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风中爱LoveIsYou》 第一章 当伊根承瀚在合作契约上签下名字时,吴孟远仿佛吃下定心九。两个男人双手一握,投给彼此一个信心十足的眼神;不管是对伊根承瀚或吴孟远而言,都在人生路途上迈前一大步。 尤其对吴孟远而言,伊根承瀚不仅成为他事业上的partner,更成为他的知己。 虽然在商言商;在工作上,他们可能都必须维护自己的权益,但是在私底下,他们不谈公事,却可以畅谈彼此的心事,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们对彼此已有了相当的了解。 唯一令吴孟远感到疑惑的是,伊根承瀚可以畅谈自己未来的抱负、可以谈一些平常的琐事,但是对自己感情上的问题却闭口不说,唯一知道的是,他一直未婚。 不过从他躲避这个问题的态度上,吴孟远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感情并不是一片空白。只是他不愿意提,吴孟远也就不便多加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合作计划谈妥了,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从第一次和伊根承瀚接触,吴孟远发现他不像一般的日本商人好色好酒,相反地他对应酬并不感兴趣,好几次吴孟远请他吃饭,想请他去喝酒跳舞,他都一概婉拒。 对工作的认真态度令吴孟远大大自叹弗如,他终于明白,伊根承瀚能有今天的成就,并非侥幸或靠祖先庇荫而来的。所以更增加吴孟远对他的赞赏。 “好吧!不过我不希望到太复杂、嘈闹的地方。”这一次伊根承瀚没有拒绝,但却也提出他的要求。 对他的要求,吴孟远并不意外。 他明白伊根承瀚指的“复杂、嘈闹”地方是什么场所。 一般风花雪月的地方或许不适合他,但吴孟远诚信,“钟爱一生”绝对适合他;而且他也有意要介绍陈柔儿和他认识。 多奇怪的一个念头! 明知陈柔儿的心里再也无法接纳任何男人,也明知伊根承瀚躲避感情问题的态度,但是他仍希望介绍他们认识,只因他觉得他们是那么相配的一对。 又是一个奇怪的想法! 伊根承瀚配陈柔儿——嘿!古时候有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没想到如今他竟也学起乔太守,这要让沈馥知道了,不就成她糗他的好机会? 嘿!管他的!反正姻缘天注定,说不定伊根承瀚可以成为重新开启陈柔儿心中那扇门的男人,而陈柔儿也可以成为令伊根承瀚不再逃避的对象……愈想愈发满意。 他这次可不想当乔太守,他希望当月下老人。 不过还是需要靠老天爷的相助才行。 老天爷应当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吧!毕竟陈柔儿和伊根承瀚简直就是最佳的组合,也是绝配! ☆☆☆ 自从接替林怡芝成了“掌厨人”,沈馥对自己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发现自己愈来愈像个贤妻良母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一双手也可烹调出令人赞不绝口的佳肴,不仅是她,就连陈柔儿和林怡芝都有跌破眼镜的感觉。 这大概跟她的个性有关吧! 标准魔羯座o型的女人,果断、积极,不管做什么事,就算阻碍重重,她也不畏不惧往前冲,就如同她对吴孟远的爱。 “一块钱买你的心事!” 呵!才想到他,他马上出现在她眼前。 “喔!我的心事就这么不值钱?才一块钱就想买?你未免太不知‘行情’了吧!”她娇嗔地说。 “是,是,说错话,该罚。”他揽住她的腰。 “罚你尝尝这罗宋汤的味道如何。”她舀了一匙的汤放到他口中。 只见吴孟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挤眼、噘嘴的,令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锅罗宋汤可是她花费一下午工夫精心调配出来的,要是做失败了,会令她沮丧万分的。 “味道如何?很难吃吗?”她担心得一张脸都快垮下来。 “嗯——”他卖关子似地拉个长音,以一副美食专家的表情开始评论:“汤美、料十足、火候够,真是——好汤!” “不来了!”她说着粉拳就落在他胸口上,不依地嚷着道:“你快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我失败了。”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他知道这不像她的个性。 “是对你没信心!”她语带双关,没好气的。 “好啦!我知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低声下气地求饶。 “真想不理你了!”她无心地脱口而出。 他却听者有意,一脸的挫败。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种想法的一天。” “孟远……”天哪!她是无心的。 “如果你真的不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他看起来好沮丧、好失望。 她伸手拥抱住他,头抵在他的胸口,对着他的心,急切地说:“你就会欺负我,若真想不理你,会到今天才说吗?你这个傻瓜,难道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我不知道!”他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就没有光彩,我可以为你生,也可以为你死!” 这句肺腑之言,钻入吴孟远的心坎,教他又甜、又苦,滋味错综复杂。 “你真的教我不得不爱你。”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将他对她的爱意由他的吻传达给她。 “小心有人进来!”她害羞地推开他。 他笑了笑,忽然记起什么似地。 “对了!怎么还没看见柔儿?” 通常在这时候,陈柔儿会在办公室内整理上台演奏的歌谱。 “刚刚谅谅好像有点儿不舒服,柔儿先带她去看医生,等一下就回来。” “真是难为她了,又要照顾谅谅又要工作,如果有个男人在身边,她就不必这么辛苦了。”他顺口就说。 但沈馥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同情’柔儿,难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不成?” 真是生他父母,知他——沈馥也! 他的事是无法逃过她的眼睛的。 “我这一辈子注定要栽在你手上!”他叹了口气,一脸的心甘情愿。 “还不快从实招来,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她是标准的好奇宝宝。 “我想介绍一个人给柔儿认识。” “男的?” 他点点头。 “你少来!”她可不苟同。“你想考验柔儿和我的友谊吗?你不知道这么做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她以前就曾经因自己的“热心”,而使得陈柔儿整整两个礼拜不理她,从此以后,她就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你不知道,伊根承瀚和柔儿是多么适合的一对,不论是外形或内在,简直是绝配。”他热忱的游说她。 “我劝你不要打柔儿的生意,小心她把你列入黑名单,成了拒绝往来户。”她把前车之鉴说给他听。 “唉,再试一次嘛!而且你不觉得谅谅也到了需要父亲的年龄了吗?” 他还真是说中了要害。记得有一次林怡芝偷偷告诉过她这个问题。 “可是……”不是她不想,只是陈柔儿的个性她太了解,加上邵飞带给她的伤害至今仍未痊愈,要她再接受另一个男人,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是——邵飞。 “试试看嘛!伊根承瀚真的是男人中的男人。”他一副英雄惜英雄的说。 沈馥想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 虽然她从未见过伊根承瀚,但由吴孟远口中,她对他并不陌生,加上吴孟远对他又十分赞赏,一个连男人都赞赏的男人,应当是也会教女人心动的吧? “你准备什么时候介绍他们认识呢?” “今晚。” “今晚?!”她可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伊根承瀚就在外面,现在就只等柔儿回来了。” 沈馥痛苦地呻吟一声。 看来箭已在弦上不发不行了。 她实在很难想像当伊根承瀚碰上陈柔儿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上帝、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伟大的阿拉真主……”她开始祈求所有的神,希望今晚会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 只是—— 常常事与愿违,不是吗? ☆☆☆ 陈柔儿在喂过谅谅吃药后,哄她小睡片刻,才急急地拿起乐谱走向演奏台。 当她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弹下第一个琴键时,她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动也不动的,甚至差点就忘了要呼吸。 是——他?! 邵飞?! 她迅速地合上双眼,作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纷乱的思绪稳定下来。 不!不可能是他! 一定是自己刚才太过匆忙,以致有点眼花,以前在邵飞刚离开她时,她不是也常常发生这种错觉?八成是刚才陪谅谅到医院,闻了过多的药水味而导致自己神志不太清楚,从小她就害怕闻医院的药水味,那会令她发昏的。 一定是这样!她给自己找了藉口。 不敢再把眼睛调向别处,连忙垂下眼睑,以她优美的嗓音唱出她的招牌曲子,也正式为今晚的“钟爱一生”拉开了序曲—— 打从相遇的一刹那 我就知道我已无法自拔 唯一所求 只想拥你入怀,与你炽热相爱 你是否已感觉 请你也紧紧拥住我 让我感受到你也爱我 即使有一天 我们的世界一分为二 我爱你的心也不会改变 只因—— 没有你,阳光就不存在 没有你,地球忘了转动 没有你,我不再是我 loveisyou loveisme loveisforever 酒杯从伊根承瀚的手中应声掉落,酒洒了他一身,他也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是会不会自己听错了? 陈柔儿的歌声一遍又一遍的传入他耳中,他屏住了呼吸慢慢地把眼光调向演奏台,当他看见坐在钢琴前的女子的脸时,整个人像遭了电击—— 像死去…… 不!像重生! 这张脸,是他魂萦梦系的。 这张脸,是他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 还有这首曲子,他就算闭着眼睛也可以唱它一千、一万遍,只因这首曲子是当年他唱给他最爱的女孩听的,而这女孩——在多年以后的今天,竟还唱着这首曲子,这代表了什么? 她还记着他?她还不曾忘了他? 一时悲喜交加,令他痛苦难抑。 喜的是她还记得他,不曾忘记他。 悲的是他曾那么地伤害她。 他私底下不只百遍、千遍演练过他们若再重逢的场面、他想要对她说的话,但是他一直以为那是遥不可及,甚至是不可能会出现的。 而今,他终于再度见到她。 一个令他梦寐以求的女孩。 “承瀚,承瀚!”吴孟远不禁提高了音量。 英雄终究过不了美人关! 由伊根承瀚的反应,吴孟远暗暗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安排。 “孟远,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伊根承瀚的心已无节拍可言。 “她?!哪个她?!”他还装傻,只为了想吊吊承瀚的胃口。 “就是唱歌的女孩,你可认识她?”伊根承瀚记得他曾提起他和店老板很熟。 “喔!她呀!”吴孟远故意停顿住。 “对!你认识吗?她叫什么名字?”他的心已快悬到口腔。 “怎么?你看上她?对她有意思?”吴孟远还自以为聪明的问。 伊根承瀚要不是极力克制住自己,以他从前的个性,早就揪起吴孟远的衣领问话了。 “拜托你回答我的问题好吗?”他的耐性快磨光了。 吴孟远知道玩笑不能开得太过火,也察觉到伊根承瀚的不对劲。 “她叫柔儿,是这儿的老板之一。” “柔儿……柔儿……”这个名字揪得他心好痛。“她是不是姓陈,耳东陈,温柔的柔,儿女情长的儿。” 这下换成吴孟远睁大眼睛了。 “你怎么对她的名字如此清楚,莫非你认识她?” “我不只是认识她,她曾经和我有过一段情,也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 “你——你——”吴孟远惊讶得说不成一句话。 跟陈柔儿有过一段情的人只有—— “我在未认祖归宗之前,一直跟着我母亲的姓,‘伊根承瀚’是后来才改的名。”他决定告诉吴孟远过去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你原来的名字是——”吴孟远的一颗心也悬了上来。 “邵……飞……”他把眼光调向正在演唱的陈柔儿,思绪一下子就飞到五年前的一个午后…… ☆☆☆ 台北的气温若升到了三十度以上,就会令人感到十分暴躁。 邵飞一路飞车连闯了三个红灯,外加一张违规单才赶到火车站。 他杷刚才警察开给他的违规单揉成球状,往垃圾筒投去——宾果!空心入“桶”,真是大快人心。 一看火车站里面的时钟指着三点四十五分,他不禁诧异的睁大眼睛。 不会吧!刚才他出门前看过闹钟的,明明才一点三十分,怎么由他住的地方到火车站会用了整整两个小时?何况他还连闯了三个红灯,甚至还因而被开了罚单……不!这铁定是刚才被警察给气昏头了,才会看错时间。 所以,他再度“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个钟,这次他不再觉得眼花,而是直觉是那个钟故障了。 顾不了走过来的是一个陌生人,他伸手帅气的拦住对方。 “对不起,先生,请问一下现在是几点钟?” 大概是今天的天气过于闷热,所以陌生男子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不耐烦。 “那前头不是有时钟吗?”似乎发现自己的口气过于不客气,陌生男子看了一下手表说:“三点四十七分了。” “三点四十七分……”邵飞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去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闹钟给砸烂。 天哪!三点四十七……距离火车到站的时间整整迟了一个小时又十分钟。 完了!这下子真的玩完了! 都怪自己太沉醉在作曲当中,每每一接触到音乐,他就无法自拔。但也怪沈至中,这原本是该他来的,谁知道这小子见色“忘妹”,只顾着和女朋友约会,就把接表妹这件事推到他身上,真是一大损友。 看看车站内人来人往的人潮,他大有海底捞针之感。 这个叫陈柔儿的女孩长得什么样子他可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不过,还好沈至中在临走前放了一张照片在桌上,要他凭照片“接”人。 他从口袋摸出照片一看——这……简直太离谱了吧? 照片上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大,梳着两条麻花辫,至于五官,大概是焦距调得太远,加上照片又泛黄,根本无法看清她的长相。 他要如何以这张照片认出沈至中口中的表妹? 看来八成是沈至中的恶作剧,他忿忿地将照片捏成一团,一个很习惯性的动作往上一抛—— 陈柔儿只感到有个东西“咚”地一声敲上她的后脑勺,掉到她脚下。 虽然不是很疼,但对已坐在椅子上枯候了一个多小时的她而言,这就好像个导火线,点燃了她胸中的怒火。 早在三天前,她母亲已打过电话和阿姨联络过,她要上台北来补习,而且也清楚地把她坐的火车班次、到站时间说了一遍,阿姨还说要让她的儿子至中到火车站接她。这下可好啦!枯等了一个多小时,就没见到沈至中出现。 她一向最痛恨不守时的人,等一会儿看沈至中如何向她解释,而且害她无缘无故被敲了一下。 又是哪个没公德心的人,垃圾随意乱丢?!她正恼火着,弯下腰把那一团纸捡起来,马上见到两条修长的腿立在她面前。 “小姐,请把东西还给我好吗?”喔!声音还满好听的,但是口气就不是很好了。 陈柔儿把捡起来的纸团握在手中,直起身子,对来人所说的话听而不闻似地。 “小姐,这照片是我的,可以还给我了吗?”邵飞皱起眉心,对眼前这女孩耐心的重复一遍。 陈柔儿眼也没抬,甩也不甩他一下,慢慢的把手中的纸团摊开,不看还好,一看——愣住了。 这照片是她在小学二年级时照的,那——那——她抬起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孩。 他是陌生的,但他为何会有她的照片?更奇怪的是还口口声声说照片是——他的? “小姐,我再说一次,请——你——把——照——片——还——给——我!”邵飞的耐性快磨光了,这女孩该不会是耳聋或哑巴吧? 不过,若她当真是耳聋或哑巴,那未免太可惜了。 她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秀气的双眉,小巧的鼻子,加上那两片如花瓣、线条优美的唇,还有一张称得上漂亮的脸。 邵飞在打量她,而陈柔儿也毫不客气地反过来打量着他。 桀骜不羁的气质,配上一张似乎是上帝特别恩宠的俊美脸孔,这男孩全身上下强烈散发着令人无法抵挡的魅力,只是他狂傲的口气,令陈柔儿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小姐,我没有空间陪你玩游戏,请把照片还给我好吗?”为了怕陈柔儿听不懂他的话,邵飞还特别加上了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陈柔儿的表情仍没有改变,只是一味地用她那双大眼睛盯着他。 妈的!邵飞暗暗呻吟一声。“我今天到底犯了什么冲,怎么会碰上一个又聋、又哑完全听不懂话的女孩?还有……唉!该死!”他像满腹愤怒无处可发泄似地用力拍了一下那双修长的大腿。 陈柔儿听了他的话几乎要忍俊不住了,他竟误以为她又聋又哑? 一股恶作剧油然而生,她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那双眼睛像盈满一潭水般,只怕稍稍一眨,就会有水珠翻滚而落,她知道自己这种表情是何等地惹人怜惜。 沈馥就常笑她说,上天给了她一双会说话、教人妒忌的漂亮眼睛。 通常只要见过她这双眼睛的人,莫不为之吸引。 看见陈柔儿一脸无辜、泫然欲泣、惹人爱怜的表情,邵飞突然升起满怀的罪恶感。 他的话伤了她的心了吗? 是啊!上天真是不公平,竟让如此漂亮的女孩听不见又无法说话,一股又爱又怜之情在他心中泛开来。 “对——不起。”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他向女孩子如此低声下气说话,要是被他的朋友知道了,铁定不个个跌破眼镜才怪。 “我诚心的道歉,我不是有意要对你这么坏口气的,只是一时心急,才会这么不礼貌。”唉!他铁定是神经错乱了,竟开始一边解释还深怕她不懂似地比手划脚,甚至对她行了一个童子军礼。 陈柔儿紧抿双唇,要不这样,她怕自己会露出马脚笑出来。 邵飞看了一下手表,发现这一扯又耗去了不少时间,但见照片还紧握在陈柔儿手中,只好急急地向她要求: “可以把照片还给我了吗?我受了朋友之托来接人的,现在时间已迟了一个多小时,我怕交不了差。”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陈柔儿心中好不容易才平顺下来的怒气,又升了起来。 呵!他还知道自己已经迟了一个多小时?既然是受了朋友之托,就该忠于所托啊!怎可以如此没有责任心,害她枯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愈想愈气,愈觉得他不可原谅。 “小姐,我真的来不及了!”邵飞急得快跳脚了,沈至中临走之前还千交代万交代,他这个表妹是第一次上台北,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坏人拐走了——想到这儿,他不免倒抽了口冷气。 突然,陈柔儿把照片递到他面前。 邵飞对她的“善解人意”大为惊喜。 她不只是长得漂亮,还有一颗体恤之心。 “谢谢你!”他对她咧嘴一笑,他的笑让人想起阳光下一片起伏如浪的金黄色麦穗,那带笑的嘴角可以令女孩子心醉倾倒。 但不包括她——陈柔儿。 邵飞紧抓着照片,双眼像鹰般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深怕一不小心会遗落了沈至中的表妹。 显然,他来迟了。 他寻遍了整个车站,都没有见到长得像照片中的女孩,正在懊恼之际,有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请问,你在找照片中的人吗?”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令邵飞回过身。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刚才那个又聋又哑的女孩。 “我是沈至中的表妹,也就是照片里的人。”陈柔儿缓缓地开口。 邵飞的脸由青转白再转青。 原来她不只不聋、不哑,而且还正是他要接的人。 他被戏弄了是不是? 刚才他甚至还觉得她——善解人意呢! “你……你就是沈至中的表妹?”他不禁提高音量。 “嗯。”她点点头,眼中有着嘲讽的恶作剧。 “那刚才你为什么不早说?”他将相片又握成一团。 “你又没问。”这个算是理由了吧! “你……你……” “我难道说错了吗?”她得意地轻扯唇角。“你一直向我要照片,根本没有让我有开口的机会,你教我怎么说?” 邵飞一时哑口无言。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只是想到自己焦虑地在人群中找她,她却把他当猴子耍时,他不由得怒火填膺。 “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你不知道要爱惜光阴,你学校的老师没教过你吗?”他老实不客气地找理由责备她。 多么可憎的男孩子,陈柔儿不免要怪起老天的不公平;给他一张俊俏的脸,太不公平了! “那你呢?你懂不懂‘迟到’两个字怎么写?难怪我们台湾人会被外国人笑为不守时、没有时间观念的人,这全是拜你这种人所赐。”她反讥他。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的反应会如此快,而且还伶牙俐齿。 他才懒得理她,管她是谁的表妹,上帝的也一样!他转身就想走。 “喂!你怎么说走就走?”陈柔儿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 “那你希望我怎样?”他做了一个轻蔑的表情,“我想你这种人是不屑和我这种人在一块儿,所以,咱们各走各的吧!” 陈柔儿真想踹他几脚,有够没风度,说他几句就天塌似的,呃,只能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沙文猪。 她才不求他呢! “各走各的就各走各的,哼!”她一副谁怕谁的表情,把自己的旅行袋甩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章 这一走,陈柔儿马上后悔了。 没错,车站外面有着不少排队的计程车,她只要上车把住址给司机,也许就可以到阿姨家了,只是想起临行前,母亲不时三申五令地告诫她,台北人多复杂,加上她又是一个女孩子家,最近又常在新闻媒体上看到有些不良的计程车司机,利用车子作为犯罪工具……她的心如铅掉入水中般往下沉。 不!不会!她才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倒楣,而且大白天的,真有人可以胆大到如此地步吗?她安慰着自己。 偏过头,又却好发现到邵飞正骑坐在他的机车上看着她,陈柔儿不假思索地便选择了一辆距离她最近的计程车坐了上去。 “小姐,上哪儿?”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去……”她从旅行袋掏出阿姨的住址递给司机。“送我到这上头写的地方。” 司机接过纸看了一下,出其不意地问她:“你想怎么走?” “台北我不熟,你方便怎么走就怎么走吧!”她无心的一句话,却令司机邪邪地笑了起来。车子迅速地驶入道路。 “小姐,第一次来台北?”司机竟开口和她聊了起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虽然不回答他的话是十分没礼貌的,但是假装没听见总可以吧? 陈柔儿双眼紧盯着窗外的景象,避开司机的问题。 但显然司机并不打算放弃,仍继续问她:“小姐是上来玩,还是找工作的?” 多管闲事!陈柔儿真想回他这么一句,但仍以沉默作为回答。 “小姐,你长得很漂亮喔!想不想找工作?台北遍地是黄金,只要你肯,我帮你介绍一个‘吃好做轻松’的工作,你觉得如何?”司机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模样。 看出他不安好心,陈柔儿感到胃部一阵恐惧的绞痛。 “司机先生,我在前头下车好了。” “可是还没到你要去的地方,你别紧张,我对你们这种幼齿的最怜香惜玉了,你乖乖坐好,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聊聊天。”司机说着又邪邪地笑了起来。 此时陈柔儿才惊觉到车窗外原本热闹的街景已被一片荒芜给取代了。 车子在一条死胡同口停下来,四周全是废弃的轮胎及报废的车子。 “你……你想做什么?”“怦”!“怦”!她居然可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偷偷把手放到门把,才发现门已被锁上。 “嘿!你别这么紧张嘛!门已经上锁了,你别白费力气了。”司机突然一个转身,由前座跨到后座。 陈柔儿胸口一阵阵紧缩,终于明白自己可怕的处境。 “你要钱是不是?”她掏出小钱包,把母亲要她带在身上的钱全拿出来。 司机看到钞票露出贪婪的笑,只见他把钞票全塞到自己的口袋,然后一双眼睛又牢牢的盯在陈柔儿的脸上,还伸出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脸颊。 “啧,啧,细皮嫩肉的,想必还是个小处女吧!” 这话说得下流又恶心,陈柔儿倒吸一口气,正想尖叫,嘴却被捂住。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司机掏出一把弹簧刀,亮出锐利的刀尖抵在她鼻尖上。 陈柔儿面色愈来愈苍白,除了紧张情绪令她感到呼吸困难之外,司机的手掌几乎捂住了她的鼻孔,她只能透过微微的缝隙吸气呼气,泪水也迸出了眼眶。 “别怕!别怕,我会好好疼惜你的。”他陡然将她往后一压,然后整个人压到她身上,将她双手反折到头顶,陈柔儿猛烈挣扎,厉声嘶叫。 “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还没尝到滋味,怎么舍得放开你?”他油腻的嘴巴凑上来,拿刀的手松了松,陈柔儿趁此间隙,曲起膝盖,往他的鼠蹊处用力一顶,只听见他一声哀叫,她又乘机把手抽回,伸出十爪往他脸上抓去。 司机脸上留下鲜明的爪印,像只失了控的猛兽,左右开打地赏了她两巴掌,令她眼冒金星。但她仍不放弃反抗,也开始像小母虎般对他展开攻击,又是抓他头发,又是继续用膝盖攻击他的下腹,但是因为他有了防备,所以没有攻击到重点。 “他妈的!真是给你敬酒吃你不要!”他突然兽性大发似地两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天啊!空气愈来愈稀薄,她的呼吸也愈来愈急促。 报上常常报导有些歹徒会把人杀了,然后再奸尸的,想到自己的遭遇,恐怖笼罩了她全身上下,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砰!”一声巨响,夹带着玻璃碎片飞过来。 司机松开掐住她的手,开始破口大骂。 “操,你这浑小子,竟敢砸碎我的挡风玻璃——” 他话才说完,又是一声巨响,驾驶座旁的窗户也被击碎了。 “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放开她。”这声音像上帝派来的使者。 司机一听到“报警”两字,已顾不了车子被敲得残破不堪,一古脑地爬回驾驶座,然后把门锁打开;陈柔儿才推开车门跨出脚,车子已开动,幸而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及时拎住她,以免她摔成脑震荡。车子扬长而去,夹着一片滚滚黄沙。 “你没事吧!”邵飞看着被吓坏的她,满心的罪恶感。 陈柔儿抬起眼,一见到是他,新仇旧恨全涌上来,对着他又捶又打。 “都是你害我的!你这个王八蛋、混帐、杂碎……”她又哭又骂,原本绷紧的神经在见到邵飞之后全松懈下来,但却激动得不能控制。 邵飞任由她打、任由她骂,一直到她累了,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像在呵护小孩般地对她耳语:“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好怕,刚才好可怕……”她紧攀住他呜咽着。 “我知道,一切都怪我。”坦白说,他发现司机对她怀有不轨行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疯掉了,他几乎是一路飞车跟在计程车后面,刚才要不是在废弃的车子内捡到一只铁棍,他可能会不顾一切用脚、用手把计程车的玻璃砸碎的。 “你怎么知道我被挟持到这儿的?”她吸吸鼻子,停止呜咽,但泪水仍没有止。 邵飞掏出手帕为她拭去泪水,当他摸到她红肿的脸庞时,自责仍令他的心揪成结。 “你一上计程车,我原本想掉头就走,可是我发现计程车竟驶向反方向,感到不对劲,所以我就紧跟在后,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幸亏你没有出事,否则我会愧疚一辈子。”他为她拨顺垂在脸庞的发,动作轻柔而体贴。 “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捉弄你,可是谁教你让我枯等了一个小时……”她委屈的撇撇嘴,珍珠般的泪又滚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已经是第二次,而且是对同一个人如此低声下气,看来陈柔儿是上帝派来克他的。 陈柔儿抿抿嘴,收起泪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人!这就是女人!但不可否认,她是他见过最凶猛、最有胆识的一个女人。 刚才在车外见她和歹徒大打出手,甚至抓得他满脸伤痕,令邵飞佩服不已。 要是换成别的女孩,恐怕早已在歹徒亮出刀子那一刹那吓得发晕了。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她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脸颊又热又疼,刚才那两巴掌的力道可不小。 他看出她在说谎,微微蹙起眉心。 “上车吧!等会儿我拿冰块为你敷脸。”他首先跨上机车,然后用大拇指朝后座指了指,示意她上车。 她照着他的意思坐到他后面。一上车,她傻眼了,两只手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抱紧,不然等会儿摔伤了怎么办?”他似乎还没察觉她在发呆。 “抱……紧……”她两手绞在一起。“抱哪儿?” 像听到天方夜谭似地,邵飞偏过脸看着她道:“当然是抱我的腰。” “你的——腰。”她才是像听到天方夜谭。 “你没坐过机车?” “有……没有。”她用舌尖舔舔有些干燥的唇。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邵飞差点又捺不住性子吼出来。 “我当然有坐过机车,但是载我的人是我老爸。” “天!不可理喻的女人。”邵飞咕哝的。“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你不是我老爸。”这话很饶舌。 “小姐!”邵飞真被她的“问题”给打败了。“我七点二十分还必须‘上工’,而现在已经五点二十五分了,由这儿回到市区至少还要花四十五分钟,所以我没有太多时间和你在这儿讨论‘你的问题’。如果你不反对,我是不会介意充当一下你的老爸。” “你——”她双手握了握,要不是他救了她一命,陈柔儿恐怕会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爪痕。 “别磨磨蹭蹭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竟擅自抓起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腰,发动了引擎,只抛下一句:“抓紧喔!” “呼”地一声,车子便风驰电掣的往前驶去。 就在邵飞抓住陈柔儿的手时,有一股酥麻酥麻似电流的感觉窜至她的心底。 在同一时刻,邵飞也感觉到这股异样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异性。 而他——也是! ☆☆☆ 沈至中的脖子伸得可以媲美长颈鹿了。 “妈的!邵飞是把我表妹接到美国去了不成?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他和邵飞约在pub碰头。 “安啦!邵飞不会把你表妹吃了,他是个正人君子。”叶正宽拍拍他,露出一个很贼很贼的笑。 “闪啦!”沈至中捶了他一下。“我现在心情糟透了,要是我表妹有什么事,我的皮就得绷紧一点。”现在他开始怪自己“见色忘妹”,约了莫莲看电影,以至于让邵飞去接陈柔儿。 陈柔儿不只是陈家的宝贝,也是他妈妈的干女儿,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只怕十个沈至中也赔不起。 想到这儿,他只差没双掌合十向上天祈祷。 突然,一声煞车声传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到门口。 “邵飞,你是把柔儿接到……啊!柔儿,你的脸——”沈至中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 陈柔儿以一个极埋怨的眼神瞪着他。 “邵飞……天哪!柔儿你出了什么事了?”光看那又红又肿的脸颊,他都快得心脏病了。 “进去再说!阿宽,”邵飞边向里头走边吩咐道:“去找一包冰块和一条干净的毛巾来。”沈至中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看得陈柔儿也不忍心再埋怨他,忍不住安慰他道:“表哥,只是出了一点小事,你不要这么紧张。” 小……事?那又红又肿的脸颊,任瞎子也可以看出不是小事,他的心脏已快负荷不了了。 “柔儿,你到底出了什么‘小事’,怎么你的脸活像被人揍了似的?” “嘿,至中,你这次头脑可是一点也不秀逗,一眼就看出你表妹的脸是被‘揍’的。”邵飞接过冰块和毛巾,细心地把冰块用毛巾包起来,递给陈柔儿,并用手势教她敷脸。 “邵——飞!”一听到陈柔儿的脸是被揍的,沈至中的音量提高至少十分贝。 邵飞一副无辜、与我无关的表情。 “表哥,你不要怪他,出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而且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我……”提起当时的情形,她仍心存余悸,忍不住红了眼眶。 听到她的话,再看她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表情,邵飞的心也泛起疼惜。 “没事了,不要放在心上,把它忘了吧!”他温柔的口气给了陈柔儿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也令一旁的沈至中和叶正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是他们所认识的邵飞吗?是一向对女孩子酷毙了的邵飞吗? 得知陈柔儿有惊无险的经过后,沈至中和叶正宽全都松了口气,也终于明白邵飞为什么会对陈柔儿“另眼相看”了。 但一见到陈柔儿红肿的脸颊时,沈至中忍不住又痛苦的呻吟一声。 “至中,你叫什么叫,你表妹安然无事,你难道不高兴?”叶正宽不明白的问。 “高兴,我当然高兴,可是你看她脸颊上的伤,要是被我妈看见,我的天,一定会把我的皮给剥下来。”他已经可以想像出他母亲大发雷霆时的恐怖模样。 看他一副要上断头台的样子,陈柔儿也于心不忍。 “表哥……” “唉!算了,反正伸头缩头都一刀,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一副豁出去的口吻,但心里却有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陈柔儿知道这件事如果让她阿姨知道了,她的父母一定也会很快接到消息,说不定到时候她父母会连夜赶上台北。为了不让沈至中受到责备,也为了不让她父母担心,唯一的办法就是—— “表哥,我现在去打电话给阿姨。” “噢!”沈至中咬牙又呻吟了一声。“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妈知道我犯下的错吗?” “不!我不是要告诉阿姨这件事。”她急急地摇头。 “不是?那你打电话做什么?” “我只是要告诉阿姨,我受了点风寒,所以我妈咪要我过两天再上台北。” 沈至中脑筋飞快转动,在想通之后瞪大双眼。 “你是想欺骗我妈?” “沈至中,你用点脑筋行不行?你表妹是在为你脱罪,你还说她欺骗你妈,真是白痴加三级。”叶正宽用手敲敲他的脑袋,似乎想把他敲聪明些。 “可是你人分明已在台北了,万一——” “放心!我自然会有办法。”她给他一个“安啦”的笑容。 但沈至中就没这么乐观了。 要是事情一穿帮,恐怕会死得更惨,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否还可以承受更大的惊吓。 “表哥,我这就去打电话,我打完以后,你就打回去告诉阿姨,你等不到我,我相信阿姨非但不会责怪你,还会体恤你的‘辛劳’。”她说着便往电话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半又像想到什么似地折了回来。 “怎么了?”沈至中的一颗心又提上来。 “我身上没有钱。” “我有。”一直没有吭声的邵飞开口,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零钱递给她。 陈柔儿道过谢后转身去打电话。 “沈至中,你这个表妹不但长得漂亮、心地善良,看得出还十分婉约、温柔,要不是我已有了姿君,我会不顾一切追她的。”叶正宽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 “你?算了吧!”沈至中不敢苟同的摇摇头。 “呵!把我看这么扁,好,邵飞,帮兄弟我出一口气,把他表妹追到手。” “要追你去追,少扯上我。”邵飞似乎又恢复一贯冷冷淡淡的表情,和刚才安抚陈柔儿时的他判若而人。 这才是他们所认识的邵飞。 他冷、他酷,对女孩子从不会多看一眼,有多少女孩为他疯狂,甚至倒追他,但是从不曾令他那颗心燃烧过,要不是他们太了解他,还以为他是一个对女孩不感兴趣的同性恋。 不过,他们都知道,他之所以未曾动过心,除了是因为他不喜欢被女孩子倒追之外,正确的说法是他还没遇见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孩。 他就像浪子,像云、像风,除非他真心付出,肯为“她”驻留,否则就算把他五花大绑也留不住他。 不过,喜欢他的女孩仍是多得教人羡慕。 尤其是在pub里,每晚为了听他唱歌、一睹他风采的女性客人,就足以令pub老板的嘴笑得合不拢。 对音乐创作,他有一份狂热与执着,所以他曾经说过音乐是他的第二生命,也是他的情人。“一切ok了。”陈柔儿走过来,把剩下的铜板还给邵飞。 “你确定真的没事吗?”沈至中还是胆战心惊。 “放心,不然,你马上打电话回去给阿姨,就可以知道我没骗你。” 沈至中是苦着脸去打电话、笑着走回来的。 “是不是?”她问。 “柔儿,谢谢你。”他对她拱手鞠躬,一副感激不已的表情,但是又马上想到什么似地垮下脸。 “又怎么了?” “你告诉我妈,你还有两天才要上台北,那你这两天要住哪里?”他说到重点了。 “住……”她刚才怎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在台北她就只有阿姨这个亲戚,至于认识的人……啊!有了! “我可以去找我的同学,她人也在台北,我可以去住她那儿。”对!对!沈馥,她差点就忘了沈馥。 “你和她联络过了吗?” “没有。”她原本是想给沈馥一个惊喜的。 “那你怎么能确定她住的地方有你容身之处?说不定她自己都没有固定的落脚处。”沈至中又是一个头疼的表情。“我看算了,还是回家负荆请罪来得踏实一些。” “表哥……” “这样好了!”邵飞又开口了。“她这两天就暂时先住我那儿。” “住你那儿?”沈至中和叶正宽又是不敢相信地惊呼。 “我不要!”但令他们更难以相信的是陈柔儿的回答。 沈至中和叶正宽而人一下子看邵飞一下子看陈柔儿,表情滑稽得要命。 “就算我无法住在沈馥那儿,我也可以去住旅馆什么的。” “你忘了下午的经验?一个女孩子单身在外是很危险的!”邵飞冷冷的说,他的话令沈至中和叶正宽频频点头。 “我不会这么倒楣吧?”她反驳。 “难说哟!人还是难以强过天的安排,说不定你就那么倒楣。”邵飞的话引来她挑眉瞪眼。“我偏不信邪!”她只差没跺脚。 “随便你,反正现在你的安危是至中的责任,而不是我的,有什么事,也是至中该操心,刚才的提议就当我没说!” “你!”陈柔儿双手握拳,好像要出手揍他似的。 沈至中和叶正宽夹在两人之中,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而人还一副和平相处状,现在却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模样。 “邵飞……”叶正宽比较站在他这一边,因为他实在很难相信刚才那个被他认为温柔婉约的陈柔儿,竟也如此有个性、固执。 “柔儿……”沈至中当然就靠她这一边,没法度,谁教他是引起事端的罪魁祸首,而且陈柔儿又是他的表妹。 “别看我,我早说过女人是最难缠、没有头脑的动物。”邵飞冷冷的说:“只有出了事后才会哭哭啼啼地认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别告诉我你妈不是女人,臭沙猪!”她也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柔儿……”沈至中虽然是站在她这一边,但是他可以感觉到邵飞的出发点是好意。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沈馥!”陈柔儿转身。 “阿宽,我们也该准备上工了。”邵飞也起身。 “至中……” “走一步是一步了!”沈至中垂头丧气,也没辙。 此时pub中的小弟走进来,pub是七点准时营业的。 陈柔儿真没料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背,打电话给沈馥才发现沈馥留给她的电话号码竟是上班的电话,这个时候,公司根本已没有人接电话。 全被邵飞那张乌鸦嘴说中了! “你同学不在吗?”沈至中关心的问。 她抿抿唇,用点头给他答案。 “我看——” “表哥,我还是去住旅馆好了。”她截断沈至中的话。 “不行!”沈至中只要想起她下午的遭遇头皮就发麻。“邵飞说得没错,你一个女孩子去住旅馆,万一又碰上坏人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表哥!” “柔儿!”沈至中一张脸快变成苦瓜了。 对沈至中的心情,陈柔儿颇能了解。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她说。 “你——” “我可不住‘沙猪’那儿!”一想到他刚才那样贬低女人,她就有气。 沈至中搔着头发,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叶正宽急匆匆的跑过来。 “至中,完了!” 沈至中一副快得心脏病的表情,他的心脏已负荷不了其他的意外了。 “阿俊刚才打电话说他人在医院。” 阿俊是他们band里的键盘手,是个不太爱说话的男孩子。 “怎么会在医院?要不要紧?”他们四个人可比亲兄弟还亲,纵使邵飞去服兵役、他们各上不同的大学,凭着对音乐的狂热,他们没有失去联络,甚至在邵飞退役后马上组成这支band。 “他骑机车被一辆计程车撞倒,右手有些脱臼,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听到计程车,陈柔儿脸色又变得苍白。 “那今晚的表演怎么办?”沈至中也急了。 要是平常少个键盘手是没什么妨碍,他们可以改变演唱的曲目,但今晚是特别的。 因今晚有个唱片公司的老板要来看他们表演,也许今晚的表演可以使他们盼望已久的愿望达成。他们一直希望能出一张唱片;尤其是邵飞,对这次的表演更是投注了很大的心力,现在……“柔儿,你是不是会弹钢琴?”沈至中满怀希望地看她。 她点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阿宽,没问题,有救了。”他欢呼着。“我表妹可以代替阿俊上场。” “谢天谢地!我快去告诉邵飞。”叶正宽只差没对陈柔儿膜拜。 “表哥,我……” “拜托,今晚的表演对我们是很重要的,你一定要拔刀相助。”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教她上台? “柔儿!求求你,算我求求你,好不好?” 她就是心软,无法拒绝别人。 “好吧!但若出了差错,可别怪我。” “没问题,有邵飞在,加上你,一切noroblem!” 邵飞!邵飞!陈柔儿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对邵飞会有如此大的信服感,一想到要跟他合作,她又忍不住咕哝一声:“沙猪!” 第三章 陈柔儿有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她是学过钢琴,也会弹钢琴,但是她可从来没弹过电子琴,对着键盘她只有发愣的份。 “柔儿,你怎么了?”沈至中挥动着鼓棒,在band里他是担任鼓手。 “我没弹过这玩意儿!”她有点懊恼。 邵飞拿着套好的谱,往琴架上摆。 “很简单,只要把开关一开,把tempo转到96的地方,然后再把bad钮按下,对照琴谱弹就没有问题了。”他说得轻松自在,却一点信心也没有。 “可是……”她的手仿佛不听使唤地僵住。 “放轻松一点,这谱上全是一些伴奏的和弦音,你该不会连这个也看不懂吧!”他的话中带着挑衅和嘲讽。 “姑娘的字典里没有‘不懂’两字。”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很好,那我们就来试一次!”他点点头,一个手势,整个band就好像有了灵魂。 爱情是美丽的 有很多人都如此认为 但我却不愿轻易尝试 只因我的心还想要飞 我不愿受牵绊 我要的是自由 也许有那么一天 找到我心爱的女孩 我会甘心受牵绊 为她失去自由 但是只是但是 也许也只是也许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这个女孩在什么地方 所以我仍振翅高飞 追寻属于我的自由 这是一支带着浓厚爵士味道的曲子,配上bad的节奏,加上邵飞有点沙哑、性感、慵懒、酷酷的声音唱出来,很有它的独特风格。 陈柔儿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迅速地就进入情况,如同邵飞所说的,其实一点也不难,即使她是第一次接触电子琴这种乐器,也能很轻松的掌握住它的特性。 “你弹得很好。”这不是虚伪的话,而他也从不轻易开口称赞别人,尤其是——女人。 陈柔儿不是因一句称赞就自满、骄傲的女孩,可是当邵飞称赞她时,她竟然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仿佛一颗心也要飞起来…… “我们再练习一次。”他又是一副领袖的口吻,这次听在陈柔儿耳中不再那么刺耳,因为邵飞的歌声是band的灵魂,是他的歌声让band有了生命、发出光彩。 就在他们休息时,pub也陆续有客人上门。 “柔儿,你觉得刚才那首曲子棒不棒?那是邵飞的作品,有不少女孩子都期盼是他歌词中的那个女孩,只是——很难喔!他就像歌词中所说的,不受牵绊,不想失去自由。”沈至中很惋惜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有哪个女孩子可以抓住他的心?” 陈柔儿故意装成有听没有懂,但不知为什么沈至中那句“真不知道有哪个女孩可以抓住他的心”,却一直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忍不住扯扯自己的头发,似乎想把这个该死的思绪给连根拔起,还不断对着自己说:“谁抓住他的心,谁倒楣!” “再把脸敷一敷吧!”邵飞的声音打断陈柔儿的思绪。 像作弊被逮个正着似地,她的小脸蛋又倏地胀红。 她异样的红晕可没逃过邵飞的眼睛,只不过他似乎误会了。 “你的脸怎么还是这么红?”他说着,很“自然而然”的用手摸了她的脸,即使只是轻轻的一下,他们同时怔住了。 他的手忘了收回,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瞅着他…… “我看再多敷一下吧!”他惊觉自己的失态,收回手,把冰块递给她,匆匆转身。 天啊!为什么他的手好像着了火似地发烫?这种感觉甚至蔓延到他那颗冰封已久的心,令它慢慢地在融化而不自知。 ☆☆☆ 当演唱台上的灯光慢慢转亮时,没有任何的开场白,邵飞以一首节奏优美的英文歌曲willyoueverletme作为opening,女孩子的尖叫声此起彼落,当邵飞演唱刚刚那首他自己创作的歌曲时,pub的气氛几乎到达沸腾的地步。 当他唱到“甘心受牵绊,为她失去自由”时,台下的女孩子全为之疯狂,从她们的眼神,陈柔儿可以强烈感受到她们都希望自己是歌词中那个“心爱的女孩”。 有股浓浓不能克制的酸溜感泛上陈柔儿的心头,像打翻一桶醋般的酸。 演唱告一段落,他们回到休息室。 邵飞炯炯发亮的眼神,那因音乐狂热而流的汗水,令陈柔儿怦然心动。 像有默契、像心有灵犀般,他们的眼光交缠在一起,久久无法分开。 “抱歉!我是天王唱片公司的代表。”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令他们都收回自己的眼光。 “我们老板刚才看过你们的表演,他觉得你们很有潜力,可塑性也很高,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歌坛的主流,如果你们愿意,天王公司希望与你们签下合约。” 这句话一说完,每个人几乎都跃了起来。 三个男孩子互相击掌喊“ya”! “至中,你表妹是福星喔!”叶正宽的话令每个人的眼光全投向陈柔儿,令她脸蛋又微微发红。 “不!我根本没帮什么,这一切全是你们努力得来的。” “柔儿,谢谢你。”邵飞的话敲入她的心坎。“真的谢谢你,也为之前的态度道歉,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歉意,我完全没有恶意,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两天就委屈你住在我那儿,我相信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陈柔儿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感觉是甜、是美的。 “其实我也有不对之处。” “好啦!谢也谢过、道歉也说过了,你们两人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了。”叶正宽同一旁还傻愣愣的沈至中使了个眼色。 “呃,是,是,是——朋友了!”沈至中这次反应快多了。“不过,我好像感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他说着还真弯下腰作搜寻状。 “至中,你找什么?”邵飞被他的举止搞得一头雾水。 “表哥,你说什么东西碎了一地,我怎么没看见?” “眼镜呀!”他唇边浮起一抹恶作剧的微笑。 “眼——镜——她还是不明白。“有吗?” “有喔!好多呢!”叶正宽也向邵飞眨眨眼。 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镜不是吗?邵飞和陈柔儿! 对他们的嘲讽,邵飞只能啼笑皆非的摇摇头。 只有陈柔儿这个小傻瓜还在一旁直咕哝:“怎么我什么也没看见?” ☆☆☆ 沈至中的心终于在陈柔儿住进邵飞的住处时放了下来。 陈柔儿以为男生住的地方一定如小说形容的又脏又凌乱,内衣、袜子到处乱丢。可是她一进到邵飞住的地方,意外的发现竟是一尘不染、井井有序,虽然只是幢老旧、坪数也不大的日本式平房,可是给人一种十分舒服、宁静的感觉。 “你可以睡我的房间。”他打开房门,连床上的被子都折得很整齐。 “我睡你的房间,那你睡哪里?”她反问。 “我可以睡工作室。”他带她走入他口中的“工作室”。 说它是工作室,倒不如说是“音乐室”来得恰当。 里面有小提琴、萨克斯风、吉他、电吉他,还有一架钢琴,琴架上还摆满各式的乐谱。 “这些乐器全是你的?” “是,全是我的,也全是我外婆送我的。”当他说到“外婆”两字时,眼中有着淡淡不易教人发现的忧郁,却逃不过陈柔儿细心的观察。 “怎么没见到你外婆?” “她前年去世了。” “噢,抱歉!” 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是陈柔儿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即使只是浅得几乎不易捕捉,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这幢房子也是外婆留给我的,只不过它正好位在政府公园预定地,也许再过一年就必须拆迁。” 陈柔儿牵动唇角,一个好惋惜的表情。 “不说这些了,你也累了,浴室在转角处,你去洗个澡,睡一觉吧!”他突然记起什么似的又说:“你等我一下。” 陈柔儿不明就里的看他走进房间,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套运动服。 “也许会大一点,但是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再带你去买换洗的衣服。” 他竟如此细心察觉到她的旅行袋遗落在计程车内。 “谢谢。”她伸手接过衣服,无心间与他的手碰触了一下,那股酥麻酥麻的感觉又流窜至她的四肢。 天哪!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电流?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她感到触了电似的,怎么会这样? ☆☆☆ “你……就是邵飞,就是——”吴孟远的话被沈馥给截断。 “孟远,不为我介绍一下?” 沈馥的笑容在见到邵飞时僵住了。 她像不相信自己眼睛似地猛眨。 “怎么会这么——像!”她没见过邵飞,但是她见过照片,甚至还有谅谅,他和谅谅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馥,他就是——”吴孟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 “伊根承瀚。”邵飞报出自己的名字。 噢!他叫伊根承瀚,一个长得像邵飞,像谅谅父亲的人,或许天底下也有长得相像的人。 不过,伊根承瀚却又说出了一个令沈馥震惊的名字。 “在五年前,我的朋友都叫我邵飞!” 陈柔儿几乎是用逃的走下演奏台。 她只感觉到自己克制不住的猛发抖。 停!停!她不断对着自己吼着,抱住自己轰轰作响的头,泪水像开了闸的水库泄洪般奔流。他不是!他不是邵飞! 你看错了!你只是把一个长得像邵飞的男人看成邵飞! 她狂乱扯着自己的头发,用手背抹去那源源不竭的泪水。 “叩”!“叩”!敲门声令她的理智恢复了一些些。 她胡乱抽取几张面纸,胡乱在脸上拭擦,真是神经错乱了,这个样子若被沈馥见到了,不把沈馥给吓坏了。 不过!真正吓坏的人是她! 她一点心里预警也没有,竟有人可以长得如此相像,即使化成灰…… “柔儿!”这个呼喊声几乎令她忘了呼吸,她脑中一片空白,好像死去般。 她不敢回过身,只因那好不容易才停住的泪水又开始由她的眼眶翻滚下来。 “柔儿,是我!” 这一回,几乎令她毙命。 不是幻想,是那么真实的声音。 她慢慢的旋过身…… “是我!邵飞!”他仿佛只会重复自己的名字,而办公室内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泪水不再出现在她眼眶内,继而被取代的是愤怒、绝望、害怕,还有隐藏在最底层的……深情。 ☆☆☆ “陈柔儿!” 她回过身,发现叫住她的人竟是补习班内功课最顶尖的连伟豪,外号“超级吸收宝宝”。 他有超级的记忆力,他之所以会到补习班,只因他想读的台大医学系以零点五分饮恨,所以他毫不考虑地准备卷土重来,以他的智商、理解力,他明年的第一志愿是轻而易取的,可是他却仍孜孜不倦,难怪连补习班的老板都对他寄予厚望,也许明年的榜首会是他! “陈柔儿——”他看起来很紧张,和在课堂上自信满满的连伟豪判若两人。 “有事吗?”她对他的印象还不恶,至少他不像其他的男同学,一见到她,眼神全不对,甚至还有私下打赌要把她追到手。当然,他们往往是踢到铁板的份,因为她是不轻易和男孩“交朋友”的。 “你……我……”呵!这次,他终于明白要开口示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往他拒绝不少女孩子,看来,今天就是他的报应。 “噢!才子配佳人,恋爱喔!”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开始酸溜溜地起哄。 “如果没有事,我先走了,还有人等我。”这并不是谎话,自从她发生那件计程车事件后,每天下课沈至中必定会来接她,如果他有约会不能前来,通常叶正宽和阿俊也会来接她,他们都和沈至中一样,把她视为自己的表妹。 也正因为如此,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开始以讹传讹,说她的男朋友有一箩筐、说她是假正经,她对这些传闻根本不去理会,只因她相信“谣言止于智者”。 “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这话可是他卯足全身力量才说出口的。 “连伟豪……” “我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不过我相信在你没结婚之前,大家都有公平竞争的权利,我希望可以加人‘他们’。” “他们?!” “你那些男朋友!” 原来他是愚者! “连伟豪,他们不是我的男朋友,常常来的那一个是我表哥,而另外两个是他的朋友,因为我对台北还不熟悉,所以他们是来接我回家,不是你们所想像的那样,我来这儿是想为明年的联考作准备的,不是想来这儿谈恋爱、交男朋友的。”她的一席话令连伟豪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愣在原地。 今天来接她的是阿俊,一个很沉默,但却是一个很善良的男孩子,弹了一手好琴。 “表哥又去约会了?” 阿俊以点头回答了她,自从上次她为他拔刀相助后,他对陈柔儿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所以他很自动地加入接送行列。 自从他们的band和唱片公司签约后,唱片公司不再让他们在pub演唱,只因他们是公司的秘密武器,光是一连串的训练就够他们忙得天昏地暗。 这些训练几乎无所不包,从最基本的穿着打扮,甚至为了培养默契,他们全挤到邵飞住的地方去,也正因为如此,她已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邵飞了。 其实她若想见他并不难,好几次沈至中接她下课后表明要带她到邵飞那儿,让她观看他们集训后的成果,却被她给婉拒了。 沈至中也从不勉强她,他以为她怕影响到功课,但是真正令她不肯前去的原因是——邵飞。 或许她不该如此小气,但是她是女孩呀! 还记得在pub他对她说过的话,可是却不曾见他来接过她,即使只有一次,她也会感到满心欢喜。 可是他不只不曾来过,连打电话给她也不曾。 难道他忘了她?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她这个——朋友? “阿俊,你走错方向了!”她拉回思绪。 “没错!”他不只沉默,就连说话也不拖泥带水,往往是干净俐落。 “你要带我去哪里?阿姨还在家等我呢!”她急死了。 “你别紧张,安心坐好,是邵飞要我带你去他那儿。” 汽车的喇叭声,加上风声,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邵飞? 她的一颗心悬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她提高音量再问一次。 “到了就知道。”阿俊的回答令她气结。 到了邵飞的住处,她却执意不肯下车。“怎么?你屁股黏上我机车的座椅不成?”阿俊很难得地开着玩笑。 “我想回阿姨那儿。” 口是心非!胆小鬼!虚伪!她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骂着她。 “我不是!”她猛地大叫出声,令阿俊吓了一跳。 “柔儿,你……没事吧?”阿俊担心的看向她。 “没……事……”她吐了口气,小脸蛋却因说谎而胀红。没事才怪!又来了!那个声音像不肯放过她似地嘲弄她。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阿俊该死的叫了起来,“是不是发烧了?我去叫邵飞还有至中——” “喂!阿俊!”没一会儿,邵飞、沈至中、叶正宽、阿俊四个大男生全跑出来。 “柔儿,你哪里不舒服了?”沈至中首当其冲的问。 “我……” “她好像发烧了,难怪刚才一直吵着要回去。”这个阿俊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变得“聒噪”起来。 “我没有发烧,我没有不舒服,我——”她瞄到邵飞站在一旁,却一直没吭气地盯着她,令她不由得咬咬牙。 “阿俊,至中!”叶正宽分别向这两个傻愣子使了个眼色,这次他们都收到叶正宽发出的讯号,很有默契地把空间留给陈柔儿和邵飞,各自回屋。 “你……你不要该死的用那种眼光看我!”她见他仍没有动静,再也克制不住地朝他吼着:“是,我是不舒服,我对你很‘感冒’,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是你有把我这个朋友放在心上过吗?你有吗?” “那你有吗?”他用她的话来回答她。 “有!我有!”她一副颓丧、无奈、认命的表情。“如果我没有,我不会如此该死的在乎你,我不会心里这么不舒服,我……我……” “柔儿!”他的声音是如此低沉,如此的充满情感。 泪珠在她眼眶来来回回滚动,她只想投入他的怀抱,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如果我让你这么‘感冒’、让你这么不舒服,真不是我所愿意,我也想过要去接你下课,只是我——” “不要说了!”泪珠滚下来,是狂喜的。 够了!只要他有这一点“心意”,纵使他没有付诸行动,也够了。 “还在生我的气?”他用指尖揩去她的泪珠,温柔地为她顺顺头发。 她瞅着他,忍不住心里的喜悦笑了出来。 “小孩子!”他纵容地点了点她漂亮的小鼻尖。“进去吧!” 陈柔儿吸吸鼻子,自己这张脸若被那三个人看见了,不被笑死才怪。 “不要啦,我下次再来好了。不过一定要你来接我,我才来!” “下次我一定会亲自去接你,不过今天你一定要进去。” “为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很神秘地对她眨眨眼。 好奇心驱使下,陈柔儿也只好跟着他进屋。 一进工作室,只听见阿俊喊:“一、二、三,go!” 音乐乍响,每个人脸上都神采奕奕,邵飞走到麦克风前,用他特有的嗓音缓缓唱出—— 打从相遇的一刹那 我就知道我已无法自拔 唯一所求 只想拥你入怀,与你炽热相爱 …… ☆☆☆ 已经是第三天,有陌生人在屋子外鬼鬼崇崇地观察他。 邵飞像只豹,伺机看着猎物,只是今天这个男人和前两天那个男人是完全不同典型的。 他看起来温文儒雅,而且从他身上的穿着打扮看来,他似乎不是靠闯空门过日子的人,倒像个事业有成的商人。 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儿,虽然邵飞不明白他的“来意”,但是直觉告诉邵飞,这个男人是带着“目的”而来。 果不其然,男人伸手按了门铃。 邵飞倒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邵飞开了门—— “对不起,邵先生。” 呃,他居然知道他姓邵。 邵飞挑挑眉等着他再开口,他倒是先递上一张名片。 烫金的,看起来还满有分量。 上面的头衔更教邵飞吃惊。 统胜律师事务所——纪威华律师。 “我不认识你!”他对律师一向没什么好感。 “邵先生,我是受伊根家族所委托——”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邵飞在听见“伊根”这个姓氏时,脸部的肌肉几乎变得僵硬,冷冷地抛了这句话将门甩上。 纪威华似乎不愿放弃似地敲着门喊道:“邵先生,你不要再逃避了,伊根家族需要你,伊根正夫先生他所剩的时日已不多了。” “我说过不认识你,你滚,你滚!”邵飞用力地对着门猛踹,反弹的力道几乎震得他五脏六腑全揪成团似的痉挛着。 “我会再来的。”纪威华的语气十分肯定。 “滚!”邵飞仰着头发出似受伤猛兽般的嘶吼,他抿紧的唇角、深锁的眉头,有谁能了解他内心的深切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他自己…… 第四章 沈馥的表情像天要塌下来似地,她不时地瞄向办公室的方向,仿佛那儿随时有一场战争要爆发。 “乐观一点吧!”吴孟远用手指在她眼前挥了挥,试着让她轻松一些。 “乐观?!我快忘记有这两个字的存在了。”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嘿!我真的不知道会有这么巧的事。”吴孟远一脸无辜。 沈馥抿抿唇,眼中有着谅解。 是啊!真是只有一个“巧”字可言。 谁会料想到伊根承瀚就是邵飞,那个陈柔儿五年来心有千千结的邵飞! 难道这就是缘分?! “你看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吴孟远突然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其实他的担心也绝不比沈馥少。 “还需要‘打’吗?他伤得柔儿还不够重吗?上天为什么还要安排他们相逢,太残酷了!”她为陈柔儿抱屈。 “也许上天就是怜悯他们,才会让他们相逢,可能他们的缘分未尽、情意未了,你为什么不往好处想?” 好一个缘分未尽、情意未了! 沈馥心乱如麻,脑子已没有办法正常的运转,她知道她必须去搬救兵。 “沈馥,你要上哪儿?” “我要去打电话给怡芝,你们男人是无法了解女人的事。”她说着朝柜台走去。 这世界上永远有一种战争没有办法休止,那就是男人与女人之战。 而吴孟远知道,伊根承瀚——邵飞与陈柔儿这场战争要打得比其他人来得辛苦。 不过,他知道在这场战争中,一定还有扭转乾坤的办法,一定有! ☆☆☆ 陈柔儿整个人都僵住了——就在她看见他走进办公室的那一瞬间,她觉得浑身血液尽失,甚至无法移动,无法逃开,只能任由两眼发直。 保持理智!她用力将空气吸入紧缩的肺部,双手紧握成拳,她一直以为当这一天来临时,她已有所准备,她可以应付,但是汗湿的掌心,干燥的嘴唇和剧烈的心跳声却是告诉她,她太高估自己了。 邵飞和她的反应几乎是一样的,在见到她时,从前的感觉全都涌了回来,那是纠结和炽热的,就加同五年前般使他浑身战栗。 虽然他曾将这幕情景在心中演练了一次又一次,但万万没想到事实竟会是如此紊乱,以致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定要撑过去……她不断地告诉自己。 缓缓深吸了口气,她终于让自己戴上了冷漠的面具。 “这位先生。”她找到自己的声音,即使仍有着微微的颤抖,但是却是冷得教人打颤。“这里除了本pub的员工外,‘外人’是不可以进来的,麻烦你出去。” “柔儿,”哀伤和痛苦混合在邵飞悲愁的心房中。“你明知道我要找的是你,为什么——” 陈柔儿手一挥,截断了他的话。 “我再重申一次,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马上报警。” “你真的如此恨我?也许我该有自知之明,当初我狠心弃你而去,就不该还期望你能谅解我,我是自作自受的。”他温柔的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悲哀。 “这位先生,你的话很扣人心弦,你的演技也是一流的,可惜影响不了我,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走吧!求求你快走吧!陈柔儿紧咬着下唇,她伪装出来的冷漠就快无法持续了,她无法克制自己的鼻子发酸,那满腹的痛苦排山倒海似地快吞没了她。 “柔儿,你恨我,我不怨也不怪你,可是我回来了,千里迢迢的回来,只因要给你一个解释,你为什么就吝于给我一个机会,难道你心中的爱已被恨给取代了?”他的口气和表情是那么沉痛、无奈、凄凉,令她胆战心惊。 但她不形于色,只是笑得凄冷。 “这位先生!”她还是称他“这位先生”。“如果你说够了,请你出去,我需要休息,需要不受‘打扰’。” 对她的反应、她的话,邵飞一点也不意外。 曾经她要一个解释,他却没有给。 曾经她给他机会,他放弃。 曾经她是那般深爱他不移,是他让爱变成恨。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能怪她吗?如果要怪就怪当初的情形实非他能力所能控制。 深呼吸一口,他强忍着心中的苦楚,音痖的说:“很抱歉,打扰了你。” 陈柔儿顿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成冰。 他当真就这么离去?就像当年,说走就走,好狠好狠的心呵! 闭上眼睛,任泪水成串的滑落…… ☆☆☆ “小猪!快起来!”邵飞轻轻叫着熟睡中的陈柔儿。 她嘤咛一声,唇边绽放花般的笑,那长而密的睫毛仍覆在她的眼睛上。 “我数到三,如果不起来,我可就不客气了!”邵飞摩拳擦掌,准备要对她采取行动。“一、二、二又二分之一——” 只见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小脸蛋因刚睡醒而红通通的,活像颗鲜嫩多汁的苹果,令人很想咬一口。 “怎么?很累?功课很多吗?”邵飞摸摸她的头,眼神透露着关爱。 “还好。”她垂下眼睑像在思考什么。“邵飞——” “怎么?是不是肚子饿了?”他知道每一次她肚子高唱空城计,就会显得无精打采。“走,我带你去吃蚵仔煎、肉酱面,然后外加一杯木瓜牛奶,再迭你回家。” “我吃不下。”她咬咬唇,突然很正色地盯着他说:“今天我可不可以留下来,不要回去?” “不行!”这个问题他是想也不想就打了回票。 “为什么不行?明天星期天,我又不用到补习班上课。” “不行就是不行!”他十分坚决。 “为什么?”她站了起来,挑眉瞪眼。“上一次你就愿意‘收留’我,现在为什么不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令邵飞差点招架不住。 “柔儿,上一次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你要如何对你阿姨说?难道你要直截了当的说你要住在我这儿?” “当然不是!” “那就对了!” “我可以告诉阿姨我是在同学家过夜——” “我不喜欢放羊的孩子,而且说谎话鼻子会变长。” “我不管!”她开始赖皮,拗起脾气。“我只想多陪陪你,每次总是匆匆地来,然后又匆匆送我回家,一点也不像热恋中的男女朋友。” 邵飞差点笑出来,但他抿住唇不敢笑出来。 “那热恋中的男女朋友应该怎么样?”他很想知道她的脑袋瓜到底装些什么奇怪的幻想。 “至少也该谈情说爱,而不是每次都要我温习功课、做作业,”她瞅了他一眼,有些埋怨。“有时候我很怀疑你是喜欢我还是——爱我?”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她有说等于没说。 “那你认为我对你是哪一种?” “大概是喜欢吧!” “哦?为什么?”他饶富兴味的看她。 “因为你没说过……说过……”天哪!她怎么可以这么坦白地告诉他,这不就太没有女性的矜持了吗? 他还是紧盯着她不放,看得她又窘又羞的,干脆伸手将他该死的眼睛蒙起来。 他轻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把她拉靠近些。 “看看我的眼睛。”他命令她。“你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我!” 他又把她的手拉放到他的心脏位子。 “现在告诉我,你听到什么?” 她愣了一下。“心……跳!” 他摇摇头。 她干脆把自己的耳朵靠到他心口上去聆听。 “它告诉你什么?”他猛地将她拥入怀里。 她抬起眼,望进他那对深邃多情的眼睛。 “loveisyou!” “是的!”他哑声的低语,捧住她的脸,“loveisyou!” 他俯下头以唇封住她的唇。 他的吻像无数曼妙、优美的音符,令她感到无限甜蜜的暖流由心灵深处齐涌上来,带给她心醉般的梦幻——loveisyou! ☆☆☆ 陈柔儿洗过澡走入房间,很讶异见到阿姨李玲坐在她的床上,似乎正等着她。 “柔儿!”她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陈柔儿顺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 “你最近下课好像比较晚回来!”她拍拍陈柔儿的手微笑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关心你,因为我发现这些日子好像都是由至中的朋友邵飞送你回来的。” 提到邵飞,两朵红霞染上她的俏脸蛋,眼中正散发出属于恋爱中女孩的朦胧光彩。 这一切都逃不过李玲的观察,这也是令她忧虑的原因,从陈柔儿的表情,李玲知道她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柔儿,至中的朋友和同学并不少,像阿俊、叶正宽还有他大学里的同班同学,都十分不错。”她独独不提邵飞。 “阿姨——” “其实阿俊这男孩子挺不错,相貌堂堂又斯文,学的又是企管,家庭环境又好,他父亲和你姨丈也有生意上的往来,母亲又是插花老师,在至中所有朋友中,我对他的印象最好。”她噼哩啪啦说了一堆推荐阿俊的话,令陈柔儿不禁起了疑问,她到底有何目的? “阿姨——” “其实你还小,也不急着交男朋友,等你考上大学之后,我相信以你的条件,一定会有不少男孩子追你,所以你目前应该好好读书才对。”李玲话峰一转,但不管怎么转就是不转到邵飞身上,虽然不挑明,可是陈柔儿也听得清楚她是话中带话。 “阿姨,你反对我和邵飞在一起吗?”她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话挑明说。 李玲知道自己的用意已被识破,也开门见山道:“他不适合你。”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李玲会如此迅速否决她和邵飞。 “因为他没上大学。” “那又怎样?我也还没考上,说不定我也挤不进大学的窄门,而且邵飞他没上大学,也是因环境所迫。”她知道邵飞其实是很希望再念书,无奈因外婆生病,需要医疗费用,所以不得不放弃升学。 “他的家庭环境不正常!” 她也明白李玲指的不正常是什么。 “阿姨,邵飞是私生子,是由外婆带大的,这就是不正常吗?那孤儿院的孤儿、弃婴呢?难道他们就得一辈子活在‘不正常’的烙印中吗?” “柔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和邵飞——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要理由。 “因为他是唱歌的!”这个理由说服力不强。 “表哥难道不是?”她见招拆招。 “至中他不一样,他大学毕业后会去服兵役,服完兵役他就会出国去深造,对他而言,这只是玩票性质。”李玲强调着说:“可是邵飞不同,也许以后他就朝演艺界发展,可能会当上歌星。” “那又怎么样?难道歌星就不是‘人’?” “演艺界很复杂,有它黑暗的一面,几乎没有人可以不受污染。”李玲有她的看法。 “到时候我怕你会受伤。” “就算再复杂、再黑暗,我都相信邵飞不会受污染,也绝不会令我受伤,我对他有信心。”李玲现在才知道她是个非常有主见、个性的女孩,她是不会逆来顺受的。 “你真的那么喜欢邵飞?”李玲试探着。 “不!我爱他。”她一脸的坚决。 “你爱他?!”李玲震慑于她的回答。“你才十七岁,对爱的认识不深,也许你对邵飞只是一时的迷恋。” 陈柔儿似乎很不苟同她的话,头摇得有如拨浪鼓。 “也许十七岁谈‘爱’嫌早了些,可是我十分明白邵飞在我心中的地位,爱可以分很多种,可能是友爱、同胞之间的爱,可是我对邵飞的爱远超过一切,我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她的话超出她这年纪该有的成熟和情感,却深深撼动李玲的心。 “我看这件事……还是要让你父母知道。”李玲提出最实际的看法。如果陈柔儿不是自己的侄女兼干女儿,她可能会为她的勇敢表白而喝彩,但是…… “该来的还是要来。”对李玲的话,陈柔儿似乎早就可以预想得到,她抱的是伸头、缩刀都是一刀的决心。 为了邵飞,她知道必定要面临一场家庭革命,但是她不怕,只为了她爱他…… ☆☆☆ 邵飞没想到纪威华会如此不屈不挠、锲而不舍,如果他不是代表伊根家族而来,他实在很想请他进屋子喝一杯茶,甚至可以和他交个朋友,但是只要想到他的“目的”,邵飞就不得不狠下心来拒绝面对他的诚意。 “请回吧!”邵飞还是忍不住开门,但是仍是以一贯的态度来面对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当律师第一要具备的条件;而第二条件就是不达目的,绝不放弃,即使到了最后关头,我们仍会坚守信念。”他很有风度、很有职业道德的说。 “那你这次恐怕就得铩羽而归了,我还是老话一句,不管是受谁之托,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邵飞阴沉的表情几乎可以吓跑台风。 “伊根正夫先生的时日不多了。” “与我何关?我并不认识他。”邵飞故作不解。 “他是你的父亲,亲生的父亲。”纪威华捺着性子。 “父亲?!”邵飞给他一个冷笑。“从我呱呱落地,我的世界里就没有这两个字,我不知道它的定义是什么?” “你这么恨他?” 邵飞眯着眼,不以为然。 “他是你的父亲,你再怎么否认他,也否认不了你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 “闭嘴!”邵飞对着他嘶吼,“你懂什么?你又了解多少?” “我是不懂,也不了解,但我至少明白一点,他是真心的想弥补他曾犯下的过错,如今他只是个过完今天也许就没有明天的老人,对这么一个老人,你何忍教他伤心、痛苦地活在自责中?难道你真的希望他死都不瞑目?”纪威华节节相逼,丝毫不放松。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是自作自受。”他的反应不变。 “昨天……”纪威华表情一变,“我收到电报,伊根正夫先生已陷入昏迷状况,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 “我帮不上忙,因为我既非医生也非上帝。” “可是你却是他的儿子,他日日夜夜挂心的儿子,纵使他已陷入昏迷仍念念不忘的儿子!”“儿子?!”邵飞嗤之以鼻,好笑、悲伤地望着纪威华,“如果他真是对这个儿子日日夜夜挂心、念念不忘,他会忍心看着儿子受尽嘲讽、被冠上‘私生子’三个字吗?” “也许他有他的苦衷——” “苦衷?!”邵飞发自肺腑的怒吼:“他懂什么叫苦?我母亲被他抛弃,日夜以泪洗面——那才是苦;我母亲未婚生子,受尽耻笑那才是苦;在生产时因难产熬了三天三夜那才是苦;为了抚养我,因太过劳累而病倒,以致她含恨而终那才是苦。” “邵先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邵飞会如此痛恨伊根正夫这个父亲,因为在邵飞心中,也藏着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苦,只是他以冷漠去掩饰。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纪威华以一种开导他的表情说:“我十分能体会你的心情,既然伊根正夫先生有心弥补他的过错,你应当给他一个机会。再如何恨他、怨他,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即使千年、万年也无法更改的事实。” “你有完没完?!”邵飞快要抓狂杀人了。 “不会完的,永远也不会。”留下这句耐人寻味的话,纪威华转身离去。 邵飞忿忿地用脚将门踹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门踢破。 ☆☆☆ 不知怎么地,黑板上的文字和老师讲课的声音令陈柔儿只觉心里烦躁,硬是念不下书,好不容易挨到休息时间,没有多加考虑,她走出教室,来到邵飞的住处。 伸手按了门铃,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好拿出邵飞给她的钥匙径自开门进去,迎面一阵冲天的酒味,十分呛鼻,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滚……滚……”乍听这个声音,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见着邵飞烂醉如泥的模样。她冲了过去,差点被一地的空啤酒罐绊倒。 “邵飞!”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啤酒罐,“你怎么喝酒喝成这样?”她知道他是烟酒不沾的。 “酒……给我酒……”他似乎对她视而不见,伸手要抢过她手中的酒;她不肯给他,拉扯间洒了她一身。 “邵飞!”她不在乎弄湿衣服,却在乎他对她的漠视。“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她知道他唱片录音的工作已接近尾声,因此他们还预定在录音完成那一天大肆庆祝一番,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柔儿,给我酒。”呃,原来他还没醉到不认得她。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她温柔地问他。 “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你别管我,把酒给我,柔儿,把酒给我!”他狂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不给!”她把所有的酒全部丢出窗外。 “柔儿!” “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就算我不懂,我可以分担,我可以当垃圾筒,甚至你也可以打我出气啊!”她又抱怨、又抗议。 “柔儿,你……”他抱着撕裂般疼的头。 她伸手将他搂入怀中,用下巴轻抵着他的头。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他突然发狂似地将她紧紧抱住,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泛酸,眼眶微红,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他稍微松开她,抬起头凝视着她。 “我赖定你了,这辈子我死缠活缠都赖定你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压抑不下自己内心的那股激动,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俯首用唇在她唇上厮磨着。 “你赖吧!最好死缠活缠的赖着我,我不会反悔。”他温柔的话语,令她微微轻颤。 邵飞看着她姣美的脸庞、欲语还休的红唇、水灵灵的大眼睛是那么楚楚动人,引人心荡神驰、血液沸腾,甚至燃出一道直达他腹部的火焰。 “吻我!”她闭起眼睛,红唇燃起他强烈的欲念。 “柔儿……”他强忍住想吻她的冲动,但他的心却催促他的渴望。 有那么一会儿,陈柔儿感到一阵失望,她睁开晶莹灿烂的双眸,像个顽皮的精灵,开始吻着他的嘴角。 “柔儿……”他体内像有颗火球上下滚动,痛恨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全身像熊熊烈火在燃烧。“你在玩火,该死!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她的眼儿深邃得有如潭烈酒,几乎令他沉醉;她的唇似蝶翼般轻柔,两人的脸是如此贴近。 邵飞忽然觉得难以呼吸,“老天!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受不了这种诱惑,即使他使尽全身力量想将她推开些,但他的手却不受指使,反而缠紧她的双肩,饥渴地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眼睛、鼻子,缓缓而下的是她的樱桃小嘴。 “阻止我!”这句话他是在对自己说,天哪!他满涨的欲念需要发泄。 突然,陈柔儿灵巧的舌尖轻拂着他的双唇,几乎令邵飞的激情决堤。 “柔儿,你疯了!”不!快疯的人是他。 她紧紧扣住他的脖子,愈拉愈紧,令邵飞终于挡不住自己的欲火,狠狠的吻住了她,舌尖冲进她的唇内探索着,手也慢慢地滑入她的衣服内,她那凝脂般的肌肤令他心醉神迷,不由自主地发出喟叹。 “柔儿,你……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我是心甘情愿,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这份爱如潮水般淹没了两颗炽热的心。邵飞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停止了…… ☆☆☆ 邵飞侧着身子,端详着沉睡中的陈柔儿。 她看起来是如此娇美,如此天真无邪,发丝披散在他的臂膀上,他忍不住轻柔地用手指描绘她的唇形,她突然睁开眼睛,对他嫣然一笑。 “我……弄痛你了吗?” 她娇羞地把脸藏到他的腋下,摇摇头。 “你真教我不知如何是好。”他轻叹一声将她搂近些。 “我不会要你负责的!”她的话令他整个身子僵住,他突然翻转过身,把她压在他的身体下,脸上的表情十分骇人。 “不许你有这个念头!”他的反应十分强烈,像在惩罚她说错话似地狠狠吻住她。 良久,他喘着气放开她,见她被吻得红肿的双唇,邵飞愧疚的吻着她的发丝、贴近她耳畔厮磨着,他的呢喃似梦呓般在她耳畔响起。 “从现在开始,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是我的责任,我甘心受牵绊,即使失去自由也无怨无悔。我会照顾你、爱你,甚至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邵飞……”这一刻叫她去死,她都愿意。 “我父亲无情地抛弃我的母亲,存在我印象中的母亲,几乎常常以泪洗面,她所受到的委屈和苦楚,我至今都难以忘记,所以我不会让你步上我母亲的后尘,我不要你受到任何委屈。” 陈柔儿喜极而泣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尖,最后手指落在他的唇上。“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柔情万千地吻去她的泪珠,一遍又一遍…… ☆☆☆ 吴孟远看着一脸憔悴落寞的伊根承瀚,虽然沈馥一口咬定当年是他抛弃陈柔儿,但是吴孟远几乎敢肯定他会抛弃陈柔儿一定有他的苦衷,因为在他身上,可以强烈地感到他对陈柔儿仍有感情,仍有爱。 “承……邵……”吴孟远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还是叫我邵飞吧!”他的神情有些缥缈。 “柔儿她不肯原谅你?” “她不原谅我,甚至恨我也是应该的。”邵飞的语气是哀伤、令人感慨的。 “当年你为什么要抛弃她?难道你不爱她?”吴孟远从沈馥口中得知陈柔儿是很“恨”他的,只是没有爱如何转恨? 邵飞忍不住纵声狂笑。 “我不爱她……”他笑出了眼泪。 吴孟远被他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 “如果我不爱她,就不会忍痛离开她。”到如今这种痛仍如刀在割心般。 “可是……”吴孟远愈糊涂了。 “你也不相信我的话是不是?”他一脸的辛酸。“如今我就算掏心剖肺也无法证明我当年的抉择全是为了她。” 看来,他只能独自承受这份苦涩,只是他仍不甘心。 当年…… 第五章 陈柔儿完全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小女人。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邵飞,而邵飞也跟她一样。 他们的情形看在沈至中眼里是不知如何是好!他替他们感到高兴,也为他们担忧。 唱片已经安排好上市的日子,唱片公司也为他们安排了紧锣密鼓的宣传通告。 为了配合宣传期,邵飞和陈柔儿相聚的时间不断地被剥夺,正因如此,陈柔儿开始郁郁寡欢,纵使邵飞一再保证他是爱她的、不会变心的,但李玲的话在她心中蒙上阴影,她开始失魂落魄,补习班的功课也一落千丈。 因为她的反常,使得补习班发出通知。李玲发觉事态严重,不得已将她父母请到台北。 “姊夫,姊,我很抱歉,没能把你们交代的事做好。”李玲满心愧疚。 陈父看过补习班的通知,又听过李玲的叙述,气得脸色已铁青。 “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柔儿这丫头太离谱。” “姊夫,有什么事你千万要好好的说,不要对柔儿生气,以免坏了事。”经上次交谈,李玲很清楚陈柔儿固执的个性。 “是啊,你等会儿见了柔儿可别骂她,她还小,完全是一时昏了头,你用说的就可以了。”陈母对这个女儿是宠爱至极。 “说?!怎么说?如果用说的有用,会落到这种局面吗?”陈父愈说愈激动,爱之深,责之切。 “柔儿年纪还小——” “小?!十七岁还小,有些人十七岁早已嫁作人妇、为人母了!”他咆哮的声音都哑了。 “姊夫,你可不要光发火,我相信柔儿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也许只是一时迷惑,要怪也得怪至中,如果不是至中的关系,柔儿怎么会去爱上邵飞?” “那个男孩叫邵飞?”光听名字,他便心生抗拒,何况又是个靠唱歌过日子的,他再怎样也不会答应柔儿和他在一起。 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他得好好想想应付的对策,知女莫若父,柔儿倔强的脾气,根本是他的再版,如果采取强硬的手段,恐怕适得其反,也许他可以朝邵飞下手。 “这件事我会有办法解决的。”他胸有成竹地说。 李玲姊妹互望,心中泛起不安的波澜。 解决得了吗? 她们可是一点也没有把握,不由得担起心来…… ☆☆☆ 邵飞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陈柔儿父亲的陌生男人,打从他进屋子后,就没停过对他的打量,他犀利的眼光令邵飞感到压力重重,仿佛要和他作一场生死决斗似的。 对于邵飞俊挺出众的相貌,陈父已明白陈柔儿为什么会“爱”上他,他的确有令女孩子迷惑的外表。 “伯父——”邵飞从他眼中看出敌意;强烈得教他吃惊。 “我是为了柔儿而来的。”他开门见山。“我希望你离开柔儿。” 邵飞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又坚决的说出来意。 “我不会离开柔儿的!”邵飞并不因他的身分而退缩。 陈父几乎要为他的反抗而喝彩,不过想到柔儿一生的幸福…… “你开个条件吧!” “我不懂伯父的意思。”邵飞故作不解。 “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柔儿?” “我没想到你会以金钱来衡量我们的感情,而且柔儿在我心中的价值不是金钱可以取代的。”和他针锋相对,邵飞没有示弱,只为了柔儿,他爱她! “如果你这么重视柔儿,你就更该‘放开’她。”这次他是用“放开”而非“离开”。 但对邵飞而言,意义是相同。 “我今天来的目的,你应该根清楚。”陈父再重申一次。“柔儿是陈家的宝,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们夫妻心头上的一块肉,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呵护她长大,深怕她受点委屈、吃一点儿苦。” “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吃苦的。”如果可以,邵飞会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保证。 “但你却是在害她!”陈父阴沉的表情,似乎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我害她?!”邵飞换上迷惑的表情。 “我们当初让她上台北补习。只是希望她可以继续升学,我们从未期望她有多大的成就或成为女强人,完全不曾如此想过,我们只是希望她以后可以嫁个好男人,疼她一辈子,这样我们就满足了。”他决定对邵飞动之以情。“她才十七岁,她的思想、行为都未成熟,对情感一事又是懵懵懂懂,我甚至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相信柔儿不是这种女孩子。” “你不相信?”他扬起一个冷笑,把补习班的通知单给他。“我知道口说无凭,你自己看就会明白。” 看过通知单后,邵飞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尽。 “她现在根本无心在课业上,再这么下去,她会毁了。”陈父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如果柔儿跟了你,我实在无法放心,你的事业才在起步,成败与否也没个数,俗语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是她父亲,我怎么忍心看她受苦?如果你是真的在乎她,你也不会让她受苦的是不是?” “当然是!”邵飞立誓道:“我宁愿苦我自己。” 陈父几乎要为他这句话动容,但是紧要关头,他无论如何是不可以心软的。 “既然如此,我想问你,你拿什么条件让柔儿不受苦?就凭你在pub唱歌那一点微薄的收入吗?你可否想过,演艺圈是十分现实的,也许你现在灌了唱片,可以当歌星了,可是一旦你没有一炮而红,谁还肯去捧你?” “我会努力的。” “机率仍是只有一半。”很残忍的指出。“生活是现实的,现在柔儿虽跟你在一起,但她仍是我的女儿,她用的、穿的全靠我供给,一旦她跟了你,她就是你的责任,你必须担负起她的一切开销。以你目前的生活,养活自己也许不成问题,但若加上柔儿,我肯定你是没那个能力。”“我可以到处去打工。” “难道你准备唱歌唱一辈子?” “当然不是!”他对自己的未来是有计划、抱负的。“我终极目标是成为制作人,成为一个音乐工作者。” “那还要好些年。”陈父不屑的摇摇头。“而且仍是个未知数,机率仍是很低。” “我诚信有志者事竟成!” “这是最消极的自我安慰,梦想和事实仍是有一大段差距。”他的话字字见血。 “伯父——” “算我求你吧!你若执意和柔儿在一起,只会害了她。” “不!我爱她。” “爱?爱抵不过生活与现实,要爱情也要面包,而且光靠嘴巴说说是无用的,如果你是真心爱柔儿,你应当用行动来表示。” “行动?”邵飞一震。 “两情若长久,何需朝朝暮暮?你要给柔儿幸福,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她才是好的。” “伯父——” “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为止,你——好好想想吧!” 陈父一走,邵飞陷入茫然、不知所措的情愫中,有如困兽在挣扎,陈父的每一句话不断在他耳畔里重复…… “叮咚”,门铃声令他的心一惊。 打开门一看,是隔壁的王先生,也是这一区的里长。 “王伯伯。” “邵飞!”王先生面色凝重的拿出一张单子给他。 “这是什么?” “是政府的公告单。” “公告单……”手中的单子像会烫手似的。 “这儿原本就是公园预定地,原本还有一年半才要拆迁,可是目前为了配合都市计划,突然决议把时间挪前,公告单上只给我们三个月的期限搬迁,不过政府有补助一些钱,你利用这几天到我那儿办手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其实要大家搬离这儿,真的有些舍不得,可是没办法,谁教咱们穷呢?唉!” 穷…… 邵飞心头猛地一颤,这个字仿佛一把利刃刺上他的心。 你的事业才起步,成败与否也没个定数…… 贫贱夫妻百事哀…… 梦想和事实仍有差距…… 爱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陈父的话令他几乎要窒息,他需要空气,需要放开这些束缚—— 邵飞冲了出去,漫无目标的走在街头。 可是陈父的话却像恶魔似地紧紧跟着他,甩也甩不开。 “天啊!我该怎么办?”他用力地捶打着路边的矮墙、用力地踹着,不理会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只爱陈柔儿,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凭什么爱她?如陈父所说,他只会害她、毁了她。 “邵先生!”纪威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耳边。 他真是紧追不舍。 邵飞转过头,怒视着纪威华。“伊根正夫先生快支持不了了,你难道还执意不去看他?” “滚!”他现在很想找人打上一架。 “邵先生!”纪威华看得出他很痛苦、火气很大,但却不退缩。“你真的要让你父亲死不瞑目?你真的要让他抱憾而终?” “我说——滚!”他双眼几乎要喷出火。 “抛开所有的怨与恨,去看看他,不只他需要你,伊根家族也需要你!” “你别逼我!”邵飞的双手已握成拳。 “我不是逼你,我想帮你,以你目前的情况,你如何能带给陈小姐幸福?”他话一出口,一拳已朝他迎面而来。 像失控似的,邵飞几乎停不住手,纪威华完全只有挨揍的份,面对邵飞的发泄,他没有回手。 “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邵飞揪起他的衣领。 “我想帮你!”他仍是老话一句。 邵飞挫折、沮丧的放开他。 “你帮不了!你帮不了!” “我或许没有太大的能力,但我相信伊根正夫先生可以帮你,他是你的父亲。” “父亲……”他第一次由口中说出这两个字。 ☆☆☆ 邵飞突然像由这个地球消失似地,不只是陈柔儿不敢相信,就连沈至中、阿俊、叶正宽也大感意外。 看着陈柔儿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三个男孩子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邵飞不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他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叶正宽的话才说完,惹得陈柔儿泪落得更凶。 “我们去报警,我们去报警。” “柔儿,你先别急,我相信邵飞只是一时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过一、两天就会回来。”沈至中拍拍她的肩,陈父找过邵飞的事,他没敢让陈柔儿知道。 “他在这节骨眼上还闹什么情绪?!唱片公司已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们再不好好配合宣传,他们就要告我们违约,违约金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阿俊一席话令每个人都揪起眉心。 同时,电话铃声响起;沈至中一个箭步接起电话。 “什么?他在哪里?啊……呃,解决了?!” 每个人把眼光调向他,只见他忧心忡忡的挂上电话。 “表哥,是不是邵飞打回来的电话?” 沈至中摇摇头,她失望之际,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幸而阿俊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柔儿……” “他不会抛弃我的,他说过永永远远都不会离开我的,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为什么?”她伤心欲绝,泪流成河。 “至中,刚才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叶正宽问。 “是唱片公司。”沈至中也是满腹疑云。 “他们是不是准备告我们违约了?” 沈至中摇摇头。 “那他们——” “他们是告诉我们,叫我们不必再配合宣传,因为唱片全部销毁,不会上市。” “为什么?”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是邵飞要求的。” “那唱片公司的损失如何赔偿?” “邵飞已付给他们一笔为数不小的赔偿金,所以他们不会告我们违约,正确的说法是他们已和我们解约。” “邵飞为什么要这么做?” “唱片公司没有说,他们只是说整件事全由一个叫纪威华律师出面解决的,至于详细情形,恐怕得去问他才会明白。”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找他啊!” 一群人来到律师事务所。 纪威华对于他们的问题一概拒绝回答。 “抱歉,恕我无可奉告。” “妈的!”沈至中忿忿地捶了一下桌面。“邵飞究竟在搞什么鬼,这张唱片是他的心血,他为什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纪律师,邵飞他在哪儿?”陈柔儿只关心这个问题。 纪威华凝视着两眼红肿如核桃、泪痕犹在脸上的陈柔儿,有点于心不忍,但是基于他职责所在,也只好咬着牙,把心一横。 “抱歉,我无可奉告!” 陈柔儿先是呆若木鸡,尔后心碎般地哭了出来。 “他竟连我都不肯见,为什么?为什么?”她伤心地掩面哭号,这突如其来的心碎哭声,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吃惊。 沈至中以双臂抱住她,“柔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也许邵飞有他的苦衷。”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泪水成串的滴落,自从邵飞失踪,她的精神一直处在紧绷边缘,如今好不容易才有邵飞的消息,却落个不肯相见,教她情何以堪?! “柔儿,冷静一点。”阿俊和叶正宽也十分难以了解邵飞的转变。 “纪律师,我要见邵飞,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让我见他一面,求求你,我求求你。”她冲过去紧紧的抓住纪威华的手哀求着。 “我不能答应你,除非他肯见你……” “你不能答应我,可是你可以替我传达,纵使他想抛弃我,也该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死也不会甘心的。” “纪律师,你就帮柔儿传达吧!”沈至中看着她如此痛苦,眼眶也泛红。 “好,我会传达的,不过,我不能保证他是不是愿意见你。” “我不相信他这么狠心,我不相信他会弃我不顾,我不相信他以前对我的感情只是欺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希望能够停止哭泣,但是却仍继续地哭着,扑簌簌的泪水,反映出她内心的痛苦。 ☆☆☆ 邵飞坐在纪威华的休息室内,头栖在膝盖上,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发抖。 他可以听到陈柔儿的哭泣,那是种令人感到锥心之痛的悲戚痛哭,甚至穿越厚厚的水泥墙,似乎在指控着他的无情和狠心。 他从来没有听她这样哭泣过,是他伤她太重,是他把她带入这种深沉的痛苦。 有一刹那的时间,他几乎想夺门而出,想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吻去她的泪水。 可是他办不到,他必须克制自己这个念头,只因多见她一眼,就会增加对她的一份爱意,他怕自己会负荷不了,怕自己会离不开她。 原谅我!柔儿,原谅我! 不觉间,他的眼底渐渐地泛热,脸上也湿了一大片…… ☆☆☆ 邵飞如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月后,屋子也被铲为平地,在一片废墟中,陈柔儿发疯似地想找回邵飞的东西,无奈,她还是来迟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早已被拾荒的人给捡走。 就连他最喜爱的乐器,也任人搬走。 曾经那是他最心爱的东西,如今他不再眷恋,就如同对她的爱一样,他也不再珍惜。 陈柔儿吞下喉间的苦涩,她从未感到比此刻更想要哭泣,但就是流不出泪来,她被伤害得太深以至于哭不出来。 她开始封闭起自己,行尸走肉般的过日子,迅速的消瘦,令原本就不丰腴的身子,更加如同风一吹就会飘走,看在每个人眼中都忧心忡忡。 李玲经过考虑后,终于请她父母将她接回家。 也许换个环境会减轻她心中的痛楚,但谁也没想到她的情况益发严重,在失眠、营养失调下,她终于病倒了。 却在此时,医生向陈家投下威力巨大的炸弹——她怀孕了。 陈父的反应是暴跳如雷。 陈母却不断以泪洗面。 “哭,出了这种事,哭能解决吗?” “那你教我怎么办?”她呜咽地。 “拿掉,一定要拿掉。”他态度十分坚决。 “我怕柔儿她不会同意的。” “她不同意也得同意,那个浑小子根本是在玩弄她,留着孩子只会害了柔儿,我去跟医生说,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一切由我作主。”他拂袖而去。 “孩子的爸!”陈母追了出去。 躺在病床上一直紧闭着双眼的陈柔儿,眼角正有泪珠缓缓的淌下。 ☆☆☆ “怡芝,明天起谅谅就交由你照顾好吗?”对陈柔儿的提议,早是林怡芝预料中的事。 “柔儿,逃避不是办法,谅谅可以由我暂时照顾,可是我无法永久照顾她。” “难道你不喜欢谅谅?” “这是什么话!我和德明视她如己生,问题是她是你的女儿,也是邵飞的女儿。” “她只是我的女儿!”一提起这件事,她有满腔、满腹的酸楚。 “你准备不让邵飞知道谅谅她——” “怡芝!”她一副不愿再提的表情。 “柔儿,谅谅会长大,她会需要父亲,你不能剥夺她这个权利。” “她只有一个选择,有我就没有父亲,有父亲就没有我!”她像吃了秤铊铁了心。 “问题是你给过她选择的权利吗?万一她选择了父亲——” “那我也认了!”她的心在泣血,口是心非。 林怡芝看穿了她。 “你在自欺欺人,失去谅谅,你的日子还会有什么意义?我们都心知肚明,谅谅是你的生命,是你活下去的支柱。” “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她以后还是会结婚的。”她低哑地说,忍住眼中打滚的泪水不让它滴落。 “这不一样!你何苦自欺欺人?!”她故意泼她冷水。 “怡芝,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正因为我是,才想要帮你。” “如果你想帮我就好好替我照顾谅谅,而不是一味地‘劝’我。” 林怡芝明白狗急跳墙的道理,有些事还是急不得的。 “那明天我会来接谅谅,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 “没什么好考虑的。”她面无表情,内心却在这一刻感到有某种东西冲击着她。 直到门“砰”一声的关上后,她伪装出来的坚强全部瓦解。 泪水涌出她的眼眶,不再是无声的泪水,而是深沉、破碎,令人鼻酸的啜泣。 第六章 以往日本式的平房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绿荫盎然、规划完整的森林公园。 今天不是假日,公园内显得有些冷清。 邵飞独自坐在公园内。这块土地上有着属于他的情、他的爱,如今只能成为回忆,他和陈柔儿的情爱真的难以再续了,是不是? 他喟叹一声,忍不住用手指揉揉眉心。 有颗球滚到他脚边。 “叔叔,可以把球还给我吗?”好熟悉的声音。 连邵飞都十分意外,他和安琪儿会如此有缘。 “是你!” “是你!” 显然,谅谅也记得他。 邵飞捡起球递给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在乍见她时,他心中有股莫名的悸动,他一直期盼可以再见到她,那种期盼连自己也无法理解。 “因为我生病了,所以妈咪让我请假一天。” 一听到她生病了,他的心微微地发疼。 “你生病了?严不严重?有没有去看医生?” 她绽出一朵如花的笑容,她的笑——天哪!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如果不是因为见过她的母亲,他会以为她是—— “叔叔,我很勇敢的喔!”谅谅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维。“昨天妈妈带我去看医生,我都没有哭,因为我不想让妈妈难过,我若是哭了,妈妈也会哭,我不要妈妈为我掉眼泪,所以护士阿姨给我打针时,我就——”她作了个闭眼睛、停止呼吸的动作。她的懂事令邵飞感到心疼。 “谅谅好勇敢喔!”他不只记得她叫安琪儿,更记得她的名字,她是一个令谁也忘不了的漂亮小女孩。 “妈咪也是这样说我,所以她就带我来这儿玩。”她一下说妈妈一下说妈咪,是在区分陈柔儿和林怡芝,但邵飞却没能明白个中道理。 “你今天有没有舒服一点?怎么没见到你妈咪?” “我已经好多了,妈妈告诉妈咪,只要我今天不再发烫烫,明天就叫妈咪送我去上学。”说完,她回头指指树荫下的林怡芝说:“妈咪在那边。” 显然林怡芝也认出邵飞,当邵飞看向她时,她对他颔首打招呼。 “谅谅,你刚才说妈妈和妈咪是什么意思?”他这次可没有忽略她话中的区分。 谅谅露出一个“叔叔好笨”的表情。 “妈妈就是妈妈,妈咪就是妈咪,而且我还有个大妈咪。”她的话让邵飞一头雾水。 他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可是谅谅的话却引起他的好奇。 “那你有几个爸爸?”他在用话套她。 听到爸爸两字,她小脸蛋露出黯然的神情。 “我没有爸爸,不过我有个爹地,他很疼我,还有吴叔叔,大妈咪说,他以后和大妈咪结婚后,我就可以叫他大爹地了。”她的话虽然说得有点乱,但已让邵飞理清一点头绪了。 “谅谅,你告诉叔叔,是不是妈妈才是生你的?” “叔叔你怎么知道?”她点点头,露出崇拜的眼光。 难怪他在第一次见到林怡芝时,就发觉她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林怡芝显然有点不放心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很有缘,没想到又会碰到谅谅。”邵飞话一出,自己又惊又意外,他怎么会说到——缘?! 虽然这是第二次见面,但林怡芝眼中仍透露出警戒。 陈柔儿把女儿交代给她,她有责任保护她。 邵飞似乎可以感受到林怡芝对他的警戒心,为了表明自己的身分,很自然的掏出名片递给林怡芝。 “请多指教。” 林怡芝接过名片看了上面的名字,也许是上头的头衔还有公司的名声,令她对他的警戒心稍稍放松了些。 “原来你是日本人。” “我父亲是日本人,我母亲是中国人,五年前我还曾住过台湾。”他看了一下谅谅, 五年前,她大概还没出生吧! 又来了!为什么竟会有如此稀奇古怪的想法? “难怪伊根先生可以说得一口流利的国语。” “讲台语嘛也通喔!”他突然冒出一句电视上的广告词,逗得谅谅哈哈笑。 有些起风,谅谅打了个喷嚏。 “她有点感冒,不宜吹风。”林怡芝对着谅谅说:“谅谅,跟叔叔说拜拜!” 邵飞有些不舍。 谅谅也有些不大愿意,但又怕惹林怡芝生气,只好乖乖的向邵飞道再见。 看着谅谅离去的背影,邵飞突然有个无法克制的冲动,他追了过去。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冒昧,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谅谅,我有个请求,我可以再见到她吗?” 他不只想再见到她,他更想抱抱她、疼爱她…… 对邵飞的要求,林怡芝想开口拒绝,但又不好意思说得太难堪,正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婉拒他时,谅谅却抢着开口了。 “叔叔,你可以到pub中找我,有时候我下了课会去那儿写功课的。” “pub?在哪儿?”他一脸的期盼令林怡芝狠不下心不告诉他,加上谅谅又撒娇地要求。 “妈咪,你给叔叔名片嘛!” “我找找看!”她一向不大会杷名片带在皮包里,没想到竟会在皮包内发现名片,她不得不相信缘分这两个字了。 也许他和谅谅就是有缘吧! 林怡芝把名片递给他,谅谅不忘补充说:“叔叔,你一定要来pub中找我哦,我妈妈歌唱得很好听,还有妈咪和大妈咪的拿手菜很好吃,你一定要来喔!” “我会的!”他顺顺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细腻有如父亲。 “打勾勾!”她伸出小指头。 邵飞和她打勾勾又盖了印章。 “走吧!谅谅。”林怡芝催促。 “叔叔你一定要来喔!”谅谅边走边依依不舍的回头,看得邵飞好生心疼。 他低头看了看林怡芝给他的名片,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像遭到电极似地傻住了。 “钟爱一生”!名片上pub的名称就叫“钟爱一生”。 是上天怜悯他的有情、有心吗? 叔叔,我妈妈歌唱得很好听…… 唱歌?! 妈妈?! 难道会是—— 他的心如擂鼓,跳得几乎没有一点节拍。 握着林怡芝给他的名片,邵飞急急招来一辆计程车坐上去。 他会找出答案! 而且一定要找出! 绝对! ☆☆☆ 要不是沈馥千叮咛、万交代,看到邵飞急得快得心脏病的样子,吴孟远真想告诉他有关谅谅的身世,可是他既然答应了沈馥,就不可以背信。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口答有够逊,说得他自己都有些汗颜。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不肯对我讲实话是不是?”邵飞并不傻。 难怪他在见到谅谅时会觉得眼熟。 难怪他会想再见到她、想抱她、想疼爱她…… 他几乎可以肯定谅谅的身分,他只是想要印证。 “邵飞——”吴孟远实在也是左右为难,说了怕沈馥生气,不说又怕和他的合作计划会因而失败。 这一点,邵飞却能够明白。 “放心!你不说,我们的生意仍照做,我不会公、私事混为一谈的。” 吴孟远动容了。 “你不肯告诉我谅谅的身世,我不怪你,但是你可不可以把柔儿住的地方告诉我?我去问她,我要她给我答案。”他眼中有着无比的坚决,不问个明白他誓不甘休。 吴孟远叹了口气。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一段爱恨情仇,终究需要有厘清的一天。 他把陈柔儿的住址写下来,推到邵飞面前。 “goodluck!”他是发自内心由衷的为他打气,并且语带双关的说:“希望你们一家三口早日团圆。” 这句话还说得不够明白吗? 谅谅!只要想起谅谅,邵飞的心都雀跃起来。 ☆☆☆ 陈柔儿有点惊讶的看着沈至中。 “我变了很多吗?”他说着摸摸自己的脸。“还是你已忘了我是谁?” “表哥!”纵使他们一直没有联络,她怎么会忘了他? 自从她被父母接回家后,就不再和他联络,至今竟也有五年未再见面。 经由她母亲口中得知,他在毕业、服完兵役后就被国外一家大公司所网罗,而应聘到国外去发展。 她以为再见面的机率不大,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阿俊和阿宽他们——都还好吧?!”她为他端上一杯茶。 “你还记得他们?”他似乎感到意外。 她唇边浮上一朵半凋的笑容。 她不只记得他们,她从未忘记过当年发生的事,那是她心口上的一道烙印。 “阿俊和阿宽他们都和我在同一间公司上班,他们也十分想你。”他莫名其妙的又加了一句:“我们的老板人很好,他现在人也在台湾。” “噢!”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对他口中的老板并不感兴趣。 “柔儿——”沈至中搓着双手,一副不知如何启齿的模样。 她挑挑眉毛有点不明就里的望着他。终于,沈至中鼓起最大的勇气开口了。 “你和邵飞见过面了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冻了起来。 “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难道没有其他的话题可说吗?”陈柔儿的声音很冷,冷到几乎可以结成冰了。 “当年……邵飞他是有苦衷的。”沈至中仍锲而不舍想说服她。 “表哥!”陈柔儿提高了音量,十分无法谅解的瞪视着他。 当年邵飞不告而别抛弃她时,他也曾同仇敌忾地无法原谅邵飞的行为,为什么在经过这些年后,他却替邵飞辩解,甚至好像是特意为邵飞而来的? “你不会想当‘说客’吧!”她嘲讽的说。 “柔儿……你真的不肯原谅邵飞?”他仍不死心的。 “表哥!”这次她不只提高音量,还起身走向门边。“如果你一直要提那个人的名字,我们就没有什么话可谈,我很累了,改天再替你接风。” 她摆出送客的姿态。 沈至中对她的态度十分谅解,并不怪她。 “柔儿……当年邵飞他是真的有苦衷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苦衷?!”陈柔儿冷哼了哼,一脸的鄙夷、一脸的凄怆。“我不明白这两个字的真正意义,过去的事我已不想再提,我只求给我一个平静的生活,难道这也是奢望吗?” 真的可以平静,真的过去的事可以不再提? 她在自欺欺人! “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原谅邵飞!” 陈柔儿真想对他尖叫,如果他不是她的表哥,她一定会。 “柔儿,给他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沈至中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才离去。 陈柔儿咬着牙将身子转向墙,双手像在泄恨似地捶着墙,一拳又一拳,直到手又红又肿,但她似乎没了感觉,因为这种皮肉之苦根本比不上心中悲痛的千万分之一。 当初她不是没给他机会啊!是不是? 是他自己放弃的! 这些年她的泪水应该流干了,但是她的脸颊仍湿了一大片,这不是泪,是血,是血啊! ☆☆☆ 沈至中的表情早在邵飞的预料中。 请他回来其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他希望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纵使壮壮胆也好过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好吧?! 在见识过陈柔儿强烈的恨意和固执后,沈至中不得不相信女人在某些方面是胜过男人的。 “要不要叫阿俊和阿宽他们也回来?” 以前他们是好朋友、是好兄弟,原以为邵飞的失踪,将使他们成了四缺一,没想到在他们服完兵役后,邵飞竟然再度将他们聚在一起。 现在邵飞不只是他们的好朋友、好兄弟,更是他们的老板,他器重他们个人的专长与才华,三个人不只成了他的智囊团,更成了他不可缺的左右手。 “千军万马也‘踏平’不了她对我的恨意。”他自嘲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 他也想啊,问题是——她肯听吗?她肯相信吗? “至中,你去找她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吗?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或者是个小女孩?” 沈至中想了一下摇摇头。 “看来她是真的很恨我!”他点上根烟,表情是悲怆至极。 陈柔儿居然可以恨他恨到把谅谅藏到林怡芝那儿,只为不让他知道谅谅的存在。 幸亏上天还对他有些怜悯,让他能够在因缘际会下和女儿相逢。 他真该感谢上天的仁慈! “柔儿她……” 邵飞挥挥手,示意他不必歉疚。 “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吗?”沈至中急切的问,无力感几乎要吞噬了邵飞,但是为了对陈柔儿的爱更为了他的女儿谅谅,他无论如何都要挽回。 “至中,你马上帮我联络这四个人,无论如何,我要和他们面对面彻底谈一谈。”他写下林怡芝、温德明、沈馥还有吴孟远的名字给沈至中。 四人之中,吴孟远和沈馥已经不排斥他,若再加上林怡芝和温德明的力量,他相信他有办法挽回一切的。 “团结就是力量”!他该感谢发明这句话的人。 ☆☆☆ 除了温德明对他完全是陌生的之外,在场三人对邵飞都不陌生,不过林怡芝还是带点惊讶。“我就是邵飞!”他这一自我介绍,没有人对他是陌生的了。 “你……你就是邵飞?·”林怡芝嘴成o型。 天哪!她怎么会没联想到这一点?两次的“偶遇”不就是…… “我们见过两次面,都是上天的安排,绝非我刻意促成的。”他道出林怡芝的疑惑。 “那你已经知道——” “怡芝!”温德明适时戳断林怡芝的惊呼,使她不至于说溜了口。 “谢谢你们夫妇照顾谅谅。”邵飞话一出口,四人当场傻眼。 沈馥首先把眼光调向吴孟远。 “我没有。”吴孟远连忙为自己澄清辩解。 “那他怎么会知道的?”沈馥还是凶巴巴的模样。 “我说过是上天的安排!”邵飞意有所指的,令林怡芝不由得低呼一声。 “邵飞,我警告你,你最好少动谅谅的脑筋,谅谅是柔儿的宝贝,你绝不可以抢走她的。”沈馥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令吴孟远不由得扯扯她的衣角阻止她,却引来她的大眼瞪小眼。 “我说错了什么?你必须对他有所顾忌,那是你和他的事,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再伤害柔儿的。” “对……我也一样。” 两个女人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态度,令三个男人甘拜下风。 是谁说女人不帮女人的? “我不会伤害柔儿的。” “那你找我们来究竟有何企图?”沈馥仍是对他有着敌意。 “我想请你们帮我。” “办不到!”这次是林怡芝开口回绝了。 “怡芝!为什么不听听他想说什么?”从头到尾保持中立态度的温德明终于说话了。 “他还有什么话可说?”沈馥很悍的口气。“当年是他负柔儿的,现在他还有理由要我们帮他?” “我的理由是——我爱柔儿!”要不是因为这个意志在支持着他,光凭他们一人一句,就令他无法招架得住。 “你别想用谎话欺骗我们,我们不是三岁孩童。” “我是真心爱柔儿的,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他几乎快要失控了,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指责是有限度的呀! “叫你用死证明你敢不敢?”沈馥只是随口想激激他,没想到—— “我当然敢!”语毕,他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餐刀,要不是温德明和吴孟远眼明手快的阻止他,恐怕刀子已经剌上邵飞的身体。 邵飞的反应令沈馥和林怡芝同时倒抽了口冷气。 “你既然如此深爱柔儿,为什么忍心弃她不顾,教她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么多的罪呢?”沈馥忍不住啜泣地控诉着说:“你的不告而别几乎令柔儿丧失了求生意志,加上她父亲又坚持要她拿掉肚子里的孩子时,更令她痛不欲生,她不惜割腕自杀和她父亲反抗,甚至离家出走,她父亲一直到现在都还不肯原谅她,你知不知道?” 林怡芝也频频拭泪,加入控诉行列。 “还有在她生产时,羊水流干了,医生建议她剖腹生产,可是当时为了省钱,她咬着牙捱了三天三夜的阵痛,甚至没有哼过一声疼才生下谅谅,当时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可是她还是熬过来,连医生都为她的勇气感到折服,这种苦,你会明白吗?”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邵飞却忍不住热泪盈眶,“所以我求你们帮我,过去我无能为力让柔儿过好日子,现在我要弥补,求你们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你希望我们怎么帮你?”沈馥对他不再有敌意。 邵飞对他们说出自己的计划,才说完,又令四人当场愣住了。 “行得通吗?”吴孟远十分忧心。 沈馥和林怡芝同时看向温德明,温德明一副大难临头的恐慌状。 “我帮不上忙,我只是兽医。” “可是你认识不少医生,我相信他们可以帮得上忙。”沈馥说。 “我怕弄巧成拙,万一柔儿知道事实真相,她会杀了我的。”他根本不敢想像“后果”。 “你怕什么?!俗语不是常说‘救人姻缘’胜造七级浮屠吗?”沈馥乱引经据典的说:“就算你被柔儿杀了也会上得了天堂的,怕什么!而且我相信上帝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德明,我相信一定有办法的。” 两个女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夹攻,令他无法拒绝。 “好吧!我尽力而为就是了,但成功与否,我不敢保证。” “谢谢你!”邵飞万分感激的。 “太好了!”两个女人欢呼着。 温德明却没有他们的乐观。 现在他不得不祈求上天能助他一臂之力了。 ☆☆☆ 冷风过境,细雨霏霏,气象局不断呼吁大家要小心温差的变化。 而公寓的气氛就和外头的气候一样有点冷又不会太冷。 少了谅谅在身边,两个女人闲得只能大眼瞪小眼,沈馥首先捺不住地爆发了。 “我受不了了,柔儿,我求求你,明天我就把谅谅接回来好不好?” “不好。”她断然地拒绝。 “为什么不好?难道你不会想女儿?” 她怎么会不想?虽然把谅谅托给林怡芝照顾,她十分放心,可是五年来,她几乎没让谅谅离开过她身边,要不是为了不让邵飞发现谅谅,她又何苦如此做? 想至此,她更加埋怨邵飞。 “柔儿,怡芝刚才打电话回来说谅谅很想念我和你,我知道怡芝很疼她,也会把她照顾得很好,可是小孩子还是需要自己亲生母亲的照顾,俗语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这个家,反正——不管啦!你这个母亲若不想她,可以不接她回来,我这个‘大妈咪’已经受不了了,明天一早我就接她回来。”沈馥说著有些哽咽起来。 “沈馥,你不要令我为难!”她想念谅谅的心绝不会比沈馥还少。 “你这算什么母亲?接自己的女儿回家叫为难?”沈馥大呼小叫道:“你准备把谅谅放在怡芝那儿多久?万一邵飞一直留在台湾,那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接谅谅回来?” “我——” “而且我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了吧?我看邵飞根本不重视你,打从那天在pub离去后,也没见过他再来找你,说不定他根本已不在乎你了。”沈馥一边说一边注意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如果这样最好!陈柔儿很想这么回答沈馥,可是喉头却像梗住什么东西,令她无法说出口。陈柔儿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如果真如沈馥所言,邵飞已不在乎她,她应该感到高兴,这样谅谅的秘密他也不会发现了。可是为什么她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怅然与失落,这种感觉就如同五年前他不告而别时的感觉一样。 “柔儿,如果邵飞他不再来找你,你会怎么样?”沈馥试探的问。 “求之不得!”她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滋味的错综复杂。 “那你会不会去找他?” “不会!”她斩钉截铁的。 “你真的对他没有爱?一点点也没有?”沈馥愈来愈不乐观,邵飞的计划…… “人傻过一次已经够可悲了,还可能会傻第二次吗?” “就算是为了谅谅也不可能?”她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掩饰的说:“我的意思是说,万一有一天……有一天……”天哪!她还真是愈描愈黑。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柔儿紧盯着她的异样。 “我能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会听吗?”她有些强词夺理的口气。“我才不管你和他之间的事,我只希望赶快接谅谅回来。” “过几天再说吧!” “几天到底是多少天?一天、两天、三天、还是——” 一阵电话铃声截断沈馥的话。 “喂!”陈柔儿握着电话筒,但脸上原本平和的线条逐渐扭曲了。“谅谅又发烧了?啊……我马上过去……好,我马上过去。”她挂上电话冲进房间拿了钱包。“柔儿,发生什么事?”沈馥也跟过来。“怡芝说,刚才谅谅幼稚园的老师通知地说谅谅又发烧了。”“啊!真是天助——呃,我是说大概和天气冷了有关吧!”呼!差点又说溜了口。陈柔儿一心焦急,根本没注意她说错话。“我陪你一块去吧!”沈馥简直迫不及待想看这出戏是如何开锣的了。 第七章 陈柔儿和沈馥赶到了医院,赫然发现温德明也陪在一旁,而林怡芝脸上似乎还留有未干的泪痕。 “柔儿,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照顾得不好,谅谅她——” 陈柔儿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愧疚。“小孩子抵抗力差,难免的。” 沈馥投给林怡芝一个赞赏的眼光,幸而陈柔儿注意力全放在谅谅的身上,所以未被发现。 “喂!你们夫扫俩的办事效率未免太好了吧!”沈馥附在林怡芝耳边说,惹来林怡芝一记卫生眼。 陈柔儿摸摸谅谅红烫的小脸十分吃惊。“怎么会……这么烫。” “她刚量过体温,三十九度八,医生已经让她服用过退烧药了。”温德明突然面色凝重的对她说:“柔儿,刚才医生——” “医生说什么?” “刚才医生已对她作了抽血检查。”温德明怪异的口气令陈柔儿担忧得蹙起双眉。 “为什么要作血液检查?”不是只是小小的感冒吗? “这两天她的体温不是很稳定,虽然服了退烧药,可是体温仍会上升,医生认为作个检查比较安心,毕竟持续性发烧对小孩的体力会有影响。” “天哪!我是个多没有责任心的母亲。”她握着女儿软弱无力的小手,自责的泪水夺眶而出。“谅谅生病了,我却没在身边照顾,反而让你们如此担忧,我真该死。” “柔儿,你别这样,我们不敢把谅谅发烧的事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见她如此自责,林怡芝心中充满着不忍。 “怡芝,谢谢你。” “好啦,你们两人别如此客套行不行?谅谅是我们三人的心肝宝贝,她生病了,谁照顾不是一样?”沈馥说着对温德明和林怡芝翘起大拇指。由于她站在陈柔儿身后,所以陈柔儿根本看不见。 他们两人的演技实在令人刮目相看,还有谅谅——这小家伙的演技简直是出神入化,瞧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一下,假寐的模样还几可乱真呢! “这儿就由我来照顾吧!这两天也把你们累坏了,回去休息,有我就行了。” “也好!”林怡芝是不反对。“沈馥,你跟我上家里去,侍会儿我熬些稀饭让你带过来给谅谅吃。” 一走出医院,沈馥马上迫不及待的开口说话了。 “你们两人还真是厉害,还有谅谅那丫头,刚才柔儿简直被你们的‘超级演技’给唬住了,要不是我早有心理准备,我也会以为谅谅是真的生病了。” “她是!”温德明说。 “啊——谅谅她——”怎么如此?难道真如她所说,上天真的在助他们一臂之力?“她不要紧吧?” “你刚才没听德明说医生替她作了抽血检查了吗?”林怡芝埋怨她的粗心。 “我刚才以为你们是在骗柔儿的,我哪知道——”她急得快哭出来了。“到底要不要紧?到底要不要紧啊?!” 死邵飞、臭邵飞,全是他出的鬼主意,要是谅谅真的有什么问题,她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你别紧张,医生只是怀疑她是不是要出玫瑰疹了。” “还好!”她松了口气。“她还真是挑对了时候出疹子。” “虽是如此,现在燃眉之急是玫瑰疹在高烧后不久便会冒出来,所以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邵飞的计划顺利完成,否则以柔儿的聪明机智,怕会瞒不了她。”这才是林怡芝所担心的。一个信心十足的笑滑过沈馥唇角。 “安啦!老天不是已经在帮我们的忙了吗?现在就等德明向柔儿下‘猛药’了,德明,你说是不是?” 温德明还能说什么? 这一次——也许真是上天的帮忙,看来柔儿只有等着接招的份了。 ☆☆☆ 第三天了!谅谅发烧的情形未见改善,原本红润的小脸蛋显得苍白、足足小了一号似的,看得陈柔儿好不心焦、好不心疼。 “大夫,我女儿她要不要紧?”看着年轻医生为谅谅作过诊断后,她便迫不及待的问。 年轻医生以一种十分难以了解的眼光注视着她。 “一切都还在观察当中。”又是这个答案! 陈柔儿恨死这种含糊的回答,却又担心、害怕真正的答案。 医生离去后,她忍不住曲膝跪地祈求着上天,“所有的苦全由我一人承担吧!谅谅还这么小,她受不了这种折磨的,如果可以,请让我替她受罪。”说完,她的头磕了又磕。 站在病房外的怡芝,咬着下唇,强忍住泪水。 温明德悄悄的握了握她的手,“放心,一切交给我!” 林怡芝含泪的点点头,看着他走入病房。 陈柔儿一见到温德明独自前来,有点意外。尤其是温德明凝重的表情更令她有点……心颤。“柔儿——”温德明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似的。 “德明,是不是验血报告出来了?” “是!”温德明咬咬牙,顺着她的话接着说:“医生建议你也作抽血检查。” “我?!为什么?”陈柔儿睁大眼睛。“是不是——” “柔儿,你看过媒体上有一则广告吗?是一个慈善机构,他们在找一个人。” “找人?!”陈柔儿怔愣住。 豁出去了!箭在弦上不发不行了。 “正确的说法是他们在寻求骨髓捐赠者。” “骨……髓?!”陈柔儿傻眼了。“德明,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提到骨髓……天!难道是……”她忽然摇晃了一下。 “柔儿!”温德明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是不是……谅谅……”她整个心像石沉大海,一直在沉…… “柔儿!你要冷静!”温德明想不出比这句话更好说出口的了。上帝,请原谅我在说谎吧!这是善意的欺骗呵! “这不是真的,德明,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柔儿,对不……起……”他嘴里说着抱歉,但却违反心意地点点头。 “不!不!”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温德明的表情教她崩溃。 “柔儿,你冷静一点,你会吵醒谅谅的。”温德明看她如此痛苦,几乎快忍受不住了,但是为了她的未来…… 她果真忍住悲恸,以一种超越常人的冷静缓缓的问:“告诉我,有没有办法?” “有!因为目前骨髓移植的成功率很大,只是——必须要相符才能移植。” 她陷入茫然状。 温德明很详细的继续解说:“乃是人类白血球抗原,如同红血球有a、b、o等型,白血球亦有的血清型,各人之型得自遗传,每个人都从父母双方各获 一半的遗传,因此兄弟姊妹间有四分之一相同的机率,然而万一在兄弟姊妹或直系血亲中找不到相同的血清型时,就必须在广大人群中寻找,无血缘关系的人,能有相同的型的机率大约有万分之一。曾经有过一个例子:一对父母就为了这四分之一的机率而不惜再生孩子,其实这胜算是满大的。” 陈柔儿的脸色也随着他的一言一字无法自制的愈见苍白。 温德明紧张得都冒出冷汗了,他很怕她会支持不住昏倒,没想到她反而挺直脊背,像下定了决心似地深吸口气,脸上也有种令人惊异的光彩,那是一种无比坚定的意志力。 她再怎么没有医学常识,对于温德明的话已十分清楚。为了谅谅,她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即使只有四分之一的机率,她都不放弃。 “柔儿……”温德明一颗心悬到了胸口。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一咬牙,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内心如巨浪翻腾。 “你要找邵飞吗?”温德明小心翼翼的询问。 “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她泛起嘲讽的苦笑,这辈子注定他们要纠缠不清。 温德明悬在空中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 这帖药希望有效! ☆☆☆ 当吴孟远告诉邵飞,陈柔儿要见他时,他的心情是笔墨无法形容的,那是交杂兴奋、期盼、喜悦,还有一些些的……害怕。 陈柔儿看看宽敞、舒适、豪华的屋子,她知道今日的邵飞已非五年前的邵飞。 然而她不能原谅的是为了今日的一切,他竟可以狠心抛弃她,是她的痛苦换来他今日的成就,所以她痛恨、鄙视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 “柔儿!”邵飞握着双拳,控制不向前拥住她的行动。 看着他俊挺的外形,如从前般的撼动她的心,这使得她更疯狂的恨着他,甚至恨着自己。 “孟远说你……有事找我?”该死!为什么会是如此一句逊毙的开场白,难道你没有其他话可说吗?要不是当着她的面,他会毫不犹豫给自己一巴掌的。 陈柔儿紧绞着自己的手指,仿拂它们是打不开的死结。 天!她该怎么告诉他有关谅谅的事,她可是从来没想到过要让他知道谅谅的存在,可是现在却必须由她开口告诉他,甚至求他……她脑子里活像被搅乱的一团毛线,没法理出头绪,舌头更像打了结似地灵活不起来。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邵飞实在很怕她的手指无意中被自己绞断了。 说吧!为了谅谅,为了那四分之一的机率——她吞了口口水,开口了。 “我们有个女儿!”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但从她的唇形,邵飞脸上散发出激动的光彩。 “柔儿,你说什么?”虽然他早已知道事实,可是他还是希望由她口中说出来。 “你有一个女儿,今年四岁,叫谅谅。”她说出来了,终于说出口了,再也不怕他知道这个秘密。 邵飞急切的来到她面前,整颗心为之疯狂地跳动起来。 “你为我生下一个女儿叫——谅谅?!” 他好可恶,他竟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但他却想看她承认。 “是!我生下她。”她故意不提“为他”两字。 “她在哪里?我可不可以见她?”他觉得自己好卑鄙,但是他也是迫不得已。 “她在医院。”说到这儿,她的双唇颤抖起来,双眸被泪水渐渐的浸湿了。 “她生病了?要不要紧?”其实他一直挂心着,虽然从吴孟远口中得知谅谅的一切情形,但他的心可从没定下过,甚至他有些后悔自己出了这个该死的主意。要不是吴孟远和沈至中一直要他忍耐,他早不顾一切前往医院探望女儿了。 强忍已久的泪水再也抑止不住,终于如溃堤般泛满陈柔儿苍白的双颊。 “柔儿,你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他的心因她的泪水而揪成一团。 “你一定要救救谅谅,她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她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般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狂乱得静不下来,泪水不断的滴落,语无伦次的哭诉着:“德明说有四分之一的机率,我们不能放弃,我们不可以放弃,求求你,你是她的父亲,只有你可以帮我,只有你才可以救她。” “柔儿,别哭……”他温柔的抚慰,却令她的泪水愈涌愈多。 “我承认我恨你,恨你无情、恨你无义,可是为了谅谅,我又不得不来求你,你会救她吧?她是你的骨肉,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她的“恨”差点就打败了他,但是她对他仍有情的是不是? 正因为她是他的骨肉,所以他才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失去他心中的爱。所以他要放手一搏,为了将来! “你要我怎么救她?” “我还要生一个孩子。”她记住温德明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不想放弃任何机会,所以我要再生一个孩子!” 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自邵飞心头泛起。 但陈柔儿相继而来的话却又令他好不容易开朗的心情蒙上阴影。 “我这么做全是为了谅谅,我还是很恨你的。” 他不在乎,他相信一切会改观的,只要他们再有一个孩子,一切会变得不一样。 “我知道你恨我,”他仍以爱护的眼神凝视着她,以淡淡的笑容来掩饰心中的伤痛。“可是我真心想弥补你——” “我不要你弥补我什么,只要你再给我一个孩子。” “好,我答应,不过着条件。”他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她愣了愣,没想到他竟会和她谈条件。 “我要娶你,我不要谅谅或第二个孩子没有父亲。” “不!我不要嫁你,我不要!”她一个劲儿的摇头,这条件令她措手不及。 她的拒绝虽然伤人,但他不准自己轻易退缩。 “难道你不想救谅谅?” “邵飞,你好狠心,你是她的父亲啊——”她倏地住了口。 他抓住她的语病,乘胜追击。 “正因为我是她的父亲,所以我才要这么要求。” “你——”她咬着下唇,咬出一排齿痕,现在的她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还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你难道只为自己的恨,而眼睁睁看着——”他还在逼她。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用手捂住耳朵,心杂乱得教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看陈柔儿的慌乱与不安,邵飞自己也十分矛盾和焦急,他实在很怕她拒绝,如果她拒绝了,那他就永远失去她,也失去谅谅。 “好,我答应你。” 邵飞差一点跳了起来。 “那我们明天就去公证结婚。”他想用婚姻拴住她。 “不!” “不?!” “在我们未确定有孩子之前,我不会嫁给你的。”她在为自己留后路。 邵飞当然不会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的。 “我怎么确定你会不会食言而肥?万一——” “你若不相信我,我们可以订契的。” “契约?!”他愈来愈没信心了,好像整个局势颠倒过来。 “万一我们没有孩子——”她心跳如擂鼓。 “那么不相信我的‘能力’?”一抹笑意闪过他英俊的脸庞,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托住她的腰。 陈柔儿屏住呼吸,她双眸睁大,“你……想做什么?” “我想证明我的能力。”他俯下头亲吻她的双唇,感觉她柔软的嘴颤抖着。 他的手紧贴在她的腰上,丝毫不让她挣脱,透过衣服,她烫热的身体令他体内的某部位隐隐作痛。 无法控制地,他的手慢慢地滑动,开始抚摸她的背、她的臀,像恨不能把她融入自己的体内。 她应该要推开他,可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只知他的手如火种,引燃她身上的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不!这件事不该发生,不能允许它演变至此。 可是这微薄的抗议声却丝毫不能克制柔儿已意乱情迷的思绪。意识模糊中,她任他宽解下她的衣服,他的唇开始慢慢滑下她的下巴、脖子……胸前。 “不……”她咬着唇,闭上眼睛,抗拒着体内不断上升的欲火,但是炽热的火焰顿时烧遍她的全身,令她喘息不已,脸颊也染上一片滚烫的嫣红。 “你不是想要一个孩子?”他的话令她的脸蛋扭曲。 是的!她要一个孩子,想到谅谅,想到那四分之一的机率…… 她终于为自己的激情找到藉口了。 ☆☆☆ 纪威华把拟好的合约书分别放到邵飞和陈柔儿面前,对陈柔儿,他可是印象深刻。 五年前那个一脸纯真的小女孩,已摇身一变成为韵味十足的小女人了。 她那哭得柔肠寸断、撕心扯肺的模样,至今他都还记得。 刚才他们走进办公室时,他一度以为这对有情人终可成眷属了,却万万想不到竟是来签一份令他好奇又啼笑皆非的合约。 “如果你们对内容没有异议,请签上名字,合约马上生效。” 陈柔儿没有犹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看着她签下名字,邵飞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恭喜,希望你们快点‘做人’成功。”纪威华带着诚挚的笑容向他们道贺。 “我会多加努力的。”邵飞笑笑。 陈柔儿狠狠瞪他一眼,为什么他可以表现得如此轻松自在?难道他一点也不关心女儿的病情? 邵飞自知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赶紧改口对她说:“我们到医院去看谅谅吧!” 算你还有点良心!陈柔儿心里哼道。 到医院,陈柔儿才推开病房内,沈馥马上将她推了出去。 “你还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看谅谅——” “唉呀!你别担心她,我和怡芝会把她照顾得很好,你还是赶快生个孩子吧!” 如果不是因为谅谅,她真要怀疑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好像她只是生孩子的机器。 “我们已经在努力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馥睁大眼睛,“柔儿,你和他——”她看向她的小腹,好像已有个孩子在她体内形成似的。 “沈馥!”她又气又恼又羞的。 “邵飞,没想到你的动作如此迅速,恭喜了!”又是道喜! 看着沈馥的态度,陈柔儿心中满是疑问。 恭喜?何来之喜?在这节骨眼上,沈馥的表现令陈柔儿大感不满。 “谅谅还好吧?”她说着又想往里面走,沈馥马上拉住了她。 “她刚才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别进去吵她了——呃,我是怕你会忍不住哭了出来吵醒她,我看这儿交给我就行了。”她期期艾艾。 “这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沈馥挑眉瞪眼。“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你怕我会照顾不好谅谅?”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没见到她,怎么放得下心?” “放心,放心,放一百、一千、一万个心,你若太紧张是不容易受孕,为了谅谅,你一定得加把劲儿。”沈馥说着煞有其事的红了眼眶。“我现在只要想到谅谅有一天会……呜,我就好伤心。”她简直要为自己的一流演技喝彩了。 她的话也惹得陈柔儿忍不住落泪。“沈馥,你别哭,我相信谅谅不会有事的。” “你别安慰我,现在谅谅的希望全在你和邵飞身上,你们可别教我们‘失望’啊!”她边挤泪水,边用眼角余光向邵飞发出讯息。 “柔儿,我们回去吧!”邵飞收到讯号了。 “这……” “回去,回去。”沈馥像迫不及待要她离开似的。“这几天你也够累的了,你现在不能再出什么状况,千万要健健康康的为谅谅添个弟弟或妹妹,只有健康的身体才会生下健健康康的宝宝,这样对谅谅才会有帮助。”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口才是如此滑溜。 陈柔儿被她给说服了,“那我明天再来!” “别操心,这儿全交给我和怡芝,把心情放轻松,才容易‘做人’成功,嗯?” 虽然忧心忡忡,陈柔儿还是被沈馥的话给劝离开了。 病房里的谅谅正吃着吴孟远为她削好的苹果,烧已经退了,就等着看她是否出疹子。 “柔儿走了?”吴孟远问。 “大妈咪,我妈妈呢?”谅谅也问。 “回去努力生一个弟弟或妹妹给你作伴。” “真的?!”谅谅天真的问。 “小傻蛋,大妈咪会骗你吗?”沈馥点点她的小鼻尖问道:“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呀?” “妹妹可以陪我玩,弟弟也不错,最好妈妈可以生两个,这样不就什么都有了吗?”她的童言童语惹得两人莞尔。 “贪心的小萝卜!”沈馥看着一旁的吴孟远很认真的问道:“那你呢?” “男的、女的我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是我们的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他满怀深情蜜意的搂住她的腰。“你什么时候为我生个孩子?”他一直希望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你说呢?”她不答反问。 “应该不会太久吧!”对他那个不值得留恋的婚姻,他已经有了腹案。 沈馥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她何尝不希望不会太久,她等得好辛苦、好辛苦。 ☆☆☆ 也许她是真的累了! 一上车,陈柔儿马上睡着了。 邵飞小心翼翼的抱她进屋子回到房间。 被抱着的陈柔儿像个小猫咪,紧紧偎在他的怀中,他把她放到床上,却听见她喃喃低语着:“不要离开我!”一颗似珍珠的泪珠由她眼角滴落,落在他的手臂上。 “不会的!再也不会离开你。”他用唇吻去她湿润的眼角。 像得到无限的安全感,陈柔儿唇角放松,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继续沉睡。 他突然感到好妒忌、好妒忌。 她梦到了什么?她的梦中是否有他? 见她发出似满足似喜悦的嘤咛声,他只觉得一阵烈火在胸口逐渐燃烧起来,瞬间遍布全身。他想要她! 但是见她如此疲累,他努力的克制自己。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拉过薄被为她盖上,她却像个小孩似地一脚把被子踢开,那白皙匀称的腿露了出来,令他眼底燃起一簇火焰。 “柔儿,乖。”他再度将薄被拉了过来。 “不要……”她嘟囔着,身体轻轻扭动着。 “柔儿!”他轻抚着她的发丝。 “嗯!”在睡梦中,她慵懒的回应他,眼睛还是紧闭着,他知道她以为是梦中的他在叫她,他忍不住轻啄了一下她可爱的双唇,一下,又一下……慢慢地如雨般地轻吻着她。 她嘤咛着轻轻扭动,启开双唇迎入他的舌。 原本邵飞还有心抽身,可是在她热烈的回应下,他的双手不自禁地探入她的衣服内,轻轻解开她内衣的扣子,她丰满的乳房在他的挑逗下愈显硬挺,熟睡中的她似乎陶醉在他的吻和爱抚中。 她似睡似醒地以迷惘的眼神凝望着邵飞。 “是你吗?”她轻叹了口气,仿佛陶醉在梦幻中。 “柔儿,你爱我的是不是?”邵飞捧住她的脸。 “是,我爱你!”她再度轻叹一声。 邵飞感到喉中一阵哽咽,心中的喜悦几乎淹没了他。 “我也爱你。”他把她圈进臂弯中,这一刻即使教他死去他都心甘情愿。 ☆☆☆ 为了隐瞒谅谅的病情,大伙儿好不容易说动陈柔儿和邵飞到南部度假、散散心,也好尽快地“做人”成功。 果然,陈柔儿走后的隔一天,谅谅身体便有了变化。 四个人看着谅谅身上、手臂上,甚至小脸蛋上冒出一颗颗的小红疹,不禁同时松了口气。 “真的是玫瑰疹。”温德明替她检视后十分确定的说:“只要这些疹子冒出来后,谅谅就可以恢复健康。” 这原本是件值得兴奋的事,但是却不由得令每个人陷入另一种忧虑之中。 “那是不是表示出过这些小疹子之后,谅谅就得出院了?”林怡芝的话正是他们所忧虑的事。 “其实她早就该出院了,要不是这小儿科的主任休假由我的同学代理,恐怕几天前就让她出院了,现在医院里的儿童病床可是很缺,我们也不能让谅谅老待在医院,毕竟这儿有许多病菌,对她会造成不良影响的。况且她已经一个礼拜没去上课,就算是幼稚园也会赶不上进度的,是不是?” “好棒喔!爹地,我终于可以去上课了。”真是小孩不识愁滋味,一听到可以上课,谅谅马上欢呼鼓掌。 “可是谅谅一出院,万一我们的计谋被柔儿识破可怎么办才好?” “现在担心这个问题不嫌太晚?当初你们不是信誓旦旦的吗?”温德明嘲讽的。 “怡芝,你别担心,你没听过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吗?”沈馥一派乐观的安抚着她。“就算柔儿现在识破我们的计谋,恐怕也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林怡芝愣了一下,发现每个人都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向她,忽然恍然大悟的说:“你是说柔儿她……她……” “真是孺子可教也,我们很快就会有个干儿子或干女儿了。”沈馥向他们眨了眨眼。 “万一没有成功呢?” “耶!怎么可以说这种泄气话?喏!”她抱着谅谅信心十足的说:“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相信我,铁定会有好消息传出的。而且小孩的嘴最灵,谅谅说她希望同时拥有弟弟妹妹,看来这次柔儿是跑不掉的罗!” ☆☆☆ 是什么味道这么熟悉?柔儿在睡梦中隐约地闻到一股气味。 又是什么东西在她鼻子、唇上轻拂,好舒服、好柔软,像是羽毛,又像邵飞的吻……唉!这一定是梦,她轻叹了一口气……但那感觉却是一直存在的,她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梦幻。 不!这不会是梦。 因为她深切地感到一阵温暖,轻柔而相当美的感觉,加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她睁开眼睛。邵飞带笑的眼睛映入她眼帘。 自从来到垦丁度假后,柔儿总是愁眉不展,而邵飞却极具耐心地讨好她、呵护她,令她一度以为又回到了五年前日子…… “嗨,睡美人!”看见她吃惊的表情他笑意更浓了。 她发现自己被压在他身子底下,不安地挪了挪;不挪还好,这一挪,邵飞敏感的部位正紧紧地贴靠着她。 “别动!”他用戏谑淘气的口吻警告着她。“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多诱人?” “该死!你就不能‘自制’一点吗?” “那你能吗?”他暧昧的笑了。 “我能,如果——”她的话被他的吻给截断。 他是如此缠绵、热切的探入她丰润的口中,她的吻一点一滴的转换为一股焦躁的饥渴。 “告诉我你还有‘自制力’吗?”他沙哑的声音令她颤悸不已,在他的直视下变得脸红耳赤。 她想说“有”,但是他的手正托捧着她的胸脯,手指在她的丘壑中逗弄流连,引得她娇吟连连。 他的手更肆意大胆地沿着她的曲线往下游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坚硬压抵着她的大腿,蠢蠢欲动,他的手指更直至她的私密处。 “邵飞,不……”她试着要阻止他,但是她的身体却背叛地反而迎向了他。 “柔儿,看着我。”他命令她。她的眼神迷乱,蒙蒙的有如一潭美酒。“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他话虽是如此,可是他的手指却伺机更滑了进去。 “我不——喔!该死!你知道……”她已无法表达自己的意念,因为她发现自己有如置身在火焰中。 “说啊!”他好坏、好坏,他的手指有着无限的魔力在诱惑着她。 “你好可恶!”她的需求在瞬间激涨,原先抗拒的想法,现在已云消烟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他占有她。 “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他嘴里低吟,他的爱带领着她落入一个充满明亮和闪烁着欢愉的世界…… 激情过后。 陈柔儿的心中充满着困惑、矛盾。 她应该要恨他的,可是她却恣意地接受他一次又一次的爱她。 甚至惊觉到她心中的恨意在逐渐的消失,不!不该是这样,当年……她不断想起当年的事,试着让自己恨他,可是她却办不到。 这一切只是为了谅谅!她又再度的逃避自己的真正情感,把自己的转变又归在谅谅身上。 “谅谅……”她忍不住呼唤谅谅的名字,泪水滴在邵飞的胸前,令他心里产生无比的愧疚。“别担心,谅谅不会有事的。”他真想告诉她事实的真相,抹去她心头的忧愁,他希望她是快乐的。“谅谅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是温德明给他的通知,也明白即将有一场更坏、更困难的仗要打。 “她可以出院了?没关系吗?会不会——” “德明希望我们以平常心去照顾她,免得在她心理造成不必要的压力。” “我好怕,真的好怕,我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 “不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你、谅谅,还有——”他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我们一家四口,甚至五口,更多,都要永远在一起。” “万一……” “要有信心!”这句话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 陈柔儿点点头偎在他的臂弯,心中升起一股五年来她不允许自己怀有的希望。 第八章 “叔叔!”谅谅一眼就认出邵飞。 “你们见过面?” “见过两次,不过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女儿。”说到女儿两字,水气浮上他深邃的眼眸。 “妈妈,抱抱。”由于多天不见,谅谅便撒娇的要求,陈柔儿抱起她。“想不想妈妈?” “嗯。”她认真的点点头,眼睛还一径地盯着邵飞咧着嘴问:“叔叔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不是叔叔去听妈妈唱歌,妈妈告诉你的?” “谅谅——”陈柔儿看着女儿,再看看满脸期盼的邵飞,终于鼓起勇气告诉她说:“他不是叔叔,他是你的爸爸。” “爸爸?”她像难以置信地,不断重复叫着邵飞。“爸爸,爸爸,你是谅谅的爸爸?” 邵飞激动得难以言喻,只是一径的点点头,当他向她伸出双手抱住她时,她突然小嘴一抿放声大哭。 她一哭,陈柔儿也跟着哭。 一大一小的泪水令邵飞眼角也沁出泪珠。 “爸爸,爸爸……”像叫千遍、万遍也不厌倦似的。 “谅谅,乖。”邵飞哽咽的为她拭去泪水,疼惜的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也许是环境的关系,谅谅从小就特别多愁善感、懂事、早熟,我知道她一直很想念你,但又怕我伤心,所以她几乎很少问起,就算问起,我都告诉她,爸爸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她颤抖的声音掩藏不住这些年来的心酸。 邵飞也将她搂过来,三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低而轻柔的说:“柔儿,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生了这么漂亮的女儿。” “我去办出院手续,你留在这儿陪她。”柔儿看着他充满感激的黑眸,有那么一刻,过去似乎不存在;为了不让他看出她的异样,她只有逃开。 走出病房,她的伪装马上卸下,忍不住热泪滚滚。 看到谅谅的小手紧紧抱住邵飞的脖子,口中不断的喊着爸爸的时候,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份血缘是相通的,这份血脉是割不断的。 柔儿在走廊上恰好遇见休假回来的主任大夫,着急地询问谅谅的病情及解决方法。“你女儿健康情形很好,玫瑰疹长过之后,只要多加注意,应该没什么问题。小孩子的抵抗力原本就比大人弱了些,这种疹子,或水痘在长过一次后就可以终身免疫,你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 主任大夫的话如雷贯耳,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说谅谅只是长玫瑰疹?” “是啊!病历上明明是这么写的,难道不是?”把病历表再重新看了一次,然后再把病历表交给陈柔儿。“你看看上面是不是你女儿的名字?” 陈柔儿看过之后点点头。“这上面是我女儿的名字,不过医生却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陈柔儿把温德明告诉她的话重述一次。 “怎么会这样?是主治大夫告诉你的还是实习医生?”他很重视这件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因为出的差错实在太离谱了。 “是……是……”陈柔儿怔住了,脑子里像有所领悟似的。“我知道了,我被耍了!”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漂亮的脸蛋也扭曲变了形。 “你没事吧!”主任大夫关心的。 “我被耍了!我被耍了!”她咬牙切齿,胸中的怒气如炸弹快要爆发开来。 “谢谢你,今天要不是遇见你,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她的话让主任大夫不明不白一头雾水。 “如果是医生的疏忽,我会追查到底的,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一副很负责的态度。 “不用了!”她可不想连累无辜者。“整件事是我自己糊涂弄错了。”是的!如果她不糊涂,怎么会闹出如此大笑话? “你真的没事?”主任大夫看见她神情怪怪的。 “没事!”她摇摇头,但任谁看了都知道有事发生了。 邵飞牵着谅谅走了过来,谅谅笑眯眯的叫道:“妈妈!爸爸说等一下要带我们回家,是回新家喔!爸爸还说要让我养一只小狗狗,还要亲手帮狗狗钉屋子,好棒喔!” “柔儿出院手续办好了吗?”邵飞看着一旁的主任大夫,心中微微的不安起来。 陈柔儿一言不发的抱起谅掠。 “爸爸!”连谅谅都觉得她的异样。 “不许再叫他爸爸!他没有资格当你的爸爸,他是骗子,是个专门说谎的人!”她的神情十分骇人。 “爸爸!”谅谅畏缩了一下。 “柔儿,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别吓坏孩子。”邵飞说着伸出手,可是他的手在半空中被挥掉。 “你别碰她!”她气炸了,如果眼光可以置人于死地,邵飞早已尸骨无存。 “爸爸!” “住口!”陈柔儿的怒气排山倒海似地涌上来。 谅谅被吓得嚎啕大哭,两只脚不断踢动着,双手也伸向邵飞,口里不断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住口!”陈柔儿将她放下来,抓着她的小肩膀拼命的摇晃着。“叫你住口你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 “柔儿!” “爸爸!妈妈,我要爸爸。”谅谅的话犹如一把刀刺上她的心。 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就连她唯一的女儿也宁可选择邵飞而不要她?为什么? “柔儿!”邵飞的心悸颤不已,他好不容易才令她开启心扉,不会再度封闭了吧? “谅谅,你告诉我,你要妈妈还是要——他!”她痛恨自己如此逼着孩子作决定,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不如此。 “妈妈,我要你,也要爸爸——” “不行!”她用力的抓住谅谅的肩膀,口气冷酷而无情的,“你只能选择一个。” “我要,我两个都要!”谅谅大声的说着,双拳紧紧握着,用她的哭泣作抗议。 邵飞不忍心看女儿如此为难,他明白她幼小的心灵已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是她期盼已久的父亲,如今好不容易才拥有,却马上要拆散他们,这不只是谅谅不能接受,更教他情何以堪? “谅谅,别哭,乖。”邵飞心疼至极,却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妈妈……”谅谅哭得抽抽答答。“爸爸……” “柔儿,你别为难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要怪就怪我,所有的计划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德明、怡芝、沈馥,还有孟远他们全是出自一片好意,你千万别怪他们。” 一提到他们,筒直是火上加油。 “你好样的!竟唆使我的朋友一同来欺骗我。” “我只是希望可以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已无法可想,只有出此下策,难道你不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吗?”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痛恨什么?”她冒火的眼光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欺骗!我最痛恨欺骗!五年前你骗过我一次还不够吗?五年后的今天,你仍欺骗我,我却依然像个傻瓜任你摆布、任你玩弄。” “我没有!”邵飞晓得自己理亏,但是他不顾再让自己处于被误会的地位。“我对你的感情上天可明鉴,我从来没有玩弄你,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才离开你的,为什么你到今天还不肯原谅我,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值得原谅。凭什么要我原谅你!” “爸爸!” 谅谅才喊出口,陈柔儿一时气急攻心,扬手打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令陈柔儿愣住了。 邵飞也愣住了。 像是强忍住莫大的委屈,像在对她发出最大的不满,谅谅没有哭,只是睁大圆眼瞪着她。 陈柔儿痛心、懊恼、悔恨交错在胸口。 她从没有打过女儿,一次也没有,可是现在她却丧心病狂似地打了无辜的她,见到谅谅脸颊上的五条鲜红指印、见到谅谅眸中的不满,她用力的咬住下唇,一直到她尝到一丝咸味,才知道她竟咬伤了自己。 “谅谅,跟妈妈回家去,乖,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你别生妈妈的气,要听妈妈的话,当个好孩子。”邵飞知道再让情况僵持下去,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只好劝着女儿。 “爸爸!”谅谅撇撇唇角,泪水在眼眶打转着。“我听妈妈的话,不惹妈妈生气,当个好孩子,你会来看我吗?” “会!”他好想好想把她拥在怀里,又怕这么做会引起陈柔儿的反弹,只好克制住自己。“只要妈妈不生爸爸的气,爸爸会去看你的。” “妈妈……”她想问什么时候妈妈不生气了,但一见到陈柔儿严厉的眼光又住了口。 “走!我们回去!”陈柔儿抱起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本一切会风平浪静,没想到引起更大的波涛汹涌,人还是无法胜过天的冥冥安排。 ☆☆☆ 陈柔儿的反应只能用大发雷霆来形容。 “同居”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发脾气,当然,林怡芝和沈馥早已抱着被刮、被大骂的心理准备。 “柔儿,我们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沈馥抱着自首无罪的心情。 “让我成为‘笑柄’是为我好?”她痛恨如此尖酸刻薄,却无法控制自己。“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任由人摆布。” “柔儿,你明知道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只是希望你和邵飞可以破镜重圆。”林怡芝也加入游说。 “邵飞,邵飞!他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为什么你们是我的好朋友,却会帮着他?我真的很怀疑我们是不是朋友?!”她有被出卖的感觉。 “就是因为我们是你最最最好的朋友,我们才会帮他,难道你以为我们会害你吗?”沈馥恨不能拿个什么东西敲醒她。“难道你心盲、眼盲了?邵飞的真心真意连我们都感觉得出来,为什么你独独感受不到?” “我早是没有‘感觉’的人!” “说谎不打草稿的人是你!”沈馥冲进卧房,拿出面小镜子丢给她。“你自己照照镜子,你现在的模样完全是被爱滋润过的,你说你没有感觉,你敢发誓吗?啊?” 像被拆穿西洋镜,陈柔儿羞赧的胀红了脸。 林怡芝扯扯沈馥,示意她不要大过分了,沈馥给了一个“安啦”的眼神。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妈妈,爸爸——”一直不敢说话的谅谅以为没事了。 “闭嘴!”像是老羞成怒,陈柔儿抓起报纸卷成长条状抓狂似地打着她,一边打一边哭着:“你枉费我怀胎十月生下你,在你心中只惦记着他,我呢?我呢?” “妈妈,我也爱你,妈妈,我也爱你。” 她高举的手在半空停住了,报纸也落在地上。 两个母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沈馥和林怡芝也跟着落泪。 对于陈柔儿失控的情绪,她们都明白,那全是因为她还爱着邵飞。 “柔儿,原谅他吧!孩子是不能没有父亲的。”沈馥乘机劝着她。 “不!”她的回答仍教她们跌破眼镜。“我不会原谅他的!” 如果有权选择世上最顽固的女人,非她莫属。 事到如今,她们也帮不上忙了。 邵飞——自求多福吧! ☆☆☆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但是对温德明、吴孟远和沈至中而言,他们却有坐困死城、坐以侍毙的感觉。 “孟远,你别老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晃得我的头一点也不灵光。”温德明抗议。 “不走动走动,我的头脑无法运转。”吴孟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那你想出什么好方法了吗?”因邵飞的关系,沈至中也成了他们的朋友。 吴孟远摇摇头、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状。 沈至中看着一旁沉默抽着烟的邵飞,他脸上的苍老、憔悴和落寞令他于心不忍,这实在不是一个四十不到的男人该有的表情,但他却又无法帮上一丁点儿的忙。 电话铃乍响,打破一室的沉寂。 温德明的距离最近,所以电话就由他接,只听到他“喂”了一声后,眉心就开始慢慢聚拢,只差没打上结,一直到挂上电话都没听到他说任何话。 “谁打来的?”吴孟远问。 “怡芝打来的。” “怎样?她们那边的情形如何?柔儿有什么反应?” 温德明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敢把谅谅挨打的事说出来。 不需要任何回答,他的表情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答案。 “柔儿还真不是普通的冥顽不灵,难道她不明白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她、邵飞还有谅谅吗?为什么她就不肯多‘想’那么一下?” 对陈柔儿的冥顽不灵沈至中早就见识过了。 “邵飞,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他一脸的苦笑。 “难道你不想挽回?” “我束手无策!”他现在就只有这四个字。 “难道你想放弃?”吴孟远不以为然地吼了起来。“如果你想放弃,当初你为什么还要我们帮你?让我趟这浑水?好啦!现在我们被冠上背叛两字,你才说你要放弃,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有没有种?” “吴先生,邵飞他心底已够苦了。” “苦?!要不是我和他有事业上的来往,我会痛揍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他现在跟缩头乌龟有何两样?他根本就是在逃避!”吴孟远愈说愈激动也不理会一旁温德明的阻止。 “是!我是缩头乌龟,我是没有种,我不是男人,我在逃避,那你打我啊!”他恨不能有人可以打上一架。 “你以为我不敢?”吴孟远当真卷起袖子、扯松领带。 “孟远!” “邵飞!” 沈至中和温德明一人拉住一个。 “我今天一定要揍揍他。” “来啊!” 两人像出了轨的火车头,冲了上来扭打成一团,其实邵飞一直处在挨打的角色,他任吴孟远捶打,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反而欢迎这样的肉体折磨。 原本温德明和沈至中想上前阻止,但却又很有默契似的站在一旁,他们明白邵飞只希望藉由肉体上的疼痛来减轻他心里的疼痛。 “醒了吗?我不准你逃避,知道吗?”吴孟远揪着他的衣领、扯着喉咙大叫着:“你还有谅谅,你难道不爱她、不管她了吗?” 如被浇了一头冷水,他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 谅谅!对了!他还有一个女儿。想到在医院那一幕,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记住!你必须成为‘捍卫战士’,而不是‘逃兵’,为了女儿、为了你和柔儿的将来,还有……” “还有什么?”他一愣。 吴孟远拍拍他的脸颊,纵声大笑。 “你忘了这几天你和柔儿是如何‘努力’?说不定现在她的肚子里正孕育你们另一个孩子,所以你一定要奋战到底!” 是啊!他都忘了这件事,也许真的有那个奇迹…… “谢谢你的提醒!”他感激涕零。 “加油吧!”吴孟远伸出手为他打气,温德明和沈至中亦是。 他握了握他们的手,为他们的将来,他要做一个奋战到底的捍卫战士! 第九章 “钟爱一生”里的招牌曲不复听见了。 就算客人不断的点唱,陈柔儿都一概拒绝。 她比以前表现得更加冷漠,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甚至沉默得教沈馥和林怡芝害怕。 不过唯一让她们感动的是邵飞几乎天天都到pub里来站岗,风雨无阻。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用在柔儿这顽石上根本起不了作用,邵飞这场仗有得打罗!”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林怡芝诡谲的笑了笑。 “怡芝,你发现什么了吗?”标准的好奇宝宝。 “至少柔儿并没有阻止谅谅和邵飞亲近。” 这一点倒是令她们始料未及。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连谅谅也改变不了柔儿,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改变得了吗?”沈馥几乎快灰心了。 “也许有——”林怡芝一见到办公室的门被推了开来马上闭了口。 陈柔儿一脸苍白的走了进来,她的表情仍没变,但似乎很疲倦,甚至像生了病似的。 “柔儿,你身体不舒服吗?”沈馥关心的问。 “没有。”原本就不多话的她,在经过上一次的事后就更不容易开口了,她的疏离令沈馥再也压抑不住了。 “柔儿!上一次的事你是不是还耿耿于怀?你是准备不原谅我和怡芝了是不是?或者你认为我们仍会出卖你?如果是如此,你大可挑明说,朋友做到这种程度不如不做算了!” “沈馥!”林怡芝没想到她口气会这么冲,虽然明白她是在乎她们之间的友谊。“柔儿又没责怪我们,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你看看她那副‘死样子’!”沈馥其实也不愿如此,可是有话不说就如鲠在喉,她不吐不快。“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或是意见,你可以说啊!甚至骂我们啊!” “我没有,真的没有!”她按着自己快爆炸的太阳穴。“我只是很烦,很烦很烦,真的很烦。”她一连串的烦,教人听了感同身受。 “你烦什么?你说出来,把我们当成好朋友就说出来,否则一直憋在心里头,你会生病的。”沈馥激着她。 “柔儿,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一块解决的。”林怡芝也鼓励她。 “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自己不会形容。”她也十分痛苦。“我仿拂真如你们所说生病了,我睡不好、吃不下、头昏沉沉的,浑身像少了根筋,甚至——” “甚至想呕吐!”林怡芝替她说完。 “怡芝,你——怎么知道?” “别管这个,你的‘好朋友’是不是迟了?”她问得一针见血。 如雷轰顶,陈柔儿跌坐在椅子上。 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柔儿,你说话呀!” “没……有!很正常。”她还在做挣扎。 一定是情绪影响了,一定是这样。她拼命安慰自己。 林怡芝和沈馥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却不想点破。 “如果是这样,你还是去让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妥当。” “对对对!怡芝说得对,还是去给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安心。” 该死!该死!她对沈馥和林怡芝的话充耳不闻,一味地在心里咒骂着自己。 但是仍于事无补,不是吗? ☆☆☆ 邵飞抱着女儿,虽然他天天都抱得到她,可是当她要离开他怀中时,他内心那股失落感却一次比一次还浓。 他每天来pub,但陈柔儿却对他视而不见似的,见到她日渐消瘦的身子,他也只能把焦急放在心中。 “对不起,又来拆散你们父女了。”沈馥走过来,这是每天她要来带走谅谅必说的话。 “大妈咪,我想再让爸爸抱一会儿嘛!”她撒着娇,双手仍舍不得离开邵飞的颈子。 “谅谅,拜托好不好?”沈馥苦着一张脸,惹得谅谅咯咯笑。 “谅谅乖,听大妈咪的话,你不是答应过爸爸要当个乖孩子,不惹妈妈生气吗?”邵飞摸着她的头慈爱的说。 “我很乖,也不惹妈妈生气,那为什么爸爸还不接我们到你那儿去住?我们班上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我喜欢住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嘛?”她的唇扁了扁,十分委屈状,看得邵飞好不心疼。 “会的!我们会住在一起。”他很有把握的口气,令沈馥为他翘起大拇指。 沈馥将谅谅带走,邵飞的心情更加低落,林怡芝带着微笑坐到他的对面椅子上。 “情况好一点了吗?” “你说呢?”他无奈的把杯中的酒一仰而尽。 “少喝一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谢谢。”他真的很感激林怡芝和沈馥不时的关心和支持。 “你有没发觉柔儿有什么不对?我是指——” “柔儿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他的心几乎跳到喉咙。 “呃,不是……是,唉!怎么说才好?!”林怡芝的无措表情让邵飞更加焦虑。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建议你多加关心一下柔儿。” “怡芝,到底什么事,难道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吗?” “这目前也只是我的揣测,在没有确定前我不敢乱说。” “到底是什么事?” “我怀疑柔儿她——她怀孕了。” 邵飞兴奋得差点打翻桌上的酒。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柔儿就不再把心里的话告诉我们了,如果她真的怀孕,也不可能让我们知道,所以——”林怡芝见到陈柔儿走向演奏台,连忙抿抿唇压低声说:“我话就说到这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邵飞简直要雀跃三尺了。 孩子!这个孩子可能是他和柔儿之间关系的转机,如果真如林怡芝所说的,他真应该膜拜上天的慈悲了! ☆☆☆ 陈柔儿看着妇产科医生开开合合的嘴巴,左一句恭喜右一句叮咛,只觉得想大笑,然后再痛哭一场。 上天到底是怎么和她开这个玩笑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竟让她孕育着邵飞的孩子!太可笑、太可悲、太可恨了! 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她自己警告自己。 终于她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鼓足勇气提出堕胎要求。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医生推推金框的眼镜,一脸迷惑,“这种事必须要慎重考虑,我还是建议你回去想个两、三天,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这么决定,我再介绍专门医生给你,但是我必须把话说在前头,做这种手术有时也需要靠运气,有不少女孩子为了它甚至丧失了性命或导致不孕症,总之还是考虑清楚得好。” “不会考虑了,我决定好了。”她不能因害怕而动摇意志。 医生摇摇头,决定还是劝劝她,这是一个妇产科医生该具备的道德。 “今天我是不会赞同你的决定的,反正你才刚怀孕,回去想个两、三天还是不迟的,如果你回去之后仍执意如此决定,你再来找我,到时候我不会再劝你的。” 陈柔儿看出医生的好意,点点头走出医院。 也许再让他留在肚子里几天也是对的,毕竟他是她体内的一块肉,虽然并未成形,可是他也有要求生存下来的权利,若不是在这节骨眼上,她会很高兴有了他。 原谅我,宝宝!她按着小腹痛心的忏悔。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加上白花花的艳阳,还有路边卖葱油饼小摊上传来的油味,令她的胃又翻腾起来,甚至不断的干呕,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快窒息似的。 这就是害喜吗?瞧她真没资格当母亲,前些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吃坏了肚子,生了病,可是也怪不了她,她怀有谅谅的时候什么症状也没有,就因如此,一直到医生宣布,她才知道自己竟有了身孕。 那次对她而言是悲惨不想再回想的记忆,却没想到五年后她竟又重蹈覆辙。 想至此,她又气又怕,对着自己的小腹忿忿捶了而下,但又愧疚得泪水盈眶。 忽然,一条手帕递了过来,她猛地睁大双眼,赫然发现邵飞竟站在她面前。 其实邵飞已跟在她身后很久了,从她出门一直到妇产科,他几乎都守着她。 “哼!”她将他的手打掉,一古脑的怒气无法压抑地冲了上来。 从刚才她步出医院的表情,还有她呕吐的状况,加上她对着小腹捶打的动作,已经明白地告诉邵飞事实的真相。 但他不敢打草惊蛇,免得又伤害了她。 现在的她是脆弱而愤怒的。 “你杵在这儿作什么?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不会上当的!” 孕妇的脾气都不好,所以邵飞十分能体谅。 “这里太阳大,我的车子就停在前头,有什么事我们上车再说。”他很怕她会晕了过去,她苍白的脸色几乎绞紧了他的五脏六腑。 “要坐车我会自己叫,不用你管!”她说着就要越过他往前走,不料邵飞手臂一横,挡住她的去路。 “柔儿,难道你一定要这么仇视我?法官就算要判一个人死刑,也得给他上诉的机会,而你竟能如此狠心。”要不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他会将她硬拖也要拖到车上去。 “狠心?我怀疑你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柔儿!” “我要回去了,等一会儿还要到幼稚园接谅谅,你少浪费我的时间。”她用力拨开他的手又向前一步,邵飞紧跟着追上来。 “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拜托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她咬着牙,要不是路上行人很多,她真想对他尖叫。 “不好!不行!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得下心?”他快被她逼疯了。 “我什么样子?!”她硬着嘴,心里却自忖:他该不会知道她怀孕的事吧? 果不其然! 邵飞知道若不说出来,自己会控制不了的。 “为了孩子!” “孩子?哈!”她故意四两拨千斤,心虚的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再不让我走,谅谅会担心的。” “我说什么你会不懂吗?”他忍无可忍地拉住她的手将她一带,胸抵着胸、面对着面。“你敢看着我说你肚子里没有一个新生命吗?” “你……你……”她不能说出真相,决定抵死装傻到底。“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懂?”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上妇产科?” 他果真跟踪了她?天!她气炸了! “你凭什么跟踪我?啊?”她浑身发抖,只差没七孔冒烟。 “凭我是孩子的父亲,凭孩子流着我的血液。” “你作梦!”完了!说溜了口,不过她硬转的吼着:“我不知道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少自以为是,我告诉你,没有孩子就是没有孩子!” “好,那我们现在一起进医院去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没有孩子,我就不会再打扰你。”这下糟了!他话说太快了,出了语病。 “你说没有孩子就不再打扰我?”她抓住话柄。 “我……”他真想咬断自己该死的舌头。 “大丈夫说话算话!”她逼着他。 “柔儿!” “好,我告诉你!”她豁出去了。“我是怀孕了。” “真的?”他只差没跳起来。 “不过,我不会生下他,我和医生约好了,过两天我会拿掉他,你千万别食言而肥。” “你说什么?”他毛发俱张。 陈柔儿抬高下巴,眼中的黑潭散发出冷冽的寒意。 “我——要——拿——掉——他!” “你敢!”邵飞脸上的线条拉得紧绷,令人望即生畏。 “我有何不敢?孩子是活在我肚子里,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痛恨地回瞪着他。 “你明知道他是活着的,却忍心扼杀他?” 邵飞的话像把利刃插在她心口上,她也不想,问题是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不准你这么做,我不准!”他的神情有一刹那显得无助,但是他不能有一丝的软弱,否则他不只保不住这条小生命,就连仅存的希望也化为泡沫幻影。 “柔儿,算我求你,别伤害孩子,他毕竟是无辜的,他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可是他却有要求生存下来的权利,难道你真可以如此忍心将他拿掉?”他哑着声音求她。 邵飞的一席话令陈柔儿的心开始动摇,但是她立刻以一种惊人的毅力稳定自己摇晃的意志。她不要被说服,她不要再心软,永远。 “人只要傻过一次就够了,不会再傻第二次了!” 邵飞全身的血液倏地被抽走,垮下的双肩像只了无生气的斗败公鸡。 “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你让我觉得我像个刽子手,扼杀他的不是你却是我!”他转身踉跄离去,似乎已见到一个活泼可爱的生命毁在自己手上。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陈柔儿脸色灰白,怔仲了许久,她突然觉得好笑,此刻的她应该感到满意、高兴,所以她想笑,可是为什么她却笑得悲伤难抑、痛楚难当,甚至泪湿衣襟?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 ☆☆☆ 这下当真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什么样的结局,温德明和林怡芝一伙人中都试想过了,但万万没想到竟会是最糟、最教人痛心的一种。 谁也没想到情势逆转,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什么“兵来将档、水来土掩”全在此刻成了屁话。 这下三个臭皮匠凑不成诸葛亮,就连林怡芝、沈馥也高举白旗。 陈柔儿可能是女性固执排行榜中的翘楚。 邵飞如同一头困兽般不断来回地踱步着,他太了解陈柔儿的个性,知道地说到做到的性格,要是今天不说了那句该死的话,忍它一忍,也许一切事情还有转机,还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机会,如今他却毁了最后的希望,连最后一张王牌也彻彻底底的输了,教他怎会甘心?! “我看我们去拜托那个妇产科医生教他不准帮柔儿拿掉孩子,否则我们就上法院告他违法。” “就算这个医生不帮柔儿,柔儿也会找其他医生,难道我们都要对台北市全部的妇产科下通牒?谁理我们。” 如果可能,邵飞会如此做。 “想想看有没有比较迅速的好方法才是最重要的。”沈至中的话引来屋子内的挑眉瞪眼。 “方法一大堆就只差那个叫好又迅速的。”沈馥没好气的建议道:“不如我们二十四小时守着她算了!” “不行!柔儿的个性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逼急了,她可能会做出更可怕的事,你难道忘了当年她自杀过吗?”林怡芝的话犹如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炸得大家脑筋不灵光又干着急。 “对了!”沈至中想到什么似地叫了起来。“邵飞,你和柔儿不是曾上纪威华律师那儿交签一份合约,上面不是写着如果她怀孕了就必须跟你结婚,否则可以诉讼的不是吗?” 提到那张合约,邵飞更垮下一张脸,如果合约可以成效,他还用如此苦恼、困惑? “没用的啦!”沈馥并不是故意泼冷水,而是对陈柔儿太了解。“我告诉你们,要是真惹毛了柔儿,恐怕她会不惜玉石俱焚,到时候连挽救的机会就真的没有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为什么女人就这么难搞?”沈至中大大叹息。 “这女人却是你的表妹!”沈馥顶顶他。 一直没有开口的邵飞终于打破沉默了。 “我决定了!” “想到‘好’方法了?”每个人都带着期待的眼光看向他。 “我还是离开,也许就可以解决一切。” “狗屁!”沈馥瞪着他。 “我不赞同。”三个男人也异口同声。 “邵飞,你忘了你答应过谅谅的事吗?你这一走,谅谅会有多伤心,在她小小的心灵上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你可曾想过?” 林怡芝的话令他锥心刺痛,他差点就忘记对谅谅的承诺。 “我有一个办法了!”温德明的话令每个人眼睛发亮。“我们就从谅谅下手,现在只有谅谅才能克柔儿。” “噢!上帝保佑!”沈馥合掌的说。“我怕谅谅不但帮不了忙,可能会引来一阵毒打。” “对,上一次谅谅还被柔儿打过,只为了她要爸爸,如果再让她去逼柔儿,我觉得不妥。”林怡芝十分担心。 “虎毒不食子,柔儿又那么疼谅谅,加上沈馥也在家,我相信谅谅不会有问题,最危险的方法也可能是上上策。” 一听到女儿挨打,邵飞怎么忍心要谅谅帮忙。 事到如今,只有他的离开才能让一切恢复宁静,只是他心不甘、情不愿。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也许命运注定我和柔儿无法厮守终身、白头偕老。” “瞧你!又说丧气话!”沈至中不以为然。 “这不是丧气话,我决定不打扰她们母女的生活。” “你真的要弃械投降?你的勇气呢?斗志呢?”温德明也不赞同。 “我就快成为刽子手了,还谈什么勇气、斗志,就连孩子都保不住,我根本是个孬种。” “随便你啦!”事到如今,谁也帮不了忙,在这场战争中也许注定他是属于输的一方。 “我们还是希望你三思而行。”吴孟远仍在为他打气。 他现在还有什么能力去思考? 属于他生命中最美丽缤纷的一页,已在冷血无情的命运之神手中撕去了,这辈子,他只能在永劫不复的深渊中,刨受极大的痛苦和折磨。 ☆☆☆ 邵飞突然不来pub了。 谅谅因见不到他而急得大哭,不管沈馥和林怡芝如何安抚,都没有效。 “爸爸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 “谅谅,乖!别哭喔!” “不要哭,不然等一下妈妈听见了会生气。” “我不怕,我不怕!” “嘘!你别这么大声,你妈妈——” 陈柔儿走进来,寒着一张脸,如果不这样,怎么能掩饰得了她内心的撕扯和挣扎? “让她说吧!” 一见到柔儿,谅谅的哭喊声更强烈了。 “为什么我不能有爸爸?我的朋友都有爸爸,我喜欢爸爸抱、我喜欢爸爸亲我,我更喜欢爸爸说故事给我听,可是他却不要我了,都是因为怕妈妈生气。爸爸告诉我只要我做乖孩子不惹你生气,他就天天来看我、抱我,还要接我去住,现在妈妈生气了,他一定认为我不乖,所以不来看我、抱我了!” 她说得那么悲伤,说得那么真切,每一字都像幽灵一样攫住每个人的所有感情,就连陈柔儿也几乎要为之崩溃、瓦解。 她走向谅谅,泪眼迷离的看着她的女儿。 “你真的那么爱爸爸?” “我爱爸爸。”她小脸蛋是坚决的。 “那妈妈呢?” “我也爱。”这低低的一声已让陈柔儿有所顿悟,在谅谅的心中,邵飞已远远超过了她。 “那我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好吗?”她说“你的”,但是谅谅却领悟不到话中的含意。 “妈妈,你真的不生气了?” “不生气。”她艰涩地回答,轻抚着她的脸蛋,手却是颤抖地。 但对林怡芝和沈馥而言,却没有谅谅来得乐观。 “妈妈带你回家去整理衣服,再送你去爸爸家好不好?” 果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柔儿!”沈馥和林怡芝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没关系,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她的眉宇之间尽是悲哀,“我想我承受得起另一次打击。” “柔儿!” “不要再劝我了!”她涩涩地笑了笑,牵着谅谅的小手像个幽魂似地飘出办公室。 ☆☆☆ 邵飞听到门铃声,三步并成两步冲了出去。 门外只有谅谅一人。一见到邵飞她马上哇一声投进他的怀里。 “妈妈不要我了!爸爸!” “谅谅乖!妈妈不会不要谅谅的,也许她只是回去拿东西——” “不是,不是!”谅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说以后我就跟着爸爸,她不会再照顾我了。” 看着女儿落泪,邵飞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两手紧紧拥抱着她。 “爸爸,我要爸爸也要妈妈,你叫妈妈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好不好?” 这次邵飞不敢再轻易地对她承诺了。 虽然柔儿把谅谅送给了他,但他觉得失去更多、更多…… ☆☆☆ 对于柔儿的决定,沈馥不断地提出抗议。 “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狠毒的母亲,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我看你的血一定比冰山的雪还冷,否则你怎会如此残酷、冷血?!” “沈馥,你就少说一句,柔儿的心情也不好。”林怡芝劝着。 “她心情不好?她有‘心’吗?”沈馥指着她骂着:“我看她若有心,八成也是铁打的。”对于沈馥的叫骂,陈柔儿置若罔闻,只是睁着两眼发着呆,像个没有生命的空壳娃娃。 “我就是要骂,看看能不能骂醒她!一天到晚不是想拿孩子,就是把谅谅像个猫啊狗的说送人就送人,你真是没有资格当母亲,你有没有想过,谅谅会怎么恨你?” “柔儿,你当真不要谅谅了吗?” 她还是如雕像动也不动,就连林怡芝的手在她眼前晃动,她也没有感觉。 正如沈馥所言,她的心已被掏空了,一个无心的人怎会是人呢? “怡芝,我们不要管她了,就任她自生自灭算了!”沈馥拉着林怡芝。 “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可以不要谅谅,我们不能!我现在去看谅谅,你去不去?” “我——”林怡芝实在不放心陈柔儿。 “别管她了!这种朋友我不要了!”沈馥当真也横了心。 “沈馥——” “随便你去不去,你想留下陪她就留下吧!我才不想看见她,免得气得脑充血。”沈馥气呼呼的走了。 “柔儿,你说句话呀!”林怡芝想追上去又不放心。 陈柔儿脸上浮现沧桑的表情,落寞地垂下眼睑。 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终于体会到当一个人是如何痛苦,尤其是当一个活的人。 ☆☆☆ 陈柔儿下了计程车,林怡芝和沈馥也跟着下了另一辆计程车,当她们见到她走进一间看起来阴暗、连招牌都挂得暖暧昧昧的小诊所时,心里也跟着一沉。 “柔儿真的是‘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了!她竟然不只不要谅谅,就连肚子里的小生命也不要,我要过去打她一顿!” “别去,我看算了!”林怡芝阻止住沈馥。 “算了?!你这是哪国的话?你到底是不是朋友?” “我们根本阻止不了,就算今天阻止了,还会有明天、后天,而且孩子是在她肚子里、脚也长在她身上,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谁也阻止不了的。” “难道就任由她去?” “事到如今,除非她自己回心转意,否则一切都没有用的。” “我真该把她脑袋剖开,看看她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沈馥又气又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就只好在这儿等她出来,也许还会有奇迹出现。” “奇迹?”沈馥嗤之以鼻。“除非地球倒转,太阳打西边出来吧!” 陈柔儿根本不知道沈馥和林怡芝跟踪了她。 此刻她的心和诊所一样的阴暗。 “来过没有?”护士的脸又臭又冷,一副晚娘面孔。 “没有。”她低低的回答。 “这上面的资料填一填,还有这一张声明表也签一签名字,上面的字可要看清楚再签啊!”所谓声明表上面写的无非是如果此手术出了意外,医生是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的。 她一咬牙签上了名字,仿佛签下了生死合约。 “那你跟我来,我去叫医生。”护士说着又想起什么似地问:“就只有你一个人来吗?等一下麻醉过了可会痛死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怕痛吗? 护士带着她走进一间消毒药水味呛鼻的小房间,指着一张诊疗台说:“你把底裤脱了,然后躺到上面去,把双脚分别跨放到两旁的架子上,我先去给你准备麻醉针,医生一到,就开始了。” 泪水浮上了陈柔儿的眼底。 她并不害怕,只是护士的口气令她感到毫无自尊可言,当年她在怀谅谅的时候从没有如此感到羞辱。 “你发什么呆啊!快躺上去,我可没时间跟你耗。”护士一边准备麻醉剂一边冷嘲热讽。“这可是你自找的,又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陈柔儿颤着手脱着裤子,心里涌上的是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和羞愧。 “慢吞吞、拖拖拉拉的——”电话铃声打断护士的抱怨,“我去接电话,八成又有生意上门,你快躺上去,我可没耐心和你磨蹭。”护士扭着臀部,走了出去。 她一走,陈柔儿心中的压力顿时减轻下来。 在她上了诊疗台,那冰冷的感觉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还有那一排排的手术刀剪,令她心惊胆战。 那些东西全是用来扼杀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凶器,而凶手却是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当凶手的,可是此刻她却感到罪恶感,还有沈馥所说的话—— 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狠毒的母亲,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我看你的血一定比冰山的雪还冷,否则你怎会如此残酷、冷血…… 谅谅可爱纯真的脸浮上她的脑海,此刻她好像又听到邵飞悲恸的声音—— 柔儿,算我求你,别伤害孩子,他毕竟是无辜的,他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可是他却有要求生存下来的权利…… 泪水滑下她脸颊,泪眼中,她看见的是谅谅哭泣的脸—— 妈妈不要我了! 这句话令她全身如遭电击似的颤抖起来。 她看见的不只是有谅谅,还有她腹中的孩子,那哭泣的脸似乎在对她做最严厉的谴责—— “搞什么?你怎么还没准备好?”护士的脸顿时成了可怕的恶魔,令她打了个寒噤。 没有多作思考,她将脱了一半的裤子又穿了回去,像有恶鬼在追着她似地冲了出去。 “喂!你这个人神经病啊?来闹场的啊?”护士的声音更令她加快了脚步。 她跌跌撞撞的奔出诊所,沈馥和林怡芝连忙冲了过去。 “柔儿,你没事吧?” 陈柔儿仿佛见到两张天使脸孔,双手紧抓住她们,然后双腿发软,跌入黑暗的深渊…… 第十章 “柔儿!柔儿!” 陈柔儿感觉到有人在触摸着她,那声音由远渐近,而且十分怀念熟悉,她用力的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叫唤着她的和触摸她的,竟是她阔别已久的父母。 “柔儿!”陈母未语泪先流,这些年来因思女心切,使得她看起来更苍老了许多。 陈父的头发也几乎全白,脸上的皱纹令陈柔儿感到满心愧疚和自责。 “爸!妈!”炽热的泪水随着这叫声而滑落。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懂照顾自己!”陈母边落泪边轻责着。 “妈,我很好,没事的!” “到现在还说没事?”陈父声如洪钟,可以明显感到他强烈的怒气。“你的所有事情至中都告诉过我了!” 她几乎可以想得到这次她住院,也是沈至中通知她父母的。 “你为什么要把谅谅送走?你难道不会难过和心疼吗?” 泪水再度刺痛她的眼眶、刺痛她的心。 “妈,你别再说了!”她强咬着唇,仍控制不住泪如泉涌。 “柔儿!”陈父放低声音,面上是无尽的忏悔和内疚。“当年邵飞会离开你完全是因为我,我背着你去求他离开你的。” 陈柔儿的血液凝住了。“爸!你说什么?” 陈父叹了口气把当年对邵飞说过的话重新叙述了一遍。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疯狂的哭喊着,甚至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拉住陈父的手臂。“爸,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拆散我们?怎么可以如此狠心见我们由爱生恨,为什么?” “我全是为了你好。”陈父痛心疾首。“想想看,如果当年我不逼他离开你,也许你要吃的苦会比现在还多。” “可是我所受的罪、所吃的苦却远超过你所想像的。”她把手握成拳,咬在嘴里防着自己痛哭失声。 “你怪我、恨我都可以,只是现在你也已为人母,试想你的事发生在你女儿的身上时,我相信你仍会采取和我一样的行动。天下父母心,有哪个父母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女断送一生的幸福?何况你至小到大皆在我们手心捧着呵护、疼爱,我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 这句“为了你好”,令陈柔儿一时无言以对,陈父这席掏心剖肺的话语早已令她忘了什么叫恨了。 “爸爸,对不起,是我不孝,才令你如此痛心!”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重头开始。”陈父拥着五年来未曾再见过面的女儿泪流满腮。 “你们父女别净哭,柔儿的身体还那么虚弱,需要休息。”陈母抽了纸巾分别给他们。 “也对,也对。”陈父破涕为笑。 “叩”!“叩”!病房的门被推了进来,谅谅红着眼眶奔向陈柔儿。 “妈妈!妈妈!”后面跟进来的是林怡芝和沈馥。 “不是我们送她来的,是邵飞要我们把谅谅交给你的。”沈馥的话令她一头雾水。 “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谅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邵飞走了!”沈馥幽幽的说。 一时间,陈柔儿感到胸腔内的空气倏地被抽光,她感到难以呼吸。 “妈妈,爸爸要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谅谅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信交给她。 当她见到信中的字迹时,泪如断线珍珠一颗颗滴落在信纸上,湿透了每一字一句。 柔儿吾爱: 这一声“吾爱”叫得我如此沉重,我万万没想到我们之间会是如此一个结局。原以为与你重相逢是上天的怜悯,但却没想到它仍是作弄了我,让我再度失去你,甚至扼杀了一个小生命。 对你的不谅解与不信任,我无怨言,但请你相信,当年我弃你而去完全是因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很感谢你生下了谅谅,我不敢说你是为了我而生下她的,可是我仍要感谢你,把她生得如此美丽、乖巧又懂事。 这几天我的感触很深,曾经我私心的想拥有她,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因为她不能没有你,如同你不能没有她,在每晚入睡前她总是会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她想妈妈,她问我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爸爸、妈妈,问得我心神俱裂、无言以对,她的渴望正是我的所求,只是这个愿望再也没有实现的一天了。 曾经这儿有我的心、我的爱,如今心已碎、爱已灭,我纵然百般不愿,仍得选择离开。 千言万语仍化为一句——我爱你,永永远远的爱你。 邵飞 看完信的陈柔儿早成了泪人儿,信纸也被泪水浸湿,上头的字也模糊不清,化成一滩滩的墨水。 “柔儿,邵飞在信中说什么?”林怡芝着急的问。 陈柔儿抬起苍白的脸蛋,幽幽的泪眼中夹带着哀戚与绝望。 她知道邵飞会选择离去,是误会她已拿掉腹中的孩子,他怎会知道她还留着孩子? 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最后关头仍无法拿掉他,那是除了她舍不得外,还混合著对他的爱。 她爱他! 就算五年前她把他埋在心的最底层,不断告诉自己恨他,但是那完全是自欺欺人,她仍爱他,对他的爱不因岁月、不因怨恨而减。 如今,他不会再回来了,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真正梦破情碎的人是她!是她呵! 看见陈柔儿一直流着泪,急死一旁的沈馥和林怡芝了。 “柔儿,邵飞刚刚才走,如果你想留下他现在还来得及!”沈馥还特地叫吴孟远站在外头待命。 “柔儿,你说话啊!难道你真的忍心就让他伤心离去?”连林怡芝也急死了。 “妈妈,你叫爸爸不要走嘛!”谅谅也要求着。 “柔儿!”陈父与陈母也急着揪起眉心。 无奈,她还是摇摇头。 “柔儿?!”大伙几乎是异口同声,而且很不能谅解的瞪着她。 “如果他心里还有我、还有谅谅,他不会离开的。”她在说出这一句话后,觉得心头一片宁静。 从她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也许她正在用心呼唤着:邵飞,回来吧! ☆☆☆ 催促未登机的旅客声一遍又一遍的传来。 机场内仍没见到吴孟远的影子,这次邵飞的心是真的被撕成碎片,再也缝不合了。 沈至中拍拍他的肩,要他不要耽误登机的时间。 “替我好好的照顾柔儿和谅谅。”邵飞泪眼迷离的看着温德明。 “我会的,你放心。常保持联络。”温德明伸手和他一握,给了他承诺。 最后的催促声又传来。 他仍不甘心的用眼睛逡巡着吴孟远的影子,奈何还是教他失望万分。 正欲转身走进出境处,温德明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在,请等一下……”温德明把话筒交给邵飞。 只见邵飞接过话筒,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不断的点头,仿佛在答应什么事似的。 “我马上去。”他最后一句是这么说的,和温德明点头一笑后,他回头吩咐了沈至中。 “至中,你先回去公司,我暂时不走了。” “是不是柔儿——” 沈至中大喜,但却因他的摇头而幻灭。 “我要去救人!”他抓起西装外套,和温德明一起冲出候机室。留下一团迷雾给沈至中。 ☆☆☆ 陈柔儿还是输给了自己。 邵飞仍然没有为她或为谅谅留下。 三天! 对她而言,比五年还难熬,但她仍咬着牙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并且告诉自己一定要熬过去。 可是她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她急速的消瘦和憔悴令每个人担忧。 “拜托,你多少吃点东西,这些菜全是怡芝辛辛苦苦为你做的,你好歹也捧捧场。”见到她扒了几口饭后就称吃饱了,沈馥忍不住出声要求她。 就连林怡芝也关心的问:“是不是不合口味?那我再去炒几样你爱吃的菜好了。” “不用了!我真的吃饱了。”要不是为了腹中的小生命,她真的连一口饭也吃不下,但为了孩子,她勉强自己吃了几口。 “那喝点汤吧!”林怡芝舀了一碗热汤给她,她仍只喝了两、三口,便起身离座。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影,沈馥不得不叹口重气。 “我看还是别再瞒下去了,否则她一定会病倒的。” “但是我们答应过——” “管不了这么多了,你看看柔儿,才过三天她都变成这样子了,如果再瞒下去,恐怕会成皮包骨,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如何向他交代?” “可是现在告诉她也只会增加她的烦恼。”林怡芝还是担心。 “你老公不是说很安全,不会有事的吗?” “如果今天是孟远,你会不会担心?”林怡芝将心比心的说。 “会!”沈馥肯定的点点头。 “所以罗!再怎么难熬也得等事情过后再告诉柔儿。” “好吧!反正说也担心、不说也担心,就照原计划吧!” ☆☆☆ 一早起床,陈柔儿便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软。 她迅速地梳洗过后,急忙的上医院。 经过医生诊断是因贫血、血压过低所引起的。 拿着医生开的药单子走向批价处时,竟和谅谅的主治大夫又碰了面。 “柔儿!”他很高兴的和她打招呼。“你来陪你先生的吗?” 陈柔儿对他的话露出不解的神情,但他似乎没发现,仍滔滔不绝的说着:“你先生的举动令我们医院全体工作人员和病患者的家属十分钦佩——” “等等!”她向他喊停。“你说我先生……哪个先生?” “就是那天和你大吵一架的——”他突然住了口。“难道你们还没和好?还是他不想让你知道……喔!该死!我一直以为你们……” 主治大夫的话叫陈柔儿的心跳漏了个节拍。 “他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她抓着他的手臂。 “他现在在四楼的手术房。过一会儿就要动手术了。” “手术房……他生病了?”她脑子一片混乱,为什么邵飞会在医院? “不!他健康情形十分良好,你不要担心。”主治大夫安抚着她。 “那他为什么要动手术?”是吧!她记得他刚才提过的。 “因为他要救人。”主治大夫露出欣赏的表情。 “救人?!”她却一脸不明白。 “是的。”他解释道:“他曾在我们医院捐过血,我们是从他的验血报告中得知他的正符合一位须骨髓移植病患的需要。据说他和温德明是好朋友,所以我们透过温德明找到他,并取得他的同意,他决定捐骨髓救那位病童。也正因他的付出使另一个生命有了延续的希望,所以我们都十分钦佩他。” “骨髓移植的手术会有危险吗?” “危险度极小,但也不能说完完全全没有伤害,只是通常大部分的捐赠者都能快速回复。”陈柔儿无法抑制的流下泪来。 “你不用担心,我相信如此有爱心的人,上天一定会保佑他平安无事的。” “我可以去看他吗?” “当然可以,我想有你的陪伴,他会感到更安心。” 柔儿飞也似的赶到手术房。但她赶到时,邵飞已被推入手术室了。 “柔儿,你怎么会来?”吴孟远和沈馥很意外的看着她。 “那你们又怎么会在这儿?”她不答反问,看着手术室上的红灯,她踉跄了一步,鼻头不禁一酸,泪珠儿立刻盈满眼眶。 “柔儿!”沈馥立即扶住激动异常的她。“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拆我?”她埋怨。 “我们怕你担心。”他们很为难的互看对方。 “这样子我就不担心,就好过些吗?”她痛苦哽咽的抗议。 “柔儿!”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你别激动,先坐下来。”沈馥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掏出面纸为她拭泪。 她把双手放在胸口开始祈祷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红灯熄灭了。 医生带着满意的笑容步出手术室。 “医生,我先生他——”她冲了过去,不自觉脱口称邵飞为“我先生”。 “一切很顺利。”医生十分肯定的宣布。 陈柔儿紧紧的握住沈馥的手,泪眼相对中有着同样喜悦的光芒。 “没事了!一切顺利,太好了!”陈柔儿不住的点头,任泪水尽情奔洒…… ☆☆☆ 下雨了吗?为什么会有水珠滴落在他的脸上? 邵飞缓缓张开双眼,却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泪眼婆娑的陈柔儿,此时疼痛的身躯立刻注入了一股强烈的力量。 “柔儿,别哭……”他略显迟缓的抬起未注射点滴的手,陈柔儿马上紧紧握住。 看着他苍白的脸,她心疼得有如针刺。 “柔儿,乖,别哭,我没事的。”他挤出一丝微笑。 她的泪水却如溃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不是我今天到医院看病,你是不是就准备瞒着我,然后又一走了之?”她感到愤怒,但继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哀伤。 看她红肿的双眼、看她担心害怕的泪水,他的心顿时一阵绞痛。 “告诉我,如果今天我仍不知情,你是不是还会离我而去?” 他笃定的摇头。“我会留下来。” “真的?”她殷切的凝视他。“为什么?” “因为我深爱着你和谅谅。”他用着能融化冰雪的嗓音轻诉。 “你难道不恨我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我说过我不恨你,因为你有权利。” “那如果我仍不接纳你、谅解你呢?你是不是终究还是选择离开?” “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能再度接纳我、谅解我,否则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教我怎么接纳你、谅解你?” “柔儿——” “要不是我爸爸告诉我当年他求你的事,我这辈子大概会恨死你了。”一股悲愤压在她的胸腔上。“你这傻瓜!早把事情说明白,也不用折磨了自己、折磨了我。” “柔儿——”这一刻,他真怕又失去了她。 他的恐惧教她心软,对他的爱不再犹豫,她俯下头轻吻了他的唇。 “柔儿——”仿佛这是他唯一可以从紧绷的喉咙迸出来的字句。 “你知道吗?我不能没有你,谅谅也不能没有你,还有——”她把他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他也不能没有你。” 强烈的喜悦和感动在他的心中翻腾。 “你没有拿掉他?”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没有,因为我舍不得,因为我——爱你。”她的双眸灿若星辰,她对他的爱如浩瀚苍穹,永无尽头。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他只想任快乐的泪水涤尽心中曾有过的悲伤和痛苦。两双相对的泪眼中,终于寻回失落已久的爱,无边的快乐几乎淹没了邵飞。 即使被抽取骨髓的部位仍感觉疼痛,但他的唇角却不自觉的漾起幸福的微笑。 她轻柔的替他拂开凌乱的发丝,唇边绽开一抹令人心醉神驰的笑容。 “为了我和孩子,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我要一个最健康、最英俊的新郎。” “我会的,我会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一切,要用我的一辈子来爱你、守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爱将使得他们的人生变得更完整、美好。 ☆☆☆ 有情人终成眷属,用在他们身上是最恰当不过的。 在邵飞出院后的半个月,一场盛大的婚礼终于举行了。 由于邵飞一直坚称要送一份特别的神秘礼物给陈柔儿,所以婚礼的一切事情全由他包办,甚至连结婚礼堂设在哪儿,她都不知道。 穿上白纱的陈柔儿就像个漂亮的仙女,而花童——她的女儿,也抢了不少她的光彩。 当礼车开到一半时,邵飞突然向她要求闭眼睛,她也不拒绝。 十分神秘的气氛在四周展开来。 邵飞牵着她下车,一步步往前走,还不时叮咛她要闭上眼睛,一直到定点后,他突然放开她的手。 一阵熟悉的乐曲缓缓传来。 陈柔儿迫不及待地睁开双眼,才发现礼堂竟设在“钟爱一生”里——陡地,她睁大眼望向演奏台上的人—— 沈至中、叶正宽、阿俊,还有邵飞。 四周还有温德明、沈馥、林怡芝、吴孟远、她的父母,以及纪威华,和一些里捧场的客人。“这首曲子我曾经对着一个女孩唱过一遍,也是我为她作词作曲的,今天我还要对着她再唱一遍,告诉她,她是我这生中的最爱,就如同这间pub一样,我将‘钟爱她一生’,iloveyou——柔儿!” 打从相遇的一刹那 我就知道我已无法自拔 唯一所求 只想拥你入怀,与你炽热相爱 …… …… 没有你,阳光就不存在 没有你,地球忘了转动 没有你,我不再是我 loveisyou loveisme loveisforever 陈柔儿再也难以压抑心中对邵飞的深情爱意,缓缓走向演奏台,情不自禁的与他紧紧相拥,两颗心沉醉在彼此浓得化不开的款款爱恋中。 再一次,邵飞用他的歌声为他们之间永志不渝的爱情做下最美丽的注解。 亲爱的朋友,谢谢你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凌晨三点半! 有不少人早已睡了一大觉了,而我却还在这儿“爬格子”,了无睡意。 这是接连上一本《三个温柔之一lovelystar》故事的延续,有很多人都告诉我,电影若是“续集”通常没有第一集精彩! 可是我这种人就是偏不信邪,我偏要一本比一本精彩,这样我才可以不断鞭策自己,写出更好的作品呈现在大家眼前。 你如果在看这篇后记,我相信你一定看完了这本书,你觉得呢?是不是如我所期望的一般?其实我当初在构思这几个故事的架构时,一直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后来动了笔才知道问题重重,简直是自找罪受。就如同我的朋友所说的,真是“闲到抓蚊子”了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嘿嘿!不过当我现在写这篇后记时,那种感受却是言语和笔墨难以形容的。 在这儿我要特别一提的是我在故事中提到了骨髓捐赠一事,其实这完全是因为我深受感动才有了的灵感。 在一份国内第一位非亲属捐髓者的自白书中,她用了这么一句话:“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她提到身为国内第一位非亲属间的骨髓捐赠者,不但可以体会别人对她的好奇,也令她觉得自己只是个平凡的人…… 我很钦佩她,她在平凡中创造了最不平凡的事,因为她的骨髓捐赠而使得另一生命得以延续,这种伟大的情操令我不禁深受震撼…… 在她的自白书中又提到了这么一句话:“当你看到许多人在生命之间挣扎,等待万分之一活下去的机会时,真的会感到生命是多么珍贵可喜,而自己曾遭遇的挫折、困难,简直微不足道。有许多事的改变,往往只系于一念之间,因为yes与no不过是一线之隔。” 亲爱的朋友,虽然我并不认识你,但是我仍要说声“谢谢你”,因你的一席话和义举让我得到了许多的领悟,在此我仅藉着这篇后记,表达我对你最大的敬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