠道:“够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古以来,哪有攻城打仗不死人的?云霆,是你自己棋差一招,技不如人,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们!” 云霆大笑一声,道:“好!这几句话才向一个帝王该说的!耶律倍,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棋差一招,技不如人,所以我无从怨尤。那么今天,也是你自己棋差一招,技不如我,所以我要杀你,你也无从怨尤。契丹如今已经一片混乱,要是再没了你这个皇帝,你说举国上下会是何等的混乱场面呢?那些手握兵权的藩王们,又会不会揭竿而起,各自为政呢?” 耶律倍的目光重新紧张了起来,他盯着云霆,声音有些颤抖:“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云霆:“你说呢?我不过是想,既然要亡国的话,大家一起亡才来的有意思!你放心,陈国很快就会步上你契丹的后尘!”说完,他提剑,朝着耶律倍攻去。 耶律倍的武功在云霆面前实在不值一提,在那股巨大的威压之下,他竟然呆呆的立在了那里,一时间忘了反抗。 “不要——”花溪飞身,一下子挡在了耶律倍的身前。 云霆的长剑刺穿了花溪的心口,随后抽出。刚刚那一瞬间,他不是停不下来,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停。反正今日,他们夫妻二人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斩草不除根的后果,他从来都知道。 “花溪……”耶律倍抱着已经全身瘫软的花溪,看着她胸口流出来的鲜血如注,一时间,心疼的几乎要裂开了。 “不……不哭。”她捧起耶律倍的脸,笑容惨白而凄楚。她知道,今日他们是在劫难逃了,可是她不想死在后面。就让她自私一点吧,如果黄泉路上,他们还能牵手一起走,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终于,花溪的手腕垂了下去。她的眼角躺下最后一滴泪,最后便轻轻的闭上了眼。 “花溪,等我。”他抽出随身佩戴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插了下去。既然明知逃脱不了,那还不如死的有尊严一些。其实真到了这一刻,死亡并没有想象来的可怕。至少他们一家三口上路,黄泉路上并不会寂寞…… 在大齐境内,通往陈国的必经之路上,一队奢华无比的马车队伍华丽而张扬的前行着。 这车队零零总总共有三十多两马车。其中领头的那辆宽敞而奢华,一共由八匹骏马同时拉着,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格外精神抖擞。 而随行的婢仆和侍卫更是总共有二百人之多。他们一路行来何其显眼,尤其是在如今战火纷飞,遍地硝烟狼藉的路上,不少痛失家园,又无力抚养自己和孩子的百姓都纷纷跪倒在车队跟前,自请卖身为奴,请求车队的主子慈悲收留。 而这车队的主人也当真来者不拒,但凡有人要卖,他就买。给起银子来,也是相当大方。 其实这车队一路由契丹行来,最初只有五两马车,二十个侍卫婢仆,但是一路行来,一路收留,最后竟然成了两百多人的浩荡队伍。 第二百八十八章 咸丰城 就在那辆奢华至极的马车内,易容成美姬的暮雪轻轻展开一份竹筒中的密保,看完之后,含笑合上,对同样易容成富商阔少的云霆道:“果然不出你的所料,眼下契丹境内已经一片混乱,六位统兵藩王为了争夺皇位,正打的不可开交。契丹王朝,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了。” 云霆闭目养神,只是轻启朱唇道:“等这六位王爷打得差不多了,契丹的国力也早就消耗一空,那时候他们的生死存亡就要看天意了。” 暮雪挑眉一笑:“怎么?是看天意吗?我还以为,是看你的意思呢。” “有什么区别吗?”他睁开双目,琥珀色的眼眸璀璨流波,笑的轻松。 暮雪被他逗笑了。转而,用莹润的纤纤玉指挑开车帘,看向外面的景色。 “这里已经是咸丰城了,咱们马上就到城门口了。” 城门脚下,长长的队伍停住。 侍卫长见城门紧锁,就对城墙上驻守的士兵喊道:“几位军爷,我们是过往的商队,途径咸丰城,还请各位行个方便,开一下城门,我主必有重谢。” 驻守的士兵看到这出奇奢华的长长车队,也很吃惊。如今四处战乱,还敢这么高调张扬的人的确是不多了。不过他也没什么过多的心思去想着车队的主人为什么这么张扬,他只是不耐烦的喊道:“不行不行!陈国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咸丰城全城戒严,不许进也不许出,你们绕道吧。” 那侍卫长策马行至云霆的马车旁,云霆低声交待了几句。侍卫长点头,然后又对着城墙上的士兵喊道:“敢问几位军爷,如今驻守咸丰城的是哪位将军啊?”一边说着,侍卫长朝着城墙上扔了两个钱袋。 士兵捡起钱袋一看,里面明晃晃的,都是金豆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次就见这么多金豆子!这车队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士兵们收了金子,不好再怠慢,于是客气道:“是罗辉将军和向守义太守!” “烦请通禀一声,就说我家主人愿意献上财帛,粮食,佳人,只求在咸丰城中逗留一夜,第二日便离开。”侍卫长坐下的马匹来回走动着,他说的一派轻松,城墙上的几个士兵却听得目瞪口呆,这城墙底下的,究竟是什么人啊?竟然在这种战乱的时候还能有如此大的手笔? 几个士兵合计了一下,然后有颠了颠手中的金豆子,心中有了主意。然后对城下的侍卫长喊道:“还请诸位稍候,我等就去通禀罗将军和向太守!” 城中,罗将军和向太守正聚在一起商量着有什么退敌之策没有。眼下陈国大将军万捷的二十万兵马就要临近攻城,他们却迟迟等不到朝廷的任何兵力支援,只能坐困城中。这几日,两人急得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 咸丰城地处齐国与陈国的临界,军事意义重大,进可攻,退可守。如今东西两线的城池接连被陈国的兵马攻下,只剩自己这咸丰城还在苦苦支撑,如同寒风中仅存的一片秋叶,随时可能坠落沦陷。 “哎,罗将军,你说这请求派兵的急奏已经递上去那么多天了,怎么这朝廷的兵马还是连个影子也见不到啊!莫非朝廷真的拒绝不管南疆百姓的存亡了吗?”向太守一脸苦涩,满脸的周围堆在了一起,这几个月,他简直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罗将军则是一脸的刚毅愤恨,怒道:“老子从来就没指望过金座上那个傀儡皇帝!还有那个窃国贼陈祖庭,他心里想的从来都是他自己,何曾把大齐百姓放在心上!” 向太守:“如今咱们已经紧闭城门一个月了,城中粮草就快耗尽,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罗将军一拳重重的砸在案几上,怒道:“真他娘的憋屈,陈国军队近在眼前,却迟迟不肯攻城,就这样等着,耗着。老子真等烦了,与其这样窝囊的困死,还不如打开城门,和陈军杀个你死我活,倒也痛痛快快啊!” “万万不可啊!难道你忘了陈国军队接连屠城的事了吗?这城中的四万百姓将性命交托于你我,我们万不能将他们弃之不顾啊!”向太守苦口婆心的劝着,可是他自己的心里也同样觉得憋屈。 罗将军正要再说些什么,外面忽然有士兵通禀。 士兵进来,立在罗将军跟前,行礼,禀报道:“罗将军,城外来了一个车队,想要从咱们咸丰城借路,并且愿意献上财帛,粮食和美人。敢问将军,要不要让他们入城借过?” 罗将军听了皱眉,与向太守对望一眼。彼此心中都在纳闷。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队人马出现呢? “他们有多少人,说没说是从哪里来的?” 士兵回答道:“他们的马车有三十多辆,随行的人马大概有两百人左右。至于是从哪里来的,属下还没问。” 向太守在心里盘算,两百多人,三十多辆马车,还说要献上财帛粮食?在他心里,已经自动把美人这一项过滤了,因为眼下他缺的正是银钱和粮食,美人什么的,实在是不当吃也不当喝,更阻拦不了陈国军队的步伐。 罗辉疑惑道:“会不会是陈国军队派来的探子奸细?” 向太守摇了摇头:“如今咸丰城已经是瓮中之鳖,陈国军队要想攻下根本如探囊取物一般,用不着费这么多周折。” 这话说得罗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他咬了咬牙,对那名士兵道:“放他们进来,本将军倒要看看,来着是何方神圣!” 云霆等人的车队进城之后,找了城中最大最豪华的一家客栈住下。随后,云霆派人给罗将军和向太守送去了一红一黑两个锦盒。 侍卫长对罗将军道:“我家主人说,这红色的锦盒里装的是黄金万两,这黑色的锦盒里装的是退敌之策,端看罗将军要选哪一个了。” 罗将军一听,眉心一跳,诧异道:“哦?你家主人好大的口气。退敌之策?他当真有如此本领?” 侍卫长沉着道:“有没有,罗将军看过不就知道了?” 几乎是没有半分迟疑的,罗将军选择了黑色的锦盒。他倒是不担心被人戏耍,毕竟这咸丰城还是他的地盘。如果这些人胆敢戏弄于他的话,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以你之名为我之姓 黑色的锦盒里只有一张纸,上面的字体苍劲浑厚中又透露着别样的不凡和清贵。只是看了寥寥几行,罗将军的眼睛就越来越亮。 “我要见贵主人,还请引荐!”罗将军的声音因为巨大的喜悦而微微颤抖,一旁的向太守被他脸上的狂喜之色弄得莫名其妙,心道,难不成真是什么空前绝后的退敌之策? 侍卫长微微一笑,道:“我家主人早已在客栈备好茶席,还请罗将军和向太守移步前去。” 罗将军和向太守对视一眼,心中都万分诧异,难不成对方的真的料事如神?竟然连他们要见他都算在其中? 古月客栈的天子一号房里,冷香阵阵,茶香宜人。 暮雪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头发在背后用丝绸轻轻系起。十根莹白如玉的手指近乎透明。她神态安然恬静的烹着茶汤,眉宇之间暗含淡淡的胸有成竹一般的笑意。 “你真的决定了?要用穆回这个名字?” “嗯。我要以你之名,为我之姓!暮同穆,回,即回天有术,所以我名穆回!”袅袅升腾的茶香之中,他坐在对面,早已改换一新的容貌中找不到半点昔日的影子,唯有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光华夺目,璀璨照人,更胜日月。 暮雪将胭脂釉的小茶杯放到他的面前,里面的茶汤醇厚,茶香悠然。 她嫣然一笑,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你是穆回,那我呢?不如我以你之姓,为我之姓吧。至于名字嘛,我曾经住在凤鸾宫,不如就叫云鸾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云霆俊美的凤目一挑,赞道:“好,云鸾姑娘,在下穆回,这厢有礼。” 暮雪马上捏着自己的嗓子,娇弱道:“穆公子切莫多礼,真真折煞小女子了。” 说完,二人都哈哈大笑,忍俊不禁。 外间,传来的侍卫长的声音:“回禀主上,罗将军和向太守到了。” “请——”里面,传来清冽而悠远的声音。 罗将军和向太守在侍卫长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侍卫长行礼过后,自如退下。 按理说,云霆和暮雪应该起身相迎,方才是待客之道,可是面对着这两位咸丰城身份权利最高的人,云霆和暮雪却是纹丝不动,依旧自如的烹茶品茶。 罗将军和向太守站在那里,一时间,有几分尴尬和不知所措。 这份尴尬之持续了短短的一会儿,罗将军和向太守对视一眼,随后弯腰,作揖行礼,口中同时道:“罗辉、向守义见过先生!” 至此,云霆方才微微转过头,正眼看他们,同时道:“二位请起。久闻罗将军向太守礼贤下士,谦和端谨,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罗将军直起身子,他为武将,本身就快人快语,再搭上眼下形势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些虚礼,脱口而出就问道:“敢问先生,那退敌之策有几分把握?” 云霆挥手,示意他们二位坐下。 二人坐定之后,方听云霆道:“有几分把握,二位心中不是已经有数了吗?否则,又怎会屈尊降贵,忙里偷闲的来这儿一趟呢?” 暮雪为他二人斟茶,口中道:“眼下咸丰城已闭城将近两月,城中粮草消耗殆尽,朝中的援兵和粮草又迟迟不到,罗将军坐困城中,就算陈国军队不来,光是饿,也把咸丰城中的百姓饿死了。不过二位有没有想过,那陈国此次出征的元帅徐锦宏为何已经将咸丰城左右两翼的城池收入囊中,却迟迟不动孤立无援的咸丰城呢?” 罗将军本来因为暮雪是个女子而有所轻视,见她与自己同席,本来心有不悦,可是如今听她说出这番话来,顿时将自己心中的轻蔑之意都收敛了起来。他目光直视暮雪,恳切的问道:“愿闻其详,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暮雪:“那是因为陈国的军队已经接连两个月没有收到陈国派来的军饷和粮草了。虽然他们可以就地取物,从攻占的城池中获得粮食补给,可是眼下已近深秋,这一年接连战乱,城中百姓的存量本就没有多少,待到草木枯竭,天寒地冻,陈国的军队就更没得可吃了。所以,他们也不愿意轻举妄动,更准确的说,他们上上下下的将士士兵,都已经不想再打这场仗了,他们累了,饿了,疲了。不过,这都不是他们按兵不动的最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的元帅徐锦宏收到了两份旨意!他不知该如何抉择,所以一直在犹豫不决。” “两份旨意?”罗将军和向太守同时都很诧异。 云霆在一旁接着道:“不错,据在下所知,徐锦宏接到的两份旨意分别出自陈国的摄政王和陈国的小皇帝。摄政王呼延灼主战,小皇帝主和。陈国朝堂上,二虎相争,群臣左右为难,如今陈国境内的风波已经波及到了远在大齐的军队,所以徐锦宏不知该如何抉择,生怕自己站错队。” 此言一出,罗将军和向太守都震惊不已!二人不由得沉思,如果事情真如面前这二人所言,那可真是天佑咸丰城啊!他们只需按照云霆那纸上写的计策,便可兵不血刃将陈国军队逼退千里,真是妙啊! 不过罗将军到现在仍旧有些不放心,他很怀疑对面这二人的身份:“不知先生从何处来?借道咸丰城,又欲往何处去?” 云霆淡然一笑:“我从契丹来,途径大齐,欲往陈国去。” 罗将军还是不放心,又问:“那去陈国又是为何呢?” 云霆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品一口,淡然道:“多说无益。那退敌之策,用与不用,全在二位一念之间,无关在下分毫。”说完,他放下茶杯,对着外面吩咐道:“送客!” 又过了几日,咸丰城不再闭城,而且许出许进。不少因为战乱而四处逃亡的百姓来回的流窜,原本死气沉沉的咸丰城一下子变得混乱而喧嚣。 紧接着,城中传出了第一个霍乱的病例! 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 这下,咸丰城上下一片恐慌,不少人都纷纷逃往城外。 所谓霍乱,就是一种上吐下泻的肠道疾病,并且有极高的传染性,染上霍乱的人都是九死一生,很难痊愈。在暮雪的前世,这种疾病都非常恐怖,更何况实在医疗卫生条件如此落后的古代? 第二百九十章 霍乱 由霍乱所带来的阴霾和恐惧像是来势汹汹的乌云一般,瞬间便笼罩了大齐南疆的整个天空。由咸丰城逃出来的人四散奔逃,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而感染霍乱的人,也在短短五六日内,便上升到了几千人。 听闻,咸丰城内早已堆积如山,成为设了一个火场,专门用来焚烧染病而死的尸体。 听闻,咸丰城如今已经是坐空城,里面除了老人小孩还有染病的病人,剩下的都已经逃走了。 听闻,那霍乱已经随着逃亡的人们被传播到了各个地方,连陈国军营也不能幸免。 俞斌城内,陈军元帅的帐中,大元帅徐锦宏急得来回踱步。 他的军师和副将都立在下首,等着聆听他的指令。 啪—— 猛然间,徐锦宏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道:“他娘的!怎么会有该死的霍乱!” 副将洪猛冷静道:“元帅,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想出解决的办法。” 徐锦宏怒道:“办法?这霍乱多少年来都无人能治,老夫能怎么办?现在军营中已经有几百人都染上了霍乱,再这样下去,不用打仗,老夫这二十万将士就全都要死在霍乱手中了。” 军师孟子来轻轻合起纸扇,道:“为今之计,只能退了。” 徐锦宏不语,脸色万分沉重。 副将洪猛道:“可是退也不容易啊。咱们大军费了多少力气才攻陷这十几座城池,难道如今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霍乱就退吗?更何况还有摄政王那道旨意在,如果咱们退了,那么回朝之后,他一定不会饶过元帅的。” 说到此处,徐锦宏的脸色更纠结,更沉重了。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徐锦宏虽然不是小鬼,可是夹在摄政王和皇上之间,也一样为难的紧,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啊! 正当他犹豫不已时,忽然发现副将洪猛给他使了个眼色。随后他便心领神会的道:“子来,你先去看看现在军中将士们的情况如何,安抚一下。千万不要发生什么兵变才好。” 孟子来点头:“是。”随后,转身出帐。 军帐内,只余徐锦宏和洪猛。 徐锦宏:“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洪猛一抱拳,笑道:“属下想举荐一人,兴许他能为元帅排忧解困。” “哦?”徐锦宏挑眉,忙问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洪猛道:“此人姓穆名回,现在咸丰城古月客栈。不过他性情甚是古怪孤傲,他愿不愿出手相助,属下并无把握。” 徐锦宏的眼睛眯了眯,口中喃喃道:“穆回?古月客栈?” 咸丰城,古月客栈。 云霆身穿一袭飘然华丽的月色长袍,傲然伫立于窗口,举头仰望天上的一弯小月。 他看了看半刻前手下传来的密报,心中暗道,这神机宗的暗线人脉真的很好用。其遍布之广,有时候真的超乎他的想象。在接掌神机宗以前,他从来不知道,陈国元帅徐锦宏身边也会有神机宗的间客。 再次抬头,瞭望天边的月色,心中暗自祝祷,希望暮雪此行平安顺利,他与她也能早日聚首。 外间,有侍卫来禀:“回禀主上,有两名自称是从陈国军营来的人想见您,其中一个叫洪猛,说是与您曾有一面之缘。” 云霆将手中的密报收到袖子里,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说完,他径自坐在屏风之后,神态恣意而悠然。 侍卫领着洪猛和徐锦宏走进来,然后便退了下去。 那二人在这布置华丽的房间内巡视一圈,却并未发现一个人影,最后他们的视线定格在了屏风之后,那朦胧绰约的身姿之上。 “在下洪猛,见过穆先生。”说完,他一揖到底,神态万分恭敬。但他身旁的徐锦宏还是巍然站立着,他乃堂堂陈国大元帅,这世间能让他行礼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眼下,他还不确定那躲在屏风后面的人究竟是深是浅,能不能帮到自己,所以他当然不肯轻易弯腰行礼了。 屏风之后,一个清冽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二人所来为何?” 徐锦宏听了,神色一僵。真是好无礼的怪人,这世上哪有人这样待客的?!他刚想愤怒的拂袖而去,却被洪猛扯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元帅,不要忘了此行为何。” 徐锦宏身形立定,朗声问道:“先生为何躲在屏风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难道这就是先生的待客之道吗?” 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声,那声音很轻,若有似无,但是却暗含无尽的轻蔑。 “我不见将死之人。怕沾了晦气。” 徐锦宏一听,更是大怒,指着屏风就道:“你说谁是将死之人?!” 屏风后的声音更加恣意更加轻蔑了:“别人是左右逢源,你是左右为难,眼下大祸将至,你却还不自知,你已陷入死局,无论是进是退,都将万劫不复,祸连九族!” 徐锦宏听到对方如此笃定的几句话,后背不由得淌下冷汗来。左右为难,大祸将至,这不就是他目前的处境吗?皇上和摄政王,无论他选择哪边,另一边都不会放过他,稍有不慎,可不就是万劫不复吗?自己还未向此人表明身份,可是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处境,莫非此人真乃再世诸葛不成? 这下,他终于收起全部的轻蔑,恭敬的对着云霆一揖,口中道:“还请先生救我!”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可我为什么要救你呢?” “这……”徐锦宏神色一僵,对啊!人家和他无亲无故,为什么要救他呢? 洪猛在一旁道:“穆先生,料您也猜出我家元帅的身份了。如果您此次能出手相救的,那我家元帅必定铭感五内,竭力偿还先生这份恩德。” 徐锦宏此时已经被那‘万劫不复,祸连九族’的言语吓住了,当下他也不迟疑,马上附和道:“不错,若先生能救我脱离险境,大恩大德锦宏没齿不忘,他日先生若有任何吩咐,锦宏必定全力以赴,以报先生大恩。” 话音即落,屏风后一个月色长袍,恣意翩然的身影走了出来,他面上带着乌金面具,遮住了鼻子以上的半张脸,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一种谪仙般的清雅气度。 “徐元帅,洪副将,请!”云霆伸手,示意二人落座。 徐锦宏见云霆的样子微微诧异,他刚刚听声音,以为对方是个仙风道骨,诸葛亮一般的人物,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的年轻,看那身姿也就二十来岁,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三人落座之后,云霆道:“徐元帅有和具体的为难之处,不妨细细说来。我也好为你答疑解惑。” 第二百九十一章 陈国撤军 徐锦宏理了理衣袍,沉吟了一下,说道:“老夫现在收到两份旨意,一为皇上的,一为摄政王的。皇上命我率军回国,摄政王命我继续攻伐大齐城池。这两份旨意先后到来,弄得我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另外,现在南疆又闹出霍乱这档子事,我军中已有几百人染上了霍乱,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我的二十万大军非要都死在霍乱手上不成。到那时,老夫一样是万劫不复啊!” 云霆为他二人倒了茶,口中悠然问道:“那徐元帅你从本心讲,是想站在摄政王一方,还是想站在皇上一方呢?” 徐锦宏的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只听他叹的一口气道:“说实话,我两边都不想靠!我徐家世代统兵,何曾搀和到朝廷党争当中?况且眼下摄政王和皇上两虎相争,谁知道最后结果会如何?反正不管站在那边,风险都是极大的。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一直保持中立。” “两不相帮,听起来最是稳妥,可实际上却是最危险的。”云霆端起茶杯,轻允一口。 徐锦宏和洪猛同时诧异,出口问道:“这是为何?” 云霆:“现在陈国势分两边,双方肯定都在各自争取更多的人来支持自己。这些年摄政王在朝中独大,不少重臣都是他的心腹。可是眼下皇上已然长大成人,十五岁,已经是可以亲政的年纪了。摄政王行事霸道狠绝,在朝中虽然势大,可是也同样树敌不少。他的这些敌人或明或暗,如今肯定都投靠到了皇上那一方。而徐元帅你手握重兵,自然是两方都想拉拢的头号人选,可是如果皇上拉拢你,你拒绝,那他自然就会认为你是要投靠摄政王。反之亦然,所以如果你要保持中立的话,那不是两不相帮,而是两方都得罪。试想,你把两边都得罪了,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如果我是任何一方,都肯定会想要把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除掉,不管你是不是投靠了另一方,总之,唯有这样才能安心。所以,中立的下场,只能是万劫不复。” 徐锦宏听得心里大惊,额上的冷汗更是流的欢畅了,他举起袖子,轻轻拭汗,心道,原来他还以为保持中立最安稳,没想到竟然是最凶险。还好他远在大齐南疆,否则是不是早就被皇上和摄政王吞的连渣儿都不剩了? 洪猛见徐锦宏的目光犹自惊恐,就代替他问道:“那敢问穆先生,现在不能保持中立,那我家元帅该选那一边呢?” 徐锦宏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也忙问道:“对对,敢问先生,我现在应该选谁呢?” 云霆哈哈一笑:“莫慌莫急,其实上天早就为元帅选好了,元帅又何须自寻烦恼?只要顺天而为不就行了?” “哦?顺天而为?”徐锦宏沉吟了一下,又道:“还请先生明示。” 云霆道:“眼下霍乱四起,军中必定人心浮动。况且如果大军继续驻扎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元帅也必然不希望您的二十万军士死在霍乱手中吧?” 徐锦宏凝眉道:“那先生的意思是让我率兵回去?那岂不是等于站在了皇上一边,与摄政王为敌?” “难不成元帅想要与皇上为敌,与苍天为敌?” “那倒不是。只不过皇上如今羽翼未丰,我估量着他的胜算不如摄政王,必定摄政王年富力强,且在朝中经营多年……我觉得……”徐锦宏还是很踟蹰。 云霆:“元帅,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摄政王真的能在陈国一手遮天,那你的军饷粮草,为什么迟迟不到?摄政王可是一直主战的啊?还有,如果他真的能掌控全局,你手上又怎么会是两份旨意呢?”言尽于此,点到即止,剩下的就要看徐锦宏怎么想的。 徐锦宏恍然大悟,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他的军饷粮草迟迟不到,肯定是皇上扣下了,因为皇上主和,想让他班师回朝。而摄政王竟然无力阻挠皇上的决定,这是不是说,他已经开始失势了呢?还有,如果摄政王真的还能掌控全局的话,那皇上的那份旨意根本就到不了他的手里! 看来摄政王果然不行了!皇上眼下就快大婚,只要等他大婚之后,摄政王就没法不交权了。除非摄政王想造反,自立为帝,可是那根本是行不通的,恐怕他连皇位的椅子都没坐热,各路藩王就会举兵反叛,要了他的性命。 思来想去,皇上执掌朝纲,此乃大势所趋啊! 主意既定,徐锦宏便不再犹豫,他站起身呢,再次恭敬的朝着云霆一礼,道:“谢穆先生点拨之恩。” 云霆摆了摆手,道:“区区小事,不足为道。其实就算我不说,元帅迟早也能想通各种关键,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至于报恩的话就更不要说了,反正我现在也早动身前往陈国,如果元帅不介意的话,就让我这一干人等借个东风,随你的大军一起回朝,也省了我路上的麻烦。” 徐锦宏爽快道:“区区小事有何难,待到大军开拔之日,锦宏一定派人接应穆先生。只是不知穆先生此次前往陈国,所谓何事?” 云霆淡然一笑,道:“眼下契丹大齐皆是一片战乱,唯有陈国还算太平。我去那里,也算是为了避难吧。此外,我在陈国还有些私怨未了,此次前去,也刚好一并清理了。” 徐锦宏点了点头,放下心来。知道不宜在多问,当下便带着洪猛告辞了。 接下来的几天,霍乱疫情更是被传的沸沸扬扬,整个南疆几十万人都是人心惶惶。 陈国徐锦宏元帅的大营里,更是闹了几次兵变。 数万将士在元帅大帐前高声齐呼思乡情切,不愿枉死异乡。还请朝廷不要将他们弃于不顾,要求元帅徐锦宏班师回朝。 这样的事情闹了一次,两次,到了第三次的时候,徐锦宏终于搬出了陈国小皇帝的圣旨,当众诵读。表明皇上一心为将士们担忧,不愿他们枉死异乡,命徐锦宏班师回朝! 陈国将士们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的军营中已经死了几百号弟兄了,谁也不愿意做下一个不是? 于是三日之后,徐锦宏率大军班师回朝,当然,云霆那一行人等也跟在了徐锦宏的大军队伍当中,一同前往陈国。 当然,对于十几座已经攻伐下来的城池,徐锦宏还是留下了兵力驻守。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只要他这二十万大军一走,大齐肯定有军队过来收回那些城池,只靠他留守的那点兵力,根本守不住。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是想要回朝给摄政王一个交待罢了。毕竟,这仗打了半天,总不能白忙活不是? 第二百九十二章 陈国 咸丰城。 罗辉将军和向太守二人举杯痛饮,详谈甚欢。 “哈哈,真是妙啊!那穆先生真乃高人也,陈国二十万大军攻城略地数月,无往而不利,没想到竟然被穆先生小小一计就给击溃了。虽然那十几座城池眼下还没有回到大齐手中,可是最起码百姓们不用在饱受战乱之苦了。而我咸丰城的大难也就此迎刃而解!穆先生真乃奇人,高人!”向太守喝的很高兴,满面喜色难以自抑。 罗将军也同样很高兴,他问向太守道:“城中那几个大夫怎么样?可靠吗?你说,要不要将他们……” 向太守摆了摆手,道:“不用。穆先生只给了咱们一个方子,可是我为了保守起见,并没有在一家药房抓药,而配药的两个大夫乃是我的亲信,他们不会走露风声的。不过也真是奇了,你说穆先生给咱们的那个方子,怎么就刚好能让人有霍乱的症状呢?” 罗将军也在感叹:“所以才说他是高人嘛。不过这次陈国军队可是吃了大亏。咱们城中死人是假的,用的死刑犯还有稻草人,可是陈国军队里可是切切实实的死了几百人啊!不过也多亏了穆先生的计策,他另外的那个方子,刚好是可以之人于死地的。我可是派了两个军中最得力的人手才混入陈国军队里,往他们的水源和食物里投毒的。所以他们不得不信以为真!诶呀,咱们受了这么久的窝囊气,这下总算是痛快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等啊!” 向太守含笑点头,又饮一杯道:“不错。再过个十几天咱们就可以安排一位神医出场,然后借由他的手让那些染病的百姓好起来了!” “向兄,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陈国。 丞相白世年府。 今日是白府为府上三位小姐挑选六艺先生的日子。 白府待客的花厅内,聚集了二十来个来自陈国各地的六艺先生。她们多为女子,当然,也有五六个男子在其中。这些人各有所长。 礼、乐、射、御、书、数,总有一样或者几样所长。 在等候的期间,一位眉眼端庄秀丽的女子正在暗自打量着白府的一切。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易容改扮后的暮雪! 刚刚她已经将新的身份文谍递交了上去,那是她利用神机宗的人脉帮她弄来的新的身份,如今她的名字已经叫做云鸾了! 暮雪今日来应征的正是乐师教习这个职位。 终于,轮到她去表演琴艺了。 她飘然出尘的身姿坐定,莹润如玉的食指微微撩动琴弦,随后那如浮云流水一般恣意的琴音便流淌开来,于她曼妙舞动的指尖倾泻而出。 江与月,花与夜,夜空浩瀚无垠,残星点点。浮云丝丝缕缕掩映于天边的一轮明月之边。 江水静静的流淌,春夜的微风里,一缕伴着花香的微风袭来,暖人心扉,入人心脾。 这一曲《春江花月夜》一出,立时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欣喜和愉悦。这样意境深远,犹如天籁的曲子,真是闻所未闻,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白府的丞相夫人和他族中的几个妯娌侄媳更是流露出赞叹的神色。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次的六艺先生中,竟然会有如此琴艺高师!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随着琴音,暮雪清丽高雅又飘然出尘的将这首《春江花月夜》的诗词念出。这下,众人的目光更是惊艳,更是赞叹了。 连在场其他的六艺先生都忍不住由衷敬佩。而和她一样前来应征乐师的人也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没自己什么事了。 啪啪啪—— 人群外,忽而传来有人拍掌的声音。 “好!好一个‘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真想不到在我白府还能欣赏到如此雅乐美文!其意境之高远,虽老夫亦不能及也。” 此刻,暮雪琴音已止,一曲终了。可是众人却仍沉浸在那一江,一月,一佳人的美妙意境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这拍掌声响起,众人才犹自回神。 白夫人站起身,笑道:“诶呀,老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大家齐齐朝着刚刚走进来的白丞相行礼,道:“见过白丞相!” 白丞相念了念自己黑亮的胡须,笑的很欣慰:“免礼。你们大家继续,万不要因为老夫前来,就扰了大家的兴致啊。” 白夫人让出了自己的座位给白丞相,自己则坐在了下手。 暮雪暗自打量这个白丞相,心中暗道,这个在陈国朝堂上位高权重,至关重要的白丞相竟然是一个如此和蔼慈善的人? 至少在他的身上,暮雪没有感觉到半点寻常政客都有的世故圆滑,还有无上官威。这个白丞相的眼神让人感觉很诚挚,没有什么距离,好似他时刻都是以诚待人一般。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人家白丞相段位高,心机深沉的一般人根本窥见不得。反正她是不相信哪个政客会干干净净,一直以诚待人的。 而此刻,白丞相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暮雪的身上。 “敢问这位女先生,你这曲子和诗是自己做的吗?” 暮雪摇了摇头,恭谨道:“非也,乃是小女子偶然得来的。” 白丞相又问:“哦?那敢问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暮雪微微一笑:“还请丞相恕罪,实在不便相告。” 在场其余来应征的六艺先生都觉得惊讶,怎么这个小女子面对丞相大人还能如此沉着冷静,丝毫不减紧张慌乱?要知道这位白丞相可是陈国最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之一啊! 白丞相也微微诧异面前这个端庄秀丽的女子的气度。这样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哪怕是宫里的太后娘娘,也不过如此了吧? 真是难能可贵! 第二百九十三章 琴艺师傅 白丞相又道:“那么可不可以请你把刚刚的曲谱还有诗抄录下来,也好供老夫闲暇时赏鉴一番。” 暮雪颔首恭敬道:“当然可以。” 笔墨备好,暮雪运起笔,一手绝妙秀丽的颜体书法跃然纸上。诗写好之后,白丞相又是忍不住赞叹一番。 于是乎,暮雪顺理成章的成了白丞相府中的乐师先生。 这一日暮雪正在教导白府的三位小姐弹一首新的曲子,门外忽然有人来禀,说是府里的表少爷瑞王世子也要来上课。 白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马上脸色绯红,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暮雪回绝来人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是表少爷可是也不能坏了规矩。若是表少爷想要听琴,等到下课后,我亲自去为他弹上一曲。” 前来回禀的丫鬟退了下去。 暮雪的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个学生。大小姐一脸的失望,二小姐松了一口气,三小姐最小,今年只有五岁,此刻,她正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的大姐和二姐,好像很好奇她们的表情究竟是怎么来的。 “紫烟,你把刚刚那一段再弹一遍。”暮雪唤了三小姐的名字,三小姐圆嘟嘟的小脸一愣,随后伸出自己肉呼呼的小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着,可是不管怎么听,就是那些音就是不在调上。 大小姐紫玉和二小姐紫云被三小姐的琴音逗乐了,刚刚那一点儿小尴尬也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暮雪脸上含笑,道:“紫烟,上课要用心听讲哦,这样下次你的琴音才不会把小鸟都吓跑。” 说着,暮雪又将刚刚的曲子细细讲解了一遍,并且亲身示范,又弹了一次。 “这回记住了吗?” 紫烟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道:“记住了。” “紫玉紫云,你们两个一起弹一遍。” 二人一起点了点头,联手将刚刚的曲子弹了一遍。只不过大小姐的性子比较急,节奏上总是抢拍,搞得二小姐有些跟不上。 一声低笑声在窗外传来。大小姐和二小姐有些恼怒,想要停手,可是却被暮雪用眼神制止,示意她们不要理会,继续弹下去。 一曲终了时,门外又传来了赞叹声:“好啊,弹得好,想不到仅仅几日的功夫,玉儿和云儿的琴艺就有了如此的进步。云师傅你教的果然好。” 来人恰是白夫人,暮雪起身,想她行礼。 “见过母亲。”那边,三位小姐也起身行礼。 白夫人笑着,对着窗外偷听的人道:“季礼,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儿干嘛,要听就进来听。” 果然,一阵脚步声过后,那偷听的人从门口进来,对着白夫人行礼:“姑母安好。” 白夫人笑骂道:“你这个猴啊,真是总也不让人省心。大白天的竟然跑到这儿来偷师,回头让你几个妹妹笑话你。”说完,她看向自家大女儿那绯红的脸庞。 感受到自己母亲的眼神,大小姐的脸色更红了。 “见过世子爷。”几名随行的下人对着那刚进来的少年行礼。 暮雪这才恍然,原来这位就是刚刚要进来听琴的瑞王世子吗? “见过世子。”暮雪屈膝,行了一礼。 那边,瑞王世子陈季礼马上还礼道:“云师傅不用如此多礼,我也正想拜到您的门下,请您教授琴艺呢。” 暮雪一脸诧异,不明白这瑞王世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紫烟跑到暮雪的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云师傅,世子表哥是个琴痴呢,他弹琴可好听了,连爹爹都夸。” “哦?原来如此。”暮雪含笑,然后道:“此时我做不了主,还要请夫人做主。” 陈季礼马上向着白夫人哀求道:“姑母,您就应了我吧。我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如您为我另设一席如何?我每半个月来一次,请云师傅指点指点我的琴艺。” 白夫人宠溺的看着他,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道:“罢了,就依了你这个琴痴吧。” 自此之后,暮雪在白府又有了一位男学生。此时,暮雪还不知道,那首《春江花月夜》的诗和曲子已经在陈国的都城流传开来。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知道白丞相府住着一位高人,那无与伦比的《春江花月夜》就是出自她手。 而暮雪更不知道的是,现在陈国都城里,想要见她一面,听她弹上一曲的文人雅士权贵名流更是数不胜数,多如牛毛。 于是,云鸾这个名字在几天之间,就成了都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个字。 陈国,沁芳园,平阳公主寿宴。 宴席上,女客们纷纷送上自己的寿礼,然后聚在席间,陪着平阳公主说笑。 “哎?紫玉,听说你们府上请了一位很有造诣的乐师,不知道你的琴艺进步如何,不如今日在席上,你给公主演奏一段,也算是给公主贺寿了,你说好不好?”席间一位夫人笑着说道。 公主一听,也来了兴致,也跟着道:“对啊,紫玉,你给本宫弹一曲,也好让本宫饱饱耳福,近日来那首《春江花月夜》的曲子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啊,昨日进宫,连太后娘娘也听说了。你是云鸾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想必这琴艺也一定差不了,不如你就给本宫弹上一段如何?” 紫玉站起来,含笑对公主做了个万福:“既然公主有如此雅兴,那紫玉便和舍妹紫云一起为公主弹一曲《欢沁》吧,这也是云师傅刚谱出来的曲子,除了我们姐妹几个,还没人听过呢,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公主笑道:“既如此,那本宫就有耳福了。来人备琴。” 紫玉和紫云坐定,二人莹白如玉的手指便开始在琴弦上跳跃。 欢快喜庆的琴音跳跃而出,让人乍听便为之惊艳。活泼而又不失韵味。整个席间的气氛都被带动的轻松欢快起来。 这时,远远的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刚好与紫玉姐妹二人的琴音相合。琴声与笛声交相辉映,完美的勾勒出一幅孩童在林间花丛嬉戏的场景。欢笑声响彻于鸟语花香之间,好一副人家天伦欢乐图…… 一曲终了,平阳公主自是眉开眼笑,无比欢快,比得了什么贵重的生辰礼物都开心。 第二百九十四章 欢沁 “哎呀,真是好动听好欢快的曲子。”公主拍手笑道,她今年也有三十岁了,可是听了这曲子,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几岁那种无忧无虑的时光,连眼神都变得青春而欢快:“紫玉啊,你待会儿一定要把这曲子给本宫抄录下来,本宫好时时叫府里的乐师们演奏,这曲子真是妙啊,一点也不必《春江花月夜》逊色,实在是难得之至。你们的云师傅可真是有大才啊!” 紫玉姐妹二人恭敬的行礼:“公主过誉了。” 席间的众位妇人小姐们也都纷纷赞扬这首《欢沁》,赞扬白夫人慧眼识人,给家里的小姐们找了这么一位高明的琴艺师傅。 这时,又有一位夫人问道:“不知刚刚吹笛子的哪一位呢?听他的笛声,好像对这首《欢沁》也很熟悉呢。” 紫玉姐妹二人微微红着脸颊,低头不语。其实是谁他们姐妹心里怎么会没有数呢?尤其是紫玉,她没想到他竟然会那么大胆的附和她的琴声,真是……又吃惊,又甜蜜。 公主差人去问刚刚吹笛子的是谁,下人回禀说是驸马那边男席上的瑞王世子。 这一下,所有人看待紫玉姐妹二人的眼光都变得暧昧起来。 公主道:“紫玉,你刚刚不是说这首曲子没有外传吗?” 紫玉红着脸道:“瑞王世子是琴痴,他听说我们府上来了一位高明的琴艺师傅后,就到府上拜师,现在一个月也跟着云师傅上两次课,想必云师傅也曾把曲谱交与瑞王世子吧。” 公主恍然:“哦,原来如此,说起来瑞王世子也算是你的表哥呢。” 这时,公主的大女儿清南郡主嘟起了嘴巴,一脸不屑的样子道:“不过是首破曲子,也值得你们夸成这样。本郡主倒是想见识见识这神乎其神的云师傅究竟长成什么样!来人,去白府,把那位乐师云鸾带过来。” 紫玉的脸色涨的通红,不过这次她不是羞得,而是气的。她们姐妹平日里都云师傅都是恭恭敬敬的,何曾有半分傲气,可是这个清南郡主倒好,上来就这么不客气,竟然还说带过来?那语气就像是对待下人一样。她仰起头,有些气愤的看着清南郡主。 紫云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 公主平日里最是娇惯女儿的,否则也不会把她宠成这个样子。虽然刚刚女儿的口气重了些,可是在公主看来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毕竟那云鸾再有才华,也不过就是一个乐师而已,根本用不着如何尊敬。 况且,自己女儿的心思,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那瑞王世子陈季礼素有才名,而且性情端正,在都城的贵族圈子里风评极好,最关键的是,他生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女儿如今的年纪也该议亲了,这瑞王世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白家的白紫玉倒是个障碍,她与瑞王世子乃是姑表之亲,又自小一起长大,难免有些青梅竹马的情意在。而且刚刚他们合奏乐曲,那种浑然天成的默契是个人就能听得出来。而且瑞王世子在这个场合用笛音来附和白家姐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莫非他倾心白紫玉? 如此一想,她不由得又开始为自己的女儿担心起来。 紫玉姐妹从新落座。紫云生性通透,虽然她只有十二岁,可是这么一会儿,她便已经将席间众人的心思摸了一个透。自家姐姐倾心瑞王世子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不知道那个琴痴对自家的老姐有没有意思? 还有这个清南郡主以及平阳公主这对母女,八成他们也在打着瑞王世子的主意。 看清南郡主这架势,一会儿等云师傅来了,十有八九是要受她刁难的。不过她相信以云师傅的才情气度,应该能够全身而退吧? 半个时辰之后,有侍女来禀,说是云鸾师傅已经到了。 一时间,席间说笑玩闹的众女都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对于这位素有才名的云鸾,众人可都是如雷贯耳,只是稍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如今有机会见见真人,众人自然是十分好奇了。 远远的,就见一名女子跟在侍女后面,头挽垂鬟分肖髻,头戴并蒂海棠花步摇,身着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下系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脚下是一双若隐若现的锦绣双色芙蓉鞋,镜花绫的披帛柔柔的垂在地上,一阵微风拂过,便轻轻摇曳,好似风中飞舞的柳丝一般。 暮雪仰着头,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斜下方。如今她的身份比不从前,自然不能时刻把那种高高在上仪态万方的贵妃气度拿出来。现在的她,要低调谨慎,不卑不亢。 众女子见了云鸾真人,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风姿气度,果然不是寻常的乐师能够比拟的。就算是宫里的贵人们,恐怕也很难将这种端庄秀丽与飘逸出尘的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可是偏偏面前这个女子在众人的审视下就是将端庄秀丽和飘逸出尘融合的那么恰到好处。 转眼之间,暮雪已经走到了公主的近前,她上前行礼道:“叩见平阳公主,公主万福金安。”说完,她跪地,朝着高坐之上的平阳公主行了一礼。 平阳公主道:“起来吧。” 清南郡主瞥了一眼暮雪,嘲讽道:“还以为是什么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仙女呢,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嘛。” 众人一阵沉寂,纷纷露出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暮雪当即心下便明了了。她说怎么好好的平阳公主的寿宴会请她来呢,感情是这个清南郡主想要给她难堪。 “郡主所言极是,云鸾本就是一介凡人,岂敢与天上仙女相比较?倒是郡主您仪态万方,又俊逸飘然,颇有几分谪仙之姿,要是不知道的话,恐怕真的会把您当做仙女呢。”暮雪淡淡说着,眼睛很恭敬的看向下方。她知道,这陈国的礼教森严,不比大齐国风开放。在大齐,男女可以同席,可以共宴,身份低微的人也可以抬起头和位高权重的人对话,但是在陈国不行。在这里,如果稍有不慎,那就是大不敬之罪,所以她的言行都要谨慎了许多。 清南郡主闻言轻笑一声:“算你会说话。” 紫玉冷冷道:“我们云师傅素来教导我们,说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噗~~ 席间众女子一听全都乐了。平阳公主和清南郡主的脸上则是一阵儿黑一阵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刁蛮郡主 紫玉这话可以双方面理解,有两个意思。第一层意思是说,暮雪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凡人,而非仙人。而第二层意思是说,清南郡主没有自知之明,暮雪赞美她有谪仙之姿,可是她却没有推拒。明明她也是一介凡人,可是却不自量力,妄想同天上的仙女比高低。 清南郡主气的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却被平阳公主摁住了。但从字面上理解,紫玉的话并没什么错,至于那层延伸意,人家完全可以不承认,说是你多想了。所以平阳公主心里就算再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出来。 紫云悄悄为自己的老姐捏了一把冷汗。她想自家老姐是不是也察觉平阳公主和清南郡主属意端王世子了?否则一向端庄的老姐又怎么在这个关头给平阳公主和清南郡主难看呢? 暮雪心里将这平阳公主和清南郡主嘲讽一番,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既然人家来了,总也得送上点寿礼吧? “启禀公主,云鸾不才,知道公主今日过寿,仓促间来不及准备礼物,如今只能将手书的曲谱献上,为公主贺寿,还望公主不要嫌弃。”说着,暮雪自自己的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的锦盒,交与一旁的侍女,请她转呈于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不愧是皇室里出来的,这么多年在贵族权利中心的侵染,早就让她能够做到哪怕心里烧把火,面上也依旧温和如风,心若止水了。 她把锦盒打开,见里面装的是一张名曰《琵琶语》的曲谱。 “这曲子是要用琵琶演奏吗?” 暮雪答道:“此曲可以用琵琶和古筝笛子和奏,也能用古筝独奏,全看听者的心意。” 清南郡主在一旁不屑道:“真是寒酸,又是曲谱。云鸾,你好歹也在白丞相府中任乐师教习,怎么连一份像样的寿礼也拿不出来吗?除了这不值一文的曲谱,你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可送?难道说你是存心怠慢我母亲吗?” 紫云此时也听不过去了,如果今天让平阳公主母女落了云师傅的面子,那他们白府就会在都城的贵族圈子里名誉扫地。公主又怎样,白家乃百年世家,根深蒂固,祖上光是贵妃就除了三位,严格算起来也是皇亲国戚,哪里真的就怕了这平阳公主。只听紫云悠然道:“郡主可能每日里关在房中闭门不出,一个劲儿的绣花,所以不知道外面的情势如何,这也情有可原。” 清南郡主一听,立马炸毛,这不是摆明了骂她孤落寡闻吗? 她刚想还嘴,可是紫云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提高了声音继续道:“云鸾师傅的曲谱万金难买,如今在都城的文人雅士中,哪个不是趋之若鹜,这样高雅难得的礼物清南郡主却看不上眼,还嫌弃寒酸,看来郡主果真是标新立异,唯有那些金玉之物方能入得了郡主的眼。” 暮雪听了心中好笑,自己这两个学生的嘴可真是厉害,平日里看着温婉端庄,可是真的惹到她们,一定讨不着什么好。紫云刚刚的话简直是赤luoluo的在打清南郡主的脸,明明白白的说她不懂欣赏,不通文雅,眼睛里只装了些金玉俗物,整个人见识浅薄又俗不可耐! 厉害,真是厉害啊! 清南郡主这次再也按耐不住了,她气的站起身,用手指着紫云道:“你……你胆敢污蔑本郡主?!本郡主就是看不上这张破曲谱,怎么样?谁说她的曲谱据价值万金,谁说本郡主眼里只有金玉俗物?白紫云,你不要信口胡言!” 紫云也不怒,虽然她只有十二岁,可是那通身的胆量和气度绝对要胜过面前的清南郡主许多倍。她笑着走到那名捧着曲谱的侍女前,将曲谱拿了回来,顺便交待自己的侍女道:“你拿出去,给瑞王世子,告诉他说这是云师傅为公主准备的贺礼,可是公主不喜欢,让他给外面的客人瞧瞧,看看有谁愿意用些公主郡主看得上的物件来交换。” 平阳公主觉得事情的苗头不太对,她刚想拦,就被自己的女儿拽住,清南郡主冷冷道:“就让她们闹,自己不嫌丢人咱们怕什么。我倒要看看那张破曲谱能够换来什么!” 内殿的女子们尚不知道,可是外殿男子那边已经因为这张曲谱整个沸腾起来了。 紫云的侍女将话完整而又清亮的转达了一遍。瑞王世子陈季礼一听,当即怒火中烧,这平阳公主母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竟然敢嫌弃他云师傅的曲谱寒酸?! “不用别人了,我云师傅的曲谱自然还是我这个做学生的人收着比较好。平阳公主看不上眼,可是我这个琴痴却是奉为珍宝的!来人,回王府,去把本世子那株六尺高的珊瑚盆景取来,权当是我这个学生替云师傅给公主献上的寿礼!” 其余众人一听陈季礼这话当下就不干了,马上反驳道:“世子爷,您这话说得就不讲究了,刚刚紫云姑娘传过来的话明明是大家都有份得到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直接给截住了呢?要说珊瑚盆景,你有我也有啊!我那个比你的还要高呢。我愿意用三尺长的黄金船来换,比你的珊瑚盆景贵重一点儿,你把那曲谱让给我吧。” 然后又听另外一个人道:“诶诶,你们俩跟着比富是吗?那我可绝对不能落在后面,我家里的珍奇古玩多不胜数,随便拿出两件就不比你们的差,快点,把那曲谱拿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众人七嘴八嘴的哄抢一番,罗列的交换珍宝越来越贵重,最后连陈季礼也忍不住大大的吃惊。现在大家已经不是为了争夺曲谱了,反而成了一场炫富的比试,毕竟在座的这些贵族子弟们,没有一个想要落人下乘不是? “停一下!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知道大家都是想要一饱耳福,闻得天籁。可是这曲谱拿在手里,毕竟只是个死物件,谁也领略不到它真正的绝妙之处,不如这样,我请云师傅一起来和奏,让大家一饱耳福如何?”陈季礼想出这个折中的法子自然是为了控制局面,今天的事情已经大大的打了平阳公主的脸面,如果闹得太难看,对云师傅也是不利的。 众人一听,能请大名鼎鼎的云鸾来为他们弹奏一曲,当即都拍手附和,没人再去哄抢那张曲谱。 第二百九十六章 琵琶语 陈季礼命人进去传话,眼下是在公主的地界,能不能出去和奏,当然还是要请示公主的意思。女席这边刚刚已经有人把男席的情况禀报了,对于众位王公贵族们的哄抢连暮雪和白家姐妹都大感诧异。而公主和清南郡主更是气了个仰倒,但是碍于眼下还有诸多宾客在,这母女二人都不好发作而已。 眼下陈季礼派人来请,如果平阳公主不许的话,那人家更会以为她气量狭小,见识浅薄,为人刻薄了。恐怕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愿意与平阳公主府的人来往。 所以虽然气的恨不能把暮雪和白家两姐妹撕碎,可是她还是得强装着笑颜,维持着风度的说:“那好啊,本宫也想一饱耳福呢。来人,设屏风,请云鸾师傅过去弹奏一曲。” 紫云道:“云师傅,姐姐曾经学过琵琶,不若让她再把那曲谱看上一遍,然后让季表哥吹笛,你们一起和奏可好?” 暮雪自然明白紫云的意思,她是想要撮合陈季礼和紫玉,而且连称呼都换了,直接叫‘季表哥’,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们白家和瑞王府有多近,也是让那些存了妄想的人尽早死了这份心。 “好啊,紫玉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看一遍她就都能记住,咱们师徒三人就一起和奏,也算是为公主贺寿了。” 男席和女席离得其实并不远,平阳公主命人设了屏风,暮雪和紫玉就在屏风后面弹奏,而陈季礼则在前面和着笛声。 轻柔舒缓的琵琶声最先流淌而出,暮雪的琴音随着扬起。仿若江南烟雨的美景随着琴声浮现在众人眼前,霎时间就将人带入那种烟雨朦胧,凄婉至纯的境界里。那种轻轻柔柔的美,似幻似真,仿佛远在千里,却又触手可及。 柔美华丽的笛声飞舞,好似山间湿润的风一般,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这样朦胧这样妩媚的曲子众人闻所未闻,至此,大家方才知道,何谓真正的天籁之音!何谓真正的美轮美奂! 一曲终了,琴音已歇,可是众人却仍沉浸在那种亦幻亦真的境界里,没有人惊醒,更没有人察觉原来曲子已经结束了。 恍惚间,不知是谁,最先拍手称好!其后,越来越热烈的掌声犹如雷动一般,赞美声,惊艳声不绝于耳!比之刚刚的静寂,现在则是另外一个热烈的极端! 陈国地处南方,本就是文人骚客聚集之地,这里的人更加崇尚那种带着淡淡忧伤的美,而这一曲《琵琶语》刚好迎合了陈国人对于美的追逐和崇尚,所以现在众人眼中,云鸾这个曲作者,简直就是神女一般的存在了! “这曲子实在太美实在太妙了!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做韵律之美,现在我觉得我也快成琴痴了!” “这样的曲子能听到就是三生有幸,云鸾师傅真是大才啊!我愿意用我家仓库里一半的珍宝换这一张曲谱,还请云鸾师傅一定要给我啊!” “我也要这曲谱,家母最爱这韵律之美了,拿回去让人弹给家母听,家母一定会欢喜至极的。云鸾师傅,要多少,你开个价吧!” …… 纷纷扰扰又闹了好一阵,最后暮雪不得不说,这曲谱是送给平阳公主的,虽然公主不喜欢,可是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又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所以还请各位王孙公子们去找平阳公主要吧,她要如何处置就是她的事了。 之后,紫云假借头痛,师徒三人就提前退场,回到白府了,至于平阳公主那里要闹成什么样子,可就不是她要关心的事了。 不过经过此事,平阳公主府名誉扫地那是一定的了。所以以后她行事还要更加小心谨慎,连带白家姐妹也是一样,因为平阳公主一定不会白白咽下这口气,她一定会找机会把面子挣回来。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暮雪入白府,也是因为白丞相在陈国朝堂那不可动摇的地位。她来,一是为了刺探情报,二十为了把陈国的水搅浑,她和云霆一内一外,里应外合,定能让陈国摧古拉朽,人仰马翻! 夜晚,白府。 丞相白世年听着自己的密探将白天在沁芳园发生的事情悉数禀报。 听完之后,他挥了挥手,书房内的密探退了下去。那黑色的人影一闪,便没入了黑夜之中。 书房门口,传来了白夫人的声音:“老爷,妾身给您送参茶来了。” 白丞相抬起头,声音温和道:“进来吧。” 白夫人雍容端庄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端着参茶走了进来,放到白丞相的旁边。 “七分烫,现在刚刚好。老爷请用。” 白丞相笑着接过:“有劳夫人了。” 白夫人随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笑问道:“老爷,今天在沁芳园的事您都听说了吧?” 白丞相点了点头:“玉儿和云儿都长大了,尤其是云儿,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哈哈。” 白夫人被自家夫君逗得羞红了脸,嗔怪道:“说正经的,恐怕两个丫头这么一闹,平阳公主是要与咱们白府为敌了。要知道平阳公主和摄政王走的极近,要是摄政王在朝堂上为难老爷,那可真是……是我平日疏于管教,两个丫头到底还是冲动了些,太沉不住气了。” 白丞相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她们才多大,还要多沉得住气?什么年纪就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思。况且我的玉儿云儿都是极聪慧的,哪里能让人随便欺辱了去,就算是公主郡主也不行。” “老爷就是太宠着她们了,才让她们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白夫人虽然如此说着,可是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和宠溺的笑容。三个女儿就是她的心头肉,别人动一点儿都不行。 白丞相:“你且安心,既来之则安之。如今朝堂上皇上和摄政王僵持不下,王公大臣们私底下都是暗流汹涌。不少人都想着明哲保身,可是别人能躲,我却不能。本来我还在犹豫,可是今日,两个女儿已经帮我做出抉择了。正好,省的我再烦心了。” 白夫人听了,脸上神色一变,忙问道:“那老爷是想选皇上了?这会不会不太稳妥?” 白丞相道:“夫人啊,我实在是不能再犹豫了。世人只知选了一边会得罪另外一边,可是我这丞相的位置至关重要,根本做不到装聋作哑。况且两边都不选,那就两边都得罪。夫人啊,你可能不知道,徐锦宏的大军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书房内,明亮的烛光爆出一个火花。 白夫人闻言猛的恍然,她瞪大眼睛问自己的夫君道:“老爷的意思是说,徐锦宏已经选择站在皇上这边了?” 烛光中,白丞相捋了捋自己黑亮的胡须,意味深长的笑着。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见了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就有三位御史接连参奏白丞相。指责他渎职枉法,包庇下属,更有甚者在前年修建运河堤坝时,有大笔的银子去向不明。 对于这些弹劾的折子,金座之上的小皇帝扣着不批,倒是摄政王不再淡定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训斥白丞相。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下来,白丞相只是沉默不语,身形毅立犹如寒风中长青的松柏一般,分毫没有狼狈推诿之色。 下朝之后,不少人在暗中揣测,是不是朝堂上的风向又变了?然后大家联想前一日在沁芳园发生的那荒唐与惊艳并存的一幕,当即心下明了。感情这平阳公主的报复来的这么快啊?! 当晚,白丞相便递上了请病假的折子,从此闭门不出,随着摄政王那些人怎么折腾。他知道,摄政王这么做不光是为了平阳公主的事,更是对他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有所不满。摄政王在向他施压,希望他能认清形势,尽快的认清形势,然后做出选择。其实选择他已经做了,接下来除了细细的筹谋,那就只剩下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一日,白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说是要去隆福寺上香,为病中的父亲祈福。 白夫人事前命人打点好一切,那隆福寺也关闭一天,专门等候白府的两位小姐上香祈福。 彼时,暮雪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她绣的不好,以至于没错云霆都用她的绣品作为借口调笑她。她气得不行,可是也知道自己这刺绣水平的确不咋地,可是闲来无事时,她最爱做的却还是刺绣,人啊,真是很奇怪的矛盾结合体。 伺候暮雪的侍女进来道:“云师傅,夫人来看您了。” 暮雪放下手中的绣活,笑着站起身,果然就见白夫人慢了几步,可是已经到了房门口了。 “见过夫人。”暮雪行礼,却被白夫人拦住。 “在家里,何必那么多虚礼呢?”白夫人拉着暮雪的手重新坐下:“闲来无事你也不去花园里逛逛,除了弹琴,你就是躲在屋子里绣花,不闷吗?” 暮雪含笑道:“不闷。弹琴是云鸾的最爱,刺绣是云鸾的消遣。两样都是云鸾极爱做的事情,哪里会闷呢?” 白夫人:“真是个娴静的性子,不过内有锦绣,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夫人过誉了。”暮雪有些羞怯的低下头,所有的表现都拿捏的刚刚好。 白夫人又问道:“这些日子在府中住的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一定要记得和我说。” “一切都好。三位小姐也都聪敏好学,云鸾实在是没有任何地方不如意了。”暮雪心里暗自揣度白夫人的来意,想必是自己最近风头太劲,让白府也有些疑惑,所以才来探探她的虚实的吧? 白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暮雪的穿着,然后叹道:“到底是美人,穿的这么素净也难掩鲜妍,不过你正值妙龄,还是穿的靓丽一些才好。”说完,她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将手上提的包裹打开。 暮雪一看,是几块上好的蜀锦料子,还有两块丝绸的,两块菱纱的。眼色也是丰富多彩,银红,月白,密蜡黄,总之都是很衬她的颜色。只这一眼,暮雪便知道白夫人是花了心思的。这料子应该都是为了她专门挑选的,并不是随意让人从库房里拿出来送人的。 “你看看这几块料子的花色,如果觉得还行我就吩咐下去,让府里的绣娘帮你多做几身新衣裳。年纪轻的姑娘,还是多多打扮才好。不过你也是个可怜的,玉儿她们三个还有我这个娘亲在身边照料,可惜你比她们也大不了几岁,身边却什么人都没有了。”白夫人说着,一脸的惋惜感慨。 暮雪知道,白夫人这算是把话题引到正头上去了,她便也做出一副凄婉的模样,柔声道:“爹娘去的早。这么多年云鸾一直寄人篱下,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去年,叔叔也过世了。所以,云鸾便离家了。这一年辗转飘泊,若不是来白府当了乐师,云鸾还不知身在何方呢。” “真真是可怜啊!”白夫人拍了拍暮雪的手,这些情况她当然知道,早在暮雪进府时,她便派人去查了,和暮雪说的完全吻合。 白夫人又道:“你如今也十八了吧?这亲事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暮雪又含羞的摇了摇头:“家中没有长辈做主,自然没有着落。” “放心吧,我给你留意着,定然不会让你白白误了青春的。” 暮雪一听,连忙摇头道:“云鸾知道夫人的好意,可是云鸾自幼父母双亡,现如今又没了叔叔,这样的身份到了婆家也必然要被厌弃的。况且以云鸾的身份要是嫁个贩夫走卒,必然志不同道不合,可若是嫁个有身份的,哪怕是商贾,恐怕我也这样的孤女也只能为妾。云鸾虽然身似浮萍,可也绝不为妾。所以,夫人的美意云鸾谢过,但是婚事,还是请夫人不要费心了。” “真是个傻孩子。你只知嫁人的苦,可若是一生不嫁,那种苦更胜过你刚刚说的任何一种。这样吧,我帮你留意着人,如果有合适的,我就和你说说,如果没有,咱们也不能强求不是。”白夫人此刻说的话倒是带着几分长辈的诚恳了。 暮雪知道她应该已经相信自己了,可是真心不希望她去找到什么合适的啊!否则她就真的只能离开白府了,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真的不想让这位热心做媒婆的白夫人给搅合了。但是眼下她已经不能再推拒了,当即只能含羞的点了点头。 “云鸾谢过夫人了。” 白夫人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被外面跑进来的丫鬟打断了,那丫鬟喘着粗气,压低声音道:“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不见了!” 白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哄一下炸开了,不过她还是尽快恢复了镇定,忙问道:“你什么意思?怎么会不见了?你说清楚!” 那丫鬟道:“大小姐和二小姐去庙里上香,然后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连随身伺候的丫鬟也一起不见了!” 这下子白夫人彻底撑不住了,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暮雪一把扶住白夫人,转过头,沉稳的问那丫鬟:“是谁来通报的?让他马上进来。” 那丫鬟被暮雪沉稳笃定的语气吓住了,根本忘了她不是府里的主子,马上转过头就跑出去叫人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隆福寺惊魂 眼前进来禀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管事。此刻他吓得两条腿都软了,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出来。 “今天到了隆福寺,大小姐和二小姐近殿上香,除了随身丫鬟以外,奴才们都在外候着。后来忽然就冲进来一伙蒙面贼人,府中的家丁侍卫和那伙贼人打成了一团,可是不过区区半刻的功夫,大小姐和二小姐就……就不见了!府里的侍卫们把整个隆福寺都翻遍了,可就是没有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消息……” 暮雪转过头来对白夫人说道:“夫人,此事大有蹊跷。您千万要撑住,如果您乱了阵脚,那就更不能救大小姐和二小姐了!” 白夫人闻言,猛的振奋精神:“来人,给我把府里所有的侍卫都派出去找,哪怕是把隆福寺反过来,也要找出贼人的踪迹!” 暮雪一听,就知道白夫人已经乱了阵脚,当下阻止道:“不可!” “为何?”白夫人又惊讶又依赖的看着暮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相信眼前的女子,可是有她在身边,自己就是莫名的能够感到安心。 “夫人,如果我猜想不错的话,此事多半是平阳公主所为。她自然是不会直接杀了两位小姐的,但是她要通过这件事情警告丞相,还有报那寿宴上的一箭之仇!如果您这个时候派人大张旗鼓的去找,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两位小姐遇到了不测,您也知道陈国民风严谨,对女子的约束甚严,万一有不利于两位小姐闺誉的风声传出,那您岂不是害了两位小姐?” 白夫人一听,连连点头:“对对,我刚刚真是昏了头了,竟然险些铸成大错。那云鸾,你说眼下应该怎么办?” 暮雪转过头又问那管事道:“你们去的侍卫有多少,可有人看到是贼人掳走了两位小姐?” 管事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们的侍卫一共是八十人,几乎将隆福寺的外围都戒严了,并没有人看到贼人挟持两位小姐离去。” “那就是说,两位小姐凭空消失了?” 管事汗如雨下道:“是!” 暮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心里细细思量之后对白夫人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两位小姐还在隆福寺中。夫人现在切记要封锁消息,另外严刑审问那寺中僧人,我就不信他们对于这件事一点儿都不知情!” 白夫人点头:“你说的不错,我这就叫人去通知老爷!云鸾,你陪我亲自去隆福寺走一趟,无论如何,我现在也坐不住了。” 暮雪扶住白夫人的手:“好!云鸾陪着夫人。” 一路快马疾驰,白夫人在马车里被颠的面色发白,冷汗涔涔,可是她却死死的握住暮雪的手,还在一个劲儿的催促队伍快一点儿。因为晚一刻,她的两个宝贝就更多一份危险。 隆福寺里,随行的侍卫长并不傻,出事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把隆福寺的僧人全都抓了起来。可是因为隆福寺的方丈在陈国威望颇高,所以侍卫长并未对僧人们用刑。 暮雪和白夫人进来的时候,侍卫长匆忙回禀了情况,然后命人把僧人们都带到院子里来。 隆福寺的了缘方丈一见白夫人,立马双掌合十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白夫人此刻心急如火,什么场面话都懒得讲,开门见山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的两个女儿在哪儿?” “老衲不知。”了缘方丈面色沉静如水,手中的药师佛珠不停转动,口中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念着什么佛经。 白夫人脸色气的煞白,却一时间无法敲开这些和尚的嘴。 暮雪此时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夫人,拖不得,晚一刻,小姐们的危险就多一份。” 白夫人听了一咬牙,当即什么也不顾了,吩咐那侍卫长道:“给我用刑!谁不说实话就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一个一个的来,有本事就全都咬死不说,下半辈子去做猪狗不如的废人!” 寺里的几十个和尚听了全都不由自主的冒冷汗,想不到白夫人一个弱智女流,竟然会说出这么阴狠的话来。 了缘方丈道:“白夫人,你在佛门净地擅动刀兵,难道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啪—— 了缘的话刚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大耳光。 白夫人:“我不要听废话!白乾,动手!” 侍卫长白乾也被自家夫人的强悍震撼了,他丝毫们有迟疑的亲自动手,随手抓了一个小沙弥过来,厉声问道:“我家小姐在哪儿?” 那小沙弥颤巍巍的道:“我……我不知道……啊——” 他那一句不知道刚说完,自家的左手就被齐腕砍断,鲜血一下子喷涌了出来,将他的僧袍染成了血红一片。 随手,白乾又抓了一个等级高一些的和尚问道:“我家小姐呢?” 那和尚嘴唇颤抖,没有说出一句话,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啊——”可饶是他装晕,仍然没有摆脱掉被砍去手臂的命运。 …… 当白乾砍断第五只手的时候,连了缘方丈手中的佛珠都开始忍不住剧烈的颤动。这样的杀气,这样的血腥,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 白夫人强行忍住心里的恐惧和作呕的冲动,狠狠的盯着了缘。 终于,了缘方丈在白夫人吃人一般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罢了罢了,快住手吧!两位白小姐就在大殿的密道里,白夫人随老衲来吧。” 暮雪搀扶着白夫人脚踩一地血腥望着大殿行去。 了缘方丈在供奉佛像的香案下方摁了一下,随后香案下的地砖向左右两房撤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密室。 “玉儿,云儿?!”白夫人声音颤抖的朝里面喊了两声。 “娘……”一声孱弱中暗含恐惧和欣喜的声音从密室里面传出。暮雪和白夫人都听出来了,那是紫云的声音。 白乾一个箭步跃入密室里,随后,密室的黑暗被火光照亮。 暮雪和白夫人看着白乾将紫玉和紫云相继抱了出来。紫玉因为惊吓过度,眼下已经晕了过去。紫云仍是清醒的,可是脸上也是泪痕连连,瘦弱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她一见到白夫人,马上就不管不顾的扑到自己娘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和姐姐从小到大,都是在精心呵护中成长,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暮雪暗自打量姐妹俩的衣着,还好,虽然脏了一些,可是至少是齐整的,这表明她们没有受到任何的侮辱,否则等待她们的,就真的只剩黑暗和悲剧了。 “夫人,您先送两位小姐回去,这里交给云鸾吧。” 白夫人闻言点头,举手擦去眼角的泪,对于两个女儿来说,这里的确是不宜久留。况且她也信得过云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冥冥中就是愿意相信。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了缘方丈 白夫人带着紫玉紫云和一队侍卫离去了。 暮雪和白乾以及另外一队侍卫留了下来。 “了缘方丈,敢问你为何要设计陷害我家小姐呢?”她目光逼视面前双掌合十的了缘,那目光仿若带火一般,让眼前的了缘无处可逃,无所遁形。 “阿弥陀佛,事已至此,还请这位施主给老衲一个痛快吧。”了缘双目低垂,看着地面,面色无尘无喜,倒是真有几分立地成佛的意思在里头。 暮雪冷冷一笑,吩咐道:“白统领,还请你在这大殿前设一火堆。” 白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还是照着她的要求办了。毕竟能让夫人如此信服的人,想必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火堆架起,熊熊的火光将夜空照的通红,火舌狰狞,仿若来自炼狱的使者一般。 暮雪在白乾耳边低语了几句,白乾听后吃惊的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柔弱端庄而秀美的女子。 不过他很快的就收敛好了情绪,亲自去问刚刚那断臂的小沙弥:“说,隆福寺为何要害我家小姐?” 小沙弥被吓坏了,刚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冲过来的另外一个小沙弥用匕首刺入了后心。 白乾大怒,扯过那个杀人的小沙弥刚想问什么,那小沙弥竟然决绝的咬舌自尽了。 白乾心里窝了一股火,拎起两具尸体,随手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 烈火焚烧尸体,发出阵阵恶臭,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一阵干呕。 这时,有个胖和尚终于扛不住了,他跪在地上,额头的汗珠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掉:“我说……我都说,你们不要杀我,不要烧了我……” 这时,另外一个披着袈裟的老和尚冲过去,掐着胖和尚的脖子,怒道:“你敢背叛方丈?!” “不背叛方丈,难道让我们都被活活烧死吗?方丈!难道你忍心吗?”胖和尚被压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着。 了缘的面色依旧沉静,好似这个尘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一般。 白乾提刀,火光之下,银白色的刀锋划出一道血红的弧线,随后,那骑在胖和尚身上的老和尚,直直的倒了下去。 猩红色的血溅了胖和尚一脸,他惊恐的睁大眼睛,只觉得天地都变成了血红色。 白乾的刀尖直指他的额头,冷声道:“说,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胖和尚像是吓傻了一般:“我说我说……是平阳公主!是平阳公主让方丈做的!方丈是平阳公主的相好,自然是她让做什么,方丈就做什么了……” 暮雪听了心里一惊,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连公主的私情秘辛都被牵扯出来了。 暮雪的目光冷冷扫过殿内其余僧人:“说,这个胖和尚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些僧人呼啦啦跪倒了一地,纷纷开口道:“是真的,是真的!还请大人绕过我们性命!”说着,又是磕头又是乞求。 暮雪心中觉得一阵悲哀,这就是四大皆空,度人成佛的出家人?方丈有私情,僧人们一个个贪生怕死,真是不知道这挂羊头卖狗肉的隆福寺凭什么香火兴盛这么多年,殊不知这样欺骗善男信女的佛心,是要下地狱火海的吗? 暮雪走到了缘的面前,道:“方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了缘方丈:“阿弥陀佛,世间缘起缘灭,镜花水月,如今总算是到了解脱的时候了。”说完,他脸上竟然挂着一丝释然的笑,从袖子里取出一根凤簪,一个头发编成的同心结,交到暮雪的手上:“还请施主帮我把这两样东西交到平阳公主的手上,就说,我欠她的债,总算是都还清了。” 说完,了缘掸了掸身上的袈裟,步履从容,好似脚踏金莲一般的走回大殿。 他盘膝坐于佛像之前,双手合十,轻轻的闭起了眼睛。 所有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火光之后的了缘,好似他的周身都笼罩着一层金色的佛光一般。 此刻的隆福寺,安静的让人窒息。 暮雪走到了缘跟前,忽然觉得眼前坐着的就是一尊佛像。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脉息,果然,他已经坐化了。 这一夜,隆福寺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寺内八十名僧众包括方丈了缘,全部葬身于火海之中,无一生还。 十一月初六,是陈国小皇帝十六岁的寿宴。 这一天,在寿宴之上,白丞相当着满朝文武,皇亲贵戚的面,把了缘的那支凤簪和同心结还给了平阳公主。 白丞相面色沉静的看着平阳公主,徐徐道:“了缘方丈坐化之前,不知是否有先知,所以在前一天特意命人将这两样东西转交老夫,并且让老夫转告一句话给公主。” 所有人都是一阵唏嘘。面面相觑,凤簪?同心结?莫不是说了缘方丈和平衍公主有私情? 平阳公主的手死死的掐入掌心,用尽一切力气才让自己稳住场面。 白丞相见她不说话,就自顾自的道:“了缘方丈说,他此生欠公主的债,都已经还清了。” 闻言,平阳公主脸色更白了。她的心在剧烈的颤抖着,她知道,这话是真的,只有了缘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死了,他还清了欠她的债,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去死了!那么她呢?她该怎么办? 了缘,你终究还是恨我,是吗? 你把这两样信物交到白丞相手上,是想要报复我吗? 席间,议论声慢慢扩大,终于,平阳公主承受不住这样千夫所指的压力,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翌日,白府。 花园里,琴声阵阵,如行云,若流水。似鸟语涓涓,若春风缱绻。 “这首曲子名为《高山流水》。春秋时代,有个叫俞伯牙的人,精通音律,琴艺高超,是当时著名的琴师。俞伯牙年轻的时候聪颖好学,曾拜高人为师,琴技达到水平,但他总觉得自己还不能出神入化地表现对各种事物的感受。伯牙的老师知道他的想法后,就带他乘船到东海的蓬莱岛上,让他欣赏大自然的景色,倾听大海的波涛声。伯牙举目眺望,只见波浪汹涌,浪花激溅;海鸟翻飞,鸣声入耳;山林树木,郁郁葱葱,如入仙境一般。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耳边仿佛咯起了大自然那和谐动听的音乐。他情不自禁地取琴弹奏,音随意转,把大自然的美妙融进了琴声,伯牙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老师告诉他,你已经学会了。” 第三百章 轻狂小皇上 “一夜伯牙乘船游览。面对清风明月,他思绪万千,于是又弹起琴来,琴声悠扬,渐入佳境。忽听岸上有人叫绝。伯牙闻声走出船来,只见一个樵夫站在岸边,他知道此人是知音当即请樵夫上船,兴致勃勃地为他演奏。伯牙弹起赞美高山的曲调,樵夫说道:“真好!雄伟而庄重,好像高耸入云的泰山一样!”当他弹奏表现奔腾澎湃的波涛时,樵夫又说:“真好!宽广浩荡,好像看见滚滚的流水,无边的大海一般!”伯牙兴奋极了,激动地说:“知音!你真是我的知音。”这个樵夫就是钟子期。从此二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便是《高山流水》的由来。” 春风中,她轻柔的声音好似琴音一般,让人听了便不自觉的沉醉。 白家的三个小姐听得如醉如痴。 暮雪淡淡含笑:“紫云,你来弹一遍。” “是。”紫云应声,随后纤纤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起来。 暮雪:“注意节奏,这首曲子要运用‘泛音、滚、拂、绰、注、上、下’等指法,紫云,你在弹得时候,不要操之过急。” 忽然,花园的假山后面有一声响动,似乎是什么人踩到了枯枝上一般。 暮雪早就知道有人偷听,只是一直没有理会。这次刚好被年纪最小的紫烟听到了,紫烟当即嘟着肉呼呼的小嘴道:“云师傅,有人偷听,琴弦会断掉的。” 紫玉的目光看向假山的方向,口气微微有些不悦道:“谁在那里,还不快快出来。” “哈哈哈,白家三位小姐琴艺惊人,想不到耳力也是极好的。” 一个略显轻狂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随后一个身着宝石蓝色长袍腰束玉带的公子便显出形来。在他身后,还跟着瑞王世子陈季礼。 陈季礼面上有些羞怯,对着暮雪行礼了一礼:“弟子见过云师傅。” 暮雪淡淡一笑:“世子多礼了。” 紫烟那小丫头古灵精怪,她歪着头问陈季礼道:“季表哥,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要躲在我家的假山后面?” 陈季礼的面色有些尴尬,解释道:“这位是……是……” 那宝石蓝长袍的公子哈哈一笑,露出了唇角的梨涡,看起来邪魅中有透着几分天真:“我是来给你家报喜的人,怎么,紫烟小姐不欢迎吗?” 紫烟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继续问道:“那就算是欢迎吧,不过你要报的是什么喜呢?” “就算?听起来真是勉强。”说完,他笑着摇了摇头,自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自此,暮雪已经猜到他的真实身份了。 “白府众人听旨。”他将明黄色的圣旨展开。 暮雪陈季礼以及周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素闻白府长女柔嘉端敏,蕙质兰心,敦厚纯良,孝悌有度。特昭其入宫,陪王伴驾,以承恩露……” 在场众人都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那位宝石蓝长袍的公子。 尤其是紫玉和陈季礼,那副表情,简直跟活见了鬼一样。 正当所有人都呆住的时候,那公子却又是哈哈一笑,轻狂至极,只听他捧着肚子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季礼,你那是什么眼神,恨不得把朕吞了一样。真是无趣。还有那位白家大小姐,你用不着摆出这样一幅恨不得马上殉情而去的表情吧?朕真的比不上这个琴痴吗?” 陈季礼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皇上,你要是再胡闹,我以后就再也不带你出宫来逛了!” 终于,不正经的小皇上被陈季礼这番话喝住了,这次收敛了一脸轻狂的笑意,轻了轻嗓子道:“好,朕不过就开个玩笑嘛,真是的。白府长女柔嘉端敏,敦厚纯良,与瑞王世子陈季礼乃天造地设一对良配,朕承顺天意,着其二人择日完婚!钦赐!”说完,将圣旨一合,随手就丢到了陈季礼的手上,末了,还不忘了配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紫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刚她紧张的差点晕了过去。皇上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有那么一瞬,她是真的想要殉情而去的。如果不能和季表哥在一起,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众人又道:“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闻得消息的白丞相夫妇也赶到了花园,对着小皇上行礼:“老臣叩见皇上,皇上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皇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得了,白老头,你这要还算是寒舍,那朕那皇宫也比破庙强不到哪儿去了。朕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亲自来给你家女儿颁旨赐婚,真是多大的恩宠啊。今日你可一定好好好招待,否则朕就下旨悔婚,让你女儿嫁不出去。” 暮雪闻言微微吃惊,心里对这个荒唐的小皇帝又多了一层新的认识。 紫玉闻言,紧咬着嘴唇,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暮雪过去握了她的手:“别怕,你看丞相和夫人多镇定?皇上就是开玩笑的,你越往心里去,就越衬了他的意。” 紫玉闻言点了点头,心神稍定。 正当白丞相想把小皇上引到前厅去招待的时候,小皇帝却突然一回身,对着暮雪道:“你就是那个名动都城的云鸾?” 暮雪闻言,眼眸低垂,又朝着他做了一个万福:“小女云鸾,给皇上请安。” 小皇上一笑,嘴角又露出了那个邪魅的梨涡:“一起跟过来吧,朕也想听听你弹琴。” “是。” 一众人到了前厅。 小皇上高居上位,白夫人亲自安排人奉上茶点瓜果。 暮雪坐在古筝前,抬眸看向小皇上,问道:“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春江花月夜》,《欢沁》,还有那首让平阳公主颜面扫地的《琵琶语》,朕都要听。嗯……其实细说起来,刚刚那首《高山流水》也是不错的。你就一首一首慢慢弹吧,反正朕今日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小皇上说着,随手丢了一颗葡萄进自己的嘴里。那一脸的稚嫩轻狂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这个小皇帝与云霆是截然不同的,可是有一点却又是极其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在极力的掩饰保护自己。曾经云霆用的法子是沉迷酒色,假作昏聩。而眼前这个小皇上用的方法确实另一个极端。他看似荒唐,看似轻狂,可是实际上,却极少有人能真正看穿他的心思。 所以暮雪在面对他的时候,极其小心,也极其留心。虽然她的目光并未直视他,可是却将他的每一分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记入心里,生怕放过他任何一个情绪的转变。 缓缓的琴音自暮雪的手中倾泻而出。这一曲《春江花月夜》她弹得极美,极用心。丝毫没有因为对面坐着的听众是皇上就有丝毫的紧张和刻意。 对于她如此宠辱不惊,不卑不亢的沉着气度,连白丞相夫妇都感到吃惊。琴音环绕中的那个女子只是静坐在那里,她目光安宁,身姿傲然,这样的气度天下难寻,就算是陈国皇宫中的最尊贵的太后在她面前也难以骄傲的起来。那种出尘华贵的气质仿若天成,好似她生来就是无与比拟的最尊贵的人一般。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暮雪本就是活了两世的灵魂,况且又做了几年的大齐贵妃。哪怕是面对云霆,她也可以纵情自己的喜怒哀乐,从来不为他的天子威严所摄。 而对面的小皇帝就算有几分心机城府,可是和昔日的云霆比起来,仍旧是云泥之别。 所以暮雪才能如此的从容淡然,以至于连小皇帝也忍不住在心底升起一股探究的热情。 第三百零一章 史太后 陈国的皇宫花木环绕,雕梁画栋细致入微,虽不及大齐恢弘壮丽,但却别有一番江南水韵的风雅秀丽。 暮雪乘着软轿,被四名太监抬着往陈国小皇帝的承炎宫行去。 自从上次小皇帝在白府听到暮雪的琴声之后,就隔三差五的往白府跑,后来干脆直接昭暮雪入宫为他一个人奏乐抚曲。 对此,暮雪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有更多的机会能够接触陈国政权的核心,也能早日帮云霆达成所愿。 软轿停下,暮雪便听外面随行的小宫女低声道:“云姑娘,是太后銮驾,还请下轿行礼。” 绣着白玉兰图案的轿帘被掀起,暮雪轻盈的身姿下轿,恭敬的随着宫女太监一起等在一旁,给途径的史太后行礼。 太后的銮驾浩浩荡荡,在经过暮雪旁边的时候,太后的轿撵忽然停了下来。 一时间跟在暮雪身边的宫人们都屏住了呼吸。此时的气氛颇为紧张微妙,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来自太后身上的不善的气场。 “你就是最近时常入宫的乐师云鸾?” 尖锐中透着威严的声音自暮雪头顶上方的凤辇中传来。 暮雪低垂着头,恭敬答道:“是。” “抬起头来。”隔着明黄色的纱帘,史太后锐利的目光看向外面那抹纤弱的身影。 暮雪缓缓抬起头,目光却并不与史太后对视。 富丽堂皇的黄金护甲穿过纱帘,轻轻的挑起,暮雪用余光看清了史太后的长相。 这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由她如今依旧秀丽的眉眼轮廓可以看出,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不过岁月无情,总是再弄的脂粉也掩不住她眼角眉心那苍老衰败的痕迹。 史太后冷笑一声,幽幽道:“倒是个端庄秀丽的,看不出哪里有狐媚相。怎的皇上就对你着迷至此呢?” 暮雪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的低下头,恭谨道:“回禀太后娘娘,皇上并非对民女着迷,而是对民女的乐曲着迷。民女何德何能,当不起皇上的眷顾。” 富丽堂皇的护甲撤了回去,那层明黄色的纱帘也随之落下。只听得纱帘之后的太后道:“既如此,那哀家也想领教领教你的乐曲究竟有何魔力,可以惑人心智,哀家正要回宫,你在后面跟上吧。” 这时,一个为暮雪抬轿的小太监说道:“回禀太后娘娘,今日云姑娘是奉旨入宫,皇上如今还在承炎宫等着呢。您看……” 这时,一直侍奉在太后凤辇之前的一个老太监说道:“哼,岂有此理!太后的旨意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说三道四的?再说了,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我陈国最终人伦孝道,别说太后想听云姑娘弹曲子,就是想要她的命,皇上也断不会说一个不字!来人,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奴才拖下去,杖责八十!看谁以后还敢冒犯太后的凤威!” 那小太监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太后饶命!奴才不是冒犯您啊!太后饶命!” 两名侍卫上前,将哭喊求饶不停的小太监径直拖了下去。 暮雪始终在一旁沉默,她知道太后来者不善,恐怕今日经过此处,就是故意要来给她下马威的吧? 暮雪步行跟在史太后的凤辇队伍之后,一同到了太后所居的昭阳殿。 到了昭阳殿之后,史太后径自进去,将暮雪等人直接晾在了宫门口。 暮雪等人在整整在日头下站了一个时辰,里面的宫人才传召暮雪等人进去。 她有武功在身还好,可是其余几个太监宫女都已经站的头晕脚软,脸色通红,大汗淋漓了。 当然,她也不会显得太强悍,太若无其事。暗自运功,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显得苍白憔悴,这才是一个弱女子应该有的表现。 进到太后的寝殿里,就见太后正靠在一张贵妃榻上,身后有宫女替她一下一下梳理着稍嫌湿润的长发。 暮雪心中暗笑,原来她让自己等人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自己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洗了个头。 “民女见过太后。”暮雪屈膝行礼。 史太后轻阖的眼眸轻启,摆了摆手,然后便有人抬上一架琴来。 “行了,你就坐下给哀家慢慢弹吧。” 暮雪落座,试了试琴的音准,随后问道:“不知太后想听些什么曲子?” 史太后:“随意。” 暮雪颔首,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一曲轻柔舒缓的《琵琶语》便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暮雪一边弹,一边在心中默念着时辰。史太后今日敢把她带到昭阳殿来,而且还让她在宫门口站了一个时辰,可是直到现在皇上都没有来寻她,想必是史太后用计将皇上支开或者绊住了。但是她猜想,小皇上也绝对不是个那么容易对付人,所以她眼下要做的就是等,就是磨。 刚刚她一接触这把琴,就知道有几根琴弦是被人动了手脚的,只要她弹奏的力度稍稍大一点儿,琴弦就会崩断,到那时太后大可借机发作,随便治她一个什么罪名。 一曲弹完,暮雪又换一曲,可调的都是些力度轻柔的曲子。从来不去触碰那几根脆弱之极的琴弦。 恰在这时,暮雪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人悄悄的潜到殿里来,就躲在那宽大的纱帘之后。 此时,暮雪曲风一转,变得慷慨激昂起来。高深流水一般的琴音沁人心脾,振奋神魂—— 啪嗒—— 一根琴弦崩断,发出极不和谐的声响。 太后眉头一皱,一掌排在贵妃榻上,猛然坐起身来:“大胆!这是先帝赠与哀家的昭阳琴,这么多年哀家一直视若珍宝,你竟然敢损伤哀家与先帝的定情之物?!” 暮雪匆忙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太后恕罪!民女是无心的,民女也不知这琴弦为何会崩断?太后慈悲,太后恕罪!” “哼!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分明是存心和哀家过不去!如今哀家要让你给这把琴陪葬!来人,把这贱人拖出去杖毙!”太后一脸怒容,高声喊道。 这时一袭墨黑长袍上绣五爪金龙的皇上从宽大的纱帐之后闪出身来,脸上挂着邪邪的笑:“几根琴弦而已,断了再接上不就好了?母后何故动如此大的怒火呢?” 史太后见到猛然出现在寝殿里的皇上,吓了一跳,随后怒斥道:“该死的奴才,皇上来了也不通报,一个个的都活腻了是不是?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 皇上道:“母后别动怒,朕是悄悄来的,他们谁也没看见。所以怪罪不得。” 太后闻言,凤目一挑:“皇上如今本事大了,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哀家的寝殿,看来皇上身边的能人异士的确不少。” 皇上哈哈一笑:“朕也是跟母后学的啊。母后不也一声不响的就把朕的人接来昭阳殿了吗?” 第三百零二章 太后与摄政王 太后端坐,举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笑道:“哦,哀家不过是听闻云鸾琴艺高超,深得皇上的喜爱,所以一时好奇之下才带她来昭阳殿,让她给哀家弹两首曲子。不过事前没跟皇上打招呼,也是哀家的不是,怎么,皇上今日是特意为了这事来质问哀家的吗?” “朕可不敢啊!我陈国以孝道治天下,母后如此说,是在指责朕不孝吗?”嘴上虽然说着不敢,可是他脸上那邪邪的笑容分明就写着挑衅二字,让人看了就不由得火大。 此时殿外又有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孝与不孝可不光是嘴上说说就行的,皇上身为陈国君主,自当身体力行,以示天下万民。” “哈哈哈,摄政王说的有理!朕必当身体力行,让天下万民知道何谓孝,何谓顺,何谓人伦天道!”皇上身姿一转,对着刚刚走进来的摄政王说道。 暮雪此时跪在地上,见摄政王呼延灼走了进来,只是恭敬道:“民女给摄政王请安。” 太后笑着站起了身,走到呼延灼的旁边,柔声道:“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还未等摄政王答话,皇上就先道:“母后这样可多有不公。朕未经通报进母后的寝殿,母后就动怒,摄政王未经通报进来,母后却温柔以待,这让朕这个至亲的儿子情何以堪呢?”说到最后‘情何以堪’四个字的时候,那种冰冷的嘲讽近乎赤.裸,丝毫不加任何掩饰。 果然,太后一下子就被皇上的语气刺痛了,她的脸色涨的通红,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的起伏着。 终于,太后紧闭的眼睛重新睁开,只见她扶着额头,气力虚弱道:“哀家今日身体不适,皇上先回宫吧。” 皇上又是邪邪一笑:“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打扰母后了,云鸾,咱们走吧。”说完,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是。”暮雪站起身,跟在他的后面大约五六步远的地方。 昭阳殿的奴才们见到皇上,一路的跪地行礼。 猛然间,他止住脚步,随后一拳狠狠的砸在红木柱子上。那粗壮的柱子丝毫未动,只是柱身上留了一个浅浅的血印,可是小皇上的手却是鲜血横流,痛的微微抽搐。 暮雪对着他的背影,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却能感受到少年内心的愤怒,屈辱,挣扎,以及不甘…… 这么多年,太后和摄政王之间的暧昧私情传遍了陈国上下,虽然大家不敢公开指责,但是私下里,这早就成了举国皆知的秘密和笑话。而身为儿子和皇帝的陈易泓自然是这场笑话中最尴尬的一个人。他自幼登基,靠的就是呼延灼的支持和力挺,否则这皇位无论如何也轮不着他一个不满十岁的奶娃娃来做。幼时不知事,还把摄政王当成慈爱的长辈来崇拜爱戴,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察觉到母后的不贞与摄政王的虚伪,第一次撞破他们私情的时候,他恨不得冲上去杀了那一对相拥在一起的,对他最亲近的两个人…… 可是他还小,他不能。只要呼延灼不愿意,他甚至连这个皇位都坐不稳。所以年纪小小的他就开始发誓,他要成长,要长大,要手握皇权,要将呼延灼碎尸万段…… 可是如今他长大了,一步步筹谋至此,终于不用再一味的装傻充愣顺着呼延灼的意思行事,可是呼延灼还是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宫和太后私会…… 他这个皇帝的尊严和情感依旧被那两个人踩在脚下—— 他恨,他不甘心!可是眼下,时机还未成熟,他只能忍,忍到怒火焚身,也还是要继续忍! 江南湿润的风丝丝吹过,天边的云顺着风的方向慢慢的聚拢,飘散,太阳一点点西沉,所有的金光变为火红,染红了天边一片片的云朵。 终于,少年的身形动了一下,他的背脊从新挺直,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邪气凛然,让人永远看不透的少年帝王。 他一回身,见云鸾还站在他的身后,不由得吃了一惊。刚刚他被各种激烈的情绪交织燃烧,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她竟然还在? “你还在?” 夕阳火红色的余晖中,她扬起端庄秀丽的面庞:“皇上没有让民女离开,民女自然在。” 她的声音如夕阳一般美丽柔和,却犹如最温和的风,瞬间就让他被痛苦和怒火撕扯的灵魂安静了下来。 他抬起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拳头,自嘲道:“朕的手都这样了,你怎么也不过来劝一下呢?” 暮雪:“民女以为,血流出来会让皇上的心里好受一些。” 他微薄的嘴角一牵,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敢对朕这么说话?” 暮雪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如果皇上不想听,那民女不说就是了。” 她如此的不卑不亢,反倒让他失了逗弄的兴致。 “好了,回宫吧。”说完,自己走在了前面。 暮雪在后面道:“回禀皇上,现在天色不早了,民女该出宫回白府了。” 他邪魅一笑:“怎么?如今连你也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了吗?” 暮雪神色一凛:“民女不敢。” “那就走吧。”说完,他径自往承炎宫的方向行去。 夜幕降临,进到承炎宫的时候,已经是皇宫里该用晚膳的时辰了。 陈国皇上的御膳一共八十一道菜,比之大齐皇宫,做的更为精细。 本来以暮雪一介乐师的身份根本无法站在这里陪着他一起用膳,可是他却执意要留下暮雪,并且好让人在旁边另设了一张桌子,每道菜,几乎他只动一口,其余的就全都赏给了一旁的暮雪。 这种制作精美华丽的菜系,暮雪早就吃的腻了,自然不会觉得受宠若惊或者有什么稀奇。这顿饭,她吃的心思百转。 事到如今,敏感的她当然察觉到了小皇上对她那种莫名的关心和眼神。她并非是困惑,而这一切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并非没有回避的机会,可是她没有那样做,因为她心里算计的,总是如何才能将陈国政坛的水搅得更混。 这一夜,暮雪留宿在了承炎宫。当然,小皇上分给她另外一个房间,除了让她弹琴弹到半宿以外,并无任何让人不满的举动。 夜半,暮雪睡得极轻。 忽然有极轻的响动从窗口处传来…… 第三百零三章 故人来访 暮雪在一瞬间警醒,随后身体紧绷起来,但是却没有轻举妄动。她的手里准备好银针,随时伺机而发。 那身影慢慢向她靠近—— 暮雪的神经愈发紧绷,连呼吸都仿佛变得更轻了。 忽而,一道凌厉的掌风劈下来,暮雪手中的银针随着射了出去! 嗖嗖—— 接连两根银针竟然都射空了,可见对方的轻功何其高超。 “哈哈,小狐狸,果然是你!” 很熟悉的声音,很熟悉的称谓。 暮雪一下子辨认出来人,压低声音小声问道:“魅千影?” “不错,还记得我的声音,看来你并没有把我完全忘了。”黑暗之中,魅千影暗红的衣袍甩,随后便大咧咧的坐在了暮雪的床上。 暮雪冷声问道:“你的毒都解了?” 魅千影得意道:“那当然,如果没解,我哪里敢和你这么说话,我的主上?” 暮雪暗自在心中推演,当日情况紧急,她被云霆接连设计,最后身负火刑,那时候她被接连的打击重伤,根本没有精力去顾忌魅千影。没想到如今再次相见,回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你身上的毒,是卢九略帮你解的吧?” 魅千影摸了摸自己的俊俏的下巴,笑道:“小狐狸果然聪明,一猜就让你给猜着。本来要是听不到你的死讯,卢九略还不肯帮我呢。结果你死了,他不救我都不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毒发身亡吧?” 暮雪点头:“果然如此。那你这次所为何来?” “叙旧。” 暮雪轻笑一声,没有言语。直觉上,她能感觉到魅千影此番前来没有恶意。虽然她曾经用毒药控制他,可总体上魅千影这个人并不是十恶不赦,况且她与他之间,也并非是什么深仇大恨,如今既然他的毒已经解了,他们之间,最好是相视陌路。 魅千影见暮雪不言语,也不动怒,只是摸着下巴邪邪的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暮雪将脸转过来,目光直视着他,显然等他把话说下去。 魅千影:“我记得你的味道啊!况且不管你再怎么易容,身形气质总是变不了的。而且刚刚我一试探,你就使出了独门暗器,这还不能证明你就是昔日的小狐狸吗?” 暮雪将所有的事情飞快的在脑海里旋转,过滤,分析,最后道:“你眼下在帮陈国皇上做事?” “聪明!又让你猜着了。不过也算不上帮他做什么事,不过混口饭吃而已。这小皇上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的心够大,够狠,够阴。我知道你留在这里必有所图,可是千万要留心,不要把他当成什么守礼的君子。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当心你背后的那个人会把你撕成碎片!”魅千影此时完全是一副善意的表情,最后竟然还露出了一脸酸溜溜的样子。 暮雪面上露出微笑:“多谢你的关心了。我自会留意。” 魅千影说着,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身份向外泄露的。另外,虽然如今我不受你控制了,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会对你造成威胁的敌人,有需要的话记得找我帮忙,我现在就住在承炎宫,有事的话用以前的暗号通知我。” 暮雪点头,没有接受,没有拒绝。 魅千影却丝毫不在意她的谨慎和冷淡,依旧热络道:“不用谢啊,一日为主,终生为主嘛。谁让我天生奴才命呢?哈哈。说完,他身形一闪,出了暮雪的屋子。” 昭阳殿里,烛光摇曳,微风轻轻撩动名贵的纱帘,床幔之后,赫然是一对交织缠绵的身影。 云散雨歇之后,陈国最尊贵的女人起身,为男人披起衣衫。 呼延灼堂而皇之的留宿太后寝殿,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于此,昭阳殿的奴才们都选择闭紧嘴巴,阖上眼睛。毕竟,谁也不想黄泉路近不是? “近来都城之中局势颇为不稳。昨日有快报传来,说是汝阳王未经传召,私自入京,结果在路上不慎坠马而亡。”呼延灼喝过一口茶之后,重新回到床榻之上,也不躺,而是那样笔直的坐着,一双眼睛,发出猎鹰一般锐利的锋芒。 史太后也披衣坐起,细细思索一番之后,也说道:“汝阳王作用陈国最宽广最肥沃的封地,人口几乎占据了陈国的四分之一,而且封地之内,他还蓄养了二十万军队,人人皆知他是老狐狸,虽有夺位之心,可是却从不会轻举妄动,这次他又怎么会擅自入京,并且在半路上坠马摔死呢?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蹊跷是一定有的。眼下汝阳王一死,他名下的封地已然成了一块无主的肥肉,各地藩王谁不想咬上一口?尤其是那些已经成年,但却尚无封地的皇族子嗣,更是会逮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捞上一把。汝阳王这个老狐狸身后虽然有三个儿子,可是他却迟迟都没有立世子,如今他这一死,那三个儿子为了争夺世子之位,也必然会乱成一锅粥。”呼延灼说着,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笑。想起以前他在老狐狸手中吃的那些亏,如今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就算聪明如汝阳王,想来也没有料到会有今日吧? 太后将头轻轻的靠在呼延灼的肩膀上:“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呼延灼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放心吧,我自有应对之策。反倒是你那宝贝儿子,你真的应该多花点儿心思好好调教。” 史太后眼中的柔情一冷,不过一瞬转而又恢复如常:“你放心吧,泓儿他不过是年幼不知事,在你这只猛虎面前,他不过是羽翼未丰的雏鹰,根本不足为据。当然,我一定也会好好劝导他,不让他再对你心存芥蒂。” 呼延灼如猎鹰一般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只听他自言自语道:“雏鹰吗?但愿如此……” 第二日一早,暮雪便接到了圣旨,说是皇上让她入宫廷教坊任乐师一职,时刻陪王伴驾,无需再离开皇宫。 怎么说呢,这道圣旨看似在意料之外,实则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留在小皇上身边,能成事的几率也会更大。 陈国宫廷教坊里的人数总共有三百六十人,几乎囊盖了天下各个乐器种类。 暮雪平日里闲来无事,就会带着一般乐伶们在园子里和奏乐曲。 这一日傍晚,暮雪刚刚用过晚饭,便有人来传召,说是摄政王传她。 来人一共有十个,看起来都是孔武有力的太监。‘手无缚鸡之力’的乐师云鸾自然只能乖乖屈从,随着来人上了马车。 第三百零四章 圣旨 出宫的路上畅通无阻,只要见到是摄政王府的轿撵马车,宫中的侍卫根本无人阻拦。 本来以为小皇上已经有了智慧手腕,可以和呼延灼一较高下了,可是光冲着今日她被人带出宫,小皇上却无从发觉阻拦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姜还是老的辣。小皇上若想和呼延灼势均力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或许,她可以帮他一把。 到了摄政王府里,暮雪见到眼前这气势恢弘,占地面积之比皇宫小上一点点的摄政王府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呼延灼在陈国真可谓是只手遮天,虽然他不是皇帝,可是却切切实实的在享受着一个皇帝所应有的一切。 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呼延灼终究难成大事。 一路跟随着领路的太监往前行进,穿过层层门墙宫殿,她才来到了一处花园一样的院落。 此刻,呼延灼正坐在庭中,身后站着两名为他斟酒的如花侍女。 领路太监:“启禀王爷,云鸾姑娘到了。” 呼延灼抬眼,看了一眼太监身后那抹纤弱秀丽的身影。 暮雪跪地:“民女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起来吧。” “谢王爷。”暮雪站起身,低眉颔首的站在那里,态度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暮雪站在那里,感觉呼延灼那强大的威压好似烈火一般在她的身上来回扫着。 呼延灼:“皇上宠幸过你了?” 暮雪一听,略微有些吃惊的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呼延灼。 “本王见你眉松腰软,分明不是处子之相。如果不是皇上,难道是别的男人?”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暮雪,气场强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暮雪低垂着头,不言不语,这个时候她给什么样的回答都不合适。无论承认还是否认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缄默。 此时,呼延灼身后一个貌美侍女斥道:“大胆!王爷在问你话,你没有听到吗?” 暮雪的身形和神态依旧纹丝不动。一阵湿湿柔柔的风吹过,掀起她月白色的裙角,霎时间,整个人飘渺清丽,好似下凡而来的仙子一般。 呼延灼见此,哈哈一笑:“果然有几分与众不同,怪道能把那小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如本王把你留在身边,你可愿意?” 暮雪低垂着眉眼答道:“云鸾区区一介民女,身如草芥,是去是留,由不得自己。” 此时,又有太监来通禀,说是宫里的魏公公来了。 暮雪一听,就知道是小皇上派来的。魏公公是宫里的总管太监,更是皇上的心腹,他派自己的心腹前来这里,应该是为了她吧? “这么快?本王到底还是小瞧这个奶娃娃了。”说着,呼延灼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须臾,魏公公边捧着一道圣旨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摄政王,王爷万安。”因为捧着圣旨,所以魏公公并没有下跪,只是口头上请安。 呼延灼:“说吧,皇上让你来干嘛?” 魏公公也不绕弯子,直接道:“皇上让老奴把这道圣旨转交给您。然后让奴才领着云鸾姑娘回去。” 呼延灼取过圣旨,打开来一看,继而大笑道:“云鸾啊,本王没有看错你!看来皇上对你是真的用了心啊!行了,你跟着魏公公回去吧?” “是,那云鸾告退。”跟着魏公公回宫的路上,暮雪很想问,那圣旨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不过她不能直接问出口,只能暗自在心里揣测。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是从整件事情以及呼延灼的表现可以断定,一定是皇上为了她,向呼延灼做出了某种妥协和让步…… 距离陈国都城十里的军营中,此刻正是烟火缭绕,饭香扑鼻的时候。 一名容姿俏丽的士兵端着刚刚盛好的饭菜,从一众汗气熏天,抢着盛饭的士兵中走出来。 眼下的陈国已经到了初冬时分,可是因为地处江南,所以丝毫不见寒冷萧索之相。这里所谓的冬天也是从来都不下雪的,和大齐那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精致多有不同。 容姿俏丽的士兵端着饭菜,来到一处大帐之外。把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一件是她,都不敢阻拦。 “穆先生,我来给你送晚饭了。”脆生生的声音里,暗含着军营中稍有的甜美。她未经通报,直接走进了大帐。 大帐之中,书案之后,一袭青衫长袍的男子端坐在书案之后,背脊如青松一般傲然挺立。他脸上带着银质的面具,将鼻子以上的容颜全部遮盖起来,只露出一双分外璀璨夺目的眼睛。 士兵望着他,心里砰砰乱跳,脸颊不自觉的红润起来。 “徐小姐,这种事情不用你亲自动手。饭菜放下吧,不过以后没有我的准许,请不要擅自闯入我的大帐。这是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清冽如泉的声音比之月光更加华美高贵,虽然他的语气很冷,可是仍旧浇不灭士兵眼中那浓烈的爱慕和热情。 “是,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先让人通传。”她不以为意的笑着,才不在乎他语气里的冰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反正她有使不完的力气和耐心,她就是缠着他,粘着他,赖着他,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手的呢。她就不信,面前这个人还能冷着一辈子?就算他的心冷硬如铁,她也一样有信心能把它捂热。 男子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遮掩住了双目的神彩,他凝神看着手中的书本。 士兵将饭菜放下,热情的催促道:“穆先生,快点儿用饭吧,要不然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你可以出去了。”云霆没有抬眼,只是冷冷的道了这一句。 徐颖慧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道:“可是穆先生,我打的饭菜是两人份的,我自己的也在这里,你让我出去,那岂不是要我饿肚子吗?” 云霆阖上手中的书本不再理会她。径自坐在饭桌前,端起自己的那晚饭,默默的吃了起来。 徐颖慧也笑嘻嘻的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她端起自己的那晚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云霆侧目向她看过来,她回以笑眯眯的表情:“是不是我吃饭的样子不好看?不过我从小就是在军营里野惯了的,吃相就是如此了。不如以后你让我跟着你学学,兴许我就能变得高贵文雅了,就像你的举止一样。” 云霆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徐小姐,就算徐元帅平日对你疏于管教,可是你总知道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这两句话吧?” “我听过,不过我们是武将出身,不拘小节。”说完,她又报以爽朗的大笑。 第三百零五章 徐家小姐 吃过晚饭,云霆就自顾自的去看书,看军报了,丝毫也不理会那徐小姐,就好似她是空气一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徐小姐见云霆实在是不理她,就默默的转身出去了。 至此,云霆已经在徐元帅的大军中逗留两个月了。并且已经由最开始的结伴而行,变成后来的密不可分。眼下他已经成了徐锦宏最为倚重的幕僚军师。徐锦宏对他的佩服已经不是一星半点,而是真的犹如滔滔江水一般了。 若不是觉得穆回这个人实在令他看不透,他就真的要把他当成心腹来看待了。 刚刚那个徐颖慧,是徐锦宏的独女,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容色中上,性情豪爽,很懂得行军打仗,但却于针织女红一窍不通。她自从见到穆回之后,就被其恍若谪仙的风采气度所倾倒,自此,就下定决心要嫁给她! 云霆自然知道那小姑娘的心意,可是他对此也颇感无奈。除了置之不理,暂时,他还什么都做不了。不过好在,徐颖慧带给他的困扰并不大。眼下他要想的是明日徐锦宏进入都城之后,陈国的政局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而他又该如何从中推泼助澜,以求乱中取胜。 从刚刚收到的军报中,他已经得知,汝阳王的王位将由他的小儿子继承,圣旨已经下了。这小儿子今年只有十三岁,是摄政王力挺的人选,而陈国皇上属意的人选本是汝阳王的大儿子。本以为那二人会为此再战一番,没想到这样匆匆的就结尾了。他很好奇,呼延灼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小皇上这么轻易的就妥协了。 不过经此一事,陈国朝廷的水已经被搅得更混了,而以后的很久也不可能再平静,所以他苦心设计的汝阳王之死,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就快到都城了,他离她,也越来越近了。终于,他就要见到她…… 这边,暮雪于一片清朗的月色之中,回到了承炎宫。 魏公公直接将她领到了小皇上的寝殿里。 远远的,暮雪就看到小皇帝一个人靠在窗前,怀里抱着一大坛酒,他的脸色酡红,整个寝殿浓厚的酒气弥漫。想来,此刻他依旧喝的醉了。 “皇上,民女回来了。”暮雪屈膝行礼。此刻,魏公公的任务完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耨大的寝殿里空空荡荡,只有他和她两个人。有些湿冷的风偶然从窗口涌进,将殿内垂地的纱帘吹的来回飞舞,飘荡。 少年的目光醉意朦胧,他知道暮雪进来了,可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窗外,那一轮凄迷的圆月之上。 “云鸾,你知道吗?朕又输了,今天,朕又一次输给了他!” 他满含醉意的声音里暗含着无尽的悲愤,怨恨。那种恨意和不甘甚至盖过了满室浓厚的酒香。 暮雪站起身,挺直背脊,清澈的眼神投向那个沉浸在失败的愤恨中的少年。 “民女不知皇上输在了什么事情上,也不知皇上输给了谁。只不过民女听过一俗语,叫做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郎。那个暂时赢了皇上的人是不是白头翁,民女并不清楚,民女只知道皇上如今还是少年郎。路漫漫其修远兮,一时的成败根本算不得什么。” 少年举起酒坛,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随后醉笑道:“哈哈,云鸾,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郎?你连这句话都说出来了,还说你不知道朕输给了谁?” 暮雪淡淡一笑,也不掩饰:“原来皇上并没有喝醉啊!” “我倒是想醉,可就是醉不了。其实醉不醉也没什么差别,我只是想试试一醉到底能不能够解千愁……” 暮雪:“有人说一醉解千愁,也有人说酒入愁肠愁更愁。是解愁还是更愁关键不在于酒,而在于自己的心。” 他放下酒坛,目光转向暮雪,有些无助又有些好奇的盯着她:“你过来。” 暮雪走近了两步。 清冷月色中,他好似闻到了一股暖暖的香。那应该是她独有的味道吧? “再过来。” 暮雪又往前走了两步,至此,她离他已经不足三步远了,如此之近的距离几乎让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同样的,在他醉意朦胧的视线中,她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她离他那么紧,几乎触手可及。他向她伸出手,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好想握住她的手,好像那样就能把他从无尽的烦恼痛苦中解救出来一样。 眼前的人儿端庄秀丽,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清贵和傲然。他见过很多比她美的女子,可是独独这一个,让他一见倾心,几乎是无法按捺的想要靠近她,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此刻,他是多么需要她啊! 他已经向她伸出了手,她就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她愿意,就可以牵起他的手,那么至少,今夜他将不再孤单。 可是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目光清澈的望着他,不沾染一丝一毫的杂念,没有热情没有温暖,也没有冷漠没有拒绝。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恬淡的笑意,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他伸出去的手一样。 莫名的,他有一丝孩子般的恼羞成怒! 嘭—— 手中的酒坛被他扔了出去,满地的陶片和酒水飞溅。霎时间,殿内的酒意更浓了! “云鸾,你好大的胆!” 她一提裙摆,恭敬的跪下:“还请皇上责罚。” 该死的!又是这样!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论他邪气凛然,还是胡作非为,亦或是脆弱无助,眼前的女子都是一样的恬静,一样的无争,一样的……无动于衷。 猛然间,他站起身来,借着酒意,一个箭步上前,就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 暮雪猛然间陷入少年炙热的怀抱中,没有惊愕,没有慌乱。有的依旧是如止水一般的睿智和冷静。刚刚那一瞬她可以躲开的,可是她没有躲。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不要我?哪怕只是一会儿,为什么你都不肯?云鸾,到我身边来好不好……”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十五岁的他个头和她一样高,此刻,他把自己的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紧紧的不让她挣脱分毫。 暮雪没有答话,只是指端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可是就在她要射出银针的那一瞬间,殿外,却传来的侍卫的高喊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随后,是一群侍卫运起轻功在承炎宫上下翻飞搜寻的声音。随后有激烈的打斗声响起。 “皇上,有刺客!”她厉声提醒。 这一打断,少年犹如大醉初醒,刚刚的痛苦,阴郁,哀愁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很快的,他换上了一副少见的冷酷模样:“你回去吧。今夜多事,记得关好门窗。” 第三百零六章 一后二妃 他松开她,她随即后退一步,向他行礼道:“谢皇上,那云鸾就先告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暮雪毫不意外的在屏风之后见到了一身黑衣,笑容狡黠的魅千影正玩世不恭的站在那里。 “不谢谢我吗?”开口第一句,他如是说道。 暮雪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很随意的问道:“刚刚的刺客是你假扮的?” 魅千影也在暮雪的对面坐了下来:“嗯,就是我。要是我不那么做,你能那么快的脱身吗?” 暮雪为他也倒了一杯茶:“那如此,便多谢你出手相助了。” “这还差不多。”魅千影得意的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不过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啊?我看那小皇上对你的兴趣越来越浓,已经志在必得了,难不成到了最后你真的要屈从?” 暮雪莹润如玉的手指在茶杯边缘细细的摩挲着,她的神态安详,目光清远:“让我屈从?他还没那个本事。” 翌日,陈国的都城阴雨连绵,寒气逼人。虽然这个地方不下雪,可是冬天下去来,阴冷阴冷的,那滋味也着实够让人喝上一壶的。 “皇上驾到——” 昭阳殿里,太后一听到太监的传报,马上坐到铜镜前,往自己的脸上又厚厚的扑了一层粉。 “儿子见过母后,母后万安。”陈易泓进来,朝着太后弯腰行礼。 太后从铜镜前起身。随手,挥退了贴身伺候她的宫女。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哀家?” 陈易泓牵了牵嘴角:“母后是怪儿子平日不经常来给您请安,让您闷得慌吗?” 太后微微一笑:“皇上乃一国之君,忙些是应当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今日来,是所为何事啊?” 陈易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母后,您看儿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已经到了大婚的年纪了。您身为母后,是不是应该帮着儿子操办一下了?” 太后闻言,很是诧异,以往她一提大婚这个茬,皇上就炸毛,满身是刺儿,怎么说也说不听。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吧?他竟然自己来提大婚的事? “怎么?皇上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作为母亲的骄傲。她的儿子长大了,终于长大了。 “哈哈,果然知子莫如母。儿子的心事您一猜一个准。”他一边说,一边扶着太后坐下。 太后笑道:“那快跟母后说说,是看上哪家的小姐了?” 陈易泓:“儿子觉得白丞相家的二小姐白紫云柔美聪慧,端庄有度,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此外徐锦宏元帅的独女可入宫为贵妃。” 太后听了点点头:“不过,这两个人选都不错,看来我儿果然是长大了。皇上大婚要选一后二妃,那么眼下还剩一个妃位,不如就选承宣候家的嫡女吧?皇上觉得如何?” 陈易泓一听皱了皱眉,这承宣候可是摄政王一派的,要他选敌人的女儿为妃吗? 太后似是看出了自己儿子的想法:“泓儿,作为一个皇帝,你要懂得平衡之道!” 陈易泓:“可是母后,这剩下的一个妃位,儿子心里已经有了安排。” 太后一挑眉:“哦?是谁?” “云鸾!” 太后的脸色腾的就涨红了,所有的气血在这一瞬翻腾而起:“不行!” 陈易泓似乎也早就料到了太后会是这个态度,当下也不恼怒,只是平静道:“母后可是嫌弃她出身低微?但是此女才高八斗,胸中自有丘壑,如此贤德的女子在朕身边,母后应该安心才是。” “她的出身确实低微!区区乐师,虽未入贱籍,可是何德何能可以陪王伴驾?”太后的语气分外严厉,分毫不容执意。 陈易泓见此,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朕知道母后不喜欢她。可是母后为什么不喜欢她呢?她有什么地方不好?儿子自从第一次见她,听她的琴音,儿子就迷恋上了。母后,朕做这个皇帝也快十年了,可是从小到大,朕却没有一件事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母后,其实身为皇帝,儿子要的真的不多,只求一个知心人相伴而已,这于大局无碍,还请母后成全。” 他的这番话成功的触动了太后的心弦,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红了眼眶。 “泓儿,母后知道你这些年来的辛苦,如果可以成全,母后当然也愿意成全你。可是……可是摄政王今早刚跟哀家说……说他要收云鸾进府,纳她为妾!” “什么?!”陈易泓一听,马上怒发冲冠的站了起来,双目呲红,凶光毕露的看着太后:“那个老匹夫竟然敢提如此要求?!” “你……你竟然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你的母后?!泓儿,为了那个女子,你当真忘了什么孝道吗?”太后被自己儿子的目光灼伤,她想不通,为什么她含辛茹苦,费尽心血养大的儿子竟然会用如此凶狠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不是他的母后,而是他的仇人一般。 陈易泓:“那母后为了那个男人当真忘了什么是廉耻了吗?” “你……”史太后一滴绝望的眼泪落了下来。那句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在她的心上。她颤抖着双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易泓又冷哼一声:“别以为你脸上扑了厚厚的粉,我就看不出那鲜红的掌印!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后,竟然对那个男人卑躬屈膝,讨好谄媚到这个份上!你的尊严呢?你的骄傲呢?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你为耻!”说完,他愤怒的一甩衣袖,大步的离开了昭阳殿。 陈易泓走后,太后的贴身宫女见她满面泪痕的呆坐在那里,便上前,问道:“太后娘娘,您没事吧?” “出去……” “太后,您……” “出去!” “是!” 清晨的冷风顺着窗口涌入,凉凉的,吹动殿内宽大的纱帐飞舞。 凄凉啊,凄冷啊。 她太后,轻抚自己仍旧红肿火辣的脸颊。早上,那个男人说他要纳云鸾为妾,她不过稍稍质疑,就被他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天知道,那个时候她有多想杀了这个男人! 可是她不能,她要忍,为了她的泓儿,她也必须忍。 身为陈国最尊贵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自尊,没有自己的骄傲? 可是这份自尊和骄傲在权利面前显得那么卑微。她的泓儿还小,她的泓儿羽翼未丰,所以为了保全泓儿,让他坐稳皇位,她必得假意奉承,时刻讨好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十年了,她已经忍受这种摧残整整十年。 第三百零七章 接风洗尘 这十年的辛酸苦楚她无处诉说,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抗,默默的忍。她知道泓儿恨她,她也知道泓儿心里的苦楚挣扎。可是她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这么多年,她真的把她能做的都做了,她所求的,不过他能平安的活着,能安稳的做好皇位。至于她的生死安危,尊严耻辱,全都不重要。 可是今天,她的泓儿说恨她,他说以她这个母后为耻! 哈哈,她辛苦十几年,到头来只有耻辱吗? 原来,这皇宫真的很冷。 原本她还幻想着能留有一丝温度,可是如今她才知道,连那最后的一丝温度,也不过是她的奢望而已…… 二日之后,徐锦宏率兵还朝,于清晨时分入宫。 因为手握重兵的徐锦宏还朝,所以陈国的政坛又是一阵风起云涌。所有都知道,徐锦宏如今已经公开的站在皇上一边了,那么皇上这边的筹码无疑加重了不少。不少已经站队,或者还在犹豫的官员都开始在心里重新估量两边胜算的几率,以便为自己下一步细细谋划。 是夜,皇上于宫中设宴,大宴凯旋归来的徐家军。 这一次,徐锦宏不光带了自己军中的将领们,更连自己女扮男装的女儿和最为倚重的谋士穆回一起带入宫赴宴。 “哈哈哈,徐大元帅此次凯旋归来,朕心甚慰,来,朕竟你一杯。”说着,陈易泓豪爽的举起酒杯,朝着徐锦宏示意。 徐锦宏举杯:“谢陛下!” 摄政王此时于一旁开口道:“不知这位戴着面具的,是何方神圣?怎么在皇上面前,还是如此无礼呢?” 云霆并未起身,而是稳稳的坐着,举手,若有若无的摸了摸脸上的银质面具,道:“在下因意外,容颜受损,怕摘下面具,会有碍观瞻,所以才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并非无礼。” 徐锦宏向皇上解释道:“启禀皇上,这位穆回穆先生是臣军中的头号谋士。此次臣的军队可以平安凯旋归来,全靠这位穆先生的锦囊妙计啊!” 陈易泓一听,眼睛一亮,饶有兴致的看向云霆:“原来是穆先生。能让徐元帅交口称赞的人定然乃不凡之人,此次大军归来,穆先生有功,朕也敬你一杯。” “不敢。”虽然如此说,云霆还是举起了酒杯,朝高坐上的小皇帝示意之后,就一饮而尽。 呼延灼将云霆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睛里,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张狂的很,而且天生就是和他敌对的!所以,虽然只是短短的会面,可是呼延灼却已经将云霆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与此同时,金座之上的陈易泓也没有错过呼延灼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机和狠辣。随即,他看向云霆的目光就变得更加欣喜了。凡事呼延灼嫉恨的人,都是他欣赏的。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后坐在皇上的左手边,见场面略微有些冷,她便开口道:“近日宫中新来一乐师,颇得哀家和皇上的心意。既然今夜乃喜庆之夜,不如就让她为诸位弹奏一曲,助助兴也好。来人,传云鸾!” 金座之上的陈易泓闻得太后之言,目光直接扫向呼延灼,果然,见其目光一亮,隐隐的闪烁着一种猎人独有的贪婪和光芒。看来,这老匹夫果然是对云鸾上心了! 如此一想,他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杀意。 须臾,一身天蓝色纱衣的暮雪以最为清新,最为飘逸的姿态上得殿前,身后一名太监抱着她最常用的古筝。 “云鸾叩见皇上,太后,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她俯首,跪拜在地上,额头低下的那一瞬间,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飘向那个端坐在一旁,背脊犹如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影。虽然他带着银色的面具,可是她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看向她。 心跳徒然加速!她见到他了!她们在分割多日之后,终于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重逢了! 强忍住内心巨大的欣喜,她若无其事的抬头,起身。除了那个和她心意相通的人,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波动和异常。 太后此时悠悠开口:“云鸾,把你最拿手的曲子献出来,也算是为徐大元帅的接风宴添几分色彩!” “是!”暮雪颔首。此时琴已布好,暮雪坐在琴前,轻轻的撩动琴弦。 琴声潺潺,其意绵绵。 温柔婉转之间,似嗔,似笑。 在外人听来,这首曲子,缠绵之意甚浓。却是甜而不腻,如细雨润物一般,悄无声息,但却勾人心魂,摄人心魄。 这里,唯一能听懂这首曲子的人只有一个。此刻,那双掩映在银色面具后的琥珀色眼睛里,有激涌的情愫在澎湃。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这首相思词是暮雪曾经在他御驾亲征千万北疆时,飞鸽传书给他的。后来,他从北疆回来,便根据这首词,谱了这首相思曲,当然,这首曲子只有他和暮雪两个人知道。 所以,今日她弹奏这首曲子,是在用绵绵的琴音,向他倾诉相思之苦。她在告诉他,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琴音似情思,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他,他挣不开,也不愿挣开…… 莫名的,唇角微微扬起,他借着饮酒的动作,悄无声息的遮掩了过去。 相守的日子不会太远。总有一天,他要夺回整个天下,给予她最尊贵,为安稳,最幸福的一切。 一曲终了,众人方从刚刚那美妙醉人的琴音中回过神来。 徐锦宏更是大笑着称赞着如闻天籁。 而呼延灼看向暮雪的眼光则是更加炙热了几分。 陈易泓亦然。 莫名的,云霆的眼角带出一丝嘲讽的笑。 太后道:“皇上和摄政王都曾对哀家称赞过云鸾这个孩子。不光琴弹得好,这相貌人品更是一等一的难得。这些日子以来,哀家看着她也是越来越喜欢。总想着哀家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出色乖巧的女儿就好了。” 暮雪屈膝行礼道:“太后娘娘过誉了,云鸾惶恐。” 太后忽然亲热道:“鸾儿不用惶恐,哀家也怜惜你是个失了娘亲的苦孩子,不如这样吧,哀家认你为干女儿,这样一来,哀家有了可心的女儿,而你也有了可以依靠的娘亲。如何?云鸾你可愿意?” 暮雪闻言心里一惊!她有些惶恐的抬起头来看向太后,此刻,太后正含笑看着她,只不过那目光看似爱怜,实则狠辣,仿佛巴不得她从这个世上消失一样。 第三百零八章 成为公主 对于太后的话,陈易泓和呼延灼也同样大吃一惊。 陈易泓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太后:“母后?该不会是吃多了酒,所以醉了吧?来人,送太后回宫!” 太后却目光清明的一摆手,脸上哪有丝毫醉态? “不用!哀家今日滴酒未沾,哪里会醉呢?哀家是真的喜欢云鸾这个孩子,云鸾,你还没回答哀家的话,做哀家的女儿,你可愿意?”她的目光直直的逼视暮雪,声音变得很低,好像暮雪不同意,她就会让人把她退出去斩了一样。 呼延灼此时看向太后,忽而嘲讽的一笑,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陈易泓大怒道:“朕不同意!好了,云鸾,你下去吧!” 开玩笑,如果云鸾成了太后的干女儿,那岂不是成了他的姐姐?太后是故意的,就是想要断了他的念想!当然,也是断了呼延灼的念想!但是他不同意!他陈易泓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倾心的喜欢一个女子,凭什么因为太后的一句话就让他放弃?! “皇上,你要忤逆哀家吗?”太后严厉的问出这一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吃惊! 这一句话,几乎就将‘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了陈易泓的脑袋上。而偏偏陈国是以孝道治天下的。 当着众臣的面,陈易泓的全都我的死死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皇上,太后能够对云鸾另眼相看,是云鸾的福气。太后是为云鸾好,云鸾感激不尽。”暮雪说着,深深叩首在地上:“云鸾愿拜太后为义母,女儿给义母请安!” 嘭! 陈易泓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身前的矮几上!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云鸾,却见她正扬起泪光晶莹的脸庞,乞求的望着他。他能够读懂她的眼神,她是在求他不要和太后起冲突。其实他也知道眼下这样的情势,再闹下去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可是要他生生咽下这口气,他如何甘心? 太后端着,望着暮雪道:“好!哀家就赐你公主的封号。眼下陈国与大齐开战已久,两国都是劳民伤财,实在于苍生有愧。哀家听闻大齐新任皇帝年方十六,刚刚大婚。云鸾你与之年纪相仿,不如就以陈国公主的身份前去大齐和亲吧!” 啊?! 太后此语一出,在场众人无不一派哗然! 暮雪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 而陈易泓的脸上更是暴怒的不能再怒了!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母后,他直接上去撕了她的心都有。 呼延灼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微微紧缩,他看向太后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冷冷的,阴森的威胁。这个女人端的好算盘,竟然连他都算计进去了。她以为这是一石二鸟的两全之计吗?哼! 徐锦宏在一旁对着诡异莫测的形势暗暗咋舌,带些询问一般的看向云霆。见其身姿稳健,面色如常,至少隔着面具,他看起来是这样。心中暗道,穆先生如此沉稳有度,想来是对这其中的局势全都了然于心吧?回去以后要和他好好商量斟酌一番。如今陈国朝堂的局势已经势同水火,一触即发,他不管其他人,自己总是要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把宝压在了云霆的身上,而完全在无意中忘记了,皇上和摄政王才是他真真正正的主子。 云霆垂眸,不动声色的把玩着手中的小酒杯,好似殿内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也无心去关一样。实则他心底在暗暗的估算。虽然他这几个月和暮雪的联系不多,但是如今看着情势,他也猜出了几分。摄政王和小皇上的关系本就僵持,如今更是因为暮雪的到来,使得局势变得更加紧张。身为男人,他能够感觉到小皇上看暮雪时,那种不加掩饰的炙热眼神,还有呼延灼身上那种极其浓重的占有欲。 不是不在乎,不是不生气,而是非常在乎,非常生气。但是同一时间,他的理智战胜了自己的醋意弥漫的情感。他相信她,如她一般的佳人,就算易容改扮,就算费尽心机掩去自己大半的光芒,可还是如明珠落凡一般,会让人怦然心动,在不知不觉间,将她捧在心间。 所以,他现在想的不是如何吃醋,如何嫉妒。而是应该如何利用眼下的局势,顺水推舟,护她周全。 如预期所料一般,暮雪的到来却是让陈国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而小皇上和摄政王也渐渐的显出了你死我活的架势。太后今天这番认义女的举动,恐怕就是想绝了那两个男人的念想,而把她送去大齐,一为陈国与大齐关系缓和,二为了让两个男人眼不见,心为净。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无形。 而最高明的阴谋,就是不用阴谋的手段。 最高明的挑拨,就是从不亲自去游说挑拨。 从这一点来说,暮雪做的很成功。 太后将席间众人诡异莫辩的神色收于眼底,然后威严道:“好了,此事就此商定!哀家乏了,云鸾,陪哀家回宫。” “是。”暮雪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乖巧的搀扶着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也没有抬头,她也没有回头。但是心意相通的两人,就算没有眼神,没有言语,也全然能够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 到了昭阳殿之后,太后只是冷冷的对暮雪说了一句‘安分守己’,然后便打发她回去了。 果然啊,太后对她的厌恶是深入骨髓了。 是夜,暮雪梳洗一新。她坐在铜镜之前,一缕一缕的梳理着自己的发丝。 莫名的,她的心跳得有点快。 三更天已过。她吹熄了屋中的烛火,然后回到床榻,放下床幔。 可是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穿过轻纱一般的床幔,温柔而炙热的握住了她的手。 下一瞬,那个修长挺拔,背脊纤瘦却犹如青松一般的男子便将她拥入怀中,随后压倒在床榻之上。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却极轻。 她闻着他身上无比清新又无比熟悉的味道,一时间,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她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他用满是思念和渴望的唇堵得死死的。 他吻的何其炙热,何其缠绵。好似要将分别这些日子的吻,全都在这一刻补回来一样。 她扬起头,用尽自己全部的热情迎合他。 她就知道,他今晚一定会来的! 第三百零九章 大齐风云 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他的身体便开始热起来。他修长而白皙的手取下她的发簪,马上,黑暗中,她一头如墨一般的青丝披散开来。 随后,他扯开她身侧的衣襟,有些迫不及待的覆上她胸前的柔软。近乎贪婪的享受着她身上的体香。 因为太过急切,所以他一时没有注意,原来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钻入他的衣襟,将他黑色的夜行衣解开来,此刻,正在悄无声息的向着他的小腹移动,行至腰间的时候,破天荒的,是她解开了他的腰带! 感受到她少有的热情和主动,他的进攻便更加急切和强劲了。 终于,在他沉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的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一丝娇媚的嘤咛,随后,她一惊,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被人发觉。可越是这样,体内的快.感却越是如火焰一般的蔓延,燃烧。 他们,算不算偷.情? 没想到,他和她也有偷.情的一天。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很轻,除了他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得清。 “小东西,想我了吗?”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因为黑暗,染上了一种独有的令人沉醉的魅力。 她璀璨如星的眼波一转,一时间,媚态万千:“咦?我刚刚没有告诉你答案吗?”说着,她又把自己的身子往前一送,深深的将他纳入自己。 果然,他的脸上一沉,继而扬起一抹风华绝代却邪气凛然的笑。 夜无声,风寂寥。 唯有那纱帐之内,是一片生机勃发的盎然春意。 一切重回寂静之后,她躺在他温暖的怀里,紧紧的与他相拥。 “你是事情进展的可还顺利?” “嗯。”他应了一声,指尖还缠绕着她柔软的发丝。 暮雪:“眼下有了公主这个身份,虽说避过了小皇上和摄政王,可是难不成真的要我去大齐和亲?” “说起来,你本就是陈国的公主,如今得了这个名分,也算是实至名归呢。至于和亲的事,你只管应下来。” 暮雪于黑暗中微微扬起头,璀璨的眼眸闪动着柔媚的光波:“你有办法?” 云霆微微一笑:“这天地间,除了我以外,谁人有那个福气能娶到你?那些命薄的人受不住的,所以大齐的那位皇帝,根本无福消受。” 暮雪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的话。本来她就知道大齐的那位新人皇帝命薄福薄,可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是你派去的人要动手?” 云霆:“嗯。我现在在想,等这个皇帝再死了,陈祖庭会怎么办?是再找一个傀儡,还是直接自立为帝?” “我猜他会自立为帝。”暮雪说的自信满满,成竹在胸。 云霆:“为何如此笃定?” 暮雪白嫩的手指在他的胸口上轻点一下,笑道:“因为你想让他自立为帝啊!就算他暂时不想,你也一定有办法逼得他想的!” “哈哈,知我者,天地间唯你而已!”说完,他把她的手拿起来,不轻不重的在她的手指上咬了一下。 事情果然如云霆所说那般。 暮雪成为公主后的第三天,陈国便将和亲的使臣派往大齐。 可是陈国的使臣走了还没有三天,大齐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大齐新任的隆裕皇帝已经驾崩了! 这个消息来得万分突然,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而在陈国,最难堪的当属史太后了。 本来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云鸾成了公主,绝了皇上和摄政王的念想,还能用她与陈国做个人情,也算是将这个祸水送走,从此眼不见心不烦。可是没想到大齐的皇帝竟然会死的这么突然。这就好像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很是措手不及。 这下好了,不管怎么说,暮雪眼前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陈国派出的和亲使团一下子变成了慰问使团,代表陈国皇室对大齐皇帝的驾崩送上沉痛的哀悼…… 日子在平静中缓缓流过,可是所有人都能感觉这种平静不过是表面的假象,更大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 一个月过后,大齐那方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大齐护国大将军陈祖庭,反了。 其后,陈祖庭于仓促间登基,国号誉。 这个消息无疑更加令人震撼,联想之前隆裕皇帝不明不白的死因,几乎所有人都断定,是陈祖庭害死了隆裕皇帝,然后趁人之危,窃取大齐江山,自立为帝。 与他登基同时进行的,还有各地不断增加的反王。 因为陈祖庭掌权期间,为了扩充军备粮草,一直对百姓都实施苛政。再赶上大齐今年又是水灾又是旱灾的,年景十分不好。朝廷非但不赈灾,反而实行残酷的剥削和压迫。这让本来就苦不堪言的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如今陈祖庭反了,他们也跟着反了! 所以陈祖庭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不是别的,就是派兵去各地平叛,镇压! 大齐,哦不,如今是大誉了,国内的局势本就混乱,如今这么一闹,更是乱上加乱了。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陈祖庭虽然坐上了皇位,可是他的皇位却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滚!统统都给朕滚!”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承炎宫主殿的奴才们都纷纷掩面而逃。 这几日皇上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几乎看什么都不顺眼,这才区区三四日,他就打杀了不下十个奴才了。 承炎宫从上到下一个个都是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承受雷霆之怒的就是自己。 暮雪被传召到承炎宫,为她领路的小太监只把她领到主殿,然后就逃命一般的转身离去。 望着满地的狼藉,暮雪只好提着裙角走。 “云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说着,她就要跪地行礼。 陈易泓猛然回头,一把将她扯起来:“别跪了,没看到地上都是碎瓷片吗?!” 暮雪垂眸:“谢皇上。” 陈易泓望着她澄澈如水的眼眸,闻着她身上令人安宁的馨香,一时间闭上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用尽全部力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和。 良久,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暮雪见他身上那股暴戾之气退下不少,才轻柔的开口问道:“皇上,您找云鸾来,是有何吩咐?” 第三百一十章 软禁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有,我只是……只是想听你弹曲子。” 暮雪点了点头:“好。来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再把我的琴取来。” 半刻之后,轻灵飘渺的琴音流淌开来。 小皇帝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随着琴音舒缓的节奏,他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下来。 一曲终了,暮雪开口问道:“皇上还想听别的曲子吗?” “云鸾,难道你除了这些话,就没有别的想对朕说吗?”莫名的,他心头又生起一股无名火。 暮雪的眼神平静:“皇上想听我说些什么呢?” “你……难道你真的从心底愿意当这个公主?”猛然间,他又站立起来,大步的行至暮雪的琴前。 暮雪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接下来的话稍不和他心意,他就会将她的琴砸了。 “皇上应该知道,云鸾身份低微,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云鸾身似浮萍,能够做的,只是逆来顺受而已。” 突然,他出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你知不知道,朕恨极了你这幅清清冷冷,置身事外的样子!朕对你一片真心,而你呢?!从来都视朕的感情于无物!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把朕放在眼里!” 他下手极重,五根手指掐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冷冷的看着他,没有祈求,没有惊慌。 她看着他充斥血丝的眼睛,忽然觉得他的状态不对。他这样随时随地不受控制的怒火来的太不正常,根本不像是以前的陈易泓! 忽而,暮雪的唇角溢出血丝。 陈易泓一惊,大骇,猛的松手。 “云鸾,你怎么样?” 暮雪跌坐在地上,脸上苍白,唯有唇角那一丝鲜血,分外刺目。 “咳咳……”她虚弱的摇了摇头:“皇上,云鸾从来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云鸾真的只是……无奈。如果皇上要杀,云鸾绝无怨言。” 小皇帝上前,将她抱在怀中:“不会!朕怎么会想杀你呢?朕刚刚是气糊涂了!对不起,云鸾,对不起!”他的双臂微微颤抖,暮雪能够感觉出,他是真的在后悔,真的在不知所措。 她的手若有若无的搭上他的手腕,悄无声息的去探他的脉息。 “皇上,我真的没事。” “太医!快传太医!”陈易泓惊慌失措的喊着,直接将她抱到了软榻上。 不一会儿太医们鱼贯而入。 因为暮雪刚刚是用内功逼得自己气血逆行,吐出了一点儿血,所以这帮太医们也诊治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统一口径,对陈易泓说是惊吓过度,气血凝滞,只要调理一下就好。 暮雪被一众奴才送回自己的房中。陈易泓出于歉疚,除了上朝批折子以外,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守着她。 当然,他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被他处死的奴才,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不少人都察觉到皇上的反常,不管朝堂上还是后宫里,都有人在猜测皇上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才导致性情大变的。 上次暮雪给陈易泓探脉息,他的脉息虽然紊乱,但是看不出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可是事情的发展方向越来越诡异,这倒让她不得不重新考量一下他中毒的可能性了。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什么毒是她察觉不出来的?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暮雪正在房间里看书,忽而有个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公主,公主,不好了!” “怎么了?” 小宫女道:“皇上和太后吵起来了!太后打了皇上一巴掌,皇上提剑杀了太后最仪仗的素芳姑姑!现在昭阳殿已经乱作一团了!公主,您去看看吧!眼下只有您能劝得了皇上啊!” 暮雪闻言,锐利的目光猛的看向这个小宫女。自己‘生病’以来,都是她近身伺候。 小宫女被暮雪锐利的眼神看的一惊,背脊猛的窜起一股凉气,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谁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又是谁让你找我去劝皇上的?”她的声音森冷,带着浓浓的威压。 小宫女一听,双腿立时软了下去:“回……回禀公主,是太后身边的沐公公传信,让奴婢来找您的!” “沐公公?”暮雪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我。” 小宫女颤巍巍的抬起头,目光只与暮雪一碰,随后就慌乱的移开。 “你先下去吧。”暮雪说完,就懒懒的往床头上一靠。 小宫女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您不去昭阳殿吗?” 暮雪抬眼,寒气逼人的与她对视。 “是!奴婢知道了!”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可是还没走两步,身子就一软,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暮雪将她的尸体扔到床底下,然后只等晚上,就可以把她扔到湖里了。这个丫头想骗她,实在是太嫩了一点儿。 太后宫里是不是出了事,她现在暂时还摸不清。但是只要等到晚上,她就可以弄清了。 结果她猜的果真不错,还没到晚上,就有人来给她送答案了。 “小狐狸。” 伴随着那亲切的邪魅,魅千影的身形便闪进了暮雪的房间。 暮雪见他来的这么突然,虽然失礼,可是却懒得和他置气:“你怎么来了?你的新任主子没出事吗?” 魅千影笑道:“正是因为他出事了,所以我才来和你说一声啊。今天在昭阳殿,他和太后发生了冲突,太后怒极之下打了他,而他则挥剑杀了太后的心腹素芳姑姑。眼下皇上已经被摄政王和太后一起软禁起来了。” “原来是真的?”暮雪低声道。那么今日这事就是有人故意引她入局了。如果当时她真的去了昭阳殿,那才是引火烧身呢。 魅千影问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暮雪点头:“有!两件事,一是帮我把床底下的尸体处理掉,二是帮我去太医院,取几样药材。方子我已经写好了。”说着,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交到魅千影的手上。 魅千影:“好的,放心吧。” 正当他要出去的时候,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而且听声音还不止一个,足有七八个之多。 凭直觉,暮雪觉得这些人来意不善。 她对魅千影使了个眼色,魅千影会意,悄无声息的将身形隐没,却并没有离开。 房门骤然被人从外面用蛮力推开,随后八名太监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剑拔弩张 “云鸾公主,随咱家走一趟吧。”领头的太监分外无理,见着暮雪这个公主非但没有行礼,反而是用一种分外高傲轻蔑的态度对她。 暮雪露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你们是哪个宫里的?竟然敢如此无礼的闯入本宫房间!” 领头太监轻蔑一笑:“咱家是太后宫里的!不过确实奉了摄政王的旨意来请云鸾公主的。公主最高乖乖的随咱家走,否则嘛,就别怪奴才们下手不知轻重了。” 暮雪听后,沉吟片刻,随后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不过几位公公,可否容我换身衣裳,再随你们走?” 领头太监拂尘一挥,很不耐的样子:“不必了!摄政王可没那个闲工夫等你换衣服。走吧!” 暮雪心中冷笑,若有似无的朝魅千影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就跟着这几个太监走了。 夜晚,乌云满天。 暮雪再次出现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明显的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暮雪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随后一群侍女便围上来,半是诱哄半是强迫的拉着她沐浴更衣。 她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呼延灼今晚就准备对她下手?先沐浴更衣,然后好为他侍寝? 轰隆,天边一阵雷声乍起,惊得殿内的侍女们纷纷打了个寒颤。 暮雪没有反抗,任由她们褪去她的衣衫,然后安稳而舒适的进到那飘满芬芳花瓣的浴桶里。 其中有一个侍女想要解开她的发髻,却被她制止:“今日就不洗头了,这么晚了,一时半刻也干不了,湿着睡容易得头风。” 那侍女闻言,微微一笑,道了声‘是’,随后就没有再触碰她的发髻。 梳洗一新之后,她换上了侍女们为她准备的新衣。那是一套月白色的纱裙,肩膀和后背大片的裸露,只用一块薄的不能再薄纱罩着,明亮的烛光之下,使得她整个人犹如璀璨明珠般,熠熠生辉。 暮雪不动声色的将这套分外撩人的衣服穿好。心道,看来呼延灼今日果然动了要吃她的心思了。 换装完毕的暮雪被侍女们领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一进门,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一张威风凛凛的虎皮座椅。 而呼延灼此刻正半眯着眼睛坐在那张椅子之上。 在看到她的时候,他明显眼前一亮,随即,那种浓浓的占有更是写满了他的眼睛。 “云鸾见过摄政王。摄政王万安。” 呼延灼一挥手,将那些侍女们全部挥退。随后他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走到她面前,绕了一个圈,视线却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果然是一颗难得的明珠啊!此时此刻还能如此的淡定,毫不慌乱,本王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暮雪微微一笑:“我是什么来路,王爷不是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吗?” 呼延灼鹰一般的眼睛发出慑人的光:“明面上的是很清楚,可是一切真的如表面一般简单吗?说吧,你究竟是谁的人?” 暮雪:“我应该算是皇上的人吧,也许过了今晚,就要变成王爷的人了。” 呼延灼:“哈哈,事到临头还敢嘴硬?不过你说的没错,本王倒是真的很想把你变成自己的人。” 暮雪直直的看着他,不闪不避。 他缓缓抬起手,捏住她小巧而圆润的下巴:“你说要是能把你这样光华万丈的女子压在身下,看你梨花带雨的哭喊求饶,辗转承欢,会是何种美妙滋味?”他的捏着她下巴手开始用力,她微微的蹙起眉头。 “难道王爷就不怕和皇上撕破脸?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陈国的公主,太后的干女儿,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千夫所指吗?”暮雪冷冷的回视他,尽量的拖延时间。 呼延灼的唇逼近她,灼热霸道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颈上:“本王本就是千夫所指,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怕过!至于那个小皇帝……连他的母后都要躺在我的身下,任我蹂躏取舍,你觉得他还有什么只得我顾忌的?” 暮雪:“你动不了我的!皇上很快就会来救我!”说着,她一把推开呼延灼。 呼延灼本以为她没有武功,料她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可是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她一把推开了?! “你会武功?” 暮雪:“我也没说我不会啊!王爷算无遗策,怎么这一点没有查出来吗?” “哼!好,带刺的才有意思。你果然不简单,不过你越是这样,本王对你的兴趣就越浓。”说完,他一步上前,狠狠的扣住她的肩膀,五指骤然用力,让她痛的惊呼出来。 呼延灼鹰一般的眼睛眯了起来:“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另外,那小皇帝如今已经被软禁了,你以为他还有什么本事出来救你?”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后一直守在门口的暗卫猛然出声道:“王爷!不好了,皇上带了一万御林军,已经把咱们摄政王府团团围起来了!” 呼延灼一听,大骇:“什么?!你说什么!” 他一把松开暮雪,然后大步过去,将房门拉开。 暮雪揉着肩膀上酸痛的地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丝暗暗的笑。看来魅千影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小皇上也没有让他失望! 此时,摄政王府门前的形式已经是焦灼一片,剑拔弩张! “呼延灼!快把云鸾公主放出来!你私自扣押云鸾公主,是想造反不成吗?!本将数到三,如果你还不放人,就休要怪我御林军将士踏平你的摄政王府,将尔等立斩于国法之下!” 喊话的御林军统领萧卓,他是这么多年陈易泓暗中培养的心腹。本想在关键时刻将他派上用场,可是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女子将他早早埋好的棋子曝露出来。 当然,摄政王府的人也不是吃醋的!此刻,一直追随呼延灼的大管家便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堂而皇之,威风凛凛的立在御林军成千上万的箭矢之下! “放肆!此乃摄政王府,也是你小小御林军可以嚣张的地方?!”随着他的话音,摄政王府高高的围墙之上,忽然显出一排排穿戴整齐,手持连子弩的侍卫!虽然呼延灼措手不及,来不及调兵遣将,可是驻守在他府中的私兵也足有一千人之多!这些人多是他从军中挑选的以一敌百的虎狼之师,个个都是一定一的兵王。 虽然眼下双方人数极为悬殊,可是摄政王府一脉在气势上竟然完全不落下乘! 第三百一十二章 血流成河 陈易泓对于这种情况万分恼火,再搭上他最近脾气本就暴躁到了极点,而今天,呼延灼又做了太多会将他激怒到极致的事情。所以他二话不说,当即从身旁的士兵手中夺过一支火箭,随后拉弓,二话不说直接就往‘摄政王府’的牌匾上射! 嗖—— 啪嗒—— 这支箭被另一支箭拦截,从中间断成了两半,跌落地上! “魅千影!”陈易泓怒喝。 “在!”魅千影暗红色的身影显现出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威严挺拔的身影也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直接站到管家之前,他鹰一般的眼眸环视众人,带着浓浓的杀意:“不想死的,现在就放下武器滚回去!否则,休怪本王大开杀戒!” 嗖—— 又是一声! 原来陈易泓不死心,刚刚那支箭被呼延灼打落,他转眼间就又射出了一支,誓要烧了他摄政王府的牌匾不行! 呼延灼随手夺了身旁侍卫手中的箭,随手就射向了凌空飞来的那支箭! 啪嗒! 又一支箭跌落在地上!不过却不是陈易泓的那支。 嘡啷! 陈易泓那支带着火苗的箭稳稳的射入了摄政王府的牌匾上! 那金灿灿的牌匾立时被火光映红,随后呼啸着燃烧起来。 轰隆—— 天边又一阵雷声滚动。 “哈哈哈,想不到今日还有高手在这里!竟然能拦得下本王的箭!风彻、雷彻!还不出手,帮本王好好招待这一位当世高人!”呼延灼怒极反笑,双目呲红,杀意腾腾。他王府的牌匾就在他眼皮子地下被人烧了,这让他颜面何存?!所以他要杀,要用鲜血来清洗今日的耻辱!今日来的这一万御林军,一个也不许走!必须统统把命留在这! “是!” 两个声音重叠,随后,魅千影便被两道黑色的影子缠上! 风彻和雷彻是呼延灼最得意的贴身近卫,他们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就定要让对方毙命! 魅千影饶是武功高强,也在这双重夹击之下也吃了几次亏。 不过他是谁啊?!也许他有打不过的,但是绝对没有跑不过的! 嘭嘭嘭….. 他随手扔出三个白色的小球,随后一阵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弥漫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风彻和雷彻一愣,不过一息之间的功夫,魅千影的身形便已经隐匿消散于白雾之后了。 “藏头露尾,真乃鼠辈!”呼延灼气的大骂一声,随后就听身后的王府里传来一阵阵惊呼! “不好了!” “走水了!” “救火啊!” “救命啊!” 烈烈火光于王府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同时燃起,鲜血一样浓烈的火光几乎染红了夜空。 与此同时,天空开始落下豆大的雨滴。 但是这雨势却远远的赶不上火势! 火光迅速的蔓延,呼延灼怒火攻心,脸上火辣辣的,背后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难受,他怒视着陈易泓:“好!好!你果然是长大了……” 陈易泓脸上带着邪气狰狞的笑容,并未出口辩解否认。 “城郊丰明大营李长河率两万将士前来平乱!谨遵摄政王调令!” “城郊墨充大营刘子德率三万将士前来平乱!谨遵摄政王调令!” “城郊王正率两万将士前来平乱…….” 霎时间,从东西南三个方向纷至沓来的七万大军将陈易泓的一万御林军团团包围,情势一下逆转,刚刚还振奋人心的御林军将士们一下子惨白了脸! 呼延灼狰狞一笑:“来得好!”随后他大手一挥:“给我杀!一万御林军,一个不留!” “杀——” “冲啊!” 陈易泓紧握缰绳的手微微颤抖,尽管他筹谋多时,尽管他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和呼延灼兵戎相见,可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快到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一切都是那么仓促,而他如今,败局已定! 御林军统领萧卓此刻倒是出奇的沉着冷静:“弟兄们,今日就是我们报答皇恩的时刻!皇上带我们恩重如山,却被呼延灼这个乱臣贼子屡屡欺压残害!今日就让我们用鲜血和杀戮,来证明我们忠君爱国的赤诚,证明呼延灼这个窃国之贼的狼子野心!杀——” 御林军将士里,许多都是受过呼延灼一脉欺凌压迫的人,听到统领萧卓的话,他们当即热血沸腾。眼下已是绝境,横竖都是难逃一死,那还不如死的壮烈,死的雄浑,死得其所! “统领说得对!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手刃呼延逆贼!” “杀死呼延逆贼!” “杀……” 转眼之间,兵戎相见。 士兵们惨烈的厮杀在一起,鲜血与断臂齐飞。 转眼之间,陈国都城里最繁华的几条街道就变成了修罗地狱,此时,人已不在是人,他们是机器,是魔鬼。脑海中一切意识全部都淡去了,就连刀砍在身上,也几乎感觉不到疼痛。每个人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戮!疯狂的杀戮! 激烈的喊啥声中,摄政王府早已化为一片滔天火海。 凄冷的雨悄然静止。 御林军的以一万对七万,战况极为不利,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御林军一方,活着的人却越来越少。 正当陈易泓心灰意冷,而呼延灼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马蹄声,犹如奔雷一般,由远及近! “臣徐锦宏率军前来救驾——”浑厚的声音满含杀意,如战场上呼啸的猛虎一般,那种肃杀之气令人闻之胆寒! 陈易泓举目望去,之间乌压压,一片银色的铠甲犹如天兵降临一般,密集的,急切的向着他所在的地方袭来。 希望在一瞬间燃起。 银色铠甲的徐家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入战斗,情势猛然间再次发生滔天逆转! 被围困在中间的御林军一看有大批援军赶到,一个兴奋的红了眼睛,纷纷燃起了求生的希望。他们更加奋力的拼杀。而原本的三营大军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惊慌失措。 别看徐家军只来了十万,但是这十万人可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绝对能一以当百的虎狼之势。虽然三营大军也不弱,可是终究及不上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徐家军。 这一夜喊杀震天。 这一夜血流成河。 这一夜死的人不计其数,只知道在第二天清理战场后,都城五十里外的深山内,多了五个万人大坑。 这一夜的胜负无从分辨。三大营的病例几乎被徐家军斩杀殆尽,最有只余下一万残兵。 而御林军来的时候有一万,到了最后轻点人数时,只剩下三千,这其中还不算重伤的。 倒是后来的徐家军,伤亡极小,可以忽略不计。 呼延灼逃了,在那个被血腥染红的夜晚里,他逃的无影无踪。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的,更不知他逃到了哪里。 陈易泓派了几十路人马围追堵截,誓要将这个乱臣贼子手刃。 可是这几十路人马追了足有月余,仍旧一无所获,连呼延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第三百一十三章 出宫游玩 “废物!这么多人去追查,却总是一无所获,朕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暴怒之中,陈易泓随手扬起手边的镇纸,朝着地下跪着的几个侍卫统领扔过去。 那镇纸不偏不倚,刚好砸中其中一个侍卫统领的额头。 那统领不闪不避,被砸破了额角,鲜血顺着眉骨,一路蜿蜒向下。 “臣等失职!望皇上责罚!” 恰在此时,魏公公的走了进来,对陈易泓道:“启禀皇上,云鸾公主送了莲子羹来。您看……” 闻言,陈易泓脸上的厉色方才褪去了几分:“传!你们几个下滚下去!记住,朕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是没有查无所获,那么你们也不用再回来见朕了!” “是!臣等领命!”几名侍卫统领齐齐应道,随后一起退了下去。 一身华丽宫装的暮雪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手上端着一碗莲子羹。 随着她走进殿内,一股淡淡的,凉凉的馨香在殿内弥漫开来。 这味道很淡,但却恰到好处的能安抚人的心情。 “云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陈易泓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快起来吧。你来的刚好,朕正巧觉得肚子饿呢。” 暮雪亲自把莲子羹端到他的近前,放在他的手上。 抽回手的时候,他的指尖若有似无的轻微触碰,带着一种极为浓烈的爱慕。 暮雪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好似无知无觉一般。 陈易泓一口一口吃着莲子羹,只觉得甘甜无比。 “云鸾,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能阻拦我了,云鸾,你懂我的心意吗?”放下碗,他没有抬头,只是平静的把这句话问了出来。眼下呼延灼逃亡,不知所踪,而太后也早已经被他软禁,如今,这陈国的皇权终于完整的回到他的手上。他终于有权利也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暮雪:“我懂。皇上是想让我入宫为妃?还是更低一些的位份?” 陈易泓的脸色涨红:“妃位已经够委屈你了!朕哪里舍得给你更低的位份?!”他急着解释,忽而恍然:“云鸾,难不成,你不想为妃,想为后?” 暮雪与他对视:“皇上,其实为妃为后都不要紧,只是云鸾曾经对苍天盟誓,此生此世,绝不为妾!皇上,云鸾是妒妇,无法容忍屈居人下,更无法容忍和别人分享丈夫,分享爱情。所以,还请皇上不要为难我。” 陈易泓惊愕的看着她:“不为妾?不与他人分享丈夫?” “没错!如果在皇上心里,云鸾还有一点点值得尊重的地方,就请皇上不要勉强。其实云鸾所求不多,不过是想安稳度过一生,嫁不嫁人无所谓。皇上,你可以答应吗?”说着,她便轻盈的跪下。 陈易泓愣在那:“云鸾,你知道吗?我真的从没遇到一个女子像你这样!好,朕答应你,不勉强你。但是,你不嫁给朕,这辈子也休想再嫁给别的男人。” 暮雪露出一丝感激的笑:“谢皇上恩典!” 他闻言,又露出一丝苦笑:“下个月,朕就要大婚了。” “哦?是哪家的名媛?” “是白紫云!你的学生呢。” 暮雪:“那云鸾就先恭贺皇上大婚之喜了!我和紫云相处过一段日子,这丫头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却蕙质兰心,她当得起一国之母的担子。” “你……”他闻言,望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凝重,一丝受伤。 暮雪:“皇上,世间万物,自有命数,强求不得,勉强不得。昨天不重要,明天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他在心里回味,继而哈哈大笑:“好个活在当下!” 外间伺候的奴才听到陈易泓如此爽朗的笑声,都纷纷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这云鸾公主就是厉害。这些日子谁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暴躁异常,阖宫上下,就没人能躲过他滔天的怒火去。说来也奇了,唯有云鸾公主接近皇上的时候,他才会安静下来。如今竟然还如此爽朗的大笑,真是不知她怎么办到的。 暮雪见他笑了,也轻轻哀叹一声:“哎,想皇上大好年华,也马上就要被婚姻的枷锁套住了。” 陈易泓脸上笑意收敛,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朕从小到大都被各种枷锁套着,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不过朕眼下刚刚亲政,必须要靠大婚来安稳笼络人心。” “其实……我今天来,还想向皇上求一道旨意,我入宫已久,实在是闷得不行了。我想出宫去逛逛,不惊动任何人,只求皇上准许,另外派几名侍卫暗中保护我就可以了。”暮雪说着,脸上露出最澄澈的笑。 陈易泓俊秀的眉头一挑,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宫里很闷?” “很闷,连个陪我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我想去街上逛逛,吃点儿民间小吃,听说城西有家鸭血粉丝汤的老店,手艺很不错,我一直也没有机会去。另外我还想去买些小玩意儿回来,顺便看看街上的杂耍,去戏院里听听戏,反正就是闷了,很想出去散散心。皇上,可以吗?” 望着她灿若星河的眼眸,一时间,所有拒绝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忽而,他又是一笑:“可以!怎么不可以?被你这么一说,连朕都想出去看看了。说起来朕还从来都没有去看看自己统治下的国家和百姓究竟是何等风貌。以前出宫也只去过瑞王府和白府,今天,朕就陪你一起出去逛逛。” “皇上?您不怕危险吗?”暮雪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实际上她根本就是有预谋的在引他上钩! “如果在陈国的都城里,朕都会遇到危险,那么普天之下,大概再没有一寸土地是安全的了。走吧,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咱们换衣服去!” 陈国都城城西。 暮雪和陈易泓都没有着华服,反而是穿了两身最普通的棉布衣裳。然后他们又把脸色图的暗一些,这样一来,混迹在人堆里,根本没有人能发觉出他们的与众不同。 “我就说这家鸭血粉丝汤的老店很受欢迎,你看,到现在还排着这么长的队呢。”暮雪望了望排着长队的人群,无奈的叹息着。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设局 陈易泓:“朕…..真是啊,不过我也难得排一次队,老老实实排着吧,下一次排队,还不定是猴年马月呢。” 暮雪嫣然一笑:“你倒是真豁达啊!” “你才知道吗?” 边聊边等,等到他们终于吃上了来之不易的鸭血粉丝汤,两个人都不由得赞不绝口。 “这汤真鲜啊!和宫……家里的就是不一样。”陈易泓吃完了一碗,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 暮雪拉着他从那家店里出来:“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再去玩儿点儿别的。” 暗中保护他们的侍卫穿着便装,混迹在人堆里,悄无声息又不着痕迹的跟在他们后面。 暮雪的脚步停留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前,饶有兴致拿起一盒胭脂,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陈易泓的暗卫们一惊,纷纷护到他和暮雪身旁。 霎时间,街道两头同时出现了八匹烈马,那些马正以迅雷之势朝着暮雪和陈易泓的方向狂奔过去。 “皇上小心!”暮雪压低声音,惊呼一声。 “啊——” “救命啊——” 街上的百姓们纷纷四散逃离,哭喊逃命。路边的瓜果摊子被马蹄掀翻,瓜果滚落一地,很快又被马蹄踏为果泥。 与此同时,又有十几个人从左右两侧的房屋后跳了出来,这些人全部都是黑衣蒙面,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刺杀陈易泓! 陈易泓的暗卫们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与攻上来的黑衣人颤抖在一起。 嗖嗖—— 其中一个黑衣人向陈易泓的方向射出几枚飞镖。 护在他们身边的一个暗卫猛的推了他一把,他堪堪躲过。 黑衣人的人数和武功明显高于陈易泓一方,转眼之间,陈易泓的暗卫就倒下了三个。 又是一番恶斗,暮雪于慌乱中中了一枚飞镖,随后嘴唇乌黑的倒在了地上。 “王爷有令,把这个女子带走!”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喊了这么一嗓子。 陈易泓抱着暮雪,狠狠道:“果然是呼延灼的人!” 正当情势陷入焦灼之际,一道暗青色的身影翩然出现于左侧的屋脊之上,随后之间他广袖一挥,数十道细小的银光同时闪烁,随后那些黑衣人纷纷倒地,有几个没死的,赶忙仓促逃离。 待一切重回平静,青色的身影落地,面上的银质面具于夕阳余晖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他走到陈易泓近前,陈易泓已经认出了他,他是徐锦宏的军师谋士穆回! “多谢穆先生相救之恩。” 云霆走到他的近前,面色依旧清冷,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对陈易泓行礼。他伸出手指,探了探暮雪的脉息:“她中毒了,快带她回宫吧。” 陈易泓心思一转,忽而喊道:“穆先生,现在回宫也尚需一段时间,你没有办法先解了她的毒,或者遏制她的毒性蔓延?” 云霆闻言,驻足,随手取出银针,将暮雪的几处大穴封住:“毒已经遏制住了。” “穆先生……请随朕一起回宫吧。眼下那些刺客虽然逃走了,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回来。我手下侍卫折损大半,还请穆先生相送一程”陈易泓如今对徐锦宏万分仰仗,连带着对穆回这个军师也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 云霆:“也好。” 承炎宫。 暮雪悠悠转醒的时候,就见陈易泓正守在她的床边。 “云鸾,你醒了!太好了,这下朕总算是放心了!看来穆先生开的解毒方子果真有效。” 暮雪虚弱道:“皇上?您一直守在这?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提出要出宫去转转,那您也不会遇刺了。云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朕这不是平安无事嘛。倒是你还中了毒,受了伤,真是让朕急死了。不过这次真的多亏了穆先生及时出手相助,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他说着,脸上露出一副万幸的表情。 暮雪:“那是因为皇上洪福齐天,自有贵人相助。” 陈易泓:“好了,你安心休息。穆先生还在等着朕呢,朕先去了。” “恭送皇上。” 这天晚上,皇上和穆回先生下了整整一夜的棋。 这期间皇上和他具体谈了什么,别人无从知晓。 在其后的一个月里,朝中遗留着的几个摄政王一脉的世家大族在雷霆风雨间被瞬间铲平。菜市口的监斩台上,每天都是几十上百等着行刑的犯人。 在皇上大婚之前,整个都城都笼罩在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腥风血雨之中。 而在这一切平息之后,陈国的朝堂之上多了一位帝师! 这位帝师颇受皇上敬重,甚至免了他的三跪九叩,皇上见到他时,都要抱拳行弟子礼。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穆先生是怎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爬上如此高的位置,并且让皇上信赖如斯。其实只有暮雪心里清楚,云霆也是皇帝,而且曾经那种风雨飘摇的处境与陈易泓何其相似。若说这世上有谁最懂陈易泓的心思,那么除了云霆,恐怕再无第二个人了。 转眼之间,就到了皇上大婚的日子。 为了这一天,阖宫上下忙了不知多少个昼夜。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表情。大家都在期待着能用这份喜气来冲淡之前的戾气。 陈易泓这几日心情明显不错,发脾气的次数也不像以前那么频繁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大婚来临才情绪转好,其实是因为他和云霆相处的多了,而云霆也和暮雪一样,身上佩戴了特制的香囊,可以使得陈易泓的情绪平和,愉悦。 所以陈易泓才会对云霆和暮雪的依赖越来越深。 迎接皇后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的去了,可是却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带回新娘来…… 一匹骏马慌乱的疾驰着。 “报——皇上,大事不好了!” 一身大红喜袍的陈易泓一听,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说,发生何事了?” 那侍卫大口穿着气,颤巍巍的说道:“皇后娘娘,白家的二小姐……于闺房中被杀害了!” 轰! 陈易泓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炸开,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随后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剧烈撞击着,喉头儿泛起一阵腥甜。 云霆不知何时走到了陈易泓的身边,低声对他道:“冷静,天还没有塌。” 听了这句话,陈易泓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渐渐清晰了。 “着大理寺卿严密调查此案,今日的婚礼,作罢!”说完,他转身,现行离去。 与此同时,白府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所有红色的喜庆布置都被撤下,白夫人心疼的当场晕过去,到了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白丞相则于大悲大骇之后,开始着人调查此事。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绝不放手 可是三天过去了,白丞相苦查无果。实在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紫云就那样被杀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想他戒备森严的白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却无人知晓。 白丞相夫妇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几岁一样,两鬓的头发全都花白了。 在所有人的心里,这件苦查无果的悬案定然是摄政王所为。摄政王不愿意看到皇上和白丞相达成同盟,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离间他们,拆散他们。 承炎宫里。 这几日皇宫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奴才们一个个的都是小心再小心,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太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唱和声响起,陈易泓于醉意朦胧中抬起双眼,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盛装华贵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是他的母后,他曾经最为依恋的人。可是到了今时今日,他真的对这个女人在没有半点感觉,甚至连见都不想再见她。 史太后走到他的面前:“皇上,眼下朝局如此紧张不安,难道你除了大醉酩酊就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 陈易泓扬起怀里的酒坛子:“你走吧,我不想听你说话。”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谁让我是你的母后?!” 他不理她,专注于自己怀里的酒。他实在是太累太难了,面对眼下这一团乱麻的局面,他甚至想要放弃,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皇帝了。 史太后:“酒入愁肠愁更愁,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眼下你逼走了一个呼延灼,可是却没能把他斩草除根。如今朝中白丞相把持朝政,本来可以利用联姻笼络住他,可是如今白紫云一死,一切又变得不那么确定了。军权方面,徐锦宏一人独大,难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徐锦宏拥兵自重,变成第二个呼延灼?还有你最为倚重的那位帝师,据哀家观察,这穆回的确是个高人。可越是这样人,越不容易驾驭,因为没有人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却能轻易的看透别人在想些什么。这种人要用,就一定要将他的心牢牢笼络住!” 陈易泓闻言,放下手中的酒坛:“有些道理,那你说,我该怎么笼络穆回,然后利用他来牵制白丞相和徐锦宏?” 史太后闻言,知道皇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大为快慰:“笼络人心有很多方法,最直接的莫过于联姻!” 陈易泓嗤笑一声:“联姻?朕既没有姐妹,又没有女儿,拿什么联姻?难不成挑个皇室宗亲的女儿嫁给他?那究竟是拉拢他呢还是把他往别人的阵营里推呢?” 史太后温柔一笑:“谁说皇上没有姐妹?哀家不是有个干女儿吗?” 嘭—— 陈易泓将手中的酒坛子扔了出去。 他暴怒的站起身来,目光逼人的走到太后跟前:“你什么意思?!不要以为我叫你一声母后,你就可以随便干涉我,我告诉你,陈国的皇上是我,不是你!” 史太后似乎早就料到了陈易泓会是这种反应,当下她不急也不恼,只是淡淡的解释道:“时至今日,难道皇上你还想娶她不成?不要忘了,不管时局再怎么变,她都已经是我的干女儿了,如果你要纳她为妃,那就是犯了天下之大不韪,除非你不做这个皇帝了,否则你和她绝无可能!” 陈易泓看着自己的母亲,双目几乎喷出火来:“那要怪谁?!事到如今,还不都是拜您所赐!看着朕痛苦,看着你唯一的儿子求而不得,你是不是很开心?难道这就是你要的吗?” “我要的不是你痛苦,不是你求而不得。我要的是你的皇位安稳,陈国的江山万年稳固!如果当时哀家不那么做,云鸾她早就成了呼延灼的侍妾了,那么今日的她会变得更惨!泓儿,你长这么大,母后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是我作为你的你的母亲,我苦心筹谋,忍辱偷生,还不都是为了你吗?那个云鸾在你眼中千好万好,可是在我的眼中,她根本就是个红颜祸水!你不觉得自从她进宫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更糟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会提前暴露自己的实力,和呼延灼刀兵相见吗?如果不是她,也许再等两年,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呼延灼斩草除根了,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陈国的江山,母后都绝对不能允许这个祸水留在你身边!” 史太后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份义正言辞,那份正气凛然,让陈易泓听得一愣。 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后退了两步,又自嘲一般的说道:“如此说来,母后的意思是说,我陈国江山的祸乱全部都是因云鸾一个弱女子而起的了?母后会不会太瞧的起她了?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朕总算是见识到了。” 史太后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皇上,就算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可是如今你与云鸾已经不可能了,难道你要耽误她的大好年华,让她一辈子老死宫中?亦或是你想把她囚禁在身边,做你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女人?如果你爱她至深,敬她至深,你就不应该那么做!把她嫁给穆回,及时为你自己谋得利益,也是为她找了一个好归宿。哀家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就看皇上能不能分清孰轻孰重了。” 说完,史太后转身。 当她行至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陈易泓说:“朕不会放手……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放手!如果连心爱的女人都无法得到,那么这个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夜,御书房。 这盘围棋已经下了整整一个时辰,陈易泓的黑子完全被云霆的白子压制,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穆先生,朕这棋局看来是胜利无望了啊。” 云霆:“皇上有心事?” 陈易泓随手将手里的一颗黑子扔到棋局上,反正左右都是输,走到哪儿,他根本就不在乎。 “穆先生真是厉害,连这都让你猜到了。你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可真是当世无双啊。” 云霆听着陈易泓的语气有几分诡异,就笑道:“其实皇上也能做到的。我之所以看得清是因为自己的心始终置身事外,如果皇上也能用一颗置身事外的心看待周围的任何事,包括面前的棋局,那么皇上也能洞悉别人所想。” 第三百一十六章 血雨腥风 陈易泓:“身在局中,却要将心置身事外,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云霆:“放不下,是因为太在意。如果看透了,自然就能放下了。人生匆匆数十载,就如眼前的棋局一样,无论胜败,始终都要结束,起于尘,归于尘,如果能这样想,那么世间自然就没有什么事情看不开,放不下了。” “想不到穆先生于禅机还有如此高深的见地。也对,其实真的看开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对了,几日太后来见朕,对朕说了一番话。” 谈话之间,云霆又落一子。陈易泓随即眼睛一亮,自以为抓住了一个漏洞,忙忙落子,企图搬回一局。 云霆没有回话,这个时候不能发问,只能等着对方自己说下去。 果然,陈易泓见云霆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棋局,好似根本不在意他说些什么一样,他又是古怪的一笑,随后道:“太后让朕用联姻的手段笼络你。” 云霆闻言一笑:“太后是想让皇上用我牵制徐锦宏和白丞相,可是又怕我不好驾驭?” “哈哈哈,穆先生你真是神了!连这都让你猜出来了!” 云霆不动声色的又落下一子:“可是眼下皇上并未姐妹女儿,恐怕太后选定的联姻人选是云鸾公主吧?” 陈易泓脸色一下子有些沉了下来,随后又是一笑:“穆先生神机妙算。那么不如你猜猜,朕会不会答应太后这个提议呢?” “这个嘛,不好猜。因为有利有弊,利,自然就不用说了,这弊嘛,就是皇上要违背自己的心意。最终皇上会选择利益,还是选择自己的心,这就不是别人能够左右的了。” 陈易泓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么你是希望朕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云霆嘴角牵起一个十分优雅的弧度:“同意有同意的应对方法,不同意有不同意的应对方法。”他巧妙的将问题避过,却又给了陈易泓最想要的答案。 夜色尽。 晨曦的微光中,陈国的天空中并无霞光,却又万里乌云奔腾而至。 销声匿迹依旧的摄政王呼延灼终于有了消息。 他已于数日前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南华郡,并且暗中联络三十万亲兵集结于南华,筹谋已久,野心勃勃的呼延灼,终于反了。 数日之间,呼延灼的军队攻城略地,所过之处,无人能敌。 朝廷紧急掉军抵抗,可是却因为反应过慢,而鞭长莫及,杯水车薪。 而朝堂之上的陈易泓面对一道又一道告急折子,终于按耐不住胸腔里蓬勃的怒火,发了一道又一道调兵遣将的圣旨前往前线镇压呼延灼的大军,最后甚至一怒之下要御驾亲征,与呼延老贼决一死战,朝堂上的大臣们劝了又劝,好不容易才打消了他御驾亲征的念头。 “穆先生,你可有退敌良策?”忍无可忍的陈易泓,一下了朝就把云霆请到了御书房,单刀直入的切入主题。 云霆淡淡一笑:“如果我没有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皇上这段时间的礼遇有加了?” 陈易泓眼睛一亮,欣喜道:“如此说来,就是有良策了?!” 云霆:“皇上可知呼延灼的军队为什么能够所向披靡,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 陈易泓想了想,答道:“不是因为他的军队兵强马壮,势如破竹吗?” 云霆摇了摇头:“尽管他兵强马壮,可是陈国各个大城也都有驻军,有城墙,又不是纸糊的,如果全力奋起抵抗,呼延灼的军队再厉害,也根本做不到短短半个月攻下十座城池。” “难道我方的阵营里有间细?”陈易泓说着,愤恨的握起了拳头。 云霆悠然道:“呼延灼把持朝政多年,其势力触角已经蔓延陈国上下各个阶层,恐怕那些丢失的城池里,有一半的将领士兵本身就是呼延灼的人!如此以来,呼延灼必然事半功倍,再加上一些刻意的煽动,使得朝廷的守军都认为呼延灼的大军如有神助,无可抵挡,双方还未交战,朝廷守军一方就先失去了士气,当对方兵临城下的时候,脑子想的自然是如何丢盔弃甲的逃跑,而不是如何殊死作战,保卫城池。” 陈易泓听了,深感有理,有茅塞顿开之感:“先生所言不错!况且在百姓眼中,这天下是姓陈还是姓呼延,对他们本无区别。呼延灼攻城的时候,百姓们也根本不会奋起抵抗。如此一来,才让呼延老贼讨了大便宜去!” 御书房里的冷香袅袅,闻了却让人有种心浮气躁之感。云霆已经察觉,但是却不动声色。他继续道:“所以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振奋士气,让百姓们也跟着奋起抵抗呼延灼的大军!须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只有把百姓们的力量充分调动发挥起来,才能夺得天下,坐稳天下。” 陈易泓一愣:“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好!穆先生果真不愧为经天纬地之才,这样的话,朕还是第一次听到!朕相信,有穆先生这样的良师在侧,朕一定可以战胜那呼延老贼!” 云霆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这句话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他听她说过一次,然后便记在心上了。 这一天,云霆和陈易泓在御书房里整整商议了两个时辰,恰恰就是这两个时辰,葬送了三座城池,数以万计的鲜血和生命。也恰恰是这两个时辰,让一直所想披靡的呼延大军终于止住了它疯狂胜利的脚步。 数日之后,一股疑似呼延灼军队的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攻陷了又一座城池!而这区区数千人的骑兵入城之后,不单单是寻常的烧杀抢掠,更是展开最严酷的屠城之法,前一天还安宁繁华的城池,转眼之间,就成了血与火交织而成的修罗地狱。部分逃出去的百姓在心中愤恨,是呼延灼!是他的军队开始屠城了!而屠城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这座城市的将军不肯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 又是数日过去,又有两座城池遭受了同样残酷的命运。 在战争面前,没有公理,没有正义。有的只是血雨腥风的谋略。在那些野心家的面前,所有枉死的冤魂都如同蝼蚁一般,没有人会为他们负疚,更没有人会为他们多花一分心思。 这个时候,在陈国各地的百姓中都扬起了呼延灼军队残暴屠城的流言。一时间,人人谈其色变。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连环计 恰在此时,朝廷派出徐家军,以雷霆之势突袭呼延灼右翼最为薄弱的地方。 转眼之间,朝廷便夺回了六座城池的主权。 并且陈易泓还拿出钱粮赈济被呼延灼残害的灾民流民。一时间百姓的心全部倾向了朝廷。在某些文人墨客的刻意渲染之下,呼延灼专横跋扈,残忍无情的乱臣贼子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这等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几乎人人得而诛之。 善良而单纯的百姓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这一切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一个阴谋而已。 根本没有什么呼延大军的骑兵,而同为陈国子民,他的军队更加不可能会屠城! 这一切都是一场戏,一个连环计而已。 陈易泓赢得痛快,呼延灼输的委屈。而真正付出最惨痛代价的却是陈国的百姓。 有了这次刻意的抹黑,呼延灼的军队无论到哪儿都受到当地驻军和百姓最为强烈的殊死抵抗。与其让自己的家园尽毁于呼延灼的铁蹄之下,那么还不如奋起抵抗,反正都是死,搏一搏,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守城的军队再也不肯退让半分,百姓们也纷纷暗器了最为寻常的武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支援守城军队。城墙塌了马上就会被修好,一个士兵倒下了马上就会有另一个士兵接替! 无数的箭矢和碎石被源源不绝的运往守城军队的手里。呼延灼永远无法想象,这些箭矢和碎石正是出自那些平常弱小的如同蝼蚁一般的老弱妇孺身上。 区区一座只有两万人的城池,守城军队只有一万,却足足阻挡了他半个月,让他的十五万大军停下了攻伐的脚步,这个结果让他气恼,让他羞愤,更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放弃这座在战略上颇为有利可图的城池,转而绕道,朝着下一个目标奔袭而去。 都城,皇宫,御书房。 与战争前线的腥风血雨不同,地处江南核心的陈国都城里还是一派鸟语花香,气候宜人的安宁景象。 有湿润的风从窗口涌入,云霆摊开手掌,任那些温柔的风像丝一般的从手掌滑过,缠绕。落日的余晖红的此言,将他银质的面具也染上了一层诡异莫测的红。 “哈哈哈,穆先生果然妙计,这下朕看那呼延老贼还怎么张狂!”陈易泓一圈砸在书案上,脸上的笑有几分狂傲解恨的狰狞。 云霆的声音依旧冷冽如泉,不喜不怒:“皇上过誉了。我只不过是把局中的关键之处道明,具体的计策都是皇上自己想出来的,穆回不敢居功。” 陈易泓闻言,也不推诿,反而得意一笑:“那也是穆先生这个师傅教得好。呼延老贼毕竟老了,这下子,朕看他还怎么跟朕斗下去!” 云霆:“皇上,胜不骄,败不馁,这是兵家必修之道。” “是,朕知道了。”陈易泓收起脸上的张狂之色,转而又问道:“现在呼延老贼绕道而行,那依穆先生看,接下来,朕该怎么走呢?” 云霆的五指重新并拢,缓缓的握成一个拳,他的心好似不在这,眼神也有些游离,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却能在第一时间抓紧听者的心。 “敢问皇上,呼延灼这次绕道,离谁的封地最近?” 陈易泓回身,望着身后那整整铺满一面墙的陈国地图,目光聚焦在一点,答道:“是汝阳王的封地!” “叛军大敌压境,汝阳王为守家门,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不过隔着面具,陈易泓只能看到他微微牵起的嘴角。 “如今的汝阳王是上一任汝阳王的小儿子,今年只有十三岁,还是呼延灼力挺他上位的。于情于理,恐怕他都不会出兵与呼延灼作战。”说着,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云霆:“汝阳王的封地广阔,物产丰饶,手下的二十万私兵更是未出鞘的利剑,这样大的权利,尤其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可以驾驭的?” “不错!汝阳王的大公子一直有夺位之心,当初朕想让他继承王位,也是因为觉得他已经成年,可以但其汝阳王这个重任,并且他掌握的权利,绝对不会被呼延灼分走,那样朕也可以让他们相互牵制……眼下大公子心中一定多有不平,只要朕在明里暗里给予他足够的支持,那么他夺回汝阳王之位,也不是什么难事。”陈易泓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本就是十分聪明的少年,悟性也不差,如今经过云霆的点拨,他一下子就把各种关键之处都想明白了。 半月之后,十三岁的汝阳王被刺客暗杀,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都像是呼延灼干的。 随后,皇上一道圣旨,大公子继承王位,成了新任汝阳王。 紧接着,又是五千骑兵攻打汝阳王的封地。他们来去匆匆,并不攻城略地,只是放几把火,杀几个人,然后留下呼延灼军队的标志和一番能把人气的吐血的豪言壮语,随后便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同一时间,呼延灼的军队刚刚快要到达封城,即汝阳王封地的边缘,结果就被一支强劲的军队突袭。来者打着汝阳王军队的旗号,竟然迎出城三十里去偷袭。 呼延灼本来只想取道这里,并未打算攻城,他眼下不想多面受敌,因此并未想过要招惹汝阳王的军队。但是没想到他不找人家,人家却来找他。 其实他也清楚,这件事蹊跷的很,多半又是小皇上的诡计。所以尽管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是他并没有脑门一热就想着要发兵教训汝阳王。他发下军令,大军全速前进,务必早日到达下一个城池,远离这危险的是非地带。 可是很显然,有人并不想让他这么轻松的就躲过这次的劫难。 他的主力大军全速前进,那么负责押运粮草的阵营势必要落在最后面,尽管他派了两万人镇守粮草,可是当他的部队穿越一处山谷时,落在最后的粮草阵营还是中了埋伏暗算。 漫天的箭矢从天而降。有的箭头上挂着油包,有的箭头上带着火苗。 大军的粮草尽毁于烈火之中。 呼延灼大怒,尽管他的军队将前来偷袭的一万人全部歼灭,可是足足能支撑十五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就这么毁于一旦,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拿到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将他的心挖走一块似的。 这下子呼延灼无处发泄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他不再去想这是不是什么阴谋,反而命令军队掉头,直回封城。 十五万大军的粮草被断,接下来连吃喝都没有,更别提打仗了! 对于军队而言,粮草接济不上,他们也绝对不会被饿死。而重得粮草最好的方法那就是抢! 第三百一十八章 生米熟饭 所以封城在一夜之间被呼延灼大军包围。这十五万此刻急了眼,以狼一般的凶猛和残暴踢开的封城的大门。 封城三万守军殊死抵抗。呼延灼损失了一万人马,心痛之下,他真的下了屠城军令!如此以来,己方士兵大受振奋。反正他们也是要抢夺粮草和钱财的,索性不如就把事情做绝一点,杀了这些奋起抵抗的百姓,也算是为他们无处发泄的怒火和耻辱找一个出口。 由此,呼延灼和汝阳王正式成为敌人,两方军队僵持不下,一时间,备受压力的朝廷军队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都城,皇宫。 接连几日,都是乌云压顶,阴冷逼人的天气。 “云鸾,哈哈,快出来,朕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陈易泓笑着,跑到暮雪的院落里。 守门的宫女迎上来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陈易泓心情很好的摆了摆手:“起来吧,云鸾呢,她去哪儿了?” 宫女的脸色有些紧张,支支吾吾道:“回……回禀皇上,云鸾公主被太后昭去昭阳殿了。” “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有人来通禀朕?朕养着你们这帮人,难道是让你们吃白饭吗?!说,她去了多久了!”他闻言,脸色猛的紧绷起来。是他疏忽大意了,本以为如今的太后已经不足为据,可是看来,太后在宫中的手腕和实力一点儿都不减当年啊! “已经……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宫女说完,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本来还等着皇上降罪发作,可是等了一会儿,抬起头,却发现皇上早就没了踪影。 昭阳殿。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的唱和声,暴怒的陈易泓大步的踏入太后的寝殿。 史太后缓缓站起身,好似料到他会找来一般:“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哀家了?” “云鸾呢?!” 史太后秀丽的眉毛扬起:“皇上,这是你跟母后说话的态度?这就是你身为一国之君所行的孝道吗?” 陈易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少跟朕扯这些!朕只问你云鸾在哪儿?” “她呀,已经回去了啊!哀家不过叫她来聊聊天,怎么说她也是哀家的干女儿不是。你这个儿子不理会哀家,难道哀家还不能去找女儿诉诉苦吗?”史太后说着,优雅的理了理自己的鬓角。 陈易泓的拳头攥的咯咯直响:“母后,不要说这些无谓的谎话了!朕刚从她那里过来,她根本没有回去!如果你不想把朕心里对你最后一丝亲情磨灭掉的话,你就把她交出来。” 史太后不以为然的感叹道:“果真是儿大不由娘啊!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子,竟然连这种决绝的话你都能跟母后说的出口。难道你忘了母后是怎么含辛茹苦的把你养育成人?”说着,她眼圈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陈易泓见此,猛然醒悟:“你在拖延时间!你到底说不说实话?!其实就算你不说,朕一样能查出她的去处!只不过到时候,朕就再也不会认你这个母后了!” 史太后的心冰凉冰凉的,好似冻成一个冰坨,而他最后一句话无疑像一把榔头,在那个冰坨上狠狠的凿了一下,她的整颗心爬满细碎的裂纹。 昭阳殿的后室中,一件布置的富丽堂皇的房间里。 云霆运功,压下体内那一团躁动的烈火。 对面,暮雪的脸色绯红,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媚眼如丝,此刻,她也正在用内功压制那悸动的药效。 他们两个相互对望,不禁莞尔的笑了出来。 想不到史太后竟然会想用这种办法把他们送作一团。 她本就是他的女人,他本就是她的男人。 可是事到临头,竟然有人给他们下药,然后想把他们生米做成熟饭! 哈哈哈,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喜感的事情吗? 云霆的功力更为深厚,那点药根本奈何他不得。他走到床边,恶作剧一般的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然后用低沉沙哑的语调说道:“你我咱们要不要顺水推舟,成全了史太后的一番苦心?” 暮雪瞪了她一眼,可是眼下她药力未退,这一瞪更是媚惑的不行。饶是心智坚毅如他,也不由得心神一荡。 随后,他的手便有些不老实的探入她颈后的衣襟。入手的触感微微发烫,温润如玉一般的肌肤发出一层薄薄的汗,他有一种冲动,一种无关药力的冲动。他想她,真的很想很想。只可惜,眼下他还真不能顺水推舟,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哎,等到晚上吧,只有等到晚上了。 暮雪忽而低声道:“有人来了,老实点儿。” 云霆:“我知道。” 说完,他便在她身上的点了几处穴位,让她平躺在床榻之上。 而他自己则形容端正的坐到距离床榻有一段距离的椅子上。 房门被踹开,云霆能够听得出一共来了有不下二十个侍卫。 率先进来的却是陈易泓。 此刻陈易泓的脸色涨红,额上青筋直跳,身上杀气腾腾。他是直接软禁了太后,抓了昭阳殿贴身伺候太后的十二名宫女和太监,严刑拷打之下才得知真相的! 母后竟然给穆回和云鸾下了药!想要趁乱把他们送做堆,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杀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说为他好的女人! 她太过自私,太过偏激,简直像个魔鬼,是他永不终结的噩梦!他恨她,强所谓有的恨她! 一路带人冲到这里,他感觉自己几乎是飞过来的! 踹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心里万分忐忑,生怕看到对他至关重要的两个人在床榻之上缠绵交叠的场面。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场杀了他们两个! 还好,当他看到衣衫整齐,形容端正的穆回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随即,他的目光又转到床榻之上,那个纤瘦却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之上。 “云鸾,你怎么样了?”他走进之后,见她双目紧闭,衣襟整齐,不似被人侵犯过的样子。 云霆道:“我点了她的穴位。她没事,只要找太医解了她身上的药效就好。” 陈易泓至此,方才完全放下心来:“穆先生,多谢了!另外,这件事……真是对不住了。” 云霆站起身:“皇上言重了。太后毕竟是一妇人,有些目光短浅的地方,皇上念在她生养之恩的份上,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有武功在身,压制这点药力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云鸾公主,这次怕是吃足了苦头了。另外,为了她的名节考虑,皇上最好是不要把这件事情声张。” “朕懂了。谢穆先生。来人,送穆先生回府!”陈易泓万分感激的对着云霆一揖。 他没动云鸾,万幸他没有动他的云鸾…… 这件事不过皇宫内的小风波,除了太后被彻底的软禁,她在宫中的势力和人脉彻底被清剿以外,于陈国的大局并没有丝毫影响。 眼下呼延灼和汝阳王打的难解难分,水深火热。朝廷的军队时不时的也帮汝阳王一把,给呼延灼来个偷袭什么的。但是朝廷却并没有打算帮助汝阳王把呼延灼彻底灭掉。而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看着他们双方彼此消耗。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杀人凶手 傍晚时分,夕阳将云朵染成大片大片的血红色。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眼下就等着最后一个契机的到来了。 此刻的云霆站在都城的城楼之上,远目眺望着陈国锦绣的万里河山。这里的安宁,繁华,很快就会被硝烟和战火吞并。生机盎然的大地会变得满目疮痍,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却也不是因他而起。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意义是什么。 从前的他是一国之君,他治下的万里山河并不比眼前的陈国逊色半分。他卧薪尝胆,殚精竭虑,最终却还是落得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再后来,他成了亡国之君,本应跌落尘埃,零落成泥的他,却因她的鼓励和支持,重新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从国破家亡的阴影泥泞中走到今天,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那些直接或是间接因他而死的人,早已不计其数。他会累,会痛,会麻木,也会负疚……但是他却不会放弃。曾经他以为一路支撑他的是复国的信念,现在望着这一片马上就要消弭于硝烟的落日余晖,锦绣繁华,他再一次叩问自己的心,原来,一路支撑他的只是她的爱。 不忍让她与他一起毁灭,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逼走她。 不忍让她失望,不忍让她痛苦,所以当她骗他说有了身孕的时候,他会在绝望中燃起生机…… 暮雪,谢谢你一路陪我走过来。 谢谢你没有让我被黑暗和仇恨吞并。 现在,就要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刻,不管今后的路有多难走,不管我能不能复国,能不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宏愿,我都希望,我们可以一直携手并肩的走下去,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黑暗重新笼罩整个大地。 皇宫,承炎宫,御书房。 云霆和陈易泓分别坐于棋盘的两端。 今天还是同样的,陈易泓执黑子,云霆执白子。 “穆先生为何迟迟不落子?” 云霆手中拿着两颗白子,来回的拨弄,他沉声道:“因为我有一件事情还在犹豫,心不定,子自然落不下来。” 陈易泓:“何事能让穆先生犹豫不定?” 云霆:“有一件事,关于皇上,说了也许不如不说,况且,我眼下也并无实质的证据。” “和朕有关?”陈易泓蹙眉,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事情是穆回知道,而他不知道的:“穆先生但说无妨,朕的事,让朕自己拿主意就好。” 几番犹豫之后,他还是开口说道:“也罢,看来我也是关心则乱了。皇上如今依然亲政,这些事当然还是皇上自己拿主意的好。不知皇上可还记得白紫云?” 陈易泓听了微微诧异:“当然记得,她是朕无缘的皇后。白丞相至今还无法摆脱丧女伤痛,始终称病不朝呢。难不成这件事和白紫云有关?” 云霆点了点头:“皇上,其实据我所知,白丞相称病不朝,不光是因为丧女之痛。更是因为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眼下不知该如何抉择,所以才逃避着,一直不肯上朝。” “真相?什么真相,莫不是和白紫云的死有关?”陈易泓闻言,拳头握紧,神色紧绷。 这段时间他的情绪还是很容易失控,只有在两个面前他才会稍稍平静一些,可是仍旧经不起任何事情的刺激。 云霆难得的抬起了眼睛,霎时间,琥珀色的瞳孔里光华流转,满室立时生辉:“皇上以为,杀了白紫云的人究竟是谁?” 陈易泓喃喃道:“不是……不是呼延灼吗?他不想让朕和白家联姻,怕白丞相成为朕的肱骨之臣,所以才这样的,难道不是吗?” 云霆:“呼延灼当时已经逃亡,皇上派去追杀他的人马源源不绝,那时候他亦是自身难保,又哪里还能分得出精力去杀白紫云?” “难道凶手另有其人?可是能在白家悄无声息的杀人,这可是寻常的高手做不到的……在陈国,除了呼延灼有这样的能力,还有谁能办到呢?难道除了呼延灼和汝阳王以外,还有人想造反?”这个念头一起,他的背后立马爬满了冷汗。如何真的有这样一个狼子野心,手腕高潮的人潜伏在他身边,而他却一直恍然未觉,这是多么可怕的事?这岂不是说这个人可以随时随地趁他不备,就取了他的性命,夺了他的皇位? 云霆:“据我得知的消息,白丞相自从丧女之后,就再也不见瑞王世子陈季礼了,甚至连他已经出嫁的大女儿白紫玉也不允许回娘家。然后,白丞相就开始一病不起了。” 陈易泓闻言,心思飞转:“这于常理不和啊。白紫玉已经嫁给了陈季礼那个琴痴,白紫云死后,身为长女的白紫玉理应时常回家侍奉父母,安慰父母啊。还有陈季礼,他那个脾气别提多孝顺了,根本不可能会惹得岳父岳母不快,那么白丞相又是为什么不允许他们夫妻登门呢?”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白紫玉,如今的已经怀了身孕,可是却一病不起,见不得人了。瑞王府将这件事捂得死死的,若不是我手下有几个得利的人,还真是探听不到这样的消息。”云霆说完这些,就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陈易泓不停转换的表情和脸色。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陈易泓猛然道:“难不成白紫云的死和陈季礼有关?所以白丞相才不见他们夫妇,而白紫玉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被假借生病知名,软禁了起来?!” 云霆:“皇上英明。我仔细查过了,在大婚那天,白紫玉因为生病,未能前去娘家陪着自己待嫁的妹妹。那一天,去白府祝贺的人是陈季礼!其实要让一个人死前毫无挣扎反抗的迹象,并不一定要绝世杀手才能做到,一个让死者毫无戒心的人,也同样能够做到。” 陈易泓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着,想来心里已经是气愤到了极致:“没错!你说的很对。陈季礼是白紫云的表哥,又是她的姐夫,如果陈季礼选在避人耳目的时候,假借白紫玉之名接近白紫云,她根本就不会反抗!” 殿内的烛火忽然爆出了一个火花,发出噼啪的声响。 陈易泓从震怒惊疑的情绪中苏醒,随后大叫一声:“啊——” 满盘的棋子被他打落到地上! 随后棋盘也被他一掌批为了两半。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这个皇位到底有什么好,只得他们这样挖空心思的谋算朕!”他想一头暴怒的野兽一样,发了疯的嘶吼着。 第三百二十章 陈季礼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这个皇位到底有什么好,只得他们这样挖空心思的谋算朕!”他想一头暴怒的野兽一样,发了疯的嘶吼着。 猛然间,一条黑线从他的脖颈上窜起,直冲额上的太阳穴。 云霆见后,瞳孔不由得锁紧。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陈易泓的徒然站起的身形有些踉跄,他喃喃自语道:“瑞王,陈季礼,朕待他们父子不薄啊!从小到大,朕都把陈季礼这个琴痴当成是唯一的兄弟,知己……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办得到的,从来都没对他说过不子!朕一直笑他痴,笑他傻,直到今日朕才明白,原来痴傻的不是他,而是朕!他骗了朕!他们父子联起手来骗了朕!” 云霆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清冽如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皇上,瑞王韬光养晦多年,他早有夺位之心,却能一直隐忍不发,他在都城多年,经营磐恒依旧,现在重要的不是他们为什么背叛,而是他们已经背叛。您现在要想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出去瑞王。否则等朝廷平定了呼延灼,汝阳王之后,元气大伤之时,瑞王刚好趁虚而入,到那时,他便成了黄雀在后了。” 陈易泓满口的银牙几乎咬碎:“凭他?那个老杂种,他也配!等着看吧,朕一定会把这些背叛者的头颅一个一个的砍下,悬挂于都城九门之上,让天下间所有生出背叛之心的贼子都看清楚,背叛朕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云霆静默的立在那里,不再出一言。 都城,瑞王府。 书房里的陈季礼看着自己面前的琴,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紫云送给他的,不管他娶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至少,他对她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他伸出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一下。 清灵的琴声似流水一般。 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好似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好疼,针扎一样的疼。 “你在想些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猛然在他背后响起。 陈季礼一惊,猛然回头,随后拱手行礼:“见过父王。” 年仅不惑的瑞王走到陈季礼跟前,看着那把做工精良的古琴,脸色徒然阴沉了下来:“事到如今,你还摆弄这些玩意儿干什么?不要告诉本王,你这琴痴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来人,把这架琴拿出去扔了!” “不要!父王,眼下时机尚未成熟,尚未成熟……”陈季礼慌乱的阻止,可是瑞王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 瑞王:“季礼,希望你记清楚,咱们父子隐忍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你万不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须知,咱们父子功成之日,就是白紫玉身死之时!” 陈季礼眉心一跳,紧张道:“父王,难道就没有什么折中的法子吗?到底……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利用完了,也不用非得把她杀掉吧?” 瑞王凌厉的眼神盯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几乎要将他的身上看出一个洞来:“季礼,你不要怪父王心狠。须知成大事者,最忌心慈手软。若是白丞相和她什么都没发觉,父王自然不会对他们白家怎么样,反而还会好好安抚,加官进爵。但是谁让白紫玉已经知道了呢?要怪也只能怪她自作聪明!如今白丞相那里恐怕也已经心知肚明了。以后想要拉拢他几乎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不如趁早除掉,已绝后患!” 陈季礼脸色苍白,嘴唇颤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父王说的对,可是……可是当真要如此吗? 瑞王见儿子如此摸样,最终也只得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那句话,万不要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陈季礼:“我亲手杀了她的妹妹,难道这样还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吗?天下间,恐怕再难找到像我这般心狠手辣的夫君和姐夫了吧?” 瑞王闻言,一甩袖子离开了。有些事,还是要他自己想才能想的通。 陈季礼恍恍惚惚的从书房里走出来,忽而觉得有冰凉的水落到脸上。 他抬起头才发现原来下雨了。 他步履有些踉跄,明明没喝酒,可却像个醉汉一般。父王说他这个琴痴是装的,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真的爱极了琴,真相平平凡凡的做个琴痴,哪怕一辈子庸碌无谓,也好过如今…… 无情的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身上,华贵的锦袍淋湿一片,紧贴他的身体皮肤。 可是他却感受不到冷。比起他眼下的境遇,这点雨又算得了什么? “咱们父子功成之日,就是白紫玉身死之时……” “咱们父子功成之日,就是白紫玉身死之时……” “就是白紫玉身死之时……” 瓢泼大雨之中,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这一句让他如同坠身万古寒冰之渊的话。 朦胧中,他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容貌乖巧,眼若秋波的小姑娘,从很小的时候起,她的眼睛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每次见都他,她的脸都会红的像桃子一样…… 那种纯纯的,根本掩饰不住的爱慕也让同样年少的他,倾心不已。 他知道父王的心愿,也知道自己以后的责任和道路。 但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憧憬,也许一切并不一定都要往坏的方向走。兴许,他能够做到鱼与熊掌兼得。 终究,他还是听从了父王的指示。 至今他仍清楚的记得,紫云临死前,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那种哪怕死到临头,也不相信杀她的人,会是他…… 本来以为天衣无缝,可是最终却仍是没能瞒住她。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秋水斋的门前。 她被软禁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了。 本来他最不敢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可是为什么,在今天这个凄冷无比的雨夜,他会鬼使神差的走到这里呢? “小姐!不——” 隔着层层雨幕,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一惊,直接运起轻功,飞过秋水斋的围墙,朝着她的房间飞奔而去。 房门被他一脚踹开,随后他闪身进来。 血,鲜红色的血充斥着他的眼睛,那一瞬,他竟有一股痛的眩晕的感觉。 紫玉的陪嫁侍女正抱着倒在血泊中的紫玉,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心口,她的身上是血,身下也是血…… “紫玉……”他颤抖着上前,想要抱她,可是却被女侍女狠狠的推开:“滚!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根本配不上我家小姐!不要用你的脏手玷污了我家小姐!”说完,侍女狠狠的哭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疑心的种子 白紫玉气若游丝,她平静的看着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目光中无爱无恨,无嗔无怒:“我自己……动手,省的你为难……你要了紫云一条命……我用你孩子的命来偿……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瞎了眼……” 说完这几句话,她的脖子一挺,嘴角溢出血丝,随后整个人便彻底的没了气息。 “紫玉!紫玉!” 陈季礼跪在一旁,大声呼喊,似是忏悔,似是挽留,却终究只能化作一场虚无。这一刻,他积压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在这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子面前,他除了流泪,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一个月之后,风起云涌的陈国政坛再添血腥一笔。 陈易泓命手下的大臣搜集了一堆关于瑞王犯上作乱,企图谋朝篡位的证据。 随后于一夕之间,便命令两万御林军重重包围了瑞王府。 可是筹谋多时的瑞王早就察觉到异动,在御林军到来之前,便带着陈季礼和他的亲随无声遁走。两万御林军再次扑空,陈易泓大怒之余,便将所有和瑞王走的近的世家朝臣一律抄家问罪,立斩,流放,灭族……这些词语几乎每天出现在陈易泓颁发下来的圣旨中。 其实陈国如今正处在人心惶惶,战乱四起的敏感时期,这样大动干戈的剿杀无疑是不明智的。但是陈易泓却并不想理会这些。他陷入了一种疯狂,一种只有杀戮才能排解的疯狂。 与此同时,逃出生天回到自己所属封地的瑞王,也终于举起清君侧的旗帜,反了。 而与呼延灼打的如火如荼的汝阳王,似乎也已经回过味儿来,知道是被朝廷利用了。所以他和呼延灼竟然私下里达成了秘密的盟约,呼延灼不得进犯汝阳王的封地,而汝阳王也不会再阻拦呼延灼大军背上都城的脚步……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清楚了,虽然汝阳王眼下还没反,但是距离反的时日也着实不远了。而且他这样公然背离朝廷的盟约,其实也和反了没有什么区别。 就此,陈国维系了两百多年的皇权统治,彻底四分五裂,整个国家陷入一片战火硝烟的弥漫当中。 皇宫,承炎宫。 暮雪刚进房门,就听小宫女上来回禀道:“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皇上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我知道,你们先下去吧。”暮雪转身,走入殿内,就见到一身酒气的陈易泓靠在她的软榻上,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她取了一条薄毯,悄悄走进,帮他盖在身上。 手刚要抽离,却被他反握住。 “云鸾……别走。” 暮雪微笑道:“皇上,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您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闻着她身上那令人心神安宁的香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随后感叹道:“云鸾,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你知道吗,真朕的心好乱,唯有在你身边,朕才能感到片刻的安宁。” “皇上,你只是太累了。”如此说着,她便要抽回自己的手。 陈易泓却死死的攥着,不肯放手:“朕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身上的香气和一个人很像?” 暮雪心里跳了一下,不过面上不露分毫:“是吗?那人是谁啊?” “穆回,朕的帝师。每次朕靠近他的时候,也能觉得心神安宁。云鸾,你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吗?”最后一句,他的语气颇为不善。 暮雪强硬的抽回自己的手,带着些许赌气的意味道:“皇上这样的语气,是在怀疑我什么?”然后,她又接下随身佩戴的香囊,递到陈易泓的跟前:“皇上所说的能让您心神安宁的香气,想必就是这荷包上的。我和穆先生接触不过,他身上有没有佩戴什么香囊我不清楚。不过这里面装的无非是几味凝神养息的花朵中药罢了,如果皇上有疑虑,不妨也去问问穆先生,看他身上是否也有类似的香囊。” 陈易泓把那个香囊放到鼻子下面,深深的嗅了一口,随即脸色舒展开来:“看你,真是被朕宠坏了。朕不过是随口问一句,你就这么大的脾气。” 暮雪将脸上的愠怒之色收敛起来,正色道:“皇上,扪心自问,您刚刚真的只是随口问一句吗?” 陈易泓深深的叹息:“云鸾,不要怪朕。朕真的是太累了。你不知道,陈季礼是从小到大和朕玩儿在一起的兄弟,朕待他,如手足一般,可是朕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也还是换来了他的背叛。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朕坐在至高无上的龙椅上,实在是孤独的很…..如果连至亲的朋友都可以背叛,那么朕还能相信谁呢?朕是紧张过度了,刚刚误会了你,云鸾,别往心里去。朕的身边,只剩你了。” 暮雪脸上露出微微动容的神色:“云鸾懂了。皇上待云鸾如此好,云鸾又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陈易泓站起身,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太阳穴:“但愿如此,好了,朕还有事情要忙,先回御书房了。” “恭送皇上。” 望着陈易泓渐行渐远的背影,暮雪脸上所有伪装出的表情都收敛起来,他已经开始疑心了。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那就会枝繁叶茂。如果不是她和云霆已经万事俱备,再无后患,那么他迟早会把她和云霆都杀了。 夜晚,云霆回到了自己在陈国都城的府邸。 才一进门,他便察觉到自己的房间里有别人的存在。 他不动声色的反手将门插上。 一抬手,一枚银针便朝着屏风后射了过去。银针穿过屏风,一个俏丽的身影闪了出来。 “哎哎,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想要我命啊!”来人轻抚着自己的胸脯,一副大惊未定的样子。 云霆掏出火折子,将房里的灯火点亮。 黑暗处,一张神采飞扬,俏丽无双的小脸显现了出来。 “如果我真的想要你的命,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云霆说完,拿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以为然的坐在桌子便,悠然的喝着。 徐颖慧笑着,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谁让你整天不见人影,还有你府里守门的那些人都好凶,如果我不是悄悄溜进来,他们根本就不放我进来的。” 云霆:“他们玩忽职守,该杀!” “别啊,别啊,这不怪他们,只不过是我的武功太高强了一点儿而已。他们再怎么兢兢业业,也根本就发现不了我的。”徐大小姐说的煞有其事。 第三百二十二章 努力过 云霆一口茶含在喉咙里,险些被她的厚脸皮逗笑:“说吧,你来究竟有什么事?” 徐颖慧:“嘿嘿,你也猜到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啦?不过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说起来你这个人也真是忘恩负义,薄情寡性……” 她还想继续说,可是却发现云霆看着她的眼神分外冰冷。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哆嗦,不过转瞬,她又壮起了胆子,一拍桌子,怒道:“难道不是吗?你来都城,一路都是我爹保护你的吧?还有啊,你凭什么能当上帝师?还不是我爹帮你在御前引荐的!可是如今你功成名就,高官厚禄,就不再理会我们了,连见你一面都要靠翻墙这种把戏,你说啊,你这不是忘恩负义,薄情寡性是什么?” 面具之后,云霆轻轻的勾起嘴角:“原来徐大小姐今日前来,是要报酬的?” 徐颖慧:“对啊!就是要报酬,怎么样?” “说。”云霆冷冷的回了她一个字。 徐颖慧那双俏皮而明亮的眼睛一转,手指点着下巴,狡黠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要的报酬就是……你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颜!” 云霆不以为然道:“就这个?还有别的吗?” 徐颖慧爽快的一挥手:“没了!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长得有多丑,才会整天戴着个面具遮遮掩掩……”她最后一个尾音还没说完,面前的云霆已经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了。 她止住声音,呆呆的看着面具后那张虽然清俊却并不出众的脸庞……他的左脸上有一条细长的疤痕,本来应该很可怖,可是长在他的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沧桑。 和想象之中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就她平日的感觉,他的容貌绝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惊喜的地方,那就是那一双光华流转的琥珀色的眼睛了,那样一双美得令人炫目的眼睛,比之旭日的光芒更加令人着迷,沉醉。 云霆:“好了,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你可以走了。”说完,他随手把面具放到一旁,开始下逐客令。他才不怕让她看,反正面具之后,他还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这样的两手准备,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昔日大齐的景泰皇帝。 “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徐颖慧回过神,脸色微微发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眼睛,今天看清了,可是她却好像整个人都被吸进去一样,随后就是脸红心跳,这种感觉好奇怪,她真的说不出是怎么回事。 云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微微有些不耐。 徐颖慧不理,继续拿出自己厚脸皮的功底:“我今年……十九了,我爹说,我该嫁人了。” 云霆不说话,继续看着她。 徐颖慧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在烛光的掩映之下,在她并不十分白皙但却十分健康的皮肤上投下一排小小的倒影,像是一把打开的小扇子一样:“我爹还说……皇上为了拉拢他,很有可能会让我入宫!” “你不想入宫?”云霆面色平静,问出了这一句。 “嗯。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说到这一句,往日里英雄气概,英姿飒爽的徐大小姐也难得露出了乞求的表情。 云霆:“我的能力有限,抱歉,爱莫能助。” 徐颖慧紧张之下,想要去拉他的手,可是却被他先一步躲开:“穆回!穆先生!你帮帮我吧,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我真的不想入宫,求求你了!我自幼在军中长大,真的不想被关进皇宫那个大牢笼,我野惯了,若是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着,我会死的!” 云霆的面色依旧清冷,从小到大,他都生长在美人堆里,所以除了暮雪以外,他基本上对所以女子的眼泪统统免疫。根本不会因为她们的泪水而有丝毫动容。 “为什么不去求你爹?他手握重兵,是陈国的振国大元帅,如果他去和皇上说,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徐颖慧紧咬着嘴唇:“穆回,如果求我爹有用的话,我又怎么会来找你呢?我深更半夜的跑到你这儿,求助于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清楚我的心意。”说到此处,她已经是泪眼朦胧了。实在是太委屈,太丢人了,从小到大,她徐颖慧还从来没掉过这么多眼泪呢。哪怕是在军中打仗受伤,她也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云霆闻言,脸上既没有露出轻蔑之色,也没有露出欣喜之色,他只是很平静的说道:“徐小姐,我对你无意。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想让我娶你,这样就可以躲过入宫的命运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此一来,你爹和我面临的将是什么?皇上还会不会对我们两个人放心?这段时间他疯狂的杀戮,难道你还看不清局势吗?” 终于,徐颖慧的眼泪止住了:“穆回,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帮我。若今日来求你的,是你心仪的女子,你还会这样说吗?我真的很想知道,在这世上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你的眼。你心里一定在笑我吧?笑我不知廉耻,笑我死缠烂打?可是我告诉你,我不后悔。哪怕我躲不掉入宫的命运,哪怕我因今日被你拒绝,一辈子都无法在你面前抬起头,可是我还是不后悔。至少,我为自己的命运努力过,我为自己的姻缘争取过……穆先生,打扰了。我就此告辞。”说完,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朝着门口走去。 “不必担心!” 嗯?徐颖慧闻言,猛的抬起头,转过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云霆:“不用为入宫的事担心。若你信得过我,就不用再为此事忧心。” “你……你肯帮我了?”徐颖慧一时难以接受他突如其来的转变。 云霆垂下眼眸,语气颇有些无奈:“今日你我说过的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那么我保你不用入宫。” 喜极而泣的眼泪再次滑落,她感激的笑着:“谢谢你!穆先生,真的谢谢你!” 知道徐颖慧走后许久,云霆还是没能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说出去那样一番话。也许是因为她倔强流泪的样子让他有一丝触动?也许是因为她最后那句‘只要努力过,就不会后悔’的言论? 是啊,也许正是因为她最后的那番话。以前暮雪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是在鼓励他,给他希望。所以在那一瞬,他的心才会被触动,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其实不管怎么样,徐颖慧都不会入宫为妃的,因为陈易泓……他时日无多,根本活不到那一天!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成王败寇 夕阳再次落下的时候,又是一封加急军报传到了陈易泓的手中。 军情告急,呼延灼大军已经突破雍门关,眼看就要直逼都城了! 这一次,陈易泓出乎意料的没有把军报仍在地上,更没有破口大骂,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只有所有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的奴才们都没有看到,有一条狰狞的黑线瞬间从陈易泓的脖子上窜起,直逼他头上的太阳穴,并且久久的,都为褪去。 “来人,传穆回入宫!”陈易泓压的极低的声音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再也不理会周遭的一切。 云霆入宫的时候,夜幕已然升起。 天边几颗残星闪烁,看似寻常,却让钦天监的大人们一个个惊骇不已,破军星现!这是,这是天下大乱的征兆啊…… 云霆到了御书房之后,站在陈易泓的面前,看他闭着眼睛,脖子上的那条黑线甚为明显。 “都下去。”这句话是云霆说的。 奴才们有些迟疑,这个时候吩咐他们退下的应该是皇上才对啊,就算穆回是帝师,深得皇上信赖宠信,也不能再皇上面前行如此无礼之事啊!况且这个穆回进来到现在,还没跟皇上皇上行礼呢! 奴才们不过是稍稍迟疑,就被云霆寒气逼人,天威凛然的眼神一扫,随后一个个竟然不由得膝盖一软,全都跪在了地上! 跪下之后,他们仍是瑟瑟发抖,却没有想到,哪怕是陈易泓这个皇帝也不会只一个眼神就令他们如此胆寒,但是这个穆回却做到了! 此时,一直避着眼睛假寐的陈易泓也睁开了眼睛,见此情景不怒反笑:“先生这是做什么?竟然越俎代庖的教训起朕的奴才来了?” “我有教训他们吗?不过是一群奴才而已,动不动就跪,已经养成习惯了。”云霆说的云淡风轻,可是语气却露出了明显的霸气与狂傲。 陈易泓坐正,手肘撑在案几上:“说的好,是奴才就应该跪!可是放眼陈国,除了朕这个皇帝之外,所有人都可以算是奴才,朕的奴才!朕乃九五至尊,理当享受天下人的跪拜朝奉。不过说起来,穆先生在朕的面前,倒是一次都没跪过。” 云霆目光闪动,嘴角轻蔑的牵起一个弧度:“皇上想让我跪你?” “不可以吗?” “你没有这个资格。” 两句轻飘飘的话,却让此刻跪在周围的奴才们全都吓破了胆。这……这是怎么回事?穆先生怎么敢和皇上如此说话,难不成他也要造反吗? 陈易泓瞪着云霆,不发一言,可是颈上的黑线却蔓延到了他的额头和脸庞,只是他自己什么都没发觉而已。 云霆环视满地的奴才们一眼,叹道:“让你们退下,你们不退。既如此,那就全部都留在这里吧。”说着,他使出一式飞花拈叶指,十几根银针同时命中地上的奴才们,那些人纷纷倒地,立时毙命。 陈易泓满目肃杀:“穆回?!你究竟是什么人?朕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恩将仇报?我只记得,你与我有国仇家恨,却不记得你于我有何恩德?” 一阵劲风不知从何处涌来,吹得满室的灯火一闪。 陈易泓目次欲裂:“说!你究竟是谁?!” 云霆:“真是愚不可及,话说到这个地步,你还是猜不出我是谁。难怪你会命不久矣而不自知呢。” 陈易泓双目微眯,透出丝丝寒意:“你要杀朕?” “哼,杀你?何须劳我动手?你不妨找一面铜镜,看看你颈上脸上的黑线,哦,其实不用,你的手上也有,只是你以前没有注意过而已。” 陈易泓闻言一惊,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朕一直很小心,这些黑线是哪儿来的?”此刻,他的手背上,手指上都是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黑线,那黑色已经蔓延到了他的指尖,简直令他恐惧到了极致。 云霆冷冷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特别容易暴躁?而且喜怒哀乐的转换尤其剧烈。你以为呼延灼凭什么那么有信心能登位?早在他逃离都城之前,就已经对你下手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朕那么小心,所有的食物都经过魏公公仔细的查探,御医每三天就来请平安脉,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发现?你骗我!这些黑线一定是你搞的鬼!对,你搞的鬼,就是你!”此刻的陈易泓像一个受惊过度的小孩子,眼睛仍旧是红红的,不过却不是因为怒火,而是因为眼泪。 云霆看着他的目光里,露出一丝同情:“事到如今,你还想不明白魏公公是谁的人吗?早在十几年前,呼延灼就已经把他的触角伸到了你的身边,而你却茫然未知。所以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你这样的人,都注定是输家!” 陈易泓的肩膀颤抖着,惊惧无助的眼泪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都要背叛我?我对魏公公那么好,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为什么他也要背叛我?” “陈易泓,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是真正为你的好的,那么恐怕只有你的母后一个人了。她这一生为你忍辱负重,为你殚精竭虑,可是你却讨厌她,憎恨她,甚至把她软禁!若你死了,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会为你落泪。” “不!不会的!还有云鸾,还有她是真的对我好的!我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她……如果我死了,她会守在我身边的……”说着,他抱起头,哭的像个小孩子。心脏忽然猛地痛起来,毒已入心,终于开始彻底发作了。 他的身体痉挛着,最后从椅子上滑落,倒在地上。 面对这个和自己经历何其相似的少年,云霆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来。云鸾不会守在你的身边,她至多只会为你叹息一声而已。 这个世间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尤其是在天下大局,权利倾轧的面前,每个人都显得何其渺小,朝生暮死,起起落落,身似浮萍,命如蜉蝣。 陈易泓,你只是输了。 翌日,皇上暴毙的消息传遍陈国各地。有人惊,有人喜,有人怒,有人哀。 但是更多的,却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的无所适从。 皇上死了,又没有太子,陈国的江山该怎么办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中计 天边,一群孤雁掠过。 伴随着晨曦的微光升起,又一声嘹亮而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冲啊——” “杀——” 气势如虹,喊杀震天。 势如破竹的徐家军集结五万人马,由徐锦宏亲自带军,攻向这座据说住着呼延灼本人的鲁遥程。 连日来,这五万人马长途奔袭,一路拼杀,如狂风过境。今日已经到了鲁遥城脚下,众军士虽然疲惫,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将呼延灼生擒活捉,所有人都激动万分,半分疲惫的感觉都没有。 万马奔腾,马蹄翻腾起的尘埃如云。 “报——回禀元帅,北门已经攻下,请元帅带兵入城!”士兵兴奋的冲到徐锦宏马前,将这个喜讯用最嘹亮的嗓音报了出来。 徐锦宏浓密的剑眉一挑,脸上并不见任何喜色。这么容易吗? 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呢? 徐锦宏:“鲁遥城的守军多少?” 士兵:“应该有五万之多。” “不对!若是势均力敌,怎么可能容易就攻陷?事出有诈,命令全军收兵,全速撤退!”徐锦宏焦急而又气势如虹的喊出了这一声。 士兵们闻言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但是他们都是常年跟在徐锦宏身边出生入死的,自然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而且执行的非常迅速和彻底。 收兵的锣声一响起,正拼杀的双目赤红,伤痕累累的士兵们全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自己面前最有威胁的敌人,然后掉过头,朝着徐家军的阵营撤退。 可是为时已晚,大势已去。 “冲啊!杀——” 天边,距离他们一里之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一股骑兵。他们阵容强大,由远及近的向着徐家军奔袭而来。远而望之,他们的阵势犹如一条笔直的线,似是急速涌来的潮水一般,带着足以吞没一切的力量。 敌军迅速的逼近眼前,和最边缘的徐家军疯狂的厮杀起来。 两方人马的铠甲一青一黑,黑色与青色交接的地方,须肉横飞,哀嚎遍野。 战马之上的徐锦宏心痛的闭起眼睛。他戎马一生,南征北讨,想不到临了临了,竟然中了别人请君入瓮的计策。 徐锦宏重新睁开眼睛,随后高高的扬起他那把雪亮的战刀,刀锋发出凛凛的寒光:“将士们!咱们中了呼延老贼的圈套!眼下,咱们已经被包围了,如果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攻入鲁遥城,以城墙作为掩护。呼延老贼把大批的人马埋伏于城外,城内守军必然松懈,就让咱们背水一战,奋力一搏!” “背水一战!奋力一搏!” “背水一战!奋力一搏!” 徐家军的士气受到鼓舞,然后如饿狼一般,疯狂的朝着鲁遥城的城门城墙攻取。 本以为会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转瞬之间,那城墙上便出现了一排排黑色的箭矢! 那些身穿青色铠甲,手持黑色连子弩的士兵好似从天而降一般。 “放!” 不知何人一声令下,随后数以千计的箭矢如黑色的雨点一般,纷纷射了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徐家军立时倒了一片。 徐锦宏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没希望了,呼延灼这次做了完全的准备,就是为了要置他于死地。 后方的敌军还在疯狂的砍杀着。 而前方的箭矢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每一批箭矢射出都有数以百计的士兵倒下。 一支箭矢不偏不倚的朝着坐骑上的徐锦宏射过去。 徐锦宏挥剑,挡住了其余的箭矢,却独独忽略了这一支。 眼看那箭就要射中他的前胸,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声响起:“爹!” 随后一个俏丽的身影猛的扑过去,将徐锦宏从战马上扑落,堪堪躲过了那多名一箭。 徐锦宏抱着自己的女儿在土地上打了两个滚,随后坐起身,吃惊道:“慧儿?你怎么来了?!” “爹,我不放心你!你小心些,咱们杀出一条血路,一定能够逃出生天的!” 嗖—— 一直箭破空而出,朝着徐颖慧和徐锦宏的方向急速飞驰,那箭的速度奇快,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有过多的反应! “慧儿让开!”情急之下,徐锦宏推了徐颖慧一把,可是自己却再也没能躲开! 嘭! 一支箭射入他的胸口! “爹!” 徐锦宏身形一震,随后将那支箭拿下:“无事,爹有护心软甲,只是些轻伤……”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迎面又是一支箭射了过来。 这太快了,快到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嘭—— 嘭嘭—— “爹——” 这一次,徐颖慧的喊声震天,眼前慢慢的都是一片猩红。她只见她爹的身体被三支连续的,好似一条笔直的直线箭接连射穿。随后,他的身体慢慢的向后倒了下去….. 徐颖慧哭着上前,把徐锦宏的身体抱在了怀里:“爹,你没事吧!爹,你千万不能有事!我带你走,我带你杀出去!” 徐锦宏沾满鲜血的手轻轻的按住了女儿的手,含笑摇了摇头:“没用的……” 徐颖慧看着他胸前那个幽深的不停往外涌着鲜血的窟窿,眼泪终于忍不住,似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慧儿不哭……爹是武将……死在战场上,本就是最好的归宿……想不到时间还有如此绝妙的功夫,竟然能三箭齐发…...连我的护心软甲都能射穿……看来,爹是注定要命绝于此了。只是,要让慧儿你和这五万将士给爹陪葬,爹实在是……于心不忍……” 轰隆—— 城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匹毛色红亮的骏马率先扬踢而出,马背上的人背脊挺拔,身姿俊逸。脸上的银质面具于旭日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随后,城墙上正在放箭的青铠士兵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斩杀殆尽。 徐颖慧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狂热的欣喜:“爹!是穆回!是他来救咱们了!” “穆回在此!前来营救徐元帅及徐家军的将士们,如今鲁遥城破,还请将士们退到城内!”云霆融合了内力的清冽之声好似天籁一般的传到了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徐家军们一个个振奋异常,有救了!他们有救了! 云霆策马来到徐锦宏和徐颖慧身边,然后一言不发,把徐锦宏抱到马背上,就策马往城内奔去。徐颖慧擦干眼泪,紧随其后。 城墙的黑衣人拿起弓箭,强弩,对着追击而来的呼延灼军队,一阵密集如雨的狂射。 呼延灼军队无奈,只得放掉嘴边的肥肉,转而现行撤退。 城内。 一座简易的民房内。 随军的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都退了出去。 “慧儿不哭……人生一世,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徐锦宏目光柔和的望着守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这个女儿被他养的和个假小子似的,从小到大,都没见她这么哭过。他真的不想让她哭,可是,他再也护不住她了…… 徐颖慧泪眼婆娑:“爹……”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临终嘱托 徐锦宏的目光转而望向站在他旁边的穆回,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是随即转瞬即逝:“穆先生……多谢你今日冒险前来……我有两件事想要拜托你……” 云霆:“徐元帅请讲。” “我身后,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我二十万徐家军将士……我一死,军中将士必如一盘散沙,俎上鱼肉,任人宰割……我想请你接过徐家军这个重任……不管情势如何转变,万不要让我这二十万将士枉死……” 云霆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点头:“好,我答应你。” 徐锦宏又道:“第二件……我慧儿倾心于你……这几乎是全军人人皆知的……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我死后,她一个弱女子,定要吃苦的,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她,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徐颖慧抬起头,看向云霆,眼中带了无尽的难以言说的情愫。 云霆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好,我会护她周全,亦会给她安排一个安稳的环境。” “如此,我便安心了。慧儿,爹终于可以去找你娘了……”说完这句,徐锦宏闭起了眼睛。脸上带着欣喜释然的笑,好似累极了的老人,终于能够安稳的睡去一般。 门外,一身黑衣蒙面的暮雪看到这一幕,拳头不由得攥紧。 云霆:“来人,好好安葬徐元帅。”说完,他转身,来到暮雪的近前,拉过她手腕向外走。 暮雪的身体有一丝紧绷。 这时只听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会帮她安排一个十分稳妥安逸的环境,如果她愿意,我也可以帮她找一个如意郎君,如此,也算是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暮雪闻言,心里稍稍放松,身体的那丝紧绷也终于退去。 “嗯,我知道。”她握紧他的手,尽可能的去汲取他掌心的温暖。他是她的,谁来了都抢不走。 一个月之后。 云霆将二十万徐家军全部调集北上,驻守都城。 一时间,整个都城的部署防卫固若金汤。如今的陈国没了皇上,各个藩王势力割据,整个国家已经四分五裂,再无一个统一的朝廷。 穆府之内。 暮雪这段时间都以男装示人,扮作云霆的幕僚。眼下时局紧张,她和他还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更不能把他们的关系昭告世人。 书房里,暮雪陪着云霆一起看神机宗从四处搜集而来的军报秘闻。 “元帅!” 外间传来侍卫的声音。 云霆合上手中的军报:“进来。” 侍卫走进来,行礼过后道:“启禀元帅,刚刚伺候徐小姐的侍女来禀,说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已经两天了,她什么都没吃。” 云霆听后,微微蹙起眉头。 暮雪也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对他道:“要不你去看看吧。徐小姐大概是悲伤过度。况且你现在刚刚接掌徐家军,如果徐小姐有什么不好的话,难免动摇军心。” 云霆闻言一笑,对着暮雪道:“你替我去吧。我相信凭你的口才手腕一定能治好她。我这里事情还很多,就先不过去了。” 暮雪对那侍卫挥挥手:“你先退下去吧。” 侍卫:“是!” 书房里从新又剩他们两个人了,暮雪坏笑着走过去,一把捏在他的脸上,笑眯眯道:“穆大元帅,你用的着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吗?” 云霆被她扯得吃痛,可是也不躲:“别扯了,一会儿面具掉了。还有啊,我确实不能去,除非我真的打算娶她。否则,她今天不吃饭,我去看看她。明天她不睡觉我去看看她,后天她生病了,我再去看看她。一来二去的,不娶都不行了。再说有你在旁边,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往别的女人身边凑啊!” “哈哈。”暮雪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来:“算你识相。放心吧,有我在,我会帮你搞定她的。” 说完,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片翩翩公子的模样走了出去。 云霆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看军报。 叩叩叩。 暮雪站在徐颖慧的门外,举手敲门。 “徐小姐,在下是穆回身边的姚云,方便开一下门吗?”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人回应,暮雪直接推门而入。 暮雪大步走了进去。 徐颖慧呆呆的坐在床上,直到看到暮雪这个闯入者,眼神才微微转动,继而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我只是听说你两天都没吃东西了,来看看你到底饿成什么样了。顺便告诉你一声,穆元帅军务繁忙,不能过来看你了。”暮雪双手抱胸,脸上挂着一丝笑,态度多少有点儿嚣张。 徐颖慧也难得的露出一丝雪白的笑容:“其实你个女的吧?” 暮雪的眉头微微一挑,笑道:“你认出来了?眼里不错吗?怎么,我的易容术不够高明吗?” “是你通身的感觉和气息,还有你的语气。”徐颖慧说着,目光聚集到暮雪身上。暮雪索性坦荡的让她看,其实她就是故意没有收敛自己女子的气息,就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性别。 暮雪道:“徐大小姐,我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要绝食呢?你认为绝食的下场除了死,还有别的吗?” “绝食?谁说我要绝食?”徐颖慧闻言,也有些诧异。 暮雪失笑:“伺候你的侍女说的啊,你不是两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徐颖慧:“我只是觉得不饿,并非绝食。”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想要借着父亲过世,哀伤过度的缘故假装绝食,然后让穆元帅多过来看看你呢。”暮雪用一副高高在上的略带着酸味的语气把这话说出来,果真,把徐大小姐气的直跳脚。 “本小姐才没你说的那么下作呢!”她站起身,怒目瞪着暮雪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和穆回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告诉你,我徐颖慧想要什么东西都会亲自去争取,才不屑用那种下作手段!” 暮雪也站起身,动作十分高雅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好啊!不会最好。另外我提前告诉你,不管穆回曾经答应你父亲什么,他都不可能娶你的。” 徐颖慧的脸色一滞,没想到暮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徐小姐,我敬佩你是一带将门虎女,也知道你为人行事光明磊落,并不屑于那种不入流的心机手段,所以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以前的穆回,姬妾成群,但是现在的穆回,只有我一个女人!并且他已经答应我,这一生,再不会其他女人。所以同样是女人,我奉劝你,不要白费力气把精神花在他的身上了。除了我,他不会正眼看其他女人一眼的!”暮雪说完,挺直背脊,高傲的扬起了头,威风凛凛而有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锲而不舍的女孩 徐颖慧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方才回过一丝味儿来,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最后再便红:“真是……真是岂有此理!她凭什么过来警告我?!想要我徐颖慧知难而退,绝不可能!那个臭女人,真是气死我了!啊~~~~你给我等着,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躲在门外悄悄偷听的暮雪抿嘴偷笑,听着里面徐大小姐万分懊恼的自言自语,心情真是不错啊。 “来人!本小姐要吃东西!真是的,怎么越生气越饿呢?!” 听到这一句,暮雪终于放心的离开了。中医讲望闻问切。她进去一看徐颖慧的脸色,大概就知道她是什么病了。哀伤过度,伤及脾胃,所以她才会一直不想吃东西,其实是情志不遂的缘故。而怒则治哀,所以她才会故意说出那番话气她,果然,这一起之下,她的哀消了,脾胃觉醒了,人自然也就饿了,想吃东西了。 腊月二十一,陈国的都城飘起了一场十年罕见的大雨。 腊月三十,呼延灼的大军攻到都城附近。 新年一月除五,穆回元帅带领手下二十万军队,挥军北上,弃城而逃。至此,呼延灼未费一兵一卒,便占据了他梦寐以及的陈国都城。 军队一直想着北方行进。 一名探路的士兵策马来到云霆的近前:“回禀元帅,前方十里处就是大齐国境了,咱们还要继续往前行进吗?” 云霆的银质面具和他身上的银色铠甲闪动了耀目的光芒:“当然,命令全军,全速前进!” “是!”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虞山,那是陈国和大齐的国境线。云霆一时间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胸口似的。 大齐,我满目疮痍又风雨飘摇的江山,我,云霆,终于回来了…… 夜里,大军驻扎在虞山脚下。 伙夫们做好的晚饭,一时间,山脚下飘扬的饭菜香味。 行军整整一天,将士们都很饿了,所以饭菜刚做好,大家便一窝蜂的涌上去,要知道,抢的慢了,那肉可就没了。 元帅帐外,一身戎装的徐颖慧端着打来的饭菜径直要往里面走,结果却被守门的士兵伸手拦下:“徐小姐,未经通禀,您不能擅自进去。” 徐颖慧看了看这个士兵,随后笑道:“好啊,这才几天,你们就全都更名改性,以新主子的命令是从了。” 守门的士兵严肃道:“徐小姐误会了!属下从来都是穆元帅亲随,并不徐家军出身。” 徐颖慧脸色不便,只是笑了笑:“哦!原来如此。那你现在就去帮我通传一声吧,就说我有军机要务要和穆元帅商量。” 她的声音扬的高高的,就算不用通禀,军帐里的云霆和暮雪也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云霆看了看暮雪,见她面色无异,心里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暮雪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请徐小姐进来!” 徐颖慧在外面一听到暮雪的声音,脸色一暗,心道,她果然时刻都在这里。他们两个人到真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呢。不过随即,她那小麦色的脸上就扬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端稳了手里的饭菜,挺直背脊走了进去。 “原来姚云也在,我现在是该叫你姚公子呢?还是叫你姚姑娘呢?”徐颖慧把饭菜放到他们二人的桌上,毫不客气的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暮雪无所谓的笑了笑:“其实你可以叫我穆夫人的,我没有意见。” 噗~ 一旁的云霆被暮雪逗乐了。见惯了她在后宫所向披靡对付那些女人的样子,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直白而坦诚的和人吃醋斗嘴。 两个女人同时白了他一眼,随后继续注视着对方。 云霆低下头,默默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这个徐颖慧却是麻烦,但是目前还不能把她除掉,只要她还在,徐家军的军心就稳。可是她这样死缠烂打的态度,也着实够让他头疼的。 “想让我叫你穆夫人?好啊,那你先把婚书拿过来。”徐颖慧刚刚被暮雪那句话噎了一下,不甘心的想要搬回一局。 可是暮雪什么段位?大齐后宫那么多女人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区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回事她的对手? 暮雪悠闲的吃了一口菜:“想看我的婚书?那么敢问徐小姐是以什么身份呢?一个外人,凭什么要看我们夫妻俩的婚书?” 徐颖慧再吃一憋,脸色涨红,可是转瞬间,她又无所谓的笑了:“的确,刚刚是我鲁莽了,还请姚公子勿怪。” 云霆觉得这大帐里的味道怪怪的,那是一种由冲天醋味和硝烟味交织在一起的奇特味道。 暮雪将头别过一边去,心道这女人脸皮真厚。 “徐小姐有什么军机要务,请说吧。”云霆放下筷子,静静的看着他。 徐颖慧赌气的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团饭,嘟嘟囔囔道:“元帅啊,现在正是用饭的时候,你再不让我吃,这饭可就凉了。毕竟什么事都没有填饱五脏庙重要,对不对?” 云霆和暮雪对望一眼,两人都无奈的笑了。然后只能看着徐大小姐一口一口的把饭吃完。徐颖慧在军中的地位很特殊,虽然她没有任何军衔军务,但是只凭她是徐锦宏的女儿,并且自幼在军中长大这一点,就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所以眼下,只要她的所作所为不过分,云霆并不会对她怎么样,相反,还要包容,忍让,如此,才能稳定军心。 终于,吃饱喝足的徐大小姐放下了筷子,很爽快的打了个饱嗝,然后还不满的看了云霆一眼,小声抱怨道:“都是你,一直催,害我噎着了吧?” 云霆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诶呀,好了好了,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咱们这二十万人要不战而逃呢?我相信凭穆元帅你的本事,一定不会输给那个呼延老贼吧?”其实这不过是她来找穆回吃饭的借口。他不去主动看她,那么她自然要主动一点,多在他的眼前晃了,只有让他记住她,她才有机会把他抢过来啊! 云霆:“本帅自有部署,徐小姐你应该相信,既然徐元帅生前会把这二十万军士交到我的手上,那么我就必然不会将他们引向死路。” 第三百二十七章 强劲情敌 “嗯,我当然信。可是,我只是想知道的更多一些,然后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你知道的,我自小跟着我爹行军打仗,我爹也说过,于军事上,我还是有些本领的。”徐颖慧一双黑而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好像希望他能指派给她什么军务一般。 云霆站起身,口气冷冷道:“徐小姐,我答应过徐元帅会照顾你周全,所以,那些冲锋陷阵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我不同于徐元帅,不会让女子上阵杀敌。”说完,他迈开步子,走出了大帐。 徐颖慧眼睛里的神彩黯淡了下来,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暮雪在一旁安慰她道:“徐小姐,其实你的勇气和为人都让我很敬佩,但是你为什么非要把目光锁定在别人的丈夫身上呢?你是将门虎女,难道甘心和人共事一夫?” 徐颖慧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有什么不可以?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可以!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丈夫有别的女人,更不能允许别的女人觊觎我的丈夫!徐小姐,你是个好女孩,这天下间好男儿多的是,如果你不想抢别人丈夫的话,那么兴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也许以后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暮雪苦口婆心的说着,虽然她知道这样让对方放弃的希望很渺茫,可是因为这个徐小姐实在身份特殊,所以她什么手段都用不上,只能希望对方幡然悔悟了。 “好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我喜欢谁就是喜欢谁,不管他是贩夫走卒还是天王老子,不管他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孩子,我爱他,就一定要得到他!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想让我放弃穆回,休想!我不傻,我也知道你这样的女子能留在他身边,一定是很有些心机手腕的,如果不是我特殊的身份还有用,你是不是早就把那些手段对我招呼上了?我明白的告诉你,我不怕!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我都接着!斗得赢你自然好,斗不赢,是我自己没本事,但是我徐家的女儿绝对不会不战而降的!” 徐颖慧将失落转化为愤怒,一股脑的对暮雪说出了这些话。 暮雪听完,微微的一笑:“好吧,如果你非要撞南墙的话,我也没办法。反正好话坏话我都已经说尽了,最终你要头破血流也是你自己的事。另外,我告诉你,我手段的确很多,但是我却不会用在你身上。” 徐颖慧抬起头,被暮雪的笃定和傲慢微微刺痛的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手段和心机都是要用在对手身上。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因为他的心在我身上,在我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没有对手,所以,我不会对你用任何手段。”暮雪淡定的眼神静静的望着这个特立独行,却又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其实她是感到一丝威胁的,因为这个女孩不同于以前后宫里的所有女子。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礼教束缚的痕迹,反倒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由不羁的性格。她勇敢,她乐观,她坚忍不拔,甚至脸皮厚的有些可爱。最让她头痛的,是这个女孩对云霆的死缠烂打,可是她这种缠法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就连云霆也是一样。她能够感觉的到,就算他不喜欢这个徐颖慧,可是至少,也是不讨厌的。如果不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话,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再继续努力下去,能够俘获云霆的心。也恰恰是这一点,让她觉得不安。 洛州城。 嘹亮的号角再次扬起,新一轮的拼杀进攻再次开始。 “冲啊!弟兄们,再加把劲儿咱们就能把这洛州城攻下了!”侍卫长的喊声震天,身后的步兵将士们更加奋力的往前拼杀。 爬上城梯的人越来越多,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碎石也越来越多。但是总有少数的士兵爬上了城墙,然后抡起明晃晃的刀,和守城的士兵厮杀成一团。 终于,爬上城墙的士兵越来越多,守城的士兵们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轰隆—— 厚重的城门被打开,云霆率领的徐家军第一次出战攻城,以胜利告终。 当晚,在洛州城最富丽堂皇的一座院落里,云霆等人马落脚安息。他治病极严,入城之后,不许士兵伤害百姓秋毫,更不许扰民,违者,军法处置。 本来洛州城的百姓们因为陈国军队来了,都害怕的闭门不出,生怕他们会烧杀抢掠,或者放火屠城。毕竟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乱世里,时有发生。 可是没想到陈国军队入城之后会是那么亲民,甚至没有杀害一个无辜的百姓。 三天之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百姓们纷纷开始上街,发现整个城池比起之前没有丝毫改变,治安也不见丝毫混乱。大家放心了,有的胆子大的商户甚至打开门开始做生意了。 于是,在这样无为而治的环境里,洛州城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喧嚣。 夜晚,房间里。 云霆摘下面具,甚至也大胆的将一直附着于脸上的人皮面具也撕了下来。 他走上床榻,轻轻的从后面拥抱住她纤细的腰身。 “雪儿,你又瘦了。” 他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耳畔,带着一种难言的魅惑。 暮雪握住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有吗?我还觉得是你瘦了呢。这段时间,你每天都忙到很晚。还有三次,你没有好好吃饭。” “嗯,我错了,以后改。”此刻的他,乖巧的像个孩子。 可是之后,她却沉默了,不再说话,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将身体贴上她的背上,柔声道:“雪儿,你不开心?” “……没。”她轻声应了一声,好似倦极了似的。 云霆:“你有。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我最近太忙,属于照顾你,你生气了?” 她被他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了,回过身,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故作刁蛮道:“好啊,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只会无理取闹的小女子吗?” 云霆握住她的手指,递到自己的唇边轻吻了一下:“谁说你无理取闹?我的雪儿永远都是最有理的,在我心里,不管你做什么,那都是对的。” “哼,算你识相。” 云霆趁机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随后道:“雪儿,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可好?我不想你不开心,更不想你不开心之后,还闷在心里不告诉我。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我一定改。” 第三百二十八章 突袭都城 暮雪被他说的心里软软的,柔柔的,简直化成了一潭水。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嘀咕道:“云霆,你真好,你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老公了。” 老公这个词的意思他早就听她说过了,此刻他会心一笑:“雪儿,你也是天下最好最好的老婆了。” 暮雪:“可是……你实在太好了一点儿。明明已经戴上面具了,本来以为没了那张脸,你招蜂引蝶的本领就能被收敛点儿呢,可饶是这样,你还是被人惦记上了。所以我不开心,我很郁闷。” “呵呵,那证明你眼光好啊!而且我在那么多的蝴蝶里一眼就相中了你,而且从此以后除了你再也看不见其他蝴蝶,你说,你是不是很了不起?” 夜妖娆,情缱绻。 在这样的纷繁乱世中,能够彼此相偎,躺在挚爱的人怀中,这本身就是难得的福分了。尤其是,你的爱人还在你的耳边说着温柔动听的情话,这让人怎么能不欢喜,不幸福呢? 暮雪轻声笑着,扬起头,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多说点,我好喜欢听。” 他像是对孩子一般的,温柔的轻拍她的背脊:“雪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承认,徐颖慧是个好姑娘,她有她的独到之处。从本心讲,我并不讨厌她,但是我绝对不会喜欢她,爱上她。对于她,我现在是有几分无可奈何。但是只要军中情势稳定,我就把她送走,给她一个安稳的环境。至于要不要嫁人,那是她自己的事,我只要兑现我的承诺就够了。雪儿,唯一一个能让我永远纵容宠溺的女人就是你,若没有你,我的心门就会锁死,任谁也无法踏入一步。所以,我爱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好……为了你,我永远都会让自己开开心心的。” 临江城。 大齐南方的春天来得很早,柳叶抽丝,南燕北归,如果不是此处弥漫的硝烟战火,这里一定会是风景如画的绝佳之地。 “报!回禀元帅,我军先锋军已经攻下临州城,现在恭请元帅率大军入城!” 云霆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很好,这已经是他在这个月攻下的第三座城池了。 城门打开,云霆率领一众军士入内。 百姓们躲在家门里,好奇的看着这支风评颇为不错的军队,果然,他们并没有烧杀抢掠,甚至连打骂贫民都没有。 听说这支军队军纪严明,就算是要粮草都只会在城中花银子买,从来不会强抢,或者故意压低价钱。 一切安顿好之后,云霆手书几个字‘得胜,已安。一切按计划行事。’随后,他把写着这几个字的小纸条塞入雪燕的绑腿上,看着那白绒绒的小东西翱翔于天际,俏皮的和他道别,他再次会心的笑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也有些迟疑这样的计划究竟是不是稳妥,他到底要不要让她来冒这个险。但是耳边还响起她掷地有声的话语‘我并不是只会躲在你的身后,让你为我挡风遮雨的菟丝花。我是你的爱人,是你另一半的生命。既然我们的人生彼此交缠,那么你就要相信我,我是可以与你并肩携手,共历风雨的爱人……’ 正当所有人以为陈国穆元帅是因为被国内的呼延灼排挤才不得不带着军队逃出来,大批攻陷大誉国土以求生机的时候,云霆却率领两万亲随,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绕道大别山,万里奔袭,重回陈国都城! 此刻的呼延灼攻占了陈国都城,并且已于月前抢在所有藩王之前,登基即位,国号不变,年号宏景。 不过早前和他有盟约的汝阳王在他登基之后,便撕毁了盟约,挥军北上,一路和呼延军队交战,立斩窃国逆贼于马上,为大行皇帝陈易泓报仇。 云霆两万人马到了都城附近之后,云霆便派了神机宗两千人的小分队直接趁夜潜入城中,并且杀了守城官兵,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打开城门,两万人入城,打着的却是汝阳王的名号。 这些人留一部分在都城内放火杀人制造混乱,另一部分则直接由云霆带着,杀入了皇宫。 见到呼延灼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龙袍,坐在马上,由军队护卫着,准备出逃。 可是云霆的人马早已将皇宫团团围住,哪里有他逃出生天的余地。 呼延灼和他的亲随侍卫被云霆的人马围在中央,他一眼就看到了高坐在马背上,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云霆。而其余人马身上穿的都是汝阳王军队的铠甲。 “你们不是汝阳王的人马吧?”已经陷入困兽之斗的呼延灼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云霆冷冷的望着他,没有答话。 呼延灼望着云霆道:“穆回,是你吧?早知你不简单,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厉害的手腕。” 云霆淡淡一笑:“好眼力,不知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你的眼睛,那种琥珀色,我想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有吧?”呼延灼说道此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不对,我倒是听说……那个人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云霆拔剑,猛然间便以迅雷之势从马上跃下,直接攻向呼延灼。 同时,他也对身后的士兵下了命令:“一个不留,全部斩杀殆尽!” “是!”神机宗的亲随们也许不善于打仗,但是却最擅长这样小范围的剿杀,云霆话音即落,他们便开始纷纷动手。 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云霆便已经将呼延灼逼到了死角。没了亲随保护的呼延灼只得全力应战。 呼延灼拔出自己的佩刀,招式凌厉的和云霆相抗。 呲—— 呼延灼一时不慎,险些被云霆的剑刺入心脏,虽然他躲闪及时,可到底还是在手臂上划了很深一条口子。 “哼,你这么急着杀我,是怕我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云霆眼睛一眯,露出一丝森冷的杀意,随后左手出剑,右手用了一招飞花拈叶指,十根银针同时设了出去! 呼延灼见势不对匆忙躲闪,可是仍旧有六七根银针射在了他的身上。至此,他忽然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虽然他征战沙场多年,可是若论单打独斗,他的武功却远远不及面前的云霆。 云霆一剑贯穿了他的喉咙,将他最后的话遏制在了喉咙里。 哼,竟然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不过就算认出来,也永远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就在云霆突袭都城的同时,暮雪驻守的临州城也迎来了他们出战以来,第一次危机。 第三百二十九章 御风王 “报!姚将军,城外十里处发现大批敌军入侵!” 一身戎装的暮雪眉头微皱,沉声问道:“来的是那方军队,将领是谁?” 士兵:“据探子回禀,来者好像是御风王的军队!至于将领是谁,眼下还未探明。” 御风王? 他怎么会来? 暮雪从各地送来的密保上曾经多次见到御风王这三个字。这个人是于一年前在大齐西北崛起,起初人数只有几千,可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部众已经有十万之余。此人极善用兵,且多行诡道,最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人。虽然他的兵力不是做多的,可是他却用铁血手腕和诡异莫测的兵法攻下一个又一个城池。如今,大齐战乱,陈祖庭登基之后,各地更是揭竿而起。乱世出英豪,御风王就是在这样的乱世里崛起,短短一年间,他已经掌握了大齐三分之一的国土。因为他攻陷了第一个城池叫御风城,后来他又以乘风破浪一般的行军速度而闻名,所以便有了御风王这个称号。 暮雪微微有些头痛。眼下云霆不在,徐家军这些人刚刚易主不久,士气还为重振。而且碰到了又是御风王这样棘手的对手,如果云霆在的话,她是绝对有信心的,但是眼下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主持大局,想不头痛都不行。 此时又有一名士兵冲到暮雪的近前:“报!姚将军,御风王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看样子人数有五万之多,是我们守军的一倍之多!” 暮雪的拳头握紧:“来人,传本将军号令,出城迎战!” 城墙之上,暮雪身上银色的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城下的敌军并未急着攻城,而是摆开了阵势,随后有一名军官上前叫阵:“城上的守军听着,我们是御风王殿下的军队。尔等本是陈国之人,何故来犯我国边境?识相的,乖乖退回陈国,否则就不要怪我们御风军的铁骑无情了!” 暮雪示意身边的亲随,随后那名亲随开口,朝着城下的敌军喊道:“乱世之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强者为王,有德者为王,我军穆元帅既是强者,又有德行,城中百姓无不欢喜相迎。我军素仰御风王的威名,但群雄逐鹿,力强者得知。既然要打,那就多说无益!” 御风军那边的军官又喊道:“好,那么未免大量伤亡,我们双方的军队各派一名将领出城交战可好?” 暮雪淡淡一笑,心道看来对方是想来文的,说是为了避免大量伤亡,可是说白了,无非就是来试探自己这方的虚实。 不过眼下自己这方处于劣势,这个文斗的方法倒也有利。 于是,她亲自开口道:“好!就依你们所言!我们双方各派出三名将领,三局两胜,输的那一方就撤兵,可好?” “好!” 下了城楼,暮雪从自己手下的人中选了两名武功最高,战绩最丰富的人出来。这二人一是跟在她身边的神机宗坛主向东哲,二是徐家军本来的一位副统领洛迦音。除了这二人以外,第三个人便是她自己。本来她还想借鉴一下田忌赛马里,以己之上,对敌之中;以己之中,对敌之下;以己之下,对敌之上的计策。在神雕侠侣里,黄蓉也从用过这个计策。 奈何的是,她根本不清楚御风军中都有哪些将领,而对方将会派哪几位来和她应战。 当然,做人做事永远都要留一手,所以在此之外,她还做了另外一项准备,为了以策万全。 为了保证自己这方要赢一场,所以第一场,她便派了武功最高的向东哲应战。 两军对垒,长门打开,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的向东哲出战了。 站在城墙之上的暮雪微微含笑,心道,看来还是把别人的命脉握在手中比较管用。她和云霆接掌神机宗以来,一直用的都还是大长老和三长老的身份。这么长的时间,这些神机宗的人应该也发现了些许疑点,但是因为每次的解药都是她亲自发放,所以这些人纵有疑惑,也不敢有任何异议。他们就像是傀儡,只要能为他们续命,不管主子是谁,他们都一样效忠。 御风军派出的是一名极其年轻的将领,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双方通报完姓名之后,就开始动手。 因为都是在马上,所以也不同于平日里那种打法。向东哲用的是一杆长枪,对方将领用的是两把圆月弯刀。 几个回合下来,向东哲明显处于上风。可是暮雪却从这其中看出了些许蹊跷,因为对方那个青年将领的招式十分熟悉,隐隐的带着几分昔日玄衣卫的功法动作。 向东哲的武功在神机宗那种高手如云的环境里都算的上是顶尖的,就算对方那个年轻人初生牛犊,且武艺精湛,但二十个回合之后,也终究落败。 第二场,徐家军老将洛迦音出马。 这次御风军方面也派了一个中年将领出战。结果数十个回合之后,洛迦音被打下战马,败。 第三场,暮雪亲自出马。 暮雪看着面前这个威风凛凛,却面如寒霜的男人,愈发觉得他的气质很熟悉。那是一种很接近寂华的感觉,正是玄衣卫们独有的气质。这次她更加疑惑了,难不成这御风军和玄衣卫有什么联系?否则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在下姚云,敢问阁下如何称呼?”暮雪审视对方。 结果对方只冷冷的吐出三个字:“百里成。”然后直接提起长刀就向着暮雪袭去。 说实话,暮雪更擅长暗杀,而不擅长这种真刀实枪的打斗。况且她在体力上也比较吃亏。于是她在用手中的长枪虚晃几招之后,便轻盈的从马上跃起,转瞬之间,便如羽毛般的落到了对方的马背上,眼看着她的长枪就要偷袭成功,可是对方竟在这时提刀拦住了她的攻势。 暮雪眼看对方掌风已至,急忙翻身下马,结果对方的速度也奇快,跟着他一起跃下了马匹。 暮雪轻笑一声:“怎么?百里将军也骑不惯马?” 百里成:“碍手碍脚。” “哈哈,好,今日在下也算遇上知己了,其实我也不喜欢骑马。那不如就让我们在地上打个痛快吧!”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她的心里却愈发肯定,对方一定不是军营出身,看他这么精通轻功,以前一定也是暗卫一类的人。 又是十来个回合,暮雪绝对不跟他耗下去了。直接用了一招飞花拈叶指,几根银针朝着对方飞去。 第三百三十章 惊是故人 对方速度虽然快,可是却也没能躲过这万分诡异的飞花拈叶指。战场之上,用暗器本身就是小人行径,但是那御风王自己不也是兵行诡道,所以啊,小人就小人吧,能赢就行! “哈哈,百里将军,承让了!”暮雪翻身上马,对着倒在地上,被封了几处大穴的百里成抱拳道。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此刻在御风军的阵营里,一双幽深如夜的眼睛正凝望着她,那张冷峻的脸,因她的出现为深刻的动容。 正当暮雪准备策马回城的时候,一个如旋风一般的黑色身影凌空跃下,转眼之间,就落到了她的马背之上。 暮雪心中大骇!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快的速度,竟然能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如此贴近她! 当下,她大怒,反手一个锁喉就朝身后的人袭去。 结果对方就像知道她的动作一样,提前躲了过去,并且还一把把她的手握在了手中。 暮雪大怒,回身去看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结果一看之下,她整个人几乎僵住,呆住…… “韩大哥?怎么会是你?”暮雪不由自主的说出这句话。 面前的人一笑:“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是真的丑丑了。刚刚我看你的武功路数就已经认出你了!” 清冷的声音染上了些许欣喜,声音也不再如以前那般低沉,反而隐隐的,透着一股独属于王者的威严。 守城的副将一看暮雪被制住,当下大骇! “姚将军被擒!按将军指令,放烟火!” 副将一声令下,一旁的士兵立马将造就准备的烟火点燃。 嗖—— 噼啪—— 一个烟火在天空炸开,虽然白天看不见颜色,但是它的响声却已经将所有的讯息传递了出去。 暮雪一惊,望着天上的烟火,大叫一声:“糟了!” 与此同时,在御风军的后方,一股三千人的人马呼啸而来,他们急速奔袭,行动如风,由远及近,好似一条笔直的线。 “冲啊!” “杀!” 暮雪问道:“韩大哥,这些是你的人马?你就是御风王?” 韩昭点了点头:“嗯!” “那你还要打我吗?”暮雪问了一个看似好笑的问题。 韩昭冷峻脸庞失笑:“你说呢?” 暮雪松了一口气,随即道:“赶紧让你的士兵朝着两边跑吧,不然等他们的马匹吃了巴豆就来不及了!” “巴豆?”韩昭不解。 暮雪焦急:“先别问了!否则你这些马可就都毁在这儿了!” 与此同时,守城的副将又命令道:“开城门!” 城门被打开,里面涌出几百名士兵,每名士兵的肩上还扛着一个布袋子,里面像是装着粮食一类的东西。 韩昭高声喊道:“所有人马,沿左右方向撤退,快!” 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绕道御风军后面的人马已经和御风军交上了手,这些士兵并不知道情况有变,只是一心一意的要完成暮雪交托给他们的任务。 他们每匹马的背后都驮着一个布袋。这御风军交上手之后,并不恋战,打两下之后,转身就跑,同时还把身后的布袋用刀划破。 布袋里的黄豆和巴豆立时倾斜出来。马匹跑一路,那些豆子就洒一路。 马儿天性最喜欢豆类的食物,所以那些御风军的战马纷纷不停指挥,疯狂的追着这些豆子,将其吞入口中。 而城门前的方向也一样,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将袋子里的黄豆巴豆朝着御风军抛洒一遍,紧接着就一溜烟的跑回了城门里。 顿时,御风军的马匹就乱成了一团。 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箭矢,他们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有成千上万的箭矢射向已经乱作一团的御风军! 暮雪急忙喊道:“不要放箭!停!情况有变!” 守城的副将一愣,赶紧命令弓箭手们停止。 韩昭见到己方军队大乱的样子,不怒反笑:“哈哈,丑丑,兵者诡道,想不到你这个小丫头还有这样的谋略胆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因为之前有了暮雪的提醒,所以已经有四分之三的御风军提前防范,并朝着左右方向退了下去,并没有收到什么严重的损失。巴豆毒性剧烈,马匹如果吃下几颗下去,基本上就会拉肚子拉到死,基本上和废了一样。 韩昭双腿夹紧马腹:“丑丑,走,先和韩大哥去叙叙旧!”然后不由分手的就带着她狂奔了出去。 暮雪大骇,对着城墙上的副将喊道:“我无事!万不可轻举妄动!” 身下的马匹急速飞驰,转眼之间,就已经奔跑到一处树林里。 一路上,韩昭不停的超越左右两侧的御风军,一马当先的跑在了最前面。 终于,在一处飞流直下的瀑布旁,他勒住了缰绳,自己翻身下马,同时把暮雪也抱了下来。 暮雪饶是有内力护体,这样一番风雷电掣的奔袭下来,也是累的气喘吁吁,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说实话,她真的不喜欢骑马。 “把你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吧,总戴着那个,你的皮肤不难受吗?”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如沐春风。说完,他转身,随后摘了一片大叶子,然后飞身,从瀑布的边缘处用叶子卷成的容器打了水回来。 暮雪此时已经平复了自己的气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个韩昭和她以前认识的不太一样。怎么说呢,气势和气质完全不同,连眼神也不一样。 他将水递到她的面前:“喝点儿吧,我知道你一定渴了。” 暮雪接过来,仰头,让叶子里的水倒入自己的口中。 “好凉,真解渴。” 他笑着道:“还是不肯让我见见你的真容?” 暮雪一笑,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随后,那张皎洁无暇的脸庞露了出来,目若星河,眉如远黛,小巧而挺立的鼻梁十分秀气。 “丑丑,真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他抬手,有一瞬的失神。 暮雪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让他的手碰触到他的脸。 他一晒,收回手,却并不尴尬:“刚才多亏了你的提醒,我这五万人马要有多半都葬送在你的手中了。真是好一出连环计啊!” “被大名鼎鼎的御风王如此夸奖,我真是受宠若惊呢。”她随意的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做了下来,又道:“对了,韩大哥,你是怎么成为御风王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韩昭韩旭 “当年陛下和你都不见踪迹,陈祖庭大军入城,皇宫被烧了一大片,整个京都都是一片水深火热。我当时带领着两千玄衣卫和禁卫军一路拼杀,好不容易才冲出一条血路。后来,我也曾努力寻找过陛下和你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再后来,陈祖庭派人追杀我们这几千人。然后慢慢的,我们且战且退,最后退到了边境,那时,我就开始招兵买马,大齐已经一片混乱,于是我就趁机攻城略地,慢慢的,也就到了今天。” 他说的十分轻巧,可是暮雪却知道,这其中一定还有许多事是他没有说,也是说不出的。 “你呢?怎么变成姚将军呢?”他忽而把问题抛向她。 暮雪:“我?真是说起来话长,我都不知该从哪儿说起了。” 他淡淡一笑:“那不如我来猜猜吧。那个刚刚接掌陈国徐家军的穆回,就是昔日的陛下吧?” 暮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确定。事已至此,虽然她不愿意多说,可是却也根本瞒不住他。 “怪不得呢,我说陈国怎么亡的这么快!”说完,他爽朗一笑。 这一笑却让暮雪觉得他更加陌生,好像以前从未见过他这样笑似的。 暮雪望着这样的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确定的感觉,终于,她鼓起勇气问道:“韩大哥,你会和他为敌吗?” 他转过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炙热:“丑丑,我不会与你为敌。”说完,他将目光望向一旁的水潭,忽而笑道:“难得相聚,陪我吃顿饭再走吧。”说完,他挽起袖子,脱下靴子,纵身到了潭水中,亲自去捉鱼。 短短时间,他便扔了两条鱼上来。暮雪看着那两条鱼在她的脚边跳着,绷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当她再把视线投到潭水中的韩昭身上时,目光不由得锁紧,心下大骇,可是面上却不露分毫。 火堆点起,暮雪看着他掏出一把锋利匕首,然后三下五除二的将鱼去鳞去内脏,然后用两根木棍插着,架在火堆上烤。 “丑丑,还记得吗,以前咱们在神机宗的时候,经常这样烤东西吃。”他的脸掩映在烟火之后,嘴角的笑自信而悠然。 暮雪:“你还记得?” “当然,怎么能忘呢?” 听他如此说,暮雪心里的疑惑又多了一重。 “烤好了,尝尝看,这么久没做,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他将鱼递了过来。 暮雪伸手去接,可是忽然手腕一转,一把锋利的小刀闪现在她的手上,随后她的身形如闪电一般跃出,出其不意的将韩昭压制在了地上,她一手摁着他的肩膀,另一手用匕首抵着他的喉咙,冷声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冒韩大哥?!” 他闭起眼睛,好像丝毫不在意她手中的刀,只听他笑道:“丑丑,你真笨,过了这么久你才发现,我是你的韩大哥,但是我不是韩昭!” 暮雪听后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他睁开眼睛看向她,道:“如果你手中的情报够详细,那么你就应该记得,御风王的名字是韩旭,而不是韩昭!” “韩旭?韩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暮雪更加疑惑了。 韩旭道:“我们是孪生兄弟,以前一直都用同一个身份出现,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宗主和几位长老,后来,他们相继都死了,然后这个秘密就再也无人知道了。以前你见到的韩大哥,有时候是韩昭,有时候是韩旭,虽然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却多有不同,如果你够仔细,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但是你这个傻丫头却一直都没看出端倪。” “怎么可能?韩大哥竟然会是两个人?怪不得我觉得你那么熟悉,可是又有点不一样,而且我记得韩大哥手腕上有一道疤痕,但是刚刚你捕鱼的时候,我却没有看到那道疤痕。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她松了一口气,将刀子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 韩旭坐起身,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要不说你傻呢,如果不是我故意把袖子挽起来让你看到,你也许永远都发现不了!” “那韩昭呢?他怎么样?另外,你身上的毒解了吗?”暮雪望着他,问道。 “我哥他已经……死了。而我身上的毒,也已经解了。”冷峻的脸上刮过一丝黯然,声音也徒然变得悲伤起来。 暮雪瞪大的眼睛:“他死了?怎么会这样?” 韩旭:“是毒发身亡。他把那颗解药让给了我……” 一阵风吹过,暮雪想起了最后那次,他把她从火刑架上救了出来,他烙印在她额头上,那个满含深情而又小心翼翼的吻…… “我最后那次见到的人,是韩昭吧?” “嗯。” 心底泛起一股酸楚,想不到那次见面,竟然就成了永别:“怪不得那个时候,他不肯和我一起走,原来你还留在那里,他是不能走。”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下来。 耳边有火堆燃烧的声音,还有风掠过山谷的声音。 天地忽然变得好静。 忽而,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呼啸而来,好似又大批人马正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奔袭。 而后,还有喊杀声,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马匹的嘶鸣声。总而言之,正是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混乱,将山谷中哀伤的寂静打破。 怎么回事?暮雪真起身,望着前方的树林。 韩旭笑道:“看来是救你的人来了,快把人皮面具戴上吧。” “嗯。”暮雪跑到潭水边,借着水中的倒影将人皮面具带好。 “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说完,他们二人一起运起轻功,跃入林中。 “都住手!停!”韩旭的身形立于一根高大的树杈上,居高临下的对着下面打成一团的两方人马喊道。 满含威严震撼的声音即落,所有人手中的动作都是一停。 暮雪也喊道:“都住手!” “姚云,你没事吧?”林中,带兵过来的徐颖慧英姿飒爽的坐在马上,手中一支连子弩,银色的铠甲熠熠生辉,威风凛凛。 暮雪诧异,没想到带兵来救她的人竟然会是这个情敌?心中虽然失笑,面上却严肃道:“我无事。我与御风王原是故人,今日交战,就此作罢。韩大哥?”说完,她把目光投向韩旭。 韩旭一笑,朗声道:“传本王军令,整军撤退!” “是!”底下的御风军整齐划一的答了一声,声势如虹,气势震天。 第三百三十二章 透明的女孩 韩旭飞身,落在下属前来的坐骑上,抬起头,对着树梢上的暮雪说道:“后会有期!”而后,他便策马扬鞭,率领军队离去。 回到临州城之后,徐颖慧忍不住好奇问道:“姚云,你怎么会和御风王认识?”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御风王。”暮雪一边说,一边在屏风后把身上的铠甲脱下来。说实话,这玩意儿穿着威风,可是真的好沉,压在身上累死了。 徐颖慧八卦的一面漏了出来,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混在男孩子堆里,从来没试过和女孩子好好相处是什么样,而且面对平日里一身男装的暮雪,她觉得对方和自己一样,撇开是情敌这一点,她还是很欣赏姚云这个人的。 “诶,那你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什么人啊?还有啊,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同呢,怎么说呢,和穆回看你的眼神很想,不,好像他的眼神里还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快说,快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暮雪额上青筋直跳,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徐大小姐!有这么明目张胆挖别人隐私的吗?更何况,她和韩旭根本没有怎么样好不好,怎么被徐大小姐这么一说,就好像有什么奸情似的。 “我跟他是从小认识的。另外,我和他之间除了兄弟义气,根本没有别的。你不要用那种眼神和语气跟我说话。” “真的没有什么吗?我好失望哦。”徐大小姐叹息一口。 暮雪额上青筋再跳,忽然很想把这个不上道的大小姐顺着窗户扔出去。但是明显,她现在还不能那么做,于是只能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今天怎么会想着要去救我?你不是在酆都城吗?” 徐颖慧笑了笑,大咧咧道:“我是听手下军士回禀,说你被御风军抓去了,所以才带兵去救你的啊,谁知道你根本不用我大老远的来救。”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你不是刚好可以如愿以偿,把我男人抢走?” “我这叫爱屋及乌,你懂不懂?况且啊,穆回现在不在,我知道他去做的事很重要,虽然他不肯告诉我他具体是去做什么。但是我想,他一定把重要的事情都交托在你的手上了。如果你死了,军中大乱不说,穆回也一定无法专心做事。另外,你死了,他会很伤心的。他一伤心,就再也忘不掉你了,那我还怎么把他从你手里抢过来啊?所以啊,于公于私,我都要救你。只有你平安,他才能安心。”徐颖慧得意的笑着,脸上挂着一种很幸福的表情。她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孩,心里怎么想,嘴上就会怎么说。她是喜欢穆回,可是那不代表她就要伤害暮雪,在她的心里,喜欢就是喜欢,她只想嫁给他,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仅此而已。 暮雪望着她那种大咧咧的真诚,还有脸上最最坦诚的微笑,心里没来由的刺痛。这丫头还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棘手的情敌。她倒是真的希望她自私一点,心底歹毒一点,那样将来她动手除掉她,也就根本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只有你平安,他才能安心……’这种话,大概只有徐颖慧能说得出来了。 徐大小姐,我到底该把你怎么办…… 忽然,暮雪觉得一阵头晕,险些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徐颖慧上前,一把扶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啊?” 暮雪摇了摇头:“扶我过去……坐下。” 坐定之后,徐颖慧还是很担心:“你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军中的大夫来给你看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就精通医术。我只是,有身孕了。”她虚弱的说出了这句,随即脸色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她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她却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云霆,你知道吗?这次我不是诈和,可是我却不敢告诉你,生怕此刻正在冲锋陷阵的你,会因此而分心。上天保佑,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徐颖慧闻言,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变得有几分古怪,最后是皱着眉头,带着好奇的笑容盯着暮雪的小腹看:“小宝宝就在这里吗?穆回他已经知道了吗?” 暮雪的气力恢复了一些,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他还不知道。徐大小姐……” “你叫我慧儿就好,咱们两个差不多大,也不是陌生人了,你每天大小姐长,大小姐短的,让人听着怪不舒服。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看在我今天路远迢迢去救你的份上,你少讨厌我一点儿好不好?就一点儿。”她俏皮的说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暮雪的小肚子,好像那里面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一样。 暮雪无奈的笑了:“好,慧儿。穆回他还不知道,我也不想现在告诉他,省的他分心。他此去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才能回来,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他现在人在陈国,而且沿途留下的守军应该也陆续都调过去了。现在,大齐境内这三座城池就是他的退路,我们要帮他好好的守住。唯有如此,才能接济他的粮草,让他在战略上,进可攻,退可守。本来,我有信心能够做好,可是现在,这个小家伙出其不意的来了。而我在军中又是以男子的身份示人,现在还好,可是以后月份大了,身形显了出来,那样就会多有不便。现在,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只有你了,你可不可以帮我?” 徐颖慧调皮的笑了笑:“好啊,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暮雪的脸色冷了下来:“我不会同意你嫁给他的。” “哼,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意。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肚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怀孕的人呢。我娘以前怀着我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吧?你说小宝宝现在会踢人了吗?”她笑的像个孩子,纯真的,不染一丝杂质。 暮雪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它还太小,大概只有黄豆粒那么大,怎么可能踢人呢?好了,现在我也让你摸了,你要答应帮我哦。” “嗯!我会的。帮你就是帮穆回,你放心吧,以后军中的事有我帮你出面,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要相信我,我自幼长在军中,这军营里的许多将领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而且我也武艺高强,还好几次随着我爹领兵出征,我绝对可以的!”她笑嘻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第三百三十三章 难产之危 暮雪释然一笑,眼前这个,真的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她整个人好像都是透明的,任何的心思算计在她面前都是多余的。其实她没有错,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并且为之不懈的追求着。如果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云霆,也许自己真的会像喜欢妹妹一样的喜欢她吧。 转眼之间,春光散尽,夏雨扉扉,度过了秋日寒霜之后,便迎来了飞雪连天。 一年了,云霆带领军队在陈国都城征战已经将近一年了。 这一年的时间,他荡平并收编了摄政王的二十余万军队,并且将汝阳王和瑞王逼到了陈国的最南边,眼下,那两方势力被他压制的抬不起头,眼看着就到强弩之末了。 在此期间,暮雪和徐颖慧相互配合,暮雪在背后主谋,徐颖慧在人前主持大局,凡事皆由她出面解决。这一年的时间里,她们从大齐源源不断的给云霆的军队输送粮草物资,并且为他驻守后方,免去一切后顾之忧。正是因为有如此强有力的后援,云霆在前方的战斗才能进行的那么顺利。 而在这一年里,御风王的实力和势力也在源源不断的扩张着,如果说原来的御风王掌控大齐三分之一的江山的话,那么如今的他,已经将大齐半壁江山都握在手里了。 曾经也有几次陈祖庭派军队攻打暮雪他们所占领的三座城池,但是每次的规模都不大,而且也因为御风王的暗中相助,都让他们平安无事的度过去了。总而言之,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 临州城一个隐蔽的院落里。 “啊——” “用点力!不好,怎么先出来的是孩子的手?”稳婆一见这个情况有些慌神。在生产的时候,如果先出来的不是孩子的头,而是手或者脚,那么这种情况大多是胎位不正,母子两个都是九死一生。 暮雪紧紧的咬着嘴里的白帕子,额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徐颖慧守在暮雪的旁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你别怕,神医卢九略就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送信给穆回了,他就快回来了!在加把劲儿,我在这儿陪你!” 稳婆望着满手的血,一时间有些慌神:“这……这该怎么办啊?” 徐颖慧气急,怒瞪稳婆道:“你问谁呢?你是稳婆!我告诉你,如果她们母子有什么意外,我一定让你陪葬!” 暮雪镇定了一下心神,拿掉口中的白帕子,从脑海中搜寻前世关于生产的知识:“把……孩子的手塞回去,不,用针扎一下,他一痛,就会……把手缩回去了。”她能等的,她一定能等。她知道这次的早产十分凶险,如果不是陈祖庭突然派了二十万军队来攻打她们这三座城,她也不至于会惊吓过度,而导致早产。现在已经两天了,她已经让魅千影去找卢九略了,可是路远迢迢,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到。云霆,你现在在哪?我好痛,好想你…… 门外,一名暗卫隔着帘子道:“回禀姚将军,徐将军,现在临州城就快被攻破了,其余两座城已经被陈祖庭的军队占领了。为安全起见,请两位将军随着大军撤退吧。” 徐颖慧猛的从暮雪的床边站起身,怒道:“撤退?怎么撤?!她眼下正在生产,凶险异常,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哪有陈祖庭那个老贼的可乘之机!”说完这些,她回过身,对着十分虚弱的暮雪道:“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城门守着,有我在,绝不会让陈祖庭的军队踏入这座城!你安心生产,其余的都不要想!” 徐颖慧走了,她留下了两百名暗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暮雪所在的小院,一个人骑上战马,以风一般的速度冲往东城门。 城墙之上,一排有一排的箭矢射出去,像是密集的雨一般,敌军倒下去一批,很快又冲上来一批。人数悬殊太大,敌军号称有二十万人,而临州城的守军只有不足三万。 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输赢,负隅顽抗只不过是拖延败北的时间而已。 “将士们!放箭!”城墙之上的徐颖慧一身银色的铠甲熠熠生辉,双目如星辰般璀璨。她的脸颊被箭矢刮伤,留下一道血痕。 嗖嗖嗖—— 密集如雨的箭矢射下去,可是仍旧有多数敌军顺着城梯爬到了城墙上头。徐颖慧率先抽出佩刀砍掉了自己近前那个刚刚爬上来的士兵的脑袋。 红色的血浆喷洒在她银色的铠甲上,俏丽的少女脸上多了几分狰狞的杀气。 再次抬眼时,却发现无数的火光箭矢一起朝着自己涌过来。 她急忙蹲下身子,躲避攻击。无数带着油包的火箭射到城墙之上,顿时,城门楼上边燃起了熊熊火光。 身旁的副将对着徐颖慧喊道:“将军,不行了!实在是守不住了!您带着剩余的部众先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行!不能退!”徐颖慧咬牙,姚云现在根本挪动不得,况且撤退的过程中,必然要长途奔袭,那种情况哪里是一个产妇可以承受的?况且,她们撤了,等魅千影和卢九略来了,就找不到她了,那她和孩子该怎么办? 副将:“将军!” 徐颖慧:“那弓箭来!” 副将无奈,将自己手中的弓箭递给她。 烈火硝烟弥漫,少女俏丽的身形猛然站起,她凌乱的长发与寒风中凛冽飞舞。 搭弓。 拉弦。 没错,就是那个人!那个一身青色铠甲的,坐在最神武的马匹上的那个男人!他就是这次攻城的最高将领! 少女柔美的侧脸显出冷冽绝然的刚毅和杀机。瞄准,放—— 嗖—— 她似乎可以听见那支射出的箭破空而出的声音。可是随后,她的身形一震,胸前剧痛…… “将军!”身旁的副将猛的冲过去,将她纤弱的身体抱在怀里。 他以为她会倒下,可是她没有。 她定定的站着,任由火光粼粼,箭雨萧萧,她的目光紧紧的追随自己射出的那支箭! 噗通! 那支箭精准无误的射中了那个男人的喉咙,高大的身躯瞬间从马上跌落。敌军阵营中,马上就出现了一股慌乱,进攻的步伐也明显慢了下来。 真好…… 她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容。 她成功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豹军 擒贼先擒王,敌军的将领死了,那么她就能再争取一些时间了。姚云,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一定要加把劲,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眼前,忽然黑了下来。 朦胧之中,她好似听到副将抱着她,在她的耳边说些什么。 可是她听不清,明明她的世界好安静,可是她却只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穆回……穆回,你收到我给你的信了吗? 你就快回来了吧? 你一定要回来啊! 你最爱的女人和你的孩子都在等着你来救他们呢…… 穆回,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会不会有一丝感动呢? 穆回,我是不是就要死了?真遗憾,我还没能把你抢到手呢。 穆回,如果我真的就这么死了,你应该不会马上就忘了我吧?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到脸上,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哦,原来,是下雪了啊…… 恰在此时,攻打临州城的敌军中出现了更大的骚动。 因为他们发现,在他们的身后,忽然扬起了一阵响天彻地的马蹄声。 那声势浩大的军队如同迅捷的豹群一般,身上银色的铠甲炫目,远而望之,好似一股奔涌而来的潮水一般,带着席卷天地人间,无人能挡的气概! “杀啊!” “杀……” 剧烈雷动的马蹄声节奏猛烈,伴随着响彻天地的喊啥声,这股声势浩大的潮水转瞬间就涌入了陈祖庭军队的阵营里。 没有人能想到,其实这股席卷天地的浪潮只有区区两万人,但是就是这两万猎豹一样的军队,却生生将二十万人的军队冲的四散逃离,打乱阵脚。由于主将阵亡,所以这支敌军好似失了蛇头一般,一个个的全成了抱头鼠窜的羔羊。就算是少数还能镇定心神的将领士兵,也不足以力挽狂澜。 城墙之上,副将大声的对徐颖慧喊着:“将军!是穆元帅,是他带兵回来救咱们了!咱们的援军到了!将军!” 穆回,你终于回来了吗? 真好,那我可以放心的睡了。 恰在此时,敌军却忽然镇定了下来,好似有一股力量将他们凝聚而起,重新捆绑,利用。 云霆面具后的目光危险一聚,看着那个聚集在敌军中央的小小队伍,队伍中的一个人正在泰然自若的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下达指挥命令。 “原来是他?陈祖庭膝下最不受重视的庶出小儿子!”他以前见过此人的画像,没想到今天竟然和他在这种情况下会面。看起来,这个小子倒是遗传到了几分陈祖庭的真本事,能够如此迅速的稳住慌乱局面,却不下令撤兵,想来对方是已经分析出他所带出来的豹军人数不多了吧? 敌军迅速的凝聚起来,在强有力的指挥下,迅速的抵挡豹军强烈刚猛的攻势,一时间,情势微微缓和。但是再拖下去,就会对豹军不利,因为毕竟双方人数差距太悬殊了。 云霆冷哼一声,随即飞身,从马上跃起,手中长剑翻飞,所过之处,皆是一排排倒下的敌军尸体。 被围在敌军中央那个青年男子抬起头,瞳孔于瞬间收紧,紧紧的锁定不断向他逼近的云霆。好凌厉好刚猛的气势,那人的速度几乎无人可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还有百步之远,云霆却不愿意再拖延时间了。豹军的进攻速度被挡了下来,他必须马上解决掉这个刚刚冒出来的‘蛇头’,唯有那样,他才能有一丝决胜的希望。 那青年与此同时也感觉到了,对方的目的就是他! 嗖嗖嗖—— 一式飞花拈叶指,十几根银针同时飞了出去,纷纷命中围在那青年周围的士兵。 “受死吧!”云霆大喝一声,身形如闪电一般跃到青年跟前。 青年大惊,慌乱中举起手中的长枪相抗,可是没想到对方的剑经如此锋利,竟然一剑就将他的枪杆斩断! 青年瞳孔放大,心脏猛地往下沉。 又是一剑袭取,一颗鲜红色的头颅被割下…… 那滚落在地上的头颅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马上的身体,怎么……怎么可能?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人?他好不容易才争取这次出战的机会,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要证明自己,明明胜利近在眼前,明明一切触手可及……可是他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冲啊——” 有一阵喊啥声呼啸而来。 云霆举目望去,只见成片成片的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一般,疯狂的从侧翼杀了过来。这股强有力的力量将四散逃离的敌军围剿,接下来,又是一阵疯狂的杀戮。 云霆回到马上,隔着千万命厮杀涌动的士兵,远远的眺望那黑色群鹰中,最为夺目威严的一个人。 而同时,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也朝着他望了过来。 云霆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御风王,韩旭,别来无恙…… 临州城内,寂静的小院里,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了起来。 “哇…….哇……” 稳婆把孩子包好,递到暮雪跟前:“看看吧,虽然孩子有点瘦,可是健康的很。” 虚弱至极的暮雪想要伸手摸摸孩子的脸,可是却已经使不出一点儿力气了。她努力的微笑,然后对着一旁的魅千影和卢九略道:“谢谢你们……否则,我们母子可能真的要……” 卢九略含笑道:“别这么说,是你们母子福大命大。再说了,咱们什么交情啊!没有你,我哪能把我娘子骗到手?” 暮雪含笑,眼中蓄起了泪水。她很累,可是很感激,很开心,种种种种的情绪汇集到一起,就成了眼底酸楚而愉悦的泪水了。 魅千影在一旁急忙道:“快别哭了,我听人说,月子里的女人不能哭,否则伤眼睛。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外面给你守着。有这位神医和我在,你就放心的睡吧,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暮雪点头,想要再次道谢,可是疲惫至极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眼皮越来越沉,她终于放心的睡过去了。 三天之后。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光华流转,炫目至极的俊脸。此刻的他正伏在她的床边,一只手握剑,另一支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饶是睡着的状态,也是万分警备的。 那一瞬,她忽然好心疼。 这一年他在陈国征战,一定过的很辛苦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回来了 到底经历了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暗杀谋算,他才走到了今天?以至于,让他就算睡着,也是手不离剑的…… 她的眼泪无声低落在枕头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可就是这样细微的生动,也足以令他惊醒。 他猛然睁开眼睛,身上一股肃杀的寒气涌现。可是待到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她已经醒了。 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柔和起来:“雪儿,你醒了。”他的眼神和声音都是那样柔和,看她的时候,那种小心翼翼又无比珍视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件易碎的珍宝。 “你回来了?”只是短短的四个字,却满含了无尽的深情,守护,思念和等待。纵使千言万语,纵使险些生死相隔,可是种种心痛与欣喜,汇集在一起之后,只化成了这短短的四个字。 云霆紧握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是,我回来了。雪儿,我回来了……” “真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声音有些哽咽,眼角的泪说什么也止不住,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可是如今终于见到了,她却是除了流泪,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也不说话,就是那样看着她,把她的手放在唇边,静静的亲吻着,安抚着。她的眼泪就是千言万语,就是情深似海,这些无需言语,他懂,他真的都懂! 终于,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传了进来,打断了暮雪的泪水。 她恍然,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对,还有孩子呢,我怎么都给忘了?” 云霆失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把她这突兀的话头接下去。 “孩子让找来的乳娘抱着呢,你要不要看看?” 暮雪璀璨的眼眸闪闪发亮:“嗯。我当时只看了一眼,现在,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孩子被抱进来的时候,又睡着了。听乳娘说,刚刚那声啼哭是因为这小子刚刚画完地图,乳娘换尿布的动作稍稍慢了点,这小少爷就不干了。现在干爽的尿布已经换好了,所以他又甜甜的睡了过去。 暮雪看着襁褓里那个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小小人儿,他好小哦,脸上红红皱皱的,五官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他这样算是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呢?是像她还是像他呢? 小家伙忽然睁开眼,看了暮雪一眼,随后略带几分不屑的把头扭向一旁,又呼呼的睡了起来。 暮雪皱眉,望着云霆道:“他什么态度?老娘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九死一生的才把他这个小东西生下来,怎么他第一次正眼看我是用那种眼神呢?他不是应该很喜欢我,很粘着我的吗?为什么会是很不屑的样子呢?” 云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是他不像话,要不我给你揍他一顿消消气?” 乳娘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这是什么爹什么娘啊? 当娘的上来就看自己的儿子不顺眼,当爹的直接说要揍!这可怜的孩子,才多点儿啊,就碰上这样不靠谱的爹娘。 暮雪从襁褓中,把孩子的小手掏了出来,放在嘴边,轻轻的咬了一下,口中温柔的威胁道:“臭小子,这就是娘对你的惩罚。以后看你还敢不敢轻视我!”说完,又无比爱怜的把那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哇,不愧是她生的,真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呢。虽然脾气拽了点儿,可是还是挺有个性的嘛!哈哈哈! 云霆看着她们母子依偎的样子,心里被幸福和温柔填的满满的。如果可以,真的很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血腥算计……有的,只是无尽的安宁与幸福…… “雪儿,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暮雪抬起头:“名字?叫什么?” “云展霄!” 暮雪想了一会,展霄,云展霄,天高任鸟飞,海空凭鱼跃,他是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展翅翱翔于碧空,俯瞰天地,傲视群雄,无忧无虑,洒脱不羁的过完一生。想到此处,她点头道:“好名字!云展霄,那以后我就叫他霄儿。” 又抱着孩子玩了一会儿,暮雪便有些累了。 云霆让乳娘将孩子抱走,然后扶着她躺下:“你累了,再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让人摆饭。” 暮雪却抓住他的手,问道:“慧儿呢?她怎么样了?”她只记得最后关头,慧儿去守城了,可是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她却不知道。 慧儿?云霆有些诧异暮雪对徐颖慧的称呼,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要好了。 “她受伤了,虽然有些严重,可是好在有卢九略在,现在已无大碍了。只不过她还没醒,不能来看你。” 暮雪:“其实这一年来,还多亏了她在我身边,否则的话,我一个人根本支撑不来。” 云霆点头:“嗯,我知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她就是了。” 转眼之间,冬雪消融。 当云霆再次率军归来时,已经春花烂漫的时节了。 整整一个冬季的时间,他彻底的平定的瑞王和汝阳王的残余势力,如今,陈国整个国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安详的小院里,迎春花开的正艳,那一团团一簇簇鲜嫩的黄色,看了便让人觉得春意盎然。 “霄儿,叫声小姨来听听?”徐颖慧抱着四个月大的小家伙,笑的开心。 暮雪看着她仍旧苍白虚弱的脸,不由得劝道:“好了,你身子还没恢复好,快把他放下歇歇吧。” 徐颖慧将霄儿交回到暮雪的手上:“这小家伙太可爱了,他每次见着我都笑。” “是啊,跟你这么亲,连我这个当娘的都嫉妒了呢。”暮雪抱着他,一下一下轻拍在他的背脊上,哄着他安稳的入睡。 “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忽然,徐颖慧这样问道。 暮雪的笑容微微停顿了一下:“当然可以,你这个傻丫头,咱们两个可是过命的交情,在我心里啊,早就把你当成妹妹看了。” 徐颖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眼神有些犹豫,又有些坚定:“姐姐,那你信得过我的人品吗?” 暮雪看着她,眸光清亮,笑容坦诚:“当然。”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就算也嫁给穆回,我也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想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像别的内宅女子一样,勾心斗角的算计你和霄儿?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的。姐姐,你难道真的不能接受我吗?”这些话她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深谈 暮雪知道,这个问题早晚是她们两个人要面对的,既然她先问出来了,那就索性把话说明白吧。于是暮雪问道:“慧儿,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看,所以我问你一句,你的所求究竟是什么呢?” 徐颖慧:“我想嫁给他,一辈子都留在他的身边。姐姐,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 “那你又是为什么喜欢他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第一次见他,仅仅是一个背影,可是我觉得我就是喜欢上他了。后来,每次见到他,我都忍不住想要靠近,其实我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够待在他身边就够了。”徐颖慧说着,脸色微微的泛红。 暮雪怀里抱着霄儿,看着眼前沉浸在一片羞涩甜蜜中的徐颖慧,认真道:“慧儿,其实你这种感觉是每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女孩都有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通常并不持久。现实中的一切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完美。也许在你的眼里,穆回是完美的,是令你心动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也是有着许多缺点的,一旦你接触到这些缺点,你的梦可能就会碎了。” “缺点?”徐颖慧微微一愣,似乎从没想过问题:“那姐姐,他有什么缺点呢?” 暮雪:“你觉得他是个无情的人吗?” 徐颖慧:“不是。” 暮雪:“那你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徐颖慧:“不是。” “那你觉得他会是一个亲手杀害自己亲生儿子的人吗?” 徐颖慧面色一惊,眼神几乎僵住:“怎么……怎么可能?” “但是我告诉你,我最初认识的他就是那样一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人。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所有人都当成棋子,包括他自己在内。在必要的时候,他是一个即使舍弃亲生儿子的性命也要谋得政治利益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迷恋吗?”暮雪抱着霄儿的手不由得更紧,她忽然想起了德妃,想起那个小皇子,那个间接死在她手上的孩子。 徐颖慧的心变得很混乱:“我……我不知道。你说的,这是真的吗?那真的是他吗?” “是,曾经的他的确是那样。还有,慧儿,我不允许你进门做小,其实也是为你好。也许你现在还不懂我的嫉妒,我的跋扈,那是因为你爱的还不够深。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和一个男人两情相悦,那么你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介入你们中间。爱情,本身就是独占欲极强的一种情感。可是和人分享的,那是亲情是友情,但绝对不会是爱情。” “可是……哪怕是亲情也好啊,其实我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姐姐,我真的没有过多的奢望。”徐颖慧一脸的迷茫,她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真的不知该如何才能掌控自己的心。 暮雪望着她,脸上挂着柔和而又耐心的笑:“慧儿,你现在不会奢望,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得到。一旦得到了,你就想要更多。人心都是如此。你以为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她们生来就是心地歹毒,喜欢勾心斗角的吗?不是的,很多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被别人,同时也被自己的心逼出来的。我很爱穆回,可是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别的女人,那我一定会离开他。因为我想让自己因为爱他,而变得丑陋。” 徐颖慧站起身,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暮雪的眼中闪过几分茫然和无奈,希望这个傻姑娘能够想的通吧。婚姻和爱情,都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忽然一个声音从暮雪的身后传了过来:“你说的真好!简直和我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暮雪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卢九略曾经的妹妹,现在的夫人,自从临州城的危机解除以来,卢九略就一直留在这里,帮着她和徐颖慧治伤。自然而然的,这位古灵精怪的卢夫人也就跟着来了。 “卢夫人好。” “穆夫人好。”她俏皮的一跳一跳走过来,那样子分明还是个俏丽少女,如果不是头上挽的妇人发髻,恐怕谁都猜不出这个眼睛圆圆,万分机灵的女孩已经嫁做人妇了吧? 卢夫人伸出手,在霄儿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觉得手感好极了,当即笑道:“这小子生的好俊啊,不如拐过来给我做女婿吧。” 暮雪笑着道:“那好啊,卢夫人这一胎只要生女儿,我这儿子就送你了。有卢先生那样的老泰山给他撑腰,那可是他求之不得的福气呢。” 卢夫人大咧咧的笑道:“好说好说!到时候只要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咱们就做儿女亲家。” 春日的阳光暖暖的,洒在两个女人身上,带着别样的温馨与温暖。 暮雪望着这个笑容甜美的女子,不由得赞道:“卢夫人人真好,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之后,会想和我算账呢。” 女子古怪一笑,带着几分俏皮:“你怎么知道我不和你算账?再说了,你儿子就算是利息,将来你再生个女儿,给我做儿媳妇,那样的话,你帮着卢九略算计我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暮雪一听,故作嗔怪道:“那怎么可以?我帮你们喜结良缘,你们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要用我的两个孩子做赔偿,这太亏了,我不同意。” “谁让你帮他算计的我的。” “当时情势所逼啊!” “那要不你也帮我算计他一回?” “这样好吗……” 夜寂寥,风辗转。 云霆抱着暮雪的腰身,一路都是运起轻功,飞檐走壁的就出了临州城。 暮雪整个人被他裹在披风里,只听得耳边微凉的风呼啸而过。 “云霆,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把霄儿一个人扔在家里真的没有关系吗?” 他惩罚的在她的鼻尖上轻咬了一下,脚下的速度却分毫不见:“现在你就只想着那个小东西了,都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抱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暮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还是不放心道:“他还那么小,留他自己在家真的没关系吗?” 云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哪有一个人啊!有徐颖慧,有卢九略夫妇,还有魅千影,乳娘,还有里里外外不下百人的暗卫,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美景美人 “好了好了,不担心,今夜专门陪你好不好?”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自从霄儿出生以后,她还从来都没有好好的陪过他呢。这会儿,也难怪这个醋坛子又酸起来了。 终于,待云霆的脚步于夜风中停下之后,他轻轻的将她放下来。 他随手一挥,随即在她的脸颊旁将手掌打开,两颗盈盈亮光在他的手掌中缓缓升起,春夜里,那两点温柔的亮光美得让人心醉。 “哇,是萤火虫。”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两只萤火虫缓缓升高,随即,她才惊叹,原来,这里的夜空中,漂浮的不是星星,而是长千上万只萤火虫! 云霆:“我猜你会喜欢这里,所以总想着要带你来看。” 暮雪欣喜而贪婪的看着眼前令人惊叹的美景,那一点点会移动的亮光虽然微弱,可是却交织出比之星空更为绚烂动人的美景,而且它们的美触手可及,置身其中,好似身在星河一般。 “好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点点荧光倒映在她的眼中,她伸手去触摸,整个人都融入这星河璀璨的美景之中。 云霆把她抱在怀中,笑道:“是啊,好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美人!” “就你嘴甜!要我说啊,你才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美人。”她说完,手指俏皮的点在他的鼻尖上。 他微怒:“你敢取笑我?” 暮雪嘟嘴:“是夸奖!美女,美男,都可以算是美人,而你嘛,就是那个人间绝色,哈哈哈!” 云霆被她逗笑了,脸上升起薄薄的红雾,说不清是羞是恼。一低头,他便吻上了她的唇,辗转吸允着她的甜蜜与芬芳。 这一吻,良久。 浪漫旖旎的氛围中,她扬起微微泛红的脸颊,问他道:“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不是。这次,是陈祖庭的军队打过来,我们要做的是防守。我猜,陈祖庭可能已经猜到我的真实身份了。所以,这一次他才会不惜血本,举全国之力来攻打咱们这南疆的三座城池。”他如是说着,情势虽然严峻,可是面上却没有半分忧色。是的,这么多年的血雨腥风,南征北战,已经将他的心磨砺成一块坚硬的石,一把锋利的剑,一潭平静的水。 暮雪的心有些紧张:“那你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吗?眼下陈国那边的局势刚刚稳定,但是无法抽调大批兵力过来,陈祖庭若举全国之力来攻打,那他手上就有五十万的人马,而咱们手上现在可用的恐怕不足三十万吧?” “别担心,占据胜败,其实和双方的兵力多少并无绝对的高下,关键是在统兵者如何调度。放心吧,我已经备好了万全之策,陈祖庭,他是当今天下我最不会轻视的一个敌人。我一定会运筹帷幄,严阵以待……” 夜风起。 点点荧光围绕之中,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那好,这次就让我们携手并肩,一起打赢这场仗!” “雪儿……我想……”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的手指摁住了唇。 “别说什么不想我以身犯险,更不要用霄儿做借口。在我心里,霄儿很重要,可是却终究及不上你。云霆,我不要躲在你的身后,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是你和陈祖庭的决战,相信我,我绝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云霆:“我当然相信你,可是……罢了,反正不管我说什么,都没办法让你改变主意。” “你知道就好,云霆,你要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直到死才能分开。” “不,直到死也不能分开。你忘了,我们说好要一起入地狱的……” 清明时节雨纷纷。 本该是一派春光旖旎的时节,却因为战争而变得硝烟弥漫。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嘹亮的号角声传遍旷野四周。 “杀——” 震彻天际的喊杀声,马蹄声,刀剑相碰,血肉分离……. 坐在马背之上的暮雪分离的指挥自己旗下的军队厮杀着。这场战斗她们并不占据任何优势,如果想要赢,那就只能出奇制胜。 东侧,陈祖庭的军队正奋力的向前奔跑着,厮杀着。 忽然轰隆一声,他们脚下的土地坍塌,数万名将士在不明不白中跌入那个巨大的足有五六米深的大坑里。随即他们因惯性下落的身体便被大坑地步那尖锐的如同钢针的竹竿刺穿! 这是云霆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动用舞几万人挖出来的杰作,算是送给陈祖庭远道来袭的第一份大礼。 后面的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机关陷阱震慑住,纷纷刹住脚步,迟疑着,不敢前进,生怕中了下一拨埋伏。 “弓箭手!放箭!”统领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箭矢齐齐射向正在发愣的敌军,霎时,又一片中箭的尸体倒下。 西侧,暮雪故技重施,让少部分骑兵冲入敌军阵营,然后将巴豆和黄豆洒满一地。就在敌军阵脚大乱之际,她命令弓箭手放油包和火箭。甚至利用地势高的优势,将藤蔓编成一个大圆球,然后点上火,将大火球滚入敌军阵营,将那些马匹和敌军冲得四散逃离,打乱阵脚。 陈祖庭望着左右两侧混乱不利的战况,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云霆,你这个娃娃皇帝,难道时至今日也只有这点儿本事吗?”言毕,他右手一挥,身后十万精英亲兵如射出的利箭一般,瞬间便向着东西两侧飞去。 “报!姚将军,敌军人数猛增,而且实力远远高于刚刚的先锋军!” “报!姚将军,敌人势头太猛,我们的弟兄损失惨重!” “报!姚将军,西侧战线吃紧,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暮雪冷冷的望着那些黑色铠甲的敌军,心知,这才是陈祖庭真正的实力。刚刚那些,不过都是开胃菜而已! “传本将军号令,誓死守卫东侧战线,谁若后退一步,军法处置!”清脆的满含杀气和威严的声音即落,手下将士们齐声呼应。 “誓死不退!誓死不退!” 血腥的战争一直由日出持续到日落。 暮雪这边的十万将士已经死伤过半,眼看就要陷入绝境的时候,忽然一道道银色的身影闪入,瞬间便将不利的状况扭转。 第三百三十八章 惨烈 “是豹军!是元帅手下的豹军来支援我们了!” “哈哈哈,我们有救了!” 暮雪眉头微蹙,云霆把豹军给她派过来,那么他那边呢?想也知道陈祖庭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所在的北侧,那么他现在这样做岂不是自断臂膀?! 因为豹军的加入,东侧战线的局势马上就扭转过来,并且已经完全将敌军压制住! 夜空中,大片大片的血鸟掠过,朝着云霆所在的北侧战线飞去。 暮雪眼见东侧的局势已定,就把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豹军统领,而自己则策马狂奔,她要去找云霆!他连雪燕的血鸟群都用上了,他的情况是不是很危险?她要亲眼看见,才能安心。 待她到了北侧以后,才发现陈祖庭的亲军已经将云霆的战线悉数攻破。云霆这边,几乎是全军覆没,可是却牵制住了陈祖庭多半的兵力,直接的将东西两侧的压力减轻。 眼下,数以千计的血鸟正对这陈祖庭的亲兵们不断的进攻。 这些血鸟一见血就兴奋,而且速度奇快。它们在雪燕的操纵下,猛烈进攻,其实力并不逊于一支千人的精英军队。 陈祖庭望着前方近乎孤军奋战的云霆,嘲笑道:“怎么,你已经穷途末路,只剩这些微不足道的血鸟来撑撑场面了吗?” 云霆一身银色的铠甲上满是血污,他的背脊挺拔犹如青松,手中的长剑不住砍杀着四周攻上来的敌人。 可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面对那些犹如蝗虫,绵绵不绝的敌人,他也渐渐的显出了疲态,并且一招不慎,肩膀被砍中了一刀。 鲜血涌出,叠加在原本的血污之上。他却好似浑不在意,猛然间,他凌空跃起,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径直攻向被层层保护在最深处的陈祖庭! 陈祖庭脸上显出一丝狞笑:“终于来了吗?!” 云霆手中的长剑好似一道光,瞬间便来到了陈祖庭的面前。 可是就是在这一瞬间,陈祖庭的身形向后一闪,将自己的身体隐没于重重遁甲之中。 “云霆!小心!”情急之下,暮雪几乎出声!随后她的身体猛地跃了出去。 漫天的箭矢朝着云霆和陈祖庭的方向射去—— 云霆心里一紧,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暮雪的身形猛地挡在云霆的背后,她挥剑,尽量为他挡住那如雨一般的箭矢。 云霆将全身的内力凝于剑尖,这样的他,这样的剑,任何遁甲在他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剑尖猛地刺穿了遁甲,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从遁甲上喷洒而出的黄色烟雾! “用毒吗?我百毒不侵!”他怒喝一声,剑锋一转,便将铠甲劈开! 眼睛一阵刺痛,云霆暗道一声不好!看来那些烟雾的毒并不简单,现在他已经痛得睁不开眼睛了! “走!”暮雪环抱住他的腰身,猛的将他带离那危险的境地。 云霆左手牵着一根极细的银丝:“陈祖庭,要走一起走!”言毕,他手下用力,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将银丝那头,已经被缠绕住脖颈的陈祖庭一把就拉了出来。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飞了出去,而与此同时,云霆早就准备好的埋伏圈从四周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陈祖庭剩余的十万亲军包围在了中间。漫天的箭矢射向他们,呜呼哀嚎声中,整个战场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另一边,暮雪几人好巧不巧的正落在了悬崖边上!这里距离战争的中心足有几百丈远。 终于,失血过多的暮雪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的肩膀,小腹,还有大腿上,都被箭射中了。这一刻,她倒在地上,忽然庆幸云霆看不见,他看不见,就会专心的对付陈祖庭,就不会为她担心了。 那边,陈祖庭的武功也绝对不比云霆逊色多少。其实云霆没说错,陈祖庭,是他在这天下间最不能轻视的敌人! 牵制住陈祖庭的银丝被割断,云霆看不清,但是心中也很惊骇,这时间,竟然有人能割断他的天蚕丝?!但是惊骇之余,他手上凌厉的进攻却没有停止。 剑冢里的种种杀招被他淋漓尽致的使了出来,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五感极其敏锐的他就算不用眼睛,也可以准确的判断对手的一行一动,这对他的影响并不多。 陈祖庭几番招架之后,显得力有不逮。只有防守却根本没有进攻的机会。云霆的招式太快了,以至于光是闪躲和防守就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看来,自己以前是太小瞧这个曾经的奶娃娃了。 但是,这样下去也实在不是办法,自己的体力几乎耗尽,这样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拼了! 陈祖庭故意露出破绽,用自己的左肩迎上云霆的剑锋。 黑暗中,云霆只听到剑锋刺穿血肉的声音,可是随即,他便察觉到事情不对,因为自己的剑被陈祖庭用内力困在了他的肩膀血肉中,而自己离他太近,这样无法进攻,情况凶险万分。 这是陈祖庭的全力一击,也是最后一击。 他一掌打出去,云霆放弃自己的剑,身形后退。 随后一阵空气被划开的声音传来,不好,有暗器,仓促中,他凌空跃起,虽然躲过了层层暗器的,可是却因为看不见,使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落脚的地方已经是悬崖之边。 “小心!那里是悬崖!”暮雪力竭的喊出这一声。 云霆一惊,将自己的身体往前调整。 可是陈祖庭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步上前,几乎是用最后的蛮力撞向云霆还未落地的身子! 云霆的身体猛地飞入悬崖,暮雪大惊,拼尽所有的力气上前,猛地窜向前,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可是因为她的身体太过靠近边缘,又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所以在把他扯回来的那瞬间,她自己却因为惯性而跌入了悬崖! “啊——” 她惊呼一声,可是随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下落,而是被云霆紧紧的拉着,而云霆的身体也是挂悬在悬崖之边。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扒着悬崖的边缘,并且手指之间,还操控着那根银丝。 陈祖庭吃惊的看着那根已经刺穿了他的腹部,并且将他的腰紧紧缠绕的银丝,这怎么可能?世间竟然会有如此诡异莫测的暗器?可是腹部传来的丝丝疼痛十分剧烈,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放手 “陈祖庭!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拉我们上去,然后你便有时间割断我的银丝!二就是我现在就勒断你的腰,咱们大家一起同归于尽!”悬崖之边,云霆说完这几句话,就操控手中的银丝,勒入陈祖庭的血肉之中。 腰间剧烈的刺痛,可是陈祖庭却不想放过这个除去云霆的机会!同归于尽?绝不可能! 陈祖庭用自己手中的宝石戒指靠近银丝,他这宝石戒指乃天下独一无二的至宝,刚刚第一次割断银丝,用的就是这个戒指的边缘。 “陈祖庭!拿命来!”一声清脆的喝声传来。 云霆和暮雪心中一喜,是徐颖慧!可是她不是重伤未愈吗?为什么会跑来战场! 那边,陈祖庭一看云霆这方的帮手来了,当下再不迟疑,加快了割断银丝的动作。 云霆察觉到异动,心知不妙!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赌一把了! 他操控内力,指尖微动—— 悬崖底下的暮雪听到了骨骼和血肉被割断的声音! 陈祖庭的上半身倒在地上,他死不瞑目的看着自己从腰间被割断的身体,怎么…….怎么他终究是慢了一步吗? 徐颖慧已经攻到陈祖庭近前,可是猛然间,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身首异处,一时间,她惊呆了。 恰在此时,悬崖之边,被云霆扒住的那块石头开始松动。 徐颖慧一惊,猛的上前扯住了云霆的手:“小心!你们快上来!” 云霆脸向下看,虽然他挣不开眼睛:“雪儿,坚持住!我送你上去!” 可是此时的暮雪多处手上,刚刚救云霆那一次又耗尽了她全部的内力,此刻的她,眼前昏暗,甚至已经有些看不清他的轮廓了。 徐颖慧:“姐姐,你坚持住!快点提起内力,我把你们扯上来!” “雪儿,睁开眼!不要睡!求你了,快点睁开眼!” 暮雪断断续续的听到他们呼唤的声音,她真的不想睡,可是她好累,好冷,身体在一点点的麻木,越来越不听她的使唤了。 “云……”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终于,他的轮廓一点点的在她眼前清晰起来。她能够感觉到云霆的手在微微颤动,她知道,刚刚和陈祖庭的那场恶战,其实也将他的内力消耗一空了,眼下,他这样拉着已经完全使不上力的她,应该很辛苦很吃力吧。 待到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她看到的却是那巨大的石块已经承受不住他们三个人的重量,从底部开始松动了。这一点,身处最下方的她看的最清楚了。 徐颖慧重伤未愈,云霆内力耗尽,而她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 最后,她的目光看的更远了一点,与徐颖慧相望。 “姐姐……你别怕,我拉你们上来!”徐颖慧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不想放弃,也不愿意放弃,于是,她强行的催动全部内力,努力的把他们两个人往上拉。 哗啦…… 大石块更加松动,底部一些细碎的缝隙里的石块已经开始脱落。 噗—— 徐颖慧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刚刚用力过猛,又伤到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内脏了。 真的没有机会了…… 望着云霆紧紧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她缓缓的举起了手,随后举头对着悬崖之上的徐颖慧说道:“慧儿,拉他上去!”说完,她用最后的力气按住云霆手腕的穴位,云霆拉着她的那只手一麻,她整个人便从他的掌心脱离……. “不要——” “姐姐——” 伴随着两声撕心裂肺,痛到极致的呼喊,暮雪的身体开始急速的下落。 云霆…… 云霆…… 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与此同时,那块松动的大石此时也到了承受的极限,徐颖慧察觉不妙,猛的用力,将云霆撤了上来,两人急速后退,那块大石紧随暮雪之后掉了下去。 前后不过几息的时间,可是他们却已经在生死之间兜转了几个轮回。 “雪儿!”云霆心中大骇,他的双脚刚刚着地,便急着要飞身下去救暮雪。 而此刻已经倒在地上的徐颖慧猛的扯住他的腿:“不要!穆回不要!你是姐姐舍弃了自己的命好不容易才救下来的,难道你要这样跳下去送死,让姐姐伤心难过吗?!” “你放开!”云霆心里焦急,眼睛又看不见,他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暮雪,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陪着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抛下他一个人! 徐颖慧:“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去送死!” 云霆一脚踢开徐颖慧,不过他并没使出什么力气。可是下一瞬,徐颖慧又攀附上他的双腿,并且二话不说,直接用一把暗器似的小刀刺入他的腿中。 疼痛传来,云霆大怒:“滚开!” 可是随即,他便觉得眼前一阵昏花,整个人倒在地上。 徐颖慧脸色惨白,她擦干嘴角的血迹:“就算你将来恨我,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说完,她也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了云霆旁边。 窗外,知了嘶鸣阵阵。 黑暗中,云霆好像听到了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他全身好痛,好累,好像被巨物碾过一般。 这是哪儿?怎么这么黑? 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只是徒劳。 于是他尝试着,举起自己的双手,抚上自己的眼睛…… 原来如此,他的眼睛被一块绸布蒙着,难怪他睁不开。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的眼睛受伤了吗?这是哪儿,究竟发生什么了? 猛然间,那惨烈决绝的一幕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他看不清她的样子,他努力的拉着她的手腕,可是最终,她却选择了放弃,他听到徐颖慧心痛的呼喊,他听到她身体下落万丈悬崖的风声…… “不要!雪儿不要!”他猛地坐起身!额上是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下。 “你醒了?”一个温和而带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响起。 云霆:“你是谁?” 卢九略道:“是我,记不得我的声音了吗?” 云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是你……卢九略。我这是在哪儿?雪儿呢?” “你现在在临州城,这里是你暂居的府邸,还记不记得?至于暮雪……我们派出的人还没能找到她。” 第三百四十章 换一双眼睛 云霆掀开身上的被子,急急忙忙就要下床,可是因为他睡了太久,身上的肌肉已经有些僵了,仓促用力间,一个不稳,就跌倒下去。 卢九略快一步扶住他:“别急。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你急也没有用!况且,就算你要去找她,也要等你的眼睛好了呀!” “两个月?我竟然……昏睡了那么久?我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卢九略重新扶着他做好:“云霆,如果你真的想要救她,那你现在最好冷静下来。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焦急和慌乱在这个时候最没用的!” 闻言,云霆静默了一会儿,心神终于稳定冷静了下来:“好,我冷静。请你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 “好!” 已是盛夏时节,窗外的风却依旧凉爽。 树影斑驳,摇曳之间,投入室内。 卢九略站在窗前,任那些恣意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两个月前,暮雪掉下山崖,徐颖慧为了救你,触动内伤,和你一起晕倒在悬崖之上。那场战争,因为陈祖庭身死,所以算是你赢了吧。现在陈祖庭的军队由他的二儿子掌管着,不过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听说再过几天,就是那二儿子登基的日子了……”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暮雪她究竟怎么样了?!” 卢九略颇有几分无奈:“事后我们有去悬崖下找,发现那下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水很深,也很急。没有找到暮雪的人,没有发现血迹,总之什么都没有。后来,又派了很多人沿着河流一直找,只是一直都没有发现。一个月后,大家便不再找了。不过我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有极大的可能还活着,也许是被人救了也说不定。” 云霆的拳头紧紧攥着,微薄的双唇紧闭着。 卢九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焦急,如果易地而处,我的情况绝对比你还要糟。但是云霆,你和我不一样。你身上肩负的可不只是对暮雪一个人的山盟海誓,情深似海,你的使命是什么,你比我要清楚。现在数十万的将士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你的手上,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不能有事!况且,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暮雪好,那就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你要把伤养好,才能去找她,是不是?” “我懂了……那么,我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只记得最后的时候好像是中了毒烟,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无法痊愈呢?你不是医圣吗?”此刻,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卢九略说的没有错,如果真的想要救暮雪,他就必须冷静,必须痊愈。 卢九略沉吟道:“那可不是简单的毒烟,那些烟雾里,含有大量的强酸,对人的眼睛有极强的腐蚀性。当时你因为自己体内有如来散,所以并不惧怕,因而没有闭眼,所以眼睛便被那毒烟灼伤了,其实你并不是中毒,只是,你的眼睛被腐蚀了……” “被腐蚀了?那还有复原的几率吗?”云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如果他再也看不见了,那他怎么去找暮雪? 此刻,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肩负了复国重任,他的所思所想全部都围绕着暮雪一个人。如果她不在了,那么什么江山,什么社稷,于他,还是什么意义呢? 卢九略:“…….有!我已经帮你换了一双眼睛,只要再过一个月,你应该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换了一双眼睛?换的谁的?”因为心情过分的激动,他的语气有些急躁。如果只是寻常死亡士兵的还好…… “云霆,因为当时情况比较紧急,你的伤势实在拖不得,而且换眼这种事必须要取活人的眼睛,而且还要对方心甘情愿,所以……” 云霆心里猛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听着卢九略迟疑的口气,有些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徐颖慧?” 卢九略:“嗯。” 那一瞬,云霆的心里翻江倒海。这份情,这双眼睛,他要拿什么来还? “卢九略,如果,如果我再找一个人,他愿意把眼睛换给徐颖慧,那她还有复原的机会吗?” “不可能了。云霆,其实,徐颖慧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要遭。你和她的关系,我多少知道一些,我之所以会同意,也是因为,她的哀求。” 云霆听后诧异:“她的情况?她怎么了吗?” 卢九略:“上次她守城门时,被一箭穿心,当时那箭就已经伤到了心脉,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此次,她为了把你和暮雪从悬崖下拉上来,耗尽内力,心脉又震断了。其实,就算她不把眼睛换给你,她的性命……其实我也说不清她具体还能活多长时间。如果保养得当的话,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以后都再不能练武,再不能骑马,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废人一个了。” 云霆:“……” 听了这番话,他除了沉默以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那个俏丽飒爽的女孩,那个眼神清澈明亮的女孩,从今以后,因为他的缘故,就要成为废人一个了吗? 愧疚如潮水一般的涌来,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卢九略轻声叹息:“云霆,那个丫头,她对你的痴心真是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动容。我知道这么说也许会令你的心里不好受,但是我还是要说,现在虽然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去寻找暮雪,但是你可以先去看一看那个丫头。这些日子以来,她偶尔会醒,每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你怎么样了?我想,如今你既然醒了,要不要去看看她?” “……好,我去看她。” 同一座府邸。另一个院落里。 云霆在卢九略的搀扶牵引下,行至了徐颖慧的房间。 侍女恭敬的对二人行礼:“徐小姐正睡着,还未醒。” 卢九略道:“无妨,我们就是进去看看,不会打扰她的。” 侍女点头,为二人引路。 云霆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他看不到徐颖慧的脸色和容貌,但是他可以感觉出,她的气息很微弱,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他就那样默默的坐着,好一会儿,忽然听她说道:“水……” 一旁的侍女马上去端了水过来,服侍她喝下。 徐颖慧重新躺下,问侍女道:“卢先生呢?穆回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侍女抬头,看了看云霆,只可惜,云霆并察觉不到。 云霆:“我醒了,就在这儿。” “穆回……”她激动要坐起身,结果一下子牵动了心脉,人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绿影山庄 云霆慌乱的扶住她的手腕:“别急!我就在这儿,你躺好。” 徐颖慧拉住他的手,激动的问道:“你醒了?身上的伤都好了吗?眼睛能看的到了吗?” “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眼睛还要再等一个月。”云霆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要将内心所有翻涌的情绪全部都压下去一样。 卢九略对那个侍女挥了挥手,两个人一同退了出去。 徐颖慧:“那就好,你没事就好。” “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徐颖慧的声音哽咽,内心的欣喜难以言喻,他好了,他平安无事了! 云霆:“我是说,为什么当初要死守城门?为什么那天要去冒死救我们?为什么要把你的眼睛换给我?!这样很傻,很不值得,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就是想要那么做。那天,姐姐临盆在即,又是早产,又是难产,情况那样危机,可是敌军却要破城而入,当时我想着,她们是你的妻子孩子,如果她们有事,你一定会心痛欲绝,所以我死也要把城门守住,一定要等到你来。那天,你和陈祖庭决战之际,我听闻你把豹军全部派去了姐姐镇守的东侧,当时我就很担心,不由自主的就去了,结果真的去对了,否则,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再后来,我得知自己时日无多,而你又需要换眼睛,所以,我才哀求卢先生把我的眼睛换给你……这样,就算以后我死了,那么每次你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眼睛,应该就会想起我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平静而欣喜。 云霆:“你……” 徐颖慧:“感激和愧疚的话就不用说了,那些都不是我要的。如果你想报答我的话,那你就好好的活下去,姐姐现在虽然失踪了,可是你总有一天能找到她的。况且你还有霄儿要照顾呢,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养伤,好好照顾自己。” 云霆的手被她握着,掌心传来她身上淡淡的温度,一时间,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该如何告诉她,他不是穆回,他从一开始进入徐家军就是有目的的。而且射中徐锦宏的那支箭,正是出自他之手! 杀父之仇,灭国之仇…… 如果她知道真相,她会不会恨死他?会不会痛恨自己为他所作的一切? “慧儿,其实,我不叫穆回。” 徐颖慧:“嗯?这是你的化名?呵呵,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你不好奇我真实的身份吗?”他的语气中有愧疚和迟疑。 “等你想说了,你自然就会告诉我的。诶,对了对了,那你是不是也易容了啊?” “嗯!我的本名……是云霆!我的脸,的确易过容。” 徐颖慧大大的诧异,随后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的手:“你说你是云霆?那个大齐的皇帝?” 云霆:“嗯。现在,你恨我吗?陈国的灭亡,多半是因为我。” “是有一点儿!”徐颖慧顿了一下,随后又道:“我听说大齐皇帝云霆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古往今来,风华绝代!真是可惜,我都没有见过你本来的容貌,真是有点恨你。” …… 绿影山庄。 屋内清雅的茶香袅袅。 床榻上的暮雪皱了皱眉,好像有温柔的风,正一下一下拂过她的脸颊,吹走暑热,带来一丝丝的凉。 “庄主,您说这屋里要不要再加一个冰盆?我看姑娘的额头又出汗了呢。” 一个冷峻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再加一个炭盆吧。” 暮雪努力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绣工精美的床帐。 另一个侍女的声音响起:“庄主,庄主!姑娘醒了!” 暮雪微微偏开头,就见一个容姿秀丽的侍女正在一旁给她扇着扇子。 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来到窗前,瞬间,遮挡住了大片的光线。 暮雪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你是谁?” 韩旭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不记得我了?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暮雪想了想,可是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你伤到头了,一时间记不清也正常,也许再过几天就想起来了。”他的语气很温柔,眼底,满满的都是包容和宠溺。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暮雪好奇的看着他,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好温柔。 韩旭:“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人。你不要害怕,安心养着,过几天兴许就好了。” 暮雪点了点头:“好。” 五日之后。 暮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皱眉,五天了,已经整整五天了!为什么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雪姑娘,您这么早就起床了。”侍女菊染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暮雪皱眉摇了摇头,混乱,空白,一使劲儿想就觉得头晕。 “菊染,你说我怎么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呢?”她语气懊恼,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菊染把水盆放下,然后将她拉到水盆边,伺候她洗脸:“姑娘,那你想要想起什么来呢?” “想起我是谁啊?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这么什么都是空白,我觉得好不安!”说着,她掬起一捧清水,迎上自己的脸颊。 菊染将帕子递给她,看着她把脸上的水珠擦干,笑道:“我的好姑娘,你不安些什么呢?这绿影山庄,上上下下,有谁对你不好吗?况且,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人应该顺应天理,随遇而安。能够忘记也是一种福气呢,你知不知道有好多人为了把前尘往事都忘了,只能拼命的喝酒,或者干脆落发出家,您看您多好,不用喝酒,也不用落发,直接就重新来过,什么烦心事伤心事都没有,多让人羡慕?” “听你这样一说,好像也对,不过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好像缺点什么一样。”暮雪又回到铜镜前,任由菊染给她梳妆。 菊染一边给她挽发,一边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姑娘你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园子里的池塘看看,今年的荷花都开了,那风一吹啊,整个池里都是一阵醉人的荷香,您放着眼前的大好美景不珍惜,那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吗?” 暮雪的眼睛亮晶晶的,心情也一下子转好了:“真的吗?那太好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命 菊染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脸上也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菊染拉着暮雪,一路上,两人脚步轻盈。山庄里绿树成荫,花鸟成群,一路走来,皆是鸟语花香的人家仙境一般。 “哇,这里真的好美,好漂亮!”暮雪由衷的赞叹着。 “这些都是庄主亲自布置的呢。奴婢猜测啊,这一定是为了将来的庄主夫人布置的。” 暮雪好奇:“将来的?那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庄主,他还没有成亲?” 菊染点头:“是啊,据奴婢所知,庄主并未娶亲。” “说起来,除了刚醒的时候见过他一次,这些天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说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人,那他是我的哥哥吗?”暮雪想来想去,可是脑海里都没有那个人的半点影子。 菊染:“他是不是您的哥哥,您下次自己见着他再问不就行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好像闪电一般的影子朝着两人猛的窜过来! 暮雪猛的被下来一跳,随即就见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眼泪汪汪的钻到她的怀里,万分思念,万分无辜的望着她。 “……这,这是什么?”暮雪偏过头去菊染。 菊染也很诧异:“这是团团,是庄主养的小狐狸,平日里它对谁都是不理不睬的,行动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少见它对谁这么热情呢。” 如此说着,团团便摇了摇尾巴,随后用小脑袋狠狠的在她的胸前蹭了蹭,像是控诉一般。随后又仰起头,在她的脸颊上舔了舔。 “哈哈,好痒!这个小家伙长得真漂亮!”暮雪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和喜爱。这种感觉竟然让她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团团,你以前认识我吗?” 出乎意料的,这小家伙竟然朝她点了点头。 暮雪更惊奇了:“你能听懂我说话啊!” 团团又点了点头,那样子要多萌有多萌。 “嗯,不过我还想不起来你,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既然你说你认得我的话,那你就留在我身边陪我吧,好不好?” 团团高兴的呜呜了两声,随后又在她的脸上舔了舔,好像怎么都亲热不够似的。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荷花池的近前。 “哇,好美啊!” 入眼的哪里是一个区区荷花池,这简直就是一座巨大无比的荷花湖!一眼望不到边! 那粉嫩清雅的粉荷与高洁素雅的白荷交相掩映,朵朵邻里于湖面碧色连天的荷叶之上。像是一个个手牵手,嬉笑浅语的少女一般。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支莲…….” 暮雪望着眼前的美景,情不自禁的就哼唱起了这首小曲。脑海中,似乎也有似曾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 啪啪啪…… 听到掌声,暮雪几人回头,就见一身白色月锦长袍,腰束玉带的韩旭正含笑向着她们走来。 “好动听的曲子,没想到今日竟有如此耳福。” 暮雪:“庄主……” 菊染:“奴婢见过庄主。” 团团:“呜呜呜……” 韩旭慢慢的走到她身边柔声问道:“今日有心情出来转转了?看来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暮雪:“谢庄主挂念。” “怎么跟我如此生疏?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也别叫我庄主,就叫我韩大哥,或者韩旭,怎么都行。”说着,他宠溺的在她的发心揉了揉。 暮雪感受到他的温柔,人也不由自主的放心起来。怎么说呢,每次见到这个人,她都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看来,她以前的确是和他很相熟的。另外,这山庄里每个人对她都是很恭敬很和善,虽然她没有了记忆,但是她却能够辨识出,这里对于她而言,的确是很安全的。 “那好吧,以后我叫你韩大哥。韩大哥……韩大哥?好熟悉的三个字,叫起来真顺口。”她甜甜的笑着,眼睛弯弯的,笑容比之阳光还要澄澈透明。 韩昭拉着她的手到亭中坐下:“刚刚你唱的曲子很好听,再给我唱一遍好不好?” 暮雪点了点头:“好啊,我又想起另外一首,现在唱给你听。” 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湖面的碧色的荷叶摇曳,好似一盏盏碧绿的小船。 “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飞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紫马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轻柔的歌声伴着清风,静静的飘散于湖面。亭亭玉立的荷花随着歌声摇曳起舞,好似精灵一般。 …… 一年之后。 窗外,是凄苦的秋雨阵阵。 屋内,云霆急切的扣住卢九略的肩膀:“怎么样?她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卢九略叹息一声:“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云霆,这一年的时间里,我的确是尽力了。” 云霆的手缓缓垂下,随后他大步的走入徐颖慧的房间。 “慧儿……能听到我说话吗?”他望着床上面容憔悴眼罩红绸的女子,曾经,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笑容何其明亮,可是如今,却因为他……形如枯槁。 “云……”昏迷之际的徐颖慧听到他的声音,好像有要清醒的迹象。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叫他的名字,可是却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一时间卡在了嗓子里。 他握住了她的手:“慧儿,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不好。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你总要给我偿还的机会啊,否则,你让我这辈子怎么安心呢?”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溢出,侵湿了红绸:“不用……有姐姐的消息吗?我……好想她。” 云霆黑亮的眼睛瞬间一暗,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没有……不过我会一直找。你也要坚持住,等我找到她为止,好不好?” “好。”她努力的牵出一丝笑容,随后握着他的手便缓缓的松开了。 云霆一惊,不甘心的将她的手握在手里,用自己最为纯正的真气导入她的体内:“慧儿,醒醒。不要再睡了!我不许你有事,听到没有!雪儿不在,你答应过她要帮她照顾霄儿的!你要是死了,霄儿怎么办?雪儿要是知道了,也会怪你的!你醒醒!求求你,不要睡!” 良久,耗散了大半真气的他额上挂满了虚汗,他偏执的将真气源源不断的导入她的体内,为她虚弱到极致的心脉添一丝呵护,送一份能量。 第三百四十三章 嫁给我 终于,她的手指再次动了动,然后便牢牢的攥住他的一根手指,像小孩子一样,有些固执的不肯放开。 云霆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也知道,如今的慧儿,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她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云霆……不要为我花费那么大的力气了,不值得……”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值得,怎么会不值得!慧儿,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你好久都没有骑过马了吧?你是长在军营的姑娘,从小就在马背上纵横驰骋成,这一年一直躺在病床上,一定把你闷坏了吧?”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只希望能给她将要熄灭的声音多带去几丝温暖和光亮。 徐颖慧:“嗯……可是,我看不见,骑不了马了。” 云霆:“不会!我带着你,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好不好?” “真的啊?”她努力的笑,努力的想要抓住那一丝并不属于她的幸福。可是脸上越来越湿的红绸却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她的脸在笑,可是心却在哭。她好苦,好累…… 那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划开,血淋淋的,那是一种锥心刺骨,却又无法言说的痛。这一年的时间里,尽管他没有放弃寻找暮雪,可是那根本就是大海捞针一无所获。所有人都劝他说,暮雪已经死了,让他放弃吧,认清现实吧!可是他却仍旧执着的找,只有徐颖慧一个人不曾劝他放弃,也从未对他说过,暮雪或许已经死了的事实。其实,此刻,他与她的心境何其相似。 他不会放弃追逐暮雪,就想她不会放弃追逐他一样。 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他也曾问过自己,是不是该放弃了。一年的时间,如果暮雪还活着,他早就应该找到她,而她,也一定会回来找他!可是,她没有…… 徐颖慧也一样,自从遇到他开始,她便一直苦苦的追逐,哪怕是在梦里,都期盼他能回过头去看她一眼。这么多年,她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除了一颗心,还有一条命,一双眼睛…… 她爱他爱的没有底线,没有嫉妒,没有要求……他几乎已经成为她生命的全部,尽管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可是终究,她也换的他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了,不是吗?其实,她要的不多,真的不多!明知道他的心里只有暮雪,明知道不管再怎么努力,他的爱都不会分给她一丝一毫,可是她就是不肯放弃,不管别人怎么说,现实怎么残酷,她就是不肯放弃。因为追逐他,已经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和光明。 “慧儿,你在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他问出这一句,只要她有,他想他一定会赴汤蹈火的为她完成,至少这样,她走的时候也能少一丝遗憾,而他,也能少一丝愧疚。 “愿望?”她的表情有一丝迟疑。她真的有一个愿望,可是她却无法坦白的在他面前把这个愿望说出来。因为已经被拒绝过太多次,她的勇气都已经消耗殆尽了,如今奄奄一息的她,实在是禁不起更多的打击了。 见他沉默,忽然他就明白她的愿望是什么了。 其实她的愿望很简单,而他,也刚好可以帮她实现,不是吗? 上天,如果我的愿望实现不了,那么至少我可以帮助慧儿实现愿望吧? 上天,如果我帮助慧儿实现了愿望的话,那你可不可以也让我实现愿望?请你,求你,把我的雪儿还给我吧!上天,我乞求你…… “慧儿,你……要不要嫁给我?”他清冽如泉的声音流淌而出,带着一丝莫名的沙哑。 她一惊,好像根本没有听清:“嗯?你说什么?” 云霆:“不想嫁给我吗?我还以为,这就是你的愿望呢。” “……我想。可是姐姐会生气。”她又哭了,哭的很凶,很多种情绪在她的心里翻涌,冲击着她,简直要把她整个人都撕裂了。明知他不是真的爱她,明知他这么做只是因为她命不久矣,可是她还是好高兴,好悲伤。姐姐,你在哪儿?你真的还活着吗?云霆说他要娶我呢,我好高兴,好想嫁哦!哪怕只是一天,只要能做他的新娘,我都别无所求了。可是,如果你还活着,请你快点回来吧,你回来骂他,阻止他。你可以不可以回来?只要你回来,他就不用这么苦了,姐姐,求你,快点回来他身边吧…… “没错,她会生气。所以等她回来,我们一起承受她的怒火好不好?也许她会骂人,还会打人,到时候我就任她打骂,然后困住她,再也不让她离开了。所以,慧儿,嫁给我吧,也许冥冥之中,她会有感应,那样她就会生气,然后她就真的回来了!” 徐颖慧:“好。就算被骂,就算被打,我也要嫁!因为,我真的好想好想嫁给你,真的,实在是太想了。” ...... 绿影山庄。 碧溪亭里。 暮雪看着眼前的炫叶林,默默的数着树叶的颜色。 黄色,橘黄色,绿色,红色…… 风一吹,缤纷的落叶簌簌飘落。 “姑娘,您吩咐的水晶虾饺已经蒸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菊染拿了一件披风给暮雪披上。 暮雪回神,笑着道:“好啊,去看看。不过菊染,今日韩大哥真的会回来吗?” “嗯,庄主派人来传信了,一定会回来的。” 暮雪一边往回走,一边又问菊染道:“那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啊?怎么总是这么忙?这一年的时间里,我每个月见他的次数也就五六次,剩余的时间难道他都在忙吗?” 菊染笑了笑:“庄主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这奴婢还真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这偌大的绿影山庄都是庄主的产业,其余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奴婢想,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以事业为重,姑娘您说是不是?” “是啊,你这么说是没有错。可是,我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是不是他养在这山庄里的外室啊?”暮雪和菊染熟了,不经大脑的就说出了这么一句。 菊染瞬间风化,凌乱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噗—— 一声嗤笑声传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不怪你 暮雪一回身,有些恼怒道:“韩大哥,你要不要每次出现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偷听别人讲话是很没有礼貌的!” 一身银狐轻裘披风的韩旭从竹林小径那边走了过来,曲起指尖在她的鼻头上轻弹一下:“谁说我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 暮雪揉了揉微痛的鼻尖,嗔怪道:“难道我有说错吗?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我在这世上还有没有亲人呢?你只说你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人,那么我们是在哪里长大的呢?绿影山庄吗?还有啊,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你都不让我出这个山庄呢?你把我安置在这里,我们既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那不是外室是什么?” 韩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他对菊染挥了挥手,菊染自觉退下,炫叶林下,只余他二人并肩而立的画面。 “看来忘记是好,要是以前的你啊,绝对不会说出这么……这么粗狂的话来。” 暮雪:“我只是把心里的实话说出来,要有什么顾虑吗?” “不用有。呵呵,那你想知道什么,现在问我吧。”他拉着她的手,心里有些微微的疼。他什么都不告诉她,其实是因为他的私心。因为他不想骗她,更不想她离开他。所以他才一直躲,一直逃避。这一年的时间里,其实他有大半的时间都是留在绿影山庄的。只不过他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有时候是她在池塘里泛舟,有时候是她在小厨房里烹饪,有时候是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笨手笨脚的绣花……她的点点滴滴都被他收入眼底,刻入心里,只不过,她统统都不知道而已。 “嗯……你这么一说,我反倒不知道该先问什么好了。还是从头问起好了,我今年多大了?”暮雪被他牵着,慢慢的往前走。有一片金黄色的银杏树叶落到他的肩膀上,她伸手,轻轻的将那片树叶拿下,放在手中把玩着。 韩旭侧目,看着秋风中,她纯净的脸庞,心头又一次泛起微微的疼。 “十九岁了。” 暮雪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多大了?” “应该有二十五了吧。”他努力的回想,儿时的记忆模糊不清,都是些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记忆,所以他根本就记不清,自己到底多大,父母是谁。 “那我有父母吗?”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十岁那一年,算起来,也快十年了呢。”他望着眼前这条被各色落叶铺满的青石路,忽然很想,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如果,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儿,那该多好? 暮雪被他的情绪感染,反手握紧他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到他的手里,心里,真奇怪,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手还是那么凉呢? 感觉到她亲昵温暖的小动作,他心里一暖,一股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 “雪儿,对不起。” 他突兀的说出这一句,让她有些迟疑。 望着她目光中的澄澈和信任,他忽然觉得,只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把她困在这里是不对的!也许,他应该大方一点,如果他真的为她好,那就应该放她回到心爱的人身边,而不是一无所知的,被他囚禁在这座精心打造的牢笼里。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韩大哥,你不要这样,如果是你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那我统统都原谅,所以,你不要不开心了。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才最好看呢!” 韩旭把她另外一只手也握在掌心:“我瞒了你这么久,困了你这么久,你都原谅我?” “嗯。不管你瞒了我什么,只要你现在告诉我,我就不怪你!因为我知道,韩大哥是好人,更是对我最好的人。不管你做什么,肯定也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不怪你。”她乖巧的笑着,单纯的笑容好像一个孩子一般。 他猛地把她拉入怀里:“雪儿……雪儿……你这样,我都舍不得放你走了!我对你的爱,绝对不会比那个人少一星半点,我真的,真的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雪儿,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茫然而无措:“那个人……是谁?” 韩旭:“他叫云霆,是你以前很喜欢的一个人。你会为了他,舍弃自己的性命。” “是吗?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吗?那为什么他不来找我呢?” “因为,他不知道你在这里。” 暮雪的心微微颤抖:“他是我很喜欢的人,那你呢?韩大哥,你对我还说又是什么人呢?” 韩旭望着她:“我是……很喜欢你的人,会为你舍命的人。” 她的心,一瞬间滑开了:“你好傻啊,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别人,为什么还要来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啊,可是我的心就是不由自己的去找你,虽然你视而不见,但我也无可奈何啊。” 暮雪:“那个人呢?他也很喜欢我,会为我舍命吗?” 韩旭:“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你是为了救他,而摔下山崖的。雪儿,你想不想回到他身边?” “你会送我回去吗?” “嗯。” 他脸上含笑,强忍着心痛,点头。 临州城。 元帅府里,红绸漫天,喜气洋洋。 这场穆元帅和徐小姐的婚事般的是热热闹闹,十分隆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易容后的暮雪和韩旭混在人群里,远远的看着堂上那对正在交拜的新人。暮雪的心微微刺痛,就算没有记忆,可是她的心还是痛。 “韩大哥,这就你说的,我很喜欢的那个人?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脸,一点都不熟悉?还有,为什么他要娶别人?”她小声的问韩旭。 韩旭紧握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该怎么说呢?有愤怒,因为云霆竟然敢背弃暮雪娶别的女人!有窃喜,因为云霆辜负了暮雪,那岂不就是说,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带走暮雪,再也不用隐瞒和愧疚了! 是老天在帮他吗?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把暮雪送回来,可是赶上的却是云霆迎娶别的女人的婚礼!连上天都在暗示他要把她带走吗? “我也不知道,雪儿,对不起。” 夫妻对拜—— 礼成—— 暮雪:“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 送入洞房—— “我们走吧,难道还要留下来喝喜酒不成吗?” 第三百四十五章 擦肩而过 殿中,一身大红喜袍的云霆牵着红绸的一端,那一端是由两个喜娘搀扶的徐颖慧。 他含笑,随着喜娘的指引往洞房走去。 忽然,一个嗔怨的眼神与他擦肩而过。 那个交错的瞬间令他整个人瞬间僵住,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他猛地回头,去搜索那个眼神的出处。 那个背影!那个纤弱但却出尘的背影!是她,一定是她! 猛然间,他松开红绸,想要追上去。 这时,一旁的卢九略夫妇马上过去拦住他:“马上要送入洞房了,你要去干什么?!慧儿还在等着你!” 云霆的心智被唤回,他回过头,果然,见徐颖慧的孱弱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了。虽然看不见那红盖头后面她的表情,但是他能够猜到,自己刚刚的分神一定伤到她了。 他从新把红绸握在手里:“慧儿,咱们走。” 再次回眸,人群中,早就不见了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是他的错觉吗?刚刚那个眼神,那个背影,真的是她吗? 洞房内。 烛光摇曳,两支龙凤蜡烛默默的燃烧着,那一滴滴蜡油好似情人的红泪。 红盖头之下,徐颖慧两手交握,心紧张的怦怦直跳。 虽然她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可是她却好像可以看到满室的红绸,喜字,红烛…… 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属于云霆的。 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尽管只是一个形式,尽管明知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她还是好开心,好紧张。 她付出了所有,真的等来这一天了! 姐姐,他们都说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是今天,我真的嫁给他了,我不是要把他抢走,我就是借用一下,哪怕只有几天的时间,只要想到我曾经嫁给过他,我就于愿足矣了。姐姐,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会不会怪我?不要怪我吧,姐姐那么大度,一定不会的。因为他,从头至尾,都只爱你一个。 吱呀—— 她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随后她问道了淡淡的酒气。她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的向她靠近。 然后,她感觉红盖头被挑开了。 喜娘端上来合卺酒,又说了一堆吉庆的祝词。 她手里稳稳的握住那只小小的酒杯,与他交叉手臂,那醇香的酒滑入喉间时,她竟有一丝不舍,她要记住此刻,记住这合卺酒的味道。 喜娘退下了,房门被关上了。 “咳咳……”累了一天,她终于支撑不住了。 云霆扶住她的身体,将她外面的喜服退下。然后扶着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 “很累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卢九略过来看一下?” 徐颖慧握住他的手,含笑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真的。今天,我好开心,真的,云霆,谢谢你。” 云霆的手也覆上她的手背:“傻丫头,开心就好。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徐颖慧:“我的心愿已经实现了,我相信,你的心愿肯定也会很快实现的。” “嗯,但愿如此……” 临州城,福月客栈。 暮雪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饭,好像米饭和她有仇一般。 韩旭将菜夹到她的碗里:“你吃慢点儿,当心噎着。” “哼!”她猛地将筷子和饭碗放到桌上,回过头,气愤而怀疑的看着韩旭:“韩大哥,今天成亲那个人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是。” “那我以前是不是很笨,被他骗了,所以才会那么喜欢他啊?”暮雪越想越气。 韩旭也放下了筷子,有些无奈道:“你以前很聪明。” 暮雪瞪大眼睛:“那我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呢?他不喜欢我吗?如果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还要娶别人呢?” “也许,他以为你已经死了。也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帮着自己的情敌说话,他心里有种难言的苦涩。 “那就算他以为我死了,那也不过才一年的时间而已啊,他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把我忘了,然后转过头就去娶别人,看来我在他的心里,真是不怎么重要啊!什么苦衷,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莫名的,听到她这样说,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丝的喜悦。 “雪儿,也许在你的认知里,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一心一意。可是在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个男子会为了一个女子苦守一生呢?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故去的女子。” 暮雪苦恼的皱眉:“是这样吗?那我不要喜欢他了,不管以前有多喜欢,现在他已经娶了别人,那我就不要再喜欢他了。” 韩旭握住她的手:“雪儿,别太伤心了。” “韩大哥,那你也会三妻四妾吗?” 烛光下,她灿若星河的眼眸就那样痴痴的望着他,好像他的回答承载了她全部的希望一样。 韩旭的心里划过一丝悸动,他目光坚定的回望她:“如果我的妻子是你,我就不会!如果我的妻子是你,我会对你一心一意,终我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要不要告诉她,其实她已经嫁给了那个人?要不要告诉她,她已经为那个人生下来一个孩子…… 于理,他应该把实情都告诉她。可是于情,他又不想说,因为她可以舍弃一个男人,但却绝对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那么,她岂不是要永远离开他了? 挣扎良久,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原来,他的心胸不过如此。 “韩大哥……”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被韩旭捂住了口鼻。 “别说话,有迷烟!”韩旭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叮嘱到。一年多前,她受了重伤,不但失去了记忆,连武功也没有了。如今碰到这种情况,他自然是为她担心比较多。 暮雪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屏住了呼吸。 韩旭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送入暮雪的口中,然后示意她趴在桌子上装睡。 暮雪听话照做。吃了那个药丸以后,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倒是一点儿也不惧怕迷烟了。 “怎么样?迷倒了没有?”外面传来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 “哼,老娘的勾魂香出马,就没有迷不倒的!”又一个很粗狂的女声。 又有一个大咧咧的男子不耐烦道:“要我说,你们女人就是麻烦,对付什么人都要先用个迷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直接进去就杀不就得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被劫持 不男不女的声音道:“哼,莽夫!就你那个横冲直闯的性子,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 粗狂女人道:“好了好了,别在这瞎吵吵了,先进去看看,到底放倒了没有。” 此时,韩旭竟然坐起身来,连装都懒得装下去了:“你们要进就进,不进就滚!我数到三,你们要是再不离开,就统统把命留在这儿吧!” 外面一阵沉默,想来是那三个人被韩旭的话吓呆了。 韩旭:“一,二,三……” 他话音刚一落,一直在暗处保护他的暗卫马上显出身形。暮雪几乎没有听到几声打斗,就听那三个人接连惨叫一声,随后就销声匿迹了。 韩旭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没事了,你早点儿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家。” 家?暮雪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好,明日咱们就回家。”她眼前就有一个这么好的韩大哥了,为什么还要去想那个负心汉呢。韩大哥对她这么好,又给了她一个那么温暖的家,如果她不懂得珍惜,真的会被天打雷劈的! 忽而,又有刀光剑影声传来。 这一次,韩旭的眉头深锁,这次来的人明显和刚刚不是一个档次,而且人数众多,少说也有三十个左右。而临州城毕竟是云霆的地盘,自己悄悄潜进来,为了不被云霆的势力察觉,所以只带了二十名贴身暗卫,而眼下,对方来的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雪儿,又有人来打扰了,看来今夜你是睡不成了。”韩旭拉着她的手,目光中有些许的歉意。 “嗯,没关系的,我明天到家再睡就行了。”她说的云淡风轻。 韩旭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打斗声,忽而笑道:“对我这么有信心?外面来的坏人可比我的人手要多,他们是来杀咱们的,你怎么知道明天咱们一定能回家?” 暮雪笑眯眯道:“我就是知道。韩大哥那么厉害,哪里是那些寻常的宵小之辈奈何的了的!韩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韩昭宠溺的弹了她的鼻尖一下:“小马屁精。不过,你说的真的很对!” “哈哈。”暮雪笑着,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韩旭:“走吧,咱们出去,把这些扰人清静的宵小之辈都解决了!” 他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那些正在和暗卫们缠斗的黑衣刺客一见韩旭拉着一个穿了男装的女子出来,当即调转攻势,猛的攻向他。 韩旭手执长剑,并不主动的攻向那些黑衣人,但是他却总能在防守间,猛的一招出奇制胜,于不经意间,将对方置于死地。 暮雪看着韩旭至刚至猛的招式,不由得想到,韩大哥的武功刚烈迅猛,和云霆的阴柔百变不同…… 什么?她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刚刚怎么会有那种想法?难道是她想起什么了吗?可是再仔细一想,头又开始痛了。 在韩旭和暮雪周围,已经倒下了十来具黑衣人的尸体了。这下子双方人数持平,韩旭一方的暗卫明显占了上风。 元帅府里。 叩叩叩。 极其细微的敲门声。 坐在床边的云霆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徐颖慧,悄然起身,走到了房间之外。 一名神机宗的暗卫跪在地上:“主上,临州城内发现御风王和陈耀宗的人马,现在双方正在交手。要如何处置,还请主上定夺!” 云霆黑亮的瞳孔微微锁紧,御风王?陈耀宗?呵,这两大敌手竟然在今日都聚齐了。是冲着他大婚来的吗?还是太不把他当回事,以为他的临州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云霆:“吩咐暗部,派一千人随我前去会一会这两位当世枭雄!” …… 正在缠斗的两方人马忽而被黑压压的数于他们几十倍的人手包围。双方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 夜空之中,一个带着银质面具的人从天而落,好似临世仙君一般的风采。 “观身手,阁下应该就是御风王本尊吧?既然来了我的临州城,为何还要藏头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暮雪的目光看向那个带着银质面具的人,月光之下,那人一袭玄衣,森冷逼人的寒气之余,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看来,她的心对这个人还是有一点儿感觉的。 韩旭心中暗道不好,其实他也不知道不好什么。担心今日无法平安脱身?不,他不怕!其实他只是担心云霆会认出暮雪,然后暮雪就会离开他…… 想到这里,他松开了暮雪的手,对着离他最近的两名暗卫吩咐道:“不惜一切把她安全送回去!” “是!”暗卫们来到暮雪身边,一人一边架起她的胳膊迅速飞离。 凄迷夜色之下,云霆看不清那个被韩旭护在身后的人影,依稀觉得那个裹在宽大斗篷里的人是个女子,其余的就看不清了。 “追!”原本的黑衣刺客见暮雪他们要逃走,当即派了几人追过去。 韩旭飞身挡在他们身前,招式凌厉的将这几个人解决掉。交手的同时,他还对一旁观战的云霆喊道:“穆元帅,看在你我昔日也算是故人的份上,今日放我一马如何?韩旭回城之后,自当奉上三座城池为谢礼!” 云霆嘴角牵出一个弧度:“三座城池就不用了,昔日你曾多次救她,今日就当我替她还你一个人情!”说完,云霆挥手下令,他身后的暗卫迅速加入战斗,原本的黑衣刺客迅速被消灭。 “多谢!”韩旭说完,身形隐没于夜色之中。 云霆望着前方的夜色,忽而想到韩旭还是韩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颗棋子,而如今,这颗棋子得了自由,竟然一飞冲天,并且已经站到了和他对等的位置上,可以和他一较高下了。 果然,世事无常…… 数日之后。 被五花大绑的暮雪坐在一辆飞速疾驰的马车里,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被颠酥了。 天啊,她怎么那么倒霉!那一天本来韩大哥让两个暗卫先送她回去,哪想到半路上又杀出来一群更加强悍的程咬金,两名暗卫被解决掉了了,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自然而然就成了俘虏。这些日子以来,她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基本上都被帮着。外面那几个押送她的人当中,又两名女子,所以才不至于让她太不方便。 坐在马车里的她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被谁绑架了呢? 而对方劫她,目的无非是为了威胁韩大哥。不知道韩大哥回到绿影山庄可是却见不到她的时候,会不会心急如焚?会不会大发雷霆?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闪而过的记忆 算了,现在先不想那些了,还是先想一想怎么才能逃走吧。 恍惚间,马车被大石头绊了一下,暮雪的头磕在了马车壁上,一瞬间,很多画面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那些画面中,最多的是一个风华绝代,俊美绝伦的男子。还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雪儿,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雪儿,就算下地狱你也会陪我吗? 冷冽如泉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想,混乱,一切都好混乱。 暮雪强忍着头痛,睁开眼睛,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随即就消失不见了。记忆里,那个张脸应该就是云霆的吧?那是他的真容。可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上次在婚礼上,她明明见到他是黑色的眼睛啊,难道眼睛的颜色也是可以改变的吗? 马车停下来。 帘子被人打开,随后一名女黑衣人跳上了马车,她拿掉的堵住暮雪嘴的那块布,然后将水递到她的唇边:“喝。” 暮雪乖乖的喝了几口,然后她又对女子道:“这位姐姐,我想如厕,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女子皱了皱眉,随后松开了暮雪的手脚,带着她一路往林中走去。 因为知道暮雪是个全无武功的弱女子,一路上又很顺从听话,所以他们对她的防范倒不是那么严格。 到了林中深处,暮雪有些别扭:“姐姐,可不可以麻烦你转过身去。你这样看着我……我不好意思。” “麻烦!”女子不耐烦,但还是转过了身去。毕竟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她的掌心的! 可是下一瞬,她的后心一痛,整个人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暮雪走到她的近前,从她的尸身上拔出自己头上的木簪。呵呵,看来这飞花拈叶指果真好用。虽然只是一根寻常木簪,却也能让一个武功高手立时毙命!若不是刚刚在车上颠了那一下,她还想不起来这些招式呢。 做完这些,暮雪又在那女子的身上翻了翻,看看有没有什么用的着的东西。 一包飞镖,一把匕首,还有她随身佩戴的长剑。 长剑她是不怎么用的上了,毕竟她的武功也是刚刚想起了一招半式。 于是,她拿着飞镖和匕首,轻轻一跃,很顺利的便跳上了树梢! 哇! 感觉好棒,原来她的轻功这么好! 她悄悄潜回马车附近,被人劫持了这么久,她总要弄清楚,抓她的人是谁,还有这里是哪啊! 河边,传来了烤鱼的香味。 她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一会儿悄悄的决绝了这些人,一定要把这几条烤鱼全都填进自己的肚子里。话说这段时间的清水和馒头她吃的都想吐了。 火堆旁,两个黑衣男子正在烤着鱼。另外一名女子还在河里捉鱼,她手提长剑,看见河里的目标之后就飞一般的将剑掷出去,然后一条肥硕的大鱼便被抛上岸来。 “老大,你说这次咱们抓这个小妞回去,真的能交差吗?主子可是让咱们去取御风王的人头啊!”身形瘦小一些的男子对着一旁魁梧的刀疤男说道。 魁梧刀疤男道:“御风王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再搭上一个穆回?如果不是咱们几个及时撤退避其锋芒,恐怕也早就将命留在那里了。我之所以会把这个小妞劫来,也是看在御风王对她的重视上。兴许把她交到主子手上,会有大用呢!” 瘦小男子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主子掌握大誉的军队也有一年了,怎么还是不能登基呢?” “朝中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你以为,主子的两个兄弟都是吃素的吗?” 听了这一句,暮雪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是陈耀祖的人呢!她一直留在绿影山庄,对于外面的事知道的不多。但是她也清楚,这个陈耀祖,是陈祖庭的儿子。陈祖庭死后,就是他掌握大权,是当今天下和云霆还有韩旭鼎足而立的另外一个人。不过因为接连重创,眼下他的实力大不如前,比之云霆和韩旭,已经明显的落了下乘。所以才会派人,借机行刺吧? 魁梧刀疤男道:“马上就要到京都了,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吧。” 他的话刚说完,正站在河里捕鱼的女子忽然惨叫一声,随即一头栽向河里。 两名男子当即戒备起来,他们拿起武器,目光如炬的巡视四周,想要看看是何人躲在何处出手。 “有本事就站出来一决高低,偷偷摸摸躲在暗处偷袭算什么本事!”瘦小男喊道。 暮雪冷笑,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最轻微的程度,她离他们的距离上远,不怕被他们发现。更何况刚刚她射出去那支飞镖用的是飞花拈叶指的指法,敌人根本无从辨别飞镖所出的方向。 正当两名男子搜寻无果的时候,暮雪忽的又扔出去一枚飞镖! 魁梧男子听到破空的声音,急忙躲避,飞镖却仍是射入了他的手臂!他吃痛皱眉,一看手臂上的飞镖,破口大骂道:“老三,你搞什么鬼!用飞镖射我,你想反了吗?!” “不对不对!大哥!这不是老三的手法——”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根飞镖插入他左侧的脖颈,他双目瞪的溜圆,不可置信的向一旁倒了下去。 魁梧男瞪着暮雪栖身的方向,二话不说,随手拔除自己的飞镖,一股脑的扔到那个方向去。 暮雪眼见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向后一仰,轻盈的由这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上。 魁梧男:“我道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原来是你这小贱人!今日大爷就让你偿命!” 暮雪不想和他短兵相接,那样吃亏的就是她了。于是她急速的往后退着,正想再仍飞镖射向他,可是却发现那捡来的小袋子里已经没有飞镖了! 暮雪皱眉,暗道一声该死。她急速的逃着,可是魁梧男的速度也不慢,尽管他的手臂受了伤,可是仍旧死命的追赶着她。 不好,内力接济不上,她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当即灵机一动,身形跃到一根大树杈上,随后装作体力不支,不慎从树上摔下去的样子。 她吃痛的坐在地上,小脸疼的皱成一团。 魁梧男追上她,大笑道:“小贱人,我看你还往哪儿逃!” 暮雪的手撑着地,万分恐惧的看着他:“你别过来!” “哼!大爷今天就在这里宰了你!”说完,他又向前一步,暮雪眼看他离自己只有三步之遥了,当即不再犹豫,手腕翻转,那动作似是极快,也似极慢,一瞬间,她纤细的柔夷交叠出万种重影。 魁梧男还没有反应过来,右眼猛的剧痛! “啊——”他大叫了一声,身形向后倒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黑吃黑 暮雪趁着这个空挡,运起剩余的全部内力,身形快如闪电的来到他旁边,二话不说,利落的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 一道红色的血线划出,魁梧男没了气息。 而暮雪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累,好紧张,她差一点以为就要到绝路了呢。 暗器一门,并非一定要用特制的银针或是飞镖,只要功夫到家,飞花残叶皆可伤人 刚刚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想起这一句话,然后假意摔倒,让对方放松警惕,她有怎么能那么顺利的便用地上的石子伤了他呢? 歇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没有那么快了,她才从地上爬起来。 肚子好饿,先去把那几天烤鱼吃了再说吧。 暮雪不敢在原地久留,拿了那几条烤好的鱼就往前走,不过她并不认识路,具体要走到哪儿,也没个章程。不过她想,只要顺着河流走,一定能碰上村落人家吧。 夜晚的时候,她果真走到了一个小村落。她的身上没有钱,只要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农户愿意收留她过一晚。 “有人吗?”走的双脚肿痛的暮雪停在村口一座简朴整洁的小院门前,隔着低矮的柴门向里张望。 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妇人走了出来“是谁啊?” 暮雪道:“大娘,我是途径的旅人,因为和家人失散,所以迷路了,不知大娘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借宿一晚。” 老妇人举着一盏昏暗的风灯走到她的近前,见其是个容貌清秀的小少年,一身衣裳已经满是褴褛,但还是能够看出原本精细的用料做工。 “原来是为小哥。快请进吧,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处。”老妇人说着,已经把柴门打开了。 暮雪连声道谢:“多谢大娘!只不过,我……我身上没有银子,恐怕不能给大娘借宿的银子了。” “小哥说的哪里话,快请进吧。” 暮雪被老妇人让进了堂屋。这个小院里一共三间房,均是用土坯盖成的。 老妇人给暮雪盛了一碗热水:“趁热喝一口吧。” 暮雪把碗捧在手中:“多谢大娘。” “小哥还没用过晚饭吧?我家里倒是有些,不过粗茶淡饭的,还请小哥不要嫌弃。” “不敢不敢!今日蒙大娘收留,小子已经感激不尽了。” 老妇人热情的端来一叠小葱拌豆腐,还有两块玉米饼子。 暮雪再次道谢之后,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她一下午走了那么多路,肚子里那两条鱼早就消化干净了。如今遇上吃的,她可真的顾不得什么吃相不吃相了。不过虽然觉得很香,但是玉米饼子还是有些拉嗓子,实在吃不惯。 晚间,老妇人把她安排在厢房,给她一床被子。 第二日一早,她向老妇人打听到京都城怎么走。眼下她必须要想办法找到韩大哥。否则局势这么乱,她的身份又那么敏感,万一再落到别有居心的人手里,那就不是那么轻易能脱身的了。 她相信,韩大哥现在一定调动了所有的力量在找她,当然,那个陈耀祖也是。所以,她必须想办法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只让韩大哥一个人知道她的所在。那么她就必须要到人多的京都城去了,大隐隐于市嘛。否则在这种偏僻的小村落里,真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找到。 老妇人带她去东头村口。那里有一亮牛车,每日专门载些想入京的村民到京都城里去,车钱一文。 暮雪身上没有钱,还是老妇人帮她垫付了这一文钱。当然,暮雪少不了又是千恩万谢。话说,她走了这么久的背字,总算是老天开眼,让她遇见一个好人了。 牛车的脚程很慢。一摇一摆的,像是摇篮一样。 车里除了暮雪,还坐着七八个村民。 有人和她攀谈,她草草的应付,随后就闭起眼睛,佯装打盹儿的样子。 耳边,传来一阵阵熟悉而亲切的叫卖声。 “馄饨,好吃的混沌,三文钱一大碗……” “冰糖葫芦——” “刚出锅的热包子,皮薄馅大,两文钱一个……” 暮雪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原来这里就是京都城啊! 真的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些街道,这种叫卖声,她以前一定听过。 下了马车,已经是中午的时候。暮雪的肚子又开始饿的咕咕叫了。 啊~~~怎么办? 她好饿,又没有钱! 空有点儿武力,还是个半吊子,难不成真要去偷去抢吗? 可是就这么站在原地发愁也不是个办法啊,想来想去,她决定现在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捡到钱包的可能性。 正当她对着店铺的烧鸡流口水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小个子一走一过之间,就将前面一位锦衣公子的钱袋撤了下来。然后旁若无人手脚麻利的装到了自己的衣襟里。 哇哇~~~机会来了! 她兴冲冲的跟上那个小个子。然后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胡同拐角忽然快步上前,一个擒拿手就把那小个子抵在了墙上。 “偷人家东西?”暮雪冷冷的看着他。 小个子还想狡辩:“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暮雪伸手把钱袋从他的衣襟里扯出来,然后松开了他:“识相的快滚,否则别怪我替天行道,拉你去见官!” “你……行!今日算我倒霉,碰上黑吃黑的了!”说完,小个子恨恨的离去,满脸的郁闷,一肚子的无奈。 暮雪颠了颠那个钱袋,哇,少说也有三十两呢,够她花两天了。想完,她便把里面的银子都取了出来,然后随手把钱袋扔了,这种犯罪证据,还是早早销毁的好。 路边摊上,她匆匆的吃了一碗混沌两个包子,然后便近了成衣铺子。当务之急,是要把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换掉,然后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生的那些人按照那张人皮面具的容貌找到她。 挑了一身并不起眼的青色女装,随手又买了一个帏帽。她将面具撕了,把帷帽戴上,也算是给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 看着手中剩余的二十两银子,她想了想,决定先找个舒服的客栈住下来,剩下的事情都要等她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以后再说。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赌博买人 福运楼里。 “小二,一间上房!一壶菊花茶!再让人备一桶热水,我要沐浴。” “得嘞,客官里边请。” 暮雪泡在温热的水中,将这一路以来的尘埃和疲惫通通洗掉。那种感觉就好像脱了一层皮似的,不过真的轻松,很舒服啊! 梳洗一新之后,她一边喝着一菊花茶,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想着想着,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也许她可以用这个法子和韩大哥联络上。 她戴好帏帽,重新来到大街上。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多赚点儿银子,否则在这偌大的京都城,根本活不下去。大隐隐于市,天知道她还要藏多久才能回到韩大哥身边? 可是怎么赚钱呢?总不能一直像刚刚那样去黑吃黑吧?况且这光天化日的,哪儿来那么多的‘黑’让她吃呢? 想来想去,她的脚步一停,发现自己竟然停在了一座名为‘永胜’的赌坊门前。 赌坊?她的耳力好像不错,不知道去赌色子行不行? 摸了摸袖子里仅剩的二十两,不管了,先试试看吧。如果输光了,大不了她就去‘劫富济贫’嘛!反正她是‘贫’,而这偌大的京都城,总有一两个为富不仁的可以让她去劫吧? 喧哗的赌坊里,暮雪的出现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因为赌坊里各式各样三教九流的都有。一个带着帏帽的女子,身姿又挺拔轻盈,多半是个混江湖的。这种女子在这里常见的很。 “一二五,小!”玩骰子的那桌,荷官刚刚把骰盅拿开,一堆或惊喜或哀怨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啊?!怎么可能!怎么一直是小?早知道我就买大了!”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是大,看来今天老子鸿运当头,谁也挡不住啊!” “下吧我也跟着你买!” 荷官:“来来来,只押大小,买定离手啊!”说着,他又开始合上骰盅,举手摇晃起来。 暮雪又看了看其余赌桌,麻将牌九她是不会的,唯一有优势的,也就是这个骰子了。于是她朝着那个赌桌走了过去。 在旁边旁观了一会儿,她大致的听出了一些门道。暗暗的把那些开大开小的声音记上一遍,然后她就发现,这三个骰子似乎是被动了手脚的,因为它们不是一样的重量和声音。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荷官再次把骰盅啪的一声放在了坐上。 暮雪拿出了二两银子,放在了‘小’的一边。 众人也都纷纷下注。 荷官掀起盅盖:“二三二,小!”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喧闹。 暮雪嘴角露出了微笑。 之后接连三把,暮雪都准确的听出了骰子的大小,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赢了二十两了。 荷官看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暮雪知道,自己不能再赢下去了,否则一定会引人注意。眼下她势单力薄,还是不要惹上任何麻烦的好。 于是这一把,她故意押错,输回去了二两。然后故作无奈的叹息,转身出了赌坊。因为她赢得数目并不算很多,所以赌场也就过多的难为他。 途径闹市的时候,忽见一个一身皂白孝服的女子跪在那里,手里弹着噼啪,似在唱着自己的身世。 暮雪灵机一动,走了过去。仔细听了她的唱词,原来是卖身葬兄的。 这女子歌喉清亮,一手琵琶也弹得极好。只不过长相是中下之姿,所以也鲜少有人问津买她。 待她一曲唱完,暮雪走上前去,问她道:“这位姑娘,不知你要卖多少银子?” 女子颤巍巍道:“二十两。” 暮雪摇了摇头:“安葬兄长,只要十两就够了。我给你十五两,肯不肯随我走?” 女子抬头看了看带着帏帽的暮雪,又想了想自己并不出众的容貌,恐怕这样耗下去,她也找不到更好的买主了。于是她心一横,答道:“好!十五两,待小女子安葬好兄长之后,就随姑娘走。” 暮雪闲来无事,也就用了半天的功夫帮她安葬兄长。 事情完了之后,暮雪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把那一身孝服脱了。 客栈里,暮雪摘下帏帽,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那女子一看之下,简直惊为天人!她从未见过这种美人,那种美说不清是哪里,但却好似浑然天成,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尊贵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屈膝膜拜。 暮雪让小二把饭菜送到了房间里。 “坐下一起吃吧,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不用那些虚礼。” 女子有些切切的坐下:“多谢姑娘。” 暮雪:“吃吧,你也累了一天了。”说完,自己举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待用过饭之后,暮雪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春蕊。” 暮雪摇了摇头:“春蕊不好听,以后你就叫洛樱。洛神的洛,樱花的樱。” 女子起身行礼:“谢姑娘赐名。” “知道我为什么买你回来吗?”暮雪喝了一口茶。 “奴婢想,大概是姑娘身边缺人伺候吧。” 暮雪:“不是,我只是看中了你的歌喉。我买你回来,是想好好培养你,然后让你给我赚更多银子的。” 女子点了点头:“奴婢自小就是随着兄长卖唱的。不过奴婢容色并不出众,所以……也没帮兄长赚得多少银子。” 暮雪:“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现在我先来教你两首曲子,你学好了,其余就不用管了。” 三天的时间,暮雪把两首《采莲曲》都教会了洛樱。 而后,她又亲自找来了易容的材料,为洛樱做了一张美轮美奂,风采逼人的人皮面具。 于是乎,从这一天起,京都城最大的酒楼里,便多了一位惊华潋滟的洛樱姑娘。 若愚楼。 正午时分。 因为洛樱姑娘登台献唱的缘故,本就生意兴隆的若愚楼更是宾客爆棚,这些天,光是跑堂的小二就又新招来十几个,可见这洛樱姑娘有多受欢迎了。 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飞飘香袂空中举。 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紫马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清亮而柔美的歌声传来,暮雪易容之后,一身男子打扮,坐在熙熙攘攘的大厅里,看着台上的洛樱表演。 这首曲子她唱给韩大哥听过。而她也打听过了,京都流行的小曲里,并没有人听过这样的《采莲曲》。所以,这首曲子就可以作为她传递给韩大哥的暗号了。只要他得知消息,那么就一定回来找她的。 第三百五十章 终相见 本来她想的是自己找个地方唱。但是她有怕麻烦,况且心眼里她也不愿意这样做。而且万一遇到坏人,她也难以脱身。 所以她才买下了洛樱,并且将其好好的包装一番。有洛樱在台上唱,效果是一样的。关键是,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躲在暗处,万一碰上危险还能够全身而退。 转眼之间,洛樱登台献唱已经有十几天了。 她心里盘算着,再有几天,是不是韩旭就能找到她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暗处等,可是始终没有人来询问。明的倒是不少,全是冲着洛樱的容貌去的,可是暗着来的,却是一个没有。 不过她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到了第十七天的时候,几个暗卫模样的人出现,悄无声息的带走了洛樱。 她本想尾随的,可是又想着自己现在的武功不过是个半吊子,轻易冒险总是不好。于是她就决定躲起来,看看找来的人究竟是谁,然后再做决定。 洛樱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分毫不敢看坐在她面前的男人。 她今日刚从若愚楼出来,就被几个莫名其妙却武艺高强的人带到了这里。她当时还想着对方是不是要劫财劫色,可是如今看着架势,八成是想要杀她吧?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谁啊? 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看着眼前因为害怕而剧烈发抖的女子,心里一阵失望。不知她,不用撕开那张人皮面具,单凭气质,他也能清楚的知道,面前的女子,绝对不是他的暮雪。 “你唱的《采莲曲》是谁教你的?” 冷冽如泉的声音自她的头顶倾斜而下,似冰冷的泉水,让她彻骨寒凉。 洛樱:“是……是我家姑娘教我的!” “你家姑娘?”银质面具的男子眼眸一亮,声音也染上了一份欣喜:“她现在何处?” “在……在福云客栈。” 云霆的心跳得很快。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姑娘一定就是暮雪!当日他听到手下人搜集的京都密保中,有‘采莲曲’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就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然后他又问了歌词,结果正是那年夏天,在荷塘泛舟时,她唱给他的那一首! 那首曲子他只听暮雪唱过,别人根本不知道,所以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唱曲的人会不会是暮雪? 而是潜意识里,他又害怕这会是某些人设计的陷阱,于是他强行按捺心中的激动和翻涌的情绪,没有亲自去找,而是暗中来了京都,让手下的暗卫去把人带过来。 结果只看一眼,他的心就又沉入了谷底。不是她,果然不是她。 他找了这么久,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可是仍旧没有她的半点消息。失望,希望,绝望,然后再燃起希望,他觉得自己的心上下颠簸,都要被四分五裂了。 “带我去福云楼。”云霆说完,径自起身更衣,摘下银质面具,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人皮面具,他的眸光暗了暗。 躲在屋顶上的暮雪,远远的就看到洛樱身后跟着一个样貌清俊的男子。那张脸她没有见过,但是那个身形还有那一份气度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如此坦荡荡的就走入了福运楼,暮雪忍不住想,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福运楼里。 洛樱问过了小二,得知那位经常戴着帏帽的姑娘还没有回来。 云霆忍不住又是一阵失望。 他在房间里检查她们的日常用品,结果除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就是一些易容用的材料了。 究竟是不是暮雪?他无从判断。 他一直等在房间里,天黑等到天亮。 难道她在躲他? 心里猛地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躲他呢?不想见他?是因为他娶了徐颖慧吗? 种种纷繁复杂的念头从他的脑子冒出来,可是无论怎么想,他也想不到暮雪根本就已经不记得他了。 天边曙光渐亮。 洛樱窝在房间的一角,怯怯的看着云霆。这个男人好奇怪,好可怕。 云霆起身,对着洛樱施了一礼:“抱歉,在下昨日认错人了,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别……奴奴家当不起。”洛樱赶紧回礼。 “那在下就先告退了。这些银子就权当是对姑娘的赔偿,实在抱歉。”说完,云霆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桌子上。脸色失望的退了出去。 洛樱拿起那张银票,又看了看云霆落寞的背影,心道,其实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嘛,而且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一连三日,暮雪都没有出现在洛樱面前。 洛樱最开始着急,但是后来她也就淡定了。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是她能干涉的,所以担忧也没有用。她每日里继续去若愚楼唱曲。而易容改扮后的暮雪也依旧每天听曲。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 这一日,暮雪终于觉得那天来的人应该没什么威胁了。至少连续三天都没有露面了。 于是,她就拿出了十两银子,让小二去把洛樱请到她的天字号雅间。 洛樱看在银子的份上,拿着噼啪上了楼。 小二把雅间的房门带好。 洛樱问道:“敢问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洛樱,这几日可好?”暮雪用自己的本声说话。洛樱闻言抬头,立时眼泛泪花:“姑娘,是你?你……你易容了?” 暮雪点了点头:“不错,这样行事方便些。” 洛樱走动暮雪身边:“姑娘,娘娘回来真是太好了!这几日可把奴婢担心死了。您不知道,那日来了几个莫名其妙的人,把我带走以后,就问我是谁教我唱的《采莲曲》,我……我一时害怕,就把实话说了。然后我带着他们去找姑娘,可是姑娘竟然不在。姑娘,洛樱错了,还请姑娘责罚。” “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况且你跟我的时间又不长,有心自保更是无可厚非,我又为何要怪你呢?”暮雪说的轻描淡写,其实早在当初她布置这步棋的时候,她就知道洛樱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不需要一个三贞九烈的忠仆,洛樱只要按照她的本心行事就对了。 洛樱把琵琶放在一旁,连连磕头:“姑娘慈爱,洛樱受之有愧。姑娘,姑娘……”说到最后,她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相见不相识 暮雪:“别哭了,反正不是没事嘛。那天把你抓走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洛樱擦干眼泪:“奴婢也不清楚。一开始奴婢也挺怕他们的。可是后来那位公子在客栈等了您一晚,您也没有回来。临走时,他还跟我道歉了,说他只是一时心急,才会唐突了。他留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做补偿,然后就走了。其实姑娘,我觉得那个人倒不像是坏人。” “傻丫头,坏人又岂是写在脸上的?”说着,她把洛樱拉了起来。 门外一个冷冽低沉的声音忽而传来:“那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坏人!” 暮雪一惊,一把掏出了她随身的佩剑,这是她刚刚买来的,虽然用着还不怎么顺手,但是廖胜于无啊。 房门被推开,一个仪表堂堂的清俊男子走了进来。 暮雪认出了他,正是那天去客栈找她的人呢! 还有他的声音让她觉得很熟悉,心,跳的很快,很乱。 暮雪用长剑指着他,虽然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的恶意,但是她却有一种被他的眼神灼伤的感觉!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她的声音带着万分的警惕和陌生。 云霆用了全部心里才按捺住自己翻涌的想要拥她入怀的心绪,他对着一旁的洛樱说:“出去!” 暮雪也示意洛樱,让她出去。万一一会儿有什么危险,她还真是顾不上她。 洛樱如蒙大赦的跑了出去。 雅间内,就只剩暮雪和云霆了。 云霆望着她,黑亮的瞳孔里情绪复杂,炙热。 “雪儿,你不认得我的声音了吗?”一边说着,他一边举手。 撕拉—— 人皮面具被撤下。 一时间,暮雪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这张脸,他是……他是那次在马车上,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人! “你是……云霆?穆回?”她有些迟疑,可是手中的剑却从未放下。 云霆对她的反应觉得很意外,很愤怒! 她说的是什么话,他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用那种迟疑的口气问出口,难道她不认识他了吗?她不是应该像小鸟一样飞入他的怀里,然后低声诉说分别期间的辛酸和委屈的吗? 他的雪儿,怎么会拿剑指着他?他的雪儿,怎么会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雪儿,你怎么了?”说着,他就要一步上前。 “你别动!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说完,她调整姿势,剑尖直指他的喉间。 云霆微微蹙眉,俊美无双的脸庞染上一层微怒,一层悲伤:“你要杀我?分别一年,你全无消息,刚刚相见你竟然要杀我?!” 暮雪面无表情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云霆,我明明,明明记得他的眼睛不是黑的。” 他一笑,满室里光华流转,潋滟生波。 “原来是这样,雪儿,我之前那双眼睛被毒烟侵蚀,已经坏掉了,现在这双眼睛,是卢九略给我重新换的。”他的声音温柔,其实面前的剑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但是他却不想吓坏她。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的暮雪虽然气质没变,声音没变,但是身上总是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暮雪审视他,似乎在考虑他话语间的真实性。 云霆望着他:“雪儿,我是你在这世间至爱至亲的人呐,我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是真是假难道你还分辨不出来吗?” 暮雪的心跳得莫名的快,各种情绪来回撕扯,好像真的对这个人很熟悉似的。 其实她可以判断出,面前的人武功比她高强的多,眼下这种情况,如果他有心害她,她是根本没有反抗机会的。既然这样,那她徒劳的反抗又有什么必要呢? 索性,她就放软了态度。 “好吧,姑且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暮雪将剑收了起来。 他一步上前,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暮雪的身体僵硬,隐隐的带着抗拒。 感觉到她的抗拒,他的心微微抽痛,可是他手下却又抱得更紧了。不论如何,上天总算把她还给他了!他又可以真真切切的抱住她了!只要能这样抱着她,他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雪儿,你知道吗,我找你找得都快要疯了!这一年,你究竟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暮雪伸出手,想要挣脱他的禁锢:“能不能先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于理不合。” 云霆一下子把她翻转过来,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又心痛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跟我讲男女授受不亲?讲于理不合?” “你听我说,我受了伤,磕到了头,以前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不要逼我。”暮雪打掉他的手,目光里慢慢的都是抗拒。 云霆心里的怒火被点燃,他将手放到她的耳际,一把撕开她的人皮面具。没错,那张宛若傲雪红梅的脸还是美,她是暮雪,是他挚爱的人。刚刚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他的手指在她光洁的脸上流连:“你说你忘记了很多事情,那你刚刚怎么能认出我?” 暮雪:“我之前被人劫持,又伤到头,那天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其中有很多都是你,所以我认得你的脸。但是以前的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 “是这样啊,那就是说,你忘了我?是吗?”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用力,她吃痛的皱眉。 他一低头,吻上自己渴望已久的唇,是的,渴望已久,他的思念泛滥成灾,可是到头来,她却已经把他忘了!就算情有可原,可是在这一瞬,他的心痛和怒火还是压过了怜惜。 他肆虐的吻着她,霸道的与她紧紧纠缠,唇齿相依之间,心如同被凌迟一般的痛。 你忘了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不是说好要一直陪着我吗?不是说好就算下地狱也要牵着我的手吗?可是你忘了我,你竟然忘了我! 暮雪的腰和头都被他紧紧的禁锢着,这个肆虐的人让她觉得羞愤,难堪,她好像咬他,可是却因为感受到他的心痛,而变得不忍心。最后只能那样任他肆意的掠夺着,亲吻着…… 当这个吻终于结束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侧脸紧紧的贴着她。 “雪儿,想起我好不好?不要忘了我好不好?你怎么可以忘了我呢?我是你的云霆啊!” 他声音悲切,带着浓浓的恳求。 忽然,脸颊传来一阵湿意。 她的心蓦然湿润,因为她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这个王者一般的男人,为她流泪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情敌相见 “云……云霆,你冷静些。虽然现在我想不起来,但是总有一天应该会想起来的。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暮雪轻轻推拒着他。眼前的情景让她感到很慌乱,手足无措。 云霆轻轻松开她,捧起她的脸:“好,不急,我等你慢慢想起来。先跟我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暮雪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得强硬的由着他把自己拉了出去。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出了若愚楼的大门,他们就被一群侍卫摸样的人给围了起来。 暮雪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那人。 是他,韩旭! 尽管他易了容,可是这一年多的相处还是让她把他的音容笑貌全都刻在了脑子里,就算不看脸,光凭身形和气质,她也能够一眼就认出他! 暮雪就那样望着韩旭,心里忍不住一阵欣喜!太好了,她的韩大哥来找她了!可是她刚想迈步往韩旭的方向走,就被云霆一把撤回了身边。 韩旭下马,站在距离云霆十步远的地方:“雪儿,对不起,韩大哥来晚了。” 暮雪的眼眶有点湿,相比较身边依然让她觉得很陌生的云霆,她更喜欢和韩旭在一起。韩旭对她的好,一心一意,她又不是木头人,怎么可能不为所动?更何况这个云霆……他已经娶了别人,想来对她也不是真心的吧? “你放开我吧,韩大哥来接我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暮雪企图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指掰开,谁曾想他却攥的更紧,那又重又狠的力道让她觉得,他可能会捏碎她的手骨。 云霆的目光里有难以熄灭的怒火,尽管知道眼下的场合很危险,但是他还是无法冷静的面对此时的一切。 “原来这一年间,就是他把你藏起来了,对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沙哑的暗含天威,暮雪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连膝盖都觉得软软的。 如此一来,她更是讨厌面前这个人了。 这样的他好凶好可怕,如果她违逆他的意思,他是不是会打她? 韩大哥就绝对不会这么凶的对他。 暮雪的手腕一转,趁他不备点了他手腕上的麻穴。他手臂一酸,紧握她的那只手不由得松开了。 她知道他武功高强,所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即运起轻功跃的老远:“韩大哥,快走!” 韩旭起身追他,云霆也毫不落后。 暮雪当然知道不可能就此逃脱,但是若愚楼门前那么喧闹的地方可不是打架解决问题的好地方。这京都毕竟是陈耀祖的地盘,他们留在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所以她一路朝着城外的方向逃,后面一共二十来个人在后面追。 而韩旭和云霆也都领会了暮雪的意思,所以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在后面随着她,一起来到城外一处人烟稀少的树林了。 眼见暮雪要落地,云霆手中的银丝如光一般的飞了出去,那细细的银丝一瞬间缠在了暮雪的腰上,她的身形一下子被他扯入了自己的怀里。 另一旁韩旭也怒了,见此情景直接拔剑就攻了上去。 云霆一手揽着暮雪,一手应对韩旭的招式,十分不便,所以瞬间便落在了下风。 暮雪在一旁喊道:“停手!你们两个都停手!有事情要好好说,光打也打不出结果啊!” 闻言,韩旭先收了攻势。 双方的暗卫将他们三人团团围在当中,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是不会擅自加入战斗的。 云霆扶着暮雪站定。 暮雪:“把你的银丝撤下去,我不喜欢这样被绑着。” 云霆看了看她,铁青着一张脸把银丝撤了回去。 韩旭执剑,立在一旁。 暮雪知道,现在这个僵局只能由她来打破。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云霆,其实韩大哥并没有瞒我什么。他把你的存在告诉了我,也带着我去找你了。可是那一天,却是你的婚礼……” 云霆一听,脸上有了急色:“雪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呢?你娶了别人这是事实。我不知道以前的你和我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绝对不会和一个三心二意,左拥右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云霆,这是我的底线,而你,触犯了我的底线,所以不管我们以前有什么关系,都算了吧。既然你娶了别人,就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暮雪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移开的自己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好快。明明这件事是他不对,明明她句句都站在理上,可是她却无法面对他的眼睛。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插在云霆的心上。明知道她是因为失去记忆才这样,可是真的听到她说这些话,他还是会痛的不行。 云霆一步上前,可是她却急忙退后,分明是不愿意接受他的靠近和触碰。他已经伸出去的手臂僵在半空,随后缓缓落下:“雪儿……也许你不记得慧儿了,她现在的情况你也不知道。可是当时的我以为,就算你在我身边,你也会同意我那么做,因为嫁给我,是她最后的愿望,我欠她的太多,如果只是一个婚礼就能让她不再有遗憾的话,我真的愿意那么做。” 暮雪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婚姻是两个人相互的忠诚,我知道这里的男人大多三妻四妾,但是我却不能接受。既然你娶了她,那么自然她就是你的妻子了。所以,我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的。云霆,就算我现在马上恢复了记忆,我也不会去和别的女人抢丈夫。” “可是她就快死了!雪儿,她为了你我,受了太多的伤,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人走入灯灭,难道只是一个单纯的心愿,我都不能满足她吗?我没有碰过她,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婚礼!如此而已!” 暮雪:“你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扪心自问,对于那个姑娘,你真的一点儿动心都没有?如果没有,你又怎么会娶她呢?况且,我更加不会和一个生命垂危的女人抢丈夫。云霆,不管以前的事情怎么样,就让它过去吧,不好么?” 云霆怒火咆哮:“该死的,我要怎么才能让你恢复记忆!怎么才能让你不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还是我的暮雪吗?” 暮雪沉默,目光看向韩旭。 第三百五十三章 势均力敌 韩旭:“其实说这么多都没有用。雪儿,今天最重要的是,你要跟谁走?” “你闭嘴!我们夫妻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云霆愤恨的目光看向韩旭,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生吞活剐了。 暮雪:“我不许你这么对韩大哥说话!” 韩旭将目光投向暮雪:“雪儿,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暮雪点了点头:“我愿意。” 云霆的肺几乎都要气炸了!这个女人,从见到韩旭开始,就一直都是韩大哥,韩大哥!她真的当他已经死了吗?! “韩旭,你昔日不过就是我的一条狗,今日也在敢在我面前逞威风?”云霆抽出软剑,凌厉逼人的剑锋直指韩旭。他今日就要杀了这个一直觊觎暮雪的男人!不管以前的恩恩怨怨如何牵扯,今日的一切,已经把他的耐性耗到了尽头! “云霆,你昔日也不过就是个亡国之君,丧家之犬!如果不是雪儿,你早就没命在了。”韩旭说着,也亮出了自己的袖剑,那是一柄极细极薄的剑,剑锋近乎透明,柔软异常。这是韩旭的保命剑,若非生死关头,他是绝对不会动用这柄剑的。 云霆:“你说的没错,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所以,她是我的命,我更不可能让她跟你走!”说完,他身形如风,瞬间便攻到韩旭近前。 韩旭今日用的功夫不同以往,以往他的功夫刚劲有余,阴柔不足。可是今日他手握那轻盈的袖剑,却将刚劲与阴柔的功力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暮雪这才知道,原来之前韩旭在打斗中,从未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 云霆的剑光好似流星,快的一闪而过,不可思议。 而韩旭也不负御风王的美誉,他的一行一动,真的好像能御风而行一般。 短兵相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随后又是一连串两剑相碰的火花! 暮雪在一旁看的暗暗心焦。这两个人,她不想他们其中有任何一个受伤。但是她也知道,这场打斗如果不分出个胜负,他们今天谁也别想走了。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打了几十个回合。 韩旭的肩头被剑尖挑破。而云霆的脸上则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双方互不承让,拿出的都是自己最强悍的实力。 一个侧翻之后,韩旭的目光落在了暮雪身上。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冷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随后,又是十几个惊心动魄的瞬间。 嘭—— 韩旭的动作慢了一步,前胸被云霆一掌击中,身子向后飞出数丈。 “韩大哥!”暮雪惊呼一声,猛的朝他扑了过去! 云霆凌厉的招式未停,他可不认为堂堂御风王会只有这点水平。 韩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住手!”暮雪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云霆的剑锋前。 云霆的动作骤然而止,剑锋停在暮雪胸前一寸的地方。 暮雪回身:“韩大哥,你没事吧?” 暮雪低头一看,便见到韩旭衣服的前襟上透出了殷红的血迹,而且那红色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的蔓延。 韩旭擦了擦嘴角:“我没事……别担心!” 云霆冷冷的看着他:“你输了。” 韩旭提剑站了起来:“我不会输。今日除非你杀了我,或者是她自愿留下,否则,我一定会带她走。” “好,那我成全你!” 暮雪:“够了!别打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云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不管你说什么,反正以前的事情我就是想不起来了,你不要逼我!等我想起来,再解决你我之间的事,行吗?” “不行!今天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云霆看着她,黑亮的眼眸闪着坚定而决绝的光芒。 韩旭拍了拍暮雪的手背:“雪儿,让开,我和他之间这一战,无论如何都是免不了的。既如此,不如今日一并了解了的好。” 暮雪急切道:“不行,你本来就受伤了,这样的打斗对你来说不公平!你会吃亏的。” “傻丫头,这个世上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哪里来的公平?让开吧。” 说完,韩旭将暮雪推到一边,再次提剑攻上去。这一次他拼尽了全力,无论招式动作都比刚才更加强劲,那架势甚至是不惜以本伤人。 可是他毕竟受伤了,这番剧烈的打斗之下,他强行催动内功,虽然迅猛如虎,可是对于云霆来说,终究还是留有些许破绽。 终于,云霆虚晃一招过后,脚步飞转,来到韩旭身侧,随后,那柄剑就刺入了韩旭的胸膛。 云霆微微有些诧异,他以为这一招,其实韩旭应该是能躲开的。 “韩大哥!”暮雪的喊声心痛而尖锐,几乎划破了云霆的心脏。 云霆一颗心,痛到木然。事到如今,她心之所系的那个人,只有韩旭…… 他将剑拔除,顿时,一道鲜红色的血线喷涌而出,溅到了他的衣袍上。 暮雪跑过去,扶住韩旭的身体。 “韩大哥,你怎么样?不要打了,好不好?!你明明就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要逞强呢?”她急得眼泪直掉。却不知这一幕落到云霆眼中,简直比剜心还痛。她在为了别的男人流泪,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关心过他会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云霆咬牙,后心被击中的地方胀痛入骨,如果不是他用内力强行压制,恐怕现在,他已经痛的直不起身了吧? 嫉妒像烈火一般蔓延,云霆望着韩旭,咬牙道:“如果你还是男人,就站起来,一决生死!” 韩旭以剑撑地,想要站起来,结果却被暮雪一把拉住:“不要打了!难道你想把命留在这儿吗?” 韩旭依旧执着的想要站起来。 云霆怒火中烧的看向暮雪:“你让开!” “我偏不!”说完,她夺过韩旭手中的剑,挡在他的身前,冷冷的对云霆道:“你要一决生死是吗?好啊!我奉陪到底!” 五脏之中,气血翻涌。云霆喉头一阵腥甜,险些被她的举动气的吐血。 黑亮的瞳孔微微收缩:“你要为了他,和我一决生死?!” 暮雪的心跳混乱,她被他的表情灼伤,一时间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不要我了吗 “我的本意不是要和你一决生死,是你执意要这样做。韩大哥是目前来说,对我最重要的人。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杀了他。至于我和你之间的事,我都说过了,我想不起来,难道你就不能给我点儿时间吗?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云霆看着她,沉默的不发一言。她说他把她往绝路上逼,可是她又何尝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分别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她,可是到头来,她却不记得他,还要和别的男人走。她不如直接拿把刀来,杀了他比较痛快! 云霆剑锋一转:“既如此,那不用多说,动手吧!” “你还是不肯让步?”暮雪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可是,事到如今,也许她只有赌一把了。说完,她提起剑,向着云霆袭去。 云霆挥剑与她缠斗,却是只守不攻。 又一招,他手腕微动,将她的剑压制在下,他的脸逼近她,冷声道:“怎么?记忆失去了,练武功也忘了吗?这一招还是你曾经交给我的!”说完,他松开她的剑,等着她再次攻向她。 十个回合下来,暮雪的额上已经冒了冷汗。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却没有想过彼此之间的差距会有这么大! 她一咬牙,拼尽全力,虚晃一招之后,从他的腋下绕到身后,然后剑锋边如光一般的刺向他的后心。 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却停住了脚步,稳住了身形。不闪不避。 暮雪大惊,急忙收剑,可是终究来不及,她剑锋一偏,刺穿了他的右肩! 她惊骇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疯了,为什么不躲呢?!你明明可以躲开啊!” “是啊,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不躲呢……”他背对着暮雪低声问出这句话,目光却是看向韩旭。 韩旭的目光也迎向他,只不过那目光的涵义只有他们两个人懂。 暮雪想要把剑抽回来,可是他却举手,握住了穿过来的剑尖。 “雪儿,如果你真想走的话,可以杀了我,那样,我就再也拦不住你了。” 疼,好疼。 暮雪茫然的松开握剑的手,看着鲜血顺着剑锋蜿蜒而下,她真的好疼。这一剑好像不是伤在云霆的身上,而是伤在她的心上。 她绕到云霆的身前,举手封了他几处大穴,帮他把血止住。然后用自己的手,一根一根的把他握剑的手指掰开。削铁如泥的剑锋早已将他的手指割的血肉模糊。 莫名的,她的眼泪开始往下掉。她不知道自己因何流泪,只是知道她的心好疼,好疼好疼…… 他满是血迹的手抚上她白净如月的脸庞,眼底也蓄起了泪水:“这次的眼泪,总算是为我而流的吧?能换你几滴眼泪,那我的血流的也算值了。” 暮雪的眼泪不断的冲刷着他手上的血迹:“云霆,放我们走好不好?” 他的手蓦然僵住,整个人犹如坠身冰渊一般。 她举起眼眸,看了他最后一眼,随后转身,将倒在地上的韩旭扶起。 “暮雪,你不要我了吗?” 不要回头,现在不要回头……韩大哥伤势已重,他是为了她受伤的,她必须要先带他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她咬着牙,强行不让自己回头,因为她生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动脚步,再也无法回到韩大哥身边了…… “你也不要霄儿了吗?”冷冽如泉的声音随风自身后飘来。 暮雪心神一震,随即韩旭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韩大哥!”她惊呼,早已将身后的话抛诸脑后。 韩旭的贴身暗卫此时围了上来,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昏迷的韩旭和暮雪带离…… 一阵凄冷的风吹过,卷起云霆脚下的片片落叶。 雪儿,你真的不要我的吗? 后心的伤势再也无法压制,巨大的疼痛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向前倒了下去。 数日之后,绿影山庄。 暮雪端来汤药,走到韩旭的床边。 “韩大哥,醒醒,该喝药了。” 韩旭睁开眼睛,有些吃力的坐起身来。 暮雪用枕头在他身后垫起,让他靠着。 她将药放在嘴边轻轻吹凉,然后喂到他的唇边。 韩旭嘴角含笑,一勺又一勺的将她手中的药喝完。 “傻丫头,干嘛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后悔选择跟我回来了?”韩旭拉住她的手,柔声问道。 暮雪摇了摇头:“不是……韩大哥,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受伤,更不会……险些丢了性命。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太多了。” “无妨,不过是点儿小毒,奈何不了我的。”他柔声的安慰,冷峻的脸庞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温柔宠溺。 暮雪:“如果我早知道你受了伤,中了毒,根本就不会让你和云霆动手,害你险些丢了性命,如今更是伤上加伤!你知不知道,大夫说,如果找不到解药,那你的性命可能根本……” “活不过三年?”韩旭轻轻一笑,云淡风轻:“那又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昔日大哥把唯一的解药让给我,自己却毒发身亡,从那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我赚来的。做人,还是知足常乐的好。” 暮雪含泪扑倒在他的怀中,哽咽道:“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初你不救我,如果你不带我去找云霆,如果你不是为了保护我,那你又怎么会被人暗算?韩大哥,是我不好,我是个灾星,都是我害了你……” “傻丫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况且生死有命,如果命中该有此劫,怎么都躲不掉的。况且……你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心爱之人,为了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他的手轻柔的抚摸她的头发,眉梢眼底都是无尽的深情。 暮雪擦干眼泪,坐起身来:“韩大哥,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痊愈。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入夜。 暮雪待韩旭服药后睡下,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刚刚把门插好,一个白色的小影子便窜到了她的怀里。 这是什么? 吃惊之余,她低头一看,原来一只小鸟! 白色的绒毛软软的,看起来就让人喜欢。 第三百五十五章 雪燕传信 雪燕的两只小爪子抓住她的前襟,吱吱的叫着,那眼神像是在控诉一般。 暮雪看它可爱,就把它捧在手心里:“你是怎么飞进来的啊?还有啊,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没有抛弃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雪燕气急,竟然不轻不重的在她的掌心啄了一口,介意发泄心中的愤怒。 “你还敢咬我!”暮雪在它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雪燕无奈,仰脸躺在了她的掌心,把自己的一只爪子高高的举起。 “这是?”暮雪看到那只细细的小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她把竹筒拆下来,然后从里面倒出一张卷的细细的小纸条。 延展开,那纸条上只写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不起。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就是这样三个字,但是却知道了这只小鸟是从何出来。 雪燕见她看了信,又亲昵的跳上她的肩膀,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希望她能尽快想起它。 “是云霆让你来的吧?” 暮雪自言自语的问了这一句,雪燕好似能听懂一般的又蹭了蹭她的脸。 她走到窗前,把雪燕捧在掌心:“好了,你回去吧。” 雪燕有些不甘心,又磨蹭了一会儿,见暮雪确实意决,便不甘不愿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可是又过了几日,雪燕又来找她。 纸条上的内容也开始多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伤他……” “对不起,上次是我太冲动了。” “雪儿,我给你时间。不再强求你回到我身边了。” “雪儿,可不可以看在雪燕那么辛苦飞来飞去的份上,给我捎回来只字片语,权当是小家伙的辛苦费了。另外,雪燕喜欢吃石榴,你以前总拿这个诱惑它。” “雪儿,又下雪了呢,我好想你。今天宴会,有舞姬献舞,舞姬穿了一身红纱舞衣,于皑皑白雪中翩然起舞,我一下子就想起你了。你应该不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了吧,那个时候的你,美得摄人心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雪儿,这是你曾经写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雪儿……” “雪儿……” 面对云霆不疾不徐,却源源不断的来信,暮雪终于淡定不下去了。虽然她从未回过只言片语,可是云霆却好似浑然不在意,在那短短的纸片上,和她话家常,聊以往,渐渐的,她好像也能想起一些片段了。那些片段里,无一例外都是和云霆有关,但是到底链接不起来,只是扰得她心神不宁而已。 韩旭的身体渐渐康复,可是那么重的内伤又怎么是一时半刻能够养好的。再搭上他中了毒。如果不是上次在临州城,碰到陈耀祖的人埋伏,他又怎么糟了暗算,至今无法解毒? 每每想到这里,暮雪就觉得心如刀绞,都是她,都是她害的。 “雪儿……雪儿……” 暮雪猛的回神,看向一旁的韩旭:“韩大哥,你说什么?” 韩旭放下碗筷,神色有些黯然:“你在想什么,我都叫了你好几遍了。” “哦,没什么。只是昨晚没有睡好。”暮雪低头,将自己的神态努力收敛。 韩旭:“我看你是最近都没有睡好吧?” 暮雪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疑问。 “雪燕这些日子多次到访,你应该备些石榴,好好招待它。”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暮雪却能从中听出些许落寞和无奈。 暮雪也放下了碗筷:“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韩旭没有说话,眼眸低垂着,让人无法看穿他的心中所想。 “你生气了?”暮雪拉着他的手。 韩旭握住她的手,仍旧没有说话。 屋内,烛火摇曳。 暮雪看着这样的他,莫名的心疼:“既然你生气了,为什么不阻止呢?” 韩旭将她的手握的很紧,以至于让她微微的发疼。 “我可以阻止雪燕飞进来,可是却阻止不了你的心要飞出去……我只是,很害怕……” 暮雪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说实话,云霆那些信,却是对她有很大的影响,甚至于她的记忆也有苏醒的迹象。虽然她没有回过信,但是她对于云霆这个人却已经不再是最初那样抗拒了。甚至慢慢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对他熟悉了起来。那些或甜蜜或酸楚的过往,一点点的涌现心头,好像一张巨大的网,一点点的收拢,将她整颗心网罗其中,无处可逃。 莫名的,她有些害怕这样的转变。 因为她知道韩旭有多么在乎她,为她付出了多少。所以,她不忍看到韩旭受伤,尤其是在他身中剧毒,生死尚未可知的情况下。 当夜,雪燕没能再次飞入暮雪的房间。 韩旭将这它握在手心里,幽深的眼眸冷冷的看着它。 雪燕似是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气,瑟瑟发抖,怕得不行。 韩旭将绑在它腿上的小纸条取下来,展开。 “雪儿,今天霄儿会叫娘亲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亲自听他叫你娘亲。” 五指并拢,脆弱的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韩旭的视线重新挪回到掌中的雪燕身上:“我应该杀了你吗?” 雪燕似是听懂了一般,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三日之后。 清晨,暮雪缓缓的睁开眼睛。 屋内的火炉仍旧暖暖的烧着。 她披衣坐起,忽然觉得今日较之往日,要更冷一些。 轻轻推开窗户,一片茫茫雪景映入眼帘。 冷空气一下子涌入温暖的室内,带着冰雪般的圣洁。 侍女菊染端着热水盆走了进来,轻声道:“姑娘,别在窗前站的太久,会受凉的。” 暮雪的视线一偏,忽而见到一旁的回廊上布满了红绸,在白雪的掩映下,尤为耀目惊艳。 “菊染,那些红绸是做什么用的啊?” 菊染笑着道:“姑娘想知道,不如自己出去看看!” 不知为什么,暮雪总觉得今日菊染的笑容带了许多非同一般的喜气。 洗漱完毕,她便在菊染的陪同下出了房门。 这一看之下,她不由得大吃一惊。 整个绿影山庄已经被红绸装点的喜气洋洋,华美非凡。 无论是回廊里,松树上,还是石阶上。 总之,入目所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 暮雪来到前厅,不无意外的见到身姿伟岸的韩旭正立在喜堂之中。 “韩大哥。”暮雪轻唤一声。 韩旭回身,与她目光相接。 他的笑别样温柔,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暖。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尾声 “韩大哥,为何今日山庄里这么喜气洋洋的,有谁要办喜事了吗?” 韩旭走到她的身边:“雪儿,明日我便要出征了。此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归来。这喜堂是我亲自布置的,雪儿,我愿娶你为妻,你呢,可愿意下嫁与我?” “啊?”暮雪一愣,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怎么韩旭好好的忽然向她求婚呢? 韩旭拉着她的手,笑的温柔,但却让暮雪有种无形的压力。 “雪儿,我倾心与你,这是你早就知道的。我知道也许我这个决定确实仓促了些,但是,这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你愿不愿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暮雪神色很尴尬,她不能答应,可是却又不忍拒绝。韩旭如今身中剧毒,明日又要出征,这一分别,也许就是天人永隔。他屡次救她,帮她,那种种种种的恩情她是无论如何也偿还不完的。其实,她应该答应他吧? 可是,她心里还放不下那个云霆…… 如果她嫁给了韩旭,那么云霆……会怎么样呢? “雪儿,不想嫁给我吗?”韩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里流露出一种无言的哀伤。 暮雪的心神一下子乱了,她又让韩旭伤心了! “不是!韩大哥,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这样太仓促了,我没有心理准备。” “是委屈你了。不过,眼下战事已起,我的行程真的不能拖了。雪儿,我知道你的顾虑是什么。你是害怕有朝一日想起以前的事情,会后悔,对吗?”他幽深的眼眸好似能够看穿她的心一般。 暮雪垂着眼眸,不再说话。 韩旭:“雪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此去拖个三年五载的回不来,亦或是……我葬身疆场,你会不会后悔今日不答应我?” 暮雪的心往下一沉,眼眸里泛起了泪光:“我会。” “真是傻姑娘,这么容易就心软。万一我是坏人,你就被我骗走了。”他捧起她的脸,笑容里含着无限的宠溺。 “韩大哥……”她望着他,目光懵懂。 韩旭忽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他渴望已久,可是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他害怕,害怕她会拒绝,会厌恶。 朦胧中,唇上有暖暖的湿意化开,那是他在轻允着她。 他一点点的将她的唇吞没口中,虔诚,而小心。 暮雪的身子僵住,因为太过吃惊,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 韩旭,在吻她?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他。 可是韩旭勒住她的腰,紧紧的,不让她有丝毫逃避的可能。 “不要推开我。”他在松开她的那一瞬,如是说道。短短的几个字,却暗含了近乎绝望和卑微的乞求。 暮雪一怔,心里有莫名的痛幻化而出。 她果然,没有推开他。 然后,他的吻再次落了下来。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的小心翼翼,他近乎霸道的撬开她的贝齿,用尽自己全部的热情吻着她,纠缠她。 暮雪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她闭起眼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心,很疼很疼。 像是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就要苏醒一般。 良久,他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却像个孩子一般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傻雪儿,你真是太傻,太善良了!” “韩大哥,你在害怕吗?”她轻轻环抱住他的身子,感觉到他在微微的发抖。 “嗯,我很怕。怕失去你,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雪儿,嫁给我吧,求求你。哪怕只是一个仪式,哪怕你并不当真,权当是哄哄我,了我一个心愿,好不好?”他紧紧的抱着她,贴着她的耳际将这些在心里酝酿已久的话讲出来。 暮雪还在犹豫,说实话,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韩旭:“雪儿,求求你……如果你以后想起来了,想要回到他的身边,我亲自送你回去,但是现在,你可不可以让我没有遗憾的走?” “好,我答应你。” …… 大红的喜服披在身上,喜庆的红盖头之下,暮雪的心,有些木然。 一拜天地—— 暮雪在菊染的搀扶下微微弯身。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这是一场极为简单的婚礼,没有父母,没有宾客,有的,只是新娘和新郎。 洞房里,红盖头被挑开。 一身大红喜服的韩旭面上含笑,他在她的面前蹲下,握着她叠加在膝盖上的手:“雪儿,谢谢你。”谢谢你圆了我多年的梦,也谢谢你包容了我的自私和荒唐。 “时至今日,该说谢的那个人,是我。” 这一夜,没有合卺酒。 新郎和新娘同榻而卧,可是他却只是静静的拥着她,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馨香与暖意。 不是不想拥有她,而是不能。 她早晚有一天会想起一切,早晚有一天会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他动用心机和手段把她留到今日,已经知足了。如果他真的碰了她,恐怕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这一夜,暮雪睡得好沉。 等她第二天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仓促起身,却发现韩旭早已不见了人影。 枕边,有一封信。 她急切的打开,里面却只有一句话——等我回来! 骏马之上,韩旭身姿矫健,挺直的背脊犹如山峰一般,屹立于天地之间。 他不敢让她送,生怕看到她的泪水,他会迈不动脚步,舍不得离开。 雪儿,等我回来,如果,我还能够回来的话…… 一年之后。 云霆攻入京都,剿灭陈祖庭等余孽,恢复大齐国号,景泰帝重回世人心中。 又一年后。 云霆与御风王大军开战,大败,痛失十城,退军千里。 同年,云霆却率大军攻破契丹国境,将混乱不堪,势力割据的契丹收归大齐国土,从此,世上再无契丹国。 再一年,云霆与御风王再次决战于临州城下! …… 书房之内,暮雪笔尖点墨,一点点的将纸上的轮廓勾描,然后渐渐的,男子风华绝代的脸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暮雪放下笔,手指一点点的抚上画中人的轮廓。 门外,菊染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夫人……外面,外面……”因为过于激动,她的脸色涨红,断断续续的说不清楚。 暮雪见状,忙问道:“是韩大哥回来了吗?”说完,她不待菊染回答,提起衣裙,快步的朝着门外跑去。 回廊百转,却不及她步履如飞。 分别三年,韩旭终于回来了吗?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可以按照当初约定的,回到那个人身边了呢? 绿影山庄门外。 她鸟儿一般的飞跃出来。 目光殷切的扫向四周。 密密麻麻,整齐队列的皆是侍卫,军队。 可是,为什么却独独不见韩大哥的影子呢? 眼前,一袭黄金铠甲的人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暮雪看着他一点点的走近自己,身形几乎是定在了那里。 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云霆抬起头,朝着她伸出了手:“雪儿,我来接你了!”那声音仿佛隔着冰雪,自天际而来,却又带着无比的热切与坚定。 暮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良久,她才压下心中翻涌复杂的情绪,有些呆呆的看着云霆:“他呢?为什么没有回来?” 云霆没有说话,黑亮的眼眸默默的望着她。曾经无比的热切在这一刻,慢慢冷却…… “你,杀了他?”她的眼泪滑落,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第三百五十七章 重回凤鸾宫 一个月前。 临州城一站。 双方人马混乱的厮杀在一起。 这是真正的决战。 云霆与韩旭的剑锋交织在一起。 这一战,是他们渴望已久的。 不光是关乎天下属谁,更是因为那个同时住在他们心里的女子。 这一次,双方都拼尽了自己最大的实力。 云霆不需要再顾忌,而韩旭也不需要再用苦肉计隐藏实力。 恍惚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利箭,正中韩旭的背心。 “王爷——” 此时,韩旭的一名亲随疯了似的朝着他狂奔过来,而后,万箭齐发,一起朝着韩旭射了过去。 云霆飞身跃起,远离了弓箭的包围圈。 他诧异万分,因为领头房间的那人不是别人,而是韩旭的一名得力干将! 韩旭的身子已然定住,力气随着鲜血徐徐流出,他没有闪躲,逃离。 安然的立在那里,等着死亡的来临。 一名亲随朝着他扑了过去,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随后因为巨大的冲力,身中数间的二人同时跌落万丈悬崖。 事后,云霆派人下去找,只找到了两句身中数箭,血肉模糊的尸体。 随后,那名射死韩旭的得力干将率领韩旭手下近二十万的将士归顺大齐。 其中半数以上的人愿意卸甲归田。 而其余的人则被云霆从新整编,编入大齐的军队当中。 从此,世上再无御风王。 御风王的传说就好似一阵疾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徒留无数惊艳传说而已。 大齐京都,皇宫大内。 暮雪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回到这里。 大齐皇宫,凤鸾宫。 那个曾经承载她无数过往,后又被大火付之一炬的宫殿,如今整修一新,重新以最为华美高贵的姿态,屹立在她的面前。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能再见到洛蝶。 曾经沉睡的记忆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苏醒,那清晰的往事一幕幕的在脑海里掠过,翻涌。时而甜蜜,时而辛酸,时而痛楚。 而她,最最不能承受的就是韩旭的死!更何况,他是死在云霆的手上。 她欠他那么多,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就已经彻底的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等我回来…… 那封信她一直妥帖的收好,她等着他回来,可是他却终究再也没能回来。 想起他临行前,那场任性却匆匆的婚礼,是不是他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所以才会执意那样做? “娘娘,现在已经是初冬时节了,您怎么能如此不顾自己的身子,就这样穿着单衣跑到外面来呢?”洛蝶把狐裘给她披上。 暮雪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自从云霆把她带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凤鸾宫闭门不出,除了洛蝶意外,谁都不见,尤其是不想见云霆。 今日,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踏出宫门,愿意到外面来走一走。 洛蝶默默的跟在她的后面,没有言语,只是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和娘娘相遇,再回到娘娘的身边伺候,可是如今,她虽然回到了娘娘的身边,但是娘娘却成了这副样子。 她不知道这些年娘娘都经历什么,但是她知道,曾经那个够豪爽,够胆识,真情真爱真性情的娘娘,似乎是回不来了。 前面,忽有孩童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母妃,您来抓我啊!母妃,我不乱跑,就在您十步以内的地方。”奶声奶气的小人儿欢快的跑着,藏着。却始终小心翼翼的不敢离开那衣着华贵女子太远。 徐颖慧眼上罩着红绸,她的步子有些虚浮,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可是却仍旧满面笑容的陪着孩子玩耍。 “霄儿,我知道你在哪儿了,你别跑啊,只要母妃过去,就能一把抓到你了。”女子轻柔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母性独有的温柔。 那孩子闻言,果真没有再动,嘴里还嚷着:“好啊,母妃,霄儿不动,看你能不能抓到我。” 女子循声走过去,一把将那个粉雕玉砌的小肉团抱在怀里,欢声笑道:“抓到了抓到了,怎么样,母妃很厉害吧?!” “嗯!霄儿的母妃最厉害,最漂亮了!母妃,今晚陪霄儿睡好不好?霄儿想听母妃讲故事。”他扬起自己肉嘟嘟的小脸,在女子消瘦的下巴上蹭着。 女子展颜一笑:“好,母妃给你讲故事。可是你一定要把夫子留的功课都作完,知道吗?” 云展霄重重的点头,憨憨的可爱极了:“嗯,霄儿听母妃的。” 此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到她们身旁,清冽的声音犹如来自天际的泉:“霄儿,你母妃身子不好,切忌不可磨她。” 云展霄胖乎乎的小身子一扭,笑道:“那好啊,父皇,不如你来给我和母妃讲故事吧!” …… 暮雪的心难言的刺痛。眼前这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何其醉人,本来,她应该身在其中的,可是为什么如今看来,她竟像是一个外人呢? 那明明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可是她,却已经成了一个陌路人。 父皇? 母妃? 那么她呢?她又是谁呢? 前方的云霆忽而抬眼,目光与她相碰。 她一惊,竟然低下头去。随即,她又觉得不甘,为什么她要低头呢? 于是,她又重新把头抬起,迎上了他的目光。 此时,霄儿也顺着云霆的视线看到了暮雪。 “咦,她是谁啊?”奶声奶气的声音问了出来。 暮雪移步上前,走到云霆面前:“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云霆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无需多礼。” 一种莫名的生疏弥漫在他们之间,三年,他与她分离四年,期间又有三年鸟无音信。这份时间和距离一起堆积起的生疏感,令彼此都微微的窒息。 云展霄扬起小脑袋,好奇的看向暮雪:“你是谁啊?为什么不给我和母妃见礼?” 暮雪的背脊一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却问她是谁,她该如何回答? 此时,徐颖慧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姐姐?是你吗?你回来了?” “是我。”只答了这两个字,她的声音便咔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徐颖慧拉着霄儿的手,有些激动道:“霄儿,快叫娘亲,她就是你的娘亲啊,以前母妃和你说过的!” 霄儿扬起小脸,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暮雪,询问道:“你就是我那个从来都没见过面的娘亲?” 那一瞬,暮雪的眼底莫名湿润了。 “嗯,我是。”随后,她哽咽着落下了眼泪。她很想把眼前的小人抱在怀里,亲亲他,哄哄他。可是她的身体却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除了掉眼泪意外,她真的什么做不了了。 分别太久,以至于这个孩子的眼神看她完全是陌生。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现在上去抱住他,会不会招来他的抗拒和厌恶? 第三百五十八章 娘亲 霄儿只是冷静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出现呢?你不要我了吗?” 暮雪沉默,没有回答。她能跟孩子说,我这几年把你忘了,把你们都忘了,直至最近,才一点点的把记忆都串联起来吗? 霄儿见她不回答,自言自语的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父皇和母妃都说你有苦衷,那你当你有苦衷好了。反正我有母妃,少了娘亲也没什么。” “霄儿,你怎么能如此说话!”徐颖慧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母妃,我错了,您别生气。外面天气冷,我送您回宫吧,不然一会儿又病倒了。”霄儿拉着徐颖慧的手,万分紧张道。 云霆的神色颇有几分无奈:“罢了,你先送母妃回去吧。” 徐颖慧似乎还想和暮雪说些什么,可是云霆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行回去。 望着那一大一小远去的身影,眼前的景象渐渐被泪水模糊。 她的拳攥的紧紧的,指甲几乎都掐进了肉里。 那是她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啊…… 可是如今,那孩子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娘亲了。 为什么她不能早些想起来?为什么她会忘记自己已经是一个母亲? 可是,就算想起来又能如何,天意弄人,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是难以改变的。 韩大哥,我不怪你。 韩大哥,可是你真的瞒得我好苦…… 欠霄儿的这几年,我要拿什么来还? 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这几年你不在他身边,而我又常年征战在外,所以孩子自然是和慧儿亲近一些。现在你已经回来了,等到他慢慢和你熟悉了,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他的声音比以前低沉了许多。 暮雪抬起眼眸,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人。 这些年,他也变了。不光是声音变了,连容貌和气质也发生了许多转变。记忆中的他,是恍若谪仙的俊美男子,卓尔不群,华贵不凡,一颦一笑,都能令山河失色。可是如今的他,肤色变的深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早已不复存在,眼角也有了微微的细纹。细细的看,还会发现他的眉宇间多了些沉重和沧桑,常年征战,还让他染上了浓重的戾气,以至于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难以磨灭的杀伐之气。 岁月,终究是将他们都改变了。 想要再回到从前,那已经是不可能了。 云霆见她不再流泪,就牵着她的手,柔声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也许你会想起许多事情。” 听雨楼。 暮雪被他带进这里,心里的许多记忆又开始重现。 这个地方承载了她与他许许多多的甜蜜,也承载了许许多多的苦楚。 还记得梦里,她曾经回到过这里。 “雪儿,我们终于回来了。不管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们终于回来了,对吗?” 他环抱住她,将自己的下巴垫在她的颈窝。 暮雪沉默着,没有说话。其实就算景物依旧,可是倒是人事全非,时光又怎么可能倒流呢? 她与他之间,不光是时间和距离的阻隔,还有一个徐颖慧,一个韩旭。 韩旭虽然一惊死了,可是正是他的死,成了插在她心中的一根刺,让她每一次面对云霆的时候,就会想起,是他杀了韩旭。 而且,她每一次看到云霆的眼睛,也会想起徐颖慧,想起那个女子对他全心全意,不惜以目相赠的似海深情。 那么他呢?是不是每次面对她的时候,也会想起韩旭,会想起她曾经选择韩旭而放弃他,会想起她曾经和韩旭在一起四年…… 云霆:“雪儿,我不知道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我想说的是,如今天下已经平定,往后,我们再也不会颠沛流离,我会好好照顾你,完成我们当初彼此相守的承诺。你也是,可不可以请你放下心结,重新像以前那样爱我,对我?” “云霆,其实,该想起的东西,我都想起来了。你不用再为我的记忆费心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雪儿,那你现在还怪我吗?”他望着她,目光有一丝不确定。 暮雪:“怪你什么呢?” “韩旭的死,还有我娶了慧儿……” “其实……我的确无法释怀,可是我也无法怪你。慧儿,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你要好好待她。” 暮雪说完,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云霆闻言,手一松,双臂无奈的垂落。 “雪儿,你该不会是……不再爱我了吧?还是说,这几年的时间,你已经真的爱上韩旭了?” 暮雪转过身,不语。 云霆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语调莫名的有些上扬:“换做以前,你绝对不会这样和我说!而如今,你竟然可以容忍我身边有别人?”本来,他还想再和她解释一下关于徐颖慧的事,但是如今看来,似乎是完全没有个必要,因为暮雪,她根本就不在意。 爱上韩旭了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韩旭已经死在了云霆的手上,而她每每想起,心都会如刀搅一般的疼。 云霆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骤然冷却:“我现在倒是很庆幸韩旭死在我手上,如果留他一条命,恐怕你还是会选择他,不肯跟我回来吧!” 暮雪的身影颤动一下,可是她终究没有回过身,没有多解释一句。 原来,她和他,真的已经陌生到再也无法打开心扉了吗? 身后是他离去的脚步声。 良久,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御书房里。 云霆把刚刚成立的内阁官员都叫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重臣,有些是以前的旧臣,例如李佩华,肖静安,还有一些,是这些年随他征战的近臣。 云霆让随身太监把自己拟好的诏书传给李佩华等观看。 李佩华看完,神色凝重。这是一份立后诏书。 立的不是众望所归的慧贵妃,而是曾经的姚贵妃,姚暮雪! 李佩华:“陛下,依臣看,这份诏书,恐怕多有不妥。” 其余内阁大臣也均是面色沉重。 对于此,云霆早就意料到了。 “有何不妥?”他还是如是问道。 李佩华斟酌之后,开口道:“陛下,您如今重夺天下,并且一举将契丹和陈国也收入囊中,这样的旷古功绩古往今来,也少有几个帝王能够办到。臣自然知道姚主子在这其中至关重要的作用,也知道她在陛下心中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但是陛下,她的身份很尴尬,实在不是立后的最佳人选。况且天下人都知道您复国之初,仰仗的是徐家军的匡扶,而徐家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慧贵妃更是对您情深似海,把自己的眼睛都给了您。您立后若是不立慧贵妃,恐怕徐家军里那些老将都会寒心,甚至反对。现在乃立国之初,根基尚不稳,万不可制造矛盾,激化矛盾。” 第三百五十九章 心智早熟 李佩华这话说的很中肯,因为暮雪的身份着实尴尬。她之前被处死,因为说她是陈国的公主,可是到头来,她没有死,反而成了御风王的女人,这一点就算云霆不介意,不说,可是明眼人,谁不知道呢?这样的女子,按理说已经不洁,甚至不祥,所以无论如何,暮雪都不是为后的最佳人选,除非云霆一意孤行,冒着军中动乱,天下不稳的危险。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是朕意已决,把这份立后诏书颁下去吧。着钦天监拟吉日,行立后大典。”云霆不容置疑的说完,面色沉静的站起了身。 眼前的大臣跪了一地:“陛下!还望陛下三思!这样的旨意不能颁下去啊!否则会人心大乱的啊!陛下!” 云霆的身形站定:“朕意已决。”说完,举步离开御书房。 寿筵宫。 暮雪在洛蝶的陪同下走进了这里。 这里是徐颖慧的宫殿,云霆将其命名为寿筵宫。 殿内,是浓浓的药香。 躺在床榻上,形容憔悴的徐颖慧听到了脚步声,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咳咳……姐姐,是你吗?” 暮雪平声答道:“是我。你的耳力到是好。” 徐颖慧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垫子上。 “姐姐见笑了,妹妹眼睛看不见,耳朵自然就比别人灵敏些,虽然未见其人,可是听脚步声,我就能把每个人区别开来。” 她的声音柔柔的,但却气若游丝,好似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暮雪在她的床边坐下。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曾经那个鲜衣怒马,巾帼不让须眉的爽利姑娘,可是时光荏苒,如今的她,恐怕再也骑不上马背了吧。 二人将下人都挥退。 徐颖慧朝着暮雪的方向伸出了手。 暮雪迟疑了一下,却也伸手握住了她。 “姐姐,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她含笑,声音却有些哽咽。 暮雪的情绪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这一点连她自己也觉得难以理解。 “你很希望我回来?不怕我抢走云霆和霄儿?” 徐颖慧又是淡然一笑:“怎么会呢?本来就是我霸占了姐姐的丈夫和儿子,而如今姐姐回来了,他们自然都是属于姐姐的。” 暮雪望着她眼睛上的红绸,出口问道:“慧儿,这些年来,你可曾后悔?” 徐颖慧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后悔什么呢?” “你的眼睛,还有你的健康。如果,当初你没有遇到云霆,没有爱上他,那么也许现在你还是那个纵马驰骋在阳光下的徐颖慧,你会活得恣意怅然,而不是如今这样……” 徐颖慧笑了笑:“后悔有用吗?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遇到他,那我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但是想来想去,我都没有想出一个结果。后来我知道了,也许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前世早就注定好的,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其实我过的很好,能够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其实姐姐应该是最懂我的一个人,否则,当初在悬崖上,你也不会为了他,而舍弃自己的性命。” “嗯,你说的对。其实慧儿,遇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这些年,多亏你照顾他和霄儿了。尤其是霄儿,你把他教养的很好,真的,你比我这个娘亲强多了。”暮雪说着,感激的握紧了她的手。 徐颖慧笑道:“姐姐该不会是为了霄儿在吃我这个母妃的醋吧?其实那小家伙最是口是心非了。这些年,你和陛下都很少陪在他的身边,他和我亲近些也实属正常。他知道自己不是我生的,可是却仍旧待我入母亲一般,我很欣慰。但是我知道,在他心里,他是十分惦念你这个娘亲的。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出现,想必他心里多少是有怨的吧,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回头你多哄哄他,让他把心里那口怨气消了就好。别看他只有不到五岁的年纪,可是心智成熟的却急早,有时候连陛下都拿他没办法呢。” 暮雪点头:“嗯,我知道了。”她见徐颖慧脸色疲惫,更显苍白,就道:“好了,你先歇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姐姐慢走。”徐颖慧说着,嘴角又牵出那抹淡淡的笑意。 凤鸾宫里。 暮雪亲自在小厨房做着糕点。 自从听说霄儿一会儿要过来之后,她就开始紧张。这个孩子自从生下来,她就没有和他好好相处过,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讨小孩子开心的主意,然后就想到亲手做几样小孩子喜欢的糕点吧,霄儿说不定会喜欢的。 如是想着,暮雪就开始忙了起来。 用了整整两个时辰,她才做了六样糕点。 有奴才来禀,说是皇子殿下来了。 暮雪闻言大喜:“快请。”说完,又觉得不对,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用个‘请’字呢?但是奴才已经退了下去,她也就不更正了。 那个粉雕玉砌的小儿走了进来。他的眉眼和云霆极为相似,眼睛是纯黑的,亮亮的,鼻子和嘴唇长得像暮雪,虽然现在还小,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华美不凡的气质了。 “儿臣见过娘亲,娘亲万安。”云展霄恭恭敬敬的给暮雪跪地行了个大礼。 暮雪忙着站起身,上去把他扶起来:“好孩子,无需多礼。” 云展霄一抬头,暮雪脸上的笑容便是一滞。 那不是一个孩子见到母亲该有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过多的柔和,依赖,也没有娇憨,有的只是理智的冰冷和疏离。 这种眼神暮雪在云霆身上见过,不过那是云霆在看其他妃嫔的时候,这种眼神,云霆从来也没有用到她身上。 心下一痛,可是暮雪却是伪装的极好:“我做了几样糕点,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云展霄和暮雪坐定,云展霄十分优雅的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那动作半点都没有孩童的拘泥,看起来完全像个成年人一样。 至此,暮雪才真正的相信了,这个孩子心智早熟,恐怕比之当年的云霆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展霄吃完一块,用奴才递上来的帕子净了手。 “很好吃,谢谢娘亲。” 暮雪给他倒了一杯牛乳,问道:“是刚从夫子那里回来吗?最近在读什么书?” 云展霄答道:“是,是父皇让我过来的。最近正在读《诗经》,《孙子兵法》,《三韬六略》。” 暮雪尽量让自己笑的温和:“你这么小,能明白《孙子兵法》和《三韬六略》的内容吗?” “能。”云展霄点头。 简单的问话结束,暮雪一时间有些冷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云展霄开口说道:“娘亲,霄儿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第三百六十章 诛心之言 “什么事,你说,娘亲一定竭力去办。”暮雪露出欣喜的笑容。 云展霄见到暮雪的笑容,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迟疑了几分,但仍旧说了出来:“娘亲,我想你劝劝父皇,让他多去寿筵宫看看母妃。” 暮雪一愣,笑容凝固在嘴角,像是化不开的伤。 云展霄:“娘亲不要生气,其实这几年,母妃的身体一直很不好,有好几次都游走在鬼门关前。如果不是父皇一直拘着医圣卢九略,恐怕,母妃早就不在了。这些年,父皇征战在外,娘亲你又下落不明,唯有母妃一个人陪着我。可是母妃的身子真的很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撒手归西,到那个时候……霄儿就再也没有母妃了。我常听母妃说起娘亲,她说娘亲是个深明大义,有谋有略的不凡女子,而且和她情同姐妹。那么娘亲你可不可以看在母妃她不久于世的份上,让父皇经常去陪陪她?” 暮雪嘴角的笑容化开,尽量不让眼底的悲切流露出来。这个孩子,应该是很不喜欢她这个娘亲吧?在他眼里,也许自己根本不配和徐颖慧相提并论…… “好,我知道了。” 她笑容里的苦涩并没能瞒过眼前的孩子。 云展霄从凳子跳下来,走到她的近前,拉着她的手道:“娘亲,对不起……我也不想让你伤心,可是父皇心里只有娘亲一个人,这些年,母妃很苦,她没有父皇陪伴,她只有霄儿了。霄儿也只是想让她能少些遗憾。娘亲,如果要怪,你就怪霄儿吧。” 直到这一刻,这个孩子稚气的脸上才带了些许柔和撒娇的意味。 暮雪在心底自嘲一笑:“我知道了。霄儿是天下就最孝顺的好孩子,娘亲怎么会怪你?娘亲会让你父皇多去陪陪慧贵妃的,你放心吧。” 云展霄满意的点了点头:“娘亲,谢谢您。您做的糕点很好吃。如果没有什么事,那霄儿就先告退了。” “要去寿筵宫?”暮雪问道。 云展霄点头:“嗯,还有夫子留的功课没有做完。” 暮雪松开了他的小手,笑着道:“那快去吧。” 云展霄行礼,退下,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娘亲,还有一件事,可能你还不知道。” “何事?”暮雪忽然觉得累。面对眼前这个自己的亲骨肉,她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这个孩子和她隔着心,在和她动心眼,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几乎都是有目的的。可是这一切又是谁的错?她能怎么做? “今日,父皇已经颁下圣旨,说要立娘亲为后。已经命钦天监择选吉日了。”云展霄说完,不动声色的打量暮雪的表情。 暮雪闻言,微微吃惊。她没有想到云霆会这么做,更没有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 云展霄扬起肉嘟嘟的小脸,问暮雪道:“娘亲,父皇就要立你做皇后了,你开心吗?” 暮雪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心里一阵阵发凉,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霄儿,如果你父皇立我做皇后,你开心吗?” 云展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是因为不喜欢我吗?”暮雪又问道。 “不是。只是霄儿听说,朝中大臣都反对父皇立娘亲为后,他们还提到了御风王,说娘亲是他的……总之,这件事阻力极大。军方许多将领闻讯之后,也是人心浮动,想来,如果父皇要是一意孤行的话,朝中应该会发生什么变故吧?不过,父皇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许是他有把握掌握全局,也许是他觉得娘亲一个人,重过所有。可是现在大齐刚刚平定四方,根基尚不稳固。夫子教我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如果一个国家总是动乱,人心不稳,那么这个国家就无法治理好,政权不稳,百姓难安。所以,对于这件事,霄儿并不开心。霄儿不想打仗,霄儿更不想父皇继续四处征战,霄儿只想让父皇,娘亲还有母妃都陪在身边。娘亲,您说霄儿这样想,会不会太自私了?” 说完这些诛心之言,云展霄纯良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暮雪嘴角含笑:“怎么会?霄儿你小小年纪就怀柔天下,深谋远虑,比你父皇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娘亲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自豪。好了,娘亲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回去吧。” 云展霄最后又看了看暮雪的神情,然后行礼退下。 那个小小的背影退出去之后,暮雪终于忍不住,长长的一口气吐了出来,随后身形不由自主的瘫软下来。 洛蝶走进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她急忙过去扶起暮雪:“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暮雪摆了摆手:“不用,我累了,想睡一下。” 好一个云展霄,真不愧是她姚暮雪的儿子啊! 小小年纪就能把心机谋算修炼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只可惜,那孩子的心从来都不向着她…… 阖上眼,眼泪不由自主的淌下来,她把被子蒙过头顶,悲切的哭出声音来。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加悲哀的母亲吗?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上天让她的亲生儿子如此算计她! 御书房里。 云展霄跪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背脊挺直,额上的汗水躺下一行又一行。 对面,云霆正端坐在书案上,一本又一本的批阅奏章。丝毫也没有理会儿子的意思。 云展霄被传来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云霆就让他那样跪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御书房的奴才全都退了下去,各个都知道陛下心情不好,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出。 终于,云霆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放下笔,抬起眼,看着眼前已经跪的双腿打颤的云展霄。 “跪了许久,你知错了吗?”低沉而满含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云展霄抬头,迎上自己父皇的目光,没有半丝退让:“回禀父皇,霄儿不知。” 云霆冷冷的笑了笑:“好啊!云展霄,你真的很有出息。竟然会对自己的母亲说出那样狠辣的诛心之言!我让你去看她,不是让你去伤她的心!” “父皇,霄儿不过是和娘亲随便聊聊天,怎么就成了狠辣的诛心之言了?娘亲并没有生气啊!况且,我不过是把心中所想如实说出来,这样也不对吗?”云展霄继续装无辜。 第三百六十一章 聪明过头的孩子 云霆幽深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自己的儿子,忽然觉得很陌生,很可笑。 “霄儿,你今年多大了?” “回父皇,霄儿刚满五岁。” 云霆:“是啊,你才五岁。五岁的你,就学会卖弄这些小聪明了。霄儿,你太自以为是了。你的那点儿小心思,又能瞒过谁呢?治大国,如烹小鲜。说的不错。可是你知不知道,百善孝为先?” “我知道。”云展霄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霄儿所行,正是孝道。我知道一切都瞒不过父皇,那么父皇就应该懂得霄儿的心思。在我心中,母妃才是我真正的母亲,我不愿意看她伤心,所以想让父皇经常去陪陪她,这不是孝吗?而父皇如今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立姚氏为后,于国于民不利,我是为父皇的贤名着想,这不是孝吗?至于姚氏,我的娘亲,我想在这种情况下登上后位,她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我让她暂避风头,抽身退让,是为了她好,这不是孝吗?所以,儿臣一言一行,皆是孝道!” “霄儿,说到底,你是为了慧贵妃吧?”云霆扶额,面色中有深深的疲惫。面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他和暮雪一样感到无力。这个孩子心智早熟的让人感到发愁,如果他不是自己儿子,真的很想现在就灭了他,以免日后长大成人,终为祸患。 云展霄:“如果父皇非要这么说,那霄儿也无力辩驳。” 云霆目光平静的望着自己的儿子:“霄儿,你是不是从心底里讨厌父皇,更讨厌你娘亲?”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父皇应该对母妃好一些。毕竟她为你付出了太多,早年的徐家军,后来又是一双眼睛,然后还悉心的抚养我…..如果父皇让她伤心,那我就会讨厌你。至于娘亲,我并不讨厌她,可是也谈不上喜欢。于我而言,她不过是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女子,仅此而已。” 云展霄平静的说完,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 “罢了,你退下吧!回去把《孝经》抄上十遍,我希望你能真正懂得什么才是孝道。那个被你伤害的女子不是陌生人,她是你的生身之母。如果不在拥有的时候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只怕你会追悔莫及……” “是!”云展霄又行一礼,随后退下。 云霆头痛的望着这个孩子的背影,心中暗道,这孩子该不会天生就是来讨债的吧?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德妃所生的那个孩子。 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立后诏书颁下的第二天,个个方面的大臣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于是在兴庆宫前,就出现了二十多个或白须荏苒,或青丝白面的大臣,跪在宫门口,绝食死谏——恳请陛下收回立后诏书! 理由便是姚氏无才无德,且身世诡异,不清不白,实在不是立后之选。 更有甚至,军中多位将领也联名上书,言辞激烈的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立姚氏为后。 然后又有人上书,说慧贵妃才德兼备,功勋卓著,理当立为皇后,恳请陛下三思。 …… 种种种种的阻力纷至沓来,而面对这些,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云霆只是冷笑,随后不动声色,继续命人筹备立后大典的事宜。 终于,驻扎在城外的清风营发生了一次小规模动乱,然后被云霆铁一般的手腕狠狠镇压下去。 这一击之后,出现了两种极端的效果。 一是,沉默的势力更加沉默。二是,反对的势力更加反对,叫嚣一日高过一日,大有皇上不撤销立后旨意,他们就推翻皇上的意思。 而更有甚者,在兴庆宫门外,一个六十老臣,在饿了三天之后,心灰意冷,猛的撞到宫墙上,血溅五步,企图以死明志,让皇上悬崖勒马。 然后紧接着,这名老臣就被云霆抄了家,关于这名老臣的十六条罪状也公诸天下,其三百多名家眷全部流放边关。 再然后,有些原本持反对意见的人便改了主意。悄悄的打起了退堂鼓。毕竟谁也不想下一个被抄家问斩不是? 可是也有一些人,见皇上死不悔改,本来持中立态度的,也开始持反对态度,加入了在兴庆宫门前绝食死谏的队伍。 半个月下来,远近军中共发生三次动乱,可是每一次都被云霆以旋风般的速度镇压下去,并且将带头闹事的将领斩首示众。而这其中,多以自持有开国之功的徐家军将领为首。 眼看局面就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所有人都暗暗心焦,夜里睡不好觉,生怕一觉醒来,天下间又变成了动乱一片。 于是这一天,暮雪亲自下厨,做了几样酒菜,然后让人去把云霆请了过来。 云霆来的时候,就见一身绯红色宫装的暮雪立于宫门前,周围的雪景将她衬托的犹如傲雪红梅一般美丽,犹如初见之时的那般惊艳。 “天气这么冷,为什么要等在外面?”云霆从轿撵上下来,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果然,她的手指已经冰凉。 暮雪含笑:“只是想早点儿见到你,所以就出来等了。” 二人携手入殿。 云霆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光是闻味道,就知道是暮雪的手艺。 “今天兴致不错,怎么想起亲自下厨来了?” 暮雪拉着他的手,到桌边坐下:“只是想着很久都没为你洗手作羹汤了,一时技痒,就亲自动手了。” 云霆的心里暖暖的,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无比温柔。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她们以前相处的时光一般。 暮雪为他倒了一杯酒:“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云霆尝了一口菜,又将她倒的酒喝下:“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雪儿……”他将她轻揽入怀。 暮雪安静的靠在他的胸口,兜兜转转,经年几许,她竟然,又回到了这个怀抱。他的心跳还是和以前一样…… 云霆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柔声道:“我知道这些天你的心情一定不好,也许是因为我,也许是因为霄儿。不过你放心,一切有我在,都会变好的。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的……” “霄儿那个孩子,他很聪明。只不过需要正确的引导,否则,他以后的路,容易走偏。”暮雪想起那个粉雕玉砌的小人,如是说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肆虐 云霆:“我知道,他的情感有些偏激。人,又聪明的有些过分。年纪虽小,只怕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说来,都是我的错,一直也没能在他身边悉心教导。现在,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和我都已经回到他身边了,天长日久的,总有机会纠正他。” “嗯,你要多花些心思教他。” 殿中的烛火摇曳,满室都是梅花的清雅芬芳。 这一夜,两人都喝了不少的酒。 醉意朦胧之间,他吻上她的额头,她没有推拒。 然后,他的吻便一路往下,经过她的鼻尖,双唇,然后是颈窝…… 暮雪的双手圈住他的颈。 隔了这么久,他终于又吻到她了。 真的好久远,好像隔了好几世一样。 手指解开她的衣襟,她柔顺而又温柔的配合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打横抱起她,一路缠绵至床榻之上。 情动间,云霆抬起头,黑亮幽深的瞳孔望着她:“雪儿,为什么?”为什么忽然请他过来,为什么亲手为他下厨,为什么对他热情如斯? 难道她真的这么轻易就放下所有芥蒂了吗? 他不信。 暮雪望着他的眼睛,心里一痛。随后抬起手,覆在他的眼睛之上。这双倒影着她脸庞眼睛太过熟悉,以至于每次和他对望,她都会想到这双眼睛原本的主人…… “云霆,我要你。你呢?不想要我吗?”她的声音极尽轻柔,又带着淡淡的蛊惑。 “想!”他想的几乎要发疯了!随后,他再也等不及,一个挺身进入她,甚至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 天知道这几年没有她在身边,他过的几乎都是禁欲的日子。 所有的坚守都只是为她,而如今她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他怎能不想? 这一夜的缠绵极尽肆虐,整整一夜,他几乎没有停歇。 暮雪全身酸痛,身上的肌肤青紫一片,无一处幸免。 痛与愉悦达到极致的时候,她忍不住想,他终究是变了。以前的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霸道肆虐过。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还是她的云霆,那么她就愿意奉上自己的所有。不管他给予她的是痛,还是甜。 原来,我终究还是爱他,爱的深入骨髓,哪怕痛彻心扉,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黎明时分,云霆起身更衣,准备上朝。身旁的暮雪还在沉沉的睡着。 这一刻,他觉得无比满足。不管经历多少曲折磨难,最终,她还是回到他身边了。这样,就足够了。 兴庆宫金殿之上。 “臣等叩请陛下收回立后成命!” “臣等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声明黄龙袍广袖翩然的云霆走出金殿,看着广场上跪着的文武百官,这些人不着官服,只穿白色中衣,归于冰天雪地的广场之上。各个都披散着发髻,一副呜呼哀哉,痛不欲生的样子。 天上的乌云散去,冬日里稀薄的阳光洒向茫茫雪地,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 高高的台阶之上,云霆伟岸挺拔如青松一般的身姿立在那里,好似天神一般的风姿气度。 他冷眼看着这些臣子,眼底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样的局面是他早就料到的。 大齐平定三国,他复位不久,举国上下,人心不稳,想要颠覆大齐皇权的人又何止千百? 就算是正在下面跪着的臣子,又有几个是百分的忠诚呢? 立后一事已经成了一场博弈,是云霆的皇权,与那些功高震主的军权,臣权的较量。 恍然间,他想到了五岁的霄儿。 不过霄儿究竟是个孩子。他再聪明也看不到这些皇权背后的血腥杀戮,危机四伏。只有亲身经过过,才名明白个中关键厉害。 此时,肖静安带着的弓箭手将广场上的大臣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面对着寒意森森,杀气凛然的箭矢,不少跪在地上的大臣开始发抖。 皇上这是怎么了?都说法不责众,这场权利的角逐进行到现在,他应该退却啊,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是真的想要把他们这些臣子都杀了?这可是朝中将近一半的大臣啊! 肖静安:“自古以来,皇权无上。皇上的旨意,尔等竟然公然反抗不遵,还企图颠覆皇权,实在罪大恶极,罪不容赦!今日,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顺从陛下的旨意,乖乖去上朝,二是,继续跪在这里,等着做箭下亡魂,你们自己选吧!不过时间不多,我数到十,就会放箭!” “一。” 两个大臣匆匆忙忙的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险些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有了带头了,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跟着站起来,跑了。 “……五、六、七……” 领头的几个大臣都是实力雄厚的世家大族,他们如此反对,才不是因为什么关乎国体,而是想着借这件事压一压皇上的威风,让皇上知道,他们这些有着拥立之功的世家大族都是不可轻视的,只要他们不同意,就算是圣旨也没有用。 本来他们因为云霆会顾念着国本知难而退,可是没想到这一次云霆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那他们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报——启禀陛下,皇宫外有大批叛军作乱!” 领头的大臣们闻言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下皇上总该退让了吧? 云霆不动声色,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了。 肖静安:“八、九……” “报——皇上,叛军首领已经伏诛!皇宫外的叛军已经被控制包围。” 蹭蹭蹭—— 留在原地的十余个人都飞快的跑! 早不跑,就真的要被射成筛子了。 肖静安:“十!放箭!” 嗖嗖嗖—— 一排排数以百计的箭矢射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五六个来不及跑的大臣被万箭穿心,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广场上,将雪地染成一道道蜿蜒的红。 恰在这时,一亮华丽的凤辇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一个清理纤弱的声音缓缓布下轿撵。 暮雪带着帏帽,一步步,走到兴庆宫前,立于台阶之下。 “妾姚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暮雪跪地行礼。 云霆见她出现,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怎么回来?回宫去,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暮雪抬起头,隔着帏帽与他对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娘亲,我错了 这样的仰视,这样的距离,很想初见之时。 那时,她也是隔着层层高台,这样仰望与她。 然后他连说三次‘近前来’,她才一步步的迈上金阶,走到他的身边…… 暮雪:“妾今日来,有一事要奏请陛下!” 云霆隐藏在广袖里的拳头握紧,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回去再说。”暮雪,求你了,回去再说好不好?莫名的,他联想起她昨夜出乎意料的温柔与热情,心中那种不安更甚。 “妾奏请陛下收回立后旨意。妾出身微薄,德行有亏,虽蒙陛下不弃,可终究难登母仪天下之位。为抚百官,安民心,妾自请出家。愿陛下恩准!”说完,她摘下自己的帏帽。 这一刻,云霆觉得好像有一只手,掐出了他的脖子,让他的呼吸变得那么困难。 暮雪……暮雪……你竟然,已经落发! 三千青丝落尽,眼前的她穿的是一身青灰僧袍。 原来,她去意已决,甚至连条后路都没有给他留! “为什么?”云霆望着她,黑亮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为什么要这么决绝?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答应过要立你为后的,我一直在努力,为什么最后关头,你要放弃? 暮雪,为什么你要再次抛下我! 云霆强行忍下胸中翻涌的痛楚,咬着牙问她道:“若是朕不准呢?” 暮雪淡然一笑:“那臣妾只有一死以谢天恩!”说完,叩首。 额头触及到冰冷的雪地,可是她却再也感受不到寒意。 遁入空门,四大皆空,也许,这才是她最后的归宿吧? “好……朕,准你。”他的声音极低,好似天边滚动的闷雷一般。 暮雪的眼睫轻颤一下,随后道:“谢陛下!” 傍晚,一辆马车从凤鸾宫使出,直奔皇宫北门。 云展霄等在转弯处,见马车驶过来,马上跑了过去。 “娘亲——” 赶车的侍卫见到云展霄,马上停住了马车。 马车内窗帘从里面掀起。一身比丘尼大半的暮雪头戴僧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殿下。” 云展霄的小脸上显出难堪而又尴尬的神色:“娘亲,您不要这样叫我,霄儿受不起。” 暮雪:“殿下,贫尼已经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乃方外之人,不再是你的娘亲。天色已晚,若殿下无事,贫尼就先行赶路了。” 云展霄小小的身形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车帘放下。马车从新驶动。 “娘亲,父皇为你准备大开杀戒。虽然这样做还是父皇的胜算更大,可是娘亲你忍心让父皇身上更添杀孽吗?” “娘亲,如今能阻止父皇的只有你了。” “娘亲,就算你真的想做皇后,也应该审时度势,选择适当的时机啊!” “娘亲,你真的要眼看着大齐皇宫再次为你血流成河吗?” 这些话如同魔咒一般在暮雪的脑海中回想。 这些话,自霄儿的口中说出,每个字都像刀子一般在剜她的心。 原来,在她的儿子眼中,她也不过就是个红颜祸水,一个惑乱君心的妖女。 他竟然,对她厌恶至此……还要狠狠的加以利用! 马车急速的奔腾。 暮雪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哭泣声溢出来。 结束吧,都结束吧…… 这里的一切早都不属于她,她和云霆再也回不到从前,她在他身边,只会害了他…… 云展霄望着那辆孤寂萧条的马车越行越远,内心的愧疚如潮水一般的涌来。 他不顾一切的追上去,大喊:“娘亲——对不起!娘亲——我错了——娘亲,我不该说那些话伤你的心!娘亲,我真的错了——” 一阵北风卷起,将他的声音吹散在风中。 脚下一个不稳,他小小的身体便摔在地上。 身上很疼,可是却终究不及心里的疼。他是想让暮雪去阻止云霆,他是不想让她做皇后,因为在他心里,始终觉得那个位置应该是属于母妃的,可是他没有想过竟然会把暮雪逼到落发出家的地步。 五岁的他第一次尝到了懊悔的滋味。 这一次他真的错了,娘亲在也不会原谅他,父皇应该也不会原谅他吧? 兴庆宫里。 云展霄拖着一身的狼狈去见云霆。 彼时,云霆和衣躺在榻上,面容憔悴的可怕,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本来以为父皇不会见他,或者冲他狠狠的发一顿脾气,可是他没有想过父皇会这么平静的让他觐见。 “父皇。”云展霄跪在地上,膝盖好疼,他微微皱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云霆的手腕放在额头上,神情很是疲惫。这个像神一般的男子,终于病倒了。 “云展霄,这次,总算如你所愿了吧?你成功的把她逼走了,你可以回到你母妃身边了,再也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你的母妃了。”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一个历经沧桑,垂垂老矣的病人。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想办法把娘亲接回来,儿臣这次真的知道错了。”小小年纪的他一向都是不爱流泪的,可是此刻,却是泪流满面。他很怕,怕的想要大哭一场,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怕的究竟是什么。 云霆依旧是没有睁开眼睛,只听他用极其疲惫的声音说道:“你走吧,以后,朕不想再看见你……” “父皇?!”泪眼朦胧间,云展霄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父皇有多珍爱他,他是最清楚的。可是如今,父皇匠人说不想再看见他? “带他下去……” 两名太监走过来,将云展霄带了下去。 云展霄哭喊:“父皇,我错了!父皇,我错了,你打我罚我吧,不要不见我!父皇——” 直到那哭喊的声音消失,云霆才缓缓睁开眼睛,随后他开始轻轻的咳,后来这咳嗽却愈演愈烈,最后甚至咳出血来。 卢九略医急忙赶过来,帮他施针止咳。 “陛下,你切记要放宽心啊!忧思伤脾,郁结伤肺,您这个样子下去,这肺病怕是要变成肺痨了!” 云霆闭上了眼睛,挥挥手,让他退下。 是什么病很重要吗? 哪怕明天就死掉,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三个月后。 京郊,慈云庵。 这座庵堂为皇家奉养,并不对外面的香客开放。 而这座庵堂里,除了暮雪一个住持以外,其余的尼姑都是云霆安排来伺候并保护她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暮雪手持念珠,在佛堂前做着早课。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本该如释重负的,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活得太累。 可是她没有想到,就算躲出了皇宫,躲出了红尘,还是会有麻烦找上她。而且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很是让她头疼。 第三百六十四章 终章 贴身伺候她的小尼姑静缘走进佛堂,轻声提醒。 暮雪点了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眼下已经是出光明媚的好时节了。 房间里,饭菜已经摆好,青菜,豆腐,还有蘑菇汤,虽然是全素,可是那种天然的食物清香却也引得她食指大动了。 话说,自从那个小麻烦找来,她就越来越容易饿了,偏偏还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挥退了静缘之后,她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口大口的把素斋吃到嘴里。 因为天气很好,所以窗子一直是开着的。 她喜欢春天的阳光,暖暖的,透明,却总能带给人无尽的希望。 饭后,她靠在窗前,随手拿了一本佛经,默默的看着。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翻动一页。 话说,她真的是很没有慧根啊,实在不适合出家这条路。 没错,她六根不净,俗心未泯,况且,她还有了小麻烦,怎么可能真真正正的四大皆空呢? 当日把头发剃光,说要出家,也不过是脱身之计而已。 她可是穿过来的,思想才没故人那么迂腐。头发而已嘛,剃光了,几个月就又长出来了。 就算皇宫已经容不下她,就算她的儿子不喜欢她,就算云霆身边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她也用不着放弃自己的人生啊。 只是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依旧停留在那里,时不时的会让她隐隐作痛。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去想,不去想,就不会痛了。 此时,一个白色的小影子从窗户飞了进来。 随后万分亲昵的扑到她的怀里,吱吱的叫着,热切的让人心疼。 暮雪望着怀中的雪燕,眼底再次湿润了起来,心内却被巨大的欣喜冲击着。 “你没死啊?真好!这几年不见你,我还以为你一命呜呼了呢。”暮雪捧着雪燕,掩面而泣。 吱吱—— 雪燕的小脑袋在她的掌心蹭了蹭,像是安慰一般。 “嗯?”暮雪注意到雪燕的绑腿。 从那个小竹筒里取出那个纸条,谁给她的信,云霆吗? 小心的将信展开,看清字迹后,她哭的更凶了。 “雪儿亲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掉眼泪了吧?是不是心里还在骂我?没错,我没死,对不起,害你担心了这么久。现在,你应该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了吧?他爱你至深,定会好好待你的。原谅我这么久才告诉你,本来还想让你多为我伤心一下的。不过已经四个月了,足够久了。好好把握你的幸福吧,谢谢你留在我身边三年。以后,我们可能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所以,一定要珍重自己。不要为我担心,因为,我已经放下你了……” “呜呜,你没死……太好的!谢谢你没死,韩大哥,谢谢你……” 她哭得语无伦次,像是要把内心积压许久的委屈和担忧一起哭出来一样。韩旭,只要你没死就好,无论你在天涯海角哪个角落,都要让自己过的好…… 哭了许久,她终于止住了眼泪。 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而轻盈,那些伤痛的过往她好像在一夕之间全都放下了。 她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窗外清晰的空气!世界真美啊,她是时候出去看看了,自由的天空,触手可及。 懒懒的舒展双臂,她又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宝宝,娘亲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顺便把天下所有的美食都尝尽。话说吃了三个月的素,真是委屈你了…… 原来,放下一切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此刻,在蓝天的另一端。 一个身形魁梧身着布衣的男子立在一座没有牌位的孤坟前,默默的将杯中的酒倒在地上。 “王爷,信已经发出去了,一切都像您预想那样。九泉之下,您可以安心了……” 十年之后。 御书房里。 正在批阅奏折的男子深情肃穆,双眉微蹙。袖口处的金龙气势恢宏,亦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但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双鬓早已斑白,眼尾和眉心处的皱纹是十分的明显。 最后一本看完,他疲惫的闭起了眼睛。 十年间,他殚精竭虑,总算是把满目疮痍的江山治理的稳固如初了。可是他不眠不休,事事亲力亲为的做法,也将他的身子沉底的拖垮了。 云霆轻咳了两声。 一旁的太监将早就备好的汤药端了上来:“陛下,该用药了。” 云霆接过药碗,将浓黑的药汤一饮而尽,再苦,也从不皱一下眉头。 口中的苦涩犹未散尽,他又想起了卢九略的话——陛下,您的身子劳损过度,肺病虽然遏制住了,但是终究……如若不是陛下功力深厚,恐怕早就油尽灯枯了。 ——我只想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多则一年,少则…… ——我懂了。 苦涩散尽,他重新睁开眼睛。 “传太子!” 须臾,已经长成偏偏少年的云展霄面带欣喜的快步走了进来。十年了,父皇终于肯见他了吗? “儿臣叩见父皇!”云展霄跪地行礼。 云霆抬眼,看着自己这个十年未见的儿子:“起来吧。” “谢父皇!” 云霆细细的打量他,他也在打量着云霆。 父皇老了。这是云展霄心中第一个念头。 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他的眉眼像自己,而轮廓却像极了暮雪。尤其是举手投足间那种傲然的气质和眼神,更是和暮雪十足的相像。 “霄儿,你今年,十五了吧?” “是!” “那朕,是不是可以歇一歇了?”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同月。大齐景泰帝驾崩。太子云展霄即位,年号盛弘。 雪儿,我终于可以歇下所有,无牵无挂的去找你了…… 临州城。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头戴帏帽,衣着普通的男子游走在街道上。 他的脚步在一家名为济恩堂的药铺门前停下。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他举步走了进去。 伙计热情的招呼:“这位客官,您是抓药还是看病?”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楼上传来。 楼梯处,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提着裙角跑下来,琥珀色的眼睛溢彩流光,美得令人窒息。 小姑娘回头,喊道:“娘亲,你快点,再晚了,就没有热闹可看了。” “来了,你这个小催命鬼,永远都是毛毛躁躁的!一点儿都不像我!” 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身形蓦然僵住,双腿像是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也动不得。 帏帽摘下,一张风华绝代却又饱经沧桑的脸庞,露了出来。 雪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