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总想逃出宫》 第1页 [古装迷情] 《宠后总想逃出宫》作者:瑾木木【完结+番外】 文案: 北冥州小公主对云苍大陆南焰帝痴心一片,非君不嫁。 然而婚后,宫绫璟才发现焰溟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遂决定逃回北冥州。 不料三年后,南焰帝一统大陆,班师回朝却日日追在她后头要她负责? 坊间传言:我朝帝后恩爱非常,实乃百姓福泽。 朝野群臣:市井小民怎知宫围秘事,话说皇上昨夜到底进皇后娘娘屋了没? 扫雪太监:奴才昨夜倒是撞见一奇观,皇后娘娘宫外竟站着一巨型雪人!奴才估摸着有……当今圣上那么高! 次日早朝—— 朝臣看着大殿之上的帝王,脸色铁青,额角隐隐青了一块,纷纷嘆气。 哎……看来皇上还是被娘娘赶出来了啊! 这来来回回都折腾几趟了……皇上下次要不要试试翻墙? 1、腹黑冷面帝王x痴心一片小公主 2、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女主身份地位极高,极度苏爽 3、六宫无妃,追妻甜向,小虐怡情 4、男主不是处(开文前并不是!)注意避雷 5、文风不是很古,比较欢脱,全文架空,切莫考究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焰溟宫绫璟 ┃ 配角: ┃ 其它:追妻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腹黑帝王实力追妻 第1章 壬戌春日,暮春之初 焰国王上焰溟征战四方,歷时三年有余,终一举率兵攻下齐国,一统云苍大陆,改国号朔称帝。 后,率众将领回南焰城,举国欢庆。 夜凉如水,几缕清风幽幽地吹拂着人心。月光顺着窗户,熘进那仅靠七八颗如同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发着暗光的宫殿。 宫殿是这般大,这般幽静,不若仔细看还看不出那窗边倚靠着一身姿奥妙的美人。 美人肩披一席锦绣披风,身子倚在窗边,一袭及腰的黑髮仅用一根剔透的玉簪挽起一半,几缕青丝幽幽地散落到了腰间。 那一双凤眸凝着窗外的月亮,眸里的情绪恰似有千丝万缕。她的嘴角微微弯起,擒起一抹极淡的浅笑。 好一轮满月,可惜只有她一人。 这时有一宫人手执灯柄,轻步走向那美人,她看着她家主子在这窗边已足足站了两个时辰,心中不免泛疼。 「娘娘,夜深了。夜风凉,您别站在窗边了,早些歇息吧。」晚七轻声提醒着。 宫绫璟的思绪被打断,她转过身来,看了晚七一眼。却又一言不发,扭头继续看那满月。 半响,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朱唇微启,轻声喃喃,「七七,我们来到这焰国几年了?」 「三年了,娘娘。」晚七把手中的宫灯挂上灯架,走到宫绫璟的身旁,替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宫绫璟闻言笑了笑,三年,她嫁给他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其中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他终于完成了他的梦想,统一了三国,焰国称霸,改国号称朔,统领整个云苍大陆。可是于她,却没有什么变化,最大的变化不过是从北冥嫁到了焰国。 三年前,北冥州州主为其独女招选驸马,可惜州上一众王子鎩羽而归,偏偏云苍焰国王上焰溟不顾世人眼光,亲自上北冥州求取这位公主,并以此生只娶一人的诺言最终抱得美人归。 按理说,大陆上各国与大陆之外的北冥平时连联繫都很少。北冥洲一直是凌驾于大陆之上的存在,洲主根本不可能让其女儿嫁给焰国国王。 可是,那一年,那个出生世家,谪仙一般尊贵高雅的小公主——宫绫璟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非要答应焰溟的求婚不可。北冥洲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疼爱到不得了,无奈只能答应。 宫绫璟还记得自己出嫁前的那一晚,父亲同她说过,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她有资本去追求一切她喜欢的事情。他要他的女儿无忧无虑地长大,想要的都拥有,这是他身为权倾天下的北冥州州主且同时也是作为一个父亲,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之一。 那夜,她第一次看到平日里威严赫赫的父亲眼眶含上了泪水,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璟儿啊,为父已经为你做了最大的努力,保你这一生的幸福,相信那焰国国王不敢负你。」 宫绫璟当时其实并不懂父亲话里的意思,微愣之后,她以为父亲只是也很捨不得她。她很快便紧紧地回抱住这位疼爱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父亲,告诉他,她一定会幸福,她信自己的眼光。 焰溟必定是她的良人。 …… 宫绫璟虽然是北冥洲洲主唯一的女儿,可是她却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公主。相反,她知书达理、温柔可人,长得又惊为天人。无论是在北冥洲上还是云苍大陆,名声都非常好。 自然,宫绫璟喜欢焰溟并不是因为他的一次求婚。 事实上,早在他未登上王位,只身来到北冥与北冥州主商谈天下局势发展的一年前,宫绫璟在宴席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后两人私下里又发生了些事情,便是让她一颗芳心都留在他身上了。 只是,她羞于启齿一直谁都没说。次年,焰溟登基为王后,居然亲自到北冥跟她求婚,指明了此生非她不可,她都高兴坏了,哪里还能拒绝。
第2页 不顾一切地请求父亲的答应,嫁到焰国之后,焰溟确实也是如他所承诺的誓言一般,待她非常非常好。可是这种好,却又让她觉得这么近又那么远。 焰溟以云苍大陆最高的礼遇迎娶她,让她成为举国最尊贵的王后,并且整个王宫无嫔妃,独宠她一人。 他对她很体贴,很温柔,很细緻。她住的宫殿都是他亲自为她挑选布置的,每年小国进贡的贡品他总会先送来给她挑选。 他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只是这种好,让宫绫璟觉得又是那么的陌生与疏离。比如,他很少坐下来陪她好好的聊聊天,很少陪伴她,甚至于,只除了大婚那一晚,他都几乎不和她亲热。 她想,他不主动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很忙,忙着争战四方、忙着管理国家,既然他没时间,那么就让她来主动。 于是,她为他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从小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为他学会了一道道美食,他喜欢吃什么她就学什么。 他对茶水有很高的要求,她就五更夜里醒,冒着风霜去御花园为他採摘花瓣上的露水,亲手煮茶,只为在他醒来时,能亲手给他奉上一杯他爱喝的茶。 焰溟刚娶她时,登基不久,整个焰国无论是宫外宫内,都有很多政务需要他处理。于是,他经常在政宣殿内一处理政事就是一整天,也只有午时才会歇息一会。 她为了不打扰他,也只是在每天的这个时辰为他送上自己烹饪的茶水或者汤羹,也只是想在这个时候能多陪陪他,多看他一眼就足以。 那日,她照常在午时,亲自准备好她用心烹调的茶水送到政宣殿给焰溟。他宣她进殿之后,与往日一般无二,并不多言,只是让她把茶水放一旁,便可退下。似乎政事格外繁多,也似乎只是无话可与她交谈。 她见他没有要喝的意思,深知茶水不比其他,若是冷了哪怕再好的茶叶浸泡都难以入口。 于是,她亲自拿过茶盅,走过去递给焰溟。岂料,因为自己的手先前烹茶之时,一不小心烫伤的虎口,在奉茶之时,骤时格外刺痛难忍,竟把茶盅摔碎于地。 茶壶落地的声音在这空旷大大殿之内,异常鲜明刺耳。 宫绫璟先是一愣,本能地往后一退,避免滚烫的茶水溅到她身上来。 可待她反应过来之时,那只今早被烫伤的手却已然被人握在手中。然后她的腰肢被人一圈,身子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远离了那一地的茶水和碎片。 可就在她还没能来得及感受那熟悉又陌生的温度时,身子却已然被人放了开。 焰溟松开了她的腰肢,只牵起她烫红的手,察看她的伤势,眼神晦涩。 他一边牵着她到后殿内,将她安置在那贵妃榻上,一边接过奴才递过来的珍珠膏为她轻柔地上药。 他的动作格外地小心翼翼,竟像是怕碰疼她一般。可是,宫绫璟还没从他手上的温柔中反应过来时,焰溟就对她说了一句让她仿佛置身于寒潭的话。 「王后该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后端茶倒水的事情让奴才来就好,王后若无事,就少踏入政宣殿。」 焰溟还厉声呵斥她身边侍候的奴才,以后王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伤势,他们统统不用活了。 他的眉宇间满是狠厉,一时与他刚刚为她上药的模样,竟仿佛不是同一人。 宫绫璟看着男人高大又冷漠无情的背影,心底里刚刚被人拨乱的细弦,又渐渐平静了下来。也对,他从来都是那个杀伐断绝、威严赫赫的帝王。 自此,每当她想为他煮杯茶时,身边的丫鬟奴才都死命劝着拦着。 久而久之,她也很少在五更天起去为他煮一壶茶,很少再去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惹他不快。因为他根本看不到她的一番心意,甚至说……就是视而不见。 她后来才渐渐意识到,他要的只是一个端的起身份的王后。 那她,就做好他的王后。 不久之后,焰溟便率领三军,征战卫齐两国。 而她,就足足三年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三年来,她为了和他有共同话题,想着他在战场征战杀敌的模样,她竟然也有了兴趣研究起生涩难懂的兵书、经世治国的书卷。很难想像,如今的她,对这些也是颇有见解的。 可是如今,焰溟称帝班师回朝,焰国一统天下已经半年有余。国家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富强而昌盛。焰溟在世人眼里,更是贤明果决,文武皆通,年纪轻轻就有千古一帝架势的圣明帝王。 照理说他应该没有那么多事可以忙了,可是他还是很少来过她的宫殿。哪怕今晚满月佳节,他都不过来。 宫绫璟突然觉得有些心闷,「七七,你派去请皇上过来的人怎么说?」 晚七低头,「皇上说,今晚需要批阅的奏摺很多,他让娘娘别等,先休息。还派御膳房煮了安眠的莲子羹给娘娘,这会也送过来了,不然娘娘吃完就先歇息吧。」 宫绫璟落寞地勾了勾嘴角,阻止了晚七去拿莲子羹。「罢了,歇息吧。」 他真的对她非常关心照顾,可是她好像不需要了。 宫绫璟在宫人的伺候下,躺上床歇息。 在最后一根烛火熄灭,宫人悄声退下时,她缓缓睁开了眼。 床顶上的层层纱帐,相交缭绕,像她心中缠绕的愁思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第3页 她想不通,她可以这么爱一个人,可那个人依旧可以如此无动于衷……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她从出生就是不缺少富贵荣华之人。与她而言,根本就不稀罕这皇后的虚荣,她想要的只是他的爱,焰溟这个男人的爱。 可是既然她这么努力了都得不到,那她就试试放弃吧。 就试试吧…… 宫绫璟平躺在床上,鼻子酸涩,胸腔像被什么堵住了般,心里纠得紧,闷闷地苦痛着。 不知不觉一行清泪悄悄地从她的眼角落下,划过那白生生的脸颊。 她知道,想要放弃她爱了四年有余的他真的会很难很难,可是她实在是不想要这种疏远的爱情了。 次日傍晚,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宫殿之上,映出一片金碧辉煌。 宣政殿内,却被一片压抑、阴冷的阴霾笼罩着。大殿内,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为首的三个一直瑟瑟发抖,额头死死地抵在地上。 而此刻大殿之上的男子,一袭皇袍加身。男子眉眼英挺,墨瞳锐利,面庞稜角分明,薄唇紧紧抿着,眉宇间气势冷傲孤清,盛气逼人。 他负手而立,背对着殿下一群人,无人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然而他周身透露出得冰冷气息,显然表明此刻他的心情非常不好,让底下之下,更是大气不敢出。 这时,殿外一人匆匆来报,略微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启禀皇上,微臣讯问了早晨的宫门侍卫,确实有两名宫女拿着皇后娘娘的令牌,称是附皇后娘娘的命令,出宫办事。侍卫查明之后,就给予放行。」 禀告之人,一身统领官服,墨发高高束起,再看其五官,不愧是行军打战之人,剑眉入鬓,气质清癯,萧疏轩举。 大殿之上的男子,半响才出声,「伺候的宫人最近可有发现皇后有什么异常?」 那声音低哑和深厚,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启禀皇上,娘娘最近心情似乎不大好,昨夜里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站了两个时辰。」为首的宫女低声禀告着。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皇上一直忽略娘娘的感受,娘娘也不至于熘出宫去呀。 男子听闻,嘴角冷冷地勾了勾,嘲讽一般。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很温顺乖巧的人,这个原因占了很大的成分,才让他当年下定决心娶了她,倒是没想到四年后,她竟会作出这么出格的事。 「宸沁殿的宫人先退下吧,对外封锁皇后不在宫中的消息,如有多嘴之人,格杀勿论。」 底下宫人闻令,齐声谢罪,退出宫殿。 此时殿内只剩三人,一为丞相上官霆烨、二为禁军统领玄烈、三自然是跑了自己的皇后,心情极度不佳的皇上焰溟。 只听得那片寂静突然被「噗嗤」的一声朗笑打破。上官霆烨看着焰溟黑到可以和碳相比拟的脸终于忍无可忍,笑出了声。谁知他这一声还没笑完,就被焰溟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焰溟转过身子,走到桌边,坐在龙椅上,修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上官霆烨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里哭笑不得,可是却是再不敢笑出声。 一旁的玄烈忍不住出声,「皇上,不如让微臣带一队侍卫到城内搜寻皇后娘娘的下落?」 「不必了,朕就看看她能玩到什么时候回来。」 上官霆烨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皇上,这可不妥吧。虽说南焰内治安还尚好,可是让皇后娘娘在外边待着,也不安全啊。」 上官霆烨的内心悱恻,哪有这么放心妻子流落在外面的丈夫啊,更何况还是皇后的身份,焰溟真的是太不关心宫绫璟了。 焰溟抬头,淡淡地看了上官霆烨一眼。 「她身边那丫鬟,一个抵你两个,玄烈还得七八成的功力才能打得过她,用得着你操心?你有这操心的功夫,不如把黄河一带,饥荒处理情况的奏摺禀告一下?」 上官霆烨的内心是崩溃的,哪有人妻子跑了还在担心自己朝政的啊! 「是,奏摺明日上朝就呈上去给您。……可是微臣实在不得不斗胆再提醒您一句,皇后娘娘对您这么好,您怎么就不好好珍惜呢?」 上官霆烨、玄烈和焰溟三个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个天下也是三人一起征战回来的。因此,三人之间的关系,私底下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守教条法纪。 焰溟沉默不语,并不打算回答这个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是的,焰溟不喜欢宫绫璟。当年娶她,一是为了巩固王位;二是他刚刚称王,确实需要一个王后,而宫绫璟无论是身份、还是温顺的性格都太符合条件了。于是,他便答应了北冥洲洲主的条件。 宫绫璟的身份地位,註定也不是他可以随便玩弄的女人,而他确实也没想过要随便敷衍她,哪怕与她的婚姻也是被迫的。 于是,他在名义上对她都非常照顾,非常好,甚至遵守当年娶她的承诺,后宫之中无一嫔妃。 对于一个这么好的女人,焰溟就是没感觉,也说不出为什么。 兴许,也是因为他有意避开她。毕竟当年被迫娶她,确实让年少气盛,桀骜不驯的他有些许挫败感。不过也是因为,这几年来,他一直忙于统一整片云苍大陆,实在没有时间和他的皇后谈情说爱。
第4页 常年征战于沙场的他,也是这一年才刚刚回到南焰,建立朔国,在这帝宫之中处理政事。 说到底,就是他焰溟的心思还不在这里。 可是就在今日,他一向乖顺的皇后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居然逃出了皇宫。如果说,宫绫璟的性子不是乖巧听话的,那他当年的赌注可就真是押错了。 「您真的不打算找皇后娘娘?」上官霆烨扶了扶很是沉重的脑门。 「找还是得找的,但是不急,朕会让她乖乖回宫的。」焰溟说罢,竟是打开了奏摺,优哉游哉地批阅了起来。 剩下玄烈和上官霆烨两人在那里干瞪眼。内心: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等等,谁是太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甜宠古言.清冷娇贵大小姐x偏执深情大将军.《强占白月光》求点开专栏看看叭~甜甜哒爱情,入坑不亏哦】 本文 谢谢支持~瑾木木携焰溟和宫绫璟给大家深鞠躬! 本文文风不会很古,也不是很传统的古代王朝设定,莫要太考究细节和古代常理~如不喜此风格,请先绕道哟! 就是一本比较轻松苏爽的古言,看着开心感动就好嘻嘻! 下面是本文的架空背景~可看可不看~后文都会慢慢交代~求收藏么么哒~! 架空背景 云苍大陆,大陆由三大国分裂攻占,分别是焰国、卫国、齐国。后焰国王上焰溟攻占统一了其他三国,称霸大陆,改国号称朔,称帝。 凌驾于大陆之上是存在于大陆之外的北冥洲,此洲不属于大陆之内任意一国管辖,并且洲主有权平衡三大国之间的关系,虽说三国与洲之间并无隶属关系,但从一定意义上讲,三国国主都在一定程度上听从洲主的命令。由此,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和平稳定。 北冥洲不像大陆一般征战称帝。而是以稍微平等的形式每五年,从四大世家中推选出一个世家家主担任洲主,统治整个北冥洲。 其中女主所在的宫绫世家,为北冥州上最有威望的世家,每任家主常年被推选为北冥洲的洲主。北冥一般不与大陆往来,除非大陆出现混乱争战,需要州主派人平定。洲上的人没有洲主的允许,也不可擅自到大陆上去。 所以,女主嫁给男主,原本并没有那么合乎世俗,但无奈于焰溟有心亲自上北冥求婚,诚意十足,而女主竟又倾心于男主,身为权倾天下的州主独女,且又是两情相悦之事,自是顺理成章两全其美。 第2章 宫绫璟虽然以前一直是一位养在深宫中的公主,哪怕嫁到南焰后,也是无比尊贵的皇后。 可是呢,身为北冥洲的人,就註定不是寻常人。 比如说,逃出皇宫后,身无分文需要卖艺求生的这种事情,就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堂堂北冥洲洲主女儿的身上。 在她从北冥洲嫁到南焰时,北冥洲洲主就已经把北冥洲多年来在南焰暗中的部署、能人,统统告知宫绫璟,一定意义上讲,宫绫璟是有权力在必要时刻调动这股力量的。 当然,必要时刻指的不是她现在逃出皇宫无处可落脚的时刻…… 可是,有这个权力可以利用,她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所以,此刻的宫绫璟和从小陪伴她的丫鬟晚七已经坐在南焰最繁华的酒楼一品香的三楼雅间里,无比悠闲地饮着上好的白玉乌龙。 而她的面前还站着两个人,一人已稍显年迈,白花花的鬍子,拄着红木雕金的拐杖,一袭锦绣白衣。一人则大腹便便,显得年轻多了,笑意盈盈,一身绸缎华衣。 乍眼看过去,后人似乎比年迈之人更加富贵,可若是有心之人仔细一看,便可看出其中端倪。 显然,那上了年纪的,白髮两鬓的老头,才是真正掌权人。 「不知北冥派二位前来,是有何事要吩咐黎某人的吗?」此人,名唤黎耿,已上花甲之龄,是北冥洲暗中派在南焰管理商业的总掌管人,北冥洲在南焰的大小生意都由他经手、操办。 黎耿今日,听到一品香的老闆派人到山庄来说,北冥派人过来了,才赶忙驾马车过来。 「黎叔快请坐,二位都且坐下相谈吧。」宫绫璟蒙着面纱,一双露出的眼眸含着淡淡的笑意。 待二人坐下后,宫绫璟才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林锦接到派遣任务,到南焰这边来。此次,来一品楼也只是找个落脚之地,暂时歇息。」她说着,不着痕迹地避开与黎耿相触的眼神,只轻轻抬手,把额边的碎发拂到耳后,顺带拉了拉绑在耳后的面纱结。 她是蒙了面纱过来的,并且捏造了一个身份,毕竟宫绫璟的身份不可以轻易暴露。而且,就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也确实不可轻易出现在世人眼中。 当然对于黎耿这种年过半百,尚且还是这等掌权身份的人,仅靠着宫绫璟这一番话与她躲躲闪闪的模样就要矇骗过关,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神微微眯起,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脸上笑意却未减分毫,正欲细细打量眼前这两名女子,一探究竟—— 就被一旁的晚七直接打断。 只见得晚七毫不客气地皱起眉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到了黎耿面前。 黎叔睨了一眼晚七递上来属于北冥洲的令牌,却在见着那是一块……他熟悉无比却许久未曾见过的黑玉令牌时,浑身一震。
第5页 这时,他甚至不敢再用打探的目光去看那名蒙面女子,也断不敢再有质疑之心。 那黑玉令牌层色上好,晶莹剔透,并用纯金镀边。 一般而言,北冥洲寻常出任务侍卫,会随身携带银牌刺字,表明身份,以获得驻扎在各国的北冥势力帮助。 若是,将领级别的护卫会携带金牌刺字。而像黑玉镶金的携带者,即表明是世家之人直接派遣的护卫,见黑玉如见世家家主。 思及此,黎叔拄着拐杖,忙着起身,颤巍巍地跪拜在地,「黎某不知贵人到此,还请二位恕罪。」 而他身后的酒店老闆,也赶忙起身下跪,捏了一把冷汗,竟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险些轻视了这两位女子。又暗暗庆幸,他刚刚招待得应该还算可以。 宫绫璟端起桌上的茶,看了身旁晚七一眼。 晚七授意,把令牌重新收进怀中,起身亲自扶起了黎叔。 「您二位快快请起。原是不必惊动到黎叔亲自过来的,我和小姐也只是想在这酒楼歇息几天,并且不想走漏风声,只想请穆老闆帮个小忙。谁知这穆老闆一看北冥来人,定要请您过来。」 「不敢不敢。」黎叔起身后,又朝宫绫璟弯腰拜了三拜,一番礼数周全,才转身对着身后交代道:「那小穆啊,你就按这两位贵客的意思办,安排妥当了去。这二位若是有什么需求,你一应照办了去,不必再与我请示。」 穆老闆闻言愣了愣,看着黎叔的眼神还有些质疑,这……给这两位女子的权限是不是太大了些?? 他混到今日,当上这酒楼老闆,都只有权力管这酒楼内的事物……可如今,瞧着这黎叔的意思,竟是庄内一应事物,只要这两名女子想要,都可以给予?? 可在触及黎叔严肃,不容置喙的目光时,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不敢再做质疑,赶忙点头应道:「好的,黎叔。」 黎耿这才又转身,朝着宫绫璟作了一揖,恭敬道:「那二位贵人若无其他事情吩咐,黎某便先行告退。」 黎耿退出雅间后,心中越发清明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可轻瞧了屋内二位了去。 往深处想想,假如那黑玉是那位蒙面小姐的,那二人身份还稍稍可以接受。 可如若那黑玉只是那身旁伺候的丫鬟的呢……? 这一想,可真让他那年迈的心肝颤了颤。思及此,他又唤来一旁的侍从,低声交代,从庄上派几名暗卫过来守着这两名女子,一旦出了什么事故,定然要第一时间来与他禀告。 切莫让北冥来的这两名贵人在这片他管署的地儿出了事! 这边包房里,晚七站在宫绫璟身后伺候着,穆老闆坐在其对面。 穆老闆是个憨厚的生意人,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连黎叔都要下跪礼拜之人,紧张得额头上的虚汗一直不停地滴,脸上的两团肥肉笑得也略显尴尬。 「穆老闆,我们在此住下,只有两个小要求。一是,我们要一间不要被打扰的包房,并且不可任何人泄露近日有两名女子到你店上居住的消息。二是,我们也不会白住,你酒楼下附属的商业,在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帮你料理,算是付了住店钱。」宫绫璟淡淡地提出要求。 穆老闆捏了一把虚汗,这算是什么要求啊。就是自家人过来住店,咋还这么客气捏。 而且对于她们提出帮忙料理酒楼,他是一点都不敢有异议。打从她们晾出黑玉证明身份后,又是连黎叔都要下跪行礼,二人就不再是两个普通的北冥女子。 「是是是,我会尽力安排好,你们现在所在的房间就是整个酒楼最安静的地方。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上来的,两位大可放心歇息。」穆老闆笑着回应。 「好,那就谢谢穆老闆了。」 「客气了客气了,那穆某就先出去了,您两位请便、请便。」说罢,穆老闆就起身告了辞,出门,并把房门妥善地关好。 待穆老闆走远后,宫绫璟与晚七就走进这屋子内室。 宫绫璟行至窗边,打开了窗户,凉风轻轻撩起了宫绫璟遮面的面纱,美人明珠美玉般的容颜若隐若现。 集市仍旧一片喧闹,繁华,也并无士兵巡查搜人,与往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宫绫璟笑了笑,果然,以他作风确实不会冒冒然然派人出皇宫捉人。可是,这么安静祥和,他到达是想要干什么呢? 难道说,他就真真一点不着急吗? 待宫绫璟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在揣摩焰溟的心思后,真是烦躁极了。 真是的,自己跑出皇宫不就是为了想要放下这个人吗?怎么现在却在期待他来找她呢! 她头疼地抚了抚额头…… 晚七担忧地唤了句,「小姐?」 「我没事,你乔装打扮一番出去打听一下消息,顺便买点东西,我们出来可是什么都不敢带。」 「好的,小姐,那我先出去。您一个人可得小心。」 「恩。」宫绫璟看向窗外,皇宫那一片,繁华依旧。 宫绫璟出宫已经十五天了,也就说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要是有心留意之人,就会发现街上巡逻的士兵比往日多了一倍,对酒楼住处的排查也严密了些。 但最明显的要属那城门口的守卫,每日出入的民众,无论你是何种达官显贵的身份,都需经过细细排查才给予放行。若有一丝嫌疑,便是直接抓了上交到大将军手里审查。这……可是一连跃了好多级。
第6页 各种不寻常,倒是让有心留意之人都要怀疑这南焰城是不是混进什么敌国奸细了。 一品香酒楼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酒楼客人来来往往,一桌人刚离席,一桌人又补了上来,生意可谓是蒸蒸日上。 宫绫璟虽然养尊处优,可从小受的教育可不只只是琴棋书画、绣花女工。相反,她也是有一定经商头脑的,特别还是在跟着焰溟,闲着无事打发时间看了那么多经邦治国的书卷。 所以,当她有机会治理起酒楼生意时,也是做的有声有色的。 她乐意帮穆老闆操办酒楼生意,穆老闆自然是喜不胜收,宫绫璟目前在他眼中可不就是一座能来回走动的财神爷。 白天,她忙起来也是很忙的,可是每当夜晚就显得越是孤寂。 离开皇宫快一个月,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徘徊不安,到现在……可真的算是心灰意冷。 汹涌的失望,就像浪潮一般向她袭来。尽管看起来是她有意躲着焰溟的搜查,可是她清楚这个男人的实力,如果他真的想找她,根本不用花这么久! 相反,她觉得她的消失根本没有对这个男人造成什么影响。 他依旧意气风发地早朝,处理他的政事。他瞒得这样好,盛世依旧,举国安康,大街小巷竟无一传言,这朔国的皇后早已失踪!? 他总能维持他那一份冷静,似乎这世上没什么能打败他的从容。 甚至,宫绫璟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兴许根本不想找她。 他本就不喜欢她,她这样悄无声息地熘走,说不定还真遂了他的意! 当这一想法在她脑中生成时,她不觉手脚冰冷,她对他的感情以及他给她的回应,真的差了太多太多,这样的落差真的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如果,他真的不爱她,为何当初只身前往北冥洲向她求亲?还许下六宫无妃的承诺!如果他不爱她,一点点都不爱,就不该给她满心的期待! 有时候她在想,假如他没有待她那么好,没有整个皇宫只有她一个女人,没有当初那蓦然的惊鸿一瞥,她或许会认命。 只在北冥州上,寻得一良人,安享她的下半生。她所享的尊贵也定然不会比现在减少一丝一毫。相反,在那北冥州上,她的身份只会更加显着与高贵。 可是偏偏,他所许下的承诺,都一一做到了;而在那云雾竹林中,她碰到的也偏偏是他。 这就是他,焰溟。她很爱他,可是一点都不懂,她于他,这个强大生命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在当日傍晚,穆老闆突然主动请宫绫璟帮忙,说是他手下一家酒楼的生意实在是不行了,想看看宫绫璟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先是带她见了一个人。此人倒真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一把年纪了,却还画着妖媚的浓妆,衣服也是风骚露骨的大红。 待穆老闆说完详情后,宫绫璟才了解了个大概。 穆老闆的酒楼,不仅仅是吃喝,还包括住店、玩乐,其中玩乐是他开的青楼,挽香阁所经营。 挽香阁不是这京城最好的青楼,毕竟他穆老闆主要经营的还是正经的酒楼生意,这挽香阁也是随波逐流的一个产物。平时也就没有投入多少,可因为一品香的名声,也是勉强能支撑着赚几个钱的。 可就在最近这一两个月里,京城中最大的青楼万花阁却是垄断了整整一条花巷的生意,已经有好几家小的青楼关门大吉,这挽香阁也是多亏一品香的支持,才存活至今。 宫绫璟想,她如今闲着也是闲着,这一品香的生意在她和晚七的料理下,可谓是蒸蒸日上,也没什么好再操心的了。正好,她就去看看那挽香阁。 况且,她长这么大,还真没去过青楼玩过呢……人嘛,怎么可以没点好奇心。 所以,当她欣然答应时,晚七的内心是崩溃的,我的小姐,公主,娘娘啊,您见好就收可以吗!青楼这种地方,您怎么可以去呢! 「哎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我派马车过来接你们过去,香姨还不快谢谢锦姑娘。」穆老闆眉开眼笑。 香姨连声向宫绫璟道了好几句谢谢。她在风尘里打滚这么多年,识人的眼色还是有的。 虽然她不知道这锦姑娘是什么身份,可是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而且这女子虽然蒙着面,可是举手投足都十足优雅,身姿更是曼妙无比,想来那容颜只会更加动人。 而香姨阅女子无数,从未见过这般天生贵气之人。旁个女子就算是悉心调.教个几年,都定是学不来的。 「嗯,我们换身衣服就走。」宫绫璟起身,整了整衣服。 待他二人出门之后,晚七很是挫败地看着宫绫璟,「小姐……您真打算帮忙啊?青楼这种地方,你还是少去为妙。」 「就是没去过才想去啊,别啰嗦了,走吧。」宫绫璟那叫一个不以为然。 晚七瞧着宫绫璟这幅模样,内心欲哭无泪…… 对,她知道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拦不住她家小姐,也不敢拦。 别看小姐一副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不是的,这位小公主坚持的东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不然北冥州州主也不会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就这样嫁到焰国来了……现在更别提她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晚七。 可怜的晚七只好带好武器,认命地跟在宫绫璟身后出门。
第7页 宫绫璟从挽香阁的后门进去后,发现这挽香阁确实真的是破败不堪。 先不提其他,一个青楼最重要的是什么?女子啊!它都所剩无几了…… 问及原因,说是,都被隔壁的万花阁以高价收买了过去。如今剩下几个撑门面的,都是上了年纪的,怎么吸引得了顾客。 而偏偏这两天后,花巷就要迎来一年一度评选花魁之际,几家青楼都等着一争高低。如果那晚,挽香阁不能争取重拾顾客的心,就真的再无迴旋的余地。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哪里找天姿国色的女子替挽香阁去竞选花魁?哪怕竞选不上,好歹也吸引顾客过来呢? 这三人面面相觑,宫绫璟在挽香阁剩下的一群女人中看来看去,最终抚了抚额头的汗水,说出了一句让晚七第一次有冲动把她的小姐打晕扛回宫中的话,也让穆老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然,我上?」 这是宫绫璟的那句震撼了两颗小心脏的原话。 「不可以!小姐不可以!」晚七咬牙切齿。 「锦姑娘可莫开此等玩笑,您可是贵人,挽香阁不值得您如此。」穆老闆跪在地上,不停地擦着一脑门的汗水。 「闭嘴!」宫绫璟瞥了她俩一眼。转头笑眯眯地看向香姨,「香姨,您觉得呢?」 香姨一看这气质非凡的姑娘,就知道来头不小。再看着自家老闆那怂样,愣是笑不出声。 「这恐怕不合适吧。小姐身份尊贵,这青楼选秀……」 「对啊小姐,您也不可露面,您忘记了吗?」晚七弱弱地提醒。 别人不清楚她家小姐的实力,她可清楚的很。宫绫璟从小练舞,一舞倾城,若是在花巷选秀这么大的场面下舞一曲,那她们还躲什么躲?估计当晚,就直接名动京城了吧。 「到时候我还是蒙着脸,并且跳完之后,由她们这其中一种替代我成为花魁,先重新拾起顾客对挽香阁的印象,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宫绫璟从容地说道。 「小姐……」晚七都快哭了。 「就这样决定了,香姨你派一些练过舞的人这几天跟我学一下舞蹈,其他的你照旧安排。」 于是乎,宫绫璟就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练起了舞,为两天后的花魁比赛做起了准备。 两天后的晚上,一年一度的花魁竞选在万花阁如期举行,声势浩大。 几乎,整个南焰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混混地痞都纷纷踏足而至。花巷之中,各家花魁尽展才艺,一曲又一曲舞蹈吸引了一众眼球,身姿奥妙,舞蹈华丽妖娆,魅而不俗,尽展大家风范。 而此刻万花阁二楼的一间厢房内,一名红衣男子正端着酒杯,身子慵懒地斜倚在楼台栅栏边上,看着楼下大厅盛况。 在看到楼下一名气质不凡的男子进入到这万花阁中,神色一凛,却又在顷刻间,身子又松散下来,凤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却未及眼底。 红衣男子把手中的酒一饮而至,伸手招人。 身后,立即有一名穿着艷丽的女子走上前来,跪立在男子身侧,恭敬道:「主上」。 「跟着那人」男子嘴角微微勾起,手靠在栏杆上把玩着手里的酒樽,食指恰似漫不经心地朝下一指,「锦绣玄黑上衣,鞋上绣着虎豹针纹。」 男子很快说完,手便收了回来,把手上的酒杯递到女子手中。 那女子也只是堪堪顺着男子的指令一眼,就知晓他所指何人。她恭顺地接过男人递来的酒杯,俯身一拜。 「主上,绿芙这就派人前去跟着。」 「此人非比寻常,你亲自去盯着,切莫打草惊蛇。看清他去往哪里,干了些什么,再回来禀报。若是跟丢了,你也不必回来了。」男子似笑非笑地说着,嘴角分明含着一丝笑意,言语中却透出了一股狠厉。 「遵命,绿芙定不负主上期望。」女子说完,就退出了房内。 红衣男子看着楼下那人四处打量之后,目光竟然似有所觉地略过了他。可随后,那人却不知是没有发觉异常,还是毫不在意,直接就与身旁的侍卫大步走向二楼。 「呵…这次这条鱼还真是非同一般。」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抹淡淡的冷笑。 与此同时,焰溟正与几名侍卫步入二楼的另一间厢房。 打发了小二之后,一名暗卫即从屋内走了出来,俨然早已埋藏在这万花阁中许久。 「爷,这万花阁今晚不大太平,有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士隐匿在这其中,属下暂时还查不出他们的身份。」暗卫戴着面具,单膝跪立在焰溟面前。 「无凡,你继续在暗中盯着便可。」焰溟打开屋内的窗户,眸子看着楼下大厅的莺歌燕舞,神色晦暗。想不出这个女人还真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是」暗卫弯腰一拜,一下子又消失在这屋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厅的花魁选举正如花如茶地进行着,花巷中二十几家青楼都派了当家花旦准备在此刻一争高下。 轮到宫绫璟时,乐声骤然而至,火烛恰然而灭。 整个舞台上陷入一片漆黑,让台下群众不禁惊唿出声。 在人群快要忍不住骚动起来时,只听得舞台之上,唰的一声,一层层白纱从天而降,把圆形舞台紧紧遮住。后琴声乐声悄然而至,红色烛光微微闪烁。
第8页 透过烛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白纱帐内,女子俏丽婀娜的身姿。 她的舞姿,不像之前青楼女子的媚俗之态,反而尽显高贵,宛如凤凰般涅一般,吸引着人群的目光。 白纱随风飘扬着,偶尔竟也可以透过白纱看到女子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地只叫人更加心急,目光像是被锁定了一般,都屏息凝神着想去一探究竟,就怕错过些什么。 只是,女子始终戴着面纱,不曾露脸,露出一双叵人心魂的丹凤眼,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勾得人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一眼倾人心,一舞倾人城。 原本只是宫绫璟一人的独舞,在舞蹈进行到快要结尾时,又涌进来了一群伴舞的舞女。 白纱在乐曲最高昂的音符上,一齐向上升起,把表演推向了高潮。同时,也把跳出这一曲倾城舞的女主角暴露在台下众人的眼里。 一曲毕,女子微微弯腰致谢,縴手微抬,俯首摘下面纱。 台下群众欢唿声达到了顶端,有的人赞嘆着女子的美貌,但也有的人嘆气着,认为女子长得并不如万花阁的花魁小倩,只是这女子舞姿却远远盖过了小倩。 于是,都在纷纷猜测今晚这桂冠到底是万花阁摘得还是挽香阁夺得,这才花魁选秀似乎变得更加精彩了。 二楼上的红衣男子在看到面纱下的容颜之后,微愣之后却露出了玩味地笑。倒是……真没料到还能看到多年未见,却仍叫人惊嘆不已的舞蹈。 更没料到,竟然,还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偷梁换柱?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 今晚这场花魁选举,无论是万花阁与挽香阁的花魁谁胜谁负,万花阁打压挽香阁生意的主意必定会因为这一舞夭折。挽香阁接下来的生意势必又会如日中天。 而宫绫璟在伴舞的舞女涌进来之时,即与另一名舞女互换身份,在退场时掩藏在退场的其余舞女中,熘下了舞台。 后又在晚七和老闆的帮助下,早早坐上马车,回到了一品香三楼的厢房。 当她步入屋内,吩咐晚七下去歇息后。 自己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走到内室,想趴上床睡觉时。 突然间,屋内蜡烛被点燃,一丝烛光照在桌前优哉游哉喝着茶水的男人身上。 宫绫璟被彻彻底底震住了,「你……」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宫绫璟,竟突兀地觉得颇为有趣,戏嚯地笑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低哑而性感。 「终于找到你了,宫绫璟。」 作者有话要说:  宫绫璟: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没玩够呢!这才第二章 餵! 焰溟:皇后不是常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朕认为,后宫自然也不可一日无后…… 宫绫璟:扯吧你= = 新文求收藏,评论~么么哒~ 第3章 焰溟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宫绫璟走过去。 一见此人,宫绫璟在呆愣半分钟后全身都炸了起来,立刻警觉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人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拿出一卷画,修长的手指挑开绑在画上的结,一副宫绫璟蒙着面,穿着舞女衣裳的画像,就这么敞开在她的面前。 宫绫璟瞪大了双眼,这副画是因为今晚花魁竞选,万花阁要求每一位参加选秀的女子都要上交的一副画像,她当时以为蒙着面并无大概,便也上交了,没想到竟还是被认了出来?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笃定这么蒙面的女子就是她? 焰溟放下手中的画,一步步朝着宫绫璟紧逼过去,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在他终于把她逼到墙角,双手撑在她头的两侧,把她局限于他的天地之中时,他稜角分明的薄唇才淡淡地勾起。 焰溟贴在她耳边,「你真的以为这花巷一年一度的花魁竞选就那么碰巧的在这几日举行?」 「你什么意思?」宫绫璟把头撇向一边,尽可能让自己敏感的耳朵离他温热危险的气息远一点。 焰溟看着在他两臂之下不停动来动去的女人,脸蛋儿红润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竟顿时觉得颇为有趣。 「朕毕竟是皇上,而这是朕的京城。」 是的,哪怕一品香对外封锁的消息再好,这京城也是天子的脚下。只要他想,自然能搜查到宫绫璟与这一品香的关联。 可是他却也不能笃定,于是便挖了挽香阁这么一个陷阱诱她陷入。 在看到那一叠舞女画像之时,就有五成把握蒙面之人就是她,于是他便派人暗中跟着,没想到这一路追踪下来,果真是她。 一语道毕,焰溟顺势勾起了怀中女人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是那么清澈透亮,那一汪清泉里,倒映地赫然全是他的身影。 她眼中满是他的模样,显然让他很满意。 可是下一秒,宫绫璟就不如他所愿了。 当她睁开眼时,眼中可能满是你,可如果她闭上了呢,她不愿眼中再有你了呢! 作为一个久居高位,天天坐在龙椅上,通过底下大臣表情、举止来揣摩他们心思的皇上,察言观色自然是焰溟安身立命的武器。 经过这些年来,对焰溟来说,要知道宫绫璟心中所想真的一点不难,这个女人一直被护得很好。她很干净很单纯,没什么复杂的城府,开心、不开心,都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第9页 可是现在……很显然,他的皇后,对他失望了呀。 他懂她,早在他对她求婚时,他就已经查清楚她的资料,她是一个很温顺乖巧的人。 并且,这种温顺不仅仅是对他一个人,而是来自于她家族良好的血统。她的母亲,洲主夫人,也是一个温婉得体的女人。这也是他,当初答应这门婚事的大部分原因。 然而,现在的她变得牴触他,抗拒他。那欲语还休的失望,是那么明显。之前对他有多少爱,多少期待,现在就有多少失落。 这对于他来说,可真不是一个好现象。 至少现在不是,他的帝国刚刚建立,他的后宫还不可以乱,于国于他,他都需要她这个皇后。 而一个更深层面的原因,南焰能够夺得这云苍大陆的天下,靠的不过是北冥洲的默许。 而这其中,他与北冥洲的桥樑就是此刻在他怀中的宫绫璟。 「睁开眼,看着我。」焰溟把抬着她下巴的手轻轻地松开,拂过她的眉眼,最后替她拢了拢散落在耳边的碎发。 温热的指腹轻抚过她敏感白嫩的耳垂,男人不知道有多久没和她这般亲热,宫绫璟身子不由地轻轻颤了颤。 可怜的她紧紧地闭着眼,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现在不是她不想睁开眼,而是她不太敢睁开了。 平时,这个她那么爱那么爱的男人站在她身边,她那小心脏都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脚一般是像站在云端一样,整个人就是轻飘飘的状态。 如今,他靠着她那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唿吸的气息,她真的很紧张哇。 「……不睁?那就怪不得我了。」语罢,他双手禁锢住她的头,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那娇艷的樱唇。 宫绫璟吓得立马在焰溟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吻过她,可是这么强烈的,真的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她在生他的气的时候。 逮到焰溟稍稍松开她的嘴时,她立刻叫出声「不要!」 几乎是下一秒,「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打开,晚七右手握剑,推门而入,大喊「什么人?」 那叫一个气势! 晚七的武功非常好,听力自然也比常人敏锐许多。 可下一秒,她就怂成了一只猫咪。在对上焰溟冷冽的目光时,她情愿自己没了这两个耳朵!没事听力那么好干啥呢!? 焰溟松开宫绫璟,眼神冰冷地看向晚七。 晚七看清房中二人的情形之后,脸上火辣辣的,身子早已跪下,恭恭敬敬:「参见皇上,奴婢不知是您。以为娘娘遇到什么危险,心急娘娘,请皇上恕罪。」 虽说,晚七是宫绫璟的贴身丫鬟,可是在当今圣上面前她也不敢造次。而且吧,其实她的内心挺希望皇上赶快来把她这折腾人的小姐抓回去的。 「退下,门口守着,不许让人进来。」焰溟冷冷地命令着。 「哎别呀,七七你别走。」可怜的宫绫璟现在和焰溟待在一起,她就怂。这种怂吧,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和很喜欢的人待在一起,那种莫名的小紧张和小兴奋。尽管—— 好吧,她似乎已经对焰溟情窦初开好多年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身子却已经被焰溟打横抱起,朝内室走了进去。只给宫绫璟留下一个晚七低着头关门的身影。 在她以为他会把她扔在床上的时候,他却只是温柔地把她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还在桌子上替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中。 男人不再态度强硬地逼着她,而是转用闲话家常的语气,笑得非常无害地问她:「你今晚吃过饭了吗?」 这句话的杀伤力,对于宫绫璟这种死心塌地爱惨了他的人来说,是不可估量的。 他对她总是这样,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对她一向就是这么温柔、体贴。在以前,他甚至是一个连她一日三餐都会吩咐奴才替她安排好的人。 是的,会替她安排好一切,可是却从来不会主动陪她吃饭。 「我不想看见你,你让我静一静。」她看不清他,看不清他的心,甚至他整个人!她不想他总是对她那么好。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想要淡忘他、想要走出他的世界。 焰溟勾了勾唇,在他看来,她终于肯向他说出泄愤的话,可是好事。 他接过她喝了一口的茶杯,替她放回桌子上。转身,把手搭在她的两肩上,纵容着她的出言不逊,「南焰刚刚统一,边界很不安稳,那一晚月圆之夜,边关急报,外邦侵犯。」 他在跟她解释,他知道宫绫璟的弱点。 如果他对她硬来或者道歉,对她而言都没什么用。反而,宫绫璟是一个十分通情达理的女子,并且出身大家。 他说的边关急报,外邦侵犯在政治上军事上意味着有多严重,她不会不理解。她能懂他的难处,因此甚至,不再为难他。 宫绫璟没有吭声,她低着头数着她的十根手指。 焰溟是个善于看透人心的男人。而现在,他显然已经抓住宫绫璟的弱点,正一步一步,把她重新拐回他的身边。 他握住她不停交叉的手,「现在也这么晚了,你该不会还赶我回去吧?」 「……」宫绫璟觉得现在都大半夜了,赶他回去确实也不厚道。可是转念一想,「那你明日早朝怎么办?」她抬眸,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第10页 「这就不劳夫人忧心了,为夫自有办法。」焰溟听到宫绫璟的话,就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内心终于松了口气。 至于,早朝这样的事,上官霆烨自然会替他解决的。 宫绫璟抿着唇,不再理他,只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到屏风后面更衣洗漱。 而在她背过身去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却慢慢勾起了唇。 他知道他赢了,而她,心软了。 另一边万花阁中的厢房内,红衣男子衣裳半解,露出了精壮的胸膛,身子斜趟在那旖.旎的圆床上。 床上还跪着两名同样衣裳不整的女子,一名为男子捏着肩,一名则在另一侧,动作轻柔地捶打着男子的腿。 而床下跪着的正是这万花阁的老鸨,娇娘。 娇娘跪着瑟瑟发抖,眼睛是万万不敢往床上乱瞄。 「主子,奴婢也不知道这挽香阁派出的花旦怎么就跳着跳着舞还能换了一个人呢,您要是不跟奴婢说,奴婢还没看出来啊。」 「哦?没看出来?枉费你娇娘在这青楼中也待着十年有余了,本座把这罗煞门下的四阁之一万花阁交给你,怕是交错人了吧?竟然连别人在自己的地盘偷梁换柱都没能看出来?!」男子推开身后侍候的女子,俯身向下,一改似笑非笑的语气,狠绝地捏住了娇娘纤细的脖子。 「咳咳…奴婢…疏忽。」娇娘一时气息不顺,面色发青。 正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后绿芙推门而至。 红衣男子才松开娇娘的脖子,随手一甩,娇娘便跌坐于地,喘着粗气。 绿芙跪下禀报,「主上,那名男子进去一品香之后,便住在酒楼内。属下已经派人在一品香酒楼盯着那名男子。」 「派人盯紧了。」 「主上,那名男子身旁才带三名随从,且应该并无察觉。依属下见,我与红袖二人足以对付。」绿芙只微微抬眼看了床上的红衣男子一眼,便不敢再度抬头。 「此人……不易对付,你们跟进摸清他的行踪前来禀告即可。」男子一甩衣袖,神色恹恹地往后一靠,兀地又慵懒地一笑:「本座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要干些什么!」 「是。」 「都退下吧,娇娘自下去领罚,若下次再如此疏忽,你明白该如何。」男子不耐地挥挥手,重新搂住身旁的舞姬,拥向床榻。 一室春潮。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有没有小可爱在追文呀~ 这篇文完全是按有没有小可爱评论.收藏和按心情随意更新的哎~ 佛系更文hhh 直到上榜或者入v 第4章 次日清晨,宫绫璟是被焰溟叫醒的。 当她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到男人坐在她床边,温柔地唤着她的时候,她是有些愣住的。 这个男人以前从来不会这般对她。在宫中,他一向很少在她宫中过夜。哪怕仅有的几次,在她第一次挣扎着起来替他更衣时,他就对她说过,以后不必了,她好好歇息便是。 于是,在以后他少有的几次歇息在宸沁宫时,每逢早朝,他都是早早便离去。 而今天,这个男人居然这般温柔地唤她起床? 还没睡醒,意识模煳的宫绫璟,显然觉得这应该是在梦里。 于是,她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了一会焰溟,就又闭上了眼,心安理得地继续睡。 坐在床边的焰溟看着床上像只闹脾气的小猫咪一样挥开他的手,又闭上眼的女人,挑了挑眉。 他好像被无视了啊…… 既然这样叫不醒,那他就换种方式吧。 于是,他俯下身子,往她的唇重重吻去。 他一开始只是想浅尝即止,哪知这个女人的味道竟让他欲罢不能。 他的吻从初时的轻微,转而转向热烈。大手已掀起她的衣襟微散的里衣,探了进去…… 这下,宫绫璟再不清醒过来,她就是个死人了。 她挣扎着推开她身上的男人,偏偏这会刚刚睡醒,浑身没有力气。她无奈之下只能不停地扭着头,躲着他的吻。 焰溟在吻够之后,便松开了身下的女人,手上还不忘替她整整了被他弄乱的衣服。 宫绫璟整个人像熟透了的苹果,从脸颊到脖子都显得红粉可人。 她挣扎着坐起身,瞪着眼睛,看着对面一脸满足,笑意盈盈的男人。 「怎么?你这么看着朕,是还想继续的意思?」男人说着,身子兀地又向她靠了过去。 「别别别!」吓得宫绫璟忙往后缩。 「那还不赶快起床梳洗,今天带你出去逛逛。」男人看着床上的女人,上裳因为刚刚略微的不整,隐隐约约地露出她精緻迷人的锁骨,而挂在锁骨上的红绳与她白嫩的肌肤更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人像只受惊了的小兔子,拼命往被子里缩。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瞪着他,仿佛在控诉他一般。 可此刻看在他眼里,却别有一番风味。 焰溟看着,眸色越发深了下去,他竟顿时觉得燥热起来。 以前没发现,这个女人居然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挑起了他的欲.火。 其实,他现在若是把她压回床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按照这个女人现在的心情,若是把她压在床上一整天,估计就再也哄不回来了吧。 这样想着,他觉得还是暂时忍一忍好了。
第11页 于是,他站起身,「朕去楼下等你,你收拾好了就下楼吧。」 宫绫璟见他果真起身,出了房门,才松了口气。整个脸上火辣辣的,这样的焰溟,她真的好不熟悉呀。 随后,晚七在门口叫了声小姐,便进门替她收拾。 晚七看着床上傻愣着的宫绫璟,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家小姐平时这么聪明,怎么一见到皇上就发蒙呢。 待宫绫璟收拾完之后,下了楼,来到一品楼的大堂,便从人群中一眼看到焰溟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地坐在窗边的位子。 与他同桌的还有一袭灰色布衣,一脸清冷的玄烈。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两名身着黑衣的侍从。 这两个男人,果然与众不同,哪怕四周人声嘈杂,他们的周身却仿佛自带光环隔离了这尘世的喧嚣。 大概是坐在窗边的缘故,窗外的阳光倾洒在焰溟的身上,烨烨生辉。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材,俊朗非凡,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寻常人所没有的贵气。 他只是在闲暇地喝着茶,却已经吸引了邻桌的一众女子,总是悄悄侧目而视。 宫绫璟蒙着脸下楼时,焰溟便注意到了。 宫绫璟也是自带气场的那种人,她是美的,那种美不仅仅在于脸上,更是她举手投足所散发出的气质。 这种气质不是轻易能学来的,而是,从小到大,养出来的一种高贵。 好巧,宫绫璟今日也是一身白裙,洁白如雪,轻纱蒙面,仅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用一支嵌着珍珠的玉簪挽起半头乌黑的秀髮,款款而来,宛若仙子下凡。 周围地人看着这男的俊、女的美,就知道自己没戏了,纷纷扭头,该干嘛干嘛。 焰溟看着宫绫璟的衣服,满意地笑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可真够机灵的。而一旁的玄烈被他笑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待宫绫璟走近,他起身向她抱拳行礼,点了点头。 「吃早饭吧。」焰溟拉过她的手坐下,把桌子上一笼子小笼包摆在了她的面前。 宫绫璟看着这阵仗,也不动筷子,闷闷地开口,「我不想回去。」很显然,她觉得都这副样子了,就是等她吃完,这个男人就要把她打包送上马车带回宫了。 「谁告诉你,我们要回去的?」焰溟瞪了她一眼,把筷子塞到她手中,「快吃吧,今天带你在京城逛逛。」 宫绫璟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焰溟一眼,果不其然又被瞪了回去。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拿起筷子,吃起她面前的小笼包。 内心无比悱恻,这个男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秋日里,早晨的阳光是温和而舒适的,偶有凉风拂过,也不觉阴冷。大榕树上的枝叶会随着风过而轻动,摇曳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待宫绫璟和焰溟走在京城的集市中,身边到处是小贩地吆喝声、街边商人与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她依旧觉得那么不真实。 不是身处集市让她觉得不真实,而是身边陪伴她的男人。 尽管,身边到处都是吵闹声,可是他们之间却非常静、不同寻常的安静,任凭焰溟气场再怎么强大,也觉得这气氛略微尴尬了点。 宫绫璟虽然温顺地走在他身边,可是就是不说话,明明身处热闹的集市,可是她就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焰溟记得以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总是喜欢陪在他身边说话,纵观歷史,纵横八万里,天南地北地扯,有她在就永远不怕冷场,而现在…… 焰溟心中苦笑,自己还真是自作自受。 他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他平日极少开口。身处高位,就要擅长伪装自己,从小到大地训练,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 他擅长的是察言观色,一旦抓住对方死穴,便步步紧逼,置人于死地,然后掌控全局。 焰溟微微侧脸,视线终点落在宫绫璟脸上。阳光洒在她蒙着面纱的侧颜上,却意外地还是显得格外的恬静而美好。 宫绫璟不用质疑就是极美的,她的五官精緻异常。甚至连那睫毛都格外卷翘纤长。而此刻,她眉心微皱,显然不是很开心。 而他也大概知道,她的不开心都是因为他。这个认知,第一次,让焰溟感到略微的无措。 「哎这位公子,您挑件首饰送给您夫人呀。」街边一小贩,站在摊子后面,笑意盈盈地喊住了焰溟。 如若平时吧,按焰溟的性子肯定是不搭理的,这街边摊上的饰品他是真的看不上。可是今日这个商贩却不同,因为他很好的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 他停下了脚步,对着宫绫璟说道:「走吧,过去看看。」 宫绫璟走到小贩的摊子前,看着那琳琅满目的首饰,细细地挑选起来。 那小贩看到二人果真过来他这小摊,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 这街头小贩怎么可能没有眼色,他也是察言观色之人。 一看这两人一身贵气,那小贩硬是巴巴讨好地介绍着:「夫人您长得这般俏丽,依我看啊,也是只有这东海的珍珠才配得起您了。您看啊,你这头上簪子这么少,怎么称得起您呢。」 小贩边说,边把这摊子里看起来最贵的一套珍珠首饰递给了宫绫璟。 焰溟听着小贩说的话,抬眸看了一眼宫绫璟的髮簪,果然略显单调。他不满的蹙了蹙眉,平日里,赐给她的首饰那么多,她怎么不戴呢。
第12页 而宫绫璟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那小贩的话上,反而是小摊里几个男子佩戴的玉佩吸引了她的眼光。 其中一块白玉透紫,由七块玉组成,分别有云、龙、藻、蛇、麟等图案。 中间部分为一块圆形佩玉,各有三孔,其末端悬一块玉,形如半璧,两端呈尖形,下半组末端悬一块璜玉,璜玉的形状如半璧,两璜相对,形如全璧。在这一堆首饰中里面显得尤为出众。 宫绫璟拿起它,自然而然地就摆放到焰溟的腰间,朱唇微张,轻轻地念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配你,挺合适的。」 焰溟可真是受宠若惊,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这种待遇。 他堵塞很久的心情顿时就开阔了。 不过,他还没开心完,宫绫璟就把手头的玉佩放了回去,「不过,你玉佩那么多,也不需要了吧。」 宫绫璟心中想的是,这里街边的玉佩,哪怕成色再好,也不适合他的身份佩戴。 焰溟眉头一皱,一把抢过宫绫璟要放回去的玉佩,「我挺喜欢的,你不是要送我吗?」 「可是……」宫绫璟犹豫地看着他紧拽在手上的玉佩。 焰溟把玉佩递给了宫绫璟,「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帮我戴上。」 焰溟今日虽是一袭便衣,可也是左右佩戴一组玉佩的,其中黑色的一枚被他很快解了下来,随手就扔给了身后的玄烈。 玄烈接过时,心中汗颜,这被这位皇上随手一扔的祥云黑玉可真是价值千金还难以买到,这街边的一块稍有成色的玉佩他却如此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其实,玄烈不知道的是,以后这块成色很一般的玉佩,代替了宫里许多宫中上好的玉佩。有一次一不小心丢了,焰溟还疯了一般,下令整个宫中的侍卫地毯式地搜寻整个皇宫。 宫绫璟沉默地给焰溟繫上,她的眼光确实是不错的,这块紫玉虽然没有黑玉那么名贵,可是无论是成色还是雕刻都是非比寻常的。而且,相比之下,紫玉更适合焰溟的气质,君子如玉,世无双。 「夫人的眼光真是好极了,这玉佩是可是我这小摊的镇店之宝啊。公子您瞧瞧,夫人待您这般好,您就不送点什么给夫人?」小贩笑着看看宫绫璟,又看看焰溟。 焰溟也看向宫绫璟。 宫绫璟被看得不好意思,脸蛋微微发着烫,幸亏面纱遮着。她假装不在意,转头又去看别的首饰。 面纱遮着她的脸,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微风吹过,两鬓的髮丝拂过她的两颊,一双闪烁的眸子,波光流烨。 他看着她,仔细地挑选着小摊里的首饰,拿起又放下,手势轻柔,就像她给人的感觉,永远如三月春风般温和。 他每日处理政事,文武百官都对他敬畏三分。从小到大,无论他走到哪,身边伺候的人,都很畏惧他…… 和她在一起就是不同,尽管她也怕他,可是却从不用畏惧的眼神看他。 他处理政事累时,她总会亲自煮茶给他送来,然后就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 看到他停笔时,又像只小动物一般,跑到他身边,在他的许可下,轻轻地给他揉着酸痛的肩膀;有时他没有胃口,她又不知道向谁学的厨艺,变着法子给他做开胃消食的小吃。 他发现她了解他的习惯,细緻入微。她和他在一起,总是迁就着他的喜好。而他,除了她的家世,对她却是一概不知。 这一发现,竟让他顿觉愧意。假如,她当初不是嫁给他,可是另一个真正疼惜她的男子,她或许会过的更开心吧。 或许自己不应该,只给她带来委屈和烦恼。 或许自己也可以试着去爱惜这个女人。 他看着宫绫璟手上拿着的梅花玉簪,揉了揉她的秀髮,「喜欢就买。」 宫绫璟笑了,宛若腊月花开,「好啊。」 ……焰溟顿时有种想把整个摊子买下来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欢就收藏啦~ 哈哈哈木木终于把前四章改好了~也许会悄无声息地更文,别着急~欢迎你们在评论区督促我hhh 第5章 逛完摊子的二人,气氛总算没有那么尴尬。焰溟说要带宫绫璟去一个地方,于是二人又上了马车。 车外,玄烈与晚七分别骑着马,而两名侍从则在马车上驾着马。 车内,宫绫璟端坐在一边。她上车后便把面纱摘了下来,这会都是宫中熟人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身旁男人的存在感却是那么强烈。她甚至隐约可以闻到他身上惯有的龙涎香。 宫绫璟心神有些恍惚,身子僵硬地倚靠在离焰溟最远处的车壁上。 焰溟看着宫绫璟的身子缩着缩着,要不是被困在这辆马车内,她估计都要挪到外头去了。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眸色越发暗沉下来,隐隐有要发作的迹象。 大概是男人的视线太过强烈,宫绫璟终于装不下淡定。她扭头回来,身子坐好。佯装冷静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坐过来。」焰溟沉着声,不满地看着坐着离他远远的宫绫璟。 宫绫璟小嘴一撅,心想: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不是很没面子! 「还是你想让我坐过去?」焰溟看着宫绫璟呆着不动,语气又冷了几分。
第13页 「……」算了,等他坐过来太可怕了,她还是自己过去吧。 宫绫璟弯着腰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往焰溟身侧挪了挪。 这时,马车一颠簸,车轮像是撵到一巨大石块一般,车子不稳,竟然发生了倾斜。 「啊!」宫绫璟低唿一声,没有站稳,顺着马车倾斜的惯性,身子兀地向□□去。 ……然后不偏不倚,正好扑进焰溟怀里。 焰溟反应很快,也几乎是本能地就伸手揽住了这「扑面而来」的娇躯。 马车并没有翻倒,很快就被人停稳。 「属下该死,惊扰了爷和夫人。」马车外,两名驾马的侍从惶恐地请罪。 焰溟看着怀里捂着脸,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的宫绫璟,心情瞬间大好。 「罢了,继续前行吧。」他不甚在意道。 「是!」两名侍从又赶起了马车。 「怎么驾车的,都小心点!」前方的玄烈随即驾马过来,呵斥了两个侍从。又特意驾马到车窗旁,朝里头问了一声:「爷,您没事吧?」 「没事,还有多久到?」 「回禀爷,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恩,退下吧。」焰溟淡淡地吩咐,语气是惯来的沉稳,只是他此刻的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 他看着怀中的女人,勾唇笑道:「听到没有,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你该不会要一直趴在朕身上吧。」 闻言,宫绫璟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红晕。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裙,然后也不看焰溟,垂眸死死地盯着车厢内的地板,仿佛指望着能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半响,她没听见焰溟的动静,觉得奇怪才悄咪咪抬起头瞄了男人一眼。 谁知,男人竟已闭目养起了神,倒也没有要再取笑她的意思。 她坐在他身旁,可以感受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属于他的味道,她是那么熟悉。 因为喜欢他,所以总是不知不觉地就会格外留心他。 有时候,他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但只要是他,她总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男人就那么闭着眼睛,闲暇地靠在车壁上。身着白衣的他,翩翩君子,那俊朗的五官,仿佛是上帝精心雕刻过的一般。 这个男人邪魅而帅气,哪怕这一身如此朴素,都抵挡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一种丰神俊朗,气度俨然的王者气息。 这么多年下来,那种冷静沉稳,不怒自威的气质已经如影随行地跟上了他,若有似无地从举手投足中散发出来。 宫绫璟的视线不经意撇到男人紧抿的薄唇时,一颗小心脏也如小鹿乱撞一般,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立刻撇开视线,不再看这魅惑众生的男人。 而此时,焰溟却微微挑起一抹诡计成功的笑容。 很好,她终于恢復正常了。他发现他开始习惯看着她脸红心跳的样子,这些年来她就是这样面对他,这让他觉得安心。 他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就揽住身侧宫绫璟的肩,把她的身子拥了过来,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宫绫璟微怔,却本能地就要挣脱开来。 她心里的气还没消,不想与他靠得太近。 可男人一只手臂却把她锁得更紧了些,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歇会,快到了。」 焰溟说完,手上便不再有动作,只是这样轻拥着她。如往日大殿宴上,当着群臣外宾的面,他总是会格外体贴地牵着她的手,以示帝后情深一般。 他的动作规矩而轻柔,只是不让她逃离,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不适。 宫绫璟挣脱不成,又瞧着男人竟然就又闭上了眼,不再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是那手,就硬是偏偏要把她禁锢在他怀里…… 她心里赌气,凭什么他现在想抱就抱,以前不想抱就冷着一张脸,呵斥自己不要打扰他处理政事,皇后便应该有皇后的样子!? 宫绫璟一犟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侧过身子,纤细的手扒拉上焰溟锁在她肩头的五指,正企图一根根扒开来。 男人的双眼依旧紧闭着,眉头却越拧越深。 在宫绫璟再接再厉,一鼓作气,不辞辛苦地终于扒开男人第三根手指头,眼看着胜利的希望就在前方的时候—— 她的身子就被人压倒了。 焰溟不知何时睁开的眼,骨节分明的手把身旁折腾得个没完没了的女人一圈,一按,身子往前一倾,便是直接俯身把她压在了马车坐垫上。 男人俯在她的身前,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含着深沉不耐的情绪凝着自己身.下的女人。 宫绫璟一惊,身子正欲动弹,双手却被人勐地抓住。 这……俨然有一种要在这马车内就把她办了的架势,宫绫璟浑身一缩,很识相地就不敢动了。 焰溟瞧着底下的女人终于乖顺了,薄唇微掀。 「还折腾吗?」 他的声线明明低哑而平静,可宫绫璟听着愣是觉得充满威胁的味道。 她僵着身子,轻轻摇了摇头。 焰溟勾了勾唇,邪魅至极地压着她。 「你喜欢这个姿势,还是刚刚那个?」 「……」 宫绫璟的小脸一寸寸红了起来,那绯红直直烧到了她的耳根。 她眼神闪烁,头往一侧偏去,不敢在与这个俯在她身前的男人对视。他的眼眸犹如深潭,一不小心就要叫她陷进去。
第14页 焰溟竟似乎难得地有耐心,唇瓣贴在她红透了的耳根,低哑地「嗯?」了一声。 「不说的话,就这个?」 身子又极具侵略性地往下压了压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 她的耳垂最是敏感,怎耐得住男人如此撩动。宫绫璟身子一颤,急急忙忙便道了句:「刚刚……刚刚那个。」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宫绫璟瞧着他依旧无动于衷,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又顶着一个红透了脸颊对上焰溟,支支吾吾道:「坐起来好不好,我保证不折腾了……」 女人放软的声音不自觉地软糯起来,像是撒娇一般。 焰溟看着宫绫璟一双眼眸不知何时含上了一层水雾,朦胧勾人得紧,视线触及她那一张一合的粉唇时,气息有一瞬间地凌乱。 他不敢在这样压在她身上,只怕真的把持不住。毕竟自己的本意可是带她出来游玩散心,哄好了可以带回宫去的…… 焰溟轻嘆口气,松开了她的双手,直起身来,又顺势把宫绫璟拉了起来。 宫绫璟这回真的乖顺了,怕这男人又把自己压身下了,她认命地选择坐在他身侧,被他拥在怀里。 眼瞧着焰溟不说话了,她也识相地不再去招惹他。 宫绫璟逛了一上午,又闹腾了那么久,这会倚靠在他的肩上,鼻腔里满是熟悉又想念的气息,她莫名觉得心安。 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她有些困意了。 察觉到身侧的女人气息逐渐沉稳下来,焰溟这才睁开眼。看着被他轻拥在怀,面色恬静的女人,心中出其不意地觉得满足。 这个认知,让他突然觉得其实对她再好一点也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暂定日更,21:00~ hohoho~挥挥小手告诉我有人在看哦 第6章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稳。 「爷,到了。」 玄烈恭敬的声音从马车外隔着帘子传来。 焰溟睁开了眼,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宫绫璟。 她像只猫儿一样依偎在他的怀中,晶莹如玉的小脸微微仰着,小脑袋直接枕靠在他的手臂上。 她倒是睡得舒服。 焰溟勾了勾唇,女子毫无戒备,娇憨的睡相显然取悦了他。不知为何,竟让他一时有了逗一逗她的冲动。 心中想着,他的手却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凑上前去,两指指腹捏住了那娇小秀挺的鼻尖。 宫绫璟这会正睡的香呢,突然之间唿吸就受阻了。 她细眉不满地皱起,手跟着便挣扎了起来。 挥舞着的纤纤玉手刚一触及那不停在自己脸上捣乱的手,却瞬间就被人转而抓住了,随即很快被裹进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里。 宫绫璟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唇瓣微微动了动,不满地哼了哼,这种睡个觉处处受限的感觉显然不是很好。 她闹脾气似地挣了挣,可是迷迷煳煳之间,只觉得那手掌却是反而把她裹得更紧了些,愣是不让她挣开。 似乎她越逃,他便抓得更紧了些。 认清了这个现实后,宫绫璟识相地放弃了挣扎。 握着便握着吧,反正她也不会少一块肉。 她不再乱动,娇哼哼地翻了个身又继续往男人怀里蹭去。 宫绫璟正欲找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觉,怎知耳畔就响起了那无比熟悉又清冷的男声。 「起来,我们到了。」 焰溟眉梢微挑,看着怀里的女子一个劲往自己胸口蹭去,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她睡着了身子倒是与他亲昵得紧,全然不似这白日里故意一副与他楚汉分明的戒备模样。 他揽过她的身子,一只手臂撑到她的后背,让她坐起身来。 「唔。」宫绫璟呢喃了一声。 意识渐渐有些清醒,惺忪的睡眼睁了开来,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男人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那双眼眸尤其的漆黑深邃。那俊朗的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依旧是紧绷着不苟言笑的模样,可那稜角分明的薄唇此刻竟似乎破天荒地噙着一抹笑意。 宫绫璟有一瞬间地就看痴了。 焰溟看着在他怀里的宫绫璟,那刚睡醒的迷煳模样,倒显得她越发娇憨起来。 他薄唇微掀,淡笑道:「再睡下去,我们便可以直接回宫了。」 「回宫」二字再加上男人一贯的清冷语气,成功地让宫绫璟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 在看清楚自己现在处在什么位置后,她立刻手脚并用地从焰溟怀里爬起来。 手情不自禁地揉上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心里一阵懊恼。 焰溟看着坐在一旁一脸羞恼的宫绫璟,心中有些好笑。 他忍着笑意,扔下句:「跟下来。」便直接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宫绫璟重新抬起头时,只见得一个翩翩白衣的衣角。 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就跟着站起了身。 撩开车帘时,宫绫璟十分惊讶地看到焰溟居然还站在马车旁等着她。 而男人察觉到她出来了,竟然还把手伸向了她。 ......宫绫璟打算伸出去的手有些迟疑了。 他这样照顾她,体贴周到得一点都不像往日里那个身居高位,寡言冷漠的尊贵帝王,这让她心头的情绪一下子更乱了。
第15页 宫绫璟闪躲地避开男人的眼睛,正欲寻一下晚七的身影。 底下的焰溟却瞧着宫绫璟迟迟不伸出手来,眉心已然有些不耐地蹙起。 她现在倒是连手都不愿意给自己了? 刚刚睡着时,也不知是谁大半个身子都窝在自己身上,他被她枕得现在手臂都还隐隐发酸。而如今她醒了,便又这样急着与自己划清界限? 焰溟突然便彻底没了耐心,他发现他无法忍受她这样明着暗着疏远自己的模样。 男人沉了脸,大步上前,手一把拉过她身侧的縴手,在宫绫璟的惊唿声中,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人拦腰抱了下来。 宫绫璟震惊之余,双手却不自觉就乖乖地环上了男人的颈脖。 可很快地,她的双脚已经被人稳稳地先放落在地。 焰溟睨了面前一双依旧紧紧环着他的雪臂,墨黑的眼眸擒上一抹淡笑对上了面前的女人,薄唇掀了掀。 「要朕抱你过去?」 宫绫璟怔怔地摇了摇头。 「那还不松手?」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眼。 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了双手。 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垂下脑袋,掩盖了两颊腾起的一抹红晕,不敢再与这个男人对视。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她却...... 「娘娘」 宫绫璟回过神来,抬头一看。 就见得晚七和玄烈不知何时已经候在自己身旁,二人正朝她行礼。 虽然两人都俯首垂眸,一脸平静地侍在她与焰溟左右……但也不知把她刚刚的窘迫模样看去了几分。 宫绫璟脸庞一热,越发觉得羞恼起来。 她佯装冷静应了声「嗯」,便迈着步子匆匆向前走去。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日第几次被人撩得丢了魂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没出息! 宫绫璟你真是太没出息了! 身后的晚七默默地抬起头,看着自家娘娘略显侷促的背影,一时心中十分感慨。 啊果然还是只有皇上才能让娘娘变得这般挫败娇羞…… 爱情看起来真的是很神奇的亚子呢~~ 「朕的皇后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身后传来男人磁性低哑的声音。 宫绫璟一愣,回过头来,就见着焰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侧。 「我……」这不是一直低头看路呢嘛! 她刚想抬起头反驳焰溟,却被周围的风景一下子吸引住了目光。 布入眼帘的是一片葱郁的紫色,前方这片树林,树上竟都开满了蓝紫色的花。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而他们此刻站着的地方,明显还只是这片树林的一个开头。 二人正站在一条曲径通幽的石块路上,这路应该是可以通向这树林深处,小路旁是开满紫花的树,简直像误入仙境一般。 想不到南焰的郊外竟有这番美景。 「你们在这候着。」焰溟淡淡吩咐了一声。 「是。」玄烈和晚七俯首。 二人停住脚步,看着前方这对帝后的背影。 不得不说,他们的主子真的很配,特别是此刻站在这宛如梦境的地界,两人竟像是那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一般。 宫绫璟内心虽然纳闷疑惑,可耐不住心中好奇,还是默默地跟在男人身后走了进去。 顺着这小路越往深处走,宫绫璟就越被这小树林的美景所震撼。他们二人此刻仿佛置身于一片紫色花海的世界,眼眸抬及之处,皆是树上盛开形如蝴蝶的花,灵动而芬芳。 「好美。」她看着这番美景,不自觉感嘆出声。 焰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这里是南焰的郊外,地处骊山脚下,这骊山山群,便是南国边界。」 「那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通往山里?」 「不是,骊山离这还有一段距离,这仅仅是山下的一片丛林。」 这一路边走边谈,两人竟已走出小路,没有了两旁树枝树叶的遮掩,明媚的阳光一下刺了进来。 宫绫璟不自觉地伸手挡着双眼,待了一会儿,她才重新把眼睛睁了开。 这次,映入她眼帘的美景,竟然让她惊讶得瞬间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这树丛里别有一番洞天。 长着紫花的树不再那么规整地在石路的两旁,其中夹杂着其他树种,青如削翠,高似摩云。前方还有一片草坪,草的生长并不杂乱无章,那高度都刚好淹没脚踝,齐整得仿佛有人长年累月在此修剪过一般。 更有一条小河缓缓流淌而过,像是九天银河从天而降,拦腰斩断了这片青葱草地,却又平白增添了几抹灵润仙气。 宫绫璟玩心大起,她忍不住提起裙子,便向那河边跑去。 那河水清澈至极,连底下形状各异的鹅卵石块都看得一清二楚。 宫绫璟蹲下身子,玉手迫不及待探进那水里。 清凉的河水在这秋日里十分冰凉,却让她顿觉舒心。 纤细白嫩的手泼弄着河里的水,她乐在其中,玩的不亦说乎。 宫绫璟在那庄严肃穆的宫殿中真的被禁锢太久太久了,久到她随心所欲,贪玩好奇的本性都渐渐被收敛起来。 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一心一意地就只想做好焰溟的皇后。 在那南焰后宫之中,她不再是北冥州上那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第16页 这些年来,她无一日不需端着一国之母的架子,步步精细,只为替他掌管好他后宫一众事务。 她收敛起一身的光芒,渐渐地变得越发端庄贤淑,以为只要这样,焰溟便会多喜欢她一些。 于是,她也很少再去做一些与她身份不合适宜的事情,哪怕这些事会让她开心。 宫绫璟玩着玩着,半响才顿觉身后还有焰溟呢。 于是,她急忙转头去寻他的身影。 在目光终于触及男人负手而立,挺拔修长的身影时,她的眸光顿时便像星星般亮了起来。 像今日这样,他愿意陪着她,纵着她,任她随心所欲玩耍的时刻真的太少太少。 她想,在这一刻,她是真的开心。 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开心。 宫绫璟蹲在河边看着这片风景,却不知,她那明媚的笑靥俨然已成为某人眼里最美的风景。 焰溟早就来过这片树丛,他觉得她可能会喜欢,才带她来此游玩散心。 私心里,也只想尽快把人哄好了,便带回宫去。 他早就知道这儿风景极好,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见。可是此刻,这片美景中就因为多出这个女子,与以往全然不同。 她一袭锦绣罗裙委地,罩着白色烟纱,青丝披散及腰,随风舞动。指尖纤纤,肤如凝脂,轻拂过水面,留下圈圈涟漪。 两瓣朱唇,语笑若嫣,宛若烟花般缥缈绚烂。 当那双含了水般的眸子,带着欣喜与期盼看向他时,焰溟心中一紧,俨然有几分情绪已然凌乱。 这树丛中千千万万朵紫花都不及她的千分之美。 他以前对她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是现在,好像有些事情已经不同。 骨子里的占有欲开始蠢蠢欲动。 既然曾经她的感情都是他一个人所拥有,那么今后,他也不会允许她的感情转移一丝一毫。 俊美的男人勾了勾唇,他大步向前,走向河边玩水的女子。 宫绫璟听到脚步声,她笑着站起身,正想问他为何会知道这一片犹如谪仙谷般的存在。 可惜,话还未说出口,她已被男人一把拥住身子,圈进怀里,娇唇被人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宫绫璟剎时瞪大了双眼。 她一脸发蒙地看着焰溟,一时忘了挣扎。 这一吻温柔而延绵,他把她圈得紧,不让她有躲闪的机会,但却也没弄疼她分毫。 两人吻得动情,但焰溟还是适时松开了她。 宫绫璟被他揽在胸口处,她的脚是发软的,身子近乎倚靠在焰溟怀中。 略施胭粉的白皙脸蛋微微地泛了红。 焰溟松开她的腰肢,转而牵起她身侧的手,把她带到正中央一颗开满紫花的大树旁。 这树在这林中显得尤为壮实,枝繁叶茂。那底下的枝干脉络十分粗大,从地表泥土便相互缠绕,持续围绕一地,才渐渐深入底层。这显然是这片树林当中一棵颇有岁月的母树了。 他握着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掌背,牵着她去触碰那树干。 男人沙哑而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地响起。 「此树为木槿树,仅生长在这南焰郊外,十分隐秘且难寻其踪。树上的紫花为木槿花,木槿花一般呈粉,但这一片却是极为稀有紫色。你若喜欢,朕便命人把此树移植到你宫中。」焰溟深邃的眼眸一直注视宫绫璟的侧颜。 这一番话,平淡而温润,却着实在宫绫璟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 她心里顿觉酸涩,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他待她总是这般好,物质上从没亏待过她。知她喜珍稀植物,闲时爱赏玩奇花异草,便时常派人送些个种植培育得极好的绿植盆栽到她宫中。 她最初之时,自然是欣喜万分。后来,宸沁宫从她正殿厅堂到庭院就被人摆上了各式各样的盆栽。 多少外面一叶难求的珍贵绿植,在她的宫中可能都落满了庭院一地。 而她的夫君却依旧忙于朝政,征战四方,几乎从未踏足她的宫中。 渐渐地宫绫璟也就没了最初的喜悦。 她有多么希望,能有一次是焰溟亲手把这些东西送给自己,他能过来陪陪她。 可是……一次都没有。 像今日,这开满紫花的木槿树更是难得的珍稀可贵。移植树种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不用细想,可只要她要,他还是愿意给予她。 但……她真正想要的,他却从未想过要给她分毫。 宫绫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踌躇之间,她轻抚树干的手却勐然被人再次紧紧握住。 耳畔是那个气宇轩昂,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句。 「阿璟,跟我回宫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我 瑾·卑微弱小勤奋不弃文一作者·木木 不敢奢求时隔多日再次发文能涨收,只敢奢求别掉收~~ 本文目前暂定是日更,每晚21:00~谢谢支持 第7章 他在她前面全然放低了姿态,温柔至极地道出这句话时,却让宫绫璟眼眶兀的一红,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阿璟,跟我回宫好不好…… 阿璟…… 宫绫璟淡淡地笑了,笑得却是好不凄凉。 这几日压抑着的悲伤愁痛,勐然在心底里被纠缠着撕扯而出。 这是他成婚三年,第一次称她阿璟,且用的是寻常夫妻间的「我」而不是帝王家高高在上的「朕」。
第17页 她此刻的心中五味陈杂,一时竟不知如何应道。 在她十六岁之前,她的身份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北冥洲洲主独女。她是被父亲视若珍宝的存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份显赫,血脉高贵,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年幼时,她的父亲,常抱着她,对她说「璟儿啊,你想要什么,为父都会满足你。」 于是,甚至只怕是她看重一国,她的家人恐怕都会替她打来。 可惜,她不想当那征战天下的巾帼不让鬚眉。 她常年养在深闺,母亲教育得极好,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温婉可人。偶尔任性娇气了些,但约莫不过是些名门贵女该有的气性。 当年,她只有十六岁,看着恩爱的父亲与母亲在桃花树下,夭夭灼灼,浓情蜜意。 她就时常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要和心爱之人,漫步在这漫花遍野之处。 所以,她不要那天下,她只想要她的良人。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值得让她去爱一辈子的良人。 像是老天开眼,刚好在她十六岁那年,她遇上了他。 焰国皇子——焰溟。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北冥洲宴请三国国主。她身为公主,在宴会上,曾远远的看过他一眼。当时,只觉这男人俊美非凡,浑身气质周遭竟似乎无人可比拟。 但她也并非只是痴迷男色之人。 若她仅是为了男色,她大可网罗天下美男。她宫绫璟养几个男宠,怕整个北冥州也无人敢多说她一句,云苍大陆如何更与她无关。 后来,父亲私下里指着这个男人的画像,告诉她:「这是焰国的皇子,将来必定会继承焰国王位。他的能耐,不可估量。」 父亲的语气意味深长,聪明如她,不可能不懂。焰国的国力早在卫、齐两国之上,新皇雄心壮志,雄才伟略继位之后统一大陆,指日可待。 父亲是一洲之主,甚至有权平衡大陆三国势力,看人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可是当时的她并不在意,这个男人将来会掀起怎样的风云。她的身份已经足够尊贵,不需要任何人的衬托。 而那匆匆对上焰溟的一眼,在那时也只如过眼云烟般,只是轻抚过了她的心头。 但是后来,她与他还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彻彻底底整颗心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从北冥洲远嫁到南焰,尽管依旧养尊处优,但是生活习惯、远离亲人,终归让她独自一人孤寂之时,心头有些难受。 可是,只要一想起她是他的皇后,她嫁给了他,她又总会觉得思乡情切和孤寂少了那么一点。 也许对于寻常帝后而言,焰溟这个帝王对她已然是恩宠非凡。六宫无妃,只有她一后。珠宝首饰,云罗绸缎,奇珍异玩,日日络绎不绝地送进她的宸沁宫。 可是她又哪里要的是他的恩?他的赏赐? 这些东西,她从出生就拥有,北冥州上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她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个男人真真正正对她的爱。 然而,她最初嫁给他的满心期盼,终归却在这三年里被他挥霍耗尽。 那时,他只身前往北冥,不顾世俗,不顾理法,向她求婚时,她以为他也是爱她的啊。 她以为她是幸运的,藏在心底里深深爱恋着的这个男人,竟然也爱上了她。 她这才……拼尽一切,不管不顾就要嫁与他。 可是—— 后来她才发现,原来似乎,一切都并非她想。 …… 她努力去回想二人大婚后三年来的总总过往,试图去看清这个深不可测男人的内心。 满月佳节那晚,她凝着那玉盘似的圆月,过往的一幕幕突然在脑海中无比清晰的重现。 三年前,他远赴北冥向她求婚。 后,二人的大婚轰动了整个云苍与北冥,那样的隆重,是这世间从未有过的事情。 婚后,南焰宫中无一人不对她礼敬有佳,乃至朝野上下,文武百官都无人敢质疑她坐这后位的贤德与才能。 可焰溟,却只除了大婚那一晚与她亲热过,后来他对她便一直不冷不热的抗拒着...... 宫绫璟不懂这些床第之事,她最初甚至会胡思乱想,以为那晚是她喊了疼,没让他尽了兴...... 后来她忍着满腔的羞意,咬着牙关想主动,他却没有再给过她机会。 而后没过几天,焰溟便率兵亲赴沙场。 …… 三年后,焰溟再度回宫,可他对她的冷漠,对她依旧相敬如宾却毫无爱意的模样,便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宫中的风言风语一时竟都止不住…… 虽然也无人敢在她面前多言,可有人的地方就有口舌,终归还是一不小心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一直以来也不爱理宫中这些的闲言碎语,总当成笑话听听。因为那时焰溟与她的求婚,是她亲眼见证过来的。 他明明就同她说过,她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他娶她后必不负她。 可是现在...... 她想,流言蜚语存在还是不无道理的,一个可怕的认知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焰溟这个男人—— 怕是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可是他现在,突然间又对她那么好,她真的看不清这个男人,他到底想怎样!
第18页 难道,又是回到那冰冷的皇宫里,他忙他的朝政,她守她的空闺吗? 不,她不要这样! 她转身不再看他,甚至略微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想跟你回去。」身侧的手不知何时被她握紧成拳,像是鼓足了很大地勇气后,她才下定决心地继续说:「南焰是你的南焰,终归不是我的归属。你若从未喜欢过我,大可废后,我……」 话未落,却勐然被人打断。 「废后?宫绫璟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焰溟的神情阴沉了下来,语气冰冷至极。 「可是你明明一点都不爱我啊!你娶我,又留我在这皇宫之中又有何用?」她的声音渐渐哽咽。 焰溟满脸阴郁,眸子里的情绪复杂得可怕。 他抿着薄唇,并不答话,却在触及怀中女子湿润通红的眼眶时,内心终究还是轻嘆了口气,语气先软了下来。 「这三年是朕负了你,朕答应你以后会多陪在你身边。但让朕废后……你大可早点打消这种绝无可能的念头!」 宫绫璟浑身一僵,他……这个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似乎在跟她……认错? 而这短时间内,宫绫璟显然也没能领悟到焰溟这话里的深意。 就在俩人僵持之际,林中树上鸟儿群飞而出,树叶随着抖动,一阵冷飒阴冷的风扫过,掀起了两人的衣摆。 这阵风来得突然却兇勐,捲起了一地的尘土,沙尘飘起,却刺目得紧。 宫绫璟不得不抬手挡住双眼。 又在顷刻间,不知从何处冒出四名黑衣刺客,向他们指剑而来。 剑锋直指他们二人,惊险至极。 焰溟几乎是本能一伸手便把宫绫璟护至身后,他并无随身携带佩剑,只能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他掌风凌厉,臂上青筋凸起,眼中冷光闪过,挥掌而出,便击中一人要害。 那人口吐鲜血,跌倒在地,可下一秒,身后又跃起了三人。 这四名黑衣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招一式,招招致命,逼得焰溟渐显弱势。 宫绫璟不会武功,纵使焰溟身手再好,一拳也难敌四手,更何况还要护着身侧手无寸铁的女人,他很快似感到力不从心。 他一把揽住身后女人的腰肢,往后一跃避开刀剑,很快地在她耳边道了句。 「你瞄准机会先跑。」 「不!」 宫绫璟显然也看得出焰溟已略显下风,她的声线颤抖着,语气却十分坚定。 焰溟神色一顿,内心波动,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身旁女子颤抖的手。 「别怕。」 焰溟的武功造诣在云苍大陆算上层,可今日却因为要再护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绫璟,仿佛吃力许多。 而偏偏那四个刺客仿佛抓到焰溟的弱点一般,刀锋更是狠厉地刺向宫绫璟。 情况危急,容不得二人多言,焰溟只得上前抵抗。 他一手护她于身后,一手挡住刺客不断袭来的刀剑。 电光火石之间,一刺客一跃而起,剑锋直指宫绫璟! 焰溟身形一晃,一个侧身便挡在了宫绫璟身前,硬生生替她扛下了那一剑。又迅速转过身来,一掌袭向那刺客的胸口! 锋利的剑锋还是划破了他的左臂衣袖,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白衣。 宫绫璟从小到大,养在深宫,身边更是一堆武艺高强的护卫护着,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她是真的害怕,却发现自己除了一直发抖,已然无法尖叫出声。 她眸里聚泪,看着焰溟,眸光从他的伤口一直移到男人冷飒狠绝,紧绷着的侧脸。 明明两人已经处于如此不利的境况,可她仍然觉得有他护着,便定能够周全。 焰溟受了伤,加上一直要护着宫绫璟,二人的处境只变得越来越艰难。 忽然间,那刺客趁着焰溟抵挡不住之时,纵身一跃,剑锋勐地又一次袭上他的胸口! 凛冽的剑光一闪,一直被人牢牢护在身后的宫绫璟兀地瞪大了双眼。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几乎没做犹豫,一个扑身上前,直接后背朝敌挡到了焰溟的身前!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哦! 么么哒求收藏~ 第8章 可想像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的身子被男人很快地拥着往后一带,护于身后。 宫绫璟转过身来才发现玄烈和晚七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正与那四名刺客厮杀。 刚刚刺客那一剑,必然是二人挡了去。 局势很快发生变化,玄烈和晚七身手都是极好的人,两人联手,四名刺客显然很快败下阵来。 四人相视一眼,竟一跃而逃。 晚七眉目一凛,就要跃身追去,不料却被玄烈喊住。 她一转头就见着玄烈朝她摇头,示意她照顾帝后二人要紧。 晚七心生疑惑,视线一移,却看着她从小护到大的小公主,此刻竟异常狼狈地跌坐于地。一双原本白皙素手捂过皇帝被刺伤的伤口,满手的血正颤得厉害。 晚七忍不住咒骂了自己一声,异常自责。她把佩剑收回腰侧,快步上前来到帝后身旁。 玄烈在替焰溟简单地包扎伤口,宫绫璟一只手被焰溟紧紧地牵着,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心里是揪了又揪。
第19页 察觉到晚七过来,宫绫璟伸手就拉住了她。 「七七……」 声音里带着一股惊吓过度的委屈,沙沙哑哑地好不可怜,听得晚七心中一紧。 她晚七身份卑微,若不是仗着武术造诣天赋极高,有幸当选了北冥州公主的贴身护卫,主子待她一贯又如亲姐妹一般,不断提拔她的身份,否则她现下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混着呢。 现下宫绫璟这泪眼汪汪,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可把晚七心疼得狠了。 ……她从小护到大,娇娇贵贵的小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这朔国皇帝怎么护着的,真是的! 想她晚七护主这些年,哪有刺客能近得了小姐的身! 晚七急忙蹲下身子,拥住跌坐在地上的宫绫璟,安抚地拍了拍她。 「娘娘,别怕。」 宫绫璟一抱上晚七,另一只手便不由自主松开了焰溟。 呜呜呜,还是她的晚七靠得住…… 身后受了伤,就被人这样直接无视了的男人,心情很明显不是很好了。 他脸一沉,视线从玄烈给他包扎的伤口处移开,皱着眉瞥过自己被人撒开的手,又抬起头,凤眸掠过这对紧紧相拥的主僕。 宫绫璟正好是背对着他的,而晚七好巧不巧就正面对上了这一脸阴沉的帝王。 焰溟的目光可算是薄凉阴沉得很了,那漆黑的眼瞳里凝着一股浓浓的厉色漫不经心地瞥过了晚七。 晚七看着身子不由地一抖,默默松开自家小姐。 得得得,皇后娘娘还给您还给你…… 「阿璟。」焰溟沉声道。 宫绫璟一愣,哦对,一时害怕都忘了身后这个刚刚拼命护她而受伤的男人。 她急忙转身去看焰溟,想看看他伤口包扎得如何了。 可却只看得一块衣服下摆撕下来的布料,简陋地裹着那块,而伤口的血隐隐又有要溢出来的迹象。 她心里着急,忙凑上前去。 「怎么样了?很疼么?」 杏眸里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雾气,语气里满是心疼。 焰溟朝她笑笑,「没事。」 一脸云淡风轻,好似受伤的不是他。 宫绫璟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玄烈却朝着她道了句:「娘娘,皇上的伤口最好尽快回宫处理。」 「那赶紧回去呀!」她愣了愣,急忙道。伤成这样了,这二人还在这等什么? 焰溟看了她一眼,「一起回去?」 他好似在问她的意见,但声调上并没有什么上扬的韵调,反而有些不容置疑。 宫绫璟毫不迟疑就点了点头,她紧张他的伤口也害怕再遇上什么变故。 刚刚四名刺客招招致命的模样着实可怕。她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思及此,她又急急出声:「我们现在就走!」 「好。」焰溟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的唇色渐渐有些惨白,只虚弱地朝她笑笑。 他借着玄烈的力起身,而宫绫璟也在晚七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马车停在树丛外头无法进来,四人只能走出去。 一路人,宫绫璟都在心疼焰溟的伤口,目光一直在他的左臂伤口处游移,就怕那血一个不慎又止不住地溢出来。 她担心得很,看得聚神……于是就错过了焰溟频频勾起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谢谢支持! 第9章 是夜,整个宸沁宫却灯火通明,偌大的宫殿里,御医、奴才们都忙忙碌碌,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皇上竟受了伤,尽管伤口并不深,可是也把一众宫人弄得提心弔胆。 焰溟没有回政宣殿,而是直接和宫绫璟回到宸沁宫。 他也吩咐下去了一律不得声张,只是宣了御医过来。 此时,焰溟坐在偏殿里,御医跪在一旁,小心地替他处理伤口。宫绫璟则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刚刚才止了血,敷上药的伤口。 御医的动作娴熟,很快替皇上包扎完,起身开了补血养气的药方。 其实也不是多严重的伤势,只是这伤的是龙体,御医若是不小心,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皇上,这伤口您小心不得碰水。臣每日会过来替您换药,再喝一两日药,过几日便能大好。」御医跪在地上说道。 「嗯,退下吧。」 御医拜退后,提上药箱,跟在李德喜后头出了宫门。 这德喜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多年,位居内务府大总管,是皇上身边少有的可以说得上话的内侍。 待出了宫门之后,德喜公公笑着看着御医,语气虽温和却也带着几份不容抗拒的威严。 「李御医,这皇上的伤势切莫声张,今晚宸沁宫的事可切莫多言。」 「是是是,多谢德喜公公提醒,下官心里有数。」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哪有德喜公公亲自送出的道理,他早就料到必定是有事叮嘱。 而且,刚刚在宸沁宫看皇上那伤口和皇后的装束,这恐怕还是帝后二人在宫外遇刺。此等大事,他必然不敢乱言。 「那李御医慢走,咱家这就不送了。」德喜公公笑眯眯地道。 「是,下官告辞。」 李德喜送走御医回到宫内时,却看到屋里头侍候的宫女、太监都被叫了出来,在门口候着。便料到这帝后出宫这一趟,必是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会怕是有些许话要说。
第20页 这样想着,他便止住步伐,先吩咐了底下的奴才,去为皇上皇后准备沐浴的汤水。 殿内,宫绫璟默默地看着焰溟屏退一众奴才,只留她一人。 她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或者说什么,但是她现在心疼他的伤口,倒也顾不得其他。 看着那缠着白纱布的伤口,宫绫璟终究忍不住先出声。 「还疼吗?」 其实这样的伤势对于常年征战的焰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是,他却突然很享受宫绫璟对他的紧张。 「倒也无碍,只是这左手行动怕是不太方便了。」他也没骗她,这缠着绷带确实不大方便…… 「那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吧。」宫绫璟闻言脱口而出。 殊不知,焰溟等着就是她这句话。 「那今晚,朕便在宸沁宫住下了。」焰溟拿起桌上的茶喝了起来,掩盖了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宫绫璟微微一愣,可看着男人单手饮茶,不甚顺手的模样,内心很快就松动了。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只觉得他的伤口是因为护她而伤,她来照顾他也无可厚非。 何况……她本便心疼他的伤势。 两人一时无言,宫绫璟后知后觉才想起今日那四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刺客。 树林里那一幕,她现在还觉得后怕。只是……这堂堂朔国,民风淳朴,市井繁华,光天化日之下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她犹犹豫豫地对上焰溟,思索着是否应该问出口。 焰溟看她这样便懂了几分,他轻轻拍了一下身旁的椅子,示意宫绫璟坐到他身侧来,淡淡开口。 「云苍大陆刚刚统一,天下本就不是很太平。」 宫绫璟没有依他的动作坐下,仍旧站得离他远远的。 焰溟眉头微微蹙起,不满她如今与他像是楚河汉界分明了一般。 她明明还是他的皇后,他焰溟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兀地伸出右手揽住她的腰身,直接把人往怀里一带。 宫绫璟一惊,却已然坐在了男人结实的腿上,身子被他圈在了怀中。 她本能想挣扎着站起来,但又顾忌到他左臂上的伤口,遂也不敢乱动,只好乖乖地坐在他怀里。 焰溟的头抵在她的肩上,右手环着她半个身子。 他轻嘆了口气,道:「朕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便统一了这云苍大陆,那齐、卫两国一贯便是不服的,依旧藏着谋逆之心。而自朕登基以来,朔国朝野上下也是这一年才渐渐安定,那些个老臣无一日不在挑朕的刺……」 宫绫璟微微一怔,差点就要偏过头去看他。 只觉得这话居然被男人说得十分无奈与心酸,他这皇帝当得有……有那么惨吗? 明明听说朝臣见着他,回回都跟老鼠见着猫一样……而那齐国暂且不说,听闻卫国可是为了表示归顺之心,直接二话不说便把一王子打包送到这朔国宫中当了人质…… 愣神之际,男人的唇瓣不知何时却贴在了她的耳侧,温温热热的,撩得她有些痒。 她想躲开,却不料被人拥得更紧了些。 焰溟薄唇微掀,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天下动盪,局势未稳。阿璟,可以不与朕添乱了吗?」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声线低沉而温柔。这样的亲昵与柔情,让宫绫璟脸庞渐渐热了起来。 经过下午刺客那么一闹,和白日里他陪着她时,处处的周到贴心,温柔细緻,一时让她心中对他的怨怼好像不知不觉淡了许多。 她本就爱惨了他。 但要真真放下心结也还没有。可是至少现在,她是不排斥他的怀抱的。 良久,焰溟听见怀中的女子,乖巧温顺地点了点脑袋应了声「好」,他这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把宫绫璟禁锢于后宫中对他而言也并非难事,可他并不想这么做。 宫绫璟的性子他清楚,原本就是一个通情达理,乖顺听话的女人。她惯来是聪慧,明理,懂得以大局为重之人。 如今既然懂了他的难处,自然不会再去与他添乱。 现在她又是当着他的面亲口应允了,自是不会再干出什么让他头疼的事来。 不过既然都已经把她拐回宫了,哪怕她还存什么心思,他也断然不会再让她轻易逃出去了。 「查到是哪些人行刺了吗?」想到下午那一幕,宫绫璟仍心有余悸。 「朕已经派玄烈去查了,不必担心。今日在外头奔波一天了,你也累了,早些梳洗睡吧。」说着,焰溟唤了外头候着的宫人进来服侍。 宫绫璟随着宫女进内室去沐浴更衣,而焰溟则往宸沁宫另一边专门沐浴用的的玉泉殿而去。 宸沁宫不是一般的宫殿,在这宫中,除了皇帝的政宣殿,养心殿。其次,就当属这皇后住的宸沁宫。 想当年,南焰帝为了以示诚意迎娶北冥洲公主,这宫中装潢也是费劲了十足的人力物力财力。不仅装饰华丽奢靡,所带偏室庭院也一应俱全。 一概宫室,红墙黄瓦,磅礴大气,金碧辉煌。 玉泉殿内,焰溟靠在池边,受伤的左臂碰不得水,被他随意地跨在池边的玉石上。 身后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只站了玄烈一人。 玄烈站在池子后方,看着池里焰溟露出来靠在池边宽厚结实的后背,周围雾气缭绕。
第21页 此情此景,让他的额头愣是流下三条很粗很粗的黑线。 为什么……他觉得在皇后的偏殿里,他和皇上这样很尴尬呢…… 「都妥善安排好了吗?」清冷低沉的声音在池内响起。 「回禀皇上,四名暗卫都已回来。」 「嗯,照例赏赐下去。」 「是。」玄烈刚想退下,谁知池里的皇帝又发话了。 「玄烈,你觉得朕这样欺骗她是不是不太好?」 池子里的男人拧着眉心,面色微沉。 玄烈捏了一把虚汗,难怪刚刚一直觉得这殿内气压低,没想到是皇上一直在纠结这个。 不过也是很难得,皇上对人使手段可是第一次有这种于心不忍的觉悟。 还真是难能可贵地对皇后娘娘良心发现了…… 心里这样想着,玄烈话可不敢这么说。他斟酌道:「皇上您……也是为了让娘娘能安全回宫。娘娘就算知道了,必定也不会埋冤您的。」 焰溟合上眼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臣告退。」玄烈如释重负送了一口气。 所以,下午在郊外树丛的那场刺杀根本不是什么刺客,而是焰溟事先安排好的的四名暗卫冒充,专门演给宫绫璟看的一场戏罢了。 邻国反叛作乱,不过是他编的一个幌子。纵使当今云苍大陆确实不如明面上安稳安定,但也不至于有人敢在这南焰城中作乱行刺。 他不过就是想促成宫绫璟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宫,不再折腾而已。他一个一国之君,显然并没有多少时间和他的皇后耗着。 偏生这位皇后身份尊贵,他也不能用上强硬的手段。自然,他也不屑于用。 对于宫绫璟,他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会对她用强。 骊山郊外,那片美似仙境的树丛,早就在焰溟的掌控之下。 那里,也是他以前仍是皇子每每心烦意乱之时,经常独自出宫透气的地方。如今,部署得更是连一禽一鸟都别想轻易进去,更别提刺客。 他从登上这王位到一举攻下三国,一统大陆,步步为营,攻城略池,踏着不知多少人的尸体才有如今这番成就。 如今的他,身边一人一事都是经过严密部署,从不让人轻易抓到丝毫破绽,遭人算计。 今日他计划这一切,只是了解以宫绫璟的性格,必然不再闹,会以他的安危为重,乖乖跟他回宫。 唯一没料到的,不过是她居然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紧张害怕成那个样子。 思及此,他脑海里又晃过下午刀光剑影之间,她竟只身挡到了自己身前的一幕。明知四名安排的暗卫都断然不敢下手,可他那一刻眼神还是闪过了慌乱。 她明明怕得都站不稳了,却还能义无反顾挡到他身前来。 女人双眸紧闭,唇瓣微抖,一张小脸全无血色的模样在他眼前再一次浮现,焰溟心里顿时又是一紧。 他总是在骗她,可她每次却都在豁出去地对他。 这些年来,他可以说,他就是一直在算计利用宫绫璟的一切。 北冥州公主的身份,乃至她背后整个北冥州的势力。 甚至于……他下午那番话,不能废后,也的的确确就是事实。 宫绫璟被废,他建立的帝国只怕是…… 焰溟兀地自嘲一笑,他为什么不爱她?年少气盛,睥睨天下的王,却不得不倚靠这个女人来稳固自己的江山,实现他的雄心壮志,叫他如何不觉挫败! 还有当年被迫答应北冥州州主的条件...... 这一切都让他自尊自傲的内心百般不是滋味。 他娶了她,可那时的自己却就是无法放下芥蒂去爱上她。 她身份高贵,貌若甄宓,性情温婉,甚至屈尊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可那时他对她就像是有了一道隔阂魔怔一般,总是排斥她疏远她。 后来,他与宫绫璟大婚不过几日。所有事情便都提上日程,部署多年的计划按着他定好的方向展开。 焰溟自然帅兵,亲征沙场。 而他与她这一别,就过去了三年。 哪知三年后,他的帝国繁荣昌盛,可他的皇后却生了一颗与他疏离的心。 应该说,聪明如她,想必是猜到了他当年对她的心意,真假几分。 可就算这样,今日那般危险之际,她却还是情愿陪在他身侧,共赴生死。 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部署周全诱她回宫的计划罢了。 可对她来说,那时生死却只在一个踌躇之间。 他这一生,行至这睥睨天下的皇位之上,身边看似众星拱月,可是真正甘愿为他卖命的又有几人? 可宫绫璟,这个一直以来,他只是利用着的女人却…… 他突然觉得他对她的情绪已经全然复杂了起来。 是一种对他而言,格外陌生的触动。 这个意识在他脑海中生成后,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变得很烦躁,全然没了在这池中继续泡着的心思。 焰溟命宫人进来替他更衣,后便大步流星往宸沁宫的内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瞧瞧这一章 它长得多肥~~~ 嘿嘿求收藏~谢谢支持! 第10章 宸沁宫内室里,烛光已熄灭了大半,只剩两只刻有龙凤呈祥图纹的烛炬在圆桌上泛着光。另有几颗硕大圆润的夜明珠高高挂在室内悬樑上,倒是映衬得屋内分外明亮柔和。
第22页 焰溟屏退了室内侍候的宫女,也没让通传,撩开珠帘独自走进了内室。 宫绫璟仅着一身就寝的里衣,外面披着一件藕粉的薄纱衣裙,此刻正坐在那梳妆镜前,局促不安地梳着头髮。 她如今心中着实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焰溟。 如若以前,她自会欣喜地迎上去。 可是现在,真是觉得左右为难。她心里有气,仍不想与他过于亲近。可……又碍于今天下午他为了救她受伤,总不能直接把他赶出去。 更何况这也是宫中,不是在可以任由她放肆的客栈了。 心中正纠结,她没注意到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焰溟看着镜中女子愁眉苦恼,精緻的五官都快挤成包子的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一勾。 宫绫璟习惯把情绪写在脸上,不难猜出她在打些什么小算盘。 「皇后,准备坐在这发呆一晚?」 他突兀地开口,倒也没有要吓她的意思。可是宫绫璟闻声,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看到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的明黄身影,才后知后觉站起身,施施行礼。 「臣妾不知皇上来了,还望……」恕罪二字倒是还没开口,她人已经被焰溟扶了起来。 「罢了,以后这些礼数私下就免了吧,你不再乱折腾就行了。」男人口气里有着淡淡的无奈。 焰溟看着前面这只装模作样的小白兔,她到底还算是礼数周全。不过以前可真是被她安顺懂礼,端庄贤淑的模样骗着了。 宫绫璟尴尬地往后挪了挪,内心悱恻,什么叫她乱折腾……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好不好!她已经很隐忍克制了! 焰溟察觉到女人悄悄往后缩去的身子,不满地皱了皱眉。 「皇后,床在这。你挪那么远做什么?」 宫绫璟终是忍不住,打开天窗说亮话,「皇上,您睡床,臣妾睡那软榻上便好。」 她说完,倒也没敢去看焰溟的脸色,只是低下头看向安置在另一侧的贵妃软塌。 显然,这还是在生他的气,同床共枕都不肯。 焰溟顺着宫绫璟的目光看向那软塌。榻上倒是一早就准备好了,铺了一床丝绸软被。 瞧着可真是舒服极了。 他微微沉了脸。 宫绫璟见焰溟不说话,气氛诡异。她犹豫片刻,一鼓作气。 「皇上,您既然要在这宸沁宫安息,臣妾照顾您也无可厚非。可是,臣妾心中乱的很,实在不想……」 「行了,早些歇息吧。」语未必,却被男人勐地打断了。 宫绫璟惊讶地抬眸看了焰溟一眼,饶是她再闹别扭,也知道在这宫中,她今晚这般举动有多出格。 宫绫璟一时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见焰溟更衣的左手明显还不大灵活,宫绫璟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上前,替他脱了外衣。待他上床后,她才转身准备放下那床上的层层纱帐。 「不必放了。」 宫绫璟正欲解开绸带的手一顿,就听得男人这话,她有些纳闷,但是又想到他是皇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便把手收了回来。 却不知焰溟心中想的是,如若床帏放下来,他岂不是连想看看她都看不到了? 宫绫璟转身想走,又想起他手臂受伤不方便。 她想了想还是回过头来,却正好撞入男人幽邃玄黑的眼瞳中。 宫绫璟心跳勐地快了一拍,她不敢与他对视太久,连忙低下头错开他的视线,轻问出口。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其实,大概连宫绫璟自己也没发现。 她爱这个男人爱了太久了,总是习惯性地去照料他。所以哪怕心中想着对他不管不问,想远离他,可是身体却已经先于大脑,本能地去关心他。 她弯着腰,垂着小脑袋。夜明珠照射下来微弱的灯光映在她白皙稚嫩的脸上,几缕青丝散落在巴掌大的小脸旁,显得十分温婉可人。 焰溟心念一动,他撑起身子,右手握住了她身侧的縴手。宫绫璟吓了一跳,本能就想把手抽出,可惜男人却是瞧出她的心思一般,把她柔若无骨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她顿时有了几分恼意,抬眸瞪了床上男子一眼。 谁知焰溟却是像没看见她这气恼的一眼般,只是勾着唇对她笑了笑。 这勾人的一笑,让宫绫璟瞬间乱了心神,这男人本来就生得邪魅,俊朗,她又那么没出息地爱着他,现在还对她这般含情脉脉…… 一时间,她竟忘了把手挣扎出来,只呆呆地看着焰溟。 焰溟趁她愣神之际,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拉,又很快松了开来转而揽上她的腰,一把将她的身子扯了下来。 宫绫璟重心不稳,直接趴了上去。她手忙脚乱就要挣扎起身,却不料男人单手就把她禁锢得动弹不得。 宫绫璟折腾半晌也没挣脱开来。她索性也不动了,气急败坏抬头,气唿唿地怒视他。 怎知男人却又淡笑出声:「皇后这般看着朕,当真不想上这床?」 低沉的声线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勾得宫绫璟一愣。 …… 这男人怎变得如此—— 厚颜无耻! 她气唿唿地推开焰溟,「皇上您好生歇息吧!」 语罢,便是转身看都不再看焰溟一眼,径直走向她的软塌。
第23页 怀中娇躯熘走,他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女人气恼的身影,知道逼急了也不行。 又想起以前,这软香娇躯明明可以任由他抱在怀中,他却情愿孤身一人去呆在那宣政殿。如今想想,也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了。 但所幸他有的是自信和时间,再一步步攻下她的心防。 当占.有这个女人的想法在焰溟的脑海里愈来愈深的时候,他还浑然不觉自己的心已经开始为宫绫璟松动了。 宫绫璟经过刚刚这段小插曲,心中虽然颇有澎湃,可是一沾那柔软舒适的软塌,眼皮却又渐渐重了起来。 室内幽静,有助安眠的薰香散着缕缕白烟,没过了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梦中,她看到了一个男人,他周身的气息她是那样子的熟悉,可她的视线却始终模煳,总是很难看清他的脸。 朦朦胧胧之中,她好像看到他弯下腰,轻而易举地抱起她,转身不知走向了哪里,但很快她就被放了下来。 他的动作轻缓,底下不知何物柔软至极,她仿佛是置身于那云端之上。却又看到那个男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掉,而是立足于床边深深地看了她很久很久…… 宫绫璟想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当真困极了,浑身着实无力。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梦里,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床榻边上的男人目光从女人白皙的脸蛋上移开,滑至她如雪般的颈脖,又抑制不住地往下...... 焰溟深深地看着她,眸光渐渐幽暗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上了床榻,重新把宫绫璟拥入怀中。 房樑上的夜明珠泛着微光,映着她白生生的小脸,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了一片阴影。 焰溟终于忍不住,轻吻上了她的眉眼。 她以前是他的,今后也必定会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作者最近改文改的心很累。 谢谢支持~ 第11章 次日,宫绫璟转醒之时,身侧空无一人。 焰溟早已去上了早朝,宫绫璟倒也不感到意外。这些年来,这个男人向来如此。 他勤政,日理万机,早朝一日都没落下。 只是让她纳闷的是,为什么自己昨晚分明是在那软榻上睡着,今日醒来却是在这床榻上? 昨夜里,迷迷煳煳被人紧拥着的感觉突然格外清晰。 梦中她被人从软榻抱回床上,后那人又深深地看了她许久的一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心中一紧,原来那不是梦,而是真的。 想到这两日来,焰溟对她态度的转变,倒让宫绫璟一时有些迷惘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再痴痴地喜欢他啊。 可是……这个男人…… 宫绫璟依旧平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床顶的一层层纱帐。 层层叠叠的云白纱帐相互交错,她看不清那红木床樑,就如看不清自己的心。 来不及深想,门口候着的宫女却已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娘,您醒了吗?」 「嗯,进来吧。」宫绫璟应了一声,从床上缓缓坐起。 门外四名婢女跟在晚七身后踏入内室,手中各自捧着一应物什,走到床边伺候宫绫璟起身。 两名婢女上前替宫绫璟梳妆,晚七则是转身从柜里拿出几套衣服,摆到宫绫璟面前。 「娘娘,今日想要穿哪一套?」 宫绫璟看了一眼那些锦绣华衣,套套精緻华丽。 她习以为常,只道了句:「要一套素一点的吧,今日宫中也没什么大事。」 「是。」晚七和另两名婢女就上前替宫绫璟更衣。 这皇后宫中再素的衣裙,也是经过尚衣监精心裁缝的,自是素雅秀丽。 上身白色的锦绣里衣,上头用那银白针线绣着几朵牡丹花的纹路,腰间用那紫色的裙带高高束起,显得柳腰盈盈一握。下身衣裙由深紫到浅紫渐变而下,外头再披上一件浅紫的薄纱。 一头乌黑的长髮被挽成反绾模样,高高盘起,宫绫璟向来不爱在头上戴太多髮饰,侍候的奴婢便只在那发上别上几颗紫色的珍珠,末了,再在发尾插入一根镶了金的玉簪。 原本自是貌若天仙的女子,再加上自一番素雅的打扮,真像极了那九重天宫的仙子。 晚七一行人尽管侍候宫绫璟许久,可一下子不免也看呆了。 「娘娘,早膳已经呈在偏殿了。」 「恩,过去吧。」 早膳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单单粥便盛了两样,一样鸡丝蘑菇粥、一样黑珍紫米粥,另外还有一盅冰糖燕窝、糕点小菜若干。 宫绫璟看着这满桌的菜餚,微微蹙眉。 这宫中的膳食的确都有固定的规制,皇后的早膳如此丰盛也不为过。 只是她一人惯来吃不下那么多,皇帝又极少有留在她宫中用膳的时候,久而久之,她觉得剩下一桌子菜餚也是浪费,便吩咐人一切从简了去。 「不是早吩咐过,本宫的膳食不用准备这么多吗?」 「回娘娘,这是皇上今早走时吩咐下来的。」 宫绫璟听罢便不再言语,他对她的吃穿用度一贯「照顾有佳」。 她也习惯了,只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侍候的宫女自是立马上前替宫绫璟呈粥,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
第24页 这时,门外走进一侍女,轻声禀报:「娘娘,永安王爷来了。」 宫绫璟一怔,放下手中的碗,笑道:「快让他进来吧。」 侍女走出殿外一会,一名似有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一席赤色红袍跑了进来。 他跑得冒失,但进殿后见着了宫绫璟,却是立刻就乖巧地行了礼。 「拜见皇嫂。」 「免礼,快起来。」宫绫璟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王爷,心情就止不住的好。 她朝焰煦招了招手,「阿煦吃过早膳没?过来再吃点?」 一旁侍候的宫人很快搬过来椅子放置于宫绫璟身侧,又把一应碗筷置放于桌上。 焰煦走到桌子旁,挨着宫绫璟坐下,「本是用过早膳了,再这看到皇嫂的膳食,又饿了。」说完,他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正好,我一人吃着正无趣。」 宫绫璟把筷子递给焰煦,又替他夹了些许他平日里爱吃的糕点到他碗里。 焰煦倒也不扭捏,他往日没少过来皇嫂这里蹭饭,宫中谁不晓得,这皇后宫中的膳□□致程度隐隐是要盖过皇帝的。 宫绫璟看着这小王爷吃的津津有味,她忍不住打趣道:「阿煦,这是在自己宫中没吃饱呢?」 「才不是呢,是皇嫂这儿的东西更好吃。」焰煦说着还边往嘴里塞那牛乳糕点。 他边吃边看到宫绫璟在一旁没怎么动筷子,又赶忙说道:「皇嫂您也快吃啊,多好吃啊。」 宫绫璟原本是心中烦乱,没什么胃口,却看阿煦这小吃货吃得投入,自己被带得又有了些食慾。随即,又吃下半碗鸡丝蘑菇粥。 身旁侍候着的晚七心中宽慰,暗暗想着,这永安王爷来得可真及时。 晚七又趁机给宫绫璟夹了两块糕点。 本是一桌子早膳,竟然在这小王爷的带动下,吃得所剩无几。 宫绫璟看着那只小馋猫,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 「阿煦啊,你该不会真的就是来趁我这一顿早膳的吧。」 「皇嫂你说什么呢,我这几日要来找皇嫂都被皇兄的人拦住了。今日才放我过来,我还以为皇嫂怎么了呢,才赶紧过来看看您。」焰煦愤愤道。 宫绫璟莞尔,「前几日,我身体不适,你皇兄才如此的。」 焰煦与她也算是极其投缘,后宫中都说这永安王爷乃当今圣上唯一的手足,被皇帝宠得无法无天,任性之至,在宫中上蹿下跳,也无人敢多言一句。 但宫绫璟与他相处下来,却觉得这小王爷也不过是孩子心性。本质上还是明理懂事的,何况焰煦十分听她的话。 「那皇嫂今日可好点了?若是好点了,我们去御花园玩吧。」焰煦说着便是要拉着宫绫璟出去了。 宫绫璟被拉得不得不起身,「那你今日不用去读书了?」 「不用不用,今日太傅大人告假了。」 焰煦这白胖脸上这一副「不用上学真喜悦」的表情,愣是把宫绫璟看笑了。 「行,就陪你去玩一会。」 她牵起他小小的手,只觉得心头才有暖意。这些年来,她在宫中时常一个人,无趣乏味至极,得亏有这小傢伙时不时来闹她。 永安王爷是当今皇上同父同母的弟弟,皇上兄弟姐妹本也不多,焰煦又是他同胞兄弟,皇上重视,早早便赐了「永安」封号,封为王爷。 小王爷年龄尚小,皇上又格外疼惜他这个亲弟弟,因此即便封了王爷也依旧让他住在这宫中。焰煦的身份自是尊贵非常,这宫里宫外要巴结他的人可多了去了。 可是焰煦的母后,德贤皇后却是在生下焰煦之时难产去世的。 当年忠玄帝与德贤皇后恩爱非常,后妃众多却无一人可取代德贤后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可德贤皇后却是因为生下他便亡故了,忠玄帝因此对焰煦一直喜欢不起来。唯一与他亲近的只有他同父同母的皇兄焰溟,后来焰溟继承王位之后,四处征战,也再顾不得他。 小孩子年幼无知,身边的亲人又寥寥无几,只有几个宫女太监小心翼翼地侍候在侧。后来,他的生性就变得越来越孤僻阴郁,不爱言语。 焰溟称帝后,看重这个唯一的亲兄弟。这宫中的人大抵都是捧高踩低的,拉拢、讨好焰煦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可惜了,小小年纪就见惯了这人情世故的焰煦却格外早熟,厌恶这些巴结奉承,明里暗里两幅嘴脸的人。 焰溟朝野繁忙,纵使疼爱自己这个亲弟,也没有多少时间亲自去教导陪伴他。 而焰煦从生下来,就没讨上忠玄帝的喜爱,母后又去世,这宫中阳奉阴违的嘴脸也看得多了,性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敏感;到焰溟称帝,又对他大肆封赏,宫中之人待他又是立马换了另一幅嘴脸,他这性子便变得越发刁钻蛮横起来。 直到某天,这宫中突然出现了一位神仙姐姐般的人物,比他还高冷,比他还不怕天高,任性起来比他还无所顾忌。居然当着一众朝廷命妇之面便把他骂哭了,骂哭后还敢责罚他,而可怕的是似乎连皇兄都没辙。 皇兄对这女人责骂惩罚自己的行为,别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觉得他亲皇兄是干脆两只眼睛都闭上的。 这个认知让焰煦开始对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神仙姐姐突然有了敬畏之心。
第25页 后来渐渐相处下来,发现这神仙姐姐虽然会责骂他,甚至让下人责罚他,可是又似乎还是挺关心自己的。不像别人一般,对他好都是装模作样的,都是对他有所企图的。 一来二去,宫绫璟倒是成了焰煦这宫中最亲近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架的特别空,所以在这里解释一下(可看可不看,默默跟着木木的思路走也可以~不用想太多~) 北冥州是经济实力,兵器武力,人文环境都居于云苍大陆之上的存在,没有玄幻没有炼丹修仙都没有! 类似于一个鼎盛的强国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话语权。同时,北冥在云苍髮生征战之时,有能力去平定。 至于为什么北冥不干脆把云苍占领了?不是每一个强盛的国家都想统治别的国家吧!只要维持在这个世界上至上的地位就够了。 北冥与云苍只是国家实力不同,但是是平等的。 那么对于云苍大陆来说,男主称帝是需要这个世界上的强国认可的,不然谁搭理你? 所以,男主是靠着自己能力,征战四方,但最终真正实现一统,还是因为得到北冥的首肯。 男主娶女主这点: 类似于春秋战国割据混战时期,君主会娶别国的公主为夫人,藉此拉拢别国势力。 所以重点是:我不是在跟男主洗白,我只是说清楚一下本文大背景,男主没那么渣和无能,没有一直在靠女主。没有!真的没有! 以上后文都会慢慢交代出来……怕大背景太难理解,评论区要炸(害怕555~) ps:本文无宫斗宅斗,无復仇虐渣,无国破家亡,无白月光,大概就是一个帝后谈谈恋爱和只愿为她袖手天下的故事加一点追妻火葬场。 求收藏~~~ 谢谢 第12章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御花园中,现正值秋季,天气微凉。秋天本是落花时节,但并未影响园中百花盛开的美景。 焰煦兴致勃勃地朝着宫绫璟:「皇嫂,我们玩踢毽子?」 「好啊,看谁踢得多谁胜。」 二人走到御花园中央的空地,身旁侍候的奴才闻言已经赶忙去准备毽子过来。 宫绫璟接过奴才呈上来的毽子,笑着递给焰煦:「阿煦先。」 「好啊,皇嫂你可别小看我。我自从上回输了你,后来练得可勤了。」 焰煦接过毽子,走到边上。他正欲扔起毽子,一抬头却见自个身旁不知何时围了一圈的奴才。 他不满地皱眉:「你们倒是退后些啊,这样本王怎么踢。」 可怜那些奴才是担忧小王爷玩得太过兴奋受伤,才站着近了点。却没想到被他呵斥了,只能又退后了一些,但仍旧目不转睛地关注这小王爷。 就怕这小祖宗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宫绫璟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身后站着晚七和一众侍女。她笑盈盈地看着焰煦从容地踢着毽子。一个不留神,这小傢伙就已经踢了十个有余,比起他第一次踢毽子可是进步多了。 虽是初秋,风凉,可是人这一动起来,焰煦很快就已经玩得满头大汗。 那张小脸蛋在阳光下被晒得红彤彤的,明明该是累了,可这焰煦却又在兴头上,不舍毽子落地,只得一个个接着踢。 宫女把准备好的茶点摆上石桌,又退到了下去。 宫绫璟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焰煦,心中有些欣慰。这才是八九岁小男孩的模样啊,如朝阳一般,天真烂漫,贪玩不怕累。 想起她第一次见焰煦的情形,宫里正举办宴会,请了王妃命妇们携带幼子进宫一同赴宴。宫中一片热闹,那些小世子、小公子们都玩在了一起,唯独那小傢伙独自一人在池边,阴沉着一张脸地看着御池里的鲤鱼。 刚开始也有几个小男孩要同他玩,可这永安王爷就是绷着一张脸,不搭理人家。 这些个王妃自然知道永安王爷是当今圣上格外重视的亲弟弟,都等着巴结呢。一个个硬是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小王爷身边,哄着几个玩一快去。 这焰煦可是出了名的霸道,蛮横,玩起游戏来必须只能按他心情来,稍稍一不顺心意,便是像往日里打骂太监奴才一般,打了那群小世子。 王妃们看着自个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也敢怒不敢言,不敢冒犯,硬生生把自家的孩子骂了一顿拉走了,最后还不忘给这小王爷赔了礼。 宫绫璟原本也不想管,只觉得孩子之间打闹也是正常,只是见着这小王爷越来越往蛮横且目中无人的方向发展,她实在看不过眼了,才出声责罚。 焰煦一开始不服她的管教,曾听下人奴才说,这小王爷还跑到宣政殿去给焰溟告状去了,但…… 如宫绫璟所料,焰溟才没时间管她的事。 久而久之,这小王爷和自己闹来闹去,两人却莫名亲近了起来。 宫绫璟想着想着也觉得好笑。 这时突然听得一名女子小声唉痛地「啊」了一声,宫绫璟的思绪被拉回。 定眼一看,原来是焰煦没有控制好力道,把毽子踢到迎面走来的宫女脸上。 那宫女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手上都呈着精緻菜餚。 为首那宫女一看也是个十分知晓宫中礼数的。 她手中捧着一壶茶水,没法挡住飞来的毽子,又怕手上那珍贵的茶水有个什么闪失,躲闪不得,俏丽白嫩的脸蛋只得硬生生挨了这飞来的毽子。
第26页 那「啊」的一声只怕也是疼极了的本能并非故意。 焰煦捡了落在宫女身旁的毽子,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宫绫璟身侧。 「阿煦,你踢到人了。」宫绫璟细眉皱了皱,看了一眼焰煦,淡道。 焰煦抓着毽子一愣,扭头睨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宫女。 可那宫女一触即焰煦的目光,腰却弓得更弯了些。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上呈着的东西放置于地,朝焰煦磕了一头。 「奴婢该死,扰了皇后娘娘和王爷的雅兴。请王爷责罚。」 焰煦却不搭理这宫女,他收回目光,重新对上宫绫璟。 「皇嫂,她就是个奴才。」 宫绫璟脸色一冷,「奴才就不是人了吗?」 她惯是看不得焰煦这小小年纪便如此仗势欺人的模样。 焰煦一下子噤了声,只垂下脑袋看着自己手里的毽子。 倒是那被踢中的宫女忙跪到宫绫璟面前,「娘娘,奴婢无碍的,别扰了小王爷的雅兴。」 宫绫璟也不应声,只是示意让她们起身。 焰煦听了宫绫璟一番话,又瞧瞧抬头打量了一眼宫绫璟的脸色。见她脸色仍旧不好,自知自己理亏。 只能对着侍候他的太监,吩咐了句:「等会看看那……宫女的脸吧,若是……有大碍就替本王传太医。」 那小太监自是应了声「是」。 宫女听罢,急忙又跪下扣头谢恩。 宫绫璟这才拉着焰煦到身旁坐下,接过晚七递给她的帕子替焰煦擦了他满脑袋的汗水。 随即又看向那宫女,那宫女倒不是普通婢女,乃焰溟身旁侍候的从三品御前女官。 皇帝身旁贴身侍候的二人,一则内务府大总管李德喜,二则是这御前女官辛柔。 「何事?」 辛柔盈盈一福,「回娘娘,皇上下朝后,听闻您带着小王爷在这御花园中玩耍,特意赐了这一壶冰糖杏仁茶和一些糕点。」 她说完,又朝身后招了招手,让其余人都把东西呈上来。 「恩,替本宫谢过皇上。」宫绫璟道。 宫女和太监们把一个个食盒小心翼翼地摆放上石桌。 食盒一一被打开,里头有一碟水晶包子,晶莹剔透的水晶皮里裹着枣泥、豆沙,看着格外引人食慾大动。又有一碟炸得金黄的春卷,还有两样也是平素里,宫绫璟偏爱的零嘴儿。 宫女太监摆完后,辛柔便福身告礼退下。 焰煦看着桌上一众的精緻点心,两眼放光:「哇皇嫂,皇兄对您可真好。」 宫绫璟笑着捏了捏焰煦的小脸蛋,「怕是看着我们阿煦的面子吧。快吃吧,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说着又替焰煦倒了杯杏仁茶,放到他面前。见他埋头苦干吃得欢乐,只摸摸他的脑袋让他慢点吃,便不再言语。 二人吃了一点茶点,又闹了开来。 而另一边,刚刚送茶点过来的几个御前宫女垂着头,走在狭长的宫道上。 四下没人,一个在辛柔身后的宫女突然走快了几步,靠近辛柔身侧,轻声问道:「辛柔姑姑,您的脸真的没事吗?」 这皇帝身边的御前女官模样自然不差,辛柔长得清秀,模样端庄,那眉眼间也不像往常婢女那般卑训。 如若不是说是这宫里的婢女,走出去怕是连官家小姐的气度都未必比得上她。 可惜现在白嫩的脸蛋乌青了一小块,看着确实惹人心疼。 辛柔不自觉伸手摸了摸那乌青的地方,手一触上,确实有些疼痛。 「无碍,先回去吧。」她走了两步,又转头吩咐,「你们先去御前侍候着,我去屋里上个药再过去。皇上一时半会应该都在宣政殿处理政事,不会有什么大事。」 身侧的宫女一愣,踌躇道:「姑姑,您这伤……不让皇上瞧瞧吗?」 当今皇上寡慾,不喜身边莺莺燕燕,更不爱这些宫女在他面前晃悠,贴身侍候的只有李德喜、辛柔二人,并且极其器重。 而这辛柔女官,皇帝给她的权限也极大,隐隐与内务府大总管李德喜是不相上下。 宫里以前上上下下都在传辛柔必定早已是皇上的人,皇上指不定哪天就立她为妃了。 可怎料后来皇上娶了当今皇后娘娘,立誓六宫无妃,再无立妃打算,这关于辛柔身份的谣传才渐渐消声匿迹。 但这辛柔究竟成没成皇帝的人,还真说不准。不过打从皇后娘娘进了宫,众人也不敢再乱说这些风言疯语。只是免不了私底下还是对这辛柔姑姑小心讨好巴结着。 毕竟皇帝跟前的红人也没几个。 辛柔听了那宫女的话,脚步却是一顿。 她转过身来对着她,细眉紧拧,脸上隐隐有了一丝愠色。 「胡言乱语些什么?」她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声,「碧莲,你进宫也多年了,这宫中的规矩你是学到哪里去了?」 碧莲一听,身子一抖便直接跪下来了。 「奴婢该死。」 「你是殿前伺候的人,皇上最讨厌乱嚼舌根之人,你不是不知道。」 「是,辛柔姑姑。碧莲以后不敢了。」 辛柔拧了拧眉心,看了周遭一眼,这边她带的人自然都是她的心腹,但也难免碰上其他人。 「起来吧,以后说话注意些。」 碧莲颤巍巍站了起来,辛柔不再搭理她,只继续向前走去。
第27页 碧莲还怔怔地站着,却被身后一宫女捅了捅胳膊,示意她赶紧跟上前去,免得真受了责罚。 毕竟辛柔虽然与她们一样是御前侍候的宫女,平日里也极好说话,可这从三品女官身份可还是大了他们好几级。 何况御前女官真要责罚她们,也不是不可。 碧莲连忙收敛心神跟了上去,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前头那一抹身姿清冷却欣秀的倩影。 她心里仍旧不解,进宫这些年愣是没看得懂这里头究竟。 她们是侍候在皇帝身旁的宫女,这皇帝对辛柔的倚重与不同,她们是日日看在眼里的。但若说这皇帝真有宠幸过辛柔,那她们倒是不见得。 可又有传闻皇帝还是皇子时就曾向先皇后要过她,奈何娶了当今皇后娘娘……偏偏这辛柔姑娘看得开,不争不抢,恭顺谦卑地继续做着这宫女,干着服侍人的活。 眼下里被永安小王爷毽子砸了脸,连个太医都宣不得,还得自个回屋上药。 也不知是傻……还是真的看得极其通透。 碧莲不敢细想,只连忙埋头跟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谢谢支持~ 第13章 这边宫绫璟陪着焰煦吃饱喝足,又同他玩了会,便让宫人送他回去歇着了。 毕竟这小王爷功课也不少,除去每日早晨要学的四书五经,下午习武射箭也是他的必修内容。 而她,倒是闲着无事。 如若往日,可能会有去宣政殿看看焰溟的心思,但如今……这种冲动确实淡了许多。 大抵是次次去了无外乎就是一碗冷透了的闭门羹,着实叫她与日俱增的心寒,渐渐也就没了再凑上前去的欲望。 一行人回到宫中,宫绫璟在宫人的侍候下用了午膳,后便斜靠在那贵妃榻上,无所事事地翻看书卷。 这几日她在宫外帮那穆老闆照料了几日生意,如今再看这些经商书籍,只觉得一切更加鲜活了起来。以前看不懂的地方,现在看来倒觉得十分在理。 宫绫璟看得入了神,一下午的时间竟然一晃而过。 待到傍晚时分,宫绫璟瞧着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起身唤了晚七过来。 「娘娘,您今晚想吃些什么,奴婢吩咐小厨房给你备着。」 宫绫璟却是没有搭话,只把手中的书卷递给晚七,自个从榻上起来,向那前厅走去。 她縴手扶上那红棕色的门框边沿,凝神看着宫殿外。 已是将近日落,太阳的余光洒在偌大的庭院里,地上枯黄的叶子熠熠发光。 秋风偶尔吹过,满地的枯叶便随之飘散开来,但很快又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边上有两名粗使太监埋着头弓着身,扫着落叶。二人瞧见皇后娘娘出来,忙把手中扫帚放好正欲行礼,却又见着宫绫璟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继续做自己的事便是。 宫绫璟的视线落在了地上,一地的枯黄,还是显得有些凄清和寂寥,连带着自己身后的这所金碧辉煌的宸沁宫都仿佛失了色彩。 身侧的晚七有些担忧宫绫璟总是这样郁结于心,生怕她常此以往非得闷出病来。 想她的主子无论以前在北冥州上还是前些天出宫的日子,都似乎比这回宫后要开心快活得多。 她内心轻嘆,有些忧心地唤了一声。 「娘娘。」 宫绫璟回头看了晚七一眼,瞧见这小丫头一脸的担心,她有些错愕,却很快朝晚七笑笑: 「无碍,你去吩咐小厨房炖上些补血养气的药膳吧。」 晚七闻言一愣,有些紧张:「娘娘可是觉得身体哪里不适?」 「不是我要喝。吩咐他们炖好了,便给皇上送过去吧。」 宫绫璟说完也不再去看那一地的枯叶荒凉,只转身踏进室内。 明明想强迫自己不要太过关心这个男人,可是一想起他昨日受的伤,就总是忍不住想去为他做些什么。 但心里别扭,又着实不想再自己去那宣政殿巴巴地就等着见他一面。 她想了想,也只好吩咐人给他送些补血的汤药,有利于他养伤。 晚七微微一愣,似没想到主子嘴上总是说着要逃离,心底里还是这样在意皇上。但她细细想想,又觉得不要太过正常。 这小公主这些年来对南焰帝的好和痴心无人比她更清楚。 可偏生......这帝王眼睛跟瞎了似的。 如今三年过去了,这眼睛也不知道治好了没...... 晚七内心轻嘆了声,朝宫绫璟福身应了声「是」,便下去吩咐。 这边宫绫璟刚步入殿内坐下,就听得门外一声尖细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她心下一愣,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身子本能站了起来,一转身果真瞧见门口一抹明身影。 宫绫璟身子僵了僵,似乎没想到昨日过后,他今日还会踏入她的宫殿。 「怎么,皇后见着朕高兴得礼数都忘了?」 男人的声线是惯来的清冷,可现下似乎染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似乎是在数落她礼数不周,但语气里一点责骂的意思都没有,还隐隐有点调侃打趣她的味道。 宫绫璟脸庞一热,急忙要俯身朝他行礼。 可刚刚屈膝,行礼的话还未说出口,手却已然被人拉起。
第28页 「免了,起身吧。」 他的手裹着她的,大步把她带了进去。 宫绫璟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他的手修长宽厚,只衬得她的手更小巧了些...... 「皇后。」 听见焰溟叫了自己,她才勐地回过神来。 刚抬起眼眸时,就见着男人一贯波澜不惊的凤眸里居然漾着一丝笑意。 「皇后傻傻地站着看朕做什么?莫非真的高兴傻了?」他说着,指腹却轻揉地擦过了她的手心。 温热酥.麻一晃而过…… 宫绫璟一惊,急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正想转身往另一旁走去,腰肢却勐地被人一揽。 下一秒—— 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男人的怀里。 焰溟坐在椅上,单手半环着她。 结实温热的触感与冷硬的椅子全然不同,宫绫璟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后就要挣扎起来。 男人却很快把她拥得更紧了些,她挣脱不开,无奈只能软下身子。 「皇上,这样于礼不合。」 「哦?朕在皇后宫中,抱着自己的皇后,有什么不合适的?」 男人的声音低哑魅惑,声线撩人。他似乎是刻意地低下头,下巴倚在了她的肩头,贴在她的耳畔。 宫绫璟身子缩了缩,她大半个身子就这样被他揽在怀中。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个男人这样亲密的抱着,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一股羞意蓦然在心间腾起,她想都没想刚准备再挣脱他,不料焰溟似看透她的心思般,手一用力,竟又把她往怀里圈得更紧了。 后背勐地抵上一片滚烫硬朗......她的脸越发烧了起来。 宫绫璟不敢再乱动了,她僵着身子偏过头去,转移了话题: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到宸沁宫来?」 男人回答的很快,近乎是不假思索。 「朕政事忙完,便想着到皇后这来歇歇。」 宫绫璟:「......」他哪根筋搭错了? 这话被他说得……这样自然。 可这位勤政爱民的皇上以往有哪日想着忙完会到她这宸沁宫歇歇的? 宫绫璟内心悱恻着,她怔怔地看着这幅近在咫尺的俊容,一不小心却对上他那玄黑深邃的眼眸。 那人的眼瞳里如一汪深潭一般,令人无法轻易揣测出他的心思,但此刻瞧去,又只觉得里头不似往日那般冰冷。 这……让宫绫璟十分不习惯! 焰溟对她突然这么一副温柔似水的体贴模样,让她不得不怀疑这皇帝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 她羞涩又不甚自在,忍不住抬头看了四下的宫女太监一眼。 却不料,殿内侍候的一众奴才都把脑袋垂得死死的,尤其是皇帝身后的李德喜,更是把脑袋都要埋进自己的胸口去了,估计恨不得他自己此刻就是隐形人。 哪有一人有抬头乱瞄这帝后的胆子。 可她终究别扭。 似察觉到宫绫璟的目光和身子的扭捏,焰溟抬起头来,眉梢皆是清冷地扫过李德喜,淡淡开口。 「都退下。」 李德喜头也未抬,只忙俯身应了声「是」。 他垂着脑袋弓着腰往后退了几步,待快退出门口,他又伸手招了招几个守在外室的宫女太监,示意他们赶紧的跟着退下。 不过一瞬,殿内除了这对帝后,便再无一人。 看得宫绫璟有些目瞪口呆…… 焰溟抱着宫绫璟,只觉得这女人身子分外娇软,抱在怀中一点都不硌手。 女人身上天生的体香,清甜芬香,萦绕在他的鼻腔。软玉在怀,温顺羞涩,他拥着只觉得越发顺心。 今日朝堂大殿上,听大臣探讨争辩了一天政事的疲惫竟都烟消云散了去。 宫绫璟身子被人越圈越紧,身后的男人倒是毫无顾忌,大半个身体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也就算了。 可缠在她身上的手隐隐还乱动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外侧裙袍的衿带不知何时被人解开的。 她一惊,縴手勐地抓住了那只乱动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可男人的手是不动了,她敏感的耳垂却蓦地又被人轻轻碰上了。 她身子一瞬就软了下来,想躲开,却被禁得无路可逃。而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男人作祟的手,也被他宽厚的手掌转而紧紧裹住…… 焰溟闻着她颈肩的馨香,唇瓣从她的耳垂慢慢移至她的粉唇。 两人的气息渐渐凌乱起来,焰溟的眸光暗了暗,怀中的女人眼眸已经紧紧闭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一张白嫩的小脸蕴着一片浅淡的绯红。 从两颊一直延伸到耳骨……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她,谁知一进门就瞧见宫绫璟见着他时,眼睛都要亮起来了的欣喜慌乱。那副小模样着实动人得紧,才勾得他忍不住逗逗她,可谁知…… 焰溟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 他心一动,双手抱着她,将那软在他怀里的身子转了过来,让她正面对上自己…… …… 肩头兀地一凉,宫绫璟轻轻颤了颤,一紧张,双手情不自禁就抓住了焰溟的臂膀。 他许久没碰过自己,她异常敏感又害怕,手上力道不自觉便越抓越紧,越抓越紧。 ……然后就听见了男人一声终于耐不住的闷哼。 作者有话要说:  抓到的不是别的,就是伤口而已(正经脸jpg.)
第29页 最近发现这篇文在復仇虐渣的古言堆里宛如一个另类555~ 陷入迷茫…… 收藏哦~么么哒 第14章 她勐地一顿,神志清明起来才发现自己正好抓在了焰溟昨日受了伤的左臂处! 宫绫璟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松了开。 来不及去细看他的伤势,她一低头就先见着自己衣裳正凌乱不堪地敞着。 二人刚刚居然就在这她平日里会客的大殿内如此亲昵起来,而自己就那样软在了他的身上。 这在宫绫璟多年良好的修养认知里,简直是……简直是…… 她羞愤至极,手忙脚乱抓好自己肩头的衣服,就从焰溟身上挣扎着下来。 焰溟昨日到底是真真切切挨了一剑,伤口未愈,又是硬生生被宫绫璟抓裂开来的,新伤旧伤加在一起的滋味实在是不可言喻。 他此刻手才不由地一松,任她逃离了去。 宫绫璟终于站下了地,她不敢再与这男人对视,堪堪移开眸光却勐地触上了他无力垂下的左臂....... 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死命用力抓着他的左臂模样…… 那可是未癒合的血肉,该是有多疼才能让这个男人闷哼出声?! 宫绫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默默把抓过他的手往身后藏了藏。谁知一抬头,就见着男人眸光幽沉地看着她,宫绫璟被看得越发内疚起来。 空气一时凝固了般,二人间的气氛陷入了谜一样的尴尬。 她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声:「你的伤......可还好?」咬了咬下唇,又忙道:「皇上今日可有让御医换药?」 没有的话,可赶紧传御医吧……别再这样看她了!她又不是故意抓他伤口的...... 焰溟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他的面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 「不用传御医。」他似看出她的心思般,直接道。 宫绫璟听了一急,「这怎么行?」 男人瞧见她这般着急微微挑了挑眉,得亏她还有点良心,他还以为她现下除了一味地推开自己,都不会关心他了。 宫绫璟见他不说话,只好又开口。 「皇上伤口刚刚肯定裂开了,臣妾还是替您传御医过来看看吧。」 她说完就去要唤人,却很快被男人叫住。 「这点小伤无需再传御医。」他顿了顿,看着她疑惑又担忧地对着他,嘴角微勾,「不过朕的伤口还是需要处理的。」 宫绫璟忙点了点头,可很快男人又开了口。 「伤口是被皇后再次抓裂开的,皇后就这样不负责了?」 声音低沉喑哑,听在耳畔撩人的紧,更过分的是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委屈心痛。 宫绫璟:「......」 负责,我负责,行了吧! 外头晚七刚把药膳端了回来,就见着殿门紧闭,而一众宫女太监都一幅我啥也听不见的模样守在门口。 那为首的李德喜尤其瞩目…… 李德喜瞧见这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自是笑得跟花一样的迎了上去。又见着晚七手上还端着一盅汤药,忙招来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替她端了去。 晚七走近才被告知皇上皇后娘娘在里头,不得打扰。 她不禁有些喜上眉梢,皇上能来看自家娘娘,她觉得连自己都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在门口无所事事地站着站着,却发觉室内竟然一直没有一点要传唤的意思。 这与往日相比真是太异常了……晚七不禁又开始担忧起皇上是把她家娘娘怎么了。 可她不敢造次,只得在门后焦急地踱步。 李德喜被晚七这护主心切的模样看笑,劝道:「皇上与皇后恩爱非常,皇上对皇后娘娘好着呢。你啊莫要担心。」 好……着呢?怎么连你也瞎? 晚七除了敷衍地笑笑,也只能更加敷衍地笑笑了。 这会听得屋内自个主子终于唤了她,晚七连忙伸手招过那拿汤的小太监,让他跟自己一同进去,然后就直接推开了殿门。 一进殿内,就见着皇帝端坐在那正位上,脸色冷硬,而自家娘娘却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抹可疑的红晕。 ……此情此景莫名有些诡异。 晚七不敢多瞧,只低头快步走了上去。 「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焰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平身。」 晚七这才起身,对上宫绫璟,「娘娘,您吩咐小厨房给皇上熬的药膳煮好了。」 宫绫璟还没说话呢,却听得身后焰溟淡淡道了句。 「想不到皇后如此心系朕的伤势。」 那满是欣慰错愕的语气听得宫绫璟脸上强挂着的笑意真是要挂不住了。 她心繫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还来这样调侃她。 那小太监在晚七的示意下,忙把药膳呈了上去,又妥帖地倒进了碗里,跪着呈递给了皇帝,却不料这皇帝就是不接。 焰溟看着宫绫璟低头垂眼地候在自己身侧,那皎洁面容上早已没了刚刚被自己撩拨得动情的粉色。 此刻站在那,整个人又恢復了一副与他分外疏离的端庄模样。 他不喜她与他刻意保持的距离,也不喜她对他变得如此冷淡。 好似要把他从她心里戒了去般。
第30页 焰溟漆黑的眼眸从那碗汤药移开,对上宫绫璟,淡淡开口,「皇后,朕的左手还有伤你忘了吗?」 宫绫璟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看了焰溟一眼,终于想到了正事。 「七七,你去把昨日御医留在这宸沁宫的药拿上来。」 「是。」晚七应了声,退下去拿药。 宫绫璟重新转过身来,瞧见焰溟还是没动作,她拧着眉睨了一眼那跪在旁边的小太监,似乎在责问他怎么还不赶紧侍候皇帝把药膳喝了。 那小太监刚被调到御前侍奉,因是来得日子也不长,李德喜也就没把他唤到皇帝跟前侍候。 刚刚被晚七随意一指,只得端着这药膳一同进了来。 眼下皇上沉着脸,迟迟不拿他呈着的药膳,而皇后却已经对着他隐隐露出不满的目光。 小太监内心欲哭无泪,呜呜呜皇后娘娘,您没瞧见是这皇上自己不拿吗…… 他只得又往下弯了弯腰,把手上呈着的汤药接着向皇上跟前举了举。 可这边焰溟见着宫绫璟还是一点要靠近自己的意思都没有,眉头微微皱起。 随即也只能轻嘆口气作罢,拿起那碗汤药,一饮而下。 那侍在一旁的小太监手上一松,心里刚悄悄舒了口气。可很快那碗又被这阴晴不定的帝王没好脾气地扔回了他手中。 小太监那刚沉下去的心又勐地悬了起来,内心十分担忧自己是哪里侍候得不好,得罪了这帝后。 却见皇上朝他摆了摆手,像是让他赶紧下去。 小太监这点机灵劲还是有的,他忙告了礼,端着那碗,退出殿内。 焰溟看着宫绫璟依旧站在那,安安静静地垂着头,看起来是侍候在他左右,可……那站着的距离却分明就是要让他无法再一伸手就够着的。 他眼眸深了深,「皇后,非得站得离朕这么远?」 宫绫璟这才抬起头来,可她对上焰溟,脚上竟然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她就见着焰溟的脸更黑了几分。 ...... 现在更是走上前去也不对,退下去也不是了…… 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晚七就拿着换洗伤口的药上来了。 宫绫璟眼睛一亮,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急忙唤晚七赶紧过来。 「七七,你服侍皇上换药。」 晚七刚要应「是」,就见得某人皱着眉开了口,语气异常的......执拗固执。 像是个讨糖吃的孩童一般。 「皇后,朕要你换。」 宫绫璟:「......」 她错愕至极地抬起头,就对上焰溟异常坚定的眸光。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何,她还从男人眼里读出了几分可怜又委屈的味道。 可怜?委屈?这个男人?? ...... 宫绫璟深深吸了一口气。 换换换,我给你换,谁让我人美心善又心悦于你呢! 她接过晚七的药,走回焰溟身侧。 「那臣妾给您换药。」 焰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宫绫璟轻轻挽起了他的袖子,就见得那洁白纱布倒是把他的伤口包裹得极好,想必今日定然已是有人给他换了药的。 只是现在又渗出了血。 她刚刚那勐地一抓,确实是把这快癒合的伤口抓得再度裂开了,但他既疼便该早点收了手,又还偏偏硬要抱着她继续胡闹。 她心中悱恻,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再把他弄疼了几分。 在宫绫璟给他换药期间,焰溟的目光一直在她白皙稚嫩的脸庞上。 女人的神情专注,明亮的杏眸触及他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时,不再像那日一般躲闪恐惧,只是含上了一层薄薄的心疼。 她给他换药的动作轻柔,竟比昨晚那御医还细緻小心,焰溟没感觉到什么痛感,宫绫璟就帮他把药换好了。 在宫绫璟替把焰溟最后一层纱布缠好,又把他的袖子放下来时,她的手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 焰溟牵起她的手到跟前,笑道:「想不到皇后这手如此巧?连包扎上药都如此得心应手。」 她惯来是个温顺知礼又富有才情的,似乎样样精通。只是他没料到宫绫璟出生世家,应该是养尊处优的性子,却连这照料人的手法都如此得道。 他的皇后似乎是个宝藏啊。 宫绫璟抽回自己的手,「臣妾嫁到这朔国来之前,家中的嬷嬷曾教导过臣妾。」 她当初为了嫁给他,做好他的妻子,端得起这一国之母的气度,从掌管后宫琐事到如何侍候好丈夫,大小事宜,她一概不落,学得用心学得仔细。 可…… 宫绫璟突然不自觉落寞一笑。 罢了。 不都是她自己选的吗? 焰溟显然察觉不到宫绫璟这顷刻间的这番心思。 他起身,无比自然地牵过宫绫璟身侧的手,走近内室,唤来了宫人传膳。 ......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之前文案很不晋江风啊…… 所以木木改了一个…… 第15章 原是并不知皇帝今晚竟会到这宸沁宫来用晚膳,御膳房显然也没有做足准备。 于是当底下宫人陆陆续续把菜品上齐后,焰溟看着这一桌子的青绿色,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这张紫檀圆桌极大,只是那上头却只摆了一盅薏仁百合汤,一道肉糜笋菇和一道炒得极其素淡的嫩叶青菜,再加上一小盅蜂蜜炖雪梨,便是没了。
第31页 这菜色放在寻常百姓家中还好,可放在这皇后的晚膳上就着实显得太过寒酸了些。 焰溟拿着筷子的手靠在那紫檀圆桌边沿,眉宇沉沉,一时竟不知能从何下手。 又见着宫绫璟在她那婢女晚七的侍候下,倒是一口接一口地吃得正香,毫不挑剔,仿佛是平日里就被饿惯了的模样。 给什么便吃什么。 焰溟看得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几年没与他的皇后用膳,怎么宸沁宫的膳食都简陋朴素成这幅模样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这皇上国库要亏空了,皇后的晚膳才吃成这般。 他娶她虽多少有些无奈,可到底从没想着要在这朔国宫中亏待她丝毫。 ……底下奴才究竟是怎么侍候的?! 他眉头蹙起,眸带寒光掠过一旁的李德喜。 李德喜从这一道道膳食没一下便上完,又看着这一桌子的清汤寡水,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这皇帝必然不爽,毕竟焰溟打从宫绫璟嫁进宫中之时,就曾交代过自己,皇后的一切吃穿用度规制只可以逾越,绝不可从简了去。 他也一直谨记在心,时刻提醒着这侍候的宫人。 可……怎么今晚这皇后宫中的菜餚朴素成这幅模样?哪有宫人敢剋扣宸沁宫的膳食?!这不是嫌自个活腻了吗?? 李德喜也是一头雾水,他擦了擦一脑门的汗水,局促不安地向晚七投去求助的目光。 晚七才不搭理他,她只管自家娘娘吃得自在舒爽,那皇上与她有何干系? 宫绫璟一碗珍珠米饭都吃下去小半碗了。等着晚七给她呈汤之际,她这才抬起头来,却见着皇帝跟前的饭菜倒是纹丝未动。 又看着焰溟寒着脸这桌菜餚,手上拿着筷子僵着不动…… 她怔了怔,默默把自己手上的筷子放下,后知后觉地问出口,「皇上,这菜可是不合胃口?」 焰溟瞧着宫绫璟终于记起自己了,他内心轻嘆,索性便把筷子放了下来。 「皇后,宸沁宫的膳食一贯如此?」 这话语气寻常,令人听不出喜怒。 可一旁的李德喜听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脑门上的汗水真是擦都止不住了……内心还不忘替御膳房的人也捏了一把汗。 宫绫璟不以为然,怔怔地朝着焰溟点了点头。 目光又移至这一桌菜品,都是她惯来喜爱的菜,有……有什么问题吗? 李德喜一见着这皇后无比自然就点了头,心里勐地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他这心还没沉到谷底呢,就听得皇上冷呵了一声,「李德喜!」 李德喜双膝直接就跪地了。 「你一内务府大总管,朕吩咐你的事都忘到哪里去了!皇后宫中的膳食规制何时成了这幅模样?」 李德喜顾不得那一头汗水,只跪着拼命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也不知御膳房是何故……」 焰溟面色冷硬,「去把御膳房管事的给朕叫来!」 「等等。」 李德喜正欲起身去叫人,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悦的声音。 回头一瞧,就见着皇后娘娘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皇上看了竟也不再作声。李德喜忙退到一旁,不知为何瞧着娘娘终于有了动作,他这颗心倒是安了不少。 宫绫璟一开始不理解焰溟这莫名其妙的火气从何而来,待她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他这是在不满她宫中的膳食如此简陋。 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皇上。」宫绫璟轻唤了一声那气头上的黑脸帝王。 瞧着他终于对上自己,宫绫璟淡淡笑了,缓缓道:「是臣妾吩咐的御膳房,宸沁宫一日三餐尽量从简。」 这是焰溟从今日踏进这宸沁宫到现在,第一次见着宫绫璟主动对他展露笑颜。 她本便生得好看,那张俏丽的芙蓉脸上若是绷着不笑,便是冷若冰霜的冷艷模样。可一旦那娇艷欲滴的粉唇微微向上翘起,一双含了水般的眼眸透着晶莹的细亮,眉目里皆是翘盼地望着你,她又能在顷刻间染上了另一种风情。 他以前习惯了她的浅笑盈盈,可近日她不大爱对他笑了,总是冷着一张脸。这会宫绫璟难得朝他嫣然一笑,焰溟心头竟不自觉一紧,如裹了蜜一般。 他面色依旧不好,可对上她语气还是轻了不少:「皇后这般膳食,未免太少也太素了些。」 宫绫璟摇了摇头:「臣妾口味一贯偏淡,这菜色份量对臣妾来说刚刚好。只怪臣妾不知皇上今晚会留下来用膳,没让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多添几道菜餚。」否则无论如何,她总会备上两三道他喜欢的菜餚。 她看了看桌上的菜确实都淡了些,便吩咐了一声:「晚七,再去让小厨房多做几道菜上来。」 晚七刚应了声「是」,身子还没动作,就被焰溟呵住了。 「罢了。」 他也并非那般挑食之人。以前在战场上厮杀,有时为了埋伏,条件不好,荒山野里,也是什么都吃。 李德喜瞧着这焰溟的脸色缓了缓,又拿起了筷子。他这才连忙颤巍巍上前给这阴晴不定的冷面帝王布菜。 宫绫璟却是再喝下一碗汤就吃不动了,但她是个懂礼数的,皇上都还没放下筷子,她自然是要陪着继续吃的。 于是,宫绫璟就放缓了进食的速度,数着米粒在往嘴里干巴巴地送。
第32页 焰溟瞧出宫绫璟这是吃饱了,可她分明只吃下去了半碗米饭,一小碗汤。 他蹙了蹙眉,对上一旁的晚七。 「你家主子平日都吃这么少?」 晚七一愣,想了想便直接道:「回禀皇上,是的。娘娘一贯吃得极少。」她想了想还接着补充,「今晚有皇上您陪着,娘娘还算吃得多些的。」 宫绫璟数米的筷子顿了断,这话听着怎么觉得晚七在告状似的……她默默抬头睨了晚七一眼,示意她可以适可而止,闭上嘴了。 可晚七不知是没看到宫绫璟疯狂示意的眼神,还是如何,竟又一鼓作气道:「皇上您管管娘娘吧。长期以往,奴婢觉得娘娘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说完,她竟跪下身子,朝焰溟叩了一首。 晚七是个耿直的,也是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宫绫璟一人的丫头。 她瞧着自家主子心里郁结,在这朔国宫中,是一天比一天不开心,食慾也是一日比一日差。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她哪敢多说,想必多说了她家娘娘也不会听自个的。 如今难得皇上问起,她自是指盼这皇上能帮着管管娘娘。 毕竟—— 这位小公主天不地不怕,似乎也就是比较怕南焰帝了。 焰溟抬手让晚七起身,眼眸却淡淡地瞥过宫绫璟。 那眸光虽然平静得毫无波澜,可宫绫璟刚一触及,心里不自觉就暗道了一声「不好……」 「皇后可是在这朔国宫中待得不甚习惯?还是那侍候的宫人——」 他声音冷如冰潭,话未完,宸沁宫的一室宫人却跪了一地。 宫绫璟忙出声,「不是的,臣妾只是自己没胃口,不怪宫人。」 别说宸沁宫了,这后宫之中,都无人敢忤逆她分毫,想必也是焰溟早早便吩咐下来的。 她惯来是被照顾得极好的。 「那这菜餚做得让皇后没胃口便是御膳房厨子的罪过。」焰溟淡淡地瞥向李德喜。 李德喜身子一个激灵又跪了下来,「奴才这就把管事厨子叫来。」 「哎,别别别。」宫绫璟真是脑壳疼,这男人怎么三年都对她不管不问,勐然间一管起来,竟这般……细緻入微。 连她吃多少都要管上一手,还严肃正经得叫她煳弄不过去了! 「臣妾多吃点就是了。」她闷闷地拿起筷子又夹上了一口饭往嘴里送。 一旁的晚七眼眸一亮,连忙趁机又往宫绫璟那白瓷碗碟里夹上了些许菜,还不忘再给她晾上一碗汤。 宫绫璟瞧着晚七那忙个不停的小手,嘴角抽了抽,又触及那帝王冷冽的目光,想制止晚七的话只得堪堪咽下。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晚七愣是把她布菜的碗碟又堆成了一个小山,心里十分痛苦,这——她哪里是吃得下! 宫绫璟忍不住了,她心情郁闷地伸手拦住晚七还要给她布菜的手,「七七,够了,你先退下。」 晚七只得收手,正欲默默地退下去。 又听得皇上一声,「晚七,先侍候你主子把碗碟里的菜和汤都吃下去。」 「……」 「是的!」晚七笑得跟花一样又凑到了宫绫璟身侧。 宫绫璟欲哭无泪,默默地嚼着嘴里的菜泄愤。 然后,对面的男人又说了一句话,让她嘴里的菜差点呛进喉咙。 「皇后以后宫中膳食让御膳房一律按规制上,朕不时便会过来皇后这用膳。」 李德喜挂上笑脸:「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晚七眼睛也亮了亮。 只有宫绫璟内心一阵苦闷:t^t第一次希望焰溟不要来宸沁宫才好…… 他多来吃几顿饭,她怕是容易一不小心就被撑死…… 在男人的眼神威逼和贴身婢女亲手投食下,宫绫璟这顿饭可算是终于吃了一个成年女子一顿该有的七七八八份量。 最后焰溟瞧着宫绫璟是真的吃不下了,才让晚七住了手。又让宫人把这一桌子撤下去,上些消食的茶饮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么么~ 第16章 饭后,一小太监快步走进宸沁宫禀告丞相上官霆烨有要事上奏,此时人已候在宣政殿内等皇上过去。 因这会已经是晚上,显然上官霆烨这能偷懒就决不理事的人,若不是有什么要事不得不报,也不会还在此时特意进宫来。 焰溟向来是以朝政社稷为先的人,他没做什么犹豫,只交代了宫绫璟一声「不用等他,早些歇息」,便领着宫人大步离开了。 宫绫璟站在庭院门口,直至那抹明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如今他在她宫内这样走掉,倒是让她颇觉习以为常。 而且他今晚若是再留下,她反而更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让她一直与皇上分床睡,这显然于理不合,她也不见得敢再跟焰溟提一次。 一旁的晚七瞧着宫绫璟身子一松,紧绷着的白皙小脸从皇上进来到现在才柔软下来,好似还舒了一口气。 她心里有些不解,瞧着四下没什么人,便直接问出了口。 「娘娘,怎么这皇上如今走了,您看起来反而更轻松了些?」 宫绫璟一愣,转头就见着晚七一脸求知慾旺盛地对着自己。 「……不得胡言。」她低呵了晚七一声,心里头却不自觉细想起来这当中缘故。
第33页 大抵是焰溟这个男人在她这里的存在感与压迫感实在太强了些。 她原本便爱极了他,这会终于下定决心要放下他了……这男人又偏偏凑在自己跟前再度狂刷起存在感。 这让她心里一时……也不知如何对他好。 只能说,她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吧。 过不去她曾经那样子爱他,却被这个男人这样子无视的坎。 如今也定然不是他这样带她玩一圈,陪她吃顿饭就能简单翻了篇的。 晚七瞧着自己主子一双杏眸亮了亮,像这夜空中的星星般闪烁着,嘴角隐隐还噙上了一抹近日少见的笑意。 晚七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嘴堪堪闭了上。 她想,皇上能多来陪娘娘,娘娘到底还是开心的吧…… 夜晚戌时,月光洒在那庄严的皇城内,给一座一座红砖绿瓦的宫殿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宫中羊肠小道上除了那巡逻的侍卫不时走过,便再无旁人。 宣政殿内却一片灯火通明,几个朝廷重臣竟都在那大殿之上。 焰溟负手而立于御案前,身后是一身禽鸟纹袍的上官霆烨正俯首作揖,「皇上,北冥州既是派人前来商谈,便是不能不迎!况且与北冥通商,对我朝好处本就大于坏处。」 上官霆烨这话语气强硬又染上了几分着急,这已是他今晚第三次表明态度了。 可很快又有一年迈的大臣站了出来,他后背积累了些岁月的痕迹,微微弓着。 但这人上奏之时,仍把腰杆挺得笔直。 「皇上,微臣与丞相见解略有不同。」 焰溟转过身来,凤眸掠过那两鬓苍白,却仍显神奕的面孔,淡道:「太师有何见解?」 齐太师恭敬道:「皇上,北冥州此次派人前来,无非是为了与我朝商讨通商事宜。可我朝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发出书信婉拒了北冥州州主。他们此次还硬是派人前来,我们自是不应轻易开门相迎。否则便是在暗示我朝仍存有与他们通商的打算啊!」 「可太师可曾想过,一则如此闭关自造对我朝本便不利;二则此次北冥来的不是别人,是北冥州上第二大世家的少主,未来极有可能掌管上北冥州一概商贸事宜的凤天凌。」 上官霆烨说得激动,那双墨色瞳孔都赤红了起来,「此人的身份地位,与背后代表的含义,我们朔国怎可把他拒之门外!」 玄烈也抱拳跪下:「臣贊成丞相所言,况且今日朔国国力已不似往昔。臣认为,朔国能与北冥通商,国力只会更加强盛。」 齐太师却勐地嗤笑一声,「上官丞相,玄统领,老朽已歷经我朝三代帝王。从焰国到如今这一统大陆的朔国,老朽在这朝野上见过的风风雨雨怕是比你二人吃过的米都多。」 齐太师说完这话,不待二人再作反应,直接双膝跪地,对着焰溟跪了下来。 「皇上,无论是以前焰国还是如今朔国,只要我朝还在这云苍大陆之上,便不应该与那北冥州有过多来往啊!那北冥州无论是兵力、财力都在整个云苍大陆之上,与其交往过多,长期以往怕是只会对我们不利。 当年若不是……若不是皇祖与那齐、卫两国联手,拼死抵抗,与那北冥州州主签上一纸协议。今日朔国又如何还能坐拥这太平盛世,一统大陆的机会!皇上当年不顾礼法宗纪,硬是娶了北冥州州主独女为后便也罢了。可今日若皇上再执意与北冥州通商,无异于引狼入室啊皇上!」 齐太师说完,竟是俯身弯腰重重地朝那殿中大理石砖上叩了一首。 那「砰」的一声,声响极大。 殿中朝臣听得都有些心颤,又触及那本就苍老的白花额头上愣是被磕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众人一时都有些触目惊心,不敢多言。 焰溟端坐于那龙椅之上,凤眸微眯。 「李德喜,把齐太师扶起来,赐座。」 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清冷,令人无法揣摩这齐太师一番话到底是否有让这帝王此时的心境有了些许不同。 李德喜很快走下去把齐太师扶了起来,又让两个小太监赶紧把那椅子搬过来安置好,待齐太师坐稳后,他才垂首快步走回皇帝身侧。 焰溟凤眸扫过众人,大殿之内一时所有朝廷重臣似乎都被齐太师这一番话镇住,一个个都低眉垂眼,不敢再多言几分。 「既无人对齐太师这话有异议,朕便吩咐人拒了那凤少主的请柬。」 话音刚落,以上官霆烨为首的年轻一派朝臣竟都纷纷下跪。 「皇上不可!」 上官霆烨咬牙:「皇上!切莫说是否真要与北冥通商,但把那凤天凌拒之门外,这简直是直接在打北冥州的脸面啊!」 剩下几个不站齐太师也不站上官霆烨的中庸朝臣,听罢却也都忍不住抚了抚额上的汗水。 这一边是引狼入室的担忧,一边是直接拂了北冥脸面的不妥当……无论哪种选择似乎稍有不慎,都容易给这根基尚未站稳的朔国引来极大的祸事。 但—— 如今这样的局面,北冥州有了心思来云苍大陆通商的开端,不都是由这帝王迎娶宫绫璟为后之时,便应该预料得到的吗? 北冥州公主嫁给南焰帝,在某种程度来说,就是相当于给了云苍和北冥未来开启发展交往的契机。 他们原以为皇上必是想向那北冥州俯首称臣,以求交好,藉以北冥势力,稳定云苍大陆局势。
第34页 然而这些年,以这位帝王颁布的朝政纲令与指挥部署看来,他必然是绝不甘让云苍大陆俯首于那北冥州之下的。 如今朔国刚统一,根基未稳确实不能与北冥相比拟,但朔国的政农工商也确实在焰溟的带领下齐头并进,整个云苍大陆渐渐发展得越发昌盛起来。 与此同时也不难看出,这位运筹帷幄,深不可测的帝王是有在时刻警惕堤防着北冥州的一举一动的。 这才在以上官霆烨为首的激进派年轻朝臣在朝野中如日中天的局面下,齐太师一行人还能如此站稳脚跟,气焰极盛的原因。 此时众人不敢再多言,只直直地看着那龙椅上的年轻帝王,他头上戴着束髮嵌宝的紫金冠,一袭龙纹皇袍,气宇轩昂,即便在朝中两派重臣争论成这番局面之下,也不见得他蹙起眉梢,面露丝毫难意。 焰溟眼底略过一丝思略的神色,可再抬起头来,那抹踌躇不决已然烟消云散,转而染上了熠熠的神采。 「朕认为齐太师与丞相所言都十分在理。但朕认为凤天凌代表北冥,还是应该迎进这朔国宫中以一国之主的礼遇好好接待。而朔国是否与北冥通商,此事需待商讨以后再做定夺。如此,各位大臣可还有什么异议?」 他这话像是在问众人的意见,但聪明人都听得出这帝王早已做了决定,能混到今日这个位上的朝臣又有哪个是不聪明不懂得识皇帝脸色的。 只纷纷道:「皇上圣明,臣等无异议。」 焰溟淡笑:「既如此此事便定下了。李德喜,送几位大人出宫。」 这边,上官霆烨刚步出大殿,正欲抬脚下阶,就被一道尖细的嗓音唤住。 「上官丞相请留步。」 他堪堪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一转身就见着李德喜小跑到他身后。 「皇上请您前往御书房相谈。」 上官霆烨内心悱恻这焰溟的心思如今是越发不好猜测,刚刚大殿之上,他险些都以为焰溟是要按那老傢伙的意思拦了那北冥州的人,可最后又话锋一转。 如今还把他留下来相商。 上官霆烨望了望头顶高高悬挂的圆月,月明星稀,这番良辰美景,可惜他今晚怕又是得这皇城宫中一夜未眠了啊…… 这年头,皇帝身旁的心腹之臣可真不好当哟。 作者有话要说:  政治大背景贯穿全文还是很重要滴~~简而言之: 北冥州实力凌驾大陆上任一一国,地位与任何一国平等,没有附属关系。 三年前,云苍大陆三国鼎立,分崩离析时,是绝对没有一国能和北冥抗衡的。 焰溟统一云苍之后,建立的朔国,国力才渐渐强大起来,但现在由于根基不稳,且边境邻国动盪屡屡来犯,所以目前也不能与北冥抗衡。 北冥会想来通商最简单的原因自然是云苍统一,日益强大开始有交往的必要啦~ 我感觉我要轮空下榜了嘤嘤嘤,你们要爱我~多给我留爪爪叭么么哒 第17章 御书房内,上官霆烨见着焰溟坐在御案前,气定神闲地看着奏摺的模样,嘴角微微抽搐。 这皇上向来镇静,哪怕当年帝位差点落入他人之手,也能万般隐忍,韬光养晦。 焰溟的心思太过深沉缜密,这一时也令上官霆烨有些摸不着他究竟作何打算。 他屏息凝神,缄口慎言,谨小慎微不主动去触及那龙鬚,只等着这帝王开口。 静了半晌,才听得皇帝的声音淡淡传来。 「此次迎接凤天凌的事务便交给你与礼部来办,按一国使臣的礼遇接待即可。」 「……是。」上官霆烨应了声,踌躇片刻,又道:「皇上,臣可否斗胆问您一句,您对这北冥州与朔国通商的事宜究竟意欲如何?」 这既然命他去迎,上官霆烨自然也得知晓这帝王的意思,才可更好地与那凤天凌周旋与相商。 御案后的帝王从那奏摺中抬起头来,案前烛光摇曳,晃得那人眸底的情绪虚虚明明,深不见底。 「朕认为北冥强盛,是该提防。但却并非事事提防。」 焰溟这话说得意思隐晦,但上官霆烨听罢,眼眸却是一亮。 果不其然,焰溟的谋略心思还是与他一致的。 如果因为对方强盛便闭关自锁,不与其往来,长期以往对朔国的发展显然并无好处。 况且,如今的朔国已经统一了整个云苍大陆。 「上官霆烨,朕希望你能把此事办好。」 「是!」 皇帝并无再与他多言,但上官霆烨心中却已瞭然。 如今焰溟私下里已与自己说得十分明了了,就是要让他在接待凤天凌之时,只要对方提出的商贸条例合理,便可适当在朝野中推动着此事进行,促使北冥与朔国明面上的商贸往来。 摇曳光影中,他看着那端坐与龙椅上的年轻帝王,这人尊贵优雅的俊朗脸庞是惯来平静,让人无法轻易揣摩出他的心思,只是那双如墨般的眼眸里隐藏的凌厉光芒却还是隐隐透露出了他的雄心壮志。 这南焰帝恐是不甘于他王朝永居于这北冥州之下。 上官霆烨缓过神来,又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皇上,这北冥来人,皇后娘娘应会出席?」 「朕会带皇后出席宫宴。」焰溟淡道。 上官霆烨眼珠转了转,道:「可臣听说这凤天凌与皇后娘娘可是旧识,如若娘娘能多与这凤少主多见几次面,说不定——」
第35页 宫绫璟一心都系在焰溟身上,倘若她肯为朔国出面,北冥与朔国的各项商贸条例自然对于朔国而言会更有利些。 即使不能全然占了上风,但想必这两国之间的商贸往来协议会更容易制定得多了。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脑门就被一本奏摺砸上了。 还来不及唿痛,上官霆烨刚捂上脑门抬起头来,就对上那冷面帝王寒如暗夜冰锥的眸光,他识相地闭上了嘴。 得了,这辈子要让焰溟再利用宫绫璟一次,无论出于何种立场,应该都是绝无可能了。 罢了罢了。 上官霆烨双膝跪下,顺便捡起了那本被皇帝扔过来砸他的奏摺。 「微臣该死。」 他垂着头,可隐隐觉得头顶那道寒光依旧没有消散,刺得他周身都有些冰凉。上官霆烨只好默默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半晌,他才听得那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皇后是朕的妻子,朕不会再打她的主意。这朝野之事,该如何便如何。你一当朝丞相若这点事都办不好,便可早日脱了这玄紫禽鸟官袍。」 上官霆烨汗如雨下,脑袋垂得死死的,只应了声:「是。」 踏进这御书房之时,他就一直警惕自己不要一不小心触了这龙鬚,没想到他不仅触到了,疑似还正巧拔了起来…… 不过何时,焰溟这般在意起了宫绫璟? 次日,宫绫璟醒来后,便由着身旁婢女给她梳洗更衣。 换完一席华服后,她又在婢女的侍候下,坐在梨花镜前由着几个手巧的给她绾髮梳妆。 不得不说,在这朔国的后宫之中,除却皇帝似乎并不喜欢她,她这皇后的日子真是不要太过舒爽。 单这六宫无妃便免去了她去跟一群皇帝的女人争风吃醋,虚以委蛇,不仅如此,这后宫中竟然是连需要她去请安的太后或是太妃都没有! 至于为何朔国后宫无太后太妃?这件事便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焰溟的生母德贤皇后在生下焰煦时就去世了,后那忠玄帝又立了新后封号如安。 可怎知忠玄帝驾崩后,如安太后竟然藏匿立储圣旨,结党营私,意欲把她自己所生的三皇子推上帝位。 后被焰溟识破,一举揭开了她的真面目。如安太后与三皇子如此胆大妄为,违背纲常,顶不住朝野上下的压力,自然被废黜。 而这位少年新君看似温润实则狠辣。 这二人的结局,自是惨不忍睹。 如安被夺去封号,囚禁于那冷宫之中,这辈子都不得再出来见人;而三皇子直接贬为庶民,发配至边境充军。 后三皇子在远征途中染上风寒,不久之后,便病死于荒野;而那消息不知如何传到这如安耳中。几日过后,曾经掀起一场夺位风云的女人便在冷宫中上吊自尽了,结局凄凄。 事实上宫绫璟在还没嫁过来之时,就听闻了这件事。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她世家家族里的表弟宫绫质告诉她的。 她乃北冥州州主独女,并无亲兄弟姐妹。小时候便与家族里几个表兄弟姐妹玩得好,后稍稍大了,又与几大世家的同龄孩子玩在了一起。 那日父亲好不容易应承了她与焰溟的婚事,她兴高采烈地刚回到自己的宫殿,那宫绫质就气沖沖地闯了进来。 后头还带着她那仅有两岁大,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表弟宫绫桓…… 她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和她说的。 「宫绫璟!那南焰帝只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私底下里有多残暴,手段多毒辣,城府有多深你是不知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对他的一概手足同胞的吗?!」 「他……%¥@&%&……」 这里省略了宫绫质手舞足蹈连说带演地说了半天,焰溟是怎么耍尽阴狠手段,才登上这王位的。 他说到最后快要断气,才堪堪住了嘴,末尾还不忘在痛心疾首地质问了宫绫璟一句。 「你当真要嫁给他!?」 宫绫质说是宫绫璟的表弟,实际上只比她慢出生了两个时辰。从小几乎是与宫绫璟一块长大,两人也算是如亲姐弟一般。 宫绫质此人性格火爆,向来是风风火火的,宫绫璟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眸光从他说得通红的脸上一瞥而过,柳眉皱了皱,很不满纠正。 「你要叫姐姐。」 「......」 宫绫质嘴角狂抽,这个时候还那么在意谁大谁小?不就比他早出来两个时辰吗?? 她就只轻描淡写地提醒了他一句,目光又很快移开,落回到了宫绫质身旁的宫绫桓身上。 而宫绫质后面那些话她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对于宫绫璟来说,比起一个长大了的宫绫质,宫绫桓显然是可爱惹人多了。尽管二人出自同一父母,可似乎只有宫绫桓继承了他父母亲的所有美貌俊朗…… 宫绫桓这才两周岁大,那乌熘熘的眼珠却是极有神的,又被人养得白白胖胖,今日还带着一顶老虎帽,手上拿着一小锣鼓,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叮叮噹噹的当真是可爱极了。 于是宫绫璟就直接无视了怒火滔天气急败坏的宫绫质,转身笑靥如嫣地抱起了宫绫桓。 宫绫质身份虽不抵宫绫璟正统尊贵,但在这北冥州上那也是无人敢这般无视他的。 不过宫绫质也是被宫绫璟无视惯了的,他也练就了一颗寻常心,不指望着宫绫璟能怎么正视自己。
第36页 但看着宫绫璟一点都没把自己打听得那么辛苦的小道消息当回事,还把宫绫桓抱了就走,愣是不搭理自己。 这位横惯了的小霸王真是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人家小时候也是很可爱的好不好╭(╯^╰)╮! 他咬牙切齿:「姐!我说真的,那焰溟就不是什么好人!」 宫绫璟正餵着哄着宫绫桓吃下一块桂花糕,只看着他咽下去了,她才不紧不慢地转头看了宫绫质一眼。 宫绫质似乎瞧见宫绫璟回心转意留在北冥州的希望,他强撑起一个笑脸,又再接再厉道:「姐真的,你别被那男色骗了去。」 顿了顿,他还接着劝:「你嫁到焰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见不到你父亲母亲,也见不到从小疼你的天凌哥哥了!」 他以为他这番话说得够触动了叭! 怎知,那宫绫璟当真真是一个字都没入耳。 她娇嗔地睨了他一眼,朱唇轻启,喃喃道:「可是阿质啊~~~~」 「嗯?」宫绫质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忙瞪大了眼竖起耳朵听。 「你姐姐我,偏偏就只心悦他焰溟一人呀。」小公主双手托腮,一脸陶醉羞涩。 「……」任性!花痴!重色轻弟! 宫绫璟你没救了!!! 宫绫璟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想笑,当初一颗心不知怎么的就挂在焰溟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只要能够让她嫁给他,她就一切都好。 可现在回忆起宫绫质的话,倒也觉得不无道理。 倘若她留在那北冥州上,不说夫君一个人的爱,真是一大世家家族的人都会疼爱极了她。 哪还会像如今这般,独居后宫,空虚寂寞。 每日除了独自一人在这镶金嵌玉的宫殿里,玩赏些珠宝首饰,奇珍异玩,看看花看看草,便再无事事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瑾木木:对累死累活码字的只有我一个人(卑微jpg.) 推荐基友的文《唯有皇叔真绝色》,病娇腹黑摄政王x傲娇怂萌小女皇,皇叔他貌美如花,女皇她痴迷成狂~ 第18章 宫绫璟换了一身宫装后,在婢女的侍候下正在屋内桌前用着早膳,就见着一大早就不知熘哪去的晚七终于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又见着她这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宫绫璟好笑地把筷子放下去看着晚七。 「你这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乐成这样?」 原是想着只是打趣一句,不料晚七匆匆朝她行了一礼,起身后仍旧一脸振奋,「娘娘,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宫绫璟一愣,现下有什么对她来说是非常值得开心的好消息吗? 晚七走近她身侧,又屏退了旁边几个侍候的宫人。 宫绫璟瞧着晚七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自己都被她搞得莫名有些期待了。 待宫人退下后,宫绫璟仰着小脑袋瓜,拉了拉晚七的袖子,「七七,怎么了?」 晚七这才咧嘴笑道:「北冥州来人啦,说是会进宫来的。」 宫绫璟听罢却是微微有些愣住,北冥州说是凌驾于这云苍大陆之上,可轻易不会往来,两国间对进出的人口更是有一套非常严谨的审查制度。就连当年她嫁过来,明面上也只有晚七一个贴身护卫算得上是两国国君都批准的,其余的婢女陪嫁大半原本就是云苍大陆的人。 除了特殊时期州主有权管辖整片云苍大陆,暗地里一直在大陆上有部署些势力,否则按道理决不会如此正大光明地派人前来。 除非……两国又有什么重大事项要商谈。 晚七看出宫绫璟的疑惑,又接着道:「听说是为了政事前来,具体何事奴婢倒是没打听出来。」 宫绫璟只略微点了点头,不做言语。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北冥州来人,反而令她隐隐不安。何况这走的还是政事相商的名堂,便证明北冥与朔国可能又会达成某种协议。 只是——不知这协议是会拉近两国距离,还是把一方推得更远去。 她嫁在这朔国宫中,自然不等于就被金屋藏娇与世隔绝了,若是真要动心思去打听到北冥所为何事也并不难。 可是两国按理本便不能往来,她当时嫁过来已是不合常理。这些年来焰溟也没苛待她丝毫,她自然也从未想过还要私底下保持与北冥的联繫。 平日里,也都是光明正大地给北冥州上写的家书。 毕竟这家书,总和两国政治没什么关系吧。 自然也无人拦她。 晚七却很惊讶宫绫璟这般淡定,预期效果没有达到,真正的好消息她到底憋不住了。 她弯下腰,凑在宫绫璟耳边,低声道:「娘娘,来人是凤世家少主,凤天凌。」 凤天凌三个字刚出,晚七就见着宫绫璟的眼眸像夜空中的星星一般,一瞬就雀跃晶亮了起来。 「天凌哥哥??」宫绫璟一声低唿。 眼瞧着娘娘总算给了她点惊喜的反应,晚七含笑点了点头。 宫绫璟这回那娟秀小脸上才展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怎么会是他过来?」 「奴婢不知,只是听那御前侍候的奴才如此说道。」 宫绫璟眉梢都染上了欣喜之色,以往北冥来人的极少次数中,无非是些世家的护卫,领着家主的命令任务前来。他们进入南焰国界都会依礼进宫面圣,算是给朔国打个招唿,便开始行事。
第37页 事情办完一刻都不会多留,立刻就回去了。 可凤天凌,凤世家的少主,却是相当于她的亲哥哥一般,约等同于她的半个亲人。 她孤身嫁到这云苍大陆之上,虽说不悔不怨,可夜深人静之时,却还是想极了亲人。 她的天凌哥哥从小便待她极好,疼爱她的程度当真是不亚于她的父亲。如今他能够到这朔国宫中见上她一面,宫绫璟只觉得抑制不住的欣喜期待。 她一兴奋激动,抓着晚七的手就站了起来。 「七七,我是不是应该给天凌哥哥准备些什么云苍大陆的土特产带回去?」 「啊?」晚七一愣,还没答话呢,就见着宫绫璟双手十指交叉,相握于胸前,一脸惋惜。 「早知道来的是天凌哥哥,我就在家书中让母亲把那北冥州上的珍稀糕点和我那只惨死的狸猫儿画卷让天凌哥哥一併带过来了……」 晚七憋着笑,这娘娘平日里还装着不念家,怕是心底里都思念到极致了吧。毕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芳华十几的姑娘,从小又是被家人宠到大的。 二人正说着话呢,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然后便听得大门外头的宫人轻声禀告。 「皇后娘娘,德喜公公求见。」 宫绫璟这才收敛了兴奋的情绪,重新端坐于桌前。 「让他进来。」 门被人轻轻推开,那德喜堆着满脸的笑意就进来了。 他朝宫绫璟行了一礼,恭敬道:「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宫绫璟微愣,有一瞬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焰溟请她去御书房?她可没忘记她以前凑上前去时,在御书房门口吃的那一道道闭门羹。 李德喜赔着笑,道:「娘娘,皇上估计有事与您相商。这不,奴才凤辇都给您备好了,正在宸沁宫外头候着呢。」 宫绫璟迟疑了一下,含下眼睑,只道:「德喜公公外头先等会吧,本宫换身衣服便来。」 李德喜忙笑着「哎」了一声,「奴才外头等你!」他说完猫着腰弓着身子就退了出去。 只要能把皇后娘娘请过去,他便是有得跟皇上交代了。 宫绫璟在晚七的搀扶下,下了凤辇,瞧着眼前那无比熟悉的宫殿,脚步微微一顿。 宣政殿三个字笔锋有力,气势犹如蛟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宫殿的琉璃瓦顶、赤色宫门无一不使人油然而出庄重之感。 阳光明媚得略微刺目,宫绫璟轻轻抬手,挡住了那太阳的光芒。 她被晃得有一瞬间的晃神。记忆之中,她以前在这殿门烈日下等焰溟的时刻并不少。 李德喜却是有些着急,只瞧着这皇后既到了,却又还不进去。他忙弯下腰,提醒道:「娘娘,皇上里头等您呢。」 宫绫璟这才收回心神,正欲往那殿内走去。 却听得李德喜又道:「娘娘,皇上只吩咐了您独自进去。奴才与晚七姑娘在外头候着。」 宫绫璟一愣,瞧了晚七一眼。 晚七扶着宫绫璟的手也正发蒙,但触及李德喜憨笑不停的脸,宫绫璟也只得点了点头,让晚七等在外头。 她轻步踏入殿内,这才发觉这殿中侍候的宫人并不多,那帝王站在御案后正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但这一殿之中,最叫宫绫璟侧目的却是站在那御案前替皇帝磨墨的宫女,御前女官辛柔。 这人一身衣裳也是按着宫中女官规制,极致的朴素淡雅,但宫绫璟这蓦然瞧去,只觉得那倩影立于那大殿之上,竟莫名显出几分温婉怡人的姿态。 御前女官本便是在皇帝跟前侍候的,此情此景并无不妥。 何况那帝王显然只一心专注于练字,而那宫女更是俯首垂眉地在一旁侍候着磨着墨罢了。 但宫绫璟却愣是看出一丝红袖添香,佳人常伴君侧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昨晚失眠 把剧情捋到了大结局 我自己觉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所有古言你们不会想到的情节 我这里!都有! 请大家和我一起见证男主的改变和女主的成长! (如果写不到大结局,你们当我什么也没说过hhh狗头jpg.) 求收藏么么~ 第19章 她来不及多想,案桌后的帝王已经先抬起了头,唤了她一声:「皇后。」 那侍候皇帝身旁的女官自是也忙把手上的墨锭放好,俯身朝着宫绫璟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宫绫璟这才把不知为何就落在那辛柔女官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迎上焰溟。 她正欲朝他下跪行礼,便被焰溟直接唤起。 「皇后免礼。」 宫绫璟刚直起腰,就瞧着焰溟直直地朝自己走了过来,而那女官不知何时已识相地悄然退下,不见踪影。 焰溟大步走到宫绫璟身侧,牵起她的手,直接把她带到御案前。 宫绫璟一时有些懵,她微微垂眸,视线之下却正好对上焰溟刚刚写好的几个苍劲大字。 那白宣纸上笔墨还未干透,字迹却依旧气势如虹,纵横挥洒,刚劲而有力。 都说字如其人,焰溟这字的笔法气势当真与他本人的气度无异,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 刚柔并济,不燥不润。 他字写得极好宫绫璟并无异议,但这位皇上总不会是闲着没事做,专程叫她来欣赏他的字的吧。
第38页 「皇上叫臣妾过来有什么事吗?」 焰溟右手正重新执起毛笔往那砚台里沾了墨水,似是听得宫绫璟这话,才淡淡开口道:「北冥州过几日会来人,朕到时会与你一同出席宫宴。」 鑑于刚刚晚七已与自己说过,宫绫璟不觉意外。 「臣妾已略有耳闻,听闻此次来人是凤家少主,凤天凌。」 这消息焰溟也没想着瞒着宫绫璟,自是一早就散到宫里宫外去了。 他只微微颔首,手下挥舞毛笔的动作却不停。 宫绫璟瞧着焰溟写字写得极其投入,不再多言,她也就闭上嘴,安静地站在他的身侧。 眼观鼻,鼻观心。 她以前时常在这宣政殿中陪着他,也是这般,他不理她,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所以宫绫璟也是颇习惯的。 可往常总是她自己巴巴跑来的,今日可不同,今日是他让她来的。 难道是觉得身边缺了个乖巧捧场的还不习惯了? ……宫绫璟撇撇嘴,忍不住揣摩起男人的心思。 总不能真的就是专程叫她从宸沁宫特意过来看他写字的吧? 若只是为了告知她北冥来人,要她一同参加宫宴,也不过是派李德喜前来与她说上一声便是了。 何必专程让她坐上凤辇来到这宣政殿? 宫绫璟是聪慧的,稍稍想了想,就料定焰溟必然是想让自己说些关于北冥州近来对云苍大陆的谋划亦或是凤天凌这个远道而来使者的品行习惯。 焰溟是知晓宫绫璟不时便会与北冥州上书信来往的。 他不拦她,也从不派人检查她书信内容。当然,这朔国的机密政要焰溟也从未给她知道的机会就是了。 但是焰溟也许也不知道,宫绫璟一门心思也决然不会在两国之间的政事上。 她既不会对朔国的机要有丝毫兴趣,也就不会对那北冥州的谋划有半分去了解的心思。 那些书信上,当真全是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思乡情切罢了。 所以关于北冥州是否对云苍大陆有谋划,她就算有心告知焰溟也无从说起。 但倒是凤天凌这个人,她还是可以说上几句的。 于是宫绫璟想了想,便直接问出了口:「皇上可是想问臣妾,凤天凌这人如何?」 不待焰溟回答,宫绫璟又继续道:「凤天凌与臣妾自小相识,臣妾对他还是颇为了解的。凤世家掌管北冥州上一概商贸事务,凤天凌是凤家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才俊。 他很小的时候便协助凤伯伯掌管商权,协管北冥经济,外表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认真踏实。臣妾与他接触以来,只觉得他是极靠谱又极聪颖的一男子……」 宫绫璟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男人突然冷声打断了。 「朕的皇后倒是对别的男人甚为了解,还评价颇高?」 男人清冷的语气中透出几丝暗讽的味道。 宫绫璟听得真切,她勐地一抬头,这才发现皇帝的脸色已有些沉了下来。 他正抬着头看着她,眸里的情绪难辨喜怒。 宫绫璟一双縴手不自觉就拽紧了袖中的帕子,支吾道:「不是的,凤天凌于臣妾而言便像是臣妾的亲哥哥一般。臣妾自认为比较了解其人,想着多说些他的习性,也有助于皇上日后决断。这才多言了几句。」 焰溟看了宫绫璟一会,眼瞧着面前一张白嫩俏丽的脸蛋上硬生生染上了几抹紧张无措的情绪,他心中微嘆,重新含下眼睑。 「朕唤你前来不是要与你说这些的。北冥州意欲如何,凤使臣为人如何,朕自会让那班朝臣调查清楚后前来禀告。否则朕养他们何用?」 他说罢,便把笔重新置于那砚台之上。清冷的眸光在触及白宣纸末端几个被他稍稍用过了劲,显得有些生硬了的字时,剑眉微微蹙了蹙。 宫绫璟默了默,内心悱恻,那你到底让我来干嘛? 她正胡思乱想时,自己仍不知不觉紧抓着帕子的手却被人一把握住了。 察觉到她一手心的湿意,焰溟眉心微拧,直接拉过她的手,把她的手心摊开到他俩的跟前。 果不其然,一手的汗啧。 「在朕身旁,你很紧张?」 他看着她,声线低哑。 宫绫璟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他这一问,显然让她更紧张了些。 ……实际上宫绫璟心里也很郁闷,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对上焰溟就能这么心跳如雷,愣生生把自己紧张得跟个北冥埋伏到朔国的细作一般。 可她明明一心一意只想着对他好。 在不触及北冥州利益的前提下,她当真是极其愿意看到朔国在他的带领和统治下,走向那繁华盛世。 宫绫璟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但男人却瞧出她的心思一般,只把她细嫩的四指握得更紧了些。 她怔怔地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嘴唇微张,却始终没能再说出些什么。 「嗯?」他倒是出奇地耐心。 宫绫璟犹豫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再度想开口,却见得焰溟忽地勾唇淡笑了一下。 「真拿你没办法,嫁给朕这么多年,在朕的面前却还是这般容易紧张害羞。」 他嘴角噙上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另一只手拿过她柔软的帕子,在她的掌心上细细地擦拭了起来。
第39页 男人的动作不疾不徐,娇软的手心被他擦得有些麻,宫绫璟想收回手却被人握得更紧了些。 她越躲,他便抓得越紧。 宫绫璟气馁地一抬头,却意外见得男人一双锐眸里此刻竟多出了几分少见的柔色,她微微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时,柔软的帕子已被他重新放回她的掌心。 宫绫璟垂眸便看着那温厚有力的手掌裹住她青葱细嫩的五指,稍稍有力,把她握得紧实。 「阿璟,你说——」 耳畔是男人微微的一嘆。 「朕该拿你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预收文【穿成开国皇帝的女儿之后】 沈鸣玉打算在古代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然而穿越的第一天,她就因为说了古代人听不懂的普通话,被送到寺庙驱邪。 至此,全剧终。 ……提要都是我发文之前随便找两个词扔上去的 不一定和章节贴切 吧唧一个~ 第20章 当面前男人稜角分明的薄唇对着她,柔情似水地微嘆出「该拿你怎么办?」这六个字时,宫绫璟的大脑很成功地短路了一分钟。 待她回过神时,手一缩就从男人手里收了回来。 柔软的帕子被她胡乱地揉成一团抓在掌心里,她垂下眼眸,不敢去与男人对视。 焰溟把宫绫璟的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里,面前女人白皙的脸庞上染上了一抹红晕,身子像只绒毛兔子一般缩着。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心情莫名就愉悦起来。 心低涌出一股陌生的情绪,他突然就很把她拥入怀中,真实地感受她是属于他的。 心里这样想着,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修长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就揽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宫绫璟身子轻盈,焰溟没用上多大的劲,便把她的人圈了过来。 宫绫璟一惊,心脏突然快速跳动起来。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一双縴手不自觉地推拒在焰溟的胸膛上,抵着他的靠近。 身子只顾着向后缩去,远离这个男人,后背却一不小心就靠上了那御案的边沿。 那桌子边沿上雕刻有龙腾花纹,坑坑洼洼的,抵得她娇软的后背并不舒服。 然而焰溟似乎完全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只这样揽着她,上身还有继续向她逼近的趋势。 她心里「嗷」叫一声,那桌子边沿实在磨得她后背生疼,可宫绫璟身子却依旧不敢乱动。 磨磨蹭蹭地她最终也只敢颤巍巍地抬起头来,指盼着男人良心发现,赶紧松开她。 却不料,她刚抬眸,就对上了焰溟那墨黑的眼眸。 那剑目惯来深邃,只是此刻却还染上了幽幽的火光,显得有些晦涩不明。 她一紧张,那抵在他胸膛的玉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紧抓着男人衣襟的模样。 宫绫璟正欲别开头,耳畔就听得男人低低地笑。 「皇后非得在这御书房内与朕这般姿势?」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宫绫璟听得耳根都红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这样的姿势到底是谁造成的啊! 心里十分愤懑,可她意欲指责男人的话说出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强硬。 「……皇上,明明是您压着臣妾。」她支吾了半天,也只敢这般嗫喏道。 然而,说完也不见这男人的手有松动一下或是身子有起来的迹象,宫绫璟那后背实在经不住了,硌得生疼。 她青葱一般的縴手松开了男人的衣襟,转而揽住焰溟的后颈,语气不自觉的娇糯起来,开始撒娇。 「臣妾这样不舒服……很疼。」 焰溟的眸光暗了暗,大婚之夜,他掐着她挤进时,女子也是这般泫然欲泪地对着他,声音娇软。 「哪疼?」他的声音哑上了几分。 宫绫璟仰着一张白生生的小脸,眸里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薄雾,期期艾艾的好不可怜。 「后背疼。」 她咬了咬唇瓣,怕焰溟没会意,又忙不迭地补充道:「臣妾的后背倚在那桌子边沿,着实硌得——啊!」 「慌」字还未出口,她那细腰又勐地被人一锁,一转。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的身子居然直接被焰溟放置在那御案后方的紫檀木椅上! 俯在她身前的男人,若说刚刚还带着温和的笑意,此刻那冷硬的面部线条竟统统都紧绷了起来。 男人一双锐眸凝着她,眼底里的冲动异常明显。 那实木椅子宽大厚重,却衬得宫绫璟的身躯越发娇小起来。 焰溟双手摁在那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身子俯在宫绫璟的上方。 幽暗的目光扫过女子那张翘楚白皙的脸蛋,从她略显慌乱无措的明眸到那细小挺秀的鼻樑,最后落至那一张微微张开的粉嫩小嘴。 所有的隐忍不知为何在此刻崩塌,他蓦地弯下腰,手扣上宫绫璟的后颈,重重地吻上她的粉唇。 如预想之中一般,她果然很甜。 他的动作如以往一般轻缓,温柔,宫绫璟只被人撩拨片刻就松动了。 她紧闭的唇瓣微微张了开,任由着男人探了进来,逐渐在她的唇舌间放肆起来。 那绛纱霞披不知何时被人扔在了地上,她贴身里衣的绑带也渐渐在男人的手下松了开……
第40页 …… 意乱情迷之际总是这般不凑巧。 门外传来李德喜尖细的嗓音。 「皇上,上官丞相与礼部尚书在殿外求见。」 他喊了一声,不见皇上丝毫回应,更听不得里头一点动静声响。 李德喜十分犹豫要不要再通传一声,刚一转头却对上一旁上官霆烨催促不耐的目光。 得叻,您等会不要后悔…… 李德喜心里默念。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又硬着头皮通传了一声。 「皇上,上官丞相和礼部尚书大人有要事启奏!」 怎料,里头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皇上一直以来是勤政之人,从未耽误过任何朝政。即便是深夜之际,但凡外头有急事,皇上都命人可直接进宫上报。 可现在正值中午,烈日高照的,皇上明明在这宣政殿御书房内处理朝政。却大门紧闭,臣子有要事启奏都不做反应,这般怪异景象只令那礼部尚书十分摸不着头脑。 上官霆烨一时也有些不解,一撇头,却蓦地瞧见了低眉垂首候在一旁的晚七…… 他回过头来,对上李德喜。 「敢问德喜公公,皇后娘娘可是在里头?」 李德喜默默点了点头。 上官霆烨心里瞭然地朝李德喜笑了笑。 哦! 皇后娘娘在里头啊! 也正常,以前皇后娘娘也爱来这宣政殿给皇帝送吃送喝的。 上官霆烨十分不以为然,正欲让李德喜再通传一声。 忽地,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不对! 焰溟最近对宫绫璟种种举止似乎都很反常! 上官霆烨隐约觉得他这来得并不是时候,而且—— 别的尚且不说,若是搅乱了皇上皇后的好事,那他可真是…… 上官霆烨勐地一拍脑门,正想着如何把礼部尚书一起拖走,却只听得大殿之内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宣。」 单单一个字,上官霆烨愣是听出了腊月飞雪的冰寒之感。 烈日之下,他的身子莫名地一抖,那礼部尚书看得更是莫名其妙。 「丞相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上官霆烨僵着笑脸,摇了摇头。 这片刻之间,又听得里头传来皇上不耐的声音。 「李德喜,怎么还不把人带进来!」 突然被叫的李德喜脑袋一沉,忙朝里应了声。又转身,笑着催了一下门口这两位不怕死的…… 当二人进了殿内,便看着皇帝端坐于御案之后,头上戴着束髮发金冠,明黄龙袍一身整齐,眉宇间的神色与往常无异。 又见得皇后娘娘侍立于皇帝龙椅旁,一袭明艷凤纹镶红锦袍端庄无比。皇后本就生得倾国倾城,加之这一身华丽装扮,只衬得她整个人更是宛若明珠,体态万千。 两人只稍稍看上这帝后一眼,便不敢多瞧,只跪拜于殿前。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免礼,平身。」 上官霆烨刚站起身来,就见着那殿上帝王面色阴沉,神色冷硬。 他刚刚镇静下来的心,又突然不安起来…… 上官霆烨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前头传来一声如涓涓甘泉般清甜的女声。 「皇上,那臣妾先行告退。」 然后,上官霆烨就似乎见着焰溟周身一顿,但随即却很快面无表情地颔首。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觉得这皇上的脸色今日黑了许多。 皇后从殿上下来,还朝他二人笑着点了点头才退出宫殿。 宫绫璟明明只是淡淡的礼貌一笑,可上官霆烨却恍然觉得心情瞬间都明媚起来了。 这皇后娘娘是真的美呀,他每逢见着这宫绫璟一次都要感慨一遍,殿上那位冷面帝王真的是不是瞎了眼…… 他心里还没吐槽感慨完毕,却勐地觉得周身一寒。 上官霆烨错愕地抬起头,就见着殿上的帝王正直直地看着他,眸光犹如利剑,凛冽冰寒至极。 于是刚刚宫绫璟给他心头带来的明媚不过留存了片刻,便已全然被焰溟这一眼的阴深可怖取代了去。 好可怕。 上官霆烨脑壳开始隐隐作痛...... …… 宫绫璟刚退出大殿,顾不上李德喜殷勤的笑脸,抓过晚七的手,就飞快地逃离了这宣政殿。 一想到刚刚在这皇宫里最庄严肃穆的地方被焰溟压在那御案后的紫檀龙椅上…… 而他明明知道她最经受不住他的撩拨,还一直……!! 宫绫璟越走快,整个脑子里都是男人刚刚压在她身前的模样,她成功地把自己羞恼到要烧了起来。 可身后却传来急促的细碎脚步声和疑似李德喜的声音。 「娘娘,娘娘,您走慢点,德喜公公好像在后头。」晚七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宫绫璟拉着一路狂奔,察觉到李德喜在后头跟着他们跑了一路,才出声提醒。 宫绫璟这才停下脚步,喘着气回过身来。 果不其然就见着那李德喜在那后方扶着老腰,跟了他们一路。 李德喜瞧见皇后娘娘终于发现他了,差点要老泪纵横。 他捧着那珍贵字画,又忙向朝宫绫璟跟前跑去。 到了宫绫璟面前,他一附身,「皇后娘娘,皇上吩咐奴才把这些字画送给您赏玩。」
第41页 宫绫璟眸光落在李德喜怀中捧着的一摞捆得精緻的字画。 李德喜又赔笑道:「娘娘,皇上说今日本是想让娘娘挑些喜欢的字画书卷带回宸沁宫去的,怎奈——」 「本宫知道了!」 李德喜一愣,他这话还没说完呢,皇后娘娘怎么那么着急就打断了他? 宫绫璟莫名心虚,怎奈发生了什么她还能不清楚吗?! 她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端着身子,朝身后招了招手,让宫人过来接过李德喜手里的字画。 李德喜把东西交给了皇后身边的宫人,又朝皇后行了一礼,便告了退。 待人走后,宫绫璟才重新看向了身旁宫人抱着的一堆字画。 她看着看着,脸颊又悄悄地红了起。 唔……原来是让她过来一起赏字画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瑾木木:不。他不是。他就是要撩拨你hh 焰溟:大胆!敢挑拨朕和皇后的感情! 瑾木木:不敢不敢!小的祝您早日哄得美人归哟~~~ 这本小说的走向大概是……越来越撩 第21章 几日后,北冥使臣凤天凌到达南焰城,当日傍晚一行人进宫面见南焰帝。 朔国为示友好,特意为其举办了一场接风宴。 当晚,帝后一同步入这宫宴之中,坐于那大殿最上方的金龙宴桌之上,受宴中众臣与王公贵族礼拜。 后焰溟笑让众爱卿免礼平身,又命人宣那北冥使臣觐见,这场晚宴也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御前近侍一声细嗓的通传声刚落,便听得殿外脚步声行进。 不过片刻,这位远道而来的北冥使臣便步入了殿内。 凤天凌一身绛色金丝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挂两枚玲珑玉佩。 其人倒是生得俊俏,一头银丝仅用一根明黄金簪束起一半,那未绾起的被人随意披散在身后,略显放荡不羁。 俊秀的浓眉之下,一双深紫色眼眸勾魂摄魄,眼角微微上挑,一张薄唇微微向上扬起,倒是凸显得几分邪魅。 即便在这庄严的宫宴之上,此人站于那大殿中央,也是一身风华气度。凤天凌分明也无无礼举动,但仍让人觉得他端的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傲气。 群臣目光都不约而同聚集在大殿正中这位身姿绰约,型貌俊美异常的凤使臣身上,久久难以移目。 此男子当真称得上风华绝代,乍一眼看去便叫人一时晃了心神,眉眼之间当真是比女子都魅惑了几分。但细细瞧去又只觉得他周身英气逼人,不似女子般的阴柔。 当真是—— 太美了! 太妖孽了! 群臣一瞬竟觉得这世间应该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美如明珠般耀眼的人,直到有人一不小心瞥向那大殿之上端坐的皇后娘娘……又默默捅了身边的人,示意他瞧…… 这不就是那第二人吗?? 因是出席宫宴,宫绫璟今日的装扮更是隆重了些。 一袭凤纹暗花云锦宫装,凤钗步摇横逸高髻间,珠翠明档,华丽夺目,巴掌大的白皙小脸衬得是光彩照人,神采飞扬。 哦! 好像北冥州上的人天生长得就比较好看耶! 群臣突然之间很羡慕起别人家的基因…… 「在下乃北冥州上凤家少主凤天凌,今日特意前来拜见朔国皇帝。」 凤天凌朝焰溟微微屈身,算是行礼。 焰溟淡淡颔首示意后,凤天凌的眸光又转向其身边的宫绫璟。 在触及那抹熟悉的倩影时,眼里的笑意顿时更深了几分。 「皇后娘娘安好。」 宫绫璟点了点头,一张小脸笑意盈盈,毫不掩饰着她的喜悦。 打从凤天凌踏进这宫殿里,她的视线便仿佛定在了他身上。 这种多年之后,亲人异乡相见的感觉让人觉得很奇妙,心头是既酸楚又忍不住的欣喜。 焰溟在察觉到身旁的女人激动雀跃得整个人都快坐不住了,估摸着要不是碍于身处这宴席上,她都要冲下去了。 他微微眯了眯眸,心头不悦之感异常强烈。 但帝王面色依旧冷傲闲适。 「凤使臣远道而来,朕特意举办了这场宫宴为你接风洗尘。」 一旁侍候的宫人俯身上前,引了凤天凌到那次于帝后下的席位。 皇上扬了扬手,宣了开宴。 门外顿时涌入几名婀娜多姿的舞女,伴着那轻快悠扬的金竹管弦声,舞着那曼妙翘楚的舞蹈。 席座后的宫女,时不时簇拥着上前为席位上的人添满美酒。 乐声悠扬,微风拂帘,坐席之间觥筹交错,笑声连连,整的一副昇平景象。 这宫宴之上,佳肴美酒自是甚多,可真正有在吃的人却是不见得。 宫绫璟自然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吃了几口晚七给她盛到碟碗之中的菜餚,便停下了筷子。 她心中愉悦,一双美目总抑制不住便要往那凤天凌那处瞧去。 但到底知晓礼数,一国之后频频目视他国男子,断然是于理不合。宫绫璟纵是心中想念得紧,也只得克制下来。 她脸上带着多年来养成习以为常的假笑,恰似看宴中的舞蹈看得极其专注,可是实际上却是在脑袋放空怔怔地出神。 直到身侧之人出声:「凤使者这宴席的菜餚可还吃得惯?」
第42页 宫绫璟回过神来,才见得身旁的焰溟正举着酒杯对着席下的凤天凌。于是,她便顺着帝王的目光,也得体地往那座上瞧去。 凤天凌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朝着焰溟笑道:「凤某多谢皇上为臣精心准备的这场接风宴,在下敬您一杯。」 言罢,他便一饮而尽。 身后宫女替他加满酒樽,凤天凌又端起对上宫绫璟:「凤某也敬皇后娘娘一杯。」 宫绫璟笑得极甜,目光触及面前那一小杯玉液白酿只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拿了起来。 「凤使臣有礼。」 那酒甘醇香甜,清冽可口,宫绫璟喝着只觉得十分顺滑入口又解腻。 她不大习惯饮酒,这一好喝又顺口她便喝得勐了些。 正把酒杯放下,又听得席下有人笑道:「臣听闻凤使臣年纪轻轻,已然协管了北冥州一概经济事务。」 凤天凌笑道:「是,凤家一直协助北冥州主掌管北冥州经济。父亲看我尚且能用,便使了我去做些差事。」 那人顿了顿,又接着笑道:「可下官倒是听闻,北冥州上除了宫绫世家,其余人等说话都是算不得数的?不知此次使臣前来相商,大小事宜可能做得了决定?」 这便是有意讥讽了,谁不知道北冥州上唯有宫绫世家的人才有最高决断权,像两国通商这种事,一般不会让一个外姓之人出来洽谈。 就是为了避免,条例一有变动,此人还没有权限进行决断。 这话一出,殿中除了歌舞依旧,席座间的谈笑都似乎剎时静了下来。 上官霆烨与那臣子临席,仅位于其左侧上方。 他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抬手往那席上夹了一片干牛肉随意之至地扔进嘴里,眼眸却不经意便扫过了对面的凤天凌,微微一顿。 凤天凌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 「凤某自认为在州主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不过——」 他缓缓抬头,对上殿上的帝王,嘴角微勾:「臣的事,皇后娘娘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妖孽的男二小哥哥正式出场了~ 另外男主还有很多你们还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误会他!我个人不觉得渣!但是男主不是c是真的不是!文案很早就排雷了! 咳咳咳明晚停更~(正经脸!) 木木三次元的事情开始多起来了……很多很多那种……以后哪天可能就变成了隔日更…… (瑟瑟发抖) 第22章 这话多少染了几分暧昧,众臣心神一凛,不约而同地抬头端详了一下帝王的脸色。 却见得皇上依旧面不改色,容色平静无波。倒是突然被提到的宫绫璟一愣,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恍惚之间觉得已经好久没人会把这大殿之上话语的矛头指向自己了。 毕竟在座臣子谁敢没事找皇后娘娘的麻烦…… 宫绫璟只稍稍缓神,便回过神来,大大方方地应道:「凤使臣在本宫尚未嫁到这朔国时,便已在父亲身旁办事多年。本宫认为,凤使臣的决议,父亲都是会听的。」 她接的自然,毫无半点扭捏。 此话一出,众人原有的遐想也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宫绫璟本便乃北冥州州主视若珍宝的独女,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她父亲依赖谁,信任谁。如今她一副信极了凤天凌的模样,便可知宫绫世家对此人到底是有多器重。 而凤天凌在那北冥州上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得而知。 凤天凌大笑,端起酒樽,「在下再敬娘娘一杯,多谢娘娘信任。」 宫绫璟端起晚七刚给她斟满的酒,笑着一饮而下。 旁边的焰溟在这三人说话之时,眉宇间皆是冷冽淡漠,可这会触及宫绫璟又勐地饮下一杯的动作,又见着女人的侧颜已微微泛红…… 他的眉头忍不住轻蹙,依稀记得……宫绫璟是甚少饮酒甚至于滴酒不沾的吧。 焰溟正欲抬手让李德喜把皇后席上的酒撤下去,凤天凌却突然又开了口。 「皇上,凤某这次前来,也是奉了州主之命特意前来与您商谈这北冥与云苍的通商事宜。不知您如何打算?」 焰溟不疾不徐地抬起头:「北冥与云苍之前从未有过通商贸易的前例,不知州主为何会有此想法?」 凤天凌笑着应道:「自古以来,经贸都乃国之源泉命脉。北冥州上一贯经济繁荣,昌盛至极。州上无论器具器械、珍稀药材、粮食物种都十分丰富,而云苍大陆之上人口又众多。州主认为,倘若云苍与北冥能够促成商贸往来,对两国双方必定都十分有利。」 云苍大陆发展确实无法与北冥州相比。可两国本便从无往来,先祖也有过协议,北冥州不得驾临这云苍大陆之上,只可在那特殊时期,为避免大陆纷争影响北冥,才可出手平定。 因此,凤天凌说得那番话初听不仅对两国双方有利,似乎还对发展较为落后的云苍更为受益。 但往深层次一想,便能知晓这事断然不是如明面上这般简单。 于云苍大陆而言,是因为硬是与北冥州相比,才在这个时期显得发展缓慢。两者原先本来就没有丝毫可比较的地方,何况云苍与北冥原先就不需要往来。 连同当初宫绫璟嫁到这云苍大陆来时,明面上除了那丰厚嫁妆与一众普通侍从婢女,便只有晚七一名武功上层的护卫以护主之名紧随而至。
第43页 后便没了往来。 而如今与其通商,一旦开了这一门路,却极有可能一不小心便会变成引狼入室之举。 无人能揣摩出北冥州究竟意欲为何,谁能笃定州主到底是心系其女,想带动着这云苍大陆一齐发展;亦或是背地里,有更深的阴谋。 不来往,北冥就绝无藉口到这云苍上来;可一旦通商,错综复杂的事情必定会接踵而至。 谁能担保这其中不会出现一丝差错?星星之火尚可燎原,着实不得不防! 不知何时,宴上歌舞一曲毕。 曲停、舞歇,大殿之内竟都安静了下来。 席上众人都在静观这殿上的帝王神色,猜测其对这两国通商的心思。 焰溟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一扬:「凤使臣,此事不急,朕可宴后再派上官丞相与你商议。」 「是啊,凤使臣何必如此着急?今晚这宫宴可是与你接风洗尘用的,你可千万要尽兴了才好。这些烦人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议。」上官霆烨端起酒樽站起身来,「微臣上官霆烨还未敬使臣一杯!」 随着帝王那话,与上官丞相这一举动,宴上朝臣也大概摸清了这帝王心思。 只怕焰溟也深知其中深浅,并不想轻易答应了去,已然与凤天凌打起了太极拳。哪怕要答应,也决然要确保最大的益处在朔国手中。 众臣便也连忙附议,与北冥使臣周旋起来,纷纷都举着酒杯敬酒。 大殿之上的明黄身影稳坐如泰山,容色依旧平静,却是不在开口。 凤天凌微微眯了眼,眸光扫过眼前跟他举着酒樽的朝臣,最后落至自己面前的那杯玉液琼露,他勾了勾唇,身子却兀地慵懒了下来。 他斜倚在那靠背锦垫之上,紫眸里隐着的笑意不深不浅,白皙修长的手捻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又重重放下,不再搭理众人。 席上朝臣一个个都站着等着给你敬酒,你却这幅模样,便显得略微傲慢无礼了。 可刚刚这宴上众人不是都让他要尽兴即可? 既是尽兴尽兴,不就是他开心便好? 凤天凌一哂,含下眼帘,置若罔闻。 他模样本便放浪形骸,骨子里又是极其的不羁,这勐地卸下伪装,竟看得朝臣都瞠目结石。 这也……太过无礼了吧! 有一上了岁数的老臣正欲发作,却听得殿上传来淡漠清冷的声音。 「李德喜,再给凤使臣添上一壶新酒。」 焰溟神色不变,似乎对凤天凌的无礼之举视若无睹,毫无芥蒂。 皇帝都不气,在座的各位气什么? 于是那谨遵礼法纲纪的老臣便不知被谁轻拉了一把,只得吹鼻子瞪眼的重新坐了下来。 那丝竹管弦乐曲又悠扬而起,叮叮噹噹恰如泉水叮咚。 席面又恢復了初起的热闹,此时酒过三巡不比刚开始时个个都矜持端正得紧。 现下只因那帝后还坐于席上,众人把酒言欢的同时才稍稍收敛了些。 这时,不知是谁像是饮醉了般,端着酒樽,站起来笑着道了句:「臣听闻皇后娘娘的父亲,北冥州州主与凤使臣家中乃世交?如今凤使臣难得来一趟云苍大陆,微臣斗胆替娘娘问一句,州主可有托您带几句话给我们娘娘?」 凤天凌眼眸微微眯起,这是在用宫绫璟的身份提醒他,州主之女已经嫁在他们朔国了。 北冥州意欲如何也别忘了这人美心善,娇美可人的小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吧唧一个 ~ 记得收藏我~ 第23章 宫绫璟那一杯接一杯的玉液白酿正饮得喝得欢快,她十分感慨焰溟宫中竟有这般低度数的好酒,她以前滴酒不沾真是太可惜了。 熟不知,这酒只是适用于这宫宴之上,配菜爽口顺滑解腻且不易令人轻易饮醉,但后劲也着实不小。 这会勐地听见宴席当中似乎有人在说什么皇后娘娘……北冥州州主带东西给她…… 宫绫璟明明觉得听得真切,可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是有点懵。但到底也能听得清是在说自己,加上又想念极了父亲。 她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期待起来? 于是她顶着一头的珠罗玉饰,对着那声音来源就是一歪头,还轻轻「嗯?」了一声。 因那朝臣并不是对着宫绫璟,只是想岔开话题,一直是对着凤天凌说的。群臣的目光也一直在凤天凌身上,想看他作何反应。 所以一时也没人发现宴席之上的皇后,已把自己喝得有些微醺...... 举止模样还有些娇憨。 但坐在宫绫璟身侧的焰溟可是看得清楚,眼瞧着女人那眸中都染上一层水雾般迷惘起来,两颊渐露绯红之色。 焰溟剑眉一蹙,冷冽的眸光掠过宫绫璟身后的晚七。 晚七触及焰溟极其不满的目光时,身子一抖,有些迷惑......但就她最近的发现,能让皇上面色有些许变化的,莫过于娘娘又是怎么了! 晚七反应过来后,急忙探身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小公主果真是——把自己饮醉了…… 宫绫璟的礼数教养十分好,哪怕她隐隐有些醉了还神志逐渐迷煳。可是她乖乖端坐于这大殿之上,不说不动的,身子不忘端得挺直,脸上还擒着那大方得体的笑意。 不细细瞧去,竟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第44页 晚七连忙俯下身去,正欲开口说话。 谁知凤天凌却抢先开了口,还把席上目光都牵至这殿上的帝后而来。 「倒是在下忘记了。」凤天凌薄唇微勾,起身对上焰溟:「皇上,在下离开北冥州之时,州主曾命在下给皇后娘娘带了些东西。凤某可否改日把东西送进宫给皇后娘娘?」 凤天凌的眸光触及宫绫璟时,也微微一愣。 随即嘴角稍稍上扬,旁人恐怕看不出宫绫璟已是微醉了的状态,可他却是一眼瞧了出来。 他的女孩儿又一不小心贪杯了啊...... 「可外臣并不得随意出入这后宫之中。凤使臣方便之时,只需派人进宫通传一声,朕便吩咐李德喜带人到驿馆与你拿。」焰溟淡笑。 李德喜立马俯首称是。 但凤天凌显然不想就此作罢。 「这些东西乃北冥州州主私托,不方便交给旁人再到皇后娘娘手中。且州主也有些话託了在下告知娘娘,委实不便在这宫宴之中道出。 凤某也无意于擅闯这重銮宫殿,只不过说起来凤某也算是皇后娘娘半个娘家人。只求这次远道而来,可令在下再进宫一趟,拜会一下皇后娘娘。不知皇上可否通融?也算是念及皇后娘娘的思乡情切。」 这宫中以前皇后的家人进宫拜见娘娘,再说上几句贴己话也不是没有;何况以往荣宠至极的妃嫔还有回府省亲一说。是以,凤天凌这要求也确实不过分。 当然,这一切这么不过分主要还是因为北冥州就是比朔国乃至整个云苍大陆都实实在在地高上那么一等。 如今只因皇后娘娘与亲人故友久久未见,想再进宫说上几句话而已,朝廷命臣就硬要说不合规矩来惹得这北冥使臣不快,皇后娘娘不快,北冥州主不快,这实在没必要。 又见貌若天仙的皇后娘娘从刚刚便一直不冷不淡地端着,这勐地一听凤天凌这话,眸子里的喜悦情绪都快要溢了出来一般,瞧着是整个人都生动了。 那朱唇边绽出的一抹笑意,宛如初生的艷阳般明媚,更是显得宫绫璟娇艷俏丽了几分。 美人一笑沁人心。 于是一时也无一朝臣反驳。 毕竟看起来貌似是属于皇上自己的家事。 而那座上帝王从刚刚一直是神色淡淡的,这会的脸却隐隐有些阴沉了起来。 「不行」二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因为就在这须臾的片刻,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在这仅属于帝后的金龙宴桌之下一把握住了他。 青葱一般的纤指硬生生地挤进他的掌中,娇娇软软的指腹蹭过他温热的掌心,她的小手冰凉,却沁得他的心头一紧。 他一转头,就对上宫绫璟期艾翘盼的目光。 她的眼眸像是含了水般,又柔又媚,又娇又急,那眼里止不住的期盼与欲语还休是那样明显。 又因她喝多了酒,这会的的确确是有些醉了的。只是教养的本能不允许她在这大殿上做出丝毫放肆与不规矩的举动。 她就只是乖巧又安静地仰着小脸看着他,底下的小手把他抓得那样紧。 她明明也没大动作,却让焰溟心中那惯来平静无波的内心微微一触。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妥协。 「罢了,皇后既想见便见吧。」 宫绫璟剎时笑靥如嫣:「谢皇上。」又对上席下的凤天凌,盈盈道:「如若凤使臣这几日无事,本宫得空便宣你进宫。」 声音如常,可她眼里的光却是异常闪亮。 焰溟的凤眸微微眯了眯,平日里除了自己,还真不见宫绫璟能有这般待见一人。 思及此,他的眸光又淡淡地瞥向座下的凤天凌,带了几抹探究与思量的意味。 殿下的凤天凌却是嘴角含笑,身子不偏不倚,眸光不躲不闪地就与焰溟对了上去。 四目相对之时,火光四起。殿中四周流光似有异动,暗涌波涛。 底下群臣似有察觉,都纷纷抬起头来。 却只见得殿上皇帝面色如常,而那席下的凤使臣依旧笑得不羁。他半个身子都快斜躺到那锦绣坐垫之上,正饮得欢畅。 众人不见皇帝有何吩咐,也不见得凤使臣有何异常,便只觉得自己都是多想了,纷纷收回了目光。 后来皇后称已有些醉意,便领着一众宫人先离了席。而后,皇帝没过多久也离了席,只吩咐底下群臣继续好好陪着北冥使臣。 凤天凌看着殿上空了的席座,脸上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笑意。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酒樽,他的眸光一直凝着那樽里透明的白酿。 恍惚之间,那白酿之上似乎映出一抹倩丽的笑靥。 凤天凌一愣,眸色渐渐转深。随即他却自嘲一笑,那酒樽被他勐地一端而起,一饮而尽。 那抹笑靥终于不再浮现,凤天凌的眼神渐转清明,只是那嘴角的笑意却迟迟没有散去。 …… 第24章 宫绫璟一踏进宸沁宫内,整个人的脚步就开始虚浮起来。 她脑袋极重,昏昏沉沉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宫道上的一路,得亏是乘着凤辇回来的。 一旁的晚七瞧着宫绫璟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娘娘,奴婢扶您到内室。」
第45页 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到椅子上,晚七这才又转身吩咐了后头几个宫女赶紧去备些醒酒的汤水来。 她吩咐完一回头却见着宫绫璟已经柔若无骨般地趴倒在梨木桌上。 这位小公主醉了竟是也不吵不闹,就安安静静地双手托腮趴着。 倒显得无比乖巧可人。 宫绫璟不爱喝酒,平日里当真是滴酒不沾,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晚七也极少见过她主子酒醉的模样。 但这会看起来,只觉得她家娘娘真是连喝醉了都这么赏心悦目…… 宫绫璟两颊醺红,那张涂了唇脂的粉唇微微撅着,怕是脑袋上顶着的凤冠玉饰着实太重,她撑着撑着便觉得连手都酸了。 玉手很快耐不住胡乱挥舞起来,着急地想把那头上那些个价值连城的珠罗玉饰给摘下来。 可那高高绾起的髮簪哪有这样好摘? 宫绫璟扒拉了两下,一个玉簪都没能取下来,反而把自己扒弄得头皮生疼。 她不满地哼了哼,眼睛都没睁开就急着叫唤。 「七七!」 晚七被宫绫璟这幅模样逗笑,她这娇憨憨的小姐哦。从小到大,只有遇着这些搞不定的事才会想起自己。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放软了声音,「娘娘,别急,奴婢这就帮您取下来。」 晚七边说边替宫绫璟摘下了她头顶上的髮饰,又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梳子,把她一头齐腰的乌黑秀髮梳顺了。 这脑袋一轻,头皮被人轻轻按着,绾了一整晚的头髮这会也终于被人卸下梳顺了,宫绫璟可不就舒坦了吗? 她本便困极了,到底姿势不顺,趴着趴着,小脑袋就又忍不住开始东倒西歪了。 晚七怕拽疼了她的髮丝,便也不再梳下去了。 她收了梳子,扶住了宫绫璟,「娘娘,奴婢扶您起来洗漱一下吧,免得一会皇上来了?」 大概是「皇上」二字在宫绫璟这里还是很奏效的。 宫绫璟闻言倒是立马坐直了起来,跟半弯着突然被人掰正了的修竹一般。 那双都困到混沌了的眼眸还硬生生睁了开,她突如其来的抖擞模样倒让一旁的晚七看得一愣一愣的。 「娘娘?」 宫绫璟还是留有一丝意识的,并且她还颇为冷静地思考了一下焰溟今晚到底还有没有可能踏进这宸沁宫。 ……不过很显然,所有的意识都在告诉她,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来的! 除了受伤刚回宫那晚他行动不便宿在了这,这三年来他是有哪个晚上主动踏足她宸沁宫的? 想清楚后,宫绫璟柳眉一皱,小手一挥,嘟囔出声:「不用管他,他才不会来!」 晚七有些无奈地看着宫绫璟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便又趴倒在了桌上,彻底昏睡了过去。 她轻嘆了口气,正欲转过身去叫人呈些个清水上来,谁知身子刚转过去,就见着一抹明黄的身影站在后方,后头还跟着李德喜! 晚七一愣,急忙俯身行了礼。 「奴婢参加皇上。」 焰溟沉着一张脸,抬手让她起身,凤眸掠过那个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眸光更冷了几分。 那凤天凌究竟是与她有何关系,竟让她兴奋得喝醉成这样? 他大步走向她,手一伸就要把宫绫璟揽起却突然被人挡住了。 「皇上,娘娘怕是宴席上喝得有些多了,这会可能是醉了。」 一旁的晚七从瞧见焰溟寒着一张脸踏了进来,便觉得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娘娘这些年来在宫中一直得体,在这皇帝面前更甚,若是这一次醉酒惹得皇上不快,不喜,那她可真是…… 思及此,晚七急忙又跪了下来,「奴婢这就帮娘娘醒醒酒!」 却只见得皇上拂袖掠过她,冷声道:「不用,都退下。」 那语气甚是不耐,眸光里的寒意更是渗人,帝王的不悦之意已是非常明显。 连同伴君多年的李德喜听着身子都莫名抖了抖,他疯狂示意晚七别再做无谓挣扎了,还是赶紧退下的好。 毕竟皇上再不爽还能真责罚了皇后不成?到头来倒霉的都只有他们这些侍候的宫人。 晚七纠结了会,护主心切地替宫绫璟思量了一番,在权衡利弊之后,她也只好应了声,「是。」 ......也许娘娘酒醉得娇憨皇上反而喜欢呢? ......说不定,就...... 晚七退出去的步伐默默地又加快了些。 一室宫人都退了下去,室内很快变得静谧起来。 如果不去看一身凤袍直接趴着睡死在桌上的宫绫璟与边上整张脸黑得比那乌云更甚的皇帝,一切还是那么的平静。 宫绫璟睡着睡着就觉得热了,身上好几层的华服宫女还没来及得给她褪掉。 一双手臂也是越枕越酸,迷迷煳煳之间只觉得周身哪里都不舒服。 她开始烦躁地嘟囔出声,可「七七」「七七」的唤了好几声,却愣是没人搭理自己。 宫绫璟眉头一皱,正欲发作,就听得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 「皇后,想做什么?」 终于有人搭理自己了,哪怕这声音明显不是晚七的,但对于醉煳涂了的宫绫璟也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毕竟只要有宫人侍候自己更了衣就好了嘛…… 于是,她就着瘫倒在桌上的姿势,眼眸都没睁开,恹恹地道了句:「替本宫脱了这身衣裳。」
第46页 焰溟眉梢微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思索着自己如果动手了还能不能够停下来。 宫绫璟却是没想到等了半晌,还是等不到人来。 她耐不住了,一只小手忍不住直接拽了拽外袍绑着的细带。青葱细嫩的手指倒是灵活,三下两除二便是把那云锦宫装的外袍脱了下来。 焰溟看着那被人随意扔到了地上的凤袍,嘴角微微勾起。 这女人酒醉了,衣服脱得倒是爽快。 可宫绫璟再要脱下那里头繁繁叠叠的衣物,便不是那么容易了。否则她平日里更衣梳妆,也用不着四五个婢女侍候着。 那里头的丝头腰带不知为何系得那般紧,她胡乱得抓了半天,就是拉不开。 宫绫璟挣了半天,这边是如何也解不开,那边也还是迟迟等不到人来帮她。 她变得越发不耐起来,正欲睁开眼里瞧瞧这人都哪去了,身子却勐地就被人拦腰拖起。 紧接着,腰间一松,那衿带便被人解了来开。 随之散开的还有那里头的一众衣物。 身子一轻,胸口一凉,吓得她忽地一下就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焰溟那张冷硬且面无表情的俊脸,触及男人稜角分明的薄唇时,宫绫璟默默咽了咽口水。 后知后觉地目光下移又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都零零散散地散了开来,只剩下里头那贴身里衣还算完好…… 此情此景让她有一剎那地晃神但很快六神便都齐齐归了位。 酒瞬间醒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古言预收文,求戳进专栏~么么哒】 【强占白月光】1v1甜宠文 国公府大小姐,姜慕姻。京中有名的冰山美人,她生得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刚满及笄之年,上门提姜大小姐亲的红娘就踏破了国公府门槛。 奈何姜国公甚宠其女,眼光颇高,迟迟不嫁女。 京中众男子都非常好奇,到底最后何人能成为国公大人的乘龙快婿? 建平二十三年,建平帝一纸赐婚,将姜慕姻许配给新任的辅国大将军霍衍。 当夜,姜国公领完圣旨后,就昏倒于榻,久病不起。 …… 霍衍杀敌甚勇,屡建军功,被皇帝亲封为辅国大将军,实乃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贵大臣。 怎奈其性子残暴,如冷面罗剎,杀人夺命不眨眼,且生得委实不堪入目。传闻在涬水之战中,霍将军面具掉落之际,竟将敌军将士直接吓得从马上摔落…… 香娇玉嫩的国公府大小姐嫁于此人,着实是…… 【小剧场】 一日市井,茶坊内。 众人耐不住再度议论纷纷:「当今圣上最是体恤国公大人,怎么会下这种圣旨?」 话落,一阵凉风捲起地上尘埃,叶落马蹄声骤停。 众人惊,不觉侧目。 只见辅国大将军骑于战马之上,身前……居然拥着一蒙面美人? 霍衍单手勒住缰绳,目露嗜血寒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大喝:「本将亲自求的圣上赐婚圣旨,诸位有何异议?」 众人跪拜于战马跟前,瑟瑟发抖:「不……不敢,将军战功显赫,不过是要一美人,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蒙面美人想起某人刚刚把她直接从府中掳走的一幕,眉梢抬了抬,软了腰肢,倚进身后硬朗的胸膛里,莹润粉唇微扬:「你还不过分吗?」 霍衍垂眸,柔声哄佳人:「过分,可我还是只要你。」 【霍衍:我这一生,从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到手刃敌军万人,行至权力之巅,不过是为了迎娶心头那抹白月光】 【清冷娇贵大小姐x偏执深情大将军】 第25章 「你……你怎么来了?」她眨着眼睛看着男人, 长长的睫毛轻颤着,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 焰溟薄唇紧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幽暗的烛光打在女人巴掌大的脸蛋上, 映得这张胭脂未卸的小脸越发娇艷精緻。 月色朦胧。 暗夜撩人。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宫绫璟白皙的脸庞上晕上了一抹淡淡的红光,而那嫣红的眼角与氤氲着水雾的眸子更是勾魂摄人得紧。 视线最终落在怀中女人身上,曼妙的身体曲线, 与微微隆起的起伏, 男人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他兀地俯下身子,长臂一伸,直接把人抱起。 「朕想来便来了。」 被他抱着大步走向床榻,宫绫璟才开始紧张起来。她在他怀中尝试性踢了踢小腿, 然后发现果然对这个男人起不了丝毫作用。 他如铁的手臂依旧把她圈得紧,看不出一丝打算要放她下来的迹象。 宫绫璟很快就放弃了挣扎, 哀怨地抬头看了焰溟一眼,嘟囔出声。 「……可这是臣妾的宸沁宫。」 话音刚落, 她就被男人没好气地扔上了床。 「可这是朕的后宫!」 宫绫璟来不及揉揉被摔疼的细腰, 就看着焰溟倾身上前,单腿跪到床榻之上, 长臂一伸,便压在了她的身前。 男人身上温润湿热的酒气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宫绫璟身子不由地往里又缩了缩。 一下子, 她觉得她酒完全醒了,一丁点都不困了! ...... 宫绫璟不是很懂这男人突然这样压在她跟前是想怎样,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被人这样拘着更是不舒服。
第47页 可她到底没胆子直接把皇帝推下床去...... 于是宫绫璟选择了自认为最守礼乖顺的说辞。 「皇上,臣妾今晚身子不大舒服。」她看着面前男人依旧纹丝不动, 咬了咬牙又一鼓作气道:「臣妾怕是无法服侍您,您请回养心殿歇息吧。」 以为她这样话里话外明摆着在推诿他,男人一定会阴沉着脸拂袖而去,谁知焰溟最近跟吃错药一般,对她真是耐心到不行。 耐心得……宫绫璟心里都有些发虚。 她垂着眸,不敢与男人对视,正低着头数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突然间,耳畔一热,温热的气息贴在她白嫩的耳垂处。 男人喑哑撩人的声音响起。 「皇后,刚刚不是想更衣?」 他墨黑深邃的眸子下移,落在她腰间微松的绑带上,启唇道: 「这会——」 他顿了顿,薄唇微勾,「还想脱吗?」 宫绫璟剎时瞪大了眼,身子瞬间燥热! 她她她她……再脱下去还剩下什么吗??? 「不——不用了!」她义正言辞! 宫绫璟肌肤本便娇嫩如雪,这会饮了酒又怕是急了,连颈脖胸口处都染上了一层嫣红淡粉,勾人得紧。 焰溟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光暗了暗。 他鬼使神差地便伸出了手,抚上了那娇嫩白皙的面容。 不料,宫绫璟在被人抚上之时,身子却不受控制地一抖,随之脸庞勐地撇向一侧。 某人的手便落了空。 焰溟拧了拧眉心,心里突然格外不是滋味。 很显然,时间久了,她连他的触碰都这般不习惯。 瞧着女人撇向一旁倔强的小脸,他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落寞,薄唇微微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这已经不知是他在外征战三年,再度回宫之后,她第几次这样推诿抗拒他的亲近了。 他以前是不在意,可如今—— 男人冷硬的脸庞第一次有了几分苦涩无奈的神色。 不知何时,他开始疯狂地想要让宫绫璟无论身还是心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他说不清他对她感情,但就是越来越抗拒她的逃离和推诿。 他行至睥睨天下的帝位,举步维艰,靠得不过是攻城掠夺,百般算计,当真算不上君子,可夺回的也不过是本该就属于他的一切。 而到后来,南焰鼎盛,市井繁荣,朝野上下再无一人敢置喙他坐这王位。那时于他而言最大的抱负不过是再建立一个繁华盛世,给整片大陆流离失所的百姓一个交代。 可身居高位的孤寒与日復一日的黑暗却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他,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的生命里已经没了其他意义。 直到三年前宫绫璟的出现,她像是一道光,温柔,一尘不染,极致的明媚耀眼,在他不顾一切地讨伐报復仇敌之时,硬生生地破开了他仅剩的这一个执念,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光亮。 他在阴暗里活了太久,久到当这抹光突然出现时,他确实是无比排斥。 可后来,当这抹光好似要从他生命里剥离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愿再回到那黑暗中去! ...... 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在心里揪起又被松开,焰溟的视线一直落在宫绫璟身上,女人如今正眼都不愿瞧他的模样,令他微微蹙了眉。 倘若他从一开始便能跳出自己心中的那道魔怔,真心实意地对她去接受她,或许两人便不会成了今日这般。 她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自己,让他渐渐领悟到了爱而不得的滋味,也渐渐再度感受到了以前孤身一人的苍苍莽莽。 万人敬仰,却无一人真心怜他累否,倦否。 ...... 心头的无力感肆虐而起,终归是他自作自受吧。 罢了,焰溟自嘲一笑,他本便一直是孤家寡人。 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哪里配拥有光? 他笑笑,收回视线,从榻上直起身子,正欲转身离去。可就在同时,身后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却突然抬起,再度紧紧抓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没有白月光梗 有的话……大概女主就是男主心底深处一抹不自知的白月光 第26章 焰溟一怔, 一回头就撞入女子含了水般明净清澈的眼眸,那眸里蕴着几抹焦急又无措的情绪。 她对着他,素手紧紧握着他。 僵持半晌, 她才微微张了嘴,嗫喏出声。 「你去哪?」 焰溟挑了挑眉,她倒是还知道捨不得他? 他转身俯在她身前,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凝着她, 淡淡开口。 「想朕走?」 他反问她, 语气平和低沉,再无刚刚的冲动,似乎只要她一点头,他便真的会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宫绫璟咬着唇, 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敛起笑意, 面色又恢復了以往的冷峻。 只是那惯来让人看不清心思的凤眸中,这一回, 终于染上几抹与她一样的情绪。 炽烈而期盼。 那种喜欢一个人眼里蕴着的点点星光。 他这几日对她的主动, 对她的变化,她统统都看在眼里。 如今, 便算是她真的捨不得他吧。 宫绫璟咬了咬唇瓣,对上焰溟。 烛火摇曳间, 女子美目含怯, 轻轻摇了摇头。
第48页 男人的目光骤时灼.热起来,宫绫璟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匆匆含下了眼帘。 白皙小脸随着男人的动作一寸寸绯红起来…… 空气中蕴着若有似无的酒精味,龙涎香和缕缕幽香混杂在了一起。 梨木桌上摇曳的烛光映在那床帷之上,风偶而拂过, 掀起床帷一角。 细小缝隙中传出女子慢慢破碎的声音…… 比起焰溟算是终于抱得美人归,这几日与宫绫璟过着浓情蜜意,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上官霆烨显然就没有这么快活了。 他觉得他快被压榨干了。 这位皇上忙着哄他的皇后,把应付凤天凌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可谁知那凤天凌的段位哪是他应付得来的? 在凤天凌身上,上官霆烨俨然看到了另一个焰溟的模样。 一个看似非常好讲话,时常笑得妖孽,实则心机深沉得可怕。 一个面上淡漠冷峻,温润如玉,实则城府颇深,手段更是狠厉毒辣。 上官霆烨与那凤天凌周旋了好几日,却仍旧摸不清这个人的底牌,甚至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想到朔国做些什么。 若是真的只是为了签订两国的通商协议,焰溟曾经口头上吩咐过他,只要条例对朔国有利,便可考虑签订。可那凤天凌提出的要求有哪一项是对朔国有益的? 上官霆烨非但觉得对方一点诚意都没有,甚至觉得这协议一签还真是称之为丧权辱国都不为过! 他想不通北冥千里迢迢来人,这般费尽心思,怎会提出这些根本不可能达成的协议? 朔国如今国盛兵强,又刚刚一统了云苍,国家态势整的一副蒸蒸日上,北冥州此举未免太瞧不起他们。 这便是□□裸地蔑视! 上官霆烨觉得朔国不至于被如此待之,焰溟更不可能对北冥州俯首! 于是,他与那凤天凌谈了三天三夜,至今却仍旧什么都没有谈成。 最后一次,他当着一概北冥来人的面,直接拂袖甩下那份毫无道理可言的通商协议,放了狠话。 「此等条例朔国绝不会签署!北冥州做梦去吧!」 他自认自己混迹朝野沙场这么多年,气魄气势也是足以,谁知那凤天凌不怒反笑,竟屈尊蹲下,伸手便捡起了一张张纸。 随后凤天凌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整了整那份协议,依旧笑得毫无所谓。 「上官丞相莫要发火,气急攻心了可不好。不妨让凤某再与贵国皇上细谈一番?万一南焰帝与你决议不同呢?毕竟北冥此次,当真诚意十足。」 上官霆烨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人这幅模样,还告诉他北冥是诚意十足来与朔国友好通商的?? 上官霆烨瞬间怒了,「我朝皇上断然不会有异议!」 他就不信焰溟好好一个帝王脑子会答应这份如此丧权辱国的通商条例! 怎知那凤天凌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好以闲暇地把玩着手中的协议纸张,凤眸含笑地看着他。 「您可确定?」 上官霆烨:「……」 不确定!行了吧!他不确定! 毕竟这事关今后两国关系,他还真摸不准北冥州或是凤天凌意欲如何,而焰溟又会从中看出些什么不同。 他只稍稍冷静了片刻,便不敢妄自替整个朔国下了这个决议。 最终二人洽谈不欢而散,上官霆烨也算是没有完成焰溟交给自己的任务,只能灰头土脸极其挫败地进了宫,夹着尾巴跟焰溟如实回禀了去。 此时,宣政殿内,上官霆烨回禀完毕,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帝王,却见得焰溟听完依旧面无表情。 上官霆烨暗暗感慨,果然这能坐上皇位的人就是不一样,国家都被人蔑视成这样还能如此平静。 等了半晌,却仍不见焰溟作何反应或是下达什么旨意。 上官霆烨耐不住,只得又试探性地出声:「皇上,不如微臣直接回绝了凤天凌?」 焰溟这时才淡淡地抬起眼眸,睨了他一眼。 话锋却是一转。 「凤使臣今日进宫面见皇后?」 上官霆烨一愣,没克制住「啊?」了一声。 这凤天凌进没进后宫他怎么会知道? 李德喜俯身上前,在皇帝身侧低声道了句:「是的皇上,凤使臣这会应该在宸沁宫中。奴才还听闻,凤使臣这回进宫可是还搬了好几大箱东西,应该是带给皇后娘娘的东西。」 焰溟眉梢微挑,眼里的异色一闪而过。 而上官霆烨这才恍然大悟这皇上刚刚还不是在问他的话…… 也不是在关心这通商协议到底还签不签了…… 而是在在意凤天凌是不是和宫绫璟见面了!!!是不是送东西了!!! 上官霆烨突然又一阵气急攻心,这焰溟怎么要么就一心沉迷朝政,对妻子不闻不问;要么却干脆对他禀告的正事罔顾置之,只想着宫绫璟! 他能不能适度协调一下自己! 这位皇上知不知道当他的臣子真的很为难很心累啊! 上官霆烨正欲再度开口,就听得前头传来焰溟清冷的声音。 「丞相所言朕听明白了。既然凤使臣有此意,那朕今日便正好去皇后宫中与他会上一面。」 上官霆烨一愣。 却又勐地听得焰溟又淡淡开了口。
第49页 「李德喜,摆驾宸沁宫。」 上官霆烨:「……」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那凤天凌是能在皇后宫中与皇后众目睽睽之下做些什么不轨之事吗? 第27章 宸沁宫内。 宫绫璟一见着凤天凌踏入殿内, 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 凤天凌按着朔国的礼节,向她行了礼。宫绫璟眼底的悦色都快溢了出来,估计若不是顾忌这皇后的仪态, 她恐怕都要亲自迎了上去。 「天凌哥哥,快免礼。」她笑盈盈道,又示意一旁的宫人赶紧引人入座,茶歇什么的该上的都上。 凤天凌含笑对上宫绫璟, 「娘娘, 先让在下把州主交代带给您的东西呈上来吧。」 宫绫璟一愣,很快点了点头。 倒真是没想到父亲还真给自己备了东西,北冥到云苍这一路又远又奔波,专程运东西过来实属不易。 且北冥使臣远道而来, 都不曾给朔国皇帝送礼,却给她备了…… 凤天凌朝外头招了招手。 一时间, 一个个半人高的箱子被人陆陆续续抬了进来,偌大的宫殿内竟一下子就被摆满了。 宫绫璟看得嘴巴都惊讶地微微张开了。 凤天凌又朝下人一招手, 一个个箱子便一一被开了起来。 前几个宫绫璟还能以平常心对待, 无非是些北冥州上尚好的珠罗玉饰,绫罗绸缎, 古瓷珍品……她从小玩到大,嫁到这南焰宫中, 焰溟也并非没有给够她, 宫绫璟对这几箱价值连城的物品也只觉还好还好,算不得稀奇。 可再触及后头两箱里头物品之时,宫绫璟便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其中一箱冰镇了满满的玫红果子,那硕大又新鲜的果子称之为「馥郁果」,只在那北冥州上盛产, 多汁又酸甜,口感极佳。 且对人容颜肌肤极佳,若是每日吃上几颗,只保长得越发娇艷动人,明艷焕发。 北冥州上便总有这些真真正正称得上极品的奇花异果。 大概也是如此,这州上之人样貌才总长得要更为出色。 不过宫绫璟爱吃也不是为了容颜容貌,她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已经足够貌美,无需再吃这些,她就是单纯地喜欢着馥郁果的口感罢了。 奈何这果树十分珍惜且挑剔土壤,一旦移了北冥,馥郁果便再也生长不出来。 在这云苍大陆之上,真是千金难求。 宫绫璟吃不到,便也只能作罢。 现下,这一箱特意从那北冥冰镇了一路运过的馥郁果,宫绫璟真的看着都快热泪盈眶了。 不为别的。 馥郁果珍贵,也十分难以保鲜,确实必须依赖冰块才得以保存至今。 可—— 这一路换冰块冰镇的功夫…… 如若运者无心,也难以保存。 而如今,这箱里头的冰块看起来都还完好,基本没有融化多少,便可见凤天凌这一路废了多少心思。 她抬头对上凤天凌,晶亮的杏眸里溢出了不可言说的感动。 凤天凌瞧着宫绫璟这样,忍不住笑道:「小璟别急,后头还有一箱。」 他招了招手,下人便打开了最后一箱。 宫绫璟走近一瞧,这回里头装着的东西真的是让她眼眶直接湿润了。 里头是一套北冥州上每一个女子嫁人都会穿的嫁衣。 而这一套上的刺绣针法一看便是出自她母亲之手。 那细纹脉络,针针线线勾勒得花鸟图纹栩栩如生,正上方那开屏的孔雀更好似要活过来了一般,此等绣工并非寻常人可办到。 她还记得,她嫁到云苍之时,母亲曾抚着她的手,嘆惜道她这辈子最为可惜的一事,就是空有天上织女的美名,到头来却不能替唯一的女儿亲手缝制一套嫁衣。 因为云苍的礼制与北冥不同,当初谁也没料到她会嫁到云苍大陆去,后来嫁娶匆匆,州主夫人也就着实来不及再替宫绫璟缝制一套。 可没想到,她母亲竟这般耿耿于怀,在她离开后,还不忘又替她亲手缝制了这套新衣。 又让人千里迢迢送到这朔国来。 宫绫璟一时有些哽咽,她的父母亲向来都是疼极了她的。 宫绫璟抬起头,「天凌哥哥,这是母亲让你送来的吧?」 女子泫然欲泪的模样看得凤天凌心中一紧,他走上前去,明知不妥,却还是耐不住伸出手便抚上了宫绫璟白嫩的脸庞。 宸沁宫的宫人一时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她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瞧不见…… 倒是宫绫璟身侧的晚七默默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了宫绫璟,横出了一只手巧妙地挡在二人中间。 宫绫璟伸手接过帕子,身子便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凤天凌的触碰。 她刚刚一时伤感没反应过来,凤天凌从小也疼她,倒是她忘了避嫌。 凤天凌的眼眸淡淡地掠过晚七,但只稍稍一瞥,便重新收回目光看着宫绫璟,嘴角噙着笑意。 「小璟,这些都是州主夫人托我带给你的。尤其是这身嫁衣,想必你也猜得出是由夫人亲手缝制的。」 凤天凌看着宫绫璟看那红妆嫁衣看得都愣了,又笑道:「夫人还道,你拿到手后,必定要记得试试……」 宫绫璟闻言一愣,犹豫了片刻,咬唇道:「那……不如我现在便去试试,天凌哥哥你回去后也可与母亲说说。」
第50页 凤天凌含笑点了点头。 能见到他的女孩儿穿嫁衣的模样,自然是好。 「那天凌哥哥你在这等会,我去去便来。」 言罢,宫绫璟吩咐了宫人再多上些个茶点,便领着几个贴身婢女取了那一整套的嫁衣,进了内室。 凤天凌在那外头边饮茶边打量着这金碧辉煌,极近奢靡的宸沁宫。 琉璃瓦,黄金砖,珍珠帘,水晶灯。 凤天凌突然冷笑一声,焰溟对宫绫璟倒是一直捨得花重金。 无论是他当年前往北冥求婚带去的聘礼,还是那场震撼了整个云苍大陆的盛世大婚,再到如今在这朔国当中用来豢养宫绫璟的笼子,无一不彰显他对她的心意。 倒真真演得一出深情款款的好戏。 不过也对,宫绫璟本就不是一只普普通通就能圈养到手的金丝雀。 只是没想到他凤天凌细心呵护了她将近十年,最终却还是被焰溟抢了先! 凤天凌握着白瓷茶盏的手骤然一紧,眸里闪过一片阴鸷。 . 「天凌哥哥。」 女子娇俏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凤天凌的思绪,他不着痕迹地收了心神。 茶盏被他重新放回桌上,再抬起头来,凤天凌的嘴角已经重新带上了笑意。 面前的女子一身火红嫁衣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眼帘,凤天凌唿吸一窒,宫绫璟里头穿着一件广绫大袖丝罗裙,中间绑着的衿带裹得她的小腰盈盈一握,外罩着一件孔雀开屏图饰的锦绣霞披,一身红妆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更加绚丽夺目些。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情不自禁落到女人纤细白嫩的颈间,宫绫璟因为只试了这套嫁衣,那头上发绾仍是朔国宫中装扮。几缕髮丝没有全部盘起,散落了下来,轻搭在她如雪的肌肤上。 这身随意的装扮没了大婚之时该有的庄严典雅,却平白增添了几分随性的妩媚。 凤天凌的眸光一沉,心里一阵翻腾,横生出几分妒意。 若不是他当初还是心软了些……她本便应该穿着这身嫁衣在北冥州上嫁给自己! 「怎么样,好看吗?」宫绫璟看着凤天凌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以为有哪里不妥,愣愣地低头摆弄起腰间的衿带。 凤天凌敛去眼中戾色,大步走上前去,一双狭长的凤目注视着前面的女子,仿佛再也移不开了般。 他细细地打量了宫绫璟半晌,才颇为欣慰地开口:「真美。哥哥知道小璟一贯生得好看,可这身嫁衣你穿上,真是世间绝色都难以与你比拟!不愧是州主夫人的手笔,当真适合极了你。」 男人三言两语全夸到了女人最为在意的点上,宫绫璟被贊得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一身的鲜红,她突然想起她与焰溟大婚之时穿的那套精贵的鹅黄凤袍。 那时她依着是南焰王后的礼制,似乎只有那象徵着一国之母显贵身份的凤袍,才能与皇帝相配。 而这北冥州女子的嫁衣与那凤袍相比,确实显得过于朴实素淡了些。 只是这嫁衣朴实无华,但一针一线却都由她母亲亲手缝制。 母亲亲手为女儿缝制嫁衣也是北冥州上一贯的风俗传统,歷年不变,流传至今,有它自古以来的意义,非外在价值可衡量。 宫绫璟笑道:「天凌哥哥,你回去后记得和我母亲说嫁衣很合适很好看,也替我谢谢母亲。」 她心情喜悦,忍不住在殿中多走了两步,嫁衣裙摆两侧的珊瑚流苏与珍珠挂饰也随着她的动作盪了起来。 光彩夺目,绚丽耀眼都不足以形容宫绫璟穿上这一身火红嫁衣的美。 凤天凌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看着宫绫璟清澈的眼眸,眼里氤氲着点点雀跃的光亮,女子脸上的笑靥极美,宛若三月的桃花初绽。 他的思绪一时有些飘散,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不再相同,只是这个女孩对着他时却还是宛如当年那般天真烂漫。 宫绫璟瞧着凤天凌不说话,便又轻唤了他一声,「天凌哥哥?」 凤天凌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应好。 许久没被人摸过头,宫绫璟一时有些怔住,可反应过来时,凤天凌却已经把手放了开,朝她笑得和煦。 宫绫璟也就没多想,在她心里凤天凌一直算她半个哥哥。她就着这一身嫁衣,重新坐上了主位,一旁的宫女又替二人换了新的茶水上来。 宫绫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恰似又想起些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天凌哥哥,除了这些东西,父亲母亲可还有交代些什么给我?」 她大概知道北冥此次是专程前来与朔国相谈通商协议的。私心里,她是想撮合这两国达成的协议的。 谁知,凤天凌却是一点都没打算与她说这些政事的意思。 「州主与州主夫人一切安好,只希望娘娘在朔国无忧。不过——」凤天凌似考虑着什么,微微一顿。 「只不过什么?」宫绫璟焦急道。 她走到他身边,看着凤天凌。 凤天凌饮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抬头对上她,和煦一笑:「州主还是那句话,娘娘无论在哪,都切莫委屈了自己。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回了北冥便是。」 他的语气诚挚又平和,一双紫眸带着笑意紧紧地凝着宫绫璟。 宫绫璟一时有些愣住了。
第51页 父亲为何会突然这么说?难道是之前她逃出宫动用了黎叔这些势力被知道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如今焰溟待她与以往不同,她早就打消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哪能婚姻一不开心,就折腾着回娘家呢是吧…… 何况她的娘家那么远t^t…… 宫绫璟正欲坐回去,再探探凤天凌的口风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温润的声音。 男人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瘆人的笑意…… 「阿璟,你想回北冥吗?」 宫绫璟一怔,身子背对着门口,慢慢变僵…… 第28章 当宫绫璟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时, 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又要炸毛了。她近来才发现,自己逃出宫的心思俨然已成了焰溟的一道心病。 似乎不大能触及,容易出事…… 她僵着身子, 慢慢转了过来。 身后男人一身明黄龙袍,显然是刚下完朝处理完政事就直接过来了。 他稜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十分难得的笑容。 漆黑的眼眸在触及宫绫璟一身嫁衣之时,微不可闻地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容色又恢復了平静。 宫绫璟反应过来, 连忙朝焰溟福了福身子。 她刚弯下腰, 手就被人牵了起来。 宫绫璟愣愣地被焰溟牵着走回大殿的主位之上,又看着他无比自然地把她安置在他的身侧入了座。 帝后一左一右居于正位,一个明黄显贵,不怒自威, 一个红衣似火,风姿绰约, 殿内其他人不知为何剎时都暗淡了下来。 凤天凌的眼神一沉,随即移开目光。 「凤天凌见过朔国皇帝。」 「免礼。」 焰溟扭头看向宫绫璟, 淡笑道:「皇后与凤使臣刚刚在说些什么?朕怎听得皇后似是想家了?」 宫绫璟触及焰溟似笑非笑的眸光,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赶紧摇了摇头,可随即又觉得她就是真有点想北冥州了又如何。 于是她扯出一个笑脸, 解释道:「凤使臣与臣妾说起北冥州亲人的近况,臣妾确实有些想家了。」 焰溟笑了笑:「无妨。朕答应你, 以后有空必定带你回一趟北冥。」 宫绫璟一怔, 眼眸瞬间就瞪大了,一脸不可置信。 他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 凤天凌闻言也是微微挑了挑眉,但想的却与宫绫璟截然不同。 焰溟这番话看似在说给宫绫璟听,是不是在哄她开心他不知道。 但是明摆着却是在告诉他,这朔国与北冥州的关系如今本便因为宫绫璟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繫, 不是他想从中阻挠就能阻挠得了的。 同时也是在提醒他,他凤天凌制定的通商协议如此不平等,可曾问过那北冥州州主是否应允!? 宫绫璟看着这二人,总觉得这宫殿内气氛莫名有些微妙起来。凤天凌在笑也就罢了,连带着这万年面无表情的冷面帝王嘴角也一直噙着淡笑。 宫绫璟突如其来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正欲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就听到焰溟叫了她一声。 「阿璟。」 她应声转头,就见得焰溟盯着她,眸光在她周身上下打量了两眼。 宫绫璟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一身嫁衣! 她突然有些窘迫,十指不知不觉有些紧张地相绕起来,手心里一片湿润。 「皇上,这身嫁衣是母亲特意托凤使臣交给臣妾的。北冥州上一直有习俗,女儿出嫁之时要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新衣,婚姻才能幸福美满。因两国礼制不同,母亲当年就没给臣妾缝制。这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如今臣妾穿上,也算是了结母亲一番心愿。」 焰溟沉默着,他薄唇紧抿,脸上线条有些冷硬,宫绫璟看着却莫名有些心虚。 毕竟这嫁衣断没有二穿之理,何况她刚刚还是穿到了别的男人面前,这确实有些违了规矩。 尽管她真的只是想让凤天凌回去能给母亲一个交代,母亲必定想知道她穿上如何,是否合适...... 宫绫璟的手心不知不觉晕着一层薄薄的汗,她正欲张嘴再解释些什么,却见得焰溟嘴角微微一扬。 「岳母手艺果真十分好,朕也着实想要一件。」 「……」 宫绫璟耐不住「呵呵」一笑,心里一阵嘀嘀咕咕。 没听见是给女儿缝制的嘛…… 不过罢了罢了,这男人不计较,嘴里还能夸出话来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焰溟回过头来,视线一扫,目光终点落在殿下的凤天凌身上。 「朕听闻凤使臣与上官丞相说关于两国通商有些事宜要当面与朕讲,不如今日便在这宸沁宫中说了吧。」 咦,终于扯到正经事上了,宫绫璟默默正襟危坐竖起耳朵来。 她耳朵正竖得高高的,又勐地听得焰溟一句。 「皇后,后宫嫔妃不得干政,你且先退下吧。」 ??? 你在逗我? 北冥州我娘家,朔国我夫家,现在两国准备通商,要开始贸易往来,你说我不得干涉 宫绫璟觉得其他政事她肯定不会过问,也没心思过问,可是这事关乎她两个家……何况显然是她留下来更容易促成此事吧! 她正欲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反驳,就听得下头的凤天凌也出了声。
第52页 「是啊,娘娘,此事您还是迴避得好。大抵也不过是些繁文冗杂的通商条例,无趣得紧。」 宫绫璟:「……」 两个男人难得这么默契,让她觉得好可怕,好不对劲哦。 一股子阴谋诡计的味道! 焰溟的眸光淡淡瞥过凤天凌,凤天凌阴柔一笑对上他。 李德喜极有眼力劲,瞧见帝王的眼色,便自觉凑到宫绫璟身侧,赔笑道:「娘娘,老奴送您出去。」 宫绫璟无奈,只好起身,可她刚要走出大殿时,却勐地被人叫住了。 「小璟——」 宫绫璟一愣,一回头就看着凤天凌笑着走向自己。紧接着,男人竟伸手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 凤天凌嘴角微扬,轻笑出声:「小璟,那些箱子里头还有好些东西是哥哥送给你的,你回去后再细细看看喜不喜欢。哥哥后日便走了,你我怕是再难相见。今后你独自一人在南焰宫中,可切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宫绫璟完全怔住了,完全没想到凤天凌会当着焰溟的面摸了她的头,还这般亲昵。 她神色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木讷地应了声,「好。」 李德喜弓着腰候在一旁,额头的汗水不停地渗,看着皇后与别的男子这幅模样,完全没了胆子去瞧大殿上帝王的神色…… 李德喜很敏锐地察觉到殿中的温度直直下降了好几度,感觉他再不做出些反应,估计皇后不会怎么样,凤使臣还要回北冥復命估计也不会怎么样,但他绝对是最有可能出事的一个…… 于是李德喜擦了擦汗水,急忙凑到宫绫璟和凤天凌跟前,「娘娘,老奴先送您回宫吧。别耽误了皇上与凤使臣的相谈政事。」 宫绫璟实则内心也有点慌,听到李德喜出了声,也就忙和凤天凌笑笑,「那我先走了,凤使臣保重。」 她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主位的皇上一眼—— 出乎意料,男人的脸色还好,瞧见她看过来了,还朝她笑了笑。 宫绫璟急忙朝他福了福身子,「臣妾告退!」 瞧见焰溟颔首,她便转身退出了正殿。 而那大殿之上,因为宫绫璟的离开,气氛却一下子冰冷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开始忙起来了,接下来一周的更新可能不稳定~ 第29章 那日皇上与凤使臣二人在皇后宫中, 屏退一众人等,宸沁宫宫门紧闭了整整四个时辰。二人在里头究竟相谈了什么却是无人知晓,只是听闻皇帝最终并没有答应北冥的通商协议。 但据说皇帝和凤使臣二人步出宫殿之时都是带着满脸笑意的,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南焰帝应该是对此另有打算…… 尽管如此,百姓也不甚在意,而对于大多数朝臣而言, 只要朔国能与北冥和谐相处, 保云苍安定,便是他们最大的心愿,其余的他们不敢胡乱揣摩圣意。 而实则,侍奉在皇帝身侧的李德喜却知晓皇帝并不如明面上那般愉悦, 自从上午凤天凌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摸了皇后娘娘的脑袋, 二人那般亲昵之举后,圣上这个脸色啊…… 啧啧啧…… 李德喜在进宣政殿之前, 脚步一顿, 默默抬头望了望天。 嗯……皇上今日的脸色和天上的乌云真是黑得不相上下呢! 外头守门一小太监眼瞧着李德喜站在殿门口愣是不进去,一个劲地站在外头望天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小太监犹豫片刻也跟着凑了过去,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 「公公,这天可真黑, 瞧着是要下雨了啊……」 李德喜一愣, 惆怅地点了点头:「是啊,瞧着待会雨不小啊。」 小太监想了想,目光移至李德喜手中呈着的茶盏,狗腿道:「公公,给皇上送茶呢?怎么还不进去?」 李德喜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太监, 刚刚皇上暴怒扔奏摺的场景还歷歷在目,他一想到就心肝轻颤。 李德喜深深地看了大殿宫门,犹豫片刻,索性便把手中茶盏递给了小太监。 他笑得一脸慈祥,「小庆子啊,这茶你送进去给皇上吧,咱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事。」 小庆子怔怔地看着被塞进自己手中的茶盏,反应过来后却是狂喜,忙道:「谢公公给奴才这一机会,奴才这就把茶给皇上送进去!」 李德喜笑着看着终于脱了手的烫手山芋。 他眸带笑意地目送着小庆子进了宣政殿大门…… 心里默默感慨,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急于表现,不怪他不怪他……他这是在给年轻人创造机会呢! 而后殿内很快传来了茶盏被人掷落于地的声音,紧接着帝王的怒喝声…… 恰逢这时,天「轰隆」一声,一记响雷炸开,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李德喜身形一抖,抚了抚很是沉重的脑袋,他就知道这杯茶盏会被皇上摔碎,如同他预料到皇后与别的男子那样亲密,这位帝王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绝对…… 哎。 皇上,您活得也是蛮累的。 他正胡思乱想里,里头突然传来帝王的怒声。 「来人,摆驾宸沁宫——」 李德喜回过神来,连忙朝里大声应了声「是!」他急忙要踏进殿内,又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回头让身侧的宫人去传龙撵。 焰溟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复杂,自从他开始在意起宫绫璟,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
第53页 各种陌生的情绪瀰漫在他的心头,他觉得以前带兵打仗,部署谋划,都比这般来的简单。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骨,不过一会,龙撵就到了宸沁宫门口。 外头的宫人一瞧见皇上又来了,个个都喜上眉梢,如今皇上过来皇后宫中的频率可真高呢! 以往好几天见不上皇上一面,如今一天就见了两趟呢! 瞧着外头的雨这样大,天这样黑,皇上还专程过来找娘娘,真是很用心啊! 宸沁宫的宫人虽然都纷纷下跪请安,可埋得极低的面容下却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姨母笑…… 李德喜替皇上撑着伞,眼瞧着皇上问了一声宫门口的太监,皇后在哪?那太监刚回了话,皇上听罢便二话不说走了进去,李德喜来不及通传只好忙跟着小跑进去。 焰溟走到宫绫璟寝宫的门前,才止住了脚步,李德喜瞧见皇上终于不走了,刚要出声通传,不料刚开口就被人止住了。 只见得皇上扬了手,微微一顿,便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李德喜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在门口候着。 屋内灯火昏暗,余留桌上一盏烛灯泛着红光,里头只有宫绫璟与晚七主僕二人。 焰溟掀开珠帘,往里走去就瞧见晚七候在宫绫璟身侧,而宫绫璟背对着大门,坐在桌前,不知在看些什么,似乎看得极其入神。 门被他勐地推了开,宫绫璟听见声响,身子居然被吓得一抖。 一转身,瞧见是他,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转回身去,慌里慌张的收东西! 焰溟步子微微一顿,眉头微皱,宫绫璟这幅心虚模样却叫他脑海里不自觉晃过上午凤天凌说的话。 他居然有意用通商条例来跟他换宫绫璟?可笑! 他焰溟还不到这种地步!凤天凌究竟是那哪来的自信与勇气跟他提这个要求,又存着何许心思? 又思及凤天凌与宫绫璟二人最后的那番话,焰溟面上神色骤然一冷。 凤天凌是送了些什么?让宫绫璟看得这样痴迷投入,这女人瞧见他来竟这般慌张。 他蹙眉大步上前,可谁知他刚走近几步,宫绫璟却已经把东西收起,快速地往身后一藏。 她的速度是快,可他却还是约莫看到是一副男子的画像……焰溟眼眸微眯,面色渐冷。 画轴较大,宫绫璟身形娇小有些挡不住,可她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挡着不让他瞧,甚至是低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连对视都不敢。 焰溟彻底沉了脸,她在心虚什么? 「皇后。」他朝她走进了几步,面色冷硬:「在看什么?」 宫绫璟一怔,缩了缩身子,目光闪躲:「没什么,臣妾闲着无事看些字画罢了。」说着,竟又把字画往身后挡了挡。 焰溟看了她片刻,冷声道:「凤使臣带过来的?」 宫绫璟默默点了点头,倒也却是没错,这画定是家人专程从北冥宫中给她备上带来的…… 可是……着实不方便给焰溟看到,她一想到还有些羞涩。 宫绫璟咬了咬唇,身后的小手拿着画卷朝晚七挪了挪,想让她赶紧收走。 晚七会意,正要接,不料焰溟突然探身上前,手一伸,便把画从宫绫璟手中夺过。 宫绫璟一惊,急忙就要去抢。 可男人夺过来后,俨然没有再还给她的意思,眼看着他就要挑开绑绳,宫绫璟越发着急,只能跳起来从他手中抢。 焰溟冷着脸看她蹦跶,她急到这般不顾礼数的模样,甚至少见。 他幽邃漆黑的眼瞳凝着她,眸光渐冷。 紧抿的薄唇微掀,男人冷冷出声:「皇后,在宫中私藏别的男人画像怕是不妥吧?」 宫绫璟一愣,她勐地抬头看他,倒忘了再去抢什么画卷。 她看着男人铁青冷硬的脸,微微一顿,请问出声:「什么别的男人画像?」 「难道不是凤使臣的画像吗?」男人冷冷一笑,「朕倒是不知皇后属意之人还不少,当真不愧是堂堂北冥公主!要什么便有什么!」 宫绫璟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脸色骤变。自从他重新哄她回宫之后,待她极好,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看她,墨黑的眸里全是冷漠与嘲讽。 在宫绫璟微愣之际,焰溟却是长指一挑,就把绑带解了开。宫绫璟一急,又生生地跳上去抢,好不容易抓到画卷下摆,她刚一用劲,男人却是眉心一皱,手直接一抬—— 「撕拉」一声,是画卷撕裂的声音。 剎那间,两人都微微愣住了。 一人的目光落在撕裂处,一股凉意从心底里缓缓蔓延开来;而另一人的目光却落在那画像之中的人上,瞳孔重重一缩,身子瞬间僵住! 焰溟看着画像当中的自己时,手微微一抖,他很快移开目光,看向了宫绫璟。 却见着宫绫璟面色微微惨白,娇俏的芙蓉脸上时常挂着的盈盈笑意已全然消失不见。 他心一沉,忙把画卷置于桌上,双手转而握住宫绫璟的两臂,声音微哑:「阿璟,朕不知道——」 「怎么?原来皇上心中一直是这么看臣妾的吗?」 话未落,却被宫绫璟冷冷地打断。 她抬头看着他,清冽的水眸里带着几分倔色。 「在皇上心中,臣妾一直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之人吗?因着臣妾的身份家世,臣妾便无所顾忌,任性之至吗?」
第54页 焰溟心头一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宫绫璟向来乖顺守礼,从未因着家世对他不逊一丝一毫或是蛮横无理。 男人眉心紧拧,视线从女子脸上移开,重新落在那副画卷之上。 他着实没想到北冥会特意送一副他的画像过来给宫绫璟,可既然是他的画像,她何须看得那样偷偷摸摸?他今日上午见着她与凤天凌二人关系亲密,本便心中气闷,可多少也能理解,只能硬生生忍着。 但刚刚一瞧她那副模样,才又忍不住多想。 可如何也没想到,她看得那样痴迷的画像,画中之人居然是他!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无措,只想着把她揽进怀中,可宫绫璟却已是寒透了心扉,哪会再让他抱? 她很快在他怀中挣扎出来,又退后了好几步,冷冷地看着他。 朱唇微勾,略带讥笑,「皇上,臣妾一直不知道您对臣妾有这样大的误会。原来您对臣妾一点都不了解,一点都不信任!」 「不是,朕——」焰溟想解释却发现竟无话可说,似乎任何解释都显得太过苍白与虚假。 他坐在帝位之上,必须对事事保有疑心,从不轻信他人,这都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而对于宫绫璟,一个北冥州的公主,他确实也从未想过给她过多的信任。 没有特意想去质疑和怀疑她,但内心深处,确实也没真正信任过她。 「是朕多想了。」沉默半晌,帝王也只能无力地挤出这句话。 宫绫璟自嘲一笑,转身从桌上拿起那副被撕裂的画像摆到男人面前。 「皇上,臣妾当年傻,偏偏对您痴心一片。臣妾自从见过您一面之后,便心悦您。后无法与您相见,无奈至极只得从父亲殿中偷了您这一副画像,以解相思之苦。可臣妾当时毕竟还是闺中女子,也只敢私下里悄悄思念您,不敢与旁人多说,就把这仅有的一副画像当成了至宝。想必家人应该是收拾我平日珍爱之物时,一不小心一起放入箱中带过来了。」 焰溟身形一顿,面前的女子眉宇间不似往日般娇俏柔顺,那眼里对他的失望与再度腾起的疏离是那样的明显。 他开始有些心慌,手一伸就把女子重新揽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把她圈得那样紧,像是要揉进自己的骨子里一般。 「阿璟,朕一直知道你的心意,只是——」男人贴在她的耳侧,话语一顿,苦笑道:「给朕一点时间,朕会慢慢学着信任,好吗?」 宫绫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他怀里向来滚烫温热,如今却再难把她逐渐冰冷的心蕴热。 待男人平静得多了,她才慢慢地把他推了开。 宫绫璟看着焰溟,眸里一贯蕴着的星光在此刻通通散了去。 她眸色平静,缓缓开口:「臣妾不求拥有皇上的信任。只求皇上不要误解臣妾,更不要轻易看轻了臣妾。」 至于她对他的痴心,她对他的心意,他如何看待,她渐渐好似已经不太重视了。 话落,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声线清冷。「皇上,夜深了,臣妾累了,想歇息。您若无事,便回养心殿吧。」 焰溟心里骤然一紧,神色微微凝重,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连藉口都懒得找了。 他看着女子清秀孤傲的背影看了许久,最终才应了声,「好,朕走。你好好歇息。」 这一次宫绫璟再没有任何挽留他的举动,她依旧背对着他,似乎他如何都与她再无关系。 焰溟一颗心渐渐下沉,他神色紧绷,视线最后落在了自己那副画像之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懊悔自责瀰漫了他的整个胸腔。 男人身侧的拳紧握了又松了开,顿了顿,他转身走出宫门。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李德喜瞧见皇上出来,吃了一惊,连忙撑伞迎了上去,不料,他还未赶到皇上身侧,焰溟竟然已经快步走进了雨幕之中。 龙袍很快被雨水打湿,吓得李德喜脚上差点打滑,他顾不得其他,只连忙撑着伞跟上皇上的步伐。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我想像中的忙多了hhh~ 以后不会日更,晚上要么是21要么是00,随缘~ 记得留爪留评激励木木呀~~太忙太没动力(嘆气) 第30章 翌日早朝 朝臣第一次见到帝王脸色铁青, 频频动怒的模样。 皇上心思深沉,一贯沉得住气,难得一次脸黑成这样。朝臣启奏之时, 一言不慎,就引得帝王暴怒呵斥,直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终于熬过了早朝,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比起往日, 今日大家退出大殿的步伐都很有默契地加快了许多。 尤其是上官霆烨, 怕极了自己会被心情极度不佳的皇上留住,那出宫一路跟乘了风火轮一般,「咻」地一下就消失在了宫门口。 于是那日,南焰城中的权贵都在窃窃私语丞相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 焰溟下了早朝, 踏出宫殿目光便不自主往宸沁宫的方向看去,李德喜会意, 连忙出声。 「皇上,娘娘听闻这会刚醒, 正在用早膳呢。您可要过去瞧瞧?」 焰溟沉默了一会, 不知想了些什么,好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却起步往另一头走去。 「先回宣政殿。」 「是!」李德喜看着皇上大步走去的背影微微一愣,果然圣心难测啊。
第55页 来不及多想, 他忙招后头的宫人跟了上去。 宣政殿外, 李德喜刚呈了茶过来,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小庆子又看到了这位德喜公公在外头步履踌躇,一脸纠结。可他这回学聪明了,深知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真切含义。 小庆子默默把头垂得更低了些,避开了李德喜的目光。 李德喜:「……」 年轻人不吃点苦怎么会有出息?! 他愤愤地想着, 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准备自己进去奉茶。 谁知脚一抬,就听着后头有人叫了他一声,回头一瞧,居然是皇后宫中的宫人! 李德喜脸上瞬间挂上笑意,把茶盏往小庆子跟前一推,迎了上去。 「可是皇后娘娘命你来找皇上?」 太监一福,「德喜公公,娘娘命奴才向皇上请旨,娘娘想出宫一趟。」 李德喜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后娘娘现在心里不舒坦想出宫都能这么直接就向皇上请旨了吗? 他浑身一颤,不敢细想里头那位主听到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李德喜看着那太监笑容微僵,心里很虚,「你恐怕得自己进去同皇上说了。」 「是,奴才正有此意,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好说好说。」李德喜面上笑笑,内心:呵呵,皇后宫中的宫人果然底气很硬啊。 这是料定皇上不会拂了皇后的面子,定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呢! 可依皇上今日的脾气......估计此人要遭殃了! 李德喜同情地看了太监一眼,很快朝里通传了一声。 谁知里头那位圣上一听宸沁宫的人,却是立刻就宣进去了。 李德喜:「……」 ……嗯?突然很想去宸沁宫当差是怎么回事! 天天见着人美心善,脾气极好的皇后娘娘,他大概可以多活几年吧? 当焰溟听到宸沁宫的宫人说皇后请旨明日出宫为凤使臣送行的时候,一个没忍住差点就把手中那本奏摺揉碎了。 又听到太监一脸平静地接着道:「皇上,皇后娘娘说了,您若不信她,不肯娘娘出宫为凤使臣送行,娘娘便不去了。」 一副好商好量,就看您怎么做了的模样。 皇帝身后的李德喜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这大殿之下的太监目光都不一样了。 ……这宸沁宫当差的果然很硬气啊! 紧接着,就听得皇上开了口。 「回去告诉皇后,朕允了!」 李德喜听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又听得皇上沉声道:「明日朕会在让人给她安排马车和随从,让皇后安心便是。」 李德喜惊掉了下巴,拼命忍住自己想探上前看帝王脸色的冲动。 下头的太监依旧很平静,叩首应了声:「是,奴才这就回去禀告娘娘。」 「嗯,退下吧。」 太监便甩了甩衣袖退出了宫殿。 李德喜:「……」 真的很想去宸沁宫当差啊! 隔日,宫绫璟换了一身简单的装束,没有宫装那般繁冗复杂。但其实也是非常的华美,类似于南焰城中贵族小姐平日里的装束。 实则她今日出宫还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那日因着焰溟和凤天凌有事相商,她也就没有好好和凤天凌告别,现下当真只是想着送行罢了。 不过她虽派人去请旨,心里其实也没有太过期待男人会答应,谁知太监回来说是皇上二话不说就同意让娘娘出宫了,宫绫璟听着还是蛮惊讶的。 心里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似乎有点开心。 因着可以出宫,她昨夜还连夜给家人又写了一封家书,想着托凤天凌拿回去。 宫绫璟收拾完后,很快就拉着晚七来到了宫门,一瞧宫门口果然有一辆精緻的马车正候着她,宫绫璟的心情那是说不出的愉悦。 她美滋滋地走上前去,撑着晚七的手,刚上了马车。谁知帘帐一撩,里头男人冷峻的脸庞就露了出来,瞧见是她,居然还朝她咧嘴笑了笑。 焰溟褪下龙袍,穿着一件墨黑的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繫着犀角带,乌黑的头髮束起来戴着顶嵌玉银冠,瞧着比平日少了几分严肃深沉,多了几分英挺和潇洒。 宫绫璟微愣,僵着身子,站在马车上,忍不住出声:「皇上,您怎么在这?」 男人温和一笑:「阿璟不是要出宫为凤使臣送行吗?朕的皇后都这样重视两国关系,朕自然也要陪着一起,彰显我国的友好待客之道。」说着,还朝她伸出了手。 宫绫璟嘴角一抽,行行行,你是皇上你说的都有道理。 眼瞧着焰溟一副去定了的模样,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自己弯腰走进了马车,不去搭理他欲牵她的手。 外头的晚七看着后头走出来的玄烈,心里默然。似曾相识的一幕,她渐渐居然有些习以为常。 两人很有默契地点点头,一左一右上了马。 马车出了宫门,从皇城向南焰边界的驿站驶去…… 因着焰溟昨日就答应过宫绫璟让她出宫送行,所以凤天凌也是一早就收到消息的。 实际上凤天凌那一众随从是不能都跟进南焰城,一行人一直是在南焰城外专门给外来使臣歇息的驿站酒馆处住着。又因着已是马上要离开,凤天凌便在那栈道边上等着宫绫璟。
第56页 马车出城后,没过多久就到了驿站。 今日马车内不同寻常的安静,宫绫璟靠在边上,自顾自地撩开帘布看外头的风景,完全无视了身后的男人。 焰溟的目光落在宫绫璟的身上,几次三番想开口,或是过去把她拉过来,以前得心应手的事情,今日不知为何却有些犹豫。 这一路上,他就这么抿着唇,目光时不时在宫绫璟身上擦过,停留片刻,又收回。 想伸上前的手也是抬起又放下,看着似乎有些踌躇不决。 这幅模样与他往日雷厉风行的样子非常不同!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焰溟想牵宫绫璟下车,谁知他手刚伸出去,女人已经自己起身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步子十分的轻快,俨然一副非常迫不及待的样子。 焰溟微微眯了眯眼,默默把手收回身侧。 他僵愣片刻,身子索性便往后一靠,也不下车了,只沉着一张脸看着车帘。 不是说要信任吗?他便给他们留空间!给足信任! 宫绫璟却是扶着晚七跳下马车后,就瞧见凤天凌一身赤色红袍站在栈道上等着自己,男人的眉梢微微上挑,紫眸里笑意异常明显。 他看见她,就朝她招了招手,唤道:「小璟!」 宫绫璟差点就要提起裙摆小跑过去,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嵴一阵发凉,她怔怔地回头,却见着车帘好好地合着,焰溟压根连车都没下。 怕不是自己多想了,宫绫璟转过身子,这回却平静了不少,只快步朝凤天凌走去。 「小璟,真是没想到你还能来给哥哥送行。」凤天凌笑道,走上前去。 满是笑意的眸光扫过宫绫璟身后的马车,微微一顿,随即很快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孩。 「天凌哥哥,我前日原本是有让宫人备些东西给你带回去的,怎料当时你走的匆忙,我便忘了。也没来得及与你好好告别!」宫绫璟笑着接过晚七身上的包裹,递给凤天凌,又接着道:「想着其他东西哥哥也不会缺,我就只准备了些糕点吃食。」 凤天凌接过包裹,稍稍撑开,往里瞧了瞧。却见着里头果真是一堆零嘴糕点,他笑了笑,以前在北冥州上,这位小公主也是每逢见着他,就爱给他塞点吃的。 别人见面都是送些金银首饰,名品字画,宫绫璟不是,宫绫璟对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着实看得麻木了,她反而会因为吃到什么好吃的,就记得给人备上一份。 凤天凌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宫绫璟的情形,那时她还小,约莫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粉团儿。那日,他因着办事不力,差点误了大事,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也因此,父亲责罚他好好两日不许吃饭,好好反省。 到第二日傍晚,州主又突然宣他进宫有事吩咐,他无奈只得进宫。领完命令后,踏出大殿,他竟一阵头昏脑涨,脚步虚浮,显然长时间不进食还是让他身体有些受不了。 就在他飢肠辘辘准备赶紧出宫之际,又被宫绫质几个拉去御花园,说是有要事求他相助! 宫绫质几个是宫绫世家的世子,身份高贵,生性顽劣,而他只是凤世家家主妾侍生的庶子,当时他连个爵位都没有。他平日里事事忍习惯了,就算身子再怎么不适,也不会拂了几位小世子的面子。于是就被直接拖走了…… 谁知一进御花园,就见着一个一身华服的女孩儿,乍一眼是没有特意打扮过的样子,但头顶一根镶着玉石的金簪一看便是极其稀有珍贵之物。 女孩站在亭子里,低着头看着石桌上摆着一堆各式各样的糕点,微微嘟着唇,看起来兴致不高,而她的身后还候着一堆宫人。 凤天凌仔细瞧去,才发现垂着头的女孩生得是那样好看精緻。她眉眼弯弯,乌熘熘的眼睛大大的,睫毛又卷又翘,脸蛋粉嫩嫩的,瞧着似能掐出水来般。 她瞧见他们几个过来了,也不怕生,拉起小裙子颠颠地就朝他们跑过来了。 后头一众宫人急忙跟在那女孩身后,他听见她们喊她,公主。 凤天凌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北冥州上众星拱月,耀若明珠的小公主。 也是北冥州州主视若珍宝,疼爱不已的独女。 他意识到后,看她的目光开始不同。 而那女孩儿就像只破茧而出的粉蝴蝶般,朝他扑了过来。 凤天凌以为她要干什么,他待人一贯会保持距离,可不是为何,那一次他却主动朝她伸出了双手。 而小公主却是跑到他面前就堪堪停了下来,仰着小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手从背后突然伸出,像是献宝一样把什么东西递到了他的跟前。 他视线下移,就见着白嫩的掌心里居然放着一块糕点。 女孩眨了眨眼睛,对着他甜甜道,「哥哥,你尝尝呀?」娇糯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后头宫绫质几个忍不住嗤笑出声,「宫绫璟,你别再做这些东西祸害别人了行不!你堂堂一公主,做些什么不好,偏偏要学下厨。做的东西难吃就算了,还每次都要逼别人给你尝!」 凤天凌听罢一顿,他以为这位公主必定会大发脾气,毕竟她这里就数她最有资格撒泼,任性,谁知这小小的女娃儿也只是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 「本公主应有尽有的人生里难得有点遇上点爱好,正想着好好琢磨研究,这会这点积极性都被你们打击没了!」
第57页 瞧着还有些活得太舒坦的委屈和惆怅…… 凤天凌微微挑眉,眼看着她也十分通情达理地不再逼他尝试,小手一收,就要往回走。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若是能哄得这位公主欢心…… 几乎也没做犹豫,凤天凌就伸手拦住了她,拿起她手心了的糕点,二话不说直接扔进嘴里。 宫绫璟一愣,怔怔地看着凤天凌的动作,后头的世子们也被凤天凌这一举动惊呆了。 又瞧着凤天凌细细品了之后,居然面不改色,还笑着揉了揉宫绫璟的脑袋,笑问:「挺好吃的,还有吗?」 宫绫质看凤天凌的表情瞬间就不一样了,宫绫璟那时刚刚学做糕点不过几日,糖盐经常不分,她做东西又不爱人多嘴插手,这糕点有多难吃,他真的是……反正每回吃完他总要立马漱口就对了。 结果凤天凌居然吃得这么香??? 宫绫璟一下就笑了,眼里晶晶亮亮的,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欣慰,她忙不迭地伸手拉过凤天凌往亭子跑去。 而里头还有一堆的糕点,宫绫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凤天凌都吃给得七七八八了! 他瞪大了眼,默默咽了咽口水,觉得真是太可怕了。 而至此,宫绫璟的厨艺就在以凤天凌为小白鼠的日日尝试下日益精湛。 不过等到她终于学有所成的时候,她却再没有给他做过任何东西…… 凤天凌收回思绪,把包裹交给身后侍从,看着宫绫璟,轻笑道:「小璟,哥哥倒是很想念你小时候的手艺。」 宫绫璟一怔,想起自己以前的黑暗料理,一时有些心虚。 她有些惭愧道:「哥哥如今身边厨子那么多,手艺比我好的多得去了。」 「可哥哥就喜欢小璟做的东西。」凤天凌目光一直落在宫绫璟脸上,没有移开分毫。 他的眸光有些炙热,宫绫璟却是越发不好意思,白皙脸蛋都染上了淡淡的绯红,凤天凌笑笑,看着女孩低着头,羞涩娇俏的模样,心里一动。 他低头对上她的目光,嘴角微勾,沉声笑问:「不知哥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到小璟做的东西?」 宫绫璟顿住,刚想回答,身后就传来男人冰冷无温的声音。 「没有。」 第31章 宫绫璟一回头, 就看着焰溟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车,冷着脸朝他们二人走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此刻面无表情的模样, 倒衬得他整个人更冷峻了几分。 凤天凌挑了挑眉,抬头直接对上焰溟,似乎在说原来你也在啊,真不巧呢! 焰溟对凤天凌眼里的挑衅不屑一顾, 直接走上前, 伸手就揽住了宫绫璟,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侧,像是在宣誓主权一般。 凤天凌面带微笑,不动声色, 故意道:「皇上您也特意来为凤某送行?没想到皇上这样器重凤某。」 「自然。凤使臣既然是皇后的哥哥,也算是朕的半个哥哥。」焰溟揽着宫绫璟的腰肢, 对上凤天凌扬眉一笑。 凤天凌:「……」 谁是你哥哥,听闻你的那些个亲兄弟在你登基后没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宫绫璟的目光一会落在凤天凌身上, 一会落在焰溟身上, 她眨了眨眼,觉得十分神奇。 这两个男人每次一碰面总会让周遭的温度莫名下降了好几度, 可明明两人又都是笑盈盈的,没有争吵也没有变脸。 气氛越来越诡异, 宫绫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拽了拽了焰溟的衣袖,轻声道:「皇上,臣妾与凤使臣说完话了,不如我们回宫吧?」 想了想,她又转头对上凤天凌:「天凌哥哥, 那小璟就在此与你别过吧。」 凤天凌视线重回到宫绫璟身上,正要笑着颔首,却听得焰溟出了声。 「凤使臣一路走好,朕就先与皇后回宫了。」他说完,揽着宫绫璟就要转身,俨然一副已经忍耐到极致的模样。 凤天凌一顿,一个从几日前就横出的念头突然异常强烈。 若是他再不出手,他的女孩儿恐怕就真的...... 凤天凌眸光一冷,启唇道:「且慢。」 焰溟蹙眉回头,就看着凤天凌笑道:「皇上,关于通商条例凤某实则还有最后一条未来得及与您细说,不知现下您可要听听?」 焰溟面色无波,淡道:「朕认为依凤使臣前日提出的条件,着实没有再相谈的必要。」 宫绫璟一愣,与北冥州通商实则对朔国好处还是大于坏处的,条件到底是什么,能让焰溟回绝得那样快? 凤天凌看了宫绫璟一眼,轻笑出声:「皇上,在下一贯愿意做成.人之美的事。凤某千里迢迢来一趟,也着实不想无功而返,皇上今日既然来了,便再听凤某一言。说不定,皇上这回会心动呢?」 焰溟看着凤天凌,目光微沉,看不出眸里的情绪是喜是怒。片刻后,他启唇唤来了晚七。 「先把你主子带回去。」 宫绫璟「啊?」了一声,怔怔地看着男人冷硬的侧脸,内心悱恻怎么每次都要把她支开…… 两国通商的条例凭什么她不能听? 她正要开口,焰溟却突然低头,当着众人的面揽住她的腰肢,把人带进自己的怀里,直接俯身在她额上落了一吻。 男人温热的薄唇映在她微凉的肌肤上,宫绫璟浑身一怔。
第58页 紧接着就听得男人贴在她的耳畔,声音变得异常柔和,「阿璟乖,先回去,朕等会去找你。」 说完,还揉了揉她的秀髮。 宫绫璟小脸一红,耳尖一热。 男人很快松开了她,她被撩得晕乎乎的,突然就变得很乖巧,默默地跟着晚七走了。 待宫绫璟上了马车之后,焰溟才回头对上凤天凌,目光冷傲,嘴角微不可闻地扬起。 挑衅吗? 谁不会。 宫绫璟坐在马车上,直至马车行使了一段距离,她才清醒了不少。 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那封家书居然忘记拿给凤天凌了! 宫绫璟连忙撩开帘子,「七七,我忘记把家书拿给天凌哥哥带回去给我父亲了,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快谈完,我们赶紧回去。」 晚七听罢就勒停了马,应了声,「是。」又掉了车头,往原路返回。 晚七加快了速度,二人很快回到原来的地方。 可此时,刚刚平静的栈道上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只见得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群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剑,朝中间二人涌去。 黑衣人人数众多,周遭烟沙四起。 晚七眉心一蹙,定眼一瞧,里头被包围的二人居然是南焰帝和玄烈!而刚刚凤天凌那群人竟已不知所踪—— 她知道宫绫璟瞧见必会心急,正准备调转车头,现行进城叫来救兵,不料宫绫璟在里头听到动静却已经掀开了车帘。 「七七,怎么了?」 晚七脑壳一大,刚要出声,却勐地见宫绫璟在瞧清情形之后,一声惊唿,眼看着这位小公主就要跃下马车跑过去。 晚七连忙伸手拽住了宫绫璟,「公主!刺客太多了,您不要过去!」 宫绫璟一愣,回过头来,焦急道:「对,我不能过去添乱。七七你快去帮忙!」 晚七皱眉,她的责职只是保护宫绫璟,南焰帝的安危与她其实并无太大的关系。 可就在这迟疑的片刻,却见着一黑衣人腾空跃起,长剑泛着寒光,直直地往刺了下去。 因着外头包围的人着实太多,人影一直变动晃动,宫绫璟看不轻那剑到底刺中人没,可却也足以让她心脏跳慢了一拍! 她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晚七,去帮忙!」 晚七实则还是很怕宫绫璟的,主子的话她不能不听。 她咬咬牙,「公主你自己小心。」话落,她已抽出腰间软剑,脚尖点地,纵身跃了进去。 局势因为晚七的加入起了微妙的变化,但无奈黑衣人人数众多,且招式凌厉,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三人并没有占上上风,而焰溟在看到晚七的时候,目光重重一缩。 三人后背相靠,举剑对敌,而黑衣人至少还有二十多个! 在对峙之时,焰溟压低了声音:「皇后呢?」 「娘娘在……外头马车处。」 焰溟眸光乍寒,周身气息骤变,脸微微一沉,袖子晃动,袖中银针快速甩出,好几个黑衣人来不及抵抗,就被银针击中要害,倒了下去。 他足尖踮起,手执长剑纵身一跃,剑气霸道而兇勐,一招一式,招招致命。 黑衣人没有预料他突然转变的攻势如此勐烈,一时不挡,竟又倒下了好几个。 晚七这才发现南焰帝的武功竟不在自己和玄烈之下!可与此同时,她也发现这些蒙面的黑衣人招式很像北冥暗卫的出手…… 她有些担心宫绫璟的安危,就总是无法克制地在杀敌之时还频频去留意外头的情形,却不料她这般举动反而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 一个顺着晚七的目光看去,发现马车后躲着一女子之时,眸光一闪,突然纵身一跃,手执长剑,向宫绫璟袭去! 晚七眼睛兀地瞪大,她立刻挥剑拦去,不料周围的杀手却看出她的意图,更是死死地困住了她。晚七一时脱不开身,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举剑向宫绫璟刺去,惊唿出声。 「公主——!」 而与此同时,身侧突然一阵风疾驰而过,再抬眸时只见得焰溟竟以手执长剑刺入那人的后颈。 宫绫璟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她手脚冰凉,可身子却勐地被带入一个熟悉的怀中,焰溟扭头看着那些个黑衣人一瞬都朝他们这边涌了过来。 他眉心一蹙,揽住宫绫璟的腰,带着她纵身跃入旁边的树丛。 对方人数众多,若是坐马车,目标太大,他必须带她先藏起来。 可很快,焰溟就发现不对劲,那些杀手的目标果真是自己。他带着宫绫璟一跑,杀手就放弃了和玄烈他们抵抗,一下子全往他们二人这边涌来。 而他带着一个宫绫璟更是难以逃脱。 眼看身后的黑衣人就要追上他们,他只能把她放下,看着宫绫璟一张好不容易养得红润的小脸又被吓得惨白,他蹙眉,上一次是他事先计划安排好的,可这次不是! 如今在这荒凉树丛里,他也绝不能让她先走,杀手人数太多,他不能保证她先走就能逃脱得掉。 他是一个不喜欢变数的人,习惯杜绝一切意外。 后头的杀手很快追了上来,焰溟只能边护着宫绫璟边杀敌。 男人出手快准狠,宫绫璟只觉得一阵刀光剑影,黑衣人就倒下了不少。不知道是因为跟着焰溟被追杀的次数多了还是如何,她这次不像上次那样害怕,且看这回男人的身手似乎比上次精湛了不少。
第59页 上次他护着她,让她明显地感觉到他力不从心,渐处下风。 可这次,杀手人数这样多,而他以一敌十,身后还护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她,竟还十分迎刃有余。 焰溟带着宫绫璟边杀边逃,其实如若不是顾忌宫绫璟,他完全可以直接抗敌,可带上一个她,他便不能不小心! 二人越逃越往树丛深处去,追赶而来的黑衣人一个个倒下,围攻二人的仅剩最后三人。 黑衣人举剑围着宫绫璟和焰溟,对峙片刻,三人目光一触,举剑而起,寒光一乍,宫绫璟吓得就把眼睛闭起了! 可也不过一瞬,四周就恢復了平静,她再度睁开眼时,站着的只有焰溟一人。 他一袭黑衣,竟没有染上一丝血迹污垢。男人站在她身侧,身形修挺,手执长剑,目光阴寒,周身煞气竟不逊于刚刚那些个杀手! 就像是个从地狱里浴血索命而出的鬼王,宫绫璟微微心惊。 焰溟这幅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只知他杀敌甚勇,战场上所向披靡,却不知他武功竟高到这等境界。 宫绫璟一时有些怔住,看着焰溟有些失神。 焰溟收了剑,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走。」 话落,他便大步朝前走去,宫绫璟急忙跟上。 两人一路沉默,宫绫璟是吓的,而焰溟是在思索这些杀手是从何而来。 凤天凌走后,他和玄烈正欲回去,就突然被这些黑衣人涌出来围攻,而北冥的队伍他亲眼所见他们离去,不可能在一瞬间乔装就对他痛下杀手……而且,他已与凤天凌谈妥,并不应该。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小,他勐地一回头才发现宫绫璟已经和自己落了一段距离。 眼瞧着男人蹙眉回头看着自己,眸里神色甚是不耐,宫绫璟小脸一皱,只好提裙小跑上去。 她喘着气跑到他跟前,吱唔道:「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焰溟看着她,面色依旧冰冷,宫绫璟看得有些害怕,正不知道说些什么时,他却突然收回目光,转过身,语气清冷:「你既不会武功,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便不应该掺和进来。」 宫绫璟一愣,怔怔地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轻喃出声:「你是怪我次次拖累你吗?」 「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硬要掺和,确实是只会拖累别人。」焰溟背对着宫绫璟,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 似乎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非故意置气。 宫绫璟身形一晃,急急道:「可我只是紧张你,才让晚七前去帮忙!」 焰溟眉心一皱,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微沉,「朕无需别人帮忙,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便是帮了朕最大的忙。」 宫绫璟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内心突然百般不是滋味。 她处事向来镇静,偏偏每逢遇上与这个男人相关的,她就总会自乱阵脚。 确实,她与晚七现行回城,替他叫来救兵无疑是当时最为明智的选择。可不知为何,刚刚看着杀手一个个提剑围攻着她一人,她便恨不得自己会武功能前去帮他。 可是她不会,于是就只能让自己的护卫上去。 那一刻于她而言,她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安危!眼里只剩下这个男人深陷困境的模样! 根本容不得她找到理智。 宫绫璟心里一阵气恼,她突然便极其讨厌这样的自己,自己的无能却成了男人的拖累! 看着女子一个转身,竟朝另一头小跑而去,焰溟一下子脸更沉了,心里的火气简直是—— 宫绫璟跑得再快,实则也一直也男人的视线范围内,他冷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与她渐渐离了有一段距离,并没打算拦她,只看她准备能跑多远去。 宫绫璟开始只是觉得气馁,可是跑了一阵,她才发现身后没人追上。而等她停下脚步之时,自己已经不知置身树丛何处。 她开始有些心惊,四下看去,却不见男人的身影。 手脚越来越冰凉,她面色开始有些慌乱,焰溟在暗处看着宫绫璟像只急红了眼的兔子般,咬着唇瓣,慌里慌张的。 他眉梢微挑,心里轻嘆,正要出去,不料就听得宫绫璟喊了声—— 「七七。」 又一声。 「七七!」 又接着一声。 「晚七!!!」 焰溟的脸彻底黑成了石炭,万万没想到,宫绫璟与他走散,最后喊着的还是她自己的护卫。 还说什么他不信任她,她自己心底深处就很信得过他吗? 焰溟突然就打消了出去的念头,打算让女人急上一时半会,等她何时想起他来,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出去! 可就在这时,却勐地听到女子一声低唿,焰溟抬头看去,就见着宫绫璟不知踩中什么,脚步不稳,身形晃动。 他快速跃身上前,揽住她的腰肢,不料宫绫璟本来只是踩在陷阱边边,被男人一个力度一撞,彻底失重,向洞里跌去。 而焰溟为了护住她,竟是一同被带了下去! 第32章 宫绫璟身子被捲入一个温热的怀里, 触及男人冷硬的脸庞之时,她本能就揽住了他,心不知为何却瞬间就安了不少。 直到两人落地, 她才彻底舒了一口气,可却勐地听到男人闷哼出声。
第60页 宫绫璟一惊,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不料身子刚动就被焰溟呵斥住。 「别乱动!」 宫绫璟一瞬就不敢动了, 看着焰溟面露苦色, 面容微微扭曲。 她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 「这应该是猎户捕猎用的陷阱,下面四周布有尖竹。」焰溟声音微沉。 宫绫璟反应过来,才忙低头瞧去, 里头光线较为昏暗,她看了一会, 才发现这个洞并不大。地面的边缘确实如焰溟所说布有三根被削尖了半截修竹,而中间倒是还有一小块空地, 就是焰溟站着的地方。 等等……三根?不对! 宫绫璟被焰溟好好地抱在怀中, 这会勐地抬头就见着男人额上已经渗出了汗,她顺着男人的身子看下去, 果不其然,男人的大腿外侧正正地插进了锋利的竹尖! 「你受伤了?快放我下来。」 焰溟蹙了眉, 看中间还有一小块地, 他动作小心地让宫绫璟双脚先行落地,「站稳。」 他又揽着她,让她贴在他的身侧,因为中间余地真的很小,两人必须这样紧贴着。宫绫璟看着焰溟受伤的腿, 唿吸一窒,不敢往他身侧靠去,只得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站着。 男人却很快出声,「靠过来,抱紧。」 宫绫璟一怔,勐地抬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 他都这样了,还有心思?? 焰溟瞧见宫绫璟瞪大了杏眸看他的模样,心里一阵无奈,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他一阵挫败之后,只好再度开口。 「靠过来,朕把另外三根竹子砍掉,不然这样太过危险!」 宫绫璟反应过来,顿觉自己真是……她忙靠了过去,低声应了声「哦!」,双手紧紧地拦住男人的腰肢。 女子又软又香,身子勐地贴紧他之际,焰溟脸色微微一变,但显然此刻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冲动。他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抽出佩剑,手起刀落,另外三节竹子很快被削落,只余底部平整的一小节。 「好了。」 宫绫璟听见焰溟开口,才赶紧松开他,又往后退了几步。三节竹子被砍掉,空间也就顿时大了不少。 她连忙蹲下看着仅剩那一节戳进他大腿外侧的尖竹! 入目有些触目惊心,竹尖直接穿过他的衣物,刺进他的血肉。但看似还好,没有伤到里头骨头,只是擦到外侧。 血很快把黑色衣物染湿,宫绫璟看得心惊不已,就听得男人冷静的开口。 「替朕把伤口处周围的布料撕开。」 宫绫璟一仰头,就看到焰溟不容置喙的目光,她只好一咬牙,就着他已经被竹子穿破的布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抓着两侧,尽量不去碰到他的伤口,一用力,就把裤腿的布料撕了开。 而随着伤口露了出来,宫绫璟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竹子最尖的一头直接刺进了男人的腿部,血一直流个不停,伤口处血肉模煳,更渗有竹子和布料的碎渣。 宫绫璟心一阵抽疼,怎么办,刚刚若不是她乱跑,踩进陷阱,焰溟就不会因为护她受伤! 男人以一敌十都没有败下阵来,却偏偏因为她…… 她的目光一直在焰溟的伤口处,越看越觉得无比自责,眼眶渐渐湿润。 焰溟看着女子蹲在他的脚边,垂着脑袋,肩膀微微起伏。 他轻嘆一声,一手扶住洞壁,一手把手中的剑柄递给宫绫璟。 「阿璟,拿剑把下面一节砍下来。」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他递给她的剑柄,手有些颤抖地接过,目光触及竹子插在他血肉的地方,不敢想像她砍动的时候,拉动他的伤口,他会有多疼。 焰溟瞧出她的忧心,「朕无法这样长期站着。此剑乃千年玄铁所制,异常锋利,只要你手快,竹子很快便会断。朕不会受多少痛楚。」 宫绫璟默默点头,拿着剑,比划在竹子的一处,抬头看了看焰溟。 焰溟轻轻点头,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对上那节竹子,素手拿着长剑,一挥,竹子断落,男人闷哼一声,直接扶着洞壁,跌坐于地。 宫绫璟连忙把剑放好,蹲到焰溟身侧,紧张道:「你还好吗?」 「无碍。」焰溟把受伤的腿放平,虽然竹子的一节还留在体内,但至少可以把腿伸直无需再用力。 而此刻显然不能随意把另外这节竹子拔出,万一血止不住,更容易出事。 他把目光从伤口处移开,刚一抬头,就看见宫绫璟红着眼眶对着他,眼里的心疼是那么明显。 他还在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就听得女子哽咽出声:「对不起……」 焰溟笑笑,拍了拍身侧,让她坐下。 「既是意外,就怪不得你。」 他的语气非常的平静,是一种超乎宫绫璟想像的冷静,她看着男人的面色,除了苍白些其实与往常并无异,瞧见她看着他,还同她宽慰地笑了笑。 这男人究竟是经歷过些什么...... 在经歷了百名杀手围攻,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却又跌入陷阱,还受了伤……而这伤看似一个不小心,他这腿就极有可能废掉的情况下,还能这般淡然! 宫绫璟内心一阵酸涩,她忍不住仰头看向洞口,很显然这一段距离并不是她可能爬得上去的。 心里的挫败愈发强烈,在此刻她觉得她真的就是一个累赘!
第61页 「阿璟。」男人轻唤了她一声。 宫绫璟抬眸对上他,卷翘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扫出淡淡的忧虑,她低喃出声:「我是不是很没用,每次你受伤都是因为我。」 焰溟苦笑,却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只是不会武功,算不得没用。」 他说的当真就是事实,并没有什么责怪她的成分,刚刚也是一样。 于他而言,刚刚被刺客包围之际,虽然有些寡不敌众,但他确实可以应付得来,可当宫绫璟出现之际,他便不得不多一份顾忌,为着她的安危。 宫绫璟一怔,正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学一些拳脚功夫,又听得男人开了口,「别想太多,不出意外,玄烈应该会很快找到我们。」 「那你的伤……」宫绫璟担忧道。 「暂且撑得住。」 宫绫璟听罢也就不说话,和焰溟一併靠在洞壁一侧,她偏头瞧着男人已经闭起了眼眸,紧抿薄唇,不似再想开口的模样,她知他伤势必定痛楚,便也不再多言,安静地陪在他身侧。 怎知,这一歇,天就渐渐黑了下来,洞里的光线更是暗沉了许多。 宫绫璟重新睁开眼时,几乎只能借着落日的一丝余光,看到男人渐渐惨白的面容与额上渗出的汗水。 他紧抿的唇瓣已经失了血色,宫绫璟心一惊,担忧男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她急忙晃了晃他的身子,「醒醒!别睡了!」 她摇了他两下,男人的双眸却已经紧闭,对她的动作不作反应。 宫绫璟开始害怕,手脚渐渐冰凉,把他摇得更大力了些,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 终于,男人睁开了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朕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在靠存稿度日…… 害怕 第33章 宫绫璟都快要吓哭了, 她气恼得要锤他,可手刚抬起,却又不舍心疼地无力垂下。 「你别吓我……」她忍不住凑过去, 紧紧地抱住他,依偎进他的怀里,想了想,又蹭上去, 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他的脸庞。 焰溟嘴角无力地勾起一个弧度, 这是三年后她第一次主动地靠近他,只是没料到竟是在这种境遇下。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感受女子依偎在他怀里的温度,眼眸却是又重新闭了上。 实话说, 伤口那处无法拨出竹尖,便也无法止血, 这样一直耗下去,他确实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宫绫璟没听见焰溟说话, 抬眸一瞧, 又见着焰溟把眼睛闭了上,她真怕他陷入昏迷。 想了想,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下摆,「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不用说话, 你就好好听我说, 别睡着就好。」 男人面色沉静,似乎不为所动。 宫绫璟咬咬唇,自顾自开始讲。 「其实我以前的厨艺很差的。年幼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时常见着母亲给父亲熬汤,我便也想学。因为我突然觉得能给所爱之人做饭,做他喜欢吃的东西, 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虽然宫绫质他们总觉得我堂堂一国公主,学这些简直不入流。可是我就是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义,我就乐意去做。 后来有一日,我还看到我父亲亲手为我母亲做了一碗面,我就觉得为爱人下厨这件事,其实和身份高低贵贱是没有关系的。喜欢一个人,就是不自觉会很愿意去为他付出。似乎只要他开心,便一切都好。可是……」 宫绫璟顿了顿,似想到什么,语气里微微有些失落。 「可是,我嫁给你以后,好几次给你熬了汤,煮了东西,你却都不爱吃。其实……其实,我还听过御前侍候的宫女说过,你经常倒掉我给你送过去的汤。」 焰溟微微一怔,忍不住睁开眼,却见着身旁的女子正仰着头看着夜空。 四周漆黑,唯有高高悬挂的圆月泛着银光,照在她的脸上,像镀了一层光,如晶透的玉一般。 他一时哑然,静默片刻,又听得宫绫璟闷闷出声。 「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觉得你可能是不喜欢喝吧。既然不喜欢喝,我不送便是了。我知你每日朝政繁忙,不该再给你添一丝麻烦。」 焰溟怔怔地看着女子的脸庞,她的眸子非常清澈,里面仿佛蕴有一汪清泉。 她真的非常单纯,心思细腻,对他却几乎从不会胡思乱想,胡乱揣摩。 她的爱真挚纯粹到让他隐隐觉得其实自己并不配。 他生性多疑,她一开始送过来的汤,他总要让人验毒,后来有时忘了,便让人直接倒了。 他以为她不知,因为她从未在他面前闹过。后来,她送汤送茶水的次数渐渐少了,他也少了麻烦。殊不知,她却是以为他不喜欢喝,怕惹他心烦。 焰溟皱着眉,定定地看着宫绫璟,唇瓣微张,却始终不知要说些什么。瞧着宫绫璟仰着头不知看什么突然看得入神,他便凑了过去,也顺势赶紧换了这个话题。 「在看什么?」 宫绫璟低头看了男人一眼,瞧见他睁开了眼,眼睛骤时亮了。她往他身侧靠了靠,伸手指着夜空。 「你瞧,今晚星星好多。」 焰溟一愣,顺着她的手指指向看去,今夜星星确实是少见的繁多。不过两人这样的境遇,她的心境是不是太好了些?还有心思赏星星?
第62页 宫绫璟看他不说话,只好自顾自地接着道:「你不觉得夜空中星星和月亮都很了不起吗?」 焰溟薄唇微张,「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瞧着男人终于捧了场,宫绫璟很兴奋地接着道:「你瞧啊夜空本来那么黑,它本该是毫无光亮的。可是因为有星星和月亮的存在,它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 星辰明月点缀了夜空,把它的光泽洒向大地,同时也给夜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光亮。这不是一件很伟大又很神奇的事情吗?而且对于星星和月亮来说,也正是因为有夜空的漆黑,才能衬托出它们的光芒!」 焰溟一直凝着宫绫璟的侧脸,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像是映着流光,晶晶亮亮的,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扑朔着,一张粉唇终于恢復了以往在他跟前的喋喋不休。 月色下,女子周身竟像是镀上了一层白光,柔柔的,和煦的,温婉的,措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心房,连带着他心底深处积压许久的黑暗都渐渐散开。 那时他有一瞬觉得,若他是漆黑无边的夜空,她必然是他的明月,他的星辰,是他此生再难遇见的光亮与明媚。 察觉男人的目光,宫绫璟就回过头来,一不小心却撞入了男生深邃如旋涡的眼瞳,眸里的情绪深沉又炙热,她有些怔住,默默把嘴闭了上。 暗暗懊恼自己都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 怎料,下巴突然被修长如玉的手勾起,她一抬头,唇便被人紧紧含住,他在她娇软的唇瓣上勾画着,有些涩,也有些微微的麻。 宫绫璟看着男人冷峻的脸庞,怔了怔,两排秀丽的长睫毛上下闪动。 焰溟眼底含笑,松开了她,安抚地揉了一下她的秀髮,目光落在她被他吮得微红的粉唇,心下一动,又凑上前去,在她唇边落下轻吻。 男人不带丝毫情.欲的吻,异常的温柔,像是含着千丝万缕的柔情,宫绫璟隐隐觉得这一回,他的吻有些不太一样。她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揽到了身前。 她乖顺地靠着他,又想起什么轻问出声,「你为什么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慌张呀?」而且受了伤,还那样的镇定……比她这个没事人还沉得住气。 焰溟沉默半晌,才淡淡开口:「朕年幼时曾经独自一人在枯井里待过一整夜,那时受的伤比今日还重。」 宫绫璟急忙坐起身,看着他,惊道:「为何?」他好歹也是焰国一皇子,怎么会沦落到需要在枯井里过上一夜?! 男人似乎不想多说,只三言两语,淡道:「年幼无知,遭人陷害,不小心跌进井里,差点把腿摔断罢了。」 宫绫璟震惊,「何人陷害?」 焰溟云淡风轻地开口,「朕的那些个皇兄皇弟,不过已是往事,不提也罢。」 他说完,又闭上了眼,手却重新把她的身子摁到胸口,紧紧地揽着她。 那时他尚不知人心可以为着权势险恶至此,兄弟手中,血缘情深,在滔天的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遭人陷害,跌落枯井,小腿差点骨折,井盖还被人关了上,任他如何嘶吼叫人,都无人能听到。 夜里,四周一片漆黑,透不出一丝光亮,他的小腿从刺痛到渐渐麻木,然后开始冰冷,而他也从开始的茫然无措的害怕恐惧,到极致的愤怒,再到前所未有的憎恨。 渐渐地,在黑暗中,他想清了一些事情。 无能为力的事情便顺应天命,可若是今后他还有一线生机,他必定要把不该承受在自己身上的苦难,从陷害他的人身上一一讨回。 而属于他,他也势必要夺回全部! 那时他也约莫是十多岁的年纪,母后刚过世不久…… 而次日,像是老天开眼,居然有一老宫女不知为何就推开了这井盖,发现了井里差点断气的他。 后来他得救,父皇过来慰问了他一句,吩咐御医好生照料他,新后如安也装模作样来瞧了他几回,而后他的宫殿又渐渐变得冷清。 谁会去理一个无权无势,母后去世,父王不爱的皇子? …… 思绪纷杂,他身侧的手却突然被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一睁眼,就见着宫绫璟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身上。 她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用力,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连带着他周身也渐渐变暖。 宫绫璟仰着一张小脸对着他,昏暗的银白色月光映得她的脸庞玉生生的。 她凑在他跟前,清澈的眼瞳里全然是他,女子唇瓣微张,对着他,一字一顿。 「我不知你年幼经歷过什么,可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焰溟看着面前纯净真挚的女子,心重重一顿,一双晶亮的杏眸里蕴着的是他许久未见的心疼与柔情,难以言诉的温暖在他冰冷的血液里流淌开来…… 他兀地把她用力地揽进了怀里,不顾女子的惊讶错愕,紧紧地抱住了她。 星辰明月点亮了一整片的漆黑夜空,而他心底深处这抹一直遥不可攀的光亮,也终于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喜欢这种很美好很正能量,敢爱敢恨,义无反顾的女孩儿~ 我的小公主哈哈哈哈 10点有二更~ 第34章 原以为要等到天亮才会有人来救他们, 但禁军统领玄烈的效率显然很高,差不多是二更天便带着一对侍卫找到他们。
第63页 眼看着帝后一齐被困在这洞穴里,相依相偎的模样, 玄烈找到二人时还微微一顿,疑心这是皇帝背着他又在皇后面前演的一出苦肉计。 但灯光一照,又发觉焰溟的脸色已是不正常的惨白,裤腿处撕裂开来的伤口正插着竹尖, 一片的血肉模煳。 玄烈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连忙把二人救了上来。 而后帝后终于再一次回到宫中,玄烈隐隐觉得这次的事情,似乎让二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皇上不再用伤拖着皇后,怕皇后担心, 却是强撑着先把人哄了回去,再让御医好好处理伤口。听御医说, 若是再拖上几个时辰,皇上这条腿竟有可能废掉。 玄烈微微心惊, 暗暗自责自己护驾不周, 却也明白了皇上为何不当着皇后的面,让御医说实话。 这是怕皇后担心, 玄烈又想起皇后被救出之时,虽然紧张, 但也还算平静。皇后非寻常人等, 一直是养尊处优,被照顾得极好的,经歷了这番事故还能这样冷静,不难想像皇上在洞穴里是如何安抚的她。 只怕是把自己的伤势说得不值一提。 天快亮时,御医们才算是彻底把焰溟的伤口处理完, 他也这才有余力,吩咐玄烈去把事情调查清楚。 玄烈领命,迟疑片刻又道:「皇上,微臣看今日刺手身后极有可能是罗剎门中人。」 焰溟看了他一眼,眸光幽深。 「朕也是这么想的。几年前,罗剎门在江湖中横空出世,无人知起来头。其门主以一人之力力挑六大门派,让罗剎门在江湖中彻底站住了脚跟。朕略有耳闻,但朝廷一贯不理江湖之事,朕便无深究。」 「臣倒是听闻,罗剎门门主武功绝顶,并非云苍之上寻常武艺精湛之人可以与之相比拟!江湖上有传闻……」玄烈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帝王的脸色,正踌躇当不当讲。 焰溟却已然出声,他面色平静无波,似乎早有预料。 「传闻罗剎门门主乃北冥州上之人,甚至连其门下弟子实则都是北冥人士。」 玄烈静默,不再多言。 焰溟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淡淡开口,道:「既是江湖中人,便按着江湖规矩。让地宫中的暗卫前去调查,朕要知道罗剎门的一切底细!」 玄烈领命道:「是!」 又瞧着帝王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朝他扬了扬手,玄烈既转身退了下去。 而宫绫璟今夜虽被人哄着先回了宸沁宫,实则也是失眠到了天明。 晚七知道宫绫璟这番经歷下来,定不会睡得安稳,便在床边陪着。 听着床榻上的人一直在不断地翻身,晚七忍不住起身,轻声问:「娘娘,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宫绫璟轻嘆一声,掀开了床帷,索性坐了起来,看着晚七。 「七七,你说为何我每每在这南焰出宫,就总能遇人行刺?」 晚七一愣,这…… 她犹豫片刻,斟酌道:「怕是南焰城真如皇上所言,并不如表面一般安稳。娘娘今后还是少出宫微妙。」 宫绫璟想了想,又道:「七七,你今日与他们交手,可有发现什么?」 晚七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她与那些黑衣人交手,只觉得必然是北冥的人,哪怕不是,学的也是他们那一套功夫! 这是一个体系里面的东西,她是从小在当中被打磨过来的,无人能比她更清楚。 可若是说了……晚七抬眼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宫绫璟,女子卸了妆发,如烟的青丝披散在身前,白净的脸色尽是稚嫩与单纯。 晚七默默收回了目光,多说无益,这位主听了只会胡思乱想,又顾忌北冥州州主对自己的吩咐,晚七不敢多言。 如今一切并不明晰,她也不敢笃定,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宫绫璟聪慧,若是她疑心起来,有些事一旦暴露,她怕自己是拦不住这位主的。 晚七重拾了一下语言,低头道:「娘娘,奴婢也没看出个究竟,只觉得黑衣人目标应该是皇上。」 宫绫璟抱着锦被,面露愁色,撅着小嘴,却是不说话了。 半晌晚七才听得女子深深的嘆了一声。 「娘娘?」晚七忧心地看着宫绫璟。 宫绫璟抱着被子重新躺下,却是翻了个身对上晚七,杏眸里晶亮亮的。 「七七,焰溟好惨啊。他小时候已经这般不易了,好不容易长大了登上帝位,却还总被人行刺!」 清悦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和惆怅…… 晚七哑然。 宫绫璟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床樑,似是很认真的思忖片刻,才道:「我不会武功,危及之下也帮不了他丝毫。可我细细想了想,若是我真想帮他,以后真是该少些出宫胡闹!」 晚七抬头睨了宫绫璟一眼,心中淌出一抹辛酸泪。 ……娘娘您终于顿悟了,奴婢很是欣慰。 其实晚七一直觉得宫里挺好的,这日子别提有多特多舒适自在了。以前在北冥宫中,还会被管束,可如今在这南焰后宫,这位皇后是想上天还是拆了御膳房估计都没人敢多说一句…… 嗯,怕是养心殿,娘娘要是有心,晚七觉得南焰帝估计咬咬牙也会点头答应的…… 思及此,晚七忙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而宫绫璟却是因着顾忌男人的安危,打消不少再出宫的念头。
第64页 焰溟并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竟成功让宫绫璟收了心思…… 果然意外总是能给人带来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把这周这个2w的榜单苟完了 ……明晚可能 emmm不确定哈哈哈 随缘吧 第35章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 深秋一过,便是寒冬。 冬至节来得很快,每逢冬至歷朝歷代的皇帝都会到郊外祭天, 而普通的老百姓则在家祭祀祖先。 因焰溟这三年来一直在外征战,天下尚未安定,是以之前的祭天之礼便总是被化而简之。 而如今,朔国繁荣昌盛, 这祭天礼自是不能再简了去。帝后按着旧例是要领着皇室, 朝臣一齐到那天坛祭天,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宫绫璟近日不知为何时常备感睏乏,她觉得大概是冬天来了。 毕竟, 古来就有万物冬眠一说。 她觉得她很正常没毛病,不就是身子懒散了些, 人贪睡了些,谁还没有些懒惰的小毛病。 这宫中一贯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她操心, 自从她和焰溟重修于好, 她每日都觉得无比开心。 她的人生一贯没什么追求,毕竟该有的都有了, 不该有的也是动动手指头就会有人巴巴地送上。只除了一心上人,可如今那人也蓦然回首。 是以, 她这小日子过得也就越发舒心自在了。 冬至那日白天, 天未亮时分,她就在被窝里被男人抱了起来。 宫绫璟直至坐在那铜镜前由着宫女们给她梳好妆,更好衣,都觉得困顿。 她一抬头,就看到焰溟坐在她身后悠哉哉喝着茶。 因是祭天, 他今日也是一身盛装,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龙腾图案,头上戴着束髮金冠,男人长眉微挑,墨黑的眼眸中蕴着琉璃般的光芒,有稜有角的脸庞映着晨辉。 这人便是闲散地坐在那,周身都带着王者的气息和与身俱来的高贵。 以前宫绫璟总会一不小心就沉迷他的美色,虽然她不是好色之人,但不得不说焰溟长得真心俊朗。且不说那张脸,他这一身的气度,就是寻常人所无法比拟的。 但是如今,她好了一些,不会动不动就看他看痴了。 宫绫璟想,也许是因为他们见面的次数多了,毕竟除了白日,他们每夜都在一起。 思及此,宫绫璟又轻轻嘆了口气。 男人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她以前含羞主动一直被拒之门外,害她以为他是个禁慾的皇帝。 现在她觉得还是她想多了。 自古哪有帝王是禁慾的。 …… 一想到昨晚又被男人压在床上,折腾了一整夜,宫绫璟脸蛋儿染上了一片绯红。 他到是神清气爽的很。 一点都不像她,到现在都觉得腰酸腿酸哪哪都酸。 . . 祭祀大典是庄严肃穆的。 但实际上帝后也就是跟着礼部设定好的流程走了一个过场。 王公贵族与那朝臣一同行了三叩九拜之礼,又听得主持大师念了大半天的祭文,再到把经文焚烧祈求,这场大典也便算是落了幕。 尽管如此,圣驾从郊外天坛再回到皇宫,也已经到了晚上。 冬至的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焰溟还有些政事没忙完,一回宫就宣了几个朝臣去了宣政殿。 宫绫璟看着窗外月亮高高悬挂着,她现在已经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愁绪了,觉得月亮就是月亮,今晚的月亮还挺圆的。 收回目光,她的视线落到自己面前一桌子丰盛的膳食上。 宫绫璟突然有些可怜那些个祭祀累了一天,都还没来得及回趟家吃顿饭歇歇,就被焰溟叫去处理朝政的朝臣。 于是她伸手招来了宫人,吩咐了一声,让人记得提醒皇上给臣子们赏顿饭吃。 晚七在一旁看着有些忍俊不禁,「娘娘,您分明就是担心皇上忙起来忘了用膳。」 宫绫璟睨了她一眼,她才不担心他,他吃饱了有精神了又要来压着她。 他就应该饿饿,才不会总有精力来折腾她。 她……她是喜欢他,可俩人夜夜腻歪她也受不住! 想着想着,宫绫璟又莫名其妙把自己弄得一脸绯红,然后也谜一般的没了胃口。 晚七看着宫绫璟对着这些个佳肴都神色恹恹,喝了两口汤便不大动筷子了。她心里着急,娘娘果真一没了皇上管束便又开始不好好吃饭了。 晚七默默地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有皇上对娘娘的那种震慑力。 于是她还是依着宫绫璟平日比较喜欢的菜色,又夹了些放到她面前的碗碟里,只劝道:「娘娘,今天累了一天了,您要多吃些。」 宫绫璟看着晚七嘆了口气,对着那几筷子菜还是摇了摇头。 她以前吃不下东西是觉得心中郁结,如今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却也不知为何又突然这般没胃口。 「娘娘,要不您想吃什么,奴婢让小厨房给您做。」 宫绫璟想了想,脑中灵光一现,「那日天凌哥哥送过来的馥郁甜果可还有剩下?」 晚七苦了苦小脸,这都过去多久了,娘娘怎么还这样惦记。 她摇了摇头:「没了的。」随即又道:「不如让小厨房给您煮碗参汤上来?这日子寒,喝完汤暖暖也是好的。」
第65页 宫绫璟轻嘆一声,看着晚七一脸期待的小模样,便应了声好随即站起身来离了席。 晚七扭过头来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那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膳食…… 大概是操劳了一天,宫绫璟只觉得困顿得紧,周身乏力,她往那铺得柔软的贵妃榻上一靠,终于觉得身子骨舒散了些。 晚七细心地给她拿了一条羊绒毛毯过来,宫绫璟半盖半抱,身子蜷缩着。 室内熏着暖炉,她浑身都暖洋洋的,不过片刻便有些倦了。 半梦半醒之际,晚七好似把参汤呈上来给她了。 她被餵着喝了一小碗,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迷迷煳煳之间,身子被人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鼻间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气,她知道是他,于是越发娇气起来,娇哼哼地直往那宽厚结实的胸膛上蹭去。 焰溟好笑地看着怀里的女人,她没睡醒的时候总是这般爱撒娇。 与她平日里端庄贤淑的模样截然相反。 不知为何,他拥着她,看着她白皙精緻的面容,突然却想起那日他与凤天凌最后相谈的一幕。 凤天凌此人藏有极大的野心,如他所料,通商协议不过是个幌子…… 二人最后却反而相谈甚欢,因为他们似乎很有默契地达成了另一个协议。 不过在谈拢之前—— 他们都曾怒红了眼。 只是没想到的是,促成他们协议达成的竟然又是因为宫绫璟。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问一句:一周三四更的话,你们比较想哪些个晚上看? 第36章 思绪收回, 焰溟把怀中的娇躯揽得更紧了些,贴在她的耳畔,温声道:「阿璟, 今夜冬至,起来陪朕一起吃碗冬至丸子。」 宫绫璟眼皮掀了掀,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重新闭了上。 大晚上的还吃什么丸子呢…… 焰溟看着那张微微嘟起的粉唇, 眸色微暗, 他俯下身子,轻啄了她一口。 又放软了声音去哄她:「阿璟,冬至丸子寓意团圆美满。阿璟不想与朕一辈子平安顺遂,团团圆圆下去吗?」 宫绫璟思考了一会, 她觉得她还是想的,想极了。 于是她睁开了眼。 焰溟这才笑着把她抱了起来。 他把她放在圆桌旁的凳子上片刻, 宫人很快就呈了两碗冬至丸子上来。 这丸子是用纯糯米揉的,汤底是薏米和绿豆爽, 看起来倒是清甜可口。 宫绫璟舀上一勺, 正准备往嘴里送就突然想到了焰溟的亲弟弟,永安小王爷焰煦。 听说焰溟为了不让焰煦总来闹她, 便吩咐了太傅给他加大了功课量……以至于宫绫璟很久没有再见到他。 早上祭祀大典上,她匆匆看到他一眼, 只觉得那小傢伙似乎是瘦了些。 宫绫璟想了想便把勺子放了下来, 抬头道:「对了,既是冬至节,不如让人把阿煦一起接过来?小傢伙一个人也怪冷清的。」 焰溟看了她一眼,不假思索地拒绝:「待明日吧,今日太晚了。」 男人声音毫无波澜, 心里却腾起了一丝怪异的别扭。 听说他御驾亲征在外头征战的三年,他的皇后可没少和焰煦在这宫里一起胡闹…… 焰溟微微皱了眉,当他发现他似乎在吃他八岁大的亲弟弟醋的时候,他一贯冷厉的面色有了一丝丝扭曲。 但男人还是极其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宫绫璟自然没有发现他这片刻的异常。 她「哦」了一声,内心小小地悱恻着他。 既然知道太晚了,却还特意把她叫起来陪他过节…… 这一小碗的冬至丸子也就是吃个寓意,两人很快吃完。 宫绫璟正欲唤人进来侍候他们更衣洗漱,又被焰溟拦住了。 「阿璟,陪朕去一趟城楼上?」 「……」宫绫璟看焰溟的眼神跟看怪物一样,大半夜不睡觉您干啥呢? 拒绝一个她深爱的男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说一不二的皇帝显然是不切实际的,这件事宫绫璟似乎也一直没有办到过。 没办法,她对他就是极其容易妥协。 于是皇后娘娘最后还是被人裹上一件厚厚的雪白斗篷,抱上龙撵来到了巍峨高耸的城楼上。 站立于这九重宫阙之上,可以俯瞰整个南焰城的风光,虽已是夜里,但今夜冬至显然不同。 点点猩红烛光透过家家户户的窗台在那漆黑夜色中透出,街上仍旧簇拥着无数明灯。 夜空中,不知何人放了孔明灯,一个个飘至高空,宛如璀璨群星。 宫墙上,明黄衣袖与雪白衣纱相叠,袖子下二人十指紧扣。 「阿璟,北冥的冬至节可也是这般?」他转过头来,笑着问她。 宫绫璟点了点头,「确实每当过节,街上也会张灯结彩。不过北冥到底还是比朔国民风淳朴些,哪怕深夜的大街小巷也不会像这般肃穆安静。」 她小时候就经常和宫绫质几个堂哥堂姐熘到街上去玩。几个小孩是拿着令牌偷熘出去的,身旁一个侍卫都没带,时常玩到半夜才回了宫,却也从不见得有什么危险。 这便是北冥与云苍大陆最不同之处。 比起朔国的处处管束,严苛律例,北冥州上却反而没了这些框架束缚,它繁华,富强,百姓邻里之间还十分友爱。
第66页 所谓现世安稳,不愁吃穿,无忧无虑说得便是北冥州上大部分平民百姓的生活。 「那阿璟更喜欢哪边些?」 漆黑夜色里,冷风萧瑟,但他的声音却如暖阳般和煦温暖。 宫绫璟听着却是一愣,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自然是北冥州啊,还用说……? 朔国刚刚统一,别说其他可否与北冥州比拟,单单这边界的安稳安定,便令人心生不安。 她愿意到云苍大陆来,不就只是因为喜欢他吗? 不然……谁愿意哦。 宫绫璟转过头来,看向身侧的男人。 他侧脸冷硬,线条分明,狭长的眼眸依旧深邃如潭,倒映着城楼底下的万家灯火。 她十分踌躇,着实不知如何回到他的问题,毕竟朔国是他一手建立的国家……怕自己一个回答不好,打击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 身旁的男人却兀地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转过身来对上她,眸光隐匿着耀眼的光芒。 她听见他说:「朕一直想建一个犹如北冥州那般的盛世帝国。」 宫绫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的身子却勐地被男人紧紧地拥入怀中。 焰溟贴在她的耳畔缓缓而道:「不知阿璟——」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 「可否陪朕一起?」 一起见证一个盛世。 宫绫璟在微怔过后,心脏很快剧烈跳动起来,她懂了他在说些什么。 这个年轻帝王用了整整三年才统一起来整个云苍大陆,运筹帷幄,御驾亲征,大陆之上的齐、卫、焰三国在他的努力之下终于完成一统。 如今这天下是朔国的天下,亦是他的天下。 宫绫璟以前一直觉得这便是这个男人的梦想,如今这样看他,她才惊觉这个帝王的抱负远不止于此。 他想要的不止止是一统,他想要的是一个犹如北冥州上那般和谐安稳,繁荣富足,无一国敢欺凌造反的帝国。 而她,现下似乎也真正得到了他的心,得到了他的满腔信任。否则深沉如他,这番话定然不会轻易与旁人诉说。 何况还是一个北冥州州主的女儿。 宫绫璟心下一动,伸出手来也回抱住了焰溟。 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声。 宫绫璟嘴角绽出抹笑,「好,我陪你。」 她曾许诺过,无论今后是何种境遇,她都会陪在他身侧;繁华也好,贫瘠也罢,她必定都誓死相随,伴君左右。 暮色里,星火点点;城门内,万家灯火齐明;九重宫楼之上,帝后紧紧相拥。 四周万籁寂静,二人眸里流光溢彩,埋藏着深深的爱意。 身后的宫人一概俯首垂眸,无一人敢扰了这对恩爱非凡的帝后。 只不过,其中站立于首的一粉衣女子,身子隐隐颤了颤,袖口里五指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 第一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嗯~和和美美的第一卷 苟完了耶 第37章 冬至过后, 天气便更冷了几分。 宫中的小道上变得越发萧瑟起来,连带着那两旁的树干都光秃了些。外头的天时常阴沉沉的,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宸沁宫内却是另一幅光景。 屋内单单暖炉便有好几个, 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烧着柴炭。而那些个檀木椅榻都一一铺上了一层绵软的锦垫,反正瞧着是暖和极了的。 焰溟如往日一般,五更天未亮便起身准备去上早朝。 临走之时,他又掀开床帷看了一眼榻上的女人。却见得宫绫璟正裹着被子睡得香甜, 一点要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她缩成一团, 中衣领口没有束好,微微有些敞开露出了如雪般娇嫩的肌肤。那精緻的锁骨下方落了一道道青紫的吻痕,颜色越来越深,一直延伸到了衣服下头才渐渐消失…… 似男人的视线太过灼热, 宫绫璟粉唇动了动,睡梦中迷迷煳煳不知呢喃了句什么。 后一双纤细白嫩的藕臂便索性伸了出来, 一把拽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焰溟挑了挑眉,瞧着女人娇哼哼地翻了个身, 身子只往里头蹭去。 这是不让他瞧了! 他定定地看着裹着锦被缩成的一团, 有些无奈,随即探过身子, 手一伸便把锦被扯了下来。 女子白皙水嫩的小脸终于重新露了出来。 被扯开被子的宫绫璟只微微蹙了蹙眉,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她一向嗜睡, 睡着了便是雷打不动的。 縴手只被焰溟轻轻一抓,便乖顺地松了开来,任由他重新帮她把被子盖好。 焰溟看着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闹她。 他俯身下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又听得外头李德喜略带迟疑叫了他一声,知道是时辰不早了。 焰溟直起身来,替她把床帷重新放了下去,便大步走了出去。 大约是天太冷,也或许是昨晚被男人折腾得太晚。 宫绫璟成功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了床。 在一众宫人的侍候下,她更了衣用了早膳,想着也没什么事便往那屋外走去。 谁知守门的侍女刚把殿内大门往外一推,外头一阵寒气就勐地朝她袭来,宫绫璟被吹得身形一晃,微微眯了眼。 耳畔听着身后匆匆赶来的晚七在呵斥侍女也不小心些,冻着皇后娘娘可如何是好?
第67页 宫绫璟睁开眼来,默默睨了晚七一眼,她觉得她的七七最近越来越有凤仪女官的架势了。 瞧把这些个宫女一个个治得服服帖帖的。 以前可一直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口,动不动只会拔刀相向的……耿直丫头! 她突然想起她们刚到这南焰后宫之时,虽说宫中在焰溟的示意下也无一人敢对她不敬。 可那时焰溟对她着实冷淡,这宫里人个个都精明的跟什么似的,很快便有几个在她面前不大守礼的宫女。 似乎是有打算试探她底线,摸清她脾气的味道。 不过这些个宫女显然也掀不起什么大阵仗,都是在平日里特别细微的小事上给她找不顺心。 宫绫璟从小被宠到大,一直高高在上的被人捧在手心里,哪忍得这些个上不了台面的龌龊气。 一回二回三回,她发现这些个宫女是真的存心在给她找不自在,她就没打算忍下去了。 这点小事宫绫璟自然也没打算让焰溟替她解决。 私心里她还觉得这正好是能够让她在这南焰宫中立立威严的好机会。 一日,难得逮着机会,正好被她撞见那些个宫女背着她说三道四。 宫绫璟已憋了好几日,正愁着没机会杀鸡儆猴。刚想发作之时,怎知身旁晚七护主心切的牛脾气一上来,直接冲上前去拎起那为首的宫女就给扔进了御花园旁的池子里。 这也就还好了,谁知那宫女好不容易刚挣扎着爬上岸来,就见着晚七像是夺命的黑白无常一般,黑着一张脸,举着剑正对着自己喉咙。 晚七是这宫中领着御旨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携带贴身软剑的宫女,毕竟她打从在北冥就是宫绫璟的贴身护卫。 宫绫璟嫁到这南焰,因为两国关系,本就没带什么人,这人家一个护卫自然得保证能护得了主子的安全。 而那宫女常年在深宫中,各式各样的宫心计是见多了,可何曾见过这等刀剑相向的阵仗。 她对着那凌厉的剑锋,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一抖竟直接晕了过去。 宫绫璟当时看得非常无语,以至于她日后总督促下头的宫人要好好锻鍊身体,哪能泡个水吓一吓就昏厥了。 瞧她的晚七,身体倍棒! 后来,这事毫不意外闹到焰溟耳中。 冷面帝王阴沉着一张脸直接便下了令,宫中若是再有胆敢对王后不敬之人,直接处死。王后若是见哪个宫人不顺心,让人扔出宫去就行了,不用来和他报备。 对于焰溟来说,当时的他爱不爱宫绫璟是一回事,可是娶一个娇娇贵贵的北冥州公主回来,断不是让她来他后宫之中受委屈的。 而后那些还有什么歪心思的宫女便也都销声匿迹了。 没人敢再来招惹她。 这也让宫绫璟一直很郁闷,她时常觉得她的人生总是被人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她很难有施展自己聪明才智的机会。 小公主心里暗啾啾很是失望呢! …… 所以说,晚七以前一直是用蛮力镇压着这些个宫人的,如今能这般讲理地训斥宫女,宫绫璟自然感到欣慰。 瞧着门边两个宫女被训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宫绫璟默默拍了拍晚七的肩膀,「行了,七七。」 晚七这才收了声。 她朝门外看了一眼,转过身来扶着宫绫璟,劝道:「娘娘,外头都下雪了,您就别出去了吧。」 下雪? 宫绫璟一愣,随即身子忙往外探去,定眼一瞧,果然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绒毛小雪。 这可是今年的初雪! 北冥州上一年四季如春,宫绫璟是直到嫁到这南焰才见过这下雪的场景。不过哪怕已经见了三年,可每逢下雪,她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于是宫绫璟一把拉起身旁晚七的手,飞似的就奔出了宫门。 晚七看着宫绫璟在庭院中毫无顾忌地踮起脚尖,伸着手臂接着雪玩的样子,额头上默默滑下了三道黑线。 她晚七这辈子估计是指望不上主子能听她一回劝了…… 她无奈至极地转头示意后头的宫女赶紧去拿件斗篷出来,主子这娇滴滴又不锻鍊不吃饭的身子可受不住冻。 这边宫绫璟看着指尖的雪花融化成了晶莹的水珠,眸里亮亮的,止不住的兴奋。 她捧着一手的雪花,转过身来对上晚七,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七七,你可知道这初雪代表了什么?」 晚七无奈地接过一旁宫女呈上来的毛绒斗篷,走上前去把宫绫璟裹得个紧实。 「娘娘,奴婢不知道这初雪代表什么。奴婢只知道您穿这么少在这雪地里,会容易冻病的。」 宫绫璟把手上的雪洒到了地上,她拍了拍手,伸直了双臂任由着晚七把她上上下下裹成一个球。 「七七,传闻下初雪的时候,如果能和心爱之人待在一起,是会幸福一辈子的。」 她的眸里晶亮的晶亮的,像是映着点点晨光。 晚七好不容易帮宫绫璟扣上脖子处的最后一个纽扣,一抬头就见着宫绫璟这一脸期待又嚮往的小表情。 她沉默地思考了一会,耿直道:「娘娘,若是想皇上了,便去御书房等会?这会皇上应该很快下朝了。」 小心事被说中,宫绫璟有些害羞,她睨了晚七一眼,转过身子踩着一地的白雪,大步向宫门外走去,哼道:「我才不去找他,我去找小阿煦玩去。」
第68页 晚七:「……」 那您这一脸憧憬,满面桃红是何故? 再一抬头就见着她家主子都快蹦跶到门外去了,晚七这才忙撑着伞走上前去,替宫绫璟挡住空中飘扬的雪花。又朝后头招了招手,示意宫人赶紧跟上。 晚七看着身旁一脸欢快的宫绫璟,心里暗暗感嘆。 如今娘娘是被皇上宠得越发傲娇了啊…… 焰煦因年幼且尚未成年,即便是封王了也还依旧住在这宫中。 当今,皇上仅有这一个亲弟,自然也是疼了些,早早便让人从皇子所把他接了出来,又赐了一座重华宫给他。 宫绫璟刚踏进这重华宫的书房,就见得焰煦这小傢伙正坐在案后埋头苦干像是在抄写些什么。 他倒是学得认真,连她站在门口都没发觉。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正欲通传,就被宫绫璟制止了,她从晚七手里接过来时备的糕点,轻步走了进去。 谁知自己还没走到案前,就听得焰煦语气不善地道了句:「不是都说了别进来打扰本王了吗?!」 宫绫璟一愣,这脾气还真是像极了他皇兄,嗯……似乎还更暴躁了些。 「阿煦学什么学得这么烦躁?」她把那膳盒放到了案上,调侃地笑笑。 焰煦闻言勐地一抬头,瞧见宫绫璟正站在案前笑盈盈地对着自己。 他乌熘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手上毛笔被人随意一扔。 焰煦很快跳下椅子,跑到宫绫璟身边,一把抱住了她。 「皇嫂,我可想死你啦。」 他像只无尾熊一般蹭到宫绫璟身前,又突然想起皇嫂不能乱抱不让会被皇兄打这一可怕的念头。 焰煦连忙松开双手,朝宫绫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待宫绫璟笑着让他起身,他这小嘴才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皇嫂,你都好几日没来看我了。是不是皇兄一回来,你就没空来找我玩啦?」 宫绫璟呵呵一笑,打着哈哈:「那阿煦你这几日也没来宸沁宫看我呀?」 焰煦闻言却是十分悲愤地嘆了口气。 「皇嫂你是不知道!之前皇兄检查我功课,抽了好几篇四书五经中的典文让我当着他的面背。你也知道这临场发挥哪有那么容易,还偏偏让他真抽中一篇我没记住的。然后皇兄就很生气,骂了太傅大人,接着太傅大人每日就往死里在加大我的功课量……」 宫绫璟看着焰煦一副「层层压迫,苦不堪言」的模样,着实好笑,一时忍不住便笑出声来。 焰煦瞧了脸皱得更苦闷了,像个包子一般。 「皇嫂,你别笑了!」 他撇着小嘴,郁闷至极地看着宫绫璟,突然焰煦脑子里灵光一闪。 「皇嫂,不如你和皇兄说一声,让太傅别再那么变态对我好吧?」焰煦讨好地晃了晃宫绫璟的手。 宫绫璟捏了捏这小包子的脸颊,好笑道:「这皇嫂可帮不了你。」 焰煦听完这张小脸又耷拉下去了。 他苦兮兮地松开宫绫璟的手,垂着小脑袋正要走回去案边,突然却听得后头人笑嘻嘻地道了句。 「不过,皇嫂今日可以带你出去玩了一圈。」 焰煦眼睛一亮,可刚转过身呢,神情又暗了下来。 「皇嫂。」他嘆了一口气,示意宫绫璟看他那案上堆着许多书籍,「我如今便是想熘出去玩都没时间,你瞧这些都是太傅吩咐我今日必须看完的,还要写些个心得感想……」 宫绫璟往他那案上瞧去,这走近了仔细看,才发觉那书是真的多。 宫绫璟忍不住内心悱恻了一下焰溟,真是太压抑孩子的天性了,焰煦这才多大的年纪。她以后的孩子可不能这么教…… 触及焰煦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她轻嘆口气,走上前去,一把牵起他的小手。 「没事,跟皇嫂出去熘达熘达。若皇上还是你太傅责怪下来,我给你担着!」 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她就差拍着胸脯给他担保了。 焰煦一下子又有了笑脸,这有了皇嫂撑腰还真是不一样……看来以后皇嫂的大腿还得多抱抱。 于是一大一小便手拉着手,无比欢快地到庭院中堆雪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你们好好的评论不见了 不要伤心不要气愤……某作者看着看着手残点错了而已…… 第38章 宣政殿内。 焰溟刚下了早朝回来就见得一宫女跪在殿内, 背对着他,手上拿着抹布正弓着腰擦拭着地上金砖。 而旁边还放着一盆清水。 皇帝身后的李德喜心头一跳,这殿内的清洁哪能当着圣上的面做?宫人每日都是得赶在皇上回宫之前打扫完毕, 否则便是违了宫规的。 李德喜没敢去端倪皇帝的脸色,忙走上去前。 他正欲呵斥那个宫女,谁知那宫女听到脚步声便先回了头。 李德喜一瞧,愣道:「辛柔?怎么是你?」 这辛柔乃御前女官, 论官阶也只比他低了一级。 也难怪皇上都回来了, 她在这擦地也没人拦着……这殿内一众琐事的安排本便是这辛柔管着的。 辛柔转过身来,一瞧身后那明黄身影,便磕头行了一礼。 「辛柔参见皇上。」 焰溟在触及那跪立于地的女子面容之时,眼底的不悦之色倒是淡了些。
第69页 他走上前, 蹙眉道:「为何在这擦地?」 辛柔小心翼翼地抬头,斟酌道:「奴婢刚刚寻思着想着给皇上泡上一壶热茶, 等皇上下朝回宫便可饮用。谁知奴婢呈着茶水进殿之时,脚下一滑, 不小心将其摔于地上。因着奴婢知道这个时辰皇上也快回宫了, 这才赶紧自行收拾。」 焰溟听罢便不再说些什么,他抬步往那御案后头走去只淡淡道了句, 「平身,退下吧。」 辛柔连忙应了声「是」, 可瞧着一地狼藉, 她想了想又蹲下身去,准备收拾干净。怎知手刚浸入冷水拧上毛巾,就听得那殿上的帝王低呵了一声,声线不耐。 「朕不是早就与你说过这些事不用你做吗?你一御前女官,做好你分内之事就好。」 辛柔忙把毛巾放回盆里, 她仰起头来对上焰溟正欲解释,却勐地撞见那座上帝王正蹙着眉头对着自己。 脸色冷淡而孤傲,但看上去却觉得寒气逼人。 她似有些怕了,急忙又磕了一头,颤声道:「奴婢该死。」 辛柔惨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谦卑,纤瘦的身子看起来弱似扶柳,她孤身跪立于这偌大的宫殿之上,倒莫名显得有些凄楚起来。 焰溟目光沉沉地看着大殿上跪着的女子,薄唇紧抿,深邃的眸色里掩着几分令人无法看清的情绪。 片刻后,皇帝收回目光,不再去瞧她,只启唇道:「罢了,你身子骨本便不好,这些粗重活让底下人干就好。起身吧。」 语气却是不自觉轻了几分。 辛柔心头一颤,抑制不住抬起来的眼眸在瞧见座上的男人时都亮了几分。 心中情绪一时更加复杂起来。 但这些情绪很快汇聚成一股坚信。 她觉得他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没忘记她当年为着他所受的…… 辛柔收敛了情绪,不敢在这大殿之上细想,忙应道:「奴婢知道了。」她站起身来,正准备往外走去叫几个小太监进来收拾,却勐地又听得皇帝开了口。 辛柔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就见得焰溟端坐在那案后,手上还拿着本奏摺。 男人的面色依旧没多大变化,冷硬的脸上毫无其他情绪。 辛柔有些疑惑,但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期待。 沉寂许久的心又隐隐动摇起来,她突然便十分渴望他还能再与她多说些话语。 怎料,焰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听闻皇后和焰煦正在庭院外头玩雪,二人向来没有分寸。你传朕口谕,让二人回屋里头呆着去。外头天寒,别冻着身子。」 辛柔身子一僵,秀丽的脸庞有了轻微的扭曲,但很快低下头应了声,「是。」 再抬起头来时,却只见得那座上的男人朝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辛柔只好转过身,谁知她走没几步,又听得皇上朝她开了口。 「慢着。你且带上一盅姜汤给二人送去。切记让皇后回到宫中定要饮下一碗姜汤去去寒气。她身子本便寒,成天里没胃口又嗜睡还总是这般不注意。」 辛柔僵着身子抬头对上那龙椅上的帝王,眸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刚刚那饱含关心的话语真是从这个惯来冷淡寡情的帝王口中道出的吗? 心头顿时像是被人狠揪着一般,酸楚紧涩。 他以前也会吩咐她和李德喜不时给宸沁宫那位送些东西过去,可都犹如例行公事一般,只让他们自行安排了去,从未想今日这样,言语中满是关切。 半晌不见底下人应声,焰溟目光从奏摺上移开,看向辛柔。 「怎么?」语气冷了几分。 辛柔回过神来,身子一福,忙道:「奴婢遵旨。奴婢这就给皇后娘娘送姜汤过去。」 焰溟这才收回目光,应了声「嗯。」 辛柔轻步走出了宫殿,她怔怔地看着殿前阶梯下那一地的皑皑白雪,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那雪落在她头上肩上,又很快融成了一滩小水渍。 偶有寒风吹过,她只觉得周身又冷了几分。 今儿这天可真寒…… 她忍不住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着的宫门。 那端坐与帝位之上的帝王第一次这般关心一个女子的话语在她耳边不断迴响…… 辛柔突然觉得有些心寒,寒似入骨,凛冽的寒风在她心头肆虐地横穿着。 原来……你最终还是对她动了真心了吗? 不过一会,天渐渐就晴朗了,雪也很快就停了。 宫绫璟和焰煦趁着雪融之前,在雪地里玩得不亦说乎。 二人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歇,一旁侍候的小太监忙递过来了暖茶,焰煦正仰着头喝着就见着几日前被他踢伤了脸的女官正领着人,呈着东西朝他们走来。 一回生二回熟,不用说便是他皇兄又巴巴地让人给皇嫂送东西来了...... 他收回目光,忍不住咧嘴对着一旁的宫绫璟,阿谀道:「皇嫂,皇兄这对你也太好了吧。」 因宫绫璟是背对着的,就没能瞧见后头的辛柔。 她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阿煦何出此言?」 「喏,你自己看看。皇兄又派人给你送吃送喝的来啦!」 宫绫璟顺着焰煦的手指向瞧去,果真便见着焰溟身边的御前女官正领着一众宫人朝她们走来。 「是吧皇嫂,我从小到大可就没见皇兄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身旁的焰煦朝她挤眉弄眼,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
第70页 「人小鬼大。」她笑道,心情十分好地捏了捏焰煦肉嘟嘟的小脸颊。 不一会,辛柔就走到她跟前,朝宫绫璟福了福身子。 「皇后娘娘吉祥,奴婢领了皇上口谕,让娘娘别带着小王爷在这外头玩太久,小心受了寒。皇上还赐了娘娘一盅姜汤,嘱咐娘娘回宫后记得喝,暖暖身子。」 宫绫璟听着心头一暖,她笑着让辛柔起身,又唤了宫人接过那盅还温在小火炉上姜汤。 「替本宫谢过皇上。」 「是,奴婢先行告退。」 辛柔把那姜汤交给了宫绫璟身旁的宫女便俯身退了下去。 待一行人走远了,焰煦才哼道:「这宫女莫不是气本王上次踢毽子砸了她的脸,瞧这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还挺傲气的!」 宫绫璟一愣,回想起辛柔刚刚那模样,确实不像她往日般,无论走到哪都是挂着谦卑恭顺又得体万分的笑意。 尤其是领着御旨来她宸沁宫时。 那态度一贯是极好的。 谦训,恭敬,知礼,守礼。 若说李德喜每每见着她都还有些讨好又狗腿的味道,这辛柔却次次前来都是不卑不吭的。宫绫璟刚嫁到这南焰时,便知晓焰溟身边有这么一个贴身宫女。 尽管皇帝身旁有些个近身侍候的宫女不要太过正常,但宫绫璟还是忍不住想去打探二人的关系,毕竟焰溟似乎对他这个御前女官实在过于倚重。 他身边除了听闻是除了从小服侍左右的李德喜,便该数这辛柔女官地位最甚,在这宫中大小宫女太监中最有话语权。 宫绫璟谜一样的女人第六感告诉她,此女必定有些个什么来歷……亦或是和焰溟有些个什么私情。 可无奈这宫中众人对此却都是很有默契的缄口莫言,一点儿关于皇帝与辛柔的风言疯语都听不到。 后来她见着这辛柔在宣政殿侍候过几次,也只觉得此人当真是半点逾越之举都没有,安守本分地管着皇帝身边的一众宫人。连带着皇帝近身侍候的活都是李德喜做的…… 宫绫璟甚至怀疑辛柔说是焰溟的御前女官,可她未必都能进得去皇帝的寝宫服侍。 焰溟三年前准备离宫那会,因她那时刚嫁到这南焰宫中,还把辛柔交给了自己,让她有什么不懂的便使唤辛柔去办便成了。 而宫绫璟偶尔交代给她的事,辛柔也都办得极好。 在这宫中,当真是少有的能力与手腕都过硬之人,且看起来是一点半丁儿狐媚圣上的心思都没有…… 总之,宫绫璟时常觉得这辛柔确实就是这宫中上上下下一概宫女的典范,她能够位居御前女官,且深得焰溟器重,着实一点都不出奇。 不过,唯一有一点点奇怪的就是,这在宫中有些个地位的宫女,年龄到了便可请旨出宫。这也是南焰以往皇室祖辈定下的规矩,算是给宫人的恩典。 辛柔如今应该也是到了适婚的年纪,她这等身份,这等容貌性情,寻得一个体面的侍卫嫁了或是让焰溟给她赐婚都不足为奇。 可辛柔自个倒是一点不着急也从未来求过焰溟或是自己给寻一门亲事…… 宫绫璟这种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就渴望嫁得一良人寻得幸福的人就很不能理解。 不过到底是焰溟的女官,她便也没太多过问。 晚七瞧着宫绫璟仍然站在雪地里发着呆,她只好又走上前去,提醒道:「娘娘,咱回宫去吧?您再在这站下去,皇上怕是要担心了。」 宫绫璟回过神来,耳畔听着晚七这一席话,一扭头又见着那盅底下熨着火,上头冒着白烟的姜汤。 水灵的眸子凝着那盅姜汤,她的唇瓣忍不住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谁说的当今皇上冷情寡淡又残暴,焰溟明明待她暖心极了。 「娘娘……」 「哎?」 宫绫璟一回过头来就见着晚七和焰煦正一大一小看着自己发痴。 她这小脸忍不住一红,故作镇静道:「你们这般看着本宫作甚?」 晚七刚想说话,就听得那永安小王爷大大嘆了口气,小嘴一撇。 「皇嫂,您啊就听皇兄的话赶紧回宫去吧,我呢还是乖乖回去读书好了。」他说完,靴子踢了踢地上的雪,垂着小脑袋又小声嘀咕了句:「免得您和我出来玩冻坏了,皇兄又要让太傅加大我的功课量了……」 焰煦一脸惆怅。 他最近的学习压力实在太大了!他这辈子也不需要考取功名都不知这样努力读书图个啥…… 况且,他焰煦在宫绫璟这几年的陪伴下刚准备从性情阴郁暴躁的人设转型成南焰城中最闲散金贵的永安小王爷。 谁知道转型到一半硬生生被扭曲成一个刻苦读书,勤奋励志的有为小青年……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第39章 宫绫璟还是没能和焰溟一起赏壬戌年南焰城的这一场初雪, 大概顺遂安康的人生里总要有些小遗憾才叫生活。 听闻焰溟这一日里都待在那宣政殿内,不是批阅奏摺就是会见朝臣。 大抵是云苍大陆刚刚统一,朔国边关实在不安定。宫绫璟也是略有耳闻, 那齐国明面上是归顺了朔国,可这几个月来似乎小动作极多。 齐国内部近日已是闹了好几场动.乱,似是不服那齐国王室的管治。
第71页 而那齐国王室更是以整治暴民为藉口,不断招兵买马, 反正各种现象连宫绫璟这种对局势一知半解的人都觉得隐隐不安。 这就更不要提那个日日坐朝听政, 雄才大略的帝王。 不过这个男人忙归忙,如今对宫绫璟上了心,自己又走不开,念想得紧, 便时常让身边暗卫报告她在做些什么。 那领了命的暗卫便每过一个时辰都来与他汇报一次。 大概是这样的。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去重华宫找永安王爷了, 二人正在庭院里打雪仗。」 焰溟挑了挑眉,吩咐一旁宫人去把太傅宣进宫来…… 「皇上, 娘娘刚饮下了姜汤, 这会正准备传膳。」 焰溟饮了一口茶,招来了李德喜给宸沁宫再多送一盅冰糖雪燕过去, 并让他在那候着等皇后全部喝完才可回来。 李德喜因此觉得压力很大,以前自己只管把那些个东西送进宸沁宫就行了, 如今居然还要负责哄着皇后娘娘吃完…… 后来, 暗卫又接着禀告。 「娘娘吃过午饭便歇下了。」 「娘娘这会还在歇息。」 「娘娘起身唤了婢女拿了水喝,又躺下了……」 「娘娘还没醒过来……」 「娘娘一直在睡……」 焰溟嘴角轻微抽搐,突然觉得自己莫不是娶了只小猪回来,这女人怎么这么贪睡。 竟然从午膳后睡到了该吃晚膳时辰…… 李德喜在触到焰溟略带深沉的眸光时,头皮一阵发麻, 想着该不会如今连唤皇后起床吃晚膳这等差事都要落到他头上吧? 皇后娘娘是好说话,可那起床气…… 皇上您不是每日早朝都不敢招惹皇后,生怕娘娘被吵醒了要跟您闹脾气的吗! 后,外头太监通传了一声禁军统领和丞相有要事启奏,焰溟宣了二人进来,李德喜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是夜。 月亮高悬于夜空,泛着银光。 宸沁宫内烛光却是已熄了一般,屋内昏昏暗暗的。只余有桌上的一盏明黄烛灯,与房樑上几颗固定着的夜明珠在泛着夜光。 焰溟忙到亥时,批完最后一本奏摺才往那宸沁宫去了。 门外的宫人瞧见龙撵纷纷跪下行礼,李德喜正欲开口就被焰溟制止了。 皇帝只问了边上宫人一句:「皇后可就寝了?」见那小太监摇了摇头,便直接走了进去。 焰溟进了宸沁宫内室,一掀开水晶帘子,就见着一具曼妙的娇躯正慵懒地斜倚在那贵妃榻上。 室内暖和,宫绫璟只穿了一件中衣,外头罩着一件烟紫色的薄纱,一头如瀑的青丝垂及女子腰间。她应该是洗漱完毕,正欲歇息,妆容髮饰都卸了,整个人看起来温婉稚嫩不少。 宫绫璟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书集。那宽松的云纱袖口垂了下来,露出一小截白嫩细柔的手臂。青葱般的手指时不时掀过书页,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看得倒是投入,连他进来都不知道。 男人顿了顿,走过去长臂一伸便抽走了她手中的书,凤眸掠过书的封面,却是有些错愕地挑了挑眉。 兵书? 他的皇后倒是涉猎很广。 手上的书被人勐地夺走,宫绫璟一惊,待见着是焰溟时,原本昏昏欲睡的眸子都亮了起来。 「你忙完啦?」她从榻上直起身来,见着后头没宫人进来,便把礼数也省了。 焰溟把书还给她,笑道:「兵书?」 他站在她面前,玄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男人这副模样分明是在嘲笑她能不能看懂了。 宫绫璟接过书来,娇哼道:「你别小瞧人。」 她撅着粉嫩的小嘴,一脸傲气倒是莫名可爱得紧了。 焰溟勾了勾唇,往她身旁一坐,顺手便把宫绫璟揽进怀里。 揉着她一头秀髮,随意睨了一眼她翻开的一页。 「说说你都看了些什么?」 「喏,兵法谋略。什么瞒天过海呀,借刀杀人,远交近攻这些。」 「那你说说远交近攻讲的什么?」 宫绫璟闻言一愣,原本趴在焰溟肩头的小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 看着男人含着笑意的眼眸,心里狐疑他最近是不是抽查焰煦的功课都抽查上瘾了,怎么对她也这幅架势。 像个大家长似的。 「没看懂?」 温润的声线里带上了几许阿谀打趣她的味道。 宫绫璟那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咻」地坐直了身子,鼓着腮帮子一本正经道:「我自然是看得懂的!所谓远交近攻指的便是在战争中最好要结交离得远的国家来进攻邻近的国家。 因为面对混战之局,各个国家必然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先。远的国家不便于直接攻打,就可以先联手起来把临近的小国对付了。反正都是共同的敌人。」 她说完对上焰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狡黠一笑,道:「我知道你当年吞併齐、卫两国,统一云苍用着便是这个法子。先是联手了北边兵马较为强盛的齐国灭了卫国,后再出征齐国。」 怀中娇软的小女人微微仰着小下巴对着他,一双杏眸中满是晶亮的光芒。 她对这些个兵法的理解虽然浅薄又生涩,但大意到底也没错。且还一举反三地分析他当年的作战局势……
第72页 焰溟忍不住勾了勾唇,抬手轻划了一下她的鼻樑。 「倒真没想到朕的阿璟这样聪明。」 宫绫璟娇哼哼地在他怀中抬了抬小下巴。那是自然,他在外征战三年,她就在这宫中闲来无事看了三年的兵书。 最初也不过是想着与那在战场上征战杀敌的男人有些个共同语言,谁知后来看着看着却被她自个摸索出些滋味来。 虽然大多也不得要领…… 但毕竟她一开始也就没指望自己能融会贯通,有朝一日真能用得上。 她窝在焰溟的怀里,又突然想起这男人用兵极神,在战场上一贯是所向披靡的。 宫绫璟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地倚到男人身上,把手上的兵书推到他的面前,糯糯地撒娇。 「我有些地方看不懂,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焰溟挑了挑眉。 「哪里?」 「像这句『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我便不是很理解了。」 他接过她的兵书,只往那块瞥了一眼,便把书搁置一旁了。 「知道阴阳各指的是什么?」 宫绫璟点了点头,乖巧地答道:「阴喻指计谋,隐蔽的事物;阳则指公开了的事物。」 「嗯。这话在兵法上是说敌方更倾向于会把计谋隐藏于明面上,而不是在公开事物的对立面上。」 宫绫璟撅了撅小嘴,提出自己的不解:「可我仍旧不是很懂,为什么计谋会藏在那已经摆上檯面的事情上?这样不是很容易被对方猜出来吗?」 焰溟继续解释道:「这就好比军队防备得越周全,将领往往更容易麻痹大意;而习以为常的事,却反而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世人看待事物,大抵只会想到事物的对立面去揣摩对方心思。可若那用计之人城府更深些,大可直接将秘密潜藏在公开的事物里。」 他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眯了眯眸,「只待那暴露的事物发展到极端,就会形成最隐秘的潜藏状态,敌人轻易不会猜出,我军也会更容易出其不意取胜。」 宫绫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听起来好深奥哦。 焰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听不懂也没关系。」 反正这些城府计谋,他也不希望她有朝一日真的用上了。 她只要在他的羽翼下,他定能护她周全。 宫绫璟却是甩了甩脑袋,朱唇喃喃:「不,我听得懂的。只是……只是我得慢慢消化一下!」 焰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却是很快站起身来,一把把她抱起,大步往那床榻走去。 夜色撩人春宵苦短,他没想着与他的小妻子再讨论这些兵法。 宫绫璟一惊,连忙伸手揽住男人脖子。 她从他肩后探头,看着那本被人遗忘在贵妃榻上的兵书,急急出声:「等等!我还有一个地方没看懂呢!」 焰溟却似没听见一般,直接把人放到床上,后翻身上塌,压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女人一双潋滟眼眸里满是他的模样,看得焰溟心下一紧。 他喉结微微一动,声音有些哑,「不早了,先睡吧。」 言罢就要俯下身子去吻她。 可谁知还没触及那娇嫩的唇瓣,他的胸口便本一双縴手死死抵住了。 「不行!你且再与我讲一个兵法。」她撇着小嘴,软软糯糯的语气,像是撒娇一般。 焰溟挑了挑眉,没打算搭理她,继续俯下身去。 不料,宫绫璟手一松,灵巧地翻了个身,从男人的怀里钻了出来。 她缩到床里侧的边边去,离他远远的,粉唇不满地翘起。 「你若不与我讲,我便不和你睡了。你只管回你的养心殿去!」 她很快坐起身来,白嫩脸蛋上一脸倔色,眉梢间却蕴着几分天生的柔媚。烛光微晃,映得这张小脸玉生生的。 焰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也不知他这小妻子为何突然求知慾如此旺盛起来…… 但焰溟不知道的是,其实宫绫璟本便是极其聪慧机敏一女子。若不是一直养在深宫,又心不在此,她定能有一番作为。 这一贯以来便很少有东西能难住她,所以现下一旦碰上些她理解不了的,她便一个劲会想去把它搞懂。 他蹙着眉深深地看着她,瞧见女人依旧毫不妥协地绷着小脸对着自己,最终还是松动了下来。 「还要问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枯燥的兵法,可是和文中大背景埋的几个伏笔都很相关~ . 周五入v!周五会有三更!周五评论都会有红包!! 明天会停更!我太忙了!!!!我尽量抽时间码字!!!小可爱们要爱我!!要订阅知道吗!! 入v以后估计会一周三更!!!!再通知!!!(大概是少有的入v后开始不日更的作者,证明我是真的忙碌!要爱我!么么哒!) 第40章 宫绫璟眸子又亮了起来, 她屁颠颠地往他身旁挪去,讨好地依偎在他的肩头。 「我看兵书上还有一计称之为『以逸待劳』,是指两军对战之时, 先不不主动出击,养精蓄锐,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攻下。可兵书里又说,兵贵神速, 抢占先机, 便可先发制人。这两个说法我觉得都很有道理,可……」 「不懂什么情况该用哪种?」
第73页 宫绫璟连忙点了点头,巴巴地看着焰溟。 这男人真神,一下子就瞧出她疑惑的地儿。 焰溟薄唇微掀, 女人一脸崇拜地对着竟让他十分受用。 他顿了顿,兀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肩, 重新把她压在他的身下,略有所思般沉吟道:「阿璟现在问的可都是兵法里的精髓......」 宫绫璟眨了眨眼睛, 不置可否。 男人淡淡一笑, 修长的手指挑起她尖细的小下巴,眼瞳深深地凝着宫绫璟。 眸色幽暗, 声线微哑:「而今你什么都不做,便想让朕统统教给你?」 宫绫璟一愣, 似没想到让他给她讲讲, 还需要条件的! 她撇了撇小嘴,嘟囔出声:「那你要我做什么?」 男人目光灼灼地对上那微微张开的粉唇,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畔,咬着她,「你若主动一次, 朕便告诉你。」 磁性的声线喑哑得可怕,宫绫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脸颊微微红了起来,思忖了片刻,如雪的双臂还是伸上前去揽住男人的颈脖,抬起头来,飞快地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后又重新躺了下来,对着焰溟眨了眨眼睛,乖巧地等着他开口。 娇嫩的触感一触即逝,都还没来得及回味......焰溟眉梢微挑,这女人显然不知道他指的主动是何意…… 罢了罢了,捨不得再逗她,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实在忍不住先低下头轻啄了她几下,便翻身往一侧躺去。但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很不习惯,又很快伸手把她抱到自己身上来。 「你到底告不告诉我!」宫绫璟趴在焰溟身上,气唿唿地仰头瞪他。 她是亲也被亲过了,抱也被抱过了,可他却还迟迟不同她讲。 宫绫璟有些气恼,她觉得她自个再揣摩一会,估计都用不着指望这个男人了! 焰溟瞧着她这是不耐了,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般,他这才忍着笑意,缓缓给她讲了起来。 屋子里灯光摇曳,隐隐能听见男人醇厚喑哑的声线。而床帷上,女子娇小的身影一直乖顺地趴在男人身上,竖着两个耳朵,听得十分仔细。 后夜更深了些,两个人影渐渐纠缠起来,女子的娇哼声从纱帐中断断续续溢出。 一室涟漪。 养心殿内大宫女居住的偏殿里。 女子坐在桌前,借着屋内幽暗的烛光,缝制着一个绒毛袖筒。 她双手灵活,一针一线不疾不徐,在那裹着紫貂毛的一层明黄丝绸段子上绣着了飞鸟龙纹,此时图案已完成□□分,样式看起来极其华贵得体。 眼看这袖筒就快做完,女子眸中擒上几抹悦色,嘴角微微弯弯着。 只要一想不过几日便能把这物什给他用上,便觉得心头极暖。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有人朝里轻唤了一声:「姑姑。」 辛柔抬起头看向门口,道了句:「进来。」 门被人轻轻推了开,一青衣宫女走了进来。她走到辛柔面前,身子一福,行了一礼。 辛柔见着来人,面色却也无常。只把那袖筒往那桌上一搁,看了她一眼,柳眉微皱。 「宫中一旦过了亥时,尤其在这养心殿内,不值勤的宫人便不可随意走动。珍儿,你可是忘了?」 这宫中规矩森严,最忌讳宫人私相授受,拉帮结派,秽乱宫闱。是以,一旦夜深,便不允宫人外出。 辛柔这话有些个训斥的味道,但那被唤做珍儿的宫女却是毫不慌张,从容道:「姑姑,奴婢有要事与您说,这才过来找您。您放心,奴婢一路小心,没人瞧见。」 辛柔听罢才敛了眸中厉色。 「何事?」 珍儿抬头环顾一下屋内四周,又走到那窗边看了看,见着四下没人。她才把那窗户关紧实了,重新走到辛柔身侧,弯腰俯在她的耳朵旁。 「姑姑,可还记得前几年那被您叫去尚衣监当差的宫女霏然……」 辛柔穿针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珍儿。 「怎么?」 珍儿又接着道:「霏然这几日私下里找了奴婢,说姑姑当年把她从这御前调到了那尚衣监,她心中感激。眼下给姑姑制了好几套衣服,说是想这几日能拿来孝敬给您……」 辛柔听罢,手上动作不停。她没做何反应,只是脑海中却还是闪过那个姣花照水,明眸善睐的女子面容。 当年,这霏然倒也确实是这御前侍候的宫人里最妩媚动人又会说话的一个。 比起如今这身边一个个清秀朴素的宫人,那模样倒真是出色得多了。也难怪…… 辛柔淡淡一笑,只把那龙纹又绣得更生动了些。 珍儿瞧着辛柔没做反应,一时也摸不清她的心思。只能又轻声道:「如若姑姑不喜,奴婢明日便去回绝了她。」 辛柔睨了她一眼,「听闻这几日尚衣监的掌印女官要把一批新赶制的龙袍送至养心殿?里头还做了些别的样式,说是最好让咱这些御前侍候的服侍皇上试试,看看皇上喜不喜再告诉她们?」 珍儿一愣,不是很明白辛柔这话怎么突然便说到这来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这是尚衣监女官特意向德喜公公请示的,也是李德喜一早便同她们交代下来的。 「既如此,便让那尚衣监的人送龙袍来时,也派个人跟进内室侍候着。省得我们这些个不懂制衣的,待会传话传错些什么,龙袍修修改改的一不合圣意,又得挨罚。珍儿,你明日就去尚衣监告诉她们一声,便说是我的意思。」
第74页 「是,奴婢明日就去。」珍儿应道,又见着辛柔吩咐完又是接着秀起了那袖筒。她仍旧一头雾水,咬了咬唇还是又问了一遍。 「姑姑,那霏然的事?」 辛柔似绣得极投入,那眼眸都未曾离开过袖筒分毫,只淡道:「这霏然的好意我心领了,待有机会我再自个去那尚衣监瞧瞧她吧。」 珍儿一急:「可……」那霏然明显是有意重新投靠辛柔的意思。 只怕是这几年没了人的照拂,也没了……在那尚衣监里过得也不甚如意,这会才想着回来巴结。 她要送给辛柔的几套衣物,说是私下里用着专程给宫中嫔妃制里衣剩下的布料偷偷缝制的。 因如今后宫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说白了便是与皇后一同的料子...... 那皇后娘娘平日穿的布料自然极好,且霏然还颇有心思,怕着外人看出这衣服猫腻,听闻做的都是极贴身的衣物。外袍一批,便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些个绣文图样也都一一省了去,反正看起来十分普通,只有穿上才知不同。 自然,霏然托她来与辛柔说这几句话,也是给足了她不少好处…… 眼瞧着这辛柔似是拒绝了的意思,珍儿便有些着急了。 她正不知如何再开口劝时,却勐地听得辛柔开了口。 「你明日去尚衣监时,便直接跟掌印女官说了让霏然过来吧。她在御前侍候过,且如今又在尚衣监当了好几年差,这活她干最适合不过了。」 珍儿一愣,随即突然似想通了什么,脸上剎时带上了笑意。 「姑姑聪慧。奴婢明白了,奴婢明日便去尚衣监吩咐下去。」 「嗯,回去吧。夜深了,小心些。」辛柔淡笑。 「奴婢告退。」珍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屋内恢復了清冷,只余那桌上的烛灯泛着猩红的烛光,映着女子躬着腰,垂着眸,穿针引线的身影。 辛柔想,她要早些个缝制好这袖筒,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但愿他戴上能暖和些…… 第41章 深冬的天气越来越冷, 南焰城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 外头的天阴沉得跟要塌下来一般,整座皇宫像是被什么笼罩着一般,萧瑟, 肃穆。 朝堂上今日的气氛却与往日的庄严肃静极其不同,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以齐太师为首,一派以上官霆烨为首, 几个位高权重, 堪称朔国顶樑柱的朝臣在这大殿之上争得面红耳赤,唇枪舌剑的好不激烈。 就在这时,一本奏摺被人掷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上当朝丞相上官霆烨的脑门。 争吵声一顿, 众朝臣的目光齐齐顺着那奏摺砸过来的方向看。 就见着龙椅上的帝王面色阴沉,不悦之意尽显眼眸。 「怎么?朕这是养了一群只会大吵大闹的废物?」 大殿内一时竟似乎比外头更加凛冽, 冰寒几分,朝臣再无一人敢出声, 一个个都死命地垂着脑袋, 就怕一句不慎,惹得龙颜大怒。 上官霆烨脑门很痛, 心也很痛。他低着头看着脚下那本刚刚砸上他的奏摺,心中十分委屈。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他…… 焰溟这皇上就是算准了他上官霆烨哪怕权势滔天都不会造反吧!毕竟三人从小到大的交情摆在那里。 可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心他哪天告老还乡, 走人不干了!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看似风光, 实则…… 罢了罢了,越想越心酸。 突然旁边有人好似捅了捅他,上官霆烨回过神来,就见着身旁站着的内阁大学士正在和他疯狂眼神示意。 上官霆烨微愣,朝堂之上大学士干啥呢, 和他挤眉弄眼的,没见着皇帝正在盛怒中吗! 内阁大学士被上官霆烨这无动于衷的模样打败,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身子偏了过去,小声道:「皇上刚刚叫你好几声了。」 「......」不早说! 上官霆烨脸色一变,头勐地一抬,果真见着那龙椅上的帝王正蹙着眉看着他,冷硬的面容上已不能用阴沉二字来形容,黑压压的一片,眉宇间的不耐似下一秒真的就要让他直接告老还乡了去。 上官霆烨心肝一颤,直接跪了下来。 「微臣该死!」 焰溟拧着眉,视线冰冷地看着他,只到把上官霆烨看得心里叫苦,才慢慢开了口。 「丞相刚刚在想些什么?可是想出了解决的法子?」 上官霆烨脑袋一重,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启禀皇上,臣刚刚是在想在我朝拒绝了北冥的通商协议后,齐国如此高调地与北冥进行贸易往来,且齐国国君也未曾向我朝禀奏便与凤天凌签订了通商协议。齐国此举,我们是否应该出面制止北冥州与其通商。」 「那丞相思虑后觉得呢?」 上官霆烨正色道:「臣自然认为,齐国既归顺了我朔国,便应当遵守约定,除了齐国国内政务,其余一切自然应当向朔国报备。齐国断然是没有再与北冥州私下签订协议之理!」 云苍大陆起初一直呈现三国鼎立的局面,焰国最为强盛,齐国其次。论兵力焰国最甚,而论富足程度,齐国却比焰国略胜一筹。 焰溟当年一统大陆,不过用了半年有余便攻下卫国与一众部落,但攻下齐国这最后一道防线,却是整整花了两年半的时间。
第75页 最后关头焰溟帅兵破开了齐国的城门,却见得那齐国君主站在那高耸的城楼之上,手握利剑抵在颈脖,而底下一众的黎民百姓也都拿着利器,似乎只要君主一声令下,便齐齐挥刀自刎。 这是君民一心,情愿留下一座空城,也不愿向别国俯首称臣。 不得不说,齐国的黎民百姓此举确确实实震撼到了当时领着千军万马,帅着无数精骑的年轻帝王。 齐国的民心如此,即便他焰溟真的夺下齐国,又当真能如何? 攻下一座怨念极深的鬼城,对他毫无益处。他治理天下,要的一贯是民心所向。 因为两军对峙太久,云苍大陆上战争持续爆发,于国于民都不利。 北冥州上一贯便有平定大陆纷争战乱的权利,是以北冥州州主最后才出面。 愿三国国君为着天下黎民百姓,大陆安定繁荣,云苍大陆应尽快实现一统,以朔国为尊,由朔国国君统治。 而后三国君主协商,两国内部事务仍然可以自行决断,但一律外邦事宜均需向朔国新帝请示,同时每年进贡赋税。 齐国最后才妥协,三国最终达成协议,奉焰国国君焰溟为新帝,统领整个云苍,这场持续了三年的割据纷争才算卸下了帷幕。 可如今,齐国没做任何请旨便与北冥州私下进行通商,显然是违背了当初三国达成的协议。 但这事的复杂之处,还在于是以朔国先拒绝了北冥州,北冥州这才去找的齐国,且北冥州明知如今云苍大陆由朔国统治,却还私下里与齐国签订。 这便是北冥的默许。 而北冥州又一直是凌驾于整片云苍大陆之上的存在,歷代北冥州州主的手段与权威在这天底下都从未有人敢轻视或置若罔闻。 宫绫璟的父亲更是! 否则如何单单一个首肯,云苍大陆便在一瞬实现了一统,卫齐两国一併归了朔国?! …… 这当中错综复杂,如若一探究竟着实令人头疼。 上官霆烨一番话毕,朝臣自是等着那帝王的反应再定夺自己要说些什么,不料焰溟却是半晌一句话都没说。 众人一时有些心惊,都摸不透这帝王的心思,更不敢胡言。 殿中气息剎时更凝重可以的。 就在这时,齐太师突然往地下一跪。 「微臣该死!」 「哦?太师何罪之有?」 焰溟这才开了口,语气淡淡,似嘲似讽。 齐太师抬起头来,「微臣当日力抗皇上与北冥通商,才会致使凤使臣与我国通商协议达不成,又另寻出路去了那齐国,造成今日这等局面。 但微臣认为,云苍大陆一贯便没有与北冥州通商之理,那北冥州此次如此渴望促成,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那齐国硬碰上去,指不定是福是祸。」 上官霆烨听罢,眉头一蹙,这些个老东西事事总是这样想当然,寻着旧例。如今云苍大陆已实现一统,今时不同往日,经济实力与以往截然不同,北冥意欲通商,实属情理之中! 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齐国事事这般私自作为,那还把朔国置于何地?!且凤天凌带来的通商协议只有他最清楚,那样子的丧权辱国,他便不信齐国国君会傻傻地签上去,去碰这个祸事! 这明显已然不是北冥州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齐国的公然挑衅,背信弃义! 再者如若北冥有朝一日站在了齐国那边,对朔国的威胁简直不堪设想...... 上官庭烨越想越觉得后怕,他刚想开口,就听得焰溟出了声。 「太师不必如此自责,如今朔国这等局面也不全然是你的错。你上了岁数,切莫太过忧心。若是累了,朕可允你告老还乡。」 齐太师身形一晃,差点没跪稳。他虽一把年纪了,可心里头仍跟明镜似的。 皇上这话表面是在宽慰他,实则...... 「臣惶恐!」 他心有余悸,急忙磕了一头,却又听得皇上出了声。 「你们二人且起身吧。」 上官庭烨,齐太师这才站起身来。 朝臣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这龙椅上帝王的神色,只见得焰溟面色淡淡,神情冰冷。凤眸一一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上官霆烨身上。 上官霆烨触及焰溟的眸光,默默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总觉得被这腹黑帝王这般盯着准没好事…… 「丞相认为齐国此举无理,不合当初与我国签署的约定,与朕想的一同。但只因如此,便出兵讨伐显然不合适,丞相可有想到解决的法子?」 上官霆烨心里一虚,对不起,他还没想到。 「微臣愚钝,还没想出来适宜的法子。」他思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回答。 毕竟这事确实棘手…… 「其他人呢?」焰溟眸光淡淡扫过殿上其余人。 却见得一个个缄口莫言,这会倒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焰溟脸色微变,非常好,他果真是养成了一群废物不成?! 众人只觉得这殿内气压更低了些,被杀伐断绝的九五至尊死亡凝视着,这种感觉显然很不好。 就在众人低眉垂首,大气不敢出之时,终于有一人发了声。 玄烈上前作了一揖:「臣想到一法子,虽派兵不合适,但朔国大可派使臣过去给齐国一些警告,再探齐国与北冥此次协议的究竟。」
第76页 焰溟思忖了一会,才开口:「既如此,爱卿们认为谁合适当这个使臣?」 这名使臣必定官位不能太低,否则对齐国的震慑力不够大;且要懂得灵活变通,才智谋略一定要过人;最好还要会些武功,毕竟此次前去,不知兇险。 一时也确实难以抉择,众人面面相觑。 焰溟扫了殿内众人一圈,最终视线又落在了上官霆烨上方。 上官霆烨表情狠狠地扭曲了一下,察觉到这帝王的心思,他这回怕自己再躲就要被焰溟直接点名道姓派过去了。 思及此,他便抬起头来,不躲也不闪地对上焰溟。 意念全靠彼此多年的默契传达。 皇上别了吧,微臣虽然脑子好用,但是一点武功不会啊,待会那齐国国君要是当场谋逆反抗起来,不管不顾要了臣的小命可是轻而易举…… 四下沉默之际,上官霆烨身后的玄烈突然站了出来。 「微臣愿意前往。」 「好,不愧是朕的禁军统领!」 这是今日朝堂上,第一次见着龙颜大悦。 众臣都偷偷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事终于有了定夺,但愿一切顺利。 早朝结束后,焰溟又留下了几名朝臣商定详细的计划。 据悉是从辰时一直商讨到午时,才放了众人回去用膳。 …… 宸沁宫内宫绫璟听闻焰溟这会忙到午膳都还没用,脸色就变了。 这男人真的是工作狂吗?用完膳再忙朝政是会怎么样?! 她二话不说便派人去责问了一声李德喜怎么侍候的,也不知道劝劝! 谁知那李德喜一见着皇后娘娘宫中来人,像是见到救星一般,差点要喜极而泣,只连忙拉着那宫人到角落里窃窃私语。 后来宫人回来宸沁宫禀告,说是皇上回了养心殿,又留了玄统领和上官丞相二人在里头商讨政事,吩咐了任何人一律不得打扰,李德喜也是想进去又不敢。 他也担心极了皇上的龙体……只求娘娘能亲自过来劝劝。 宫绫璟听罢细眉蹙起,二话不说领着宫人就往养心殿去了。 这边,养心殿御书房内。 上官霆烨和宫绫璟的想法是一样的,他觉得此事虽然棘手,但是用一顿午膳的时间,还不至于影响到什么。 忍着飢饿三番几次想开口,可一看到焰溟和玄烈还在不停地商讨对策,他就只能默默把话咽进肚子里。 上官霆烨饿得飢肠辘辘,实在无法集中精神,他眼珠子转啊转啊,就看到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麻雀站在了窗户上。 瞧瞧那黑胖黑胖的身躯,若是烤起来必然是飘香四溢的,肥美多汁的。 他看着看着,整个人都愣神了。 焰溟拧着眉看着上官霆烨目不转睛地对着外头一只鸟儿,眼看着这人越看眸光越亮,他终于忍不住低呵了一声。 「上官丞相!」 上官霆烨勐地打了一个哆嗦,一回神就见着焰溟沉着一张脸对着自己,连带着旁边的玄烈都略带嫌弃地看着他。 上官霆烨:「……」看看烤麻雀……哦不!看看麻雀怎么了吗?用得着这么鄙夷他?? 气氛有些怪异,玄烈摸摸鼻子,出声缓和了一下气氛。 「霆烨,你可有想出什么对策?」 上官霆烨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标准假笑,对着焰溟抱了一拳:「皇上,微臣认为此事也不到十万分火急,不如咱先用午膳?」 他这话一说,另外两个沉迷政事的男人仿佛才意识到时间一般。 焰溟顿了顿,「罢了,你们先回去吧,此事等明日再议。」 上官霆烨眼神一亮,「是,微臣告退!」 玄烈也作了一揖:「臣告退。」 二人正欲退下,身后又传来帝王一句淡淡的声音。 「上官霆烨,明日上朝之时,朕要看到你想出应对法子的奏摺。」 上官霆烨脚下一踉跄,真是在往死里压榨他啊…… 曾经以为扶持焰溟坐上王位,这样的日子就会结束;后来焰溟称王,又开始领着他们征战四方,过着比在宫中争夺帝位时还惨的日子…… 而如今,焰溟终于一统云苍大陆,称霸称帝,他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花天酒地紫醉金迷的权贵生活,结果……又开始了漫漫无止境地为帝王排忧解难的日子…… 上官霆烨咽下一肚子苦水,咬了咬牙。 「臣遵旨!」 …… 门外的李德喜一见着二人终于出来了,脸上一喜,连忙走上前去。 「两位大人这是要出宫回府了?」 上官霆烨还在和玄烈嘀嘀咕咕,这焰溟也不赏二人一口饭吃,就把他们赶回去了。听得李德喜这话,便点了点头。调侃道:「是啊,赶紧回府用膳了。毕竟这宫里不留人啊。」 李德喜尴尬地笑了笑,「两位大人走好。」 送走上官霆烨和玄烈,李德喜正要往回走去,问问皇上是否要传膳。 谁知,一回头就撞上了辛柔领着尚衣监的宫女走了过来。 辛柔一见着他就把他叫住了。「德喜公公,皇上可在里头?」 李德喜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辛柔身后的宫人,一个个手上都捧着衣物。 他笑道:「皇上在里头,辛柔你这是……?」
第77页 辛柔道:「这是尚衣监给皇上新制的龙袍和寝衣,奴婢拿过来给皇上试试。」 「可皇上这会还没用膳,不如先放进寝宫里,奴才等会侍候皇上试试。」李德喜看着辛柔道。 「这……」辛柔似有些犹豫,又转头看了看那些衣服,「可这些衣物有些款式是尚衣监今年新制定的,不晓得合不合圣心。奴婢是想着让皇上试试,不合适的话也可赶紧让尚衣监的人重新换一批新的上来。」 李德喜一愣,「那便一起进去?只是这回皇上刚和上官丞相,玄统领商谈完政事,你瞧,这午膳都还来得及吃上。」 辛柔听着也是有些错愕,没料到自己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如何?」李德喜瞧着辛柔不作反应又问了一声。 「那既如此,奴婢们就先拿到皇上寝宫里候着,烦请公公等会进殿记得与皇上说一声。」辛柔盈盈一笑。 「好,你且先去吧。奴才会和皇上说的。」李德喜说完,和辛柔点了点头,便先走进去养心殿。 看着李德喜转身进了殿内,辛柔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身后一宫女原本一直垂着脑袋,这会倒是微微抬起来了些。 她的眼角勾着一个漂亮的弧度,微微地向上挑起。眸里像是含着溪水般,徐徐潺潺,模样着实比得过那三月的春花。 日头照在那张晶莹的脸蛋上,更显得粉嫩剔透。 那宫女不知想到些什么,两道弯弯的柳眉皱得深,一张小脸更是多显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犹犹豫豫,忍不住还是凑了上前。 「姑姑,这可如何是好?」 「你刚也听到了,皇上政事繁忙。」辛柔头都没回,只往前走去。 「可是……」女子咬了咬下唇,语气中的不甘不要太过明显。 辛柔走着几个宫女前头,身形款款,步子不疾不徐,并没有要在搭理这宫女的意思。 直到后头这人步子都有些焦躁了,她才淡淡开口,「霏然,你等会便在寝宫里等皇上回来,试了便回尚衣监交差吧。」 霏然一听,微微一愣,可随即很快回过神来。 她福了福身子,恭敬道:「谢谢姑姑。」 一行人捧着衣物往养心殿后门进去,有的人依旧面色冷清,安分守己地做着分内之事,看不出半点心思;有的人的嘴角却早已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 第42章 李德喜进了养心殿, 见着皇上还在案桌后批着奏摺。 面色冷硬,不似那么愉快。 他想了想,脑子里快速分析了一番几件事情的轻重急缓, 还是轻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禀告。 「皇上,皇后娘娘听闻你还没用午膳这会正从宸沁宫过来呢。」 他想,先说皇后娘娘的事应该怎么样也不至于被骂。 果不其然, 焰溟听完这话, 便把手上的狼毫笔放了下来。 眸光从奏摺上移开,抬头看了李德喜一眼,淡道:「嗯,那就等皇后过来再一起传膳吧。」 「是。」李德喜应了声, 又接着道:「尚衣监的人给您送来了新的衣物,奴才让他们放寝宫里头了。皇上您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身?」 焰溟沉默片刻, 想着宫绫璟这一时半会不会那么快到,便颔首, 起身往后头内室走去。 走着走着皇帝似想起了什么, 还不忘朝李德喜吩咐了句。 「去让御膳房今日午膳再备上两道甜点,按着平日里皇后喜欢的口味上。」 宫绫璟胃口近日一直不是很好, 但却对甜食越发痴迷了起来。这点焰溟还是知道的,但他一贯不喜甜, 是以御膳房给他备的膳食中一般都无甜点。 他这才想着给她备些。 李德喜忙应道:「是, 奴才这就去吩咐下去。」 帝王淡淡颔首,李德喜便转身快步往御膳房走去,怕自个脚步慢了误了事。 这边焰溟推开门走进了内室。 一进门却见着一宫女低着头跪在四角圆方紫檀桌边,桌上放着的是一套崭新的龙袍,以及多套长袍、长衫。 那宫女听见脚步声, 便微微抬起了头,一瞧果真是皇帝,又急忙低下头去。 「奴婢参加皇上。」 焰溟注意力完全没在这宫女身上,闻言视线才淡淡从她头顶掠过。 「这些都是尚衣监送来的?」 宫女一直把头垂得很低,听到问话,也不敢抬眸,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声,「是。」 焰溟视线没有在她身上有过多停留,很快就收了回去。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径直略过宫女往桌边走去,正想拿起衣物,就听得身后宫女急急出声。 「皇上,让奴婢侍候您更衣吧?」 焰溟手一顿,眉头微蹙,他为着清净,身边可是一向没有安置多话的宫女。 一扭头就见着这宫女终于抬起了头,正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焰溟眉心一拧,这张脸他倒是并不陌生……但这人怎么还会出现在宫中? 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女,帝王冷了声:「你为什么在这?」 声音冰冷,像是外头树枝上凝着的冰霜。 霏然身子缩了缩,全然没想到皇上再同她见面时,竟这般冷漠。 她一时有些心悸,隐隐觉得自己这个赌注从一开始便押错了。
第78页 但事到如今她也别无选择,霏然咬了咬牙,垂下头,颤声道:「奴婢自从离开了养心殿,便日日思念着皇上,恳请皇上让奴婢重回御前侍候。」 「朕是问你为何还会出现在这?」男人的声音却更冷了几分,带着几分不耐。 感受到头顶上方冰冷阴沉的目光,霏然更是心惊,她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慢慢抬起头来。 一双明眸不知何时聚上了一层水雾,长睫毛扑朔着,沾着几颗泪滴。眸里像是蕴着千丝万缕的情绪,又如一汪春水般,期期艾艾地仰头看着面前的帝王。 霏然本便生得又娇又媚,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还真是格外惹人心怜。 但对看惯了宫绫璟那种颜值的男人,自然是不为所动,甚至觉得心中越发厌烦起来。 宫绫璟是生气、开心、委屈各种情绪都会直接写在脸上的女人,毫不矫揉造作,大抵是天生的贵气,怎么大方怎么来,并且其实骨子里倔强得很! 焰溟最受不得女人这般哭啼啼的模样,别怪他没有怜悯之心,他本便没有。 霏然心中已经十分后悔,安生待在尚衣监又哪里不好!可眼下分明已经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局面。 她咬紧牙关,素手一抬直接便把胸前的系带解了开来,系带一松,襦裙自然便垂着了下来,因她是跪着的,那衣裙直接便挂到了腰间。 这是要豁出去了! 女子单薄的上身就这么单单挂着一件殷红的肚兜,白皙的肌肤肆无忌惮地裸露在外,她颤着身子,双膝跪着朝前挪去。 极其卑微地弓起身子,臣服在那个周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的帝王脚下。 语气悲凉,如哭如诉.:「皇上,奴婢打从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侍候在您房里,求求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像辛柔姑姑一般侍候在您身边吧。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焰溟对着这个近乎□□着偎依在他脚下的女子毫无反应,他已经拥有了这世间最绝色华贵的女子,再看她人,怎么看都是庸脂俗粉。 至于辛柔...... 男人微眯了眸子,神情越发阴沉。他伸手捏起女子的下颌,讥笑道:「你与她比什么?」 话毕,男人很快收回了手,霏然那张娇艷精緻的芙蓉脸被人毫不留情地甩向一边。 她不甘地抬起头,似自言自语般,喃喃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最终只有辛柔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宫女能侍候在这个冷血无情的帝王身边,成了他的御前女官?而她明明才是在他府中陪了他两年有余,且真正上过这个男人床的人! 她霏然的容貌在这宫中,不敢说与皇后娘娘相较,但也算得上是宫女中最出众的,与辛柔相比更是绰绰有余。德贤皇后在世时,便是从众秀女中挑了她特意送到了焰溟房内做的通房丫头。 这个男人不重欲,身居高位却不像其他王公贵族,身边妻妾成群。府中也仅有两名先皇后硬送进来的侍寝丫鬟,为的也是祖宗规矩。 一名是她,另一名侍寝丫鬟如今早就不知去往何处。除此之外,堂堂焰国嫡皇子府中便再无其妾室。 焰溟却也是很少让二人进房侍候,但或许那会整个府中只有她们二人算是这位嫡皇子的女人,哪怕没有名分,也是到哪都被人高看一等的。 霏然当时也并不在乎名分,她自知身份不高,但焰溟肯定是众皇子中最有可能登上王位的。只要他成了焰国的君主,她还怕自己得不到应有的位份吗? 谁知后来焰溟终于登上王位,她却迟迟等不来封赏的旨意。 最终也不过是被安排进养心殿中做了一名普通不过的宫女。 实际上御前宫女这份差事原本也算极其体面,可她当时却甚不甘心。 后来北冥州公主嫁了过来成了焰国王后,帝王当着天下的面直接立誓焰国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再不会有其他妃嫔。便是彻彻底底绝了她的念头! 她还是大好年纪,生得俏丽,模样妖娆,自认为这辈子该是凭着这幅样貌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实在不屈于此。于是某天她趁着夜深,王上宴后酒醉,她心一横,大着胆子,便爬上了龙床,可谁知…… 恍惚之间,有什么在她心头狠狠划过,痛得她整个人都透彻起来。 这次若是再留不住这个帝王的心,她这辈子估计就真的毁了。 思及此,霏然竟站起身来,那本来就松垮在腰间的襦裙直接滑落到脚下。 她就这么赤身裸体地上前,一双绵白细软的手臂紧紧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娇软的语气里带着哽咽的哭腔:「皇上,您就不能看一眼奴婢吗?」 浓烈刺鼻的脂粉香气勐地袭上鼻腔,焰溟眸里已是一片冰冷,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感,手刚扣上这女人的腰准备扔出去,就听得一声轻柔却微凉的声音传来。 「臣妾以为皇上朝政繁忙,忧国忧民无空用膳,心急如焚地从宸沁宫巴巴赶来。不料您在此软香在怀,好不快活!」 霏然闻声扭头看去,就见得当今皇后娘娘站在门口,一身尊贵华服,头戴珠翠明档,华丽夺目,浑身气度耀眼得如明珠一般。 面色微犟,唇角带讽。 霏然一惊,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却兀地被男人如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只要朕扔得够快,阿璟就不会误会!!
第79页 …… 今晚评论都有红包~~默默追文的小可爱快出来给我看看~~ 第43章 焰溟脸色一变, 刚启唇唤了一声,「阿璟。」 不料那地上的女人竟一下子爬起身来,随手抓过地上衣裙往肩上一批, 就跪到了宫绫璟脚下。 「娘娘,娘娘,求求您给奴婢一个机会侍候在皇上身边吧。」 看着这女子一身凌乱,哭得梨花带雨, 好不可怜, 那縴手颤着就要拽上她的裙摆,宫绫璟细眉蹙起,不自觉便往后退了一步,避了开来。 霏然一抓空, 身子一扑,摔倒在地, 只显得更凄楚悽惨了几分。 可她却仿佛再无顾忌,手一撑, 就又要往前抓去。 晚七脸色微变, 当她这皇后娘娘贴身护卫是透明的不成?她走上前,二话没说就把女子的手踹了开, 省得她弄脏了她家主子的衣服。 她才不管这宫女和皇上是不是真有什么私情,反正碍着宫绫璟的人, 在晚七看来就是极其不顺眼。 霏然先是被皇帝毫不留情地一扔, 再是被一个武功高强的丫鬟用力地一踹。这身子骨都快要散开了,不止皮肉痛,她这心更痛。 痛着痛着好像便看清了些什么。 霏然心中一寒,突然便不想再这般委曲求全下去。 她用力将襦裙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颤着腿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张小脸原本如芙蓉花般娇艷, 此刻却蓬头垢面地犹如那泥地里的残叶。 青色惨白,灰头土脸。 眸里凄婉的泪光早已干枯,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崩溃的血红。 霏然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兀地一转身,对上焰溟。 嘴角勾起,悽惨一笑:「皇上,三年前正月初七那晚您还宠幸了奴婢,却因着要瞒着皇后娘娘,便把奴婢捻到尚衣监去!奴婢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奉着您,如今为着这位身份高贵的皇后娘娘,您便这般弃了您与奴婢多年的情分吗!」 她话毕,屋内剎时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门外几个宫人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皇后的神情。 却见得皇后仍站在门边,身子挺秀,面色除了白了些倒是如常。众人暗暗感嘆,不愧是世家贵女,此等风范当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只有宫绫璟知道自己手足早已是一片冰冷,一股凉意直沁心底。 正月初七? 她与焰溟的大婚之日在正月初一。 他与她成婚之后,对她冷淡至极。只在那大婚当晚同她圆房,后来便久久不曾碰过她。可……却背地里瞒着她与别的宫女…… 这个认知措不及防地闯进她的脑子里,宫绫璟唿吸一窒,身子僵硬地再难以动弹,突然觉得心痛得宛如刀割。 焰溟你何必! 何必不远万里求娶于我?!又何必许诺六宫无妃?! 身边的晚七发现宫绫璟的异常,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娘娘,您可还好?」 宫绫璟没有去搭晚七的手,而是直直地对上男人的眼眸,眸里倔强、苦涩、失望的情绪混在了一起,复杂至极。 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刚要开口,却勐地听到男人一声爆呵。 「李德喜!把这满口胡言的女子给朕带下去!」 男人似乎比她还要炸裂,锐眸里满是狠厉的精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手刃了那个女人。 李德喜从后头连忙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太监,几个人手法利落,没个三两下便把弱如扶柳,身子已经站不大稳的霏然,捂了嘴架了起来。 因为宫绫璟一直站在门口,几人难免从她身边走过。晚七担心那疯女人对宫绫璟不利,便护在了她的身旁。 而霏然不知道是无力反抗了还是如何,被绑着拖出去时并没有过多挣扎,仿佛已经是认了命一般。只是在路过宫绫璟身边时,还是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但是很快就被一太监甩了一巴掌,拽了出去。 那一眼对宫绫璟而言自然没有什么威慑力,只是她却从中看出了一个女人这一生心系错人的所有悲凉。 心系错人? 她就系对了吗? 「阿璟——」勐然间,男人低沉忍耐的声音响起,她晃过神来,却很快被人紧紧地拉进怀里,他用力禁锢在她腰间的手一点点颤抖。 男人俯在她的耳边,尽量控制住了自己此时的怒气,哑着声:「不要信她的话,朕从未和这女人有过什么情分,与你成婚后更不曾……」 话未落,却被人勐地打断。 「可你还是碰过她是吗?」 她任由他抱着,靠近男人的耳畔,用着仅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轻问出口。 语气悲凉。 焰溟抱着她的手一紧,神色僵硬,沉默片刻,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实在……不想再欺骗她。 宫绫璟眼睛重重一闭,在他怀中轻笑出声。 可紧接着男人又很快出声,「但朕与你成婚之后,便再无碰过她或是其他女人!正月初七那晚全属她一派胡言!朕定会让她跟你吐出实话!」 他说的很着急,一双惯来深沉的眼瞳猩红一片,也不顾及宫绫璟身后的一众宫人,似乎此刻没什么比夺得这个女人的信任与原谅更为重要的事。 许是因为害怕一个不慎就失去她的缘故,他把她抱得越来越紧,就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一般。宫绫璟被他抱得有点痛,腰很痛,肋骨压在他如铁一般硬朗的胸膛上也很痛,但最痛的还是心。
第80页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把她揉碎。 宫绫璟苦笑了一声,「你先放开我,我腰快断了。」 男人听闻一愣,随即很快把她松了开来。他用力握着她的双肩,对上她一双清澈的杏眸,沉了声。 「阿璟,信朕好吗?」 宫绫璟笑了笑,回回都是这般。求娶她的时候,他虽然面无表情,语气里并无多少温度,但铁骨铮铮的帝王也在众人立下非她不娶的誓言,以示真心。 还有上次要骗她回宫也是如此,他温柔细緻地陪她在宫外玩了一天,似乎只要她开心便一切都好。 焰溟你的深情,你对我的心意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你还让我如何信你? 她再也忍不住,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嘲讽。 「您是皇上,您想让那宫女说些什么便说些什么,也无需再让人特意来向臣妾证明什么。」 焰溟的神色重重一凛,握着宫绫璟肩头的刚想用力,却又想起她刚刚唤了疼。 她身子骨是娇,他不敢再对她用劲。 他忍了忍,还是收回了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漆黑的眼瞳深深地看着面前女人一张倔强的小脸,无奈至极。 刚想开口,又听得宫绫璟冷嘲出声。 「况且皇上既然想要别的女人,往后也不必如此藏着掖着。若是当年六宫无妃的誓言皇上您不想遵守,弃了便是。臣妾不敢多说二句。」 她这话说得又轻又缓,好像毫无怨怼,但听见焰溟耳里,却只觉得一阵翻天覆地。 她为何便这般不信任自己! 她这般模样,便像是下一秒就要甩手离他而去,他的事与她再无瓜葛。 心头重重一挫,他勐然抿唇,眸子里的柔色变冷。 「朕承认朕还是皇子的时候,母后赐过两个通房丫头到朕宫里,朕也确实碰过她们,可自从朕和你成婚以来,身边哪还有别人?!」 宫绫璟讥讽一笑,眸光里满是不信任。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似再也不愿看他般,偏过了头。 男人被她这幅事不关己淡然之至的模样弄得怒火中烧,只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愤懑与冤枉。 他气急,话也渐渐重了起来。 「如若朕真的有心要别的女人,收了便是!何必绕一个这么大的圈子来骗你?」 焰溟的眸光微沉,修长的手指捏起她的尖细圆滑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阿璟,朕若现下心中没你,就不会费这么多时间与你解释这些!」他要是存心背着她要别的女人,敷衍她,欺瞒她,现下就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这话说得狠厉,宫绫璟的心却勐地一揪。 她在他眼里不仅看到了怒气,还有她从未见过的无措焦急。 这个男人一向镇定自若,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可以打败他的从容。而如今,他却因为她慌乱成这幅模样…… 可是…… 我还能信你吗? 我知你颇有城府,善于权谋,谋人心计更是不在话下。 可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你对抗敌人,安身立命的武器,但如若一直以来,你把你的阴谋、算计、利用也统统用在了我的身上呢? 宫绫璟重重地含下了眼帘,一行清泪再也抑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滑下,声线颤抖:「可你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这滴泪水却似划过他心头一般,酸涩苦楚,无力又心痛。如她所言,他以前确实骗了她,而今他无言以对。 紧握的拳头被松了开来,他伸手上前,想要把她重新拥入怀中。不料尚未碰到她的衣角,就被宫绫璟缩着身子勐地避开了去。 手上落了空,心头有些空荡荡的。 他不敢用力去抓她,怕再把她弄疼。 犹豫之际,却见得宫绫璟终于重新睁开了眼,对着他。 眼里仍旧泛着泪光,但却清明了不少。 「焰溟。」她凝着他,轻轻开口。 他心尖一颤,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他突然有些怕她要同他说出些什么话来。 一股已经许久未曾有过的恐惧再次席上了心头,当年母后过世,景仁宫一瞬便变得那样的荒凉,那样的萧条,举目四下,所有人都欲谋害自己的场景突然歷歷在目。 握在身侧的手隐隐颤了颤,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面前的女子却只是看着他,轻喃了句:「我很累,很疲倦,让我先回去独自静静好吗?」 当宫绫璟说出这句话时,焰溟反而松了一口气。也觉得这个要求一点都不难答应,只要她不离开他,一切都是好的。 一室的宫人不知何时都出了宫殿,在外头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地候着,兀地李德喜听见里头皇帝传唤,连忙应声推门进去,谁知还未开口,皇后娘娘却凝着一张冷若冰霜的小脸,从他身旁快步踏出宫殿。 李德喜吃了一惊,连忙低头行礼,却又勐地听得里头皇帝沉声开口。 「派人好生送皇后回宫。」 李德喜忙应道:「奴才遵旨。」迅速转身朝门口的两个太监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赶紧跟上皇后,眼瞧着皇后仪仗已经走远,他这才颤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踏进了内室,走到一脸阴沉的帝王跟前。 犹豫片刻,还是颤声提醒:「皇上,您午膳到这会都还未用,奴才先去给您传膳吧。」
第81页 焰溟此刻显然没有半分心思再用膳了,只蹙眉朝李德喜扬了扬手,让他退下。 李德喜忧心地看了皇帝一眼,内心轻嘆,这好端端地怎么就和皇后闹成这样。他张了张嘴,却实在不敢再劝,只好躬着身子先行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宫里头,只余下帝王一人。他站立于窗前,眉心紧拧,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第一次冷峻的面容里不再是孤傲与事事无畏的淡漠,深邃的眼瞳里映着的竟是无人见过的悔意与后怕。 母后过世之后,并非只有焰煦一人活在黑暗里,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失了母后的嫡长子,一个尚未被立为太子却最有可能登上王位的嫡长子,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从那时起,他的生活便失了光明,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准备算计他,拉他下万丈深渊。 他开始不得不要谋划一切,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夜夜担心受怕一个不慎便落入敌人的陷阱里。他渐渐变得杀伐断决,似乎只有浴血杀敌,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人生才有意义。 他的前半生是阴暗的,直到宫绫璟的出现才给他带来了一丝明媚。 他冷漠,她无所畏惧地陪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陪他说话,给他做好吃的哄他开心;他拒绝,她锲而不捨地再接再厉,一次两次三次,似乎只要能在他身边,便是她最开心的事;他累极,她许是怕自己叨扰到他,便只时不时派人让李德喜记得提醒他用膳,注意歇息...... 那天她替他斟茶时,摔碎了茶壶,他看到她为她煮茶烫伤的伤口竟然觉得有一丝心疼。 而从母后过世后,他已经许久不知道心疼别人是什么滋味……也再未有人像她这般,不求一切地陪着他,待他百般用心的好。 知道她逃出宫那一刻,他表面镇定,因为知道南焰城定然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每每深夜里,一室寂静漆黑之时,他却似乎总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慌乱的声音。于是他并非如他所言,对她不管不顾,放任她逃离。 几乎不过几日,暗卫便摸清了宫绫璟的行踪,他已然知晓她仍好好地呆着他的城墙里。 他其实也会怕自己一个大意,就失去了他生命中好不容易遇上的一束光,只是那时他尚未看清自己的心,而他也确实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 可而今他爱上了便是爱上了,这个女人如细水长流般融进了他的骨血里,如若一旦剥离,他不敢想像自己会变成哪般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啊爱上了一个心思过于复杂的帝王真的好烦好闷,只想静静…… 南焰帝:……静静是谁?阿璟不许想别人,只许想着朕! 小公主:啊头更痛了,这男人不仅心思复杂,占有欲还很强……被爱上了突然也有点慌是怎么回事??? 第44章 两个时辰过去, 焰溟发现自己再也看不进去那些个奏摺。 天色渐黑,他一直忍着不让自己传暗卫告诉自己宫绫璟在做些什么。 他想着既然要冷静,就应该彼此都静下心来不去打扰对方。 李德喜在后头看着皇上这同一份奏章已经不知不觉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上前去,轻声问:「皇上,天色不早了,奴才给您传膳?」 焰溟凤眸抬起, 从李德喜脸上掠过。 「你去看看宸沁宫晚膳用了没。」 李德喜一愣, 小心问道:「皇上可要过去用膳?」 焰溟沉默了会,最后还是道:「朕不去了。如若宸沁宫还没上晚膳,便让御膳房多备些甜点过去。」 李德喜嘴上忙应了声「是」。内心:皇上您这小心翼翼哄娘娘开心的模样还真是与往日杀伐断决的模样非常不同呢…… 李德喜领了旨意就下去了,可谁知不过一会又沖沖走了回来。 细嗓染上几分焦急, 「皇上,皇后娘娘不在宸沁宫中, 听闻是下午回去后又带着晚七独自出去了。这会不知道去了哪,奴才问了宸沁宫宫人也无人知晓。」 话音刚落, 他就看着御案后的帝王, 脸色一沉,手中的奏摺被人一掷而下。 「传令下去封锁宫门!让侍卫把这几个时辰内有进出的宫人一律给朕报上名来!」 他站起身来, 冷声命令,眸里冷若寒冰。 李德喜一哆嗦, 又颤着声问:「皇上, 可要让宫中侍卫找找娘娘?」 焰溟冷嗤一声,「不用。」只要她还没出宫去,他要找她何须如此大阵仗。 再者,她身边晚七那丫头武艺极高,只怕他让宫中侍卫越找, 这二人能躲得更深了去。 焰溟一抬头又见着这李德喜还杵在下头,眉宇瞬间染上阴郁,厉声道:「还不快去!」 李德喜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帝王暴怒的模样了,这皇上多年来一贯是最沉得住气的。如今似乎也只有碰上皇后娘娘的事,才会如此控制不住。 他不敢多言,忙应了声,「奴才遵旨」,便快步往殿外走去。 殿中只余这盛怒中的皇上一人。 他负手而立,站于案前,朝无人的地方,冷声道:「挖地三尺也把她给朕找出来。」 一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翻身而出,跪立于明黄脚下,抱拳作揖,「属下领命。」 随即这人身子一跃,又很快消失在这大殿之中。 殿内恢復了安静,焰溟眼眸重重的一闭,怒极过后是漫无边际的苦涩。
第82页 这个女人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世界,带着最耀眼明媚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在撩动着他冷硬冰封的内心。 而如今,他真的对她动心了,她却一味地想逃离他的身边…… 焰溟嘴角冷冷一勾,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被人紧握成拳,骨节隐隐泛白。 上次是他低估了她……可这次—— 阿璟,你休想! 其实宫绫璟这次倒是真没有想再逃出宫的意思,只是心中苦闷,在那宸沁宫中越待越觉得像是被人禁锢在一所精緻镶金的鸟笼里一般。 而她,又怎么甘愿做一只无力反抗,事事只能顺着男人心意的金丝雀。 她本便是一只涅火的凤凰。 她宫绫璟是爱他,可从未想着委曲求全。 她对感情有着自己的底线,不触及时,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付出所有。 可如若发现真心错付,她便弃了真心又如何! …… 宫绫璟内心激盪澎湃,然而身子还是实诚地打了个哆嗦。 这冰天雪地的也太冷了吧。 她刚刚让晚七同她出来,说她想去一个无人的地方清静清静。 可皇宫中哪有宫殿是没人的?而且晚七觉得既然暖烘烘的宸沁宫您都觉得是鸟笼,想必您一定是想去外头感受一下透心凉的寒风。 于是,晚七凭着白日里的观察,便领着宫绫璟来带御花园中一处极隐蔽的假山后头。 此处若是来人不细细寻,肯定是没那么容易找到她俩的。且风景也尚好,周遭都是腊梅花,芬香四溢迷人得紧。 只不过现在日头下去了,天又下起了飘扬的小雪,这里待着肯定是冷。 晚七看了一眼身旁盘腿坐着的宫绫璟。 她整个人都快裹进去那貂毛斗篷里头了,手上紧紧抱着暖手炉,可能因为冷的缘故,一张小脸都比平日里要苍白了些。 可不知为何,那唇瓣却反而更加鲜红起来。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颤着,似察觉到晚七的目光,宫绫璟缩了缩手,扭头朝她眨了眨眼。 「七七。」 斗篷白绒绒的帽子有些大,把宫绫璟巴掌大的小脸遮得七七八八,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杏眸,这小模样看着倒是可爱急了。 晚七好笑道:「娘娘,可是有些冷了?不然我们回去吧。」 宫绫璟闻言立马摇了摇头,「不,不冷。我才不要现在就回去。」 晚七有些无奈,这小公主又要不顾自己身体的任性了。 她正想着要什么劝好,却又听得一声娇娇软软的声音巴巴地问:「你说……这回他会立马派人来找我吗?」 她问的有些急,语气里还是透着一丝小期待。 晚七内心嘆气,娘娘为何遇上皇上便总是这般小女儿家心性。 这模样说到底不还是想着皇上赶紧来哄哄吗? 晚七正要回答,却勐地听得周边一声异动,声响动静极小。她很快站起身戒备起来,手刚抚上腰间,正欲抽出软剑,却又听得那动静很快消失,疑似那人只是往里头打探了一眼,便离开了。 这怕是……该来的人还真的快来了。 晚七紧绷的身子一松,重新坐了下来。 「七七,怎么了?」她一回头,就见着宫绫璟正不解地看着她。 「娘娘无事,奴婢只是觉得……」 「嗯?」宫绫璟歪了歪头。 晚七忍住笑意,故意道:「咱这位置隐蔽,皇上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找着了,一时半会应该也还不会过来。」 果不其然就见着宫绫璟整张小脸都耷拉下来了,失望的神色是多么明显。 还千古一帝,奇谋睿智呢……回回找她都找得那么慢。 她若真有心逃,还能留给他找的机会吗。 宫绫璟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只抱着膝盖,缩着身子,暗暗嘆气。 夜幕降临,圆月高高悬挂在天上,泛着银白色的光芒。 雪是停了,可彻底没了白天太阳的余温,这周遭真是冷极了。 宫绫璟把自己缩在斗篷里裹成个球,可还是觉得冷,就连那暖手炉似乎都没了温暖。 哎…… 她轻嘆了口气,转头对上晚七。 「七七,要不咱回去吧。」 晚七一顿,刚刚那人身手极快,按着他的步伐,再回养心殿禀告了皇上…… 这会皇上也是应该来了。 晚七斟酌了半天,言辞闪烁道:「娘娘,不如再等等?」 宫绫璟蓦地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晚七。 「等什么?」 晚七尴尬地笑笑,瞧着宫绫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时更不知如何开口。 「等……」 话未说出口,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焦急又凌乱脚步声,晚七便笑着闭了嘴。 宫绫璟却没有那样好的听力,她瞧着晚七这话说一半就不说了,脸上还带上了谜一样的笑意。她不解,又急急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呀!」 话未说完,她的身子突然被一双硬朗如铁的手臂从背后直接拦腰抱起。宫绫璟一声惊唿,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男人抱在怀中。 一回头就见着男人幽深冷然的眉眼,眼里冷若寒霜,定定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我开始慌了…… 瑾木木:我也开始慌了……我的存稿快撑不住了(抱头)
第83页 第45章 (二更) 焰溟沉着脸看着宫绫璟, 瞧见女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得整张小脸都苍白起来,眸光瞬间更冷了几分。 宫绫璟看得有些心惊,因为那双漆黑眼瞳里的怒气极盛, 竟比他下午把那宫女扔出去时的模样更加阴沉。 他把她从地上抱起,然后也不说话,就这样寒着脸看着她。 宫绫璟原本不想先开口说话,可抵不住男人这幅阴沉可怕的脸色, 最终还是先妥协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和晚七藏的这个地方, 其实也不难找,只是有点出人意料罢了。 毕竟就是在御花园中的一处假山后头,但要走到这,必须得先穿过一条狭窄的小道, 出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一堆人的话自然是进不来的。 她原本是想着, 就算他的人找着她了,她也有个时间缓冲, 摆摆架子。 可谁知这男人身后一个人都没带, 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出现在了她后头,然后又像那森林中觅食的野豹一般, 准确无误地就把她「叼」起…… 焰溟拧着眉看她,薄唇紧抿, 不欲去与她搭话。只觉得这小女人是不是傻?这里冰天雪地的, 跑来御花园假山后面躲着? 与他怄气也不该这般不顾自己的身体! 尽管宫绫璟其实就想着出来透气,所以出门时已经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很紧实了。她真没想着为着和男人生气,而把自个身体冻坏。 这种亏本买卖她可做不来。 瞧,她这不是还没忘了戴上暖手炉嘛…… 男人的目光太过具有威慑力,宫绫璟强撑着瞪大了眼睛与他对视了半晌, 便开始发虚,不敢再看下去了。 她错开了目光,自顾自地把头往一边偏去。 可瞧在焰溟眼里却像是宫绫璟连正眼都不愿意给他了。 焰溟脸色瞬间更黑了,也不知哪来的怒火差点攻上心头。他强忍着怒意,手一转,把她一把扛上肩头,大步便走了出去。 宫绫璟身子勐地一阵天翻地覆,她原本被他抱在怀里还是很舒服的,可现在可不一样。 她娇嫩的肚子抵在男人极硬的肩膀上,双腿被他单手牢牢箍着,上半身近乎是一百八十度向下,这姿势不仅难受,还让她倍感憋屈。 宫绫璟开始不停地在他肩上挣扎起来,双手垂打着他的后背,一双小腿一直乱蹬,一头的珠罗玉饰哐哐噹噹地响着。 「你快放我下来!」 她气急败坏地挣扎了半晌,男人却是无动于衷,一个劲地大步朝前走去,步履稳健,身形连晃一下都没有。 她又急急地想让晚七救救她,谁知张望了半晌也不见人影。 这丫头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是特别不靠谱! 宫绫璟无奈只能靠自己,可她那细手细脚地踢打在男人身上就跟在替焰溟挠痒痒似的,男人根本不作反应。 离出口越近,宫绫璟就越紧张。 他再走出去,可就是御花园外头了呀,不难想像外面会有多少侍从。她之前与他闹腾可都是在屋内,如今堂堂一国之君扛着他的皇后这样出来算是怎么回事??她这些年来在后宫中辛苦树立的威严气度怕不是要毁于一旦,传出去该多么好笑? 宫绫璟羞愤至极,又如何都挣不开男人,她突然便委屈了起来。 一下子也不叫唤不乱动了,只放软了身子,便任由他扛着。 焰溟察觉到她的异常,微微蹙了蹙眉,在快走出小道之便停了下来。他的手绕到她的背后,隔着斗篷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乖一些?朕便放你下来。」 肩上的女人一僵,宫绫璟脸一热,他往哪里拍呢! 可察觉男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她连忙开口:「我不闹了,你快放我下来!」 焰溟神色才稍稍缓了些,手一用力,把她轻放了下来。 双脚刚一落地还没感受到与大地接触的喜悦,她身侧的手又一把被男人牵起,不容抗拒地拉着往外头走去。 龙撵就在绕出小道的外头,确实如宫绫璟预料的一般,这阵仗确实不小。 外头的宫人瞧见帝后终于出来了,皇上虽然沉着脸,皇后娘娘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到底二人是紧牵着手的,便想着应该还不算真真闹僵了。 毕竟帝后一闹僵,受罪的总是他们。 宫绫璟一路被人牵到龙撵旁,她正犹豫着自个是否该上去,就又被男人拦腰抱起。 焰溟抱着她跨上龙撵,又无比自然地把她安置在他怀中。眼看着她又要乱动起来,他兀地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畔,语气微沉。 「再乱动?」 他眯眼,凤眸变得深邃,眸里幽光微闪。 这次男人的手竟伸进她的斗篷下,撩进她的裙褥下摆,再次掐上了她刚刚被他拍过的某处。 没了厚厚的衣物,仅隔着一层软布的触感,格外不同。男人掌心的力度和温度瞬间鲜明不少...... 宫绫璟一惊,脸霎时涨红,龙撵之下可是站着一众奴才,这男人在做些什么呢! 白皙的脸蛋泛着红光,她缩了缩身子,怕极了男人一个不爽又做出些什么动作。 这回宫绫璟终于僵着身子,一动不敢乱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我的内容提要非常的不、撩、人!? 二更!爱我吗!!
第84页 第46章 宸沁宫的宫门被人一脚踹开, 里头宫人只看到一个明黄身影抱着一团粉白大步往寝宫走去,反应过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时,众人也就心安了。 反正娘娘回来了, 就证明她们可以免去责罚了。 至于护主?不,她们不信皇上会责罚娘娘,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们,娘娘闹事受罚的只有她们。 如今皇上尚且没有发落她们, 便证明这俩人也就没闹出什么多僵的事。 焰溟抱着宫绫璟进寝宫之后, 厉声屏退了身后宫人,门一关上,他二话不说就解开了宫绫璟外头的斗篷,甩手掷于地上。 宸沁宫内暖炉炭火不断, 一直是暖烘烘的,尤其是寝宫内室里, 更是暖和得很。宫绫璟在外头虽然一直被男人捂在怀里,可是身子还是冻得有些僵了。 又湿又冷的斗篷被脱下来后, 她身子一轻, 屋内又暖,她反而是舒爽自在了些。 可很快地, 她又被人直接扔上了床,男人紧接着欺身而上, 手没有丝毫犹豫地探进了她的衣襟。 宫绫璟吓了一跳, 身子不停地往后头缩去。 「你……你做什么!别碰我!」 她挣着挣着手一不小心就打到了男人的脸,「啪」的一声力度还不小,宫绫璟手一僵,抬眸就看见焰溟整张脸再度阴沉下来了,眸里怒意极甚。 他的动作突然更兇狠了起来, 单手一用力,便把她两手腕一起抓过头顶,宫绫璟瞬间便动弹不得了。男人一手又探进她衣物里头,摸索了一番。 宫绫璟打着他的脸时,先是有些心虚,可很快被男人这样欺着,她便真开始委屈了。 明明是他不对,怎么还这样欺负起她来? 一股闷气袭上心头,宫绫璟鼻腔一酸,眼眶兀地就红了,她拼命咬紧唇瓣,不让哽咽声从嘴里泄出。 身上男人听到动静,停了动作,抬头拧着眉看了她一眼,瞧着她眼角红红的,手上一顿,但很快又接着动了起来。 直到宫绫璟外头那身也染上了寒意的宫装被他彻底脱下来扔下了床,只留了一件贴身的里衣,他才停住手,直起身来,拉过一旁的锦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瞧着女人干脆是连眼都闭上了,看都不看他了,焰溟心里也是一阵气闷,直接便从床上下来。 一个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沉着脸,屋内虽暖,可却莫名有些寒意。 这时,门被人轻轻敲了敲,传来外头宫女略带迟疑的声音。 「皇上,给娘娘炖的参汤好了,奴婢这会拿进来?」 焰溟目光未离开宫绫璟分毫,冷声道了句:「进来。」 宫女小心翼翼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里头把参汤放到了桌上。由于屋内气氛十分诡异,宫女连头都没敢抬,硬着头皮又说了声「奴婢告退」便赶紧退了出去。 焰溟转身拿起参汤,再度走回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一团,眯了眯眸,「起来,把汤喝了再躺。」 宫绫璟在被窝里头微微动了动身子,可却仍旧不去看他,也丝毫没有半点要从床上起来的意思。 焰溟眸光沉了沉,声音冷上了几分:「要朕餵你?」 宫绫璟这才一个鲤鱼打挺地从床上坐起,裹着被子,縴手伸出,接过男人手中的碗,咕咚咕咚就把汤饮下。 唔…… 热腾腾的人参乌鸡汤,宫绫璟咂咂嘴,真别说冻了几个时辰,现在喝着还真是挺舒服的。 周身一下子就暖起来了。 她没几口便把汤喝完了,刚把手放下,焰溟就自然地接过她的碗,拿回到桌边,倒是也没让她再下床的意思。 宫绫璟看着他挺秀的背影,一时更不知要再说些什么。 瞧见男人转过身来,她勐地又躺下身去,还把被子拉起来直接连脑袋都给蒙上了。 焰溟瞧着她这幅样子,眉心微蹙。 他轻嘆了口气,走到她床边坐下,手隔着锦被搭上了她,还是先软了语气。 「阿璟,你再与朕闹脾气也不该二话不说便躲了起来,害得朕担心。」 被子里立刻传来女人闷闷的声音。 「我没躲,也不用你担心!」 「那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跑出去呆那么久干嘛?」 「看风景!散散心!我胸口闷!」 看着她裹在被子里,像条毛毛虫一般扭了扭身子,焰溟有些好笑,脸色渐渐缓了起来。 他轻拍了一下她,「那也不该这般任性,若是冻着了怎么办?」 「我没任性!我暖手炉都带了好几个,不会冻着!」 毛毛虫又气愤地扭了一下,似想摆脱掉男人乱拍的手。 焰溟挑了挑眉,她倒是实诚。 他手伸上前去,一把拽下她盖在头上的被子,宫绫璟没抓紧,手一松,小脑袋就露了出来。 眨了眨眼睛,宫绫璟见着男人一张俊脸凑在她跟前,眸里映着笑意,「没任性?」 「没有!」手上被子被男人拽着,她拉不动,只好把头往边上一撇。 又觉得她还是心里别扭,气不过他,索性直接道:「我不是任性,我就是不想见着你!」 可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咬了咬下唇,不敢去瞧他的脸色,重新闭上了眼,彻底不做声了。 焰溟欲抚上她脸庞的手一顿,身子因为她这句话,微僵了片刻。
第85页 一股寒意与苦涩再度袭上了心头。 他抿紧薄唇,沉默地看着床上双眸紧闭,一脸倔色的女人。半晌,他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来,转身而去。 宫绫璟听见动静,忍不住悄悄睁开眼转过头去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身子一顿,但仍没有转过身来,只背对着她。 他沉默了半晌,淡淡开口:「阿璟,如你所说朕是皇上,不可能先前没碰过别的女人。但朕娶你之后,便再无旁人。你若不信,朕也无可奈何。」 男人一贯坚毅的背影在此刻竟染上了几分孤寂落寞,他说完,便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宫绫璟从床上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明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她一时也有些心酸,她从没指望过一个帝王至始至终只有过她一个女人,她在意从来都只是…… 宫绫璟低头笑了笑,他还是不懂她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 . 当上官霆烨深夜在府里听到圣旨宣他进宫的时候,他以为是那齐国又有什么大动作了,连忙披上官袍,翻身上马就进了宫。 谁知没被人领去宣政殿,而是直接带进了皇帝的寝宫。 一进殿门,就见着里头摆了一桌酒席,而皇上正阴着脸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此情此景,看得上官霆烨微愣了片刻。 他知道焰溟酒量不错,但却不贪杯,二人相识多年,也从未见他这么不自制地饮酒。 上官霆烨想了想,心中晃过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难道是北冥州和齐国联手了!? 他心神一凛,立刻快步上前行了一礼。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可是齐国与北冥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焰溟摇了摇头,示意他过来坐。 上官霆烨更是不解了,看着帝王愁容满面,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他蹙了蹙眉,坐了过去。 眼瞧着桌上的菜没被人动几口,而焰溟却还在一杯一杯地饮酒。 上官霆烨壮了壮胆子,挡住了他还要倒酒的手。 「皇上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微臣可与皇上分担。」 焰溟听了这话,手顿了顿,便把酒壶放下去了。 他脸色依旧阴沉,眉头皱得极深,极为无奈地嘆了口气,却仍旧不说何事。 这可把上官霆烨看着都快急死了…… 当年焰溟错失太子之位,王位险些被夺,后登基又遇上一堆难缠的老臣日日刁难,都不曾见他这般消沉,如今这幅模样,上官霆烨都快怀疑朔国是不是要亡了。 上官霆烨颤声道:「皇上,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焰溟抬起头来,抿着唇看了上官霆烨许久,才开了口。 「霆烨啊,你觉得朕有过别的女人这件事对皇后来说很过分吗?」 …… …… 上官霆烨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他刚刚没听错吧??? 这位皇上认真的吗? 他在干嘛?自责自己上过别的女人,负了皇后? 上官霆烨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和逻辑才重新开了口:「您不是六宫无妃吗?您背着皇后做了些什么?」 瞧着焰溟听完脸色又黑上了几分,上官霆烨灵光一闪,急道:「您该不会看上了别的女人,准备不顾皇后封妃吧!」 焰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饮下了一杯酒,比起听上官霆烨说话,他还是觉得借酒消愁比较有用。 上官霆烨瞧着焰溟这幅模样却误以为自己是说对了,想了想,又匆匆道:「皇上,您倒是仔细看看皇后娘娘啊,这普天之下有哪个女子比得过她?再者就算您……」上官霆烨本来想说就算您瞎,控制不住自己还採了旁的野花…… 但焰溟冷冷剜过来的一眼,上官霆烨默默闭了嘴,又接着道:「再者!您若是违背了誓言,您如何向北冥州州主交代!?这于国于民都太不利了!臣身为一名铁骨铮铮的忠臣,必须劝您不能这么做!」 「说够了?」焰溟声音冷若寒冰,眸光微沉。 上官霆烨默默点了点头。 「朕没有要立妃的打算,朕也没有背着皇后上了别的女人。」 上官霆烨心里「哦……」,松了一口大气呢! 焰溟负了宫绫璟这件事这搞不好会挑起两国战争的呢! 思及此,上官霆烨突然有点懂了为何焰溟当年娶了宫绫璟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对她无动于衷。 被逼无奈娶一个尚未有感情的女子,且此女还非寻常人等,家世极好,身份地位极高,一个不小心便会危及家国…… 这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是极挫自尊心的吧,且不说放在了焰溟这个一国之君身上。 他以前一直羡慕焰溟娶了宫绫璟,可不知为何此刻却有点同情起他来。 上官霆烨默默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微臣敬您。」舍已为国,您真是一个千古难寻的好皇帝。 焰溟还能看不出上官霆烨这小子对自己的调侃,他忍住揍他的冲动,没去搭理他。 上官霆烨饮完酒才发现焰溟整张脸对着自己已经黑得能和石炭相比拟了,惹一个心机深沉,极度腹黑的帝王暴怒起来,显然对他没什么好处。 上官霆烨识相地收敛了心思,认真道:「臣斗胆问一句,皇后究竟为何与您置气?」
第86页 焰溟视线落在酒樽上,轻嘆口气:「她似乎在气朕还是皇子之时有过旁的女子。」 上官霆烨一愣,在他的记忆里焰溟还是皇子的时候,身边也是一个侧妃侍妾都没有吧。 焰溟看着上官霆烨一副「你那时居然背着我有女人了??」的表情,头疼地揉了揉眉骨,道:「母后生前在朕成人礼时不是赐过两名通房丫头到朕房中。」 上官霆烨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不是很正常吗?他就说以他和焰溟从小混到大的交情,不可能连这位皇帝藏有什么白月光还能他上官霆烨不知道的! 至于这两名丫头,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能当回事啊。行完礼之后,焰溟都不知还有没有让她们进他房中,更别说位份什么的,统统都是没有的事。 「皇后因此与您置气?」 上官霆烨觉得要真是如此,那皇后也太……只能说太天真了,真的太天真了。 「不是,是今日以前一丫头,名唤霏然,在朕的寝宫被皇后瞧见了。」 瞧着上官霆烨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下子眼珠子又瞪大了,焰溟心里嘆气,「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皇后是误会了,也气朕以前有过别的女人。」 焰溟心中苦闷至极地又饮下了一杯酒,辣酒入喉,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若不是想查查那霏然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他早想把这个莫名其妙闯入他寝宫的女人碎尸万段了,居然当着宫绫璟的面一派胡言! 但偏生这个女人他以前又确实碰过,也不算一切都是虚的。 焰溟重重地闭上了眼,在他没有喜欢上宫绫璟之前,他决然不会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只会觉得宫绫璟身为他的皇后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实属荒唐。 可现在不同,他爱她,她越气,他只会越自责越难受。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乱碰别的女人...... 上官霆烨听完再次沉默了。 两个男人一言不发地继续喝起了酒。 上官霆烨也算是能理解这位帝王三更半夜不睡觉,再这里不要命似的饮酒,还把他硬生生叫进宫来,心中是有多无奈迷惘了。 焰溟这个人,擅谋略,懂算计,城府极深,攻城掠夺不再话下,可说起女人心这件事,他定然是一窍不通的。 他从小生在帝王家,身边多的是殷勤主动巴结的女人,何尝需要他学着屈尊去讨好一个女人? 就连宫绫璟这样的,他当年实际上都没曾想着去讨好她。 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且无情寡慾的,如今真动了心,又被佳人摆了脸色,可不就迷茫无措得不行了吗。 上官霆烨也觉得焰溟挺可怜的,白天政事已经那样伤神,夜里还要为自己的女人忧心。 他轻嘆口气,「皇上,臣认为皇后娘娘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不可能连您以前有过女人都要与您置气。」 焰溟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上官霆烨想了想,接着道:「皇后娘娘气得一定是别的什么,您若是想把皇后哄好,肯定要再想想。」 焰溟沉默了一会,十分伤神。 既然不是女人的事,阿璟为何那样对他。 「皇上。」上官霆烨似想到什么,突然正色起来,「娘娘可是知道了……」 「不,朕没让她知道。」 上官霆烨身子这才重新松了下来,「既如此,臣认为问题都不大。您再细细想想娘娘到底在意些什么,好好哄哄娘娘便是。 或者,您琢磨琢磨娘娘平日里喜欢些什么,给她送去。但凡送礼最重要的是送到人家心尖上,别什么吃的穿的用的一概好的就统统送进了宸沁宫,整的一个宸沁宫搞得跟半个国库有得比。」你家女人又偏生是个什么都不缺的主! 焰溟听罢一愣,第一次觉得上官霆烨这话说得真是太在理了。 于是,上官霆烨就十分错愕地看到眼前的帝王无比郑重地朝自己点了点头,诚挚得令他心肝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看盗版哦! 木木抽空码字真的很辛苦滴~ 小可爱们可以在评论区混脸熟,我会时不时给大家发红包的~ 第47章 翌日 焰溟刚下早朝踏进养心殿, 李德喜就忙领着后头宫人走上前来。 「皇上,您吩咐奴才从国库给娘娘挑几样东西,奴才都挑好了, 请您过目。」 焰溟抬头看了一眼,除李德喜外下头站着三名宫人,各自手上都呈着东西。 先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七彩琉璃樽,再有若干珠罗玉饰, 还有一人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栽种得极好的腊梅花。 焰溟拧了拧眉心, 收回了目光,径直坐到案桌后开始翻奏摺。 李德喜看着皇上这幅模样,心知一定是东西挑的不合帝心,又想到以前皇上给宸沁宫赏赐东西时, 可是连过问一声送的何物都没有的......如今却变得如此计较,李德喜内心有些汗颜。 他只好上前, 恭敬道:「皇上,奴才都是挑得最好的, 娘娘应该会喜欢的。」 焰溟凤眸从奏摺上抬起淡淡掠过他, 眸里却仍旧没展露一丝悦色。 昨夜上官霆烨一席话让他深受启发,觉得确实应该挑些个阿璟会喜欢的东西送到宸沁宫, 可是他想了一晚,却十分挫败地发现自己压根不了解她到底喜欢些什么?
第87页 他以前吩咐宫人给她送去的东西, 她一贯是照收不误的, 似乎样样都喜欢得很。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在宸沁宫内也确实不见得她有特别钟爱他赏给她的哪样物什。 再者,宸沁宫中要什么没有?尤其是上次凤天凌刚拉了几大箱北冥州州主带给宫绫璟的礼物……想必里头多的还是他国库里都没有的。 这样想着想着,焰溟脸色更不好了,一旁的李德喜瞧着也有些心颤, 他默默地抬头瞧了一眼下头那三样宝物。 无论是那琉璃樽还是那一件件珊瑚玉簪、玛瑙流苏、碎玉珠花都是极好极新颖的款式,且他知道皇后娘娘偏爱盆栽,还特意让御花园的宫人精心插了这盆腊梅花送来。 可怎么瞧着皇上还是不甚满意? 李德喜一时心里有些没底,「皇上,可是这些个东西还不够?」 焰溟收回视线,轻嘆了口气,「朕是觉得这些个俗物阿璟都不会很喜欢。」 李德喜:「……」俗物??? 这一件件拿出宫卖都是价值连城的好吗! 他内心还没悱恻完,又听得案桌后的帝王微嘆出声。 「李德喜,你可知皇后最喜欢何物?」语气冷硬却带着几分少有的惆怅。 李德喜微微一愣,差点就想回答,您是皇后的夫君都不了解皇后,奴才怎么会知道? 但看着焰溟阴沉可怖的脸,他还是默默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李德喜努力地想了想,眼珠子转啊转啊,眸光一不小心重新落在眼前的帝王身上,脑袋里突然就不知哪根筋打错了。 灵光一闪,竟脱口而出:「娘娘喜欢您啊!皇上!」 当年北冥州小公主对南焰帝痴心一片,非君不嫁可是天下皆知的事! 李德喜话毕,就看着焰溟握笔的手重重一顿,耳根似乎隐隐腾起一片红。他想笑不敢笑,垂着脑袋弓着腰差点没把自己憋坏。 焰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但眸里却是一丝寒意怒气都没有。他头疼地挥了挥手让李德喜赶紧带着宫人都下去,别在这碍眼了。 待养心殿内人空了,焰溟才从案桌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景色。 今日外头还是一样的阴寒,早晨刚下过雪,这会积雪还没散去,天地间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此情此景,倒是像极了他与阿璟在云雾竹林里见到第一面时的景象。 那时,他尚且不知道她就是北冥州州主视若珍宝的独女,只见得一女子在那盖着薄雪的竹林里,竟连一件披风大氅都没穿。 她身材娇小,只着了一件□□相间的纱裙蹲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团,跟个毛粉团似的,一直在抖,他不晓得她是被冻得发抖,还是在哭泣。 但无论如何,这都与他没关系。 他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只朝那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准备离开。 可偏生他要过去前头宴席必须得从这女子身旁路过,他无奈,只得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谁知刚走到那女子身边,那粉团似终于憋不住般骤时狼嚎大哭起来。 那哭得叫一个惊天动地,焰溟觉得他此生都没见过一名女子这么不顾形象的哭。 这是压抑了有多久? 何等的悲恸才能哭成这幅模样? 焰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就停住了脚步,走到那女人身旁,一瞧。 才发现—— 原来她怀里抱着一具猫的尸体。 他蹙了蹙眉,破天荒地开了口。 「你这猫是死了啊。」 他发誓,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而那女子听了这话,浑身一怔,僵着身子回过头来二话不说就先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哭得更凶了…… 触及女子容颜时,焰溟浑身也是一怔,从未见过哪个女的鼻涕眼泪都煳了一脸,还能这般娇俏动人,巴掌大的小脸精緻得像那璀璨的明珠一般,熠熠发光。 而此刻,她就那么眼角带泪,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瞪着他哭,像只急红了眼却无助至极的兔子一般,勾得他的心中莫名一紧。 后来,他谜一般地蹲下去又宽慰了她几句,才知她怀中的那只猫陪了她整整十六年,是她心底里除了父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 …… …… 所以,这只猫是无可替代的,对宫绫璟来说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所以…… 她喜欢那只猫啊! 焰溟回过神来,朝殿外唤了一声:「李德喜,去给朕抓几只白猫进来!」 李德喜忙不迭跑进殿内:「皇上,可是要送娘娘猫?上次有部落进贡了几只波斯猫,长得可爱得紧,正在那兽园里养着。」 「不,每个品种的白猫都给朕抓几只过来,朕要临摹作画!」 . . 长春宫,一所专门关压犯了错的宫人但上头尚未下旨发落的宫殿。 这所宫殿位于宫中西边一角,与皇宫之中任何一所宫殿都不相同,四周荒草杂生,格外萧瑟荒凉,宫门时时紧闭,从未正式敞开,而外头还站着两个守门的侍卫。 两名侍卫如往日一般,无所事事地守着长春宫门。这宫里头关着都是一些犯错的宫人,上至妃嫔,下至粗使奴才。他们责职就是守着这宫门,严禁让里头人偷跑出来。 但其实这里头说到底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人,想挣脱绳索尚且不易,更别说逃脱里头掌事太监的魔掌,再闯出这宫门,是以他们的工作一直都是挺闲的。
第88页 又因为这地方偏僻且晦气,宫中贵人一般也不会往这里来,他们就更是闲散。 二人站得累了,便干脆蹲到地上,刚准备席地而坐歇歇,却勐地听得一声尖细的嗓音。 「皇后娘娘驾到——」 两侍卫面面相觑,还疑心是不是听错了,正晃神时,就见着皇后的凤辇已经行至眼前。 两人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下跪。 宫绫璟从凤辇上下来,按着皇后的礼制,身后跟了一众宫女太监。晚七从宫绫璟身后站出来,看了跪在门口的两人一眼,「开门,皇后娘娘要进去。」 这两个小侍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忙颤着身子就起来开了门,迎了宫绫璟一行人进去。 里头人听见外头动静,都已经跪到庭院中候着皇后。 宫绫璟走了进去,众人连忙磕头行礼,她抬了抬手,「免礼。」 为首一管事太监堆着满脸笑意走上前,「娘娘这长春宫晦气,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去做就好,何必亲自前来?」 宫绫璟看了他一眼,「昨日关进来那名唤霏然的宫女在何处?本宫要见她。」 那太监一愣,这宫女昨日惹得龙颜大怒,上头吩咐下来,必须给磨下一层皮逼出真话来,这会整个都虚脱得不成样了,如今皇后要见…… 太监转了转眼珠子,赔笑道:「娘娘见那下作之人作甚?省得污了娘娘的眼。娘娘要责罚这贱婢,尽管吩咐奴才就好,奴才定给娘娘办得满意。」 宫绫璟皱了皱眉,视线从太监殷勤献媚的嘴脸移开,落到后头的一扇扇紧闭着的门上。 那每扇门都多多少少结着些蜘蛛丝,灰尘更是粘得整扇门都成了灰黑色,大抵也是这里头怨气极深,确实只是这样粗粗一眼,都觉得有些阴深深的。 晚七冷呵道:「少废话,给娘娘带路便是。」 太监被晚七这架势震得周身一抖,不敢再多说二句,只连忙僵着笑把人引了进去。 来到后头一扇破败不堪的门前,那太监弓了弓身子,「娘娘,就在里头了。」 「嗯,开门。」 太监忙掏出钥匙开了锁,正准备推开门,又听得皇后出了声,「本宫同晚七进去即可,其余人在抬头候着。」 太监微微一愣,实在不懂皇后这是为何?但触及宫绫璟一脸冷色,只得手脚麻利地开了锁,低着头把门推了开。 门一开,外头的光骤时照了进去,里头被捆着手脚堵着嘴的女人触到光亮,眼睛就微微睁了开。 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整个人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嘴发出几声闷闷的唿叫声,那一张昨日还妖媚的小脸,此刻左右两边脸颊都红红肿肿着,额角还青紫了一块,不过一夜之间,整个人竟跟换了副皮囊一般。 宫绫璟微微眯了眸,手心隐隐沁出了些冷汗,她一直是被照顾得太好的,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也确实没料到里头人已经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那太监又忙道:「奴才知道这贱人惹恼了皇上与娘娘,奴才已经狠狠责罚了她。」这话还说得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宫绫璟听罢却是蹙了蹙眉,声音都冷了几分:「都在外头候着。」 说完她便大步走了进去,晚七忙跟了进去,又把那门关了上。 掌事太监只好转过身,下了台阶。 看着紧闭的门,他十分不解皇后到底准备做些什么。 原本以为皇后必然是气不过这宫女居然勾.引到皇上寝宫里去,想过来出口气,可这进里头一个太监都不带,皇后肯定不能亲自动手,而皇后身边贴身宫女瞧着又是只会杀人不会折磨人的样子…… 等等?杀人? 掌事太监心神一凛,只觉得不至于吧,就算皇后真的气不过,也是吩咐一声即可,不至于带着宫人亲自动手吧。 但是思及此,他还是有几丝恐慌,忙唤来了一旁长春宫的小太监,吩咐赶紧去与御前的辛柔女官说一声。 毕竟这宫女一贯都是她在管的,先前对霏然的责罚也是她领着圣上口谕下的命令,只是他还摸不清这上头的意思,究竟有没有打算要护这霏然…… 若是一个不小心,可就坏了事啊。 第48章 门关了上, 屋内重新变得昏暗起来,地上的女子有些戒备地看着宫绫璟,她手脚都被绑着, 嘴里也塞着东西。眼里湿润一片,先是闪过慌乱,可很快地又变得格外迫切起来。 像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苦衷一般,嘴里一直咿咿呀呀地叫嚷着, 看起来苦不堪言。 宫绫璟只看了一眼便含下眼睑, 让晚七去把她嘴里的粗麻布拿出。 霏然口一空,顾不得手脚还绑着,竟是蹭着地挣扎到了宫绫璟脚下。眼瞧着就要扒拉上自己,宫绫璟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晚七立刻走上前挡住了霏然, 她身子一扑空,倒在地上, 身上伤处再次撞到,生疼得紧。 霏然抬起头来看着宫绫璟,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娘娘, 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宫绫璟一顿, 突然有些好笑,别人都以为她定是来找这勾引皇上的宫女出口恶气, 结果当事人却觉得她会救她? 「本宫看起来像活菩萨?」 霏然一张小脸上趟满泪水, 努力直起身子,仰着头对上宫绫璟。 「娘娘,奴婢打从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侍候在皇上屋里,奴婢真的不求别的,只求娘娘开恩让奴婢重新侍候在君侧。」
第89页 宫绫璟笑了笑, 「可是你现在这幅模样,就是拜皇上所赐。你求本宫有何用?」 霏然像是被戳中什么一般,整个身子晃了晃,她的小腿被麻绳绑着,膝盖处昨日受了刑这会也是没法长跪。 她虽是一宫女,但一直也没受过什么严苛的责罚,皮肉自然也是娇的。耐不住刺入骨髓的疼痛,她身子骤然一软,瘫坐于地。 满是泪光的眼中闪过一片迷惘,但却又在顷刻间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焦急地开了口。 「娘娘,奴婢对皇上一片真心,从府邸到这宫中,奴婢原先都是伴于君侧的啊。若非……」她咬了咬唇,「若非皇上后来娶了娘娘,碍着娘娘身份,恐,恐娘娘不喜,这才把奴婢遣到那尚衣监去。」 霏然恰似又想起什么一般,眼睛顿时又亮起了光,「娘娘,您可知皇上先前府中除了奴婢还有一丫头,但皇上登基后,却是直接把那人送出宫去了,只留奴婢一人在身侧。娘娘,若非皇上对奴婢也是有意,又怎还会留奴婢下来呢!」 她抬起头对上宫绫璟,眸光都染上了血红,拼命磕着头,「娘娘,您便大发慈悲留下奴婢吧。」 宫绫璟静静地看着地上早已可算是破了相的女子,这人昨日还那般鲜活,跟朵娇花似的,而今日却...... 霏然的这番话,明面上讲的是自己对皇上如何的真心,又说皇上实则对她也有几分意思。 但焰溟对她到底有没有意,宫绫璟连想到不用去细想。 别说心意,这摆明了一点情分都没有念吧。 这个男人她还是清楚的,最是无情帝王心用在他身上半分都没有错。 三年前她那般对他,他都无动于衷,如今这个丫鬟哭哭啼啼,除了尚且有几分姿色,到底哪里摆得上檯面,她就不信焰溟对她能有情义? 然而霏然话里话外更深的含义却是在说一切都是因为焰溟娶了她,才束得这帝王处处拘束,想要个宫女在身旁侍候都得避讳。 宫绫璟惯来聪慧,哪能听不出来。可会意之后,心也随之冷上了几分。 焰溟对霏然铁定没有半丁点儿情分,只是娶她之后,这个男人是否真觉得拘束,无奈,却是让宫绫璟一时有些无措。 霏然瞧着宫绫璟听完竟也不发落自己,以为那人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若是能让皇后心软,她还有几分生机。 霏然又连忙跪起身来,哭诉道:「娘娘,您是后宫之主,您身份地位极高,从生下来就享有这锦衣玉食的一切。您要什么不过是勾勾手便有人送上,就连倾心皇上,皇上便不顾天下法理娶了您,当着天下的面立誓六宫无妃。可这对卑微如草的奴婢来说公平吗?您为何不能给奴婢们一条生路呢!」 宫绫璟突然笑了,「你要什么生路?」 霏然一愣,似完全没料到皇后竟然这样好说话,她敛了敛心神,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自然想继续留在皇上身边侍候。」她想了想,又急急道:「娘娘您从北冥过来可能不知,这云苍大陆歷朝哪一国君主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且歷代皇后一直是贤惠大度之人……」 「哦?所以你是在说本宫善妒吗?」宫绫璟的眉眼弯了弯,杏眸里却淬了冷光。 似笑非笑的模样看得霏然莫名周身一寒,竟比昨日受刑还觉得可怕。 「不不不,奴婢只是想让娘娘应允奴婢继续留在皇上身边侍候,只要娘娘您与皇上提出,皇上……」 话音未落,却很快被人打断。 「你说的没错。」 霏然一惊,抬起头来就见着宫绫璟从起初一直温和的脸色骤时已变得冰冷,如琉璃月光般,沁着凉意。 「本宫就是善妒,本宫这辈子只心悦过皇上一人,自然也希望皇上身心只有本宫!现下本宫为何要留你下来给自己添堵?」 霏然看着宫绫璟眸里的笑意全然敛了去,徒留一片厉色,冷艷得令人心惊。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颤得厉害。 宫绫璟转过身去,不再去瞧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 「如你说言,本宫从出生身份地位就是比你高上一大等,你求了半生都得不到的东西,本宫确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手。」 宫绫璟眸色渐寒,里头像是凝着雪霜。 红唇微张,一字一顿:「本宫倾心当今圣上,本就从未想过与任何人分享皇上的宠爱。何况本宫就是善妒,也轮不到你来说教!」 这世道本便是不公平的,丛林里善有弱肉强食之理,这人世间就更是了。 有的人就是从出生就比你高贵,富有,你谋求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别人可能都看不上眼,弃若罔置,可难道因为如此,你便要喊世道不公,非让人多垂怜你一些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 宫绫璟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女人一脸震惊与不可置信,身子颓坐在地上,她倒是忘了再哭,只瞪大了眼看着自己。 女子外露出来的肌肤几乎都已被人折磨得青紫一片,如今又似被人绝了念想,整个人真如凋零的花朵一般,残败不堪。 宫绫璟眉心微微一蹙,走上前去,俯视着她。 「你且与本宫说,皇上正月初七那晚是否真的碰过你?如若碰过你,又为何次日便下旨把你调离御前?这当中若另有人指使你,说出来,本宫替你做主!」
第90页 霏然身子重重一顿,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脑海里不知闪过什么,她咬了咬下唇,直至咬出了血,正欲开口,门却「砰」的一声被人推了开。 「奴婢辛柔,参见皇后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女主一直是被瞒了一些事的,所以她最开始的一些回忆和看法不一定都是对的,这也就是说她心底深处对男主对她的爱还是有一块心病和疑惑的。不过这也和本章没什么关系hhh~ 男主会很认真很惨(我觉得)的追妻的,但真的还不是现在哈哈哈~ 评论都有看滴~爱你们么么哒~ 今天看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可爱给我投了好多营养液!开心!~ 我每天虽然很累,收益也很惨,可是我看到你们就觉得超开心~有人追文的成就感哈哈哈 第49章 宫绫璟皱着眉抬起头来, 就见辛柔身后领着两个大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又一一跪在了她的面前。 触及宫绫璟的目光, 辛柔又接着道:「娘娘,奴婢奉皇上旨意把这贱婢带走。」 她说着就示意身后两名太监走上前去压住霏然,宫绫璟微微蹙眉,晚七立即上前呵住:「住手!娘娘尚未发话, 岂容你们放肆?」 宫绫璟走到霏然身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看得霏然又缩了缩脖子,才淡淡开了口。 「本宫不爱逼人,只再问你一句, 你当日所言一句不假?无人指使?」 霏然仰着一张小脸,云鬓凌乱不堪, 青丝七零八落地贴在那脸颊,她双目似乎有些涣散, 但不知触及何物时, 身子轻轻颤了颤,眸光却是剎时镇静了不少。 她趴下身子, 低低地笑着,半晌骤然抬眸, 厉声道出:「奴婢所言一句不假。奴婢自认容颜不差娘娘多少, 皇上一贯宠爱奴婢。就是顾忌娘娘,顾忌娘娘身后的北冥州,才一直把奴婢藏着掖着!」 门已被打开来,霏然这话说得大声,里头外头的宫人无一听得真切, 众人心神一凛,不约而同抬眸打量了皇后一眼。 却只见得那风华绝代的女子神色如常,红唇微勾,拂了拂衣袖,轻轻地笑了。 「既如此,便等着让皇上救你吧,本宫就不掺和了。」 声音一贯清越,却再无温度。 宫绫璟说完,便领着庭院一众宫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长春宫的大门。 凤辇之上,她眸里凝着冷雾看着这一座座华丽却又冰冷的宫殿,心绪一时有些飘散。 她出生的地方风俗简单,北冥州世家家主只能有一名正言顺的妻子,她从小到大父母亲更是恩爱非常,可她那时决心嫁到云苍,又知晓这边风俗与北冥决然不同,她就心有准备了。 只是如今真真碰上了,她还是觉得内心百般不是滋味,她的男人她断然不会有和别人分享的心思,只是看着另一个痴情女子真心错付,又恐其遭人利用,便给了她选择机会。 可谁知...... 宫绫璟收回了目光,不愿再去细想霏然刚刚的模样,这说到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焰溟,她才是应该好好与他算算帐!看看他是否娶了她真有那般憋屈! 直到宫绫璟的人消失,辛柔目光才重新落在屋内女子身上。 她抬了抬手,示意身后太监去把门关上。 霏然见着辛柔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忙蹭到她的脚下,「姑姑,求您救救奴婢。」 辛柔蹲下身子,素手抬起把女子零散一脸的青丝微微向耳后拢了拢。 「别急,我这不就带着皇上的圣旨来了吗?」 霏然一听,眼里终于有了光亮,「姑姑,皇上可是要奴婢重新回御前侍候?」 辛柔还未应声,霏然又摇了摇头,开始有些胡言乱语,「不不不,奴婢这幅模样断然已无法回御前,求求姑姑依当日承诺,如若奴婢败了,便让奴婢出宫去吧。」 辛柔怜惜地擦了擦她不停掉落的泪珠,轻嘆了一声:「别怕,会让你出宫的。」 霏然刚想笑,无奈扯到了嘴角咧开的伤口,只能又忍着。 她紧绷了一天一夜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见着辛柔重新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让两名太监过来。 霏然以为二人要替她松绑,急忙把手伸上前去,可谁知二人大步上前,一人竟从身后掏出了匕首,而另一人已经抓着她的头髮往后一仰。 霏然这才意识到一切并非她想,她慌乱地挣扎起来,嘶吼出声:「辛柔!你怎敢私自杀人!」 辛柔转过身来,瞧着两名太监已经制服了她,只是差落刀罢了,她轻轻地笑了。 「辛柔自然不敢,奴婢奉的一贯是圣意。」 霏然被一太监死死揪着头髮往后仰着,白嫩脆弱的颈脖露了出来,她连说话都开始有些无力。 「不,不可能!皇上,皇上不可能这么对我。皇上当年虽怒我不顾宫规,私自进了内室……可皇上明明还是没有重罚我,把我留在了宫中,便定然对奴婢还心存有意……」 辛柔走上前来,「当年皇上其实下的旨意是让你一併出宫,并非遣到尚衣监。」辛柔眸光平静地看着她,眼里一丝波澜都没有,淡声道:「是我,一时心善才留的你。」 以为你还有用罢了。 霏然身子一软,却苦于一直被身后的太监死死揪着,只能直直地挺着。
第91页 「你为何要这么做?留下我对你有什么用?正月初七皇上也从未临幸过我,你为何要让我欺骗皇后!又为何还要给我机会,怂恿我去勾引皇上……你明知!皇上早就无心于我!」 她一顿,终于明白了些什么时,双眸剎时瞪大:「你意欲……」 话未毕,辛柔眸光乍冷,一抬手,太监手起刀落,鲜血从白颈喷涌而出,女子身体彻底软了下来,一切恢復了平静。 辛柔眸光未躲闪分毫,片刻后,淡然出声:「按着圣意,人死了,便扔出宫去。」 「奴才遵旨。」两名太监熟练地把尸体塞进麻布袋里,封口一束,便是什么再也看不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是这个样子滴~ 周三,周五六晚21点准时更新 其他时间随缘更~ 今晚评论区互动环节,第一位猜出辛柔到底打算做什么,存着怎么样的心思的小可爱,可以得到一个红包包~感兴趣的可以玩一下哈哈哈 第50章 宸沁宫内 宫绫璟回宫不过片刻, 李德喜后脚就跟了进来。 李德喜日常笑得跟花一样要凑上前去,谁知门一开,就见得晚七黑着一张脸挡着他。 「娘娘歇下了, 德喜公公有何事?」 李德喜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站稳了又扶正了礼帽,才开口:「晚七姑娘,这不是皇上吩咐了奴才送些东西讨娘娘欢心嘛。」 他说完又朝后挥了挥手, 示意宫人赶紧把几件宝物呈上来。 晚七看了一眼, 很快收回目光。 「这会娘娘歇下了,怕是不能出来接旨了。」 李德喜一愣,他在宫中侍候了十余载第一次见到不出来接旨的主...... 「这怕是不合规矩......」李德喜笑得有些虚。 晚七脸一冷,「既如此, 奴婢就进去唤皇后娘娘起来。只是娘娘近来一直难以入睡,这会也是好不容易才歇下的。」 眼瞧着晚七说着就要转身进屋里头请人, 李德喜莫名打了个激灵,忙出声拦住:「哎哎哎, 还是让娘娘好生歇息吧, 皇上一惯宠着娘娘,想必不会计较这些虚礼。奴才把东西放下就走, 不打扰娘娘休息。」 他心里不自觉替皇上捏了把汗,圣上您可真不容易......连带着老奴都变得很不容易啊! 李德喜陪着笑脸, 转过身吩咐人把东西小心点放进宸沁宫里头, 但想起手里这幅皇上亲手做的画,李德喜想了想又开了口。 「晚七姑娘,其余东西也便罢了,但这幅画乃皇上亲自画了送给娘娘的,恐要劳烦您交到娘娘手上才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画卷呈到晚七面前, 如捧着稀世珍宝一般,那副模样倒是看得晚七嘴角微抽。 晚七不欲废话,接过画卷应了声,「奴婢会的,公公慢走。」她说要就要回了里屋,岂知李德喜还在后头喊了句:「切记让娘娘记得打开看看啊,圣上画了好几个时辰呢!」 晚七脚步一顿,只好又回过身来,「奴婢知道了。」 李德喜这才擦了擦一脑门的汗,如今这来宸沁宫的差事是越发不好做了。 记得好几年前,他可是人未到,皇后娘娘从里头听得声响就出来相迎的,那笑靥可是明媚得跟朝阳一般,只叫人看着心情都好了。 如今……哎,可别提了,已经连娘娘的面都见不着了。皇上啊,您先前造的孽为啥好像都还在了老奴身上呢…… 这边宫绫璟从长春宫回来后确实有些心神不宁,霏然那番话对她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她今日为何去见霏然,便是思来想去都觉得此事怪异得很,焰溟若是心里真的有这女子,便不可能正月初七宠幸完就把人扔尚衣监去。 宫绫璟自认为她对焰溟这个男人还够不成那样的威慑力,他要是真存了心思,肯定不至于连瞒着她宠幸个女子都要这样费力,还由着被戳穿到她面前来。 再者,三年前焰溟这个皇帝是真的忙,她也不会看不出来,内有朝臣质疑他,外有敌国虎视眈眈,他时常在宣政殿中忙到深夜未眠,何来精力宠幸女子?况且她以为,焰溟若是真的要封妃,她也确实拦不住,也没资格拦。 六宫无妃的誓言是他主动立下,并非她逼得他。 但偏生他们大婚之日就在正月初一,那时他对她很冷淡,当真是除了洞房花烛那晚同她圆了房,便再不曾留在她宫中过夜。可若是他放着她不碰,却偏偏去碰了旁的女子呢? 宫绫璟心里腾起一丝寒意,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世间定然再难寻第二个有她这等容貌身段的女子。 不是她自夸,而是宫绫璟真的就是从小便被人夸着「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八个字长大的。 本就是一个天之骄女,她还不至于对自己的相貌失了自信! 又想起今日那如残花败柳一般跌坐在地上的女子。霏然是有几分姿色,算得上是美艷的程度,但如若与自己相比…… 宫绫璟摇了摇头,她每看镜子里的自己多一眼,都觉得要么焰溟是真的瞎,要么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可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霏然一个小小的宫女又为何非得出来找不自在? 在宫中日子太过舒坦,活腻了想挑战一下帝后的权威试试不成?
第92页 不至于煳涂成这样吧…… 宫绫璟头疼地坐回贵妃榻上,身子刚一靠下去,就见得晚七打发完李德喜走,正领着宫人搬东西进来。 事实证明,焰溟先前毫不用心的大肆赏赐已经成功地把宫绫璟的眼界给养高了,如今他真的有心前来讨好佳人,佳人却是一颗心平静得很。 看着宫人忙忙碌碌地搬东西,宫绫璟也无动于衷,甚至觉得人人捧着金簪玉饰,琉璃金樽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晃得她头更疼了。 于是宫绫璟就恹恹地抬了抬手,吩咐下人统统搬去库房即可。 是以李德喜在国库挑了半天的东西就这么被原封不动地扔进了宸沁宫的库房,这位小公主连起身打开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晚七看了看手里那副画,突然明白了李德喜为何那样慎重地交代自己,否则这幅圣上画大半日的话估计也是原封不动得进库房里头! 她默默走到宫绫璟身侧,把画卷递了上去。 「娘娘,这画是皇上亲手画给您的。」 宫绫璟微微一愣,睁开眼看了看晚七手中的画卷,没做什么犹豫就给接了过来。 他特意给她作的画?这倒是新颖。 她坐直了身子,把画卷上的绑带拉了开来,晚七接过画卷的另一端,向下展开。 画中的景象却看得她睁圆了眼,那画画的是二人在云雾竹林里见的第一面的场景,雪地里一名女子蹲在地上,肩头都已落满了雪,而她的眸光却一直在怀中那只一动不动的猫儿身上。 焰溟作的画确实看得出是用了几分心思,不仅把她的神态样貌画得入神,就连她那只猫都画得十分生动。 宫绫璟心中一时更是百感交集,甜意最终越过其他情绪勐地涌上心头,顿时叫她整颗心如裹上了蜜一般。 没想到他对二人的第一次相遇记得这般清楚。 那日,她的小狸猫被她一个大意餵多了东西撑死了,她自责到不行,身旁的宫人担心她,便纷纷哄她不过是只猫罢了。 公主还想要什么猫,与州主再说一声就是了。连带着一贯疼她的母亲都说她越发任性小题大做了,左右不过是死了只猫罢了。外头州主正宴请三国国君,她身为公主,再不更衣出席,便是没了礼数,要被天下耻笑的。 可对于那时的宫绫璟来说,这根本不是换一只猫的问题。她知道自己身份尊贵与不同,似乎从出生一言一行就都备受天下人的关注,家中父母亲虽疼爱她,可管教一直是严厉的。 她从小便不敢任性,因为会被母亲说没了礼数,不是世家贵女该有的气度。她就应该端着一副温婉大方,贤良淑德的模样,不可有一星半点的小家子气。 她一开始也不懂,觉得自己身份都这样高了为何还要如此在意,可母亲却严肃地与她说,正因为你已是人上人,是天下众人要仰视的明珠,你更应该注意你的形象。 而在天下人眼里,女子确实就应该是她母亲口中的那般模样,才称得上真正富有才情又品性极佳的贵女。 后来,她做什么事都不敢再由着自己的心性,渐渐地却越发拘束起来。 直到那只心爱的狸猫死去,还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旁人一点都不能理解她的悲恸,她才终于抑制不住,一甩脸抱着猫就跑了出去。 云雾竹林里,她第一次卸下伪装,哭得不能自己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个男人。 他不像旁人一般劝她,而是拧着眉心放任她哭了许久,最后被她拉住衣摆,才坐下来与她语重心长地说了很长一番话。 他本看起来应该是寡言又冷漠的人,谁知后来却不知为何与她却越说越多,可能两人都死过一只心爱的猫这点太过相似,也可能两人骨子里都是用情极深之人。 宫绫璟还记得焰溟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一直相信猫是有灵性的物种,它死后也会在天上继续守着我们。你若真怜爱这只猫,以后再不养别的宠物,让它成为你这辈子的唯一便是。」 …… 焰溟可能不知道他随意说出口的这番话就直直地就说到了这北冥小公主的芳心里头去了。 其实也不知为何,宫绫璟当时就笃定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与自己心意相通之人!就是她这辈子渴求的那个良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遇上他了! 自此小公主开始处处留意南焰帝,也就越发觉得此人……非但长相俊美,更是文武双全,其人的雄韬伟略,奇谋睿智皆非寻常人可比拟。 更可怕的是——性情纯致的小公主还早早就断定焰溟一定是与自己一样一旦爱上便是用情至深之人。 总之,这个男人在情窦初开的宫绫璟眼里心里简直就是完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发誓她绝不能错过他! 所以,世间便开始有了北冥州小公主开始对南焰帝痴心一片,非君不嫁的传言…… 宫绫璟看着眼前的画,实在是没想到二人第一面他还记得这般清楚。 可能女人都有这种情节,男人能记得住重要的节日,初见时的模样,便觉得窃窃自喜。 甚至还会觉得……这狗男人对自己还算上心。 于是宫绫璟突然便开了怀,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 晚七看得目瞪口呆,暗道皇上还真是娘娘的死穴,这随便作了幅画,就把娘娘哄好了??
第93页 她正胡思乱想爱情真容易让人上头,就听得宫绫璟出了声。 「那宫女最后如何处置了?」 晚七回过神来,「听闻皇上是下旨杀了。」她想了想,又接着补充:「奴婢还听闻,皇上意欲遣散御前侍候的一众的宫女,正让御前女官安排着呢。」 宫绫璟微微一愣,那不是显得皇上更惧内了…… 真如那霏然所说,都是因着避讳她,害得皇上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了…… 宫绫璟抚了抚额,渐渐开始担心起自己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51章 御书房内, 女子一身倩粉女官宫装正跪立在御案前。 「皇上,奴婢已按照您的吩咐处置了那名女子。」 焰溟视线一直在奏摺上,听罢头都没抬, 只应了句。 「平身吧。」 辛柔站起身来,看着男人不再与自己多言,一时还想说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她一向不会主动去叨扰他, 正欲退居一旁又听得焰溟开了口。 「把御前侍候的宫女都撤了, 以后养心殿内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可擅闯。」 辛柔勐地抬头看着案桌后的帝王,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皇上,您是说身旁不需要宫女侍候?」 焰溟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辛柔一惊,看着男人面色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她咬咬唇, 重新跪立而下。 「皇上,可这有些细活惯来就是宫女在做, 这勐然间全撤掉, 恐怕不妥当?」 焰溟把笔放下,只淡淡道了句, 「那便先把朕跟前这些端茶倒水的撤走,朕会让李德喜从内务府多安排些奴才上来。」 辛柔浑身一怔, 抬头看着焰溟, 眸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还有你——」 案桌后的帝王抬起头,凤眸转过底下女子的脸,语气却是微松了些。 「辛柔,朕送你出宫,并为你指派一门婚事可好?」 女子身子重重一僵, 长袖下的拳头蓦地握紧,指甲剎时陷入肉里。 她仰着头,眸光里一片决然。 「皇上,您答应过辛柔一直侍候在御前的。」 焰溟面色冷硬,看着底下女子,眉心微拧:「你大好年纪,何须蹉跎在这宫中?」 「皇上,奴婢为何如此,您不是不知道!」辛柔眼眸重重一闭,嫩白的掌心里已掐出了一道道红痕。 焰溟蹙眉,这个女子一贯把什么都藏得极深的,是个什么情绪都不会写在脸上的。 她识大体,也从不叫人为难。内心想什么,更是从不表现出来,总是把事情做好以后就退居一旁,不争不抢不吵不闹。 似乎就是个生来就无欲无求的人。 当年若不是她亲口与他说,他也不会知她心中所想的竟是…… 焰溟看了她半晌,还是轻嘆了口气,从案桌后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 辛柔看着面前男人伸出的手,微微一愣,这是这么多年来,这个在她心底如神祗一般帝王第一次朝她……伸出了手。 她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男人掌心一片温热,是她从未触碰过的温度。 焰溟只是把她拉了起来,就很快地松开了她,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眸光看向远处。 「辛柔,你要的朕曾经给不了你,以后也决无可能。」 帝王不知看到了些什么,冷硬的神色柔和了不少,「但除了这一事,其他的朕都可以答应你。府邸,亲事,甚至家族门第,朕都可以替你安排妥当!」 辛柔嘴角轻轻扬了扬,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语气悲凉,「你还是喜欢上她了是吗?为着她,就这样不顾一切要赶走身边旁的女子?」 窗外夕阳的余光透了进来,洒在了男人的身上,映得深沉的背影浮出一片金黄的光辉。 辛柔听见那个惯来冷漠无情的帝王道了句—— 「阿璟本就是朕的皇后,朕不会负她。」 低沉的声线里,是从未有过的柔情。 辛柔身子微微一晃,她低下头,迷惘地笑了笑,眸光里映上了一层薄雾。 掌心终于被什么刮破,鲜红染上了指甲 这就是你爱上她的模样吗? 原来你也会爱吗! …… 再次抬起头来时,女子脸上又恢復了平静。 她重新跪拜于地,「奴婢知道了,奴婢会按皇上的吩咐,撤了御前侍候的宫女。」她顿了顿,抬头看着男人冷漠至极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似嘲似讽。 「至于奴婢,听从皇上发落。」 后来上官霆烨和玄烈进宫禀告这次出使齐国的事宜,三人直至相谈到了辰时,焰溟才发了话,明日朝堂上下旨,群臣无异议,此事便这么定下了。 禁军统领玄烈出使齐国,制止齐国与北冥的通商往来,如若齐国再违抗旨意,朔国再发兵讨伐。 二人走后,夜已深,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养心殿里一室冷清。 焰溟从案桌后起身,如往常一般地吩咐。 「摆驾宸沁宫。」 谁知话一出口,不仅自己愣住了,一旁的李德喜也有点愣住了。 李德喜心中汗颜,听闻皇后娘娘今日刚大闹了长春宫,又连皇上赏赐东西都不肯出来相迎,这怕是正在气头上呢,皇上这会去……真的进得去宸沁宫宫门吗?
第94页 万一进不去,受罪的会不会又是自己? 李德喜心里颤了颤,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得焰溟拧着眉问道。 「皇后可歇下了?」 李德喜也苦着脸,听下头宫人刚刚禀告是未曾,可……皇后就算还没歇下您也不一定进得去吧。 犹豫之时,却听得门口有一太监轻声禀告。 焰溟颔首让人进来,小太监快步走到大殿之下,行了礼。 「皇上,刚刚皇后娘娘宫里来人,说是娘娘一直在等皇上忙过过去呢。」 李德喜听了,眼睛一亮,一转头就见着这一直沉着脸的帝王脸色也瞬间柔和了不少。 他忍住笑意,狗腿道:「皇上,那咱赶紧过去吧,让娘娘久等可不好。」 冷面帝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却很快甩袍大步朝殿外走去。 步伐看起来……轻松愉悦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更新在周三21:00噢~ 第52章 焰溟踏进宸沁宫之时, 却见得里头内室已熄了灯火,他脚步微顿,就见晚七独自走了出来。 晚七上前福了福身子, 「皇上,娘娘在里头等你。」 焰溟「嗯」了一声,没再做什么犹豫快步走了进去。身后的李德喜刚想抬步跟去,就被晚七揽住了。 眼瞧着皇上已走进了屋里头, 李德喜有些迟疑地探了探脑袋, 脚步微动。 晚七看他这幅模样,眉头一皱,「你去作甚?」 「这……皇上没让奴才外头候着呀。万一皇上娘娘要人侍候,咱俩都在外头?」 晚七翻了个白眼, 只道了句:「娘娘这会歇下了,用不着人侍候。你想去便去吧, 我不拦你。」 说完,也不再挡着他, 晚七转个身径直就往偏室走去。 李德喜这看着倒是着急了, 「哎哎哎?」娘娘歇下了,可皇上还没有啊……他这到底跟不跟啊? 晚七脚步不停, 最终也只没好气地扔了句:「你要是不怕被皇上扔出去就跟进去吧。」 李德喜一头雾水,他怔怔地往内室宫殿瞧去, 却只瞧得里头昏暗, 只有一丁半点儿夜明珠泛的微光,看着莫名有些怪异。 他咽了咽口水,打住了想要跟进去的念头。 总觉得里头……有妖?可里头明明应该只有皇后娘娘…… 李德喜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回过神来却见得晚七已经不见人影了,这偌大的宸沁宫今夜也不知怎么的, 竟是连一个来往的宫人都瞧不见。 他抓了抓衣襟,默默祈祷了一下,但愿皇上安好吧…… 李德喜转身一熘烟就往宸沁宫偏室小跑去了。 焰溟踏进屋里头时,见得里头一片昏暗,外头的梨木桌上原本一直会留一盏烛灯,今日也没有点上。他皱了皱眉,掀开珠帘往里走去。 一进内室,房樑上的夜明珠泛着微光,倒还有些许光亮。薰香炉里今夜好像还换了一种香,闻起来有些醉人。 焰溟走进之时,就见得宫绫璟背对着他缩在床上,她屈着膝,脑袋埋在膝盖之间,一双藕臂乖顺地搭在身侧,像一只猫儿一般。 一头白日里总是高高绾起的青丝现下也如瀑般垂散着,随意地耷拉在她的腰间。宫绫璟身上没有盖上被子,借着幽光,他隐约能看见她曼妙的身姿,她的后背白生生得如瓷器一般,两个肩胛骨高高地凸起,像蝴蝶要破茧而出。 焰溟微微眯眸,走上前去才发现这女人上身居然就只着了这么一件透明的轻纱。下身锦白的裤腿被人不经意挽起一角,露出圆润洁白的脚腕,可爱得紧。 他唿吸勐地一窒,视线重回到女人身上,却见得她似乎已然入睡,面容恬静,唿吸匀称。 安详自得地睡得香甜,她倒是过得舒坦。 可……这这幅模样显然让他不是很舒坦吧?! 若有似无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他的鼻腔,一股强烈的念想蓦然腾起。 焰溟忍着去把她翻过来的冲动,脑子里似神仙打架,犹豫片刻还是不敢在今日这种特殊时刻上前。他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就要转身离开。 谁知脚一动,身子一转,他身侧的手却突然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勐地抓住了。 焰溟身子兀地一僵,他僵硬地转过头来,就见着床上的女子已经坐了起来,青纱散着,圆润雪白的肩头白莹莹的。 宫绫璟仰着一张白净如玉的小脸看着他,屋里头的光线暗暗的,却更衬托得她那一张白嫩的小脸玉生生的,仿佛飘起的白烟一般,勾人得紧。 正面对上她时,才发现她这穿的跟没穿也没什么两样,细白的脖子下缠绕着两根暗红的细带,衬得她的肌肤竟跟上了一层胭脂一般,又粉又白。 焰溟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剎时都翻滚了起来,还不及作出反应之时,就见着女人狭长的眼角带着妩媚,娇俏地朝他眨了眨。 在他微愣之际,素手一用劲,竟是直接把他拉上了床! 当焰溟身躺在柔软的锦被之上,看着面前倚在他身上的女人时,还是不敢置信的,完全没料到如今还能有这种待遇。 宫绫璟眯着勾人的眸子,素手微微用了劲,抵在焰溟的胸膛。红唇微勾,眸里似隐着流光。 「皇上,听闻您当年娶臣妾很是憋屈呢。」 她的语气不似往日,刻意往下压了压声线,听起来又甜又撩,焰溟怔了怔,眸子渐暗。
第95页 「谁与你说的?」 她带着撩人的笑,扬着娇嫩的唇瓣儿,「宫里的人都在说啊,说什么皇上想要旁的女子,都得避讳着臣妾,藏着掖着可辛苦了。」 縴手开始乱动起来,焰溟身体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僵,不过片刻,他的腰带竟已经被人解了开来。 女人的姿势大胆而撩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趴在他身上,而她身上的衣物本就遮挡不住什么。他的视线只要稍稍往下一移,就可以看到想看的一切。 宫绫璟缓缓地凑上前去,像只慵懒的猫儿,在他冰冷的唇上碾了碾。娇软触上之时,焰溟重重一顿,手刚抑制不住地要抬起,却又被身上的人轻轻抓住了。 她分明没用劲,可他却不知为何就是不敢动。 宫绫璟重新抬起头来,对上他,眸里像含了水,「皇上,是臣妾侍候得不够好,还是——」她咬了咬唇,凑近他的耳畔,低喃出声:「臣妾满足不了你啊。」 清香温热的气息像羽毛一般顺着耳骨撩进他的心里,焰溟肌肉瞬间紧绷,一贯沉稳的唿吸已全然凌乱。 男人深邃的眸里隐上了幽光,暗火像是要溢出来般。他圈上她,一转,很快便把身上那个不停作妖的女子置于榻上。 他撑着身子看着她,不明白他一贯娇羞可爱的小妻子怎么会变得如此大胆? ……实际上宫绫璟一直是只胆子很大的兔子,一急了,就会做出许许多多让你意料不到的事情。 比如咬人…… 比如逃出宫…… 再比如把男人压在床上。 她抬起头,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双眸极其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焰溟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朕没有。」 「没有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小模样看起来乖巧极了。 「朕娶你之后,从未有过旁的女子,也未曾欲立旁人为妃!这话朕已说了不下三遍了。」男人无力地闭上了眼。 内心非常痛苦,身体某处也十分不好受! 很快他又听得女人轻轻「哦……」了一声,紧接着他的颈脖就被一只如嫩藕一般的手臂揽住了。 她还微微用了力,焰溟撑在她左右的手肘蓦地一弯,额上渗出了汗水,不敢压她身上,怕把她压坏,只能这样忍着。 宫绫璟看着上头的男人和她挣着力,小嘴撇了撇,既然他不下来,她就自己上去吧。 于是她微微抬起了小脑袋,直起了身子,凑了上去,咬着他的耳朵,娇哼出声:「那是臣妾还满足不了你么?」 男人眼眸重重一闭,一种不妙之感袭上心头。身体似突然被卸了力气一般,他手一松,转而揽住她,身子一转,压了上去,堵住了她的唇,不再给她乱说话的机会。 察觉到男人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宫绫璟勐地抓住了他乱动的手,一狠心利牙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舌。 这种勐然间的痛楚足以让人瞬间清醒起来。 焰溟闷哼一声,直起身子,脸色紧绷着看着身下一脸倔色冷清的女子。 「我还在生气,你不许碰我!」 他忍着痛,咬牙出声:「生什么气?朕已经杀了那名女子,也撤了一众御前侍候的宫女,吩咐宫人今后无事一律不得擅闯养心殿!你还要朕如何?」 宫绫璟小脑袋往边上一撇,连正眼都不去瞧他。 「真无情。」 扔下这句话后,她便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还直接翻了个身子,把自己保护式地缩了起来。 无情? 焰溟挑了挑眉,眸里一片阴沉。 他伸手捏着她纤巧的下巴转了过来,逼着她看他。 「阿璟,朕本便无情。除了你,朕为何要对别的女子留情?!」 刚刚被撩起的念想此刻肆无忌惮地在体内乱窜,而娇软就在自己怀里,他已然克制不住,也不想再克制。 宫绫璟刚睁开眼,就撞入男人幽邃的眼眸里,那里头隐着涌动肆虐的火苗。她一惊,腿刚刚动了动,有了熘走的念头,却见得男人已经俯身而下…… . 然而很快,无情的帝王被人踹下了床。 黑暗里,宫绫璟背对着他,轻声道:「我最后再信你这一次,如若今后再被我发现你还骗了我什么,我就……」 床下的男人侧过身,手撑脑袋看着她的背影,好脾气地「嗯?」了一声。 宫绫璟翻了个身,借着夜明珠的幽光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撇了撇嘴:「我就不要你了!」 怕男人不以为然,她又咬牙补充了句:「我真的会不要你的!你一直骗我!」 黑色的杏眸里燃着异常坚定的光芒,堪比夜空中的星辰。 焰溟眼眸微微眯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划过他的脑海里,心重重地顿了一下。 「好,今后都不骗你。」他说。 可之前的......他只能尽力弥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小公主撩吗~~ 第53章 翌日 皇上宣了县太君卫老夫人进宫, 说是许久不见老夫人甚是想念。因着皇上一早还要早朝,老夫人是个懂礼数的,便先到了宸沁宫拜请了皇后娘娘。 说起这县太君卫老夫人, 实则是皇上当年的乳母。 德贤皇后去世的早,这卫老夫人在皇帝心中也深得倚重。后来卫老夫人出宫后,家中儿子出息,考取了状元, 而今也算是当朝新贵, 位居户部侍郎一职。
第96页 而后皇上更是器重卫侍郎,不过多少也是给了卫老夫人的面子,便也给了卫家诸多赏赐,又赐了卫老夫人一太君爵位。 是以卫家在南焰城中也算是如日中天。 宸沁宫内, 宫绫璟端坐于主位之上,卫老夫人坐于右下侧。 卫老夫人是上了年纪的, 鬓髮如银,面上条条皱纹, 像是在诉说歷经的岁月沧桑。但其精神看起来倒是抖擞, 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清明通透。脸上总是笑盈盈的, 一看便是晚年过得十分滋润。 卫老夫人深知一直盯着座上的皇后是不合礼数的,可眼瞧着宫绫璟着实貌美, 气度非凡, 那周身的贵气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心中不免感慨不已,便总是忍不住往上头多瞧了两眼。 以前不过是远远看过帝后二人相携位于大殿之上,或是宴席之间,实则她老人家还从未有这样的机会与皇后亲近。 几乎对南焰城中所有权贵而言, 这位皇后娘娘就是那天上的明月,海底的明珠,高不可攀,只可远观难以接近。 因着宫绫璟并不是云苍人,在南焰城中并没有那些错综复杂的亲眷关系需要去周旋,她更是无需屈尊去与权贵亲眷们相处。 倒是旁人一贯会巴结这位皇后娘娘,时常想着寻机攀附上她,但无奈这位皇后又实在不缺什么,但凡有烦心事,也轮不到他们来解决。 所以对待王公贵族或是朝中权贵的家眷,宫绫璟一般都是一视同仁的,她端的就是一国之母的架子,不亲不近,不远不疏,偶尔也就循着歷朝旧例,办些个宫宴,邀世家贵妇进宫,也算是笼络笼络感情了。 这会宫绫璟坐在上头主位上,眼瞧着底下卫老夫人一直看着她和蔼地笑,老夫人虽是一副宽厚慈祥的模样,可宫绫璟还是被看得有些些不自在了。 她实在忍不住了只能藉口让晚七再给老夫人奉杯茶,打破了尴尬。 不过这一举动却让惯会识人眼色的卫老夫人自知自己多少有些放肆了。 「娘娘,老身见着您实在太过高兴欣慰,这才多瞧了您几眼,老身真该死。」 眼瞧这卫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就要起身下跪了,宫绫璟忙让后头宫女扶住。 「老夫人无需如此拘谨,便当在自家一样。」宫绫璟笑道,虽然自己与这卫老夫人着实不熟,但毕竟是焰溟请进宫来的,还是他的乳母,宫绫璟心里也不免对她有了几分敬重。 「听闻夫人的公子如今是越发出息了,卫侍郎可在朝政上帮了皇上不少忙?」宫绫璟笑问。 卫老夫人听罢,笑得更开怀了。 「全倚赖皇上器重,我那小子才有今日这般成就。」 「是,皇上一贯惜才。卫邵傅确实也是有才华之人,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宫绫璟笑着饮了一口茶。 听到宫绫璟提起皇上,卫老夫人更是神采奕奕。 「娘娘,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为政精明,且又知人善任,体恤民情,实乃我朝大幸。朔国如今有这般成就,多亏了皇上这般勤政爱民。」 自家夫君被夸,宫绫璟听着还是蛮开心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是啊,皇上一贯圣明,权谋善战,才保得如今云苍的太平盛世。」 喝自己奶长大的当朝天子被夸,卫老夫人听着也十分受用。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共同话题。 卫老夫人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长嘆一声:「不过圣上前些年,也着实不易,如今这般实乃大幸!」 宫绫璟一愣,「此话怎讲?」 卫老夫人似斟酌了一番,才缓缓而道:「娘娘应该知道,德贤皇后早逝,先帝爷为着堵住朝野群臣的嘴很快又立了新后,而先后膝下两子就渐渐失了势。」 宫绫璟点了点头,因着新后如安私藏立储圣旨被废,是以先皇后也只有一人便指的是德贤后。而膝下两子,自然就是焰溟和焰煦。 卫老夫人瞧着宫绫璟面不改色,想着自己是没说到点子上,又接着喋喋道:「娘娘可知皇上登上这王位有多么不易?可谓是一路披荆斩棘,又遭那歹人万般算计,得亏皇上忍辱负重,韬光养晦,才求得的一线生机!」 她说得夸张动情,眼瞧着这说到动情处,老夫人都要落泪了,宫绫璟忙让晚七递个帕子过去。 卫老夫人接过帕子,感激地看了宫绫璟一眼。内心十分感慨,皇上以前虽不易,但如今娶得这位皇后,身份高贵,貌美可人,心性又是数一数二的,眼下瞧着还对皇上死心塌地的。 难怪这冷心冷血的圣上回过神来把这位皇后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宫绫璟笑笑,示意卫老夫人继续说便是。 她以前只听闻宫绫质说南焰帝是如何使尽阴谋手段登上这帝位的,如今从卫老夫人这番话里却听得另一个版本,只觉得新奇。 「老身其实也算半个先皇后娘家人,德贤皇后家世平平,府上大人也只官拜正六品通判一职。怎奈忠玄帝当年选秀一眼便看中德贤皇后,后不顾非议,硬是让德贤后登上后位,帝后二人初时恩爱也算是一段佳话。 怎知后来德贤后生永安王爷时却难产过世,忠玄帝新立的如安,家世极好,其父乃一品提督。朝野势头渐渐也就被提督大人揽了去,对先皇立储决定百般阻挠,当今皇上身为嫡皇子竟是连个太子之位都没能登上!」
第97页 卫老夫人此话不过三言两语,但宫绫璟却听得其中利害。 堂堂嫡皇子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皇家最正统的储君人选,除非以下犯上,私藏谋逆之心犯了死罪,不然太子之位如何都不应该落入他人之手。 稍稍细想,便可知当时朝野之中是如何打压焰溟,而手足同胞的皇弟们又是如何与他相争王位。 北冥州上一般是每五年从四大世家当中的家主推选一人继位,相对来说会平和得多。且宫绫世家一直威望较高,也可能每届家主基因都非常好,才干才能总是甩其他世家家主一大截,后便一直是宫绫世家的人继承这州主之位。 虽然每逢推选之际,也总会有些闲言碎语,说宫绫世家独揽大权,但这也是常态,久而久之也就那会要闹闹,接下来也就都习惯了。毕竟不得不说,北冥州在宫绫世家的带领之下确实一直强盛。 所以宫绫璟倒是从没经歷过这些,但她小时候听闻云苍大陆之上哪个国家的皇子们又为着帝位手足相残,杀父弒兄等等的事迹,也是听了不少。 现下也不难想像焰溟当时的境遇有多艰难。 思及此,她突然也对这个遇事总是面不改色,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有了一丝怜悯。 年幼之时,父皇母后恩爱异常,且自己又是宫中最为尊贵的嫡皇子,自然应该是一个如玉般清隽温润的翩翩公子,到底是经歷了些什么,才让这个男人变得现在这般深沉莫测,阴狠毒辣。 卫老夫人瞧着皇后面上终于有了些动容与心疼,又再接再厉道:「可还不止如此,如安和三皇子被废黜之后,朝中老臣竟又因皇上母家无人,无权无势,便一直阻拦他登基。娘娘您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宫绫璟小鸡啄米地点头附议,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的男人那么有才能,把这国家治理得这么好。如果不是焰溟,朔国哪能一统天下,现在还是一个只占得三分之一领地的焰国呢。 卫老夫人瞧着皇后听得十分捧场,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没选错话题。 天下传言当真不错,这北冥州小公主真是一颗心都全系在这南焰帝身上了,听皇上的经歷竟然能听得这般入迷。 卫老夫人又道:「所以啊,后来皇上登基前就跟朝中老臣许诺必定会带领焰国走向盛世,一统大陆。这也才顺顺利利登了基。」 老夫人说完,情不自禁就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泪花。 宫绫璟被感染得一时也十分悲切,大殿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突然,卫老夫人又想起什么似的,面色一改,破涕为笑。 「不过现在就好了,皇上坐稳了这帝王,朔国也在皇上的带领之下,越发昌盛起来。皇上又娶了娘娘这么一个贵人,不是老身多说,实乃觉得皇上也是好福气。」 听见自己被夸,宫绫璟也是喜悦的,白皙小脸上瞬时就染了绯红,心里美滋滋的。 是呀,她多好呀。 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宫绫璟听着卫老夫人说焰溟小时候一些趣事,听得可开怀了,着实没想到他还有那么黏人的时候。 又听得卫老夫人说起焰溟以前也养的一只猫,他疼爱极了它,捧在手心怕化了那种。后来德贤后去世,焰溟大势已去,三皇子的人意欲谋害他,就派人在焰溟的膳食里下了毒。怎料,那猫误食而亡,也算是替焰溟挡了一遭,救了他一命。 那只猫死后,焰溟亲手给它下葬,从此身边便也再无任何一只猫猫狗狗入得了他的眼。 总而言之,卫老夫人说当今皇上只是面上寡情冷漠,实则真是天下少有的重情重义之人。 一旦动了心,便是深入骨髓,轻易戒不掉的。 宫绫璟点点头,实在不能再贊同。 她与他的第一面,他就曾三言两语与她讲过他也有一只猫,却没同她讲过这只猫竟是如此惨死。如今在卫老夫人嘴里听得,只觉得感受又是截然不同。 此时的宫绫璟越发觉自己当年真是没看走眼,男人骨子里就是和她一样深情的人! 二人正聊着,就见着外头一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皇上已经下了早朝,正在养心殿,请卫老夫人过去。 宫绫璟点点头,便让两名宫人一併送卫老夫人过去,又让老夫人以后得空,多来宸沁宫走动走动。 于是这位侍郎府邸的县太君,就因为找准了话题,成为南焰权贵圈中第一个攀附上了皇后娘娘的人。 众人皆不知,这卫老夫人与皇后是说什么了,只道不愧是歷经两朝的老人,又是皇上的乳母,果真还是有些手段的。 看来以后这卫侍郎还得好好巴结巴结。 第54章 养心殿内, 卫老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案桌后批改奏摺的皇上,哎喝她奶水长大的孩子怎么都这般出息! 她正欲俯身行礼,焰溟瞧见她一进来, 便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夫人免礼。」 二人行至偏殿入了座,焰溟才笑道:「朕听闻乳母刚刚与皇后相谈甚欢,都说了些什么, 也讲给朕听听?」 卫老夫人脸上笑意一僵, 不敢说讲的就是您的陈年旧事,童年趣闻,可把皇后逗得开怀极了。 她想了想,避而不答:「无非是些民间趣事罢了, 皇后久居宫中,难免听得新奇了些。」又赶紧移了话题, 「皇上,您特意让老身进宫所谓何事?」
第98页 焰溟一顿, 笑道:「乳母还是这样直来直往。那朕便不与乳母拐弯抹角, 听闻卫侍郎府上除了两名侍妾倒是再无旁人?」 卫老夫人点点头,开始揣摩起皇上的心思, 可还没寻出些个念头,又听得皇上开了口。 「不知乳母在这南焰城中可有属意的媳妇了?或是卫侍郎本人, 乳母可听闻他提起?」 卫老夫人笑道:「那小子, 皇上您也不是不知道,一颗心为您的朝政卖命呢,哪有心思在这些儿女情长上。」 老夫人打量着龙椅上帝王的神色,细细斟酌一番,才接着道:「哎说起这小子的婚事, 也是老身如今心头一块大石头。怎么?皇上有意思替老身解决了这块心病?」 焰溟也没想着在这事上打太极,只淡淡一问:「不知乳母可还记得朕身旁的女官,辛柔。」 卫老夫人一愣,随即轻笑:「这辛柔姑娘,也算是皇上身边一功臣了吧,屈居这御前女官确实可惜了她。」 焰溟唇角微勾,却是低头转着拇指上的玉指环,眸色有些深沉,看不出喜怒。 一看皇上这幅模样,卫老夫人从小伴在焰溟身侧,稍稍细想便懂了这皇帝意欲如何。 她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缓缓开口:「皇上是打算把辛柔赐给我儿?」 焰溟抬头看着老夫人,微微颔首,「朕为二人赐婚,辛柔从这宫中嫁出,失不了卫侍郎的脸面。」 看似相商,实则这帝王的语气里已有些不容置喙,卫老夫人明白,若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特意请她进宫与她事先相谈一番。圣旨一下,又有何人敢有意见? 今日如此已算是念了与她的一些陈年情分。 对于卫家而言,有这么一个皇帝亲自赐婚的女子嫁入府邸,也算是好事。且她那儿子一心都在自己仕途上,辛柔女官在宫里这么多年,嫁给他,只会更有利于他在官场上的发展。 再者,这也算是卖了皇上一个人情,以后对卫家的好处大着呢。 只不过…… 卫老夫人笑笑,「皇上,老身是不敢有多少意见,这赐婚一事实乃卫府荣耀。只是,您可千万先问问人家姑娘肯不肯?」 对于辛柔的事她早些时候还是略有耳闻,只不过后来那些流言蜚语都消失匿迹,也令人分不清真假。 若真是一个个清清白白的女子,自然是最好,否则…… 「辛柔对朕也算是有恩,如今到了适嫁的年龄,朕才寻思着给她寻一门体面的亲事。思来想去,如今朝野之中也是卫侍郎最为合适。既然乳母没有意见,朕自会再和辛柔提及。依着卫侍郎的品性,想必辛柔定然是肯的。」 「是,老身也是这样想的。我那小子惯来是个少根筋的,有着皇上给赐婚也省了我不少心。但婚姻这事终归要讲你情我愿。」卫老夫人这话说得不疾不徐,边说边打量着焰溟的脸色。 得体的话里却是掩着诸多深意。 「乳母说得是。」 焰溟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扶住了卫老夫人,又微微低头,靠近在卫老夫人身侧,声音放得低了些。 「朕也不至于塞个乱七八糟的女子给您当儿媳。」 这话便是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没碰过辛柔,不至于塞个不洁的女子进你们卫府,大可放心。 卫老夫人拍拍皇上的手背,眼角含了笑,「老身也信皇上不会。」 二人随后又徐徐聊了一些,因着焰溟政事繁忙,卫老夫人知晓这帝王正事也与自己说完了,就识相地不再叨唠,起身告了退。 焰溟随后吩咐了李德喜好生把卫老夫人送出宫去,二人刚走出宫门。 焰溟正要转身,却勐地听到身后「砰」的一声。 他一回头,就见着辛柔直直地跪在地上,垂着头,挡不住她眸色里凝着冷雾,像外头的冰霜一般。 「皇上,奴婢不想出宫。」 焰溟拧眉转身,看着地上的女子。 「卫侍郎英年才俊,家世清白。嫁他,不委屈你。」 辛柔目光仍落在地上,语气却异常坚定。 「奴婢甘愿在这宫中侍候您一辈子。」 「朕不需要。」帝王显然已没了耐性。 像被触及什么一般,辛柔勐地抬头,厉声而出,「您当年答应过奴婢陪在您身边的!」 眸里冰霜化了开,融成了泪光,怕自己失了礼数,她又赶忙把头埋了下去,身子微微缩着,女子身形单薄,跪立在这大殿之上,如若扶柳。 焰溟拧紧眉心,脸色越发阴沉。 辛柔这般模样没有叫他生出半分怜悯之心,反而觉得烦闷至极。 他本便对人没有多少情分,从不认为可怜之人就必须值得人同情。何况对于辛柔,就是因为她当年算是对他有恩,才一直寻思着给她谋求后路。 谁知自己一番心思,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弃之不顾。 既如此,他又何须再这般替她着想! 焰溟冷了声,拂袖转身。 「朕只答应过你御前女官一职,你若甘愿在宫中老死下去,朕不会再管。如今御前不需要宫女侍候,后宫中尚宫、掌事一职,你任挑一个,朕下旨便是!」 外头又飘起了茫茫白雪,一座座红墙绿瓦的巍峨宫殿不过一瞬便被染上了白色,枝丫上的冰霜又重新凝固了,凝成更刺骨的寒冰。
第99页 辛柔抬起了头,眸里的泪花已经不知何去,眸光渐渐清明。 她看着面前那个无数个深夜闯进自己梦中的明黄背影,终于再也忍不住,喃喃出声:「皇上,奴婢离开之前,可否再问您一句?」 声音悲凉,染着苦涩。 男人蹙眉转身,对上了她。 「何事?」 辛柔怔怔地看着帝王冷硬阴沉的脸庞,第一次没了忌讳,义无反顾地对上那双惯来深邃莫测的凤眸。 她凝着他,干涩泛白的朱唇轻启,「这些年来您可曾对奴婢动过一次心?」 话一出口,有什么紧绷了许久的东西却反而微微松懈了开。 可很快地,她听见男人毫不留情的一句—— 「未曾。」 外头还在下着雪,寒风萧瑟,凝固的了冰霜便是不可能再融化开来。 辛柔跪着,身子却还是轻轻晃了晃,削尖灰白的脸一寸寸失了光彩,眸里再无丝毫情绪。 焰溟看着地上的女子,沉了声:「朕一直把你当成最得力的下属之一。十一,你从成了朕的暗卫那一天起,便不该还有这些念头。」 辛柔缓缓地笑了,多久了,多久没人称唿她为十一了。八岁那年,她沦落街头,被人不知捡去了哪里。那里像是一所建在地下宫殿,她后来才知,那里叫作地宫。 在地宫中,她开始接受暗无天日的训练,日日练武,以身试毒。 每个人都互不认识,一年会有一次比武,只有赢得的人才能够继续留下,至于输的人……哦不,那场比赛不论输赢,论的是生死。 她要活,对那时的她而言,只有一个愿望,便是活下去。 于是她挺过了每一场比武。 后来她终于有了资格正式留在地宫里,她有了属于她的代号——十一。 没过多久,她就有了第一个任务。 那天,烛光摇曳之下,她第一次看到她的主子从珠帘后走出。 她曾想过这人必定是个长相可怖,血腥毒辣之人。谁知初见之时,他站在她面前,一席白衣,如天上玄月般皎洁,如润玉般俊朗。 他就这么高高在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幽邃的眼瞳里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在看一件物什一般。可不知为何,她却突然有了强烈的自尊心和盼头,她不甘,不甘被这个男人只当成无关紧要的东西。 后来,她渐渐变得更有能力去帮到他,是在一些常人力所不能及的棘手事上。她有心专研,大概也是苦吃多了,忍得住心性,就总能巧妙地化解危局。 也是如此,一段日子后,她就被他安排进了皇宫,还给了她一个新名字,辛柔。 像是赋予她新生一般,从那时起,她心里的愿望开始不单单是活着。 而后她又靠着自己一步步站到如安后身旁大宫女的位置,他私下传唤她的次数自然也越来越多...... 辛柔回过神来,嘴角自嘲地扯了扯。 可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却终究还只是他千百暗卫中的一人。 她那样子努力地想去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驾齐驱,最终却还是从没入过这个男人心头一丝一毫! 有什么东西划过心头,如钝刀割肉,迟迟缓缓,一寸寸。 血肉模煳,犹如凌迟。 半晌,痛觉终于没了,大抵是心死的模样。 她抬起头,对上焰溟,缓缓而道:「皇上,奴婢可以按您的吩咐出宫。只是奴婢在这宫中还有些心愿未了,可否宽限几日。」 焰溟蹙眉看着她,半晌才开口,声音依旧没有多少温度。 「尽快。」 「是,奴婢会的。」会的,她会的,一切都会尽快了结的。 ....... 门外突然传来一太监通传的声音——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宣。」 焰溟凤眸淡淡转过地上跪着的女子,辛柔会意,嘴角轻轻扯了扯,「奴婢告退。」 宫绫璟进殿之时,就见着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焰溟和辛柔二人。眼瞧着她一走近,辛柔却是和她匆匆福了福身子,就弓着腰退了下去,模样都不似往日那般从容得体。 宫绫璟柳眉轻挑,脚步一顿。 门被人很快合上,殿内这会倒是只剩下帝后二人。 宫绫璟目光收回,转过头狐疑地看着殿上负手而立的男人。 她只迟疑了片刻,就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毫不犹豫扭捏地走上前去。 焰溟身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女子一双美目淬着晶亮,俏生生地朝他眨了眨。 他心里一软,转过身子正要牵她,不料佳人却很快躲远了去。 宫绫璟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对着他,扬着娇俏的唇瓣儿,轻问出口—— 「皇上,这辛柔女官该不会也是你当年的侍寝丫鬟吧?」 第55章 男人没好气地转过身子, 看着身后的女子,眸色无奈。 「你以为朕谁都要?」 宫绫璟睨了焰溟一眼,轻声哼了哼, 「那可不一定,您是皇上嘛。」 话落,身子已经被男人揽着一起坐到了龙椅上。 他一手圈着她,一手随意摊开了一本奏摺。 宫绫璟笑嘻嘻地窝在他怀中, 一路过来有些渴, 看到桌上有他喝过的茶,她便拿起来,可刚喝了一口,小手就被人拍了一下。
第100页 然后手里的茶杯就被人夺了去。 「这茶冷了, 朕让人给你重新上一杯。」 宫绫璟点了点头,焰溟便唤了宫人进来重新上了茶, 又看着怀中的女人乌熘熘的眼珠子一直无趣地转着转着,便让太监再上些糕点干果。 不一会儿, 偌大的御案上就变成了一半是果壳, 一半是奏摺的鲜明模样。 两边唯一的相似点是都是被堆成一个小山堆。 焰溟在批改奏摺,宫绫璟就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啃糕点, 吃完一样又换一样。 眼瞧着最后一块芙蓉糕被她吃完,宫绫璟咂了咂嘴, 抬头看了边上侍候的太监一眼。 小太监触到皇后的目光, 连忙要再下去拿些吃的上来,谁知脚刚动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许再拿吃的上来。」 他身子一抖,抬眸就见着皇上头都没抬,面无表情,目光仍旧在奏摺上, 手上还在批写着什么。 小太监忙应了声,「是……」 他恭恭敬敬地站了回去,也不敢去瞧皇后的脸色,只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宫绫璟见着小太监这幅怂样,无语地撇了撇嘴,扭头看着男人。 入目是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挺立的鼻樑,眼眸里像粹了星芒,神情异常专注。 原本脑子里想说的话一瞬间不知道忘到了哪里去,宫绫璟就这么一个劲地看着男人的侧颜发呆。 感受到女人莫名炙热起来的目光,焰溟转头看了她一眼。 就见着宫绫璟正看着他怔怔走神,女人含了水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的模样,显然让焰溟很受用。 他好笑地抬手勾画了一下她的鼻尖,「怎么?看朕看痴了?」 宫绫璟回过神来,急忙收回了目光,垂着小脑袋嘟囔:「没……」 「那你脸红什么?」 「……」某人的小脸更红上了几分。 意识到好像被人调戏了,她气唿唿地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不让我吃了?」 像在责怪他,声音却娇俏得紧。 「你平日用膳的时候便吃不下东西,现在吃这么些乱七八糟的,待会可是饭都不用吃了。」焰溟深深看了她一眼。 宫绫璟垂着脑袋,嘀嘀咕咕,「也是你让人拿上来的。」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把手中的奏摺放了下去,伸手把她抱到身上,笑道:「朕的阿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吃了?」 凤眸里的笑意异常明显,宫绫璟触及时,连耳尖都微微红了。 她乖顺地倚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其实她也不知道,似乎和他在一起,她的心情就总会好得多,食慾自然也就好了。 她撇了撇嘴,不去搭理他的调侃。支起脑袋看了他案桌上的奏摺一眼,「你忙完了吗?」 「没有,不过也不急这一时。」焰溟低头看着她,「你有事?」 宫绫璟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何事,不早说?」 「那不是刚刚看你一直在忙没机会说嘛。」她娇哼,双手一抬顺势就揽上男人的颈脖。 焰溟的眸光触及她一张一合的粉唇时,微微暗了几分,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嗯?」 「听闻......齐国最近在与北冥私下通商是吗?」宫绫璟憋了半晌。 男人却很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宫绫璟看着他的脸色还算平静的,想了想,又嗫喏地问:「北冥此举是不是不大适宜?」 焰溟看着她,微微沉了声:「北冥先寻了朔国,是朕拒绝了,再另寻的齐国。对北冥而言,也不算不合适宜。但对齐国而言,没有向我朝禀奏,便是违了云苍章法。」 宫绫璟轻轻「哦」了一声,看着男人紧抿着薄唇,她心下一动,突然凑上前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男人微微一愣,当女人清甜的气息靠近之时,他的身子瞬时紧绷起来,搭在她腰间的手突然用了力,把她的身子託了起来,在宫绫璟微愣之际,重新含上了她的唇,重重碾了碾,舌头随着探了进去。 似乎在告诉她,这种才叫吻。 宫绫璟被他吻得脑子有些迷煳,直到焰溟松开她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刚刚要与他说些什么。 男人的手一直在乱动着,她顶着一个绯红的脸蛋在他怀中扭来扭去,嬉嬉笑笑拼命地躲着。 眼看着焰溟的眸光越来越暗,她才不敢再乱动,乖乖坐好。 她仰着小下巴,娇俏地看着他,「你答应我,无论北冥州做些什么,你都要相信我父亲绝对对你,对朔国都没有恶意,好不好?」 男人看着她,目光沉沉。 宫绫璟看着他不说话也没表情,有些急了。 「你要信我,父亲答应过我的,只要他还是州主,北冥绝不会动朔国!」 焰溟还是抿着唇看着她,只是大掌却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温热的指腹在她掌心轻轻磨挲着,把玩着她细嫩的五指。 宫绫璟被他弄得有些痒,干脆就反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 她看着他,眸里凝着翘盼的希翼,软糯地哼哼:「好不好嘛?」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宫绫璟有些气馁。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目光,低下头,自顾自地嘀嘀咕咕:「人们常说,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那么信任你,才总是被你骗了去,可你呢......」
第101页 男人沉默半晌,垂眸看着怀中女子一张粉唇张张合合,喋喋不休,娇俏得很。 他终于耐不住,眸里重新染上笑意,薄唇微掀。 「可以,朕答应你今后若非北冥先对云苍髮难,朕便不会主动向北冥发兵。」 宫绫璟眼睛一亮,心愿达成,她美滋滋地想从焰溟身上起来,谁知刚直起腰,又被男人勐地一揽,重新拉了回去。 他圈着她,俯身贴在她的耳根,声线微沉:「不过朕有一条件。」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侧,宫绫璟有些痒,她缩了缩脖子,扭头对上他,眨了眨眼睛。 「什么?」 男人幽深的眸子凝着怀中女子的小脸,良久,闷闷地低笑出声—— 「今晚让朕上床?」 . ..... 作者有话要说: 瑾木木:甜吗?啊我多么想帝后就这么甜蜜下去~~ 南焰帝默默点了点头:朕也觉得这样甚好。 瑾木木看了皇帝一眼,(小小声):不,你还要追妻:)你还有一段很艰难的路要走,持续了第二卷 后半段和第三卷整卷_(:3」∠)_ 第56章 出使齐国的圣旨下后, 玄烈不过几日便领着一队精骑踏上前往齐国的征途。 这日上官霆烨闲着无事,宫外的兄弟少了一人,便只能进宫来找宫内这位。 他先识相地慰问了一番这位皇上那日之后把皇后娘娘哄得如何了, 见着焰溟虽默不作声,但脸色尚好,上官霆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哦,这是哄回来了啊, 挺好挺好。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可以开始无所顾忌地谈政事了。 「皇上, 玄烈既然已经在去往齐国的路上。朝廷这边是不是也应该想些对策,万一齐国与北冥真的打算联手,朔国也算是留有后手。」 焰溟从案桌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手上批阅奏摺的动作不停。 上官霆烨瞧不出焰溟的打算,只好接着道:「如若齐国真的不守规定, 我们自然可以出兵讨伐。可……若是北冥有意相助,这事便不容易解决。」 假若北冥真的有意帮齐国, 朔国对其毫无防备, 肯定无力相抗。 其中厉害不得不防。 上官霆烨也不信焰溟看不出,可帝王略微思忖了片刻, 却只淡淡道:「北冥不会。」至少现下还不是动朔国最好的时机。 上官霆烨闻言控制不住直接抬头,只见得焰溟依旧神色如常, 这帝王对战场之事一贯谨慎, 怎么突然对北冥州变得如此信任!? 北冥州主是何许人也?雄心和实力根本也不容小觑! 上官霆烨咬了咬牙,「皇上,您可曾想过,云苍大陆实现统一,朔国如今国力也越来越强盛。若是北冥州主见着这势头不对, 怕朔国有朝一日威胁到北冥,便暗暗相助齐国,故意扰乱这云苍的安定局势?」 焰溟把手中奏摺合上,站起身来,踱步而下。 「那丞相觉得该如何?」 「自然应该暗中部署兵力。」 「朕是有如此打算,一旦齐国反叛作乱,朕会亲自帅兵镇压。但对于北冥,朕不想设防。一旦设防,一则分散国内兵力,二则也不利于与北冥交好。」 上官霆烨听罢,眉心一蹙,「皇上,那万一……」 焰溟淡淡开口,打断了上官霆烨要说的话,「朕不先挑起与北冥的战事,北冥也绝无理由可以出兵攻打云苍。」 「皇上此言虽有理,但若是我们派人暗中盯着北冥的动作,也并无大碍。」 焰溟看了上官霆烨一眼,并没有立刻开口。 他转身向前走去,负手而立于窗前,眸光有些深远,「自是有人一直暗中盯着。」 他怎会如此掉以轻心。 上官霆烨心里瞭然,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最大的忧虑,「皇上,若是……若是发现北冥州真的有动作,该如何?」 打?还是不打? 拦?还是不拦? 拦了必定会打,而一旦打了…… 上官霆烨不敢细想。 他正忧虑不以,却听得帝王平静地开了口。 他身形笔直如修竹,显得十分怡然。 「朕信北冥不会攻打朔国。」 「……」 上官霆烨嘴角微抽,内心汗颜您究竟哪来的自信? 他还没悱恻完毕,就听得焰溟又出了声。 「皇后与朕说过,北冥州州主应允过她不会攻打朔国。」 皇后说过...... ??? 上官霆烨下巴都快惊讶掉了,这还是那个城府极深,宁愿错杀一百不漏一人的帝王吗? 宸沁宫那位是给皇帝餵什么药了吗...... 「皇上,皇后这话您信?」 焰溟转身对上他,「朕为何不信?」 上官霆烨眼睛剎时瞪大,「皇上!且不说娘娘有心无心,就算州主真的应允过娘娘。可世间风云变化莫测,州主指不定当时就为了哄娘娘心安嫁过来,万一如今他改变主意了呢?北冥州这位的手段,您不会不知……」 能坐稳这天下霸主之位的,哪个不是手段狠辣的。 焰溟转身走回案桌后,「朕会设防,但北冥一日无动作,朕便信皇后所言。朕也应允过皇后,不会轻易向北冥发兵。」 两国之间的信任其实也是很重要,许多国家的战争不就是被有心之人挑起,再加以利用,最后真真酿成了一场无法收拾的祸事。
第102页 宫绫璟不得不说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是构建起了两国互相信任的桥樑。而今焰溟在意她,便又心甘情愿地再信上她几分,信她说的北冥不会攻打朔国。 而如此,他确实也能将大部分兵力用在对抗齐国反叛之乱上。 上官霆烨看着这帝王已然下定决心的模样,也只能咬牙作罢。 以前觉得焰溟成日里就是谋划着名天下帝位,全然不顾宫绫璟千里迢迢远嫁而来的感受;现在觉得……这帝王一旦把心交付了女人,还是一个别国的公主,又这般死心塌地,好像真的还蛮恐怖的…… 而今天下局势又动盪起来,只愿宫绫璟千万别是那祸国妖后,否则的话...... 上官霆烨眉头紧皱,他实在不敢细想这位帝王会如何。 夜深,弦月高挂夜空,星辰点缀着漆黑夜色。 焰溟忙完政事来到宸沁宫,一进屋内,就见着宫绫璟在烛光下,埋着小脑袋,手上穿针引线的,不知绣着什么。 他看她秀的投入,不欲惊扰到她,就伸手屏退了侍候的宫人。 晚七本来陪在宫绫璟身侧,瞧见皇上的动作,只好起身,刚准备悄声退下去,就听得宫绫璟问了句。 「七七你去哪?」 晚七正欲答话,却见着这位主已经抬头看到了皇上。女子一张娇俏的小脸瞬间带上悦色,眼眸晶晶亮亮的。 又看着宫绫璟二话不说便放下了手头上的东西,朝皇上奔去,晚七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退了下去。 这位公主还是见着皇上,眼里心里就顷刻没了别人。 因着里头没有旁人,宫绫璟直接便挂到了男人身上,细藕般的胳膊挂在他的脖上。 「你忙完啦?」 如今她见着他,已经是这般习惯。 焰溟笑着点了点头,顺势拖起了她,抱着宫绫璟走回到桌子旁,把她放回椅子上。 视线落在桌上的她秀了一半的半成品……是一个深蓝色的锦囊,上头绣着两只鸳鸯。 样式还算成型,但比起宫里尚衣监绣得东西,确实是粗糙简陋得很。 他伸手拿了起来,正欲好好端详,锦囊却勐地被人夺了去。 「我还没绣好,你不准看。」 宫绫璟把锦囊快速藏到了身后,低着头不去瞧他,耳尖却悄悄染上了一抹淡粉。 他挑了挑眉,意识到这可能是她要绣给自己的之后,凝重了一天的心情突然有些不知名的愉悦。 「给朕的?」他问。 宫绫璟默默点了点头。 「那你绣鸳鸯?」 宫绫璟勐地一抬头:「鸳鸯怎么了?」 他蹙眉,「朕一般只戴龙凤。」 宫绫璟一愣,神色瞬间黯淡下来,身后抓着锦囊的手也紧了紧。 心里一阵懊恼…… 「而且朕刚刚看了一眼,绣工实在过于粗糙。」 男人这话一出口,宫绫璟连向来隐着流光的眸子都没了色彩,整个人似乎忽然就颓了下来。 焰溟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女人一张娇嫩白皙的小脸愣生生地皱成了包子,扁着小嘴好不委屈。 可却叫人看着可爱得紧。 他实在忍不下心再逗她,笑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趁宫绫璟微愣之际,另一只手很快绕到她背后,夺过了锦囊。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举着锦囊细细端详,两只鸳鸯的模样是有些别扭,但出自她手,怎么看怎么喜悦。 看着焰溟就要把锦囊揣进自个兜里了,宫绫璟忙拉住他的手臂。 「你不是嫌它不好看不能戴出去吗?」 「做功是粗陋了些,可朕喜欢。」 宫绫璟一愣,犹豫出声:「可......绣着也不是龙凤?」 「没事,龙凤看惯了,偶尔换个鸳鸯看看也还行。」 「……」宫绫璟嘴角抽了抽,意识到他刚刚故意就是在逗她玩的,她气唿唿地抓着他的手不松动。 「还给我,反正你也不会戴出去。」 「谁说朕不会戴出去?」他看了她的手一眼,「你把手松开,朕现在就戴。」 宫绫璟撇了撇嘴,才不,他刚刚那么嫌弃。 而且……主要是她确实绣得一般,母亲那绣工手艺,她竟学不到丝毫。 宫绫璟仰头看了他手里那个锦囊,越看便越觉得不顺眼。 她嘟着嘴,「这个还是算了吧,我改日再给你秀一个你能戴出去的。」 实际上宫绫璟一直是做什么都出类拔萃的,不擅长的东西她要么私下里学精学极致了再拿出手,要么就干脆都不碰。 这突发奇想想秀个锦囊送给焰溟,却着实怎么绣都绣不好,她自己也觉得自尊心很受到打击。 焰溟瞧着她苦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疑心刚刚自己把她逗狠了。 他放下了手,把锦囊拿到二人面前,认真道:「好看的,朕很喜欢。」 男人一脸诚挚的模样着实叫人心动,宫绫璟心头的郁闷之感一扫而空,她眨了眨眼睛。 「真的吗?」 焰溟笑着点了点头,把锦囊拿给她。 「帮朕戴上。」 宫绫璟接过,犹豫了片刻,那对鸳鸯无论挂在他腰侧哪里,始终和他有些格格不入。 她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何选的鸳鸯,就算那龙凤难绣,绣些个简单的吉样如意图纹也是极好,总比这两只不伦不类的鸭子好。
第103页 宫绫璟最终还是系不上去,哪怕男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嫌弃,还开心得很。 「这……我再修补一下吧,还不算秀好。」她咬着唇,轻声道。 焰溟看出她自个心中的别扭,也不再硬挣,只道:「那便等你秀好了再给朕。」想了想,又接着道:「朕就要这个。」 他知道她在他身上一向捨得花费精力,但绣品这种事费神又伤眼,他实在不希望她太过投入。 「好吧。」 宫绫璟闷声应道,垂着脑袋把锦囊收了起来。 焰溟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他的小妻子如今真是越看越叫他心动了。 . . 夜深了些,两人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 宫绫璟靠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一头青丝肆无忌惮地垂散而下。 焰溟抚着她的秀髮,像在顺猫儿的毛一般,指腹轻柔地从她的头顶穿过发梢,最后落在她的后颈上,拇指微微用了劲,慢慢地给她揉着穴位。 宫绫璟被他手上的动作弄得舒服极了,身子懒懒的,焰溟身上的气息惯是好闻的,她蹭着蹭着,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焰溟看着女子恬静的容颜,紧闭的双眸上睫毛微微向上翘着,挺秀的鼻尖,弯弯的柳眉,整张小脸精緻得不行。半梦半醒时的她,总是这般乖巧可人。 如果他们有个女儿,一定会像她这般甜美…… 焰溟微微一顿,女儿? 他想若是他们有了女儿,他一定会不惜一切把她护成这天下间第二个璨如明珠,高不可攀的小公主。焰溟看着怀中的宫绫璟,突然才彻底懂了当初北冥州州主为何逼他签下的那些条约,而后才甘愿放手让他娶她。 一个权势足以睥睨天下的男子,只有这么一个娇俏动人,贴心乖巧的女儿,谁不视若珍宝,谁不慎重? 换做是他,他也必然不会把他俩的孩子随便交付给一个男人。 若是知道未来的女婿,是如同自己那般的人,恐怕他连商讨的机会都不会给。 焰溟以前不懂,甚至异常防备乃至对宫绫璟一直心存戒心,可时至今日,她到了他的心尖上,同样的情感和在意,他似乎才明白了北冥州州主当年的一番苦心。 那些个条例看似是对南焰虎视眈眈,图谋不轨,实则其实不过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真挚的爱意罢了。毕竟北冥这些年,从未对朔国的发展有过丝毫阻拦。 宫绫璟在他身上趴着睡着,久了身子有些僵,便翻了个身,往床榻里头滚去。 眼瞧着女人要熘走了,焰溟伸手把她捞了回来,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又拉起被子帮她盖好。 谁知刚躺下来,女人就娇哼哼地凑了过来窝在他的颈脖处,莲藕般细嫩的胳膊顺势压上了他。 焰溟一愣,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正屏息听着。哪知…… 耳畔只听得女子软糯地哼唧了一声,小嘴一张,两瓣娇软湿润的粉唇兀地就含住了他! 焰溟肌肉剎时紧绷起来,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床顶,有一瞬间地失神。 半晌,瞧着女人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才轻唤了声:「阿璟……」 宫绫璟实则是在梦里,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吃的,有的咬她也就咬住了。 可是这入口的触感有点怪异,似乎没有什么味道,含起来倒是滚烫得狠。她皱着细眉,试探性地又伸出小舌轻轻舔了舔…… 某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宫绫璟却是含了含,舔了舔,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味道,就松开了嘴。她不知嘀咕了句什么,很快翻了个身,迷迷煳煳又睡了过去。 焰溟在宫绫璟伸出小舌触碰到自己耳骨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翻滚起来了。可还没来得怎么感受,就被人松了开。 他僵着身子,这几夜被这小女人折磨怕了,这会实在没敢乱动,只怕她一个不爽又把他踹下床去。可等了一会,不见得宫绫璟有什么别的动作,焰溟扭头看她,却见着旁边这点了火的女人依旧若无其事地沉沉睡着? 焰溟的脸色黑了黑,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了。自从上次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后,他知道她心里终归对他有气,便一直不捨得对她用强,回回都在硬生生地忍着她作乱。 可如今她却越来越肆无忌惮…… 摇曳烛光下,他看着女人那一张诱人的粉唇,刚刚耳垂被她含住时的触感又浮上心头,酥.麻得仿佛一阵电流穿透身心一般,他的眸色渐渐幽深。 心下一动,男人终于不再隐忍,径直俯下身子,埋进她纤细的颈脖。 低喃出声,目光沉沉,声线低哑—— 「阿璟,我们要个孩子吧。」 而睡着了的女人显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反应。 宫绫璟蹙蹙了眉,身上有什么东西被人很快解了开,紧缠的束缚一松,身子倒是舒适了不少,她舒服地哼了哼,随即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着。 可梦里,有人却似乎故意与她作对一般,愣是折腾得她不得安生。只觉得一双有力的手又将她揽了回去,轻柔地托起,随即把她翻了过来...... 宽厚温热的手掌抚过之处,战慄一片。 直到腿.间一麻,酥软得厉害,她才彻底清醒,目瞪口呆地看着身上的男人开开合合,大汗淋漓的动作。 瞧见她清醒过来,男人还朝她咧了咧嘴。
第104页 宫绫璟张了张嘴正欲出声,他却勐地一动,很快俯下身子含住了她的娇唇。于是未出口的话变成了低唿,变成了轻喘,变成了娇哼…… 女子的声音从床帏细缝中续续传出,支支吾吾,语不成调。 …… 宫闱的另一处。 有细碎的交谈声,若不走近细听,定然发现不了丝毫端倪。 漆黑夜色里,两人均是一席黑衣,蒙着面, 「你当真要这么做?」那人一顿,又狠声道:「你可知一旦败了,依着主子的性子,你我便再无生还可能!」 「我意已决,如若你不帮我,我便自己去。」 声音轻缓,不急不躁。 话落却是一片沉默,死寂。 半晌,直至那名黑衣人轻笑出声,转身欲走,才听得身后人终于开了口。 「我帮你。」 「当真?」 「最后一次。事成,你跟我走。」 风起,雪落,谁蓦然抬头,柳眉微拧。 而后半晌寂静,再无人应答,只余宫围城墙的黑影微微幌动,疑似一人终轻轻颔了首。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留个爪叭~~~ 好孤独好寂寞_(:3」∠)_ 第57章 次日, 宫绫璟果不其然窝在宸沁宫里研究了一整天的刺绣。 晚七来来回回送了好几趟茶水糕点,瞧着这位公主一口都没吃,一个劲的捣鼓那个要送给皇上锦囊, 心里也是十分佩服。 娘娘哪来的毅力…… 晚七无奈地摇了摇头,爱情啊,真叫人上头。 直到晚上,宫绫璟耐不住晚七在旁边左磨右磨地劝她赶紧正经用顿晚膳才彻底把手头的针线都收了。 临走之时瞧着锦囊上那两只总算不会再「缺胳膊少腿」的鸳鸯, 宫绫璟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大抵是一整天都没好好用膳, 晚膳时分宫绫璟倒是吃的还算可以,在晚七的投餵下,至少是吃下去了一整盅的燕窝粥。 宫绫璟比较嗜甜,御膳房的自从摸索到皇后娘娘这个口味偏好, 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把主食做得跟甜点一样清甜可口。 单单冰糖燕窝粥,珍珠糯米裹红枣, 黑米牛奶粥几样,就用足了心思, 宫绫璟近日胃口也确实越来越好, 越吃越多。 晚膳很快用完,晚七眼瞧着宫绫璟又要过去做针线, 着实怕她伤了眼,连忙凑了过去, 提议道: 「娘娘, 这会还早,不如去外头散散步消消食?」 宫绫璟一愣,扭头看了窗外一眼,现在还是寒冬时节,今夜外头虽然没有下雪, 可夜里还是冷得很。 屋里多暖和,为什么要出去? 于是宫绫璟很快摇头拒绝了晚七,继续去拿针线包。 晚七有些无奈,娘娘最近越发懒了,整日窝在屋里不爱动,就爱捣鼓些小玩意送给皇上,偏偏皇上又宠得厉害,简直把娘娘当小猪一样养着...... 她正不知如何再劝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宫人的通传声。 「娘娘,御前女官辛柔求见。」 宫绫璟拿着针线盒正要走回桌侧,听罢微微一愣,但很快便让人给领进来。 辛柔很快进了门,朝宫绫璟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吉祥。」 宫绫璟坐在圆桌旁的梨木椅上,就着桌上烛光,端详着锦囊上的图纹,縴手在那对鸳鸯上细细抚着,闻言才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唇瓣的笑意仍未散去。 「何事?」 辛柔垂眸,语调如常:「娘娘,皇上请您去一趟御花园。」 宫绫璟手一顿,外面天寒地冻的,焰溟让她出去做什么? 「皇上可有说何事?」 辛柔抬起头对上宫绫璟,眸光掠过宫绫璟手中之物时,有些僵住。 随即却是很快温婉一笑:「皇上只吩咐奴婢过来带娘娘过去,奴婢也不知是何事。」 宫绫璟犹豫片刻就站起身来,「好,本宫知道了,这会就过去。」 晚七看着宫绫璟这就要出门了,忍不住悱恻了一下,怎么遇着皇上您就这么好说话呢,刚刚奴婢劝了您这么久,您死都不出门…… 内心虽然这么想,晚七还是拿过斗篷替宫绫璟穿戴整齐,又拿了暖手炉塞到宫绫璟手里,把她整个人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 宫绫璟欣慰地看着晚七忙前忙后,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翘起,世间真是找不出第二个像她的七七这样贴心的人儿了。 辛柔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候着,直到晚七要唤人让凤辇在外头等着时,她才又出了声。 「娘娘,皇上吩咐了,您随奴婢过去就好。皇上就在御花园,不远的。」 宫绫璟没做什么反应,倒是晚七先蹙了眉。 「皇上当真如此说?可外头天黑又寒的,怎的还让娘娘单独走过去?」 辛柔笑,眸光落在桌上,「奴婢也不知,兴许是皇上也准备着要给娘娘个惊喜,不欲人多。」 宫绫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着自己才绣好的锦囊。 她微微一愣,莫非男人真的这样有心,也给她备了一份惊喜?如此想着宫绫璟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却还不忘示意晚七把东西收起,才道:「那便过去吧。」 刚踏出宫门,晚七又跟着跑了出来。 「娘娘,还是让奴婢与您一同过去吧。」
第105页 辛柔轻笑出声,「晚七姑娘,这是在皇宫内,这几步路你还怕娘娘出了什么闪失吗?奴婢在这宫里好几年了,会照顾好娘娘的。」 晚七是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宫绫璟一人的,她这一生唯一的使命就是护主子周全,才不会管别人怎么说。 瞧见宫绫璟停下脚步看着自己,晚七又急道:「娘娘,还是让奴婢陪您过去吧……」 宫绫璟看着晚七这模样倒是好笑,这丫头今晚是怎么了。 「你想跟就跟上吧。」 晚七忙不迭跟了上去,还不忘凑在宫绫璟身侧嘀咕了句:「娘娘您放心,奴婢很识相的,待会瞧着皇上和您气氛不对,奴婢立马就消失……」 是真的,她每次都能消失得特别快,绝对不当帝后恋爱路上的拦路虎! 宫绫璟忍不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就知道皮…… 身后的辛柔瞧着主僕二人的打趣,嘴角也是擒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好,所有人的日子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啊真叫人上头_(:3」∠)_ 第58章 三人走了一段路到了御花园, 眼瞧着越走越偏,周围渐渐没了灯火,宫绫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辛柔, 皇上是在这边?」 辛柔上前,躬身道:「是的,娘娘。」她抬眼往前不知看什么,遂又低头对上宫绫璟, 轻声道:「娘娘莫急, 就在前头。」 宫绫璟无奈,只得继续跟着往前走。 三人向前走去,辛柔手执宫灯走在小道前头,晚七跟在宫绫璟身侧走着。 一路上寂静无声, 寒风萧瑟,宫绫璟看着周遭漆黑景象, 内心忍不住悱恻焰溟在搞些什么,天寒地冻地非让人引她到此处, 还没个由头。 待会若不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一定转身就走!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勐地被身旁的晚七拉了一下, 紧接着便她一道唿声。 「娘娘,小心!」 也就在同时, 狂风骤起, 树上枝叶剎时乱动,一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跃出,手执长剑,直直地刺向宫绫璟。 那剑还未近宫绫璟身侧就被晚七挡了去,宫绫璟一惊, 身子却很快已被晚七护至身后。那黑衣人似又有备而来,出招凌厉,身手看似竟不在晚七之下。 黑衣人瞧着宫绫璟被人死死护住,更是招招致命往晚七跟前刺去。 眼瞧着黑衣人步步紧逼,晚七面色微微一沉,脚尖轻点,袖子晃动,腰间佩剑已然出鞘,几乎是在顷刻间,剑气寒光剎然而起。 她把宫绫璟往后推向后头的辛柔,厉声而出:「护住娘娘!」随即,足尖轻点,手执长剑,向那黑衣人一跃而去。 形势骤转,黑衣人渐显下风,招式已被晚七逼得渐乱。夜色里,那人眸光一凛,扬袖而出,朝晚七面上一挥,白色细粉飘洒而出。 晚七本能地挥袖一挡,再次抬头之时,迷烟散去,只见得那黑衣人正跃上屋顶,她没做丝毫犹豫,紧跟而去! 两道身影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宫绫璟心砰砰狂跳,从未想过会在这宫中遇刺! 此处本便是御花园内极为偏僻的一角,又值冬日夜晚,此刻更是阴寒得紧。 可辛柔刚刚不是说焰溟在不远处等着她前去吗?晚七与那黑衣人的动静这般大,他怎么可能听不见! 宫绫璟眉心一皱,思绪万分混乱之际,就听得后头一道柔声突然响起。 「娘娘。」 声音又轻又柔,在这夜色里,却叫宫绫璟心跳兀的漏了一拍。 不对!焰溟必定不在此处,黑衣人定然是故意诱走晚七! 而眼下月黑风高,此处更是荒僻无人..... 一个可怕的意识晃过脑海。 宫绫璟暗道不好! 她僵着身子,钝钝地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那个惯来恭顺的女子,此刻手中的宫灯已然变成了一把长剑,正直直地对着她! 那是她第一次在辛柔眼中看到狂傲的不逊与肆虐的杀气。 而此刻辛柔那一脸的恨意竟比她手中对着自己的长剑更叫她看得心惊。 「辛柔,你为何?」 宫绫璟说话地同时脚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眸虽不躲不闪地对着辛柔,她的脑子里却飞快地思考对策! 此处偏僻,饶是她大叫,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引得来宫中侍卫。 晚七那丫头又是个冲动的,怕是抓不到刚刚那个黑衣人,必然不会回来! 她该如何自救!? 「娘娘,别想了,今日您逃不掉的。」辛柔轻笑,手执长剑一步步走向宫绫璟,「倘若您不做无畏挣扎,奴婢用剑很快,定不叫您感受到丝毫痛意。」 一句话的功夫,宫绫璟竟然已被逼到了大树下,她蹙眉看着身后,后头已然是树干,再无路可退,身前却被一把长剑对着。 宫绫璟眉心微蹙,可不过片刻功夫,心却莫名镇定下来。 她不再顾那把再进一寸就会刺穿她胸口的长剑,而是冷冷地抬头对上辛柔,眸色泛冷。 「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也未亏待过你丝毫。你要杀本宫,至少给一个理由。」 辛柔微微一顿,宫绫璟这种娇生惯养的公主在这种时刻能这样镇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还想看这个高高在上,成日里无忧无虑的女子惊慌失措,大声求饶的模样,倒是可惜了。
第106页 辛柔低头笑笑,抬眸对上宫绫璟那张娇俏倾城的面容时,眸光骤冷。 「娘娘,其实奴婢恨您很久了。」手中的长剑移了位,剑锋直直地抵上宫绫璟的脸颊。 宫绫璟僵直身子,寒剑抵在脸颊的触感着实叫人心颤。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刚刚心中已经作出判断,现在对于她来说,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尽力拖住这个已然丧心病狂的女人,唯有如此她才一线生机。 「恨什么?」 辛柔冷了声,眸光骤寒,「恨你这张脸,恨你的出现,恨你拥有的一切!宫绫璟你凭什么一出生就拥有一切?凭什么都不用做,便拥有别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所有!」 嫉妒?仇富? 宫绫璟蹙眉看着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子,心里泛起寒意。但更多的是迷惘,她做了什么让一个与她毫无瓜葛,且处处体面的御前女官对她有了这样深的恨意? 而这个女子平日里竟隐藏的这般好?竟让所有人察觉不到一毫! 这断断不是一个普通人办得到,焰溟身侧到底为何会留这么一个女人?! 可容不得她多想,辛柔手一用力,宫绫璟突然一阵刺痛,剑锋已然刺进了她的脸颊,血瞬间流了下来。她心勐地一沉,眸光落在辛柔执剑的手上,又很快对上她! 红唇微张,声音冷若寒冰,「你可想清楚再下手。本宫若死在你手下,死在这南焰宫中,届时陪葬的可就不止你一人了!」 辛柔微微一顿,拿剑的手不敢再有动作。宫绫璟话里的深意她不可能不懂。北冥州公主死在朔国,且别说旁人,南焰帝第一个难辞其咎!再且看,北冥会不会绕了朔国! 她抵在宫绫璟脸颊的剑顿了顿,最后竟缓缓收了剑。 宫绫璟也微愣,没想到这一番话真的还有些震慑作用,为今之计也她只能接着拖。 「辛柔,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般恨我。我从踏进这南焰宫中,只知你一直谦顺能干,皇帝更是对你赞不绝口,听说已然准备亲自为你赐婚。你何苦?」 「赞不绝口?赐婚?」辛柔勐地抬头,肆虐地笑。 脸上被刺到的部位一直在不停地往下滴血,冰冰凉凉的。可宫绫璟却顾不得,眼瞧着这人当真是疯了,一直张狂肆无忌惮地笑着。 她眉头越拧越深,隐隐觉得她快控制不住这疯子了。 果不其然,辛柔很快重新举起剑对上她,厉声道:「不,你必须死。南焰城如何,朔国如何与我又有何干系?!」 「为何没有,你生在这里,活在这里难道就没有亲人没有爱的人吗?!」 辛柔自嘲一笑,「奴婢自幼就是孤儿,不劳娘娘挂心。至于心爱之人……」她微微一顿,不知想到什么,随即面色一寒,「我为着他步步艰难,踏遍荆棘,只求他多看我一眼!而今既已明白他从没在意过我,我又何须再为他多虑!都死了,才一了百了!」 这种时刻宫绫璟显然并没有很听懂辛柔在说得是什么,话里的他指的是谁,她一心只想要拖延她多说几句。 可辛柔却仿佛已瞧出她的念头,长剑正正对上她,「宫绫璟,你去死吧!只有你死了,我才有一线生机。」 宫绫璟内心低咒,真的第一次很想骂人!到底自己生死和她的生机有什么关系!果然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想这种自己不顺心,就要毁天灭地拉着别人一起下地狱的人! 面前的女子一看就是执惯了长剑,眼看着就要刺进自己的胸口,宫绫璟心里耐不住惊恐,再也镇静不下。她身侧双拳紧握,眼眸慌张一闭! 这电光火石,眼前一片漆黑之际,她内心不知为何却只想起一个人。 这样危急的时刻,她很奇怪她并没有真的很畏惧生死,她竟然只是觉得自己没能陪那个身处高位,睥睨天下的帝王,共看这云苍的繁华盛世有些可惜。 宫绫璟轻轻一笑,不过他是云苍的皇帝,若她死了,他应该也不愁无人相伴吧。 似乎本便是她一直比较爱他。 ...... 手起刀落应该是一瞬间的事,宫绫璟很诧异自己想了这么多,预想之中的疼痛还是没有袭来,她正欲睁开眼,就听得辛柔一声痛唿! 睁开眼的时候,辛柔已经跌坐在地,肩头鲜血直流,而她手中的长剑也掉落在远处。宫绫璟微怔之时,却见得身侧已然跪着一带着银色面具之人。 「属下护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宫绫璟正想问什么,却见得前头火光涌动,数十名侍卫已经涌进。 前头侍卫长刚露了个身形,宫绫璟收回视线,就发现身侧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目瞪口呆,转头对上辛柔,却见得这人倒确确实实是被伤了要处,跌倒在地,血染红了粉色宫装。 伤势必定极重,否则就她眼里的不甘与恨意,断然不会只这样看着自己。 宫绫璟想到刚刚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南焰的皇宫,她的身侧竟还有这等高手护着?是何人所派?焰溟还是……北冥州? 侍卫长走近一瞧,见着皇后脸上竟受了伤,又看到地上御前女官受了重伤,血流不止的模样,脸色瞬间苍白,他一时无法判断出了何事,只能连忙跪到宫绫璟跟前,「属下护驾来迟,请娘娘责罚!」 宫绫璟掏出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虽然刚刚辛柔没用狠劲划伤她的脸就收了手,可到底是刺进去了。
第107页 她看着伏在地上的辛柔,沉了声,「御前女官意欲行刺本宫,你且先行拿下,再派人禀告皇上!」 侍卫长一僵,勐地转头看向辛柔,一脸不可置信。 宫绫璟看着侍卫并无动作,一张小脸紧绷。 这究竟是个什么女子,竟能在宫中隐藏得这样深!连带宫中侍卫亲眼所言此情此景,再听到她的命令之时,都还这样迟疑着不敢轻易下手。 「还不赶紧拿下!」 眼瞧皇后动怒,侍卫长不敢再迟疑,他忙应「是」,随即站起身来,扬手让后头侍卫把辛柔绑了。 在辛柔被拉起身时,一行人才发现她的右手臂几乎欲断,且左腿竟是已无法站稳。宫绫璟微惊,刚刚不过片刻,那戴面具之人不动声响就能几乎把辛柔手脚皆废。 除却北冥州世家一等暗卫的武艺,她再想不出有旁人能有这等武艺! 南焰宫中竟藏有一直护着她的北冥暗卫?焰溟知道吗!如若不知,这便是…… 宫绫璟不敢细想,微怔之际,却听得辛柔厉声而出。 「宫绫璟,你身份尊贵,要什么便有什么,可是人心不是,爱也不是。逼着一个对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感情的男人娶你,你不自私你不可怜吗!」 宫绫璟微眯了眼,辛柔被人压着,一身软绵,全然没了刚刚的气焰,可对着自己的眸光却依旧恨意极甚。 这个女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到底又在恨些什么? 她正想细问,前头传来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再抬眸之际,明黄身影已行至她的面前。 她很快被拉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女主脸受伤了(难过) 第59章 「属下参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侍卫一惊,跪拜在地。 皇帝一声不吭,只抱紧了怀中的女子。 整个御花园全然无声, 无人敢抬眸,只因那帝王周身怒意极甚。 也就在与此同时,晚七施展轻功,几个纵越之间, 已经跪立于帝后跟前。她手上还拎着那黑衣人的衣襟, 被她直接甩在地上。 众人一瞧,却见那黑衣人身上衣物已然被剑气划破,血四溢而出,湿了外头黑衣。此人应该是被晚七点了穴位, 此刻无法动弹,更无法说话。 晚七原本抓到人还很激动兴奋, 这南焰宫中已然很久没有给她施展拳脚的地方,可一触及宫绫璟受了伤的脸颊, 又见着身子瘫软被侍卫压在地上的辛柔时, 她脸色勐地一变。 「奴婢该死!」她对上宫绫璟重重就往地上磕了一头。 宫绫璟从焰溟怀中侧过身,正欲开口, 却听得一道冰寒至极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你是该死,身为贴身护卫, 连主子的安危都顾不得!」 众人本来便心惊, 晚七身份特殊,不归南焰宫中管,只听从皇后一人的吩咐,可帝王显然已怒极不顾!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喘。晚七尚且受罚的话, 更别提他们这些巡逻侍卫。 晚七身子重重一顿,她确实该死!她就不该那样大意离开公主身旁! 安分的日子过久了,她竟连她最基本的使命都忘了!何苦偏要去追那贼人,而置主子安危不顾! 若是公主出了差错,她当真……! 「奴婢自罚一刀!」 话落,晚七抽出佩剑,竟就要往臂上砍去! 宫绫璟一惊,直接扑下身子,挡住了晚七的动作,「七七不要!」 怕手中的剑伤着宫绫璟,晚七急忙松手,转而扶住了宫绫璟。 再次对上宫绫璟脸上伤势之时,晚七的眼眶却瞬间湿润了。 「公主……」 宫绫璟轻轻拍了拍晚七,才回头看着焰溟,柳眉轻蹙,「晚七是臣妾的奴婢,臣妾自会责罚。皇上现下该处置的不该是你的御前女官吗!」 焰溟眉心一拧,偏头看去,辛柔被人压着,手脚看似已然不能动弹。 感受到他的视线,女子一直低垂着的脑袋竟微微抬了起来,触及男人复杂至极的眸光之时 ,她微微笑了。 笑得有几分凄楚。 皇帝很快收回了目光,沉声道:「把辛柔拖下去,关押至牢房,交给廷尉审查!」 「是!」侍卫领命应道。 两个侍卫正要把辛柔拖下去,却勐地听得面前这个从刚刚已然颓败失魂的女子突然痛声而出。 「不要!」 可很快她的嘴被人捂上,只剩下破碎的支吾声。 跪了一地的侍卫奴这才大惊,忍不住抬头,就见得皇帝手执长剑挑开那黑衣人的面罩,在触及那人容貌之时,脸色骤寒,剑锋勐地一转。 眨眼间,长剑另一头已从男子胸口另一侧刺出,那黑衣人眼睛骤时瞪大,可很快就无力地倒了下去。温热的鲜血肆意而出,染红了明黄的龙袍,而皇帝却没颤动一下,只是淡漠地把手中长剑掷于地上。 女子眼瞳兀的瞪大,双腿直接瘫软于地,口却被人更用力地死死捂着,发不出一声声音。很快地,她被侍卫押了下去,再也见不到那个为她而死的人。 而那人的尸体也很快被侍卫宫人清理走,夜幕恢復了以往的平静,只是周遭似乎更寒了几分。 焰溟转身走到宫绫璟跟前,俯下身子,拦腰把她抱起。
第108页 「今夜御花园巡逻侍卫一律杖责一百,自行下去领罚!」 众侍卫齐齐跪下领命:「属下遵旨!」 宫绫璟却是僵着身子,在男人怀中一动不敢动。她知道焰溟不是什么善人,可这些年他在她跟前一直是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模样,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盛怒,杀人夺命竟毫不眨眼。 宫绫璟手脚其实从刚刚就一直冰凉无温,只是这会被这个果真如传言般阴狠毒辣的帝王抱着,周身又觉得更冷了些。 她一瞬,竟也不敢开口,只睁着眼怔怔地看着男人。他的眼睛深黑得像旋涡,眸光触及她脸颊上的伤口之时,眉宇的阴戾之色毫不掩饰。 她突然觉得,她其实好似也没多了解真正的他。 很快地,她被他抱着坐上了龙撵,帘帐放下,他圈在她腰间的手骤时收紧,把她紧紧地圈进怀里,微微还有一丝颤动。 他身子一贯滚烫,手掌更是温热,她的手被他紧握着,才渐渐恢復了温度。 他把她抱得那样紧,却弄得她的身子越来越僵。 终于她受不住了,轻轻动了动,然后她就听见了那个刚刚才斩杀了一人的帝王在她耳边低声喃喃。 「阿璟——」 她微怔,很快转过身去,却见着男人眼眸的阴戾已然消失,却而代之的是漫无边尽的后怕与自责,「对不起,朕竟让你差点出了事。」 宫绫璟一愣,终于忍不住把手从他手中挣出,轻抚上了男人冷俊的脸庞。 男人抓住她的手,对上她脸上的伤势,眸色顿深。 沉默半晌,她听见他一字一顿出声。 「是朕大意了,朕以后都不会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她被他重新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宫绫璟看不清他说这话的神色。 但她总觉得他过分自责了。 御前女官会突然行刺皇后实在荒谬,这本便是无人可料的。 宫绫璟内心轻嘆,偏头看着男人的后颈,正欲抬手回抱他,却不知为何微微一怔,身子微僵。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脑海。 难道不是无人可预料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周五晚那一更hhh 听说别家大大的小可爱评论区关闭后,一直悄咪咪给她们的大大表白(哎……) 第60章 次日, 太阳的余光照进室内,宫绫璟转醒之际,身侧已空无一人。 很显然, 勤政的帝王并不会因为她受的这点轻伤就在她床榻边上时时候着。 宫绫璟平躺在床上,看着上头的层层纱幔帘帐,思绪一时有些飘散。 昨夜里她被焰溟抱了回来。后,御医紧随踏入宸沁宫门, 替她脸上伤口上了药。 听御医所言, 这伤虽在脸上,但伤口仅有约莫一指宽,实属万幸。且又在这皇宫内,要什么名贵珍稀药材没有, 便是用药敷上几日,再细细料理一番, 定能一丝疤痕不留的大好。 宫绫璟听罢也就放宽了心,可御医退下以后, 焰溟哄她歇息, 她也累极便躺下了,他陪她躺了好一会, 直到她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可后半夜,她突然惊醒, 慌乱地坐起身来, 才发现身侧空无一人。她正欲喊人,一转眼却见着焰溟坐在外头,而李德喜似刚领了旨意,匆匆起身走出。 她没听清他下了什么旨意,隔着床帏纱帐, 她也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俨然心事繁重,周身气息泛冷。 但宫绫璟看到焰溟还在屋里,一颗心便不自觉安了下来,她坐在榻上,一声不吭地看着男人。 心绪其实也十分复杂,她实在想不懂辛柔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行刺她。 平白无故一个御前女官当真与自己无冤无仇,怎么会这样恨她?辛柔最后与她说的那番话又是何意? 宫绫璟百思不得其解,独自在榻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觉,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撩开床帷跑下床问焰溟。 谁知他似没料到她突然又醒了过来,只定定地看着她,瞧见她一身单薄里衣就这样跑到自己跟前,连件外衣都没披上,眉头竟是忍不住微微皱起。而宫绫璟的脸受了伤,尽管此刻已经包扎妥帖,可是她还是受不住被男人这样看着。 大抵女人天生就是会比较在意自己容颜,况且宫绫璟生得极美,一直对自己的容貌都是骄傲又自信的,这突然受了伤,虽然说是没什么大碍,可心爱的男人这样拧眉看着她,她还是不知为何就别扭得很,心里很是怪异。 然后就有一点点难过了。 焰溟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双杏眸还是晶晶亮亮的,可到底是受了惊吓,小脸比往日里还是要白上几分。尤其是脸颊一侧贴的一层纱布,在这张娇俏的芙蓉脸上更是突兀得很。 他看得心疼,越发痛恨自己太过掉以轻心,没有护好她,眉头便不自觉越皱越深。 「怎么醒了?」 他站起身来,正要去牵她,可宫绫璟瞧着他冰冷的脸色,却更是误会了。 她躲开了他的手,忍不住伸手捂上了脸上那层纱布,撇着小嘴看着焰溟,「我现在很丑吗?」 焰溟一愣,看着宫绫璟一张粉唇嘟得仿佛可以挂一个茶壶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怕是多想了。 他眉头一皱,还未张嘴,却看着宫绫璟已经一手捂着脸颊,也不同他说话了,闷闷地径直转身就往床榻走去。
第109页 女子仅着一件素白的中衣,单薄泛凉的背影在屋内已熄了烛光,仅留几颗泛着微弱青光的夜明珠照映下显得更是凄冷了几分。 她这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焰溟心勐地一沉,他几乎不做犹豫地快步上前,直接把人拦腰抱回了床上,然后他也翻身而上。 宫绫璟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俯在她的身上,眸光未离开她分毫,眉眼间皆是动人的柔色。 男人抬手,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的额角,替她把散落在脸颊的青丝敛到耳后,安抚着她,声线微沉。 「别胡思乱想,御医说你脸上的伤不过几日便能大好。」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他,喃喃:「可要是……我容颜不復以前那般,你还会……还会喜欢我吗?」 焰溟再度愣住,看着怀里女子可怜兮兮对着自己的眸光,心里没由来的一紧,实在没想到她闷闷不乐的是这个原因。 焰溟耐不住伸手将她的身子重新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紧紧地揽着她。 沉默半晌,才哑声道:「朕不是因着你的容颜才喜欢上你的。」 哪知这话一出口,怀里的女子却是很快挣扎地动了动,急急地抬头看他。 「……不是吗?」她撅着嘴,看着男人,眨了眨眼睛,「不是因着我们在北冥州上的第一面,你才……」 她一直以为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那天给他的印象不错……一见倾心就互相钟情彼此,她一直是信的,毕竟她对他,就是始于那最初的惊鸿一瞥。 后来他与她分明也只有竹林里那一面之缘,可他却非她不娶,不顾天下非议,千里迢迢到北冥州求娶她。难道不是与她一样,多多少少是那第一面的缘故? 「第一面?」 焰溟一顿,脑海里闪过了一副奇妙的画面,看着女子眨巴的杏眸,嘴角微微上扬,「第一次见你时,你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跟只脏兮兮的小兔子似的。」 他承认那日撞见她在云雾竹林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实惹人心怜,叫他印象深刻。可那会他一门心思想着让北冥州主默许云苍一统,压根没往儿女情长上面去想两人的初遇。 他甚至那时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对于一个平白无故出现且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哪怕长得极美又与他有何干系?不疑心有诈已是极好,可怎知后来自己居然会停下脚步,还与她说了那么久的话,回过神来时,他也只觉得错愕异常。 宫绫璟嘴角一抽,脏兮兮的兔子……没想到第一面给焰溟的印象居然这么不好,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可是一个神祗一般俊美的男子,还又那样懂她的心思,就像是她这辈子命中注定的良配。 此刻再度看着男人英俊清隽的脸庞,宫绫璟内心突然一阵迷惑,辛柔早些时候那句没头没脑的话突然就这么闯进她的脑海里。 她说她逼了一个从来不爱她的男子娶了自己,不自私不可怜吗? 从来不爱她的男子...... 是在说焰溟吗?可是......她明明没逼过他,她都只与他见过一面,又明明也是他主动上北冥娶她的。如果不爱她,他这样热切地来娶她做甚?? 宫绫璟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便又急急张口问道:「那你……当年为何娶我?真的是因为那会心里有着我吗?」 焰溟浑身一僵,不着痕迹地又把怀中女子的小脑袋往自己胸口按了按,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 这个话题显然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细谈,当年娶她这件事实在太过复杂。他们如今这样就很好,好得让他每日都觉得不真切,因此见她差点被人行刺,才那样盛怒,其实更多的后怕。 他而今也实在不愿再骗她,可唯独那件事,他真的没有把握与她坦白之后,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不会对他很失望,甚至于对他们的爱情都寒了心。 他预料不到宫绫璟得知真相的反应,对于掌控不了的事情,他情愿选择避而不谈。 宫绫璟在焰溟胸口仰起小脑袋看着他,瞧着男人薄唇紧紧抿着,就是不开口,她忍不住又催问了他一遍。可惜话还没说完整,她的唇已经被人堵住了。 男人含着她的唇瓣,温柔地允着她,宫绫璟被吻得迷迷煳煳,白臂揽着焰溟的颈脖,身子渐渐烫起来,神志突然就没那么清明了。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彻底软了下来,终于不再执着于那个问题,焰溟这才松开了宫绫璟,唇瓣转而贴到她的耳侧,「朕心里有没有你,你感受不到吗?」 宫绫璟一时有些恍惚,手被他抓着抵在他的胸口处,清晰地感受着他心脏处强而有力地跳动。 女子琉璃般的眼眸淬上了几抹迷惘,直到男人把她的手松开,目光沉沉地凝了她好一会,她都似没回过神来。 可眼眸里头却清晰地映着他的模样,只有他一人。 焰溟嘴角微勾,又俯身向下轻啄了她一口,却是很快离开她的粉唇,接着向下。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男人的头顶,身子越来越烫,跟要烧起来了似的,额角的几缕青丝已经不知不觉完全汗湿。 中衣的衿带早被人解了开,她越发不敢动弹,只怔怔地看着床樑上方的纱帐。纱帐似有些缥缈,随即竟如波浪般晃动起来,她看得极不真切,小脸却不自觉绯红一片,不过一瞬,便再也不敢多看,索性便是直接把杏眸紧紧闭起。
第110页 …… …… 就在宫绫璟青丝凌乱,额前蒙上一层薄汗之时,男人终于停下了动作,撑起身子抬头看她。 「阿璟......」 焰溟原本就低沉醇厚的声线,此刻更是沙哑得可怕。 「......朕的心里自然有你,也只有你。」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脸庞,逼得她与他对视。 触不及防地撞入男人深邃的眼眸中,她心里却突然像被裹了蜜一般。 都说眼睛是骗不了人,她觉得是真的。他此刻对着她时,眼里那样浓烈炙热的情素,就像是一团火焰般,几乎要把她点燃...... 这男人心里怎么可能没她。 而他刚刚竟为她做到那种份上......宫绫璟越想耳尖越红,一颗心软得一塌煳涂,浑身上下更是酥得厉害,像是被人卸了力气。 可耐不住地却还是...... 莫名得只想再与他靠近一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渴望着什么。 很快地,女子又被人揽了起来,微妙地换了一个姿势,一个无比契合的姿势。 床帏纱帐随风又轻轻泛起涌动,挡住了里头的阵阵涟漪,女子的嗓音似乎比往日都甜腻喑哑了许多。 ...... ...... 许久,他终于松开了她,撑起身子凝着女子完全被汗浸湿的小脸,轻抚着她的一头青丝,贴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这辈子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分开,他绝不会对她放手,他们还要一起见证一个盛世。 焰溟定定地看着宫绫璟,漆黑幽邃的眼眸中映着女子娇俏带粉的容颜。他不知想到什么,又俯首贴到她的耳边,声音紧绷地与她说了一遍,她答应过陪他看一个盛世的,这是她亲口许诺过的,她绝不能食言。 宫绫璟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男人吻迷煳了,怎么觉得现在好像是焰溟比较担心自己不要他了的样子。她很快摇了摇头,伸手紧紧回抱住身侧的男人,攀上他,重新埋进他的颈脖。 她这样肆无忌惮的举动,让焰溟浑身又瞬间紧绷了起来,刚深吸了一口气,可还没平静下来 ,女子温热的唇瓣却勐地贴上了他的耳骨。 他气息一窒,耐不住她这样磨他,正要把她拉下来,不料女子却蓦然轻轻出声,竟不知是梦中胡话还是…… 可就是这句看似无意识的胡话,却让某人的心瞬间酥得一塌煳涂,还未平復的气息彻底又乱成了一团。 她紧紧抱着他,贴在他耳边,单纯直白地低喃出声—— 「不会的,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喜欢和你呆在一起,喜欢陪着你……」 …… 她怎么可能不要他,她好喜欢他,喜欢了好久好久呢。 彼此真心的喜欢是那样得来不易,她可珍惜了。 …… …… 而后宸沁宫大半夜的又唤了次水,皇帝没让人侍候,只让人把水放好便可退下。 几个年轻些的宫女推开宫门时,分明隔着珠帘床帷什么也瞧不着,却还是一踏进屋里头就闹红了脸。只好轻手轻脚,手脚麻利地将一应物什放置妥当,就快步退了出去。 焰溟亲手替怀里的女子清洗完,才抱着早已昏睡过去的宫绫璟重新上了床榻。 刚替她盖好锦被,宫绫璟却似乎有了转醒的迹象,竟是自个儿拉过被子把小脑袋瓜都埋了进去。小嘴还撇了撇,不知在里头嘟囔些什么,小模样倒是娇憨得很,看着着实可人。 焰溟看着心软,那惯来冷硬的脸庞,在此刻不知不觉都已被笑意侵袭。何其有幸,他拥有了她,得以这样一名女子的一片痴心。 母后去世那会,他一直恨上天待他的不公,明明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为何偏偏世事弄人。可如今,他拥着怀中的女子,才惊觉上天其实待他甚厚! 宫绫璟怕是闷得慌了,又开始胡乱地拽被子,跟着毛毛虫在扭动挣扎一般。却是越挣,越把自个儿缠绕得严丝密缝。 焰溟看得好笑,揉了揉她尚且露在外头的发顶,声音带着低哑缱绻,「阿璟,乖。」随即便是探身上前替她把被子拉下,让那张如晶玉般的小脸蛋重见天日,手掌又驾轻就熟地轻拍起她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她。 宫绫璟那时脑子里根本是一团浆煳了,只是心中还是对辛柔这事十分狐疑,便总觉得不踏实。可实在太累了,又被男人温声细语地哄着睡觉,她真的困得厉害,最后只莫名其妙,没头没尾地强撑着对着男人放了句狠话,「你可不能再骗我了,我这样信你!」 声音娇娇软软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男人拍着她后背的手一顿,但很快接着安抚着她,温热的指腹捏上她的后颈,替她轻轻揉着经络,舒缓又轻柔,她实在耐不住,哼了哼窝进他的怀里也就彻底睡着了。 …… …… 所以…… 宫绫璟的眼神渐转清明,辛柔昨晚说的那番话到底何意! 什么叫做「逼着一个对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感情的男人娶你,你不自私你不可怜吗!」 逼?她到底几时逼过焰溟娶她。 三年前,焰溟只身前往北冥求娶她之时的场景还歷歷在目。 可不是焰溟的话,她说这番话给自己听做什么?? 宫绫璟神色一凛,从床上坐起身,她正欲细想,外头却传来了宫人的声音。
第111页 「娘娘,您可是醒了?」 宫绫璟收回了思绪,应了声,「进来。」 门被轻轻推了开,几名宫女端着洗漱用具,轻步而至。 宫绫璟下床,任由她们给自己更衣,洗漱,好半晌才想起,她的晚七哪去了? 「晚七去哪了?」她看了一眼跟前替她绑衿带的宫女。 那宫女微微一愣,随即俯首出声。 「娘娘,晚七姑姑在外头院里跪着呢,已经从昨夜跪到现在了……」 宫绫璟柳眉一蹙,那丫头倒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坎了。 她轻嘆一声,冷了脸色:「让她赶紧给本宫进来!」 宫绫璟一边用着早膳一边看着站在自己身侧低着头郁郁寡欢的晚七。 明明是自己的脸受了伤,且伤势是真的很轻。今早梳妆之时,瞧着都已结了疤,只留下淡淡的粉痕。不细细去瞧,也觉得还好。 可偏偏这丫头一脸悲痛,那副自责愧疚的模样,看得宫绫璟都要怀疑自己是毁容了还是中毒快亡了…… 「七七啊……」 宫绫璟刚一出声,晚七这头扑通一声就跪地了。 「娘娘。」她把头埋得死死的,甚至不敢与宫绫璟对视。 宫绫璟被晚七这般模样更是弄得不知作何反应好,她呆愣地看了死死跪在地上的晚七好久,才默默把勺子放下,轻嘆出声:「七七啊,辛柔会突然行刺,谁都预料不到。我并没有怪你,你不用这样自责。」 晚七头还是没抬,只低声道:「娘娘,您一直对奴婢太好,您不怪奴婢不代表奴婢就没有错。若是还在北冥宫中,大人知道奴婢是这样护着娘娘的,奴婢早就死一万次了。」 宫绫璟挑了挑眉,「哦?林都尉一直对你们那么兇残严苛?」 北冥宫中由林都尉掌管宫中安全,上至家主身旁的护卫下至宫门口的守门侍卫都由他一人培养调动。 晚七抬起看着宫绫璟,默默点了点头。 身为护卫,护主不力。南焰帝昨晚意欲对自己责罚其实不算过分,因为就算在北冥,她让自己的主子差点深陷危险,便是死罪。 对于他们来说,主子死了,他们就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 若是跟随的主子让他们死,他们也绝不能有二话,这就是他们这一辈子都要守着的规矩,无论身在何处。 大概也是公主真的对她太好,好到她渐渐忘了自己该有的职责和本分;日子太过安逸,总让人少了些该有的警惕! 想到这里,晚七更觉得自责。跟到宫绫璟这样的主子,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她竟然一个大意,差点就…… 晚七正胡思乱想地内疚着,突然她的面前就伸出了一只白净的縴手,晚七一愣,抬头却看道宫绫璟正笑着对着自己。 清晨太阳的余光倾洒在宫绫璟身上,映得她周身一片柔和光亮,女子生得美,头上的珠罗玉饰晶晶亮亮,奢华艷丽可竟抵不上她的半分容色。 宫绫璟嘴角盈盈地弯着,一双眼眸清澈如蕴着一汪清泉地看着晚七,里头当真是没有半分要责怪她的意思。 晚七看得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位公主真的是九天玄女转世吧,怎会这样的美好,让人这样看着都觉得心中的愁苦莫名轻淡了不少。 有些人生来便有一种魔力,让人不自觉便愿意与她亲近,轻易就被她由心而生的柔情所感化,大抵也算是一种人格魅力。 晚七突然好似明白了为何南焰帝堂堂帝王在当年那样被逼无奈的境遇下,最终还是喜欢上了公主。 「七七,起来吧。」 宫绫璟耐不住晚七这样跪着看着自己发愣了,俯下身子拉起了她,「我总觉得世间很多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百密总有一疏。凡事不要太过强求,相信上天自会安排妥当。正如昨晚四下无人之时,我也真觉得自己必定会死在辛柔的剑下,可到底还是没有,证明上天还是护着我的……只是无论如何,今后你我都要多小心些就是了。」 晚七听罢,却是立刻道:「娘娘,奴婢以后一定好好护在您身侧,定不再冲动!」 宫绫璟笑了笑,不置可否。 在晚七眼里她可能是一位非常好的主子,可在她眼里,晚七也是难得一见的护卫。 她衷心又贴心,脑子时常还是一根筋,进了北冥皇宫,成了百名精锐之一的护卫之后又被林都督挑去给公主当贴身护卫,自此晚七就觉得她的人生使命只有保护好宫绫璟了,其他都是浮云。不过大抵也是如此,林都尉才能选上她。 对于宫绫璟来说,身边有这么一个护卫,她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她因为家世背景,虽然总能轻而易举拥有最好的一切,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懂得感恩。 不过说到护卫……昨晚,那个戴银色面具的又是何人? 宫绫璟想了想,屏退了屋内其他侍候的宫人,看着晚七问出声,「七七,南焰宫中除了你,我身边还有其他北冥的护卫?」 晚七闻言一顿,心一沉正不知如何开口,又见得宫绫璟歪着脑袋,很不解的出声。 「昨夜你追黑衣人而去,辛柔本来可以得手,却是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及时出现救了我。那人身手了得,绝不在你之下,不似南焰宫中寻常侍卫。」 晚七拧了拧眉,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最终却只是嗫喏出声。
第112页 「娘娘,奴婢也不知。」 「这样啊,那好吧。」宫绫璟撇撇嘴,回过头重新拿起筷子,刚夹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又想起了什么。 「七七,等会用完膳,我们去一趟地牢吧。」 晚七一惊,「啊?这不妥吧。娘娘您若是要亲自审问辛柔,唤人带过来就是了。」 「不,我要亲自去。」宫绫璟一口回绝。 「这……」晚七皱了皱眉,只好又道:「那娘娘要不要同皇上说一声?」 宫绫璟无语地看了一眼晚七,她就是不想让焰溟知道,才想着自己去地牢的。辛柔昨晚那番话,乱七八糟说了极多,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焰溟当年娶她这件事绝不简单。 这也的确一直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处心病,困惑了她太久。 可身边的人,却一直以来对此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越想越觉得各种不对劲,宫绫璟突然就耐不住了。 「不用,我们现在就去。」 「哎哎哎,娘娘可是——」话没说完,晚七已经被宫绫璟拽着走出了宸沁宫宫门。 晚七无奈,她突然觉得到娘娘对她那么器重的一个原因,大概是这整座宫里只有她一人敢陪她这么肆无忌惮的胡闹…… . . 皇城监牢内,几个低等差役正在偷闲喝酒。 酒过三巡,有些人便开始口不择言了—— 「兄弟们,听闻昨日新关进来的女子可是从三品的御前女官?」 「是啊,皇帝身旁屈指可数德高望重的女官,可不知怎么的就惹得龙颜大怒。昨夜大人可是连着审了一夜,据说什么刑具都用上了,但这女官就是什么都不说,嘴硬得狠!」 「可不是!我早上进去送饭,你们猜怎么了——」这差役看了众人一圈,才慢慢道:「那女官看起来都奄奄一息,只怕是时日不多了。上头估计是不会再管这人了……」 此话一出,众伙都沉默了,各怀心思。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越改越长 越改越长……(笑不出来 甚至有点想哭) 心境已经从:改它!改它!到——放马过来!我还能改!!到——我、我还能坚持……到——算了算了,不改了弃文吧(微笑)到——不行,这是我心心念念的男女主,我不能放弃他们!到——……我还是弃文算了吧(泣不成声)(委屈巴巴) 男主以后别想吃肉了,真的! 第61章 突然「哐铛」一声, 却是一醉汉把手头酒一掷,嬉笑出声:「既然都没人管了,不如我们——」 他顿了顿, 看着众人,压低了声音,邪邪地笑道:「一起去与那女官欢好一把?」 「这不成吧,若是被大人发现了……」有人皱眉道。 「怕甚?你瞧她如今这幅模样, 指不定都哑了。我可私下听闻这女子不单单是御前女官那般简单, 听闻当今圣上与她可是……」 「可是什么?」 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众人心神一凛,一回头就看着一女子蒙着面纱,身着织金芙蓉海棠华服, 凤钗步摇横逸高髻间,周身气度非凡。 他们看不清她的容颜, 却只是一眼,便自觉起身下跪。 再定睛一看, 女子后头还跟着廷尉大人, 与七八个侍卫宫人。 连大人都要跟在这女子后头,小心翼翼俯首垂眸的模样, 便可知此女身份定然不可小觑。 众人连忙磕头,「参见大人。」 宋祁渊脑袋很大, 他刚当上廷尉一职没多久, 谁知道就遇上御前女官行刺皇后这等宫中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圣上盛怒至极,直接把人扔到牢中,交代了审问却又没了下文。 他无奈只能用刑看看这女官能不能吐出些什么,让他至少有个头绪,谁知那女人嘴硬得很, 几乎被磨掉了一层皮,都什么都不说。怕真折磨死了,又无法向上头交代,谁知道上头是个什么意思?而就在他无奈至极时,竟然就迎来了当今皇后娘娘…… 宋祁渊真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上任没几日就见到了南焰城中权贵都巴不得见上一面好生巴结的皇后娘娘,还是悲痛自己好死不死撞上这等一不小心就把帝后通通得罪了的棘手差事…… 他此刻再看到自个这里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差役,真觉得脑袋要炸裂了。 宋祁渊走上前,朝宫绫璟俯首作揖:「娘娘,下官管束下属不力,请娘娘责罚。」 宋祁渊此话一出,一众差役瞬震惊得都屏住了唿吸。 娘娘?当今圣上六宫无妃,唯有,唯有一位……貌似九天玄女下凡的皇后! 那个原本烂醉的大汉抑制不住抬头,谁知目光刚触上宫绫璟,就被周遭的晚七狠狠地瞪了一眼,眼里的煞气极重,吓得他急忙又把头埋了下去。 「这等心思不正的下属留在皇城狱中,怕是不利于朔国长治久安。宋大人仁慈,不如就让本宫替大人处置了。」 宫绫璟看了晚七一眼,冷声吩咐:「今日狱中聚众胡言的差役,全部杖打三十,遣送回家,此生不得再任朝中任何官职。为首那个——」 宫绫璟一顿,那大汉突然如梦初醒一般,急忙跪趴到宫绫璟脚下,战慄道:「娘娘,皇后娘娘,求您绕了小的吧。」 瞧着宫绫璟不说话,大汉仿佛看到一线生机,脑子里灵光一闪,又忙不迭道:「娘娘,里头那女子差点伤了您的凤体,小的是气不过,才,才这般胡言乱语!」
第113页 「哦?当真?」宫绫璟轻笑,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对本宫倒是衷心。」 「是是是,小的久仰皇后娘娘美名,一直知道娘娘是菩萨心肠,人美心善,是南焰天下百姓的福气。」大汉一边磕头一边奉承。 宋祁渊站在皇后身侧,看着皇后即便蒙着脸,可从刚刚眼眸眉梢就皆是淡漠冷厉,这会隐隐勾着一抹笑意,明明该是柔和得多了,可宋祁渊不知为何就是冷汗直流。 都说皇后性情温和,极好说话,可他看来,只觉得皇后和皇上怕不是一类人…… 果真身居高位的人,心思都极不好猜。 果不其然,宫绫璟很快出声,直接断了大汉的念头。 「恐怕要叫百姓失望了,本宫实则与那心善的菩萨仙女的还是有一段距离,没你们说的那般心慈。」 大汉一懵,愣愣地抬头看着宫绫璟,却见得宫绫璟笑得眉眼弯弯,扬了扬手,淡淡出声。 「拖下去,杖杀了。」 大汉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宫绫璟,可很快他就被人拖了下去。 宋祁渊听着耳畔悽厉的喊声,脑袋沉痛得厉害。 「宋大人,不会怪本宫杀了你的下属吧?」 女子再度淡淡开口,宋祁渊寒毛一炸,再度看宫绫璟眼神里的敬畏都不一样了,连忙俯身道:「此等下作之人留着也是祸害,娘娘做得对,下官无异议!」 宫绫璟看了他一眼,冷了声:「宋大人掌管皇城监狱,这些差役手下可要好好管束。狱中关押的不是一般人等,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给皇上惹来祸事,你可知?」 宋祁渊大汗淋漓,忙道:「下官知罪。」 宫绫璟这才收回了目光,起步往前走去。 「本宫要单独与辛柔谈话,你们皆在外头守着。」 「是!」宋祁渊应道,连忙从身后差役手中抢过钥匙,走上前给宫绫璟领路开门。 牢房内,女子被铁链绑住手脚,牢牢束在墙上。一席粉色宫装已经碎成破布,破败不堪地挂在身上,鲜血浸染了外头衣物,她的手脚皆无力地垂着,若不是那铁链牢牢绑着,怕是要直接瘫软于地了。 宫绫璟走进之时,就被这呛鼻难闻的血腥味与不知何物的酸臭味熏得一阵反胃,在牢门被打开之际,见着里头场景之时,她胸口更是差点提不上气。 身侧的晚七看出宫绫璟的不适,忙上前扶住了她,「娘娘?」 宫绫璟摆摆手,看了一眼还候在旁边的宋祁渊和晚七,「你们都退下。」 「是。」宋祁渊连忙躬身退下,晚七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辛柔,瞧见她确实无力再伤害到宫绫璟,才转身退了出去。 宫绫璟走上前去,看着面前的一脸惨白,蓬头垢面的女子。昨日之前,这个女子还是宫中众人尊敬的御前女官,多少人在宫里蹉跎了一生都不一定能爬到她的位置。可如今却成了差点就要被人玷污了去的阶下囚。 到底对她是何等的恨意,才让辛柔宁可抛下一切都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察觉到来人的目光,辛柔慢慢抬起了头。 在触及宫绫璟的面容之时,眸光重重一缩,随即她灰败的眸色里一点点染上了笑意,那笑意慢慢地肆虐开来,整个人的眉眼都重新鲜活了起来。 她笑了,嘴角微微上扬,「你果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60章看了没有!没有的都回去看!我改了一整天、一整天!!!!!! 之前太忙断更和大家道个歉,虽然断着但还是会时常跑来偷偷看看,时常看着男女主露出姨母笑,然后就觉得他们没有大结局好惨哦,于是就回来码字啦~ 断了这么就好像也不能期待还有小可爱巴巴地等着,(当然有的话一定要冒个泡啊,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可爱,我要把你捧在手心里)也不能期待还上榜收益什么的,所以我就立志一定要给男女主一个大结局就好啦! 第62章 辛柔的脸色惨白得甚至发青, 嘴角溢出的血液甚至还未干涸。就是那么一笑,竟像个刚从地域出来的女鬼一般。 悽厉狰狞。 宫绫璟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女子,没有开口。 「怎么?娘娘从华贵的宸沁宫移步到这骯脏的地牢中, 该不会就是来看看奴婢的笑话的吧。娘娘想问什么还是早些问吧,久了啊,奴婢可就不一定愿意告诉娘娘了。」 辛柔一直笑着,声色比往日干涩不少, 话里一转, 又带上了几分替宫绫璟惋惜的味道,「这样,娘娘可能就要一辈子被人瞒在鼓里了……」 宫绫璟沉了脸,大步上前, 冷厉的目光对上她,「本宫只想知道, 你昨日说的是何意?本宫何曾逼过皇上求娶本宫!」 辛柔听罢,眼里肆虐的笑意更深了, 果不其然, 宫绫璟最在意的还是焰溟。 她虽杀她败了,可若是…… 辛柔低下了头, 掩盖了眸里的恨意。她不顺,所有人都别想顺! 辛柔轻轻一笑:「娘娘莫急, 先听奴婢讲一个关于皇上的故事吧。娘娘其实对南焰帝又了解多少呢?」 宫绫璟沉默地看着辛柔, 辛柔顿了顿,才重新抬头,对上宫绫璟,缓缓出声。 「娘娘,您只知道德贤皇后去世后, 皇上登上王位不易,可您是否想过这其中有多么不易?先帝驾崩蹊跷,无声无息便在如安宫中去了,立储圣旨不知所踪,宫中尚无太子,朝野上下乱成一团。」
第114页 「如安父亲提督大人趁乱发兵皇城,镇压了南焰城中一众显贵朝臣,欲立如安之子三皇子为王。可当今皇上怎会让王位拱手让人?他早有预料,德贤皇后去世后几年,皇上察觉宫中朝野势头不对,便在暗中建了地宫,在这南焰城中培养了一众暗卫,个个武艺精湛,一人能抵百人。」 宫绫璟面色不变,蹙眉道:「这些本宫都知道,无需你多讲。」焰溟登基称王不易她早有耳闻,征战四方夺得天下更是不易,私下里定然会有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不足为奇,她多少都知道,用不着这女人来说,显得她有多了解皇上一样。 辛柔瞧着宫绫璟这幅模样,却又是淡淡笑了。 「娘娘您莫急,您要相信您必定不如奴婢了解皇上的。」她说完又看了一眼宫绫璟,瞧着宫绫璟冷了脸,才接着不疾不徐开口:「奴婢实则也是皇上培养暗卫中的一人,在皇上身边少说也有十年了。其实啊——」 辛柔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嘆了口气,才继续道:「奴婢在地宫中见到皇上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皇上。世人皆道娘娘您对皇上一眼倾心,实在是一段难得的佳话。可奴婢不觉得,皇上这样俊美神勇的男子,娘娘您一眼倾心又有什么好惊怪的。」 辛柔深深地看了宫绫璟一眼,「但是奴婢与娘娘您不同,娘娘您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奴婢不是。奴婢身份卑贱,若不是被皇上的人带进地宫,怕是活不过八岁。」 「奴婢唯一与娘娘相似的只是喜欢上了皇上。可是奴婢不是娘娘,奴婢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不断精湛武艺,一步步踏过荆棘去谋得站在皇上身侧的资格。后来,奴婢终于有了一个机会——皇上让奴婢进宫,想办法成如安后宫中的宫人,成为如安信得过的宫女,把如安私下里的谋划告知他。」 辛柔不知想到了什么,枯寂许久的眼眸重新映上了光亮,「奴婢当时是真的开心,十分庆幸自己终于有一天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真正帮上皇上了。这一天对奴婢来说,实在是等了太久了。于是奴婢在宫中步步谨慎,受尽怀疑与磨难,最终也不过才赢得如安后的一丝信任。」 「而后,奴婢发现了如安后竟然私藏了立储圣旨,原来先帝卧在病榻之时,早有打算立皇上为国君,只是被如安一直瞒着。如安谨慎,后宫中她的眼线很多,奴婢很不容易才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皇上耳中。」 辛柔摇头笑了笑,「不过一切都值得,因为那时奴婢第一次见到皇上对着奴婢笑了。也是皇上第一次与奴婢说了与任务不相干的话。」 「皇上问奴婢,想要什么。」辛柔低着头,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 「想要什么?奴婢这一生其实没有什么心愿,就想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好好陪在皇上身边罢了。于是奴婢斗胆同皇上要了后宫一个妃嫔之位。其实奴婢真的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会是南焰的皇后。奴婢也一直没有想过觊觎您的后位。只是后来……」 辛柔轻嘆,眼里聚了一层薄雾,「后来...后来奴婢实在没想到,皇上稳坐王位,统一大陆的代价居然是娶您,并且还被迫六宫无妃。」 宫绫璟眉心一蹙,「代价?」 「是啊,娘娘您真的好幸运,世间应该没有能比您再幸运的女子了吧。就连皇上是被迫娶的您都被众人好好地瞒着,就怕伤了您的心。」 宫绫璟脸色骤变,又听得辛柔很快出声。 「您肯定不知道皇上当年娶您是北冥州州主,您的父亲以整个云苍大陆安定为由威逼的吧?」 第63章 「胡说!世人皆知三年前是南焰国王上亲自赴的北冥求娶的北冥公主, 六宫无妃的誓言也是他亲自当着我的面立下,谁能逼他!再者,我父亲原先并不答应这门亲事, 是我求了许久,父亲才勉为其难应下的,这些你可知!?」 宫绫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可身侧的手却还是不知不觉紧握成了拳, 隐隐颤动。 辛柔听罢一愣,随即却很快笑出了声,只笑得宫绫璟神色渐厉,已然不耐, 才轻轻嘆声:「娘娘,奴婢真的好生羡慕您啊……」 宫绫璟眼眸重重一闭, 「辛柔,本宫要听真话!」 「真话?」辛柔讥笑, 「真话就是在皇上终于对奴婢动了心, 准备称帝就封奴婢为妃的时候,提督大人怂恿群臣竭力反对皇上登基!皇上只得在四年前前去北冥求得州主的相助。他想要带领南焰夺得天下, 一统大陆,因为唯有如此, 群臣才会对他称王没了异议!」 动心? 宫绫璟心勐地一沉, 四年前,确实是父亲宴请云苍三国王上到州上相聚,具体都商谈了什么,她当时并不关心,也就从没问过。也是在那一年, 她与焰溟在云雾竹林见了一面,让她彻彻底底喜欢上了他。 后来,北冥州上一概男子竟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在自己寝宫内,时不时会偷偷看着焰溟的画像发呆,这似乎成了她的乐趣之一;不理天下局势的她,也变得很爱去父亲跟前,打听云苍大陆的政局变化,藉机再问问三国国君各自的近况。 她以为自己瞒得极好,没向谁吐露过一丝自己喜欢上南焰君主的心意,却原来这一切都被她父亲看在眼里。 也对,父亲那般睿智之人…… 宫绫璟脑子里的思绪极乱,不知不觉手足已是一片冰凉。
第115页 所以是……是父亲逼焰溟娶她以此为大陆一统的条件吗?而焰溟根本从未爱过她,只是为了他的天下,才被逼无奈娶的她吗? 所以三年前,他才求娶她之后对她不管不问吗?!只因他根本……根本也就在利用她罢了? 心渐渐地往下沉,沉到了谷底深渊,冰凉一片,她开始有了些慌乱和无措。 这时辛柔却又再度开了口,「宫绫璟,你还不知道吧?北冥州主当真手段了得!你父亲嫁你之前,还逼着皇上签订了无数条约,就为了保你一辈子幸福周全!」 辛柔看着眼前一身荣华,容貌依旧如玉的女子,心里一阵揪痛,厉声而出,「你以为六宫无妃当真是皇上自己许诺的吗?歷朝歷代哪个帝王会做这等事?这合乎常理吗!便是云苍大陆寻常人家的贵公子都做不到,何况堂堂帝王!除此之外,北冥州主还逼着皇上籤下一份承诺书,若是娘娘您哪天在南焰待得不开心了,您随时可以与皇上和离呢,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竟没权利对他的妻子有任何阻拦!」 她顿了顿,又笑出了声,「哦对了,您父亲为了保障您在南焰的安危,实则还派遣了一支军队驻扎在南焰城中。虽然条例没有向天下公开,可却是皇上亲口允了并签署的。若是有朝一日两国征战,宫绫璟,你不会不知道这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辛柔话音已落,可那股阴寒凉意却依旧肆无忌惮地蔓延着,直直地渗进了宫绫璟的心里。 她身子不稳,脚步一个踉跄。 从未有一国能在明面上派遣军队驻扎进别国的领地,更别说还是在皇城中心!这对于一国君主来说,简直就是在心脏处埋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 焰溟当时到底是在多么无奈地情况下,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还被逼迫娶的她,签订的这些不平等条约?而她对他的满腔真情,她以为两人间的感情是纯粹真挚,上天註定的,又是多大的误会! 她嚮往的爱情从来不是这般,从来不是! 辛柔讥讽一笑,冷冷出声:「宫绫璟,你除了靠着家世,你到底还有什么?你的父亲逼着一个这样无奈,深陷困境的男人娶了你,而皇上为了大局还得时时忍着你哄着你,你爱一个人把这个人爱成这般,你不可怜不自私吗?」 一股凉气如寒冰利锥一般生生破开了她的五脏六腑,宫绫璟身子重重一顿,她僵硬得再难以动弹,心脏似迟钝了一般。 为着大局时时忍你哄你...... 她听见心里什么珍贵的东西破碎了的声音。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深处腾起。 宫绫璟低着头,唇瓣腾起的笑意开始泛凉,凉得似窗外寒霜。 …… 焰溟,你爱过我吗? 被迫娶我时,你会有多无奈?甚至对我那时非你不嫁的痴心会有多厌倦?可你还是为了你的天下,那般大费周章地求娶了我。 而我嫁于你,却是那样子的心悦于你,那样子的满心欢喜。 于你而言,我一心一意爱着你的这些年来,可曾有一回比得过你谋求了大半辈子的权势?可曾有?! ...... 后头的脚步声嘈杂又凌乱,她清晰地听到有人通传—— 「皇上驾到——」 她也清晰地听到牢房的门被人重重推了开,然后熟悉温润的男声在身后传来。 「阿璟!」 她知道是他在唤她,无论是他的声线,他的步伐,他的气息,她都太过熟悉了。不知从何时起,他总唤她阿璟,她也喜欢他这样唤自己,只因为这显得他与她亲昵了不少。可是不知为何,而今她再听见他这般叫她,身子却越来越僵,甚至不敢转过身去面对他。 这样子的亲昵……又是真是假?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杂草,视线越来越模煳,胸口越来越闷,隐隐作痛。宫绫璟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从未有过的疲惫,无力感像一个漩涡一般,不知道要把她吸进哪里去。 原来人在极致哀痛之时,竟一时也是哭不出来的……宫绫璟垂着眸,嘴角轻轻咧了咧,有些自嘲与无力。只是,只是……她为何眼前越来越黑,就像是她的天地间一瞬没了颜色,终于…… 一片漆黑。 焰溟在看清牢中情形后,眉心一蹙,快步上前就揽住了宫绫璟的身子。 可女子却在靠上他的时候,身子突然一软,竟彻底昏阙了过去。 「阿璟!」焰溟脸色一变,入目是眼眸紧闭,一脸苍白的宫绫璟抱起,他抱着她的手蓦然一紧,转身怒喝出声:「来人——」 「主子!」声音却勐地被一道悽厉的女声打断。 焰溟脚步顿住,转身看着辛柔,眼里阴戾之色毫不掩饰,「皇后若是出了事,朕绝不饶你!」 辛柔一愣,随即扬眉轻笑,歇斯底里:「主子!宫绫璟除了有家世背景,能够给您最大的助力!到底奴婢哪里比不上她,您为何就是不喜欢奴婢?」 「你与她不同。」男人的声音紧绷得像箭上的弦。 「辛柔自知身份卑微,比不上皇后出身。可奴婢也是一心一意为着您!如若您一点都不喜欢奴婢,当初何必应承奴婢这个妃位!给了奴婢一丝希望!」 皇帝微微眯了眼,声音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朕本来就不是君子,朕百般谋划算计要的只是这本该属于朕的天下。至于应承你,一个妃位对当时的朕来说,与钱财官爵并无一般,你取得立储圣旨有功,想要一个妃位,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朕给你便是!可朕确确实实就是从未喜欢过你!」
第116页 「那你为何偏偏喜欢上宫绫璟?」女子凄楚一笑。 皇帝一顿,沉吟出声:「阿璟带给朕的,从来不止她身后的那些权势。」她的出现,说是照亮他生命里的一束光都不为过。 焰溟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冷清的面色柔和了不少。 话落,他已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大步走出了牢房。 而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身后的凄楚不堪,接近癫狂的女人。 辛柔确实在他登基至关重要的一步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可她本就是他培养的一名暗卫。辛柔在他后宫中的那些小动作,霏然的安排,他不是完全不知道。对她,他已算是次次容忍,仁至义尽了。 若非她把心思用到了宫绫璟身上,他想,他可以最大程度地容忍她。可打从她伤了宫绫璟之时,她在他这里便只能永远成了一枚弃子。 他原本还不想动她,可如今...... 男人在踏出被清了场的牢狱之际,脚步一顿,眸光看向一处,冷了声吩咐,「废了武功,带回地宫。」 很快一黑衣人跃身而出,跪在皇帝身侧,抱拳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泪点挺高的人,可是改这一章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为女主哭了一下下555~ 第64章 宫绫璟醒过来时, 隔着纱帐,迷迷煳煳之间只看到地上跪了一室宫人,她皱了皱眉, 移开目光就见着一抹明黄的身影正背对着她。 男人的后背宽厚挺秀,身形隐隐有些激动地颤动着,她脑袋仍旧昏沉,只听得他似乎在与御医说些什么。 宫绫璟动了动, 撑着身子, 慢慢坐了起来。 焰溟听见身后动静,却是立马就转过了身,瞧见宫绫璟醒了,他幽邃漆黑的眼瞳都亮了起来, 只快步上前,掀开纱帐, 坐上床榻紧紧揽住了她。 耳畔是男人激动低沉的声音,掩着少有的兴奋喜悦。 「阿璟, 我们有孩子了!」 宫绫璟浑身一怔, 僵着身子被焰溟抱着,喉咙哑涩得发疼, 手却还是不自觉抚上了小腹。 焰溟很快把她松开,瞧见女子怔怔地低着头, 并不像他初听见这消息时一般喜悦。 一张小脸更是惨白得跟纸一般, 本该粉润的唇瓣也毫无血色。 他拧了拧眉,转过身子,看着下头跪着的御医,沉了声,「皇后脸色为何还这般差?」 李御医闻言, 却是立刻磕头道:「皇上,娘娘身子一直调养的不错,腹中胎儿已有一个月左右。可近日娘娘怕是受到惊吓,又心有郁结。下官恐是娘娘心绪不佳,引起的血气不足。待微臣给娘娘调几副安胎补血的方子便会有好转。」 李御医说着一顿,犹豫片刻才接着开口,这话却是对宫绫璟说的。 「娘娘,下官斗胆,不得不提醒娘娘一句。娘娘腹中已有龙胎,为着孩子着想,心中有些什么烦闷之事,也该先行放下。若娘娘自己疏导不开,下官开再多药也是无济于事。」 焰溟蓦地看向面前的女子,她垂着脑袋,听着御医这话却也是不理不睬,全然没了往日的精神。 心中郁结? 焰溟蹙了蹙眉,挥手道:「下去吧。」 李御医作揖行礼,「是,下官告退。」侍候的宫人也一齐被皇帝沉声屏退下去。 晚七退出门口之际,有些担忧地看了榻上的宫绫璟一眼,可她只稍稍迟疑了一会就被李德喜拉着一併退下了。 屋内很快只剩下帝后二人,可周遭空气却仿佛凝结了一般。 焰溟的目光从刚刚就一直落在宫绫璟身上,他抿着唇看着面前垂着头,神色恹恹的女子,那张惯来娇俏的芙蓉脸上,已然没了往日灵动的容光。 他拧了拧眉,忍不住凑了过去,谁知刚靠近,手还没碰上她,身子却勐地被人推了开。 焰溟一愣,却看着宫绫璟很快抱起被子,把她自己蜷缩成一团,身子还在不断往后挪着,似怕极了他的触碰还是面对他一般。 焰溟的手僵在半空,心头一拧,他看着她微微眯了眼。 宫绫璟一头青丝如瀑般垂散在她胸前,脸上毫无血色,憔悴得可人。女子就这么一言不发,只抱着自己拼命地缩着,努力离他离得远远的。 到底是怎么了?! 昨日里她受了惊吓,都不似现在这般!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的念头,焰溟目光一沉,他倾身上前,不顾她的躲闪,手扣上她的后颈,强逼着她与他对视。 话一出口,却还是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阿璟,怎么了?」 宫绫璟看着面前的男人,僵愣了好几秒,第一次觉得眼前人既熟悉可实则却又似乎非常陌生。 他的眉目如往日般俊朗,面部线条冷硬,唯一不同的只是那双漆黑冷厉的眼瞳这会含上了少见的柔情。 他本便是个生性冷漠无情的人,唯独如今面对她时,整个人才似乎有了不少温度。 可若是……这些柔情都是他不得已才装出来的呢? 宫绫璟心中一紧,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真的看不清他,看不清这个男人。 他习惯伪装,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这一切她都知道。 可是她却从未想过,他对她的感情,也有可能统统都是装出来的。 宫绫璟张了张嘴,半晌却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第117页 她心里泛着涩涩的疼,无力地含下了眼睑,只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縴手不自觉又按上了自己的小腹,那儿却是暖暖的。 里头已经有一条小生命了吗?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 本应该是爱情的结晶。 可如今…… 宫绫璟胸口闷闷的,只觉得自个像是被什么堵得慌。 焰溟眉心微蹙,目光在她面上转过,心一沉,迟疑出声,「阿璟,你若是有什么想不通,大可直接问朕,别自个在这伤神,小心伤了身子。」 问? 问他自始至终有没有爱过自己吗? 宫绫璟嘴角勾了勾,自嘲一笑。 她抬头看他,朱唇微启:「皇上,臣妾斗胆,想问问您当时究竟为何娶的臣妾?」 焰溟一僵,女子终于开口,可对上他时眸里疏离的冷意却是那么明显。 他想他本可以□□无缝地回答她这个问题,可是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他实在不想再骗她。 犹豫之际,却又听得女子出了声,语气微凉,如寒针刺骨。 「皇上,当年您是逼不得已被迫娶臣妾的是吗?」 他兀地抬头,就对上一张惨白的小脸,她的唇瓣微微翘起,勾出一抹嘲讽心酸的弧度。 「不是……」他刚开口却勐地被人打断。 「不是?可是臣妾听闻皇上当年娶臣妾只是为了夺得这云苍的天下。亦或是说,您当年不远千里到北冥求娶臣妾,根本不是因为爱上了臣妾,只是因着你的雄心壮志!」 宫绫璟对上焰溟,一字一顿,清冷渐厉的声音刚落,她却勐地被人揽进了怀里,男人用力锢着她,不顾她的挣扎与别扭。 他贴在她的耳畔,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慌乱。 「阿璟,朕……」 宫绫璟在他怀中,眼眸一闭,讥讽一笑,「皇上!您答应过再不骗臣妾的。」 焰溟瞳孔重重一缩,抱着她的手微顿,他松开了她,双手扶着宫绫璟的肩膀,对上她的眼眸之时,才发现女子的眼眶里已经泛红。 他心里勐地一揪,突然再也无力开口。 当年事实的确如此。 在她薄凉的眸光下,他点了点头。 宫绫璟轻轻笑了,心里一窒,她默默地低下头,凉意袭上心头,酸涩感涌上鼻腔,她抽了抽鼻子,忍住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原来果真是她的一腔情愿,原来……她心里对这个男人纯挚的爱意,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父亲与他的交易与利用,是他谋求天下的筹码。 何苦呢、何苦呢…… 察觉到怀中的女子不过是在这一瞬之间,整个人都颓了下来,焰溟眉心重重一拧。 他凝着她,诚实道出:「阿璟,朕当年娶你之时确实还没爱上你,可如今,朕实在无法再失去你。」 宫绫璟不为所动,一张小脸惨白得可怕,彻底没了表情。她其实有感觉也有怀疑,他当年是不爱她的。 可是三年前,他那样求娶她,在她眼里,她一直以为他若不爱她,就不会这样不顾天下非议,非她不可。只是他真的朝政繁忙,后又奔赴战场,与她相处时间太少。 她理解他,也总觉得他就是一个心性冷淡,不易对人动深情的男人。 他的若即若离,冷漠疏离,她因为爱他,总能找到藉口替他开脱。 然而现在,这个困惑有了答案,因为是她父亲逼着他求娶她的,而他刚好那个时候也需要北冥的相助,为着他的天下。 如今,她再也找不到藉口替他开脱了。 . . 宫绫璟看着男人紧抿唇瓣,半晌开不了口,她无力地闭上了眼,身子疲惫地靠上了床沿。 「是我父亲逼得你娶我的是吗?你本不想娶的是吗?为着你的天下,你才不得不——」 未出口的话语,被人勐地打断。 「朕当年是错了,不该利用你的感情。」女子眼中的灰败与失望是那样的明显,看得他越发心惊,「可无论如何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阿璟,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过去?」宫绫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皇上,你骗臣妾久了会不会也把自己骗进去了?您真的有爱过臣妾吗?还是只是被那些条例束缚着,不得不一直迁就着臣妾!」 女子低柔的声音渐转冷冽,再也毫无温度。 焰溟拧紧了眉心,一言不发。 他若是真不爱她,如今便不会顾着那些条例! 北冥州主当年嫁女之时确实想的处处周到,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留有二手去应对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故,否则他这帝位早可以拱手让人。何况如今的朔国早已不比当年! 思绪纷杂之际,又听得宫绫璟淡淡开了口。 「焰溟,我们和离吧。那些条例,我会告知父亲,统统作废。你大可不必……」再有所顾忌…… 话未完,却被人厉声打断。 「阿璟!」焰溟神色一顿,眸里的柔色骤冷。 瞧着女子被他吼得缩了缩身子,焰溟重重嘆了一口气。 他倾身上前,不顾一切地揽住了她,扣着她的颈脖,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喉咙溢出的声音有些不稳,「朕不会答应和离,你这辈子都休想再离开朕的身旁。和离一事,你休要再提!」
第118页 他黑暗的人生里难得的一束光亮,他怎么捨得放手。 . . 李德喜原本以为娘娘怀上龙胎,又不知因着何事心中郁结,皇上今夜定然是会陪在娘娘左右的,整料后来房门被人推开,帝王沉着一张脸,眼里冷若寒冰,是宸沁宫宫人少见的阴戾。 外头一室的宫人暗暗心惊,纷纷跪下,待皇帝领人大步离开之时,才急忙进了屋里头。 晚七心中焦急,步子不自觉便快了些,她走到床榻边上,掀开纱帐,看到宫绫璟好好地抱着腿缩在里头,心头才舒了一口。 「娘娘?」她轻唤了宫绫璟一声,瞧见宫绫璟垂着眼眸,对自己不理不睬。公主一贯乐观开朗,往日里就算是生闷气,也会嘟着小嘴和她抱怨。如今这一声不响的模样,直叫晚七看得暗道不妙。 晚七皱眉正要开口,却听见后头细碎的脚步声。一回头就见着宸沁宫几个大宫女都侯在身后,正面面相觑,也确实都有些着急。 可到底是些外人。 她冷着脸,支开了人:「都杵在这里头干嘛?娘娘这会刚醒,还不快去呈些个参汤米粥上来,再把御医开的药熬好了赶紧呈上来!」 「是!」宫人领命,识相地退了出去。 待房门被合上后,晚七这才转身对着宫绫璟,道:「娘娘,您究竟是怎么了?何人惹您不开心?」 宫绫璟沉默半晌,终于抬起了头,轻喃出声。 「七七,我父亲真的在南焰城中安插了一支北冥的军队吗?」 晚七心神一凛,公主竟然都知道了吗?难怪…… 「七七,你告诉我,当年我父亲逼着焰溟娶了我,又立下了诸多条例束缚着他。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 面前女子的星眸像失了流光一般,眼眶泛红,往日里的笑靥再也见不到一星半点。 晚七有些心疼,无人能比她了解公主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嚮往;亦除了她,无人知晓那日南焰帝到北冥求娶宫绫璟之际,这位公主是何等的欣喜,如何的坐立不安。 公主一贯被教养得很好,无论身居何处,锋芒气度依旧。可唯独南焰帝登门求亲那日,小公主兴奋得频频碎了东西,话也说得不利索了,甚至一番精心打扮之后被人迎去前殿之际,还差点被门槛绊住摔了跟斗…… 是何等的期待与雀跃。 公主有多喜欢南焰帝,因着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她一直是多么的暗自庆幸与欢喜。 这就是晚七一直不敢去深想宫绫璟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了这一切都只是北冥州主和南焰帝的一场交易。所谓的爱情和缘分统统都是假的,是她最信赖最深爱的两个男人为着这天下设计好的,她会如何。 瞧着宫绫璟正仰着一张苍白无色的小脸巴巴地对着自己,晚七心中着实泛疼。这位公主啊,她是那样的美好又心善,身居高位,却从不盛气凌人,趾高气扬地认为所有人便该臣服与她。 可公主若是想要,她又确实可以当之无愧地受尽天下人的朝拜。 莫说一个云苍大陆,如果不是公主非要嫁到南焰,北冥几年后的州主之位极有可能就是宫绫璟的。 可她偏偏就是只爱一个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七七,你快告诉我!」 晚七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了拉,她收回思绪,很多事情既然被戳破了,再瞒已无意。 她心一狠,点了点头,「公主,您既已经知道了,奴婢不敢再瞒您。」 「当年州主确实安插了一支军队在南焰城中,负责人便是黎耿。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玉景山庄便是黎耿早年建立的,因着州主与南焰帝签订了条例后,玉景山庄的势力才得以牵至这皇城中来。而实则,这宫中除了奴婢一直护在娘娘左右,也有些护卫隐在四处。倘若娘娘在这宫中有了危险,护卫互不得之时,便会通知黎耿那边。」 宫绫璟的身子随着晚七的话语越来越僵,直至手脚冰凉。进军皇城也是早有预谋,一直有所准备吗? 「父亲为何这样做?是有意对南焰发兵吗?」她声音微颤。 晚七微微一顿,如实道:「不。州主只是知晓娘娘的心意,这一切的部署都只是怕南焰帝......只是为着娘娘的安危。」 宫绫璟胸腔一瞬被什么堵上,只觉得唿吸困难。 怕他被迫娶她后不善待她吗? 怕有朝一日朔国强盛,不再受制于北冥,他便背信弃义负了她吗? 父亲为着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良苦至极…… ...... 宫绫璟垂下眼睑,头埋进了腿间,黑暗里,她的嘴角扯了扯,似笑似哭。 她听见了自尊被瓦解,撕离破碎的声音,心终于沉到了谷底,再无波澜。 大概,她真如辛柔所说,只是因为太过幸运。 因着家世,人人护着,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呀~ 么么哒~ 在追文的小可爱记得出来蹦跶蹦跶,想给你们发红包惹~ 第65章 皇后怀了龙胎, 这事很快在宫中传开,宫里人都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肯定要来了,依着皇上宠爱娘娘的程度, 势必会心情大好。 可却不知为何,皇上却是好几日没踏进宸沁宫了。 而皇后也是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连宫门都没踏出一步。
第119页 以为是帝后闹僵了,可是皇上给皇后的赏赐却是翻倍般, 日夜不停地送进了宸沁宫。 听宸沁宫的宫人说, 皇上就差把国库直接搬进宸沁宫的库房了。什么小国进贡的奇珍异玩,御花园专人养殖了大半年的珍稀盆栽,更别提那些什么珠罗玉饰,锦绣绸缎, 反正是宫里人见过的没见过的好东西统统都进了宸沁宫了。 因着皇后怀孕,皇上甚至还亲自去了一趟御膳房, 吩咐御膳房的掌事尚宫给皇后的膳食绝不能马虎了去。 皇帝踏入御膳房之际,听说可没把几个从未见过圣面的大厨吓死。 可是宸沁宫内, 对此却是无动于衷, 皇后娘娘真不知怎么了,变得越发不爱笑了。而且胃口越来越差, 凭着御膳房的大厨使出一身绝学,娘娘一顿饭都吃不了几口。 后来, 更是反胃得厉害。 听御医说, 寻常孕妇虽也会作呕,可好好调理,加上饮食注意,本不该这么严重。说到底,还是娘娘心中的郁结之症, 恐是犯得厉害。 宫人不懂这位皇后到底心中还在烦闷什么,他们觉得普天之下难有比这位更幸福之人。 实际上,端坐在养心殿中,沉着脸批阅奏摺的帝王也不懂。 他只知,宫绫璟怕是不信自己如今对她的心意真假,在与他赌气。他想去哄她,可又顾忌她怀了孩子,怕他一言不慎,又像那日惹得她更是伤神。 便只能依着旧法子,给她变着花样送去东西。 想着她要是拒收,他是不是也还能有个藉口进去哄哄。 可偏偏她闹都不闹,一言不发都收了,却仍旧对他不理不睬。他忙完朝政,夜里踏进宸沁宫之时,总会被晚七拦住,说是娘娘已经歇下。娘娘白日里一直反胃,身体实在不适好不容易才入睡的。 大意就是,皇上您就别进去打扰娘娘了! 说来也是笑话,区区一个宫女,顶多也就是武功身手尚好,胆敢拦他也真是不自量力。 可焰溟也真的就被不自量力的晚七拦住了。 宸沁宫宫人还好,皇后虽然心闷,不爱笑了,可是到底没有为难他们。可是在宣政殿当差的就不同了,皇上近日是动不动就砸杯子,动不动就训斥朝臣的,尤其是太医所和御膳房的,成日里是被骂得狗血淋头,直叫人看得心惊。 李德喜最甚,他觉得他自己白髮都多了好几根!瞬间像是苍老是好几岁! 但是除了每日都祈盼皇后娘娘能重拾笑颜,他也着实没别的法子了…… . . 这日晚七侍候宫绫璟用膳,眼瞧着宫绫璟竟用下了整整一碗的米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喜不自胜。 待宫人把剩下的膳食收拾下去,晚七又见得宫绫璟把屋内其他宫女都屏退了下去,只余她一人。 晚七心里暗暗捉急,只觉得这位小公主肯定又是生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看着宫绫璟开始翻箱倒柜,收拾东西。 宫绫璟边从柜里翻找银钱,边牛哄哄地开口道:「七七,我们回北冥吧!」 「……」 晚七愣住,面色变了又变,实在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踌躇着自己该不该上前帮忙收拾东西之时,又听得宫绫璟开了口。 「咦?我平日那些银钱都放哪儿去了?」小公主的声音听着是很苦恼的样子。 晚七嘴角一抽,宸沁宫里哪样物件不是价值连城,这位主居然还因为找不到钱很忧愁? 她默默上前,「娘娘,您要带多少,奴婢去库房给您拿。」 宫绫璟一回头就看着晚七一脸「别急,钱这种东西,您要多少有多少」;「别的咱宸沁宫可能没有,但钱真是最不缺的了」的土豪模样…… 宫绫璟眨了眨眼睛,看着晚七认真道:「那你找出来,我们带上。这迴路途遥远,可不能像上次那样。路上的盘缠是一定要带够的。」 这是下定决心要走了? 晚七无奈,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了句,「娘娘,您当真想就这么熘回北冥?且不说您这一回去,两国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就说您如今可有了身子,事事就都该谨慎。」 宫绫璟沉默了,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回到北冥,焰溟也不会拿她或是拿北冥如何,两人再闹下去,最多真的也就是和离罢了。 而事关他们和离一事,她父亲当年又早就替她想好,对两国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唯一有变化的,只会是他们二人的感情。 可是……当真要和离吗? 宫绫璟低着头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心中百感交集。晚七瞧着宫绫璟好不容易鲜活起来的小脸又垮了下去,脸色一变,赶紧出声。 「娘娘,想走就走吧!奴婢护着您,您和腹中的小皇子定不会有事的!」其实她们确实只要一出了皇宫,联繫上黎耿,便不难逃出南焰城。 而只要出了皇城,回北冥更是轻而易举。 宫绫璟这才又抬起了头,嘴角翘了翘,笑盈盈地睨了一眼晚七:「我的七七真好。」 晚七脑袋一重,呵呵一笑。 内心五味陈杂,这位小公主要是不偶尔就间歇性地胡闹,她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主子……没有之一! . . 逃出宫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宫绫璟驾轻就熟地吩咐宫人去打听焰溟这会在做些什么,听到他正与朝臣在宣政殿内商议政事,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宫绫璟便放宽了心,只叮嘱晚七该带的都带上,外头接应的人别忘了联繫。
第120页 后,二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正准备出门,外头却不巧地下起了淅沥下雨。 宫绫璟推开屋门看着阴沉沉的天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晚七看出宫绫璟的犹豫,赶紧开口。 「娘娘,不如我们先别走?」 其实晚七一直觉得南焰帝并不是真的无药可救的,而今他对娘娘的心意,真是天地可鑑的真诚。 一位帝王做到这个份上也当真是不易了,寻常百姓家的男人都不见得能如此。 宫绫璟合上了门,重新坐回屋里头,一脸凝重。 晚七瞧着像是有希望,又继续再接再厉地劝道:「娘娘,其实皇上如今心中应该真的是有您的,您又何必再折腾着回北冥呢。」 宫绫璟縴手抚着小腹,那里还平坦得很,很难想像里头已经蕴有一条小生命了。 对于这个孩子,她虽然意外,可夜深人静之时,也还是欢喜的。可下一秒,她又会忍不住想,等孩子长大,她又该如何同他解释,他的父皇当年是被逼无奈才娶了他的母后这样荒谬的事情? 沉默半晌,晚七才听得宫绫璟开了口。 「七七,宫里是不是都在传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连你也觉得皇上既然心意已经这样明显,我便不该还任性的胡来,质疑他的真心。」 晚七一怔,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可身子却很快被宫绫璟拉了起来,她一抬头就见着宫绫璟面色平和,淡淡开了口:「其实我大概也是知晓他如今待我的心意确实有几分真挚。只是……」 宫绫璟深深吸了一口,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看着外头如珠帘一般的雨幕。 「我只是过不了我自己心里那关。或许真如辛柔所言,除了家世我的确一无所有。我从出生便坐享其成,拥有着一切,似乎想要什么都顺理成章。 可若是没有家世,我肯定无法坐拥这理所当然的一切,焰溟又会和我在一起吗?我总以为捧出一颗心,便能换来一颗心。却没有给他机会问他,要不要我的真心?而事实也证明,若非被逼无奈,焰溟当年根本不会娶我。」 所有人都觉得皇上待皇后这样好,皇后却还是在质疑皇上的爱,实属不该,可只有宫绫璟自己知道,她只是心疼他。 他一生已经如此坎坷不易,失了母后,王位差点被夺,又韬光养晦,卧薪尝胆了这么些年,而现下一切渐渐好转,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代价却是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换来的。 若不是因为她,父亲一早便欣赏他的才能,指不定也是会帮他的,而他本该也可以拥有真正属于他的幸福,而不是被迫。 他的幸福会是辛柔吗? 宫绫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如若不是因为她,他可能可以更幸福一些。 …… 宫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往宫门口驶去,里头晚七和宫绫璟都戴上了□□。 因着上回守门侍卫就是大意让皇后偷熘出了宫,这会眼瞧着宫女出宫确实都留了个心眼。 但二人乔装的是宫中有名有姓记录在案的女官模样,侍卫打量了好几眼,瞧不出端倪就给予了放行。 马车内,宫绫璟大大舒了口气,可算是出了第一道宫门,再出一门,就到宫外了。 她心刚放下来,就听得「咯噔」一声,随即马车一斜,宫绫璟差点倾倒,幸亏晚七赶紧扶住了她。 晚七扶稳了宫绫璟,才急忙下车查看,然后不过一会,她便重新爬上马车。 略带愧疚的轻声道:「娘娘,车轮坏了……」 宫绫璟一头黑线,出门忘记看黄历,今日是不宜跑路吗! 于是二人只能改成徒步出宫,不过这宫女出宫办事,走路也是正常,只是怕一路引人注意,两人才特意乘了马车。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第二扇宫门,眼瞧着希望就在前方,宫绫璟不自觉就加快了步伐。 可是走近宫门却才发现,四周都怪异得很。 安静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连一个守门的将领都没有,只是庄严肃穆的宫门好好地闭着。 宫绫璟狐疑道:「什么时候宫门都不用侍卫守着了?」 晚七也是一头雾水,她打量了一眼四周,却发现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 「奴婢上去瞧瞧。」晚七道。她快步上前,掌心暗暗发力,竟发现推了半晌,宫门都一动不动。 晚七眉头皱起,她已使出大半功力,宫门却还一动不动,唯一一种可能,只怕门已被人从外头拴上…… 而刚刚停了一会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一颗颗雨珠砸在了宫绫璟身上,这会还是冬天,没了阳光,又下了小雨,确实瞬间就冷了不少。宫绫璟情急之下,只能用手挡头。 她踱了踱步子,心中不安的情绪渐渐泛大。 「七七,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走!」 眼瞧着晚七死命都推不开宫门,宫绫璟无奈出声,可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阵阵飞扬的马蹄声。 紧接着很快就听得一道熟悉冰冷的声音。 「走?阿璟,你又想去哪?」 她浑身一僵,身子僵硬了很久,才慢慢转过身来。 前方,男子骑在马上,衣炔飘飘,冷冷地盯着她,眼里皆是狂怒的火。 而他身后,一众侍卫威严矗立着,男人一袭龙纹金秀黑色劲装,腰间繫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紫玉佩饰,他披着一件棕灰色大麾,周身气息冰冷至极,像是寒夜里深井里凝结的冰块。
第121页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他骑着马靠近自己,他就那么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眸光邪肆,面色冷峻。 宫绫璟看得心惊,不知不觉就往后退了几步。 可男人很快驾马上前,一个弯腰,手一伸竟是将她拦腰带起,宫绫璟一声惊唿,身子腾空不过一会,已经又被牢牢地安置在他的身前。 身下是马,身后是男人宽厚温热的胸膛,而她的腰被他如铁一般的手臂紧紧箍着。 宫绫璟被勒得生疼,还没来得挣扎,焰溟却兀地扬鞭驾马,马儿前蹄一跃,侍卫纷纷在中间让出一条道,骏马很快奔驰而过。 马蹄在宫道上践踏起了一朵朵水花,掀起了阵阵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瑾木木磕着瓜子默默看戏…… 小公主突然出现,一脸阴郁:「……敢问作者,我这是除了开场,之后别想能有一次顺利逃出宫了是吧?」 瑾木木:「呵呵呵……说起来真是有些惭愧,我也没想到男主来得这么快呀?乖哦,咱不用怕他,不会怎么样的……」 小公主嘴角一抽:「……是你分明就不想写宫外的情节吧!!!」 瑾木木尴尬一笑,好像被发现了hhh 第66章 宸沁宫宫门被人踹开, 宫人只见得皇上阴沉着一张脸抱着一女官打扮的女子大步踏进宫里。 皇上虽怒气沖沖,可手上倒是把人妥妥地护在了大麾之下,而自己肩头却都湿了一片。 众人心惊, 正疑心这女子是何人,可再看后头侍卫领着一个卸了妆束的晚七进门,便知晓这人必定是皇后无疑了…… 太监宫女们纷纷跪拜于地,把头埋得死死的, 眼瞧着这阵仗, 个个的心都慌得很。 而今这宫里人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这对帝后吵架,每日都在期盼着皇后能放下芥蒂对皇上好一些,可不料却闹成了这番,看着只怕是越发不妙了。 天又阴沉了几分, 冰冷的雨水夹着雪霜噼里啪啦地往下倒,偌大的雨珠砸在众人的脸上都有些疼, 可却无人敢起身,甚至发出半丁点声响。 …… 宫绫璟刚被人放上床, 她撑着身子坐起, 却见着面前男人的脸色满是冷厉,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寒, 宫绫璟身子微微有些僵住。 逃出宫的路上被人抓个正着,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焰溟沉沉地凝着床上的她,那张面.具映着是另一个女子的模样,她就这么绷着一张陌生的脸,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着。余留那双杏眸对上他时,仍旧掩着几分熟悉的倔色。 里头还有些许他所看不懂的情绪。 焰溟越看越觉得心烦意乱, 除了宫绫璟,当真无人敢这般与他犟。 男人心里也堵得慌,她便这么怀疑自己对她的爱吗?对他失望到非得逃离他的身旁吗? 二人正僵持着,外头却传来侍卫禀告的声音。 「皇上,这宫女该如何处置?」 宫绫璟一愣,意识到什么时才急忙从床上爬起。她步履急促,掀开珠帘,往外头一瞧,就见着晚七被人押跪在地上。 宫绫璟脸色微变,正欲向前,却听得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 「只会教唆主子胡来的奴才留着何用,带下去!」 侍卫领命应「是」,正要把晚七押走,可又听得皇后勐然出声! 「谁敢?」 女子撕下面.具,一张如玉般的巴掌小脸,也覆上了一层冰霜,眸里的气焰眼瞧着竟不在皇上之下。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压着晚七肩头的手微微一顿,不知如何是好。 帝王蹙眉,沉了声,「朕说把人带下去!」 侍卫见皇帝已经动怒,不敢过多犹豫,急忙动手,岂料刚要把人带出门口,皇后竟越过皇上,沖了上来! 宫绫璟二话不说便直接把晚七从侍卫手中拉了过来,侍卫哪有胆子和皇后抢人,几乎是在宫绫璟上前之时,就不自觉地松开了手,还谜一般地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冲撞了谁都可以,可若是冲撞了皇后娘娘,还是怀了龙胎的皇后娘娘,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晚七被宫绫璟拉起,瞧着帝后这幅模样,心里微惊,连忙安抚道:「娘娘,奴婢无碍的。您别为了奴婢和皇上置气。」 其实晚七一点都不担忧自己的安危,她料定皇上并不会对自己发难,只是担忧自己把皇后拐跑罢了...... 晚七自己实则也很为难,她又不想违背宫绫璟的命令,但内心其实很希望帝后好好的过下去。 明明如今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事。 晚七这话一出,却让宫绫璟更是又急又气,这丫头怎么这么不顾自己,都要替她着想! 她犟着一张小脸对上焰溟,冷了声:「是我自己想走的,和晚七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焰溟沉着脸看着宫绫璟拉着晚七,一贯温婉的水眸里这会却满是冷光和疏离。她这话说的的决绝,便仿佛是她早已无法忍受再待在他的身旁。 男人眸光乍冷,突然上前再度把人拦腰抱起,他的速度很快再加上巧劲,宫绫璟紧牵着晚七的手竟被直接拽了开。 他抱着她,直接走向内室。 而后娇躯被人重新压上了床,男人俯在她身上,单手牢牢禁锢着她两手手腕。 「罚你?」
第122页 他对着她,眼瞳幽邃,唇线微扬。 宫绫璟一颗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她瞪大着眼看着面前邪狞的男人,张了张嘴,半晌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焰溟单手扣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伸上前,撩开她散落在白净脸上的一缕青丝,指腹的冰凉触及宫绫璟的脸颊时,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而就在此时,男人唇瓣却兀地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顿。 「阿璟,朕永远不会动你,无论你做了什么。」他倾身而下,微凉的唇瓣贴在她的耳畔。 声音冷咧,薄凉如水:「但你身边陪你胡闹的人,朕绝不会轻饶!」 宫绫璟眼瞳兀地睁大,却听得男人很快冷声命令,「把晚七带下去,严加看守!」 「不准!你不能动晚七,她是我的人!」 「由不得你!」 宫绫璟一窒,对上男人幽邃冷漠的眼眸,突然便发了狠。 她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可那一拳拳就仿佛打在了棉花上,男人无动于衷地任她闹着,面色铁青。 帘子外头的侍卫完全不敢抬头看向帝后方向,但哪怕不瞧,听那声响,也知道皇后必然闹得极凶!那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声听得两人情愿自己耳聋了,两张黝黑的脸庞也生生腾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两侍卫面面相觑,最后默默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晚七。 眼神里带着求助相商的味道,只怕是就要出声求了。 大抵是想说,晚七姑姑,小人也不押您了,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咱三在这待久也不合适…… 晚七实则还是很淡定的,毕竟帝后这样的场面她真是见得多了,加上对自己一身武艺迷之自信,根本无所畏惧。她沉默地点了点头,没做什么犹豫就自个朝大门走去…… 在踏出宫门之前,还不忘往里朝宫绫璟喊了声,「娘娘,奴婢定然不会有事的。您不用过于担心!」 说完,三人就快步踏出了大门,还不忘把门严严合合地带了上! 而被人压在床上扑腾的宫绫璟显然没见到这么和谐的一幕,眼瞧着自己居然连晚七都护不住,硬生生把自己憋红了眼眶。 她也不再折腾了,冰冷微倦的小脸无力地往边上一撇,不再去看身上男人的脸。 可很快,她的下巴就被人捏住,逼迫着她重新看向他。 宫绫璟气馁,红着眼眶对上焰溟,他眼里的情绪异常的深沉,却叫她看得更是心痛。 宫绫璟好一会才哑着声挤出了句话,「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焰溟的目光在她脸上转过,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眉心紧拧。 他伸手抚上了女子的眼角,拭去她滑落的珠泪,沉了声,「阿璟,朕什么事都可以任着你胡来,唯有你想逃离朕这一件,朕绝不会纵你。」 话落,男人不敢再去看她泫然欲泪的模样。他很快从起她身上起开,转身而去。 可在行至门前之时,帝王却又顿住了脚步。 他背对着她,沉默片刻,还是出了声:「朕不会动晚七,只要你留在宫里一天。」 而后帝王大步离去,偌大的寝宫内,只留女子一人平躺在床榻上。如一朵幽兰被人折断一般,没了往日里的娇艷翘楚。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床樑上的纱帐,长长的睫毛染着湿意轻轻颤着,凉意从她胸口处一寸寸蔓延至手脚,胸腔似被什么堵住闷得慌。 他在威胁她吗? 用着她在意的人,在威胁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很刺激:)剧情渐渐有趣了起来。 大家圣诞快乐! 第67章 后来,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宫里的日子还是照常的过着。 皇上依旧是早朝一日不落,听闻玄统领出使齐国并不是那么顺利, 朝廷几位重臣几乎日日被留在宣政殿商谈对策。 而皇后竟也没再怎么闹过,皇上还是夜夜宿在了宸沁宫,皇后也不再把人拒之门外。 只不过皇上每每都是忙到深夜才踏进了皇后的寝宫,皇后早已入睡根本没出来相迎。而皇上也从不留人在屋内侍候, 所以也无人知晓里头的情景。 只有宸沁宫次日清晨进屋侍候皇后起身的宫人, 细细留心了一番才发现贵妃榻上定是有人睡过,她们觉得皇上定然不会,可是当宫人稍稍瞥了一眼倚在床上发愣出神的皇后娘娘时,又觉得皇后只怕更是不会委身睡那小榻…… 自然宸沁宫的宫人没有一个敢对此多嘴的, 而外头人看起来帝后就好似和好了一般。可是过于平静,不知为何却反而更叫人心生不安。 …… 这几日, 若说这宫里最大的变化莫过于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换了一名叫做小桃的。 据说这小桃原本只是一个御膳房给各宫主子送膳食的,皇上命李德喜去让皇后再挑一个贴身宫女那会, 恰巧这小桃正好在给皇后呈膳, 皇后便随意跟李德喜指了要她…… 是以,宫里所有人都在说着小桃真是不知道哪辈子修的福分, 一下子就从底层宫女跃至四品女官的位份…… 今日宸沁宫内,小桃如往日一般在给宫绫璟布膳。 小桃对皇后娘娘的感激之情大概是如滔滔江水一般的, 汹涌澎湃且一言难尽。 这宫中的人个个都跟人精似的, 年岁越大的,资歷越深的,便更是懂得踩低捧高,阿谀奉承。
第123页 她小桃,没什么家底, 是家境贫穷潦倒才被送进宫里的。在宫里苟活了十余年,因着生来木讷,不会来事,硬是只混到御膳房中,连一位主子的宫里都没能进去侍候过。 这宫里的日子,她真是被欺惨了过来的。 但本就是受尽贫穷苦难的人,她也没什么大心思,就想着这辈子能这么蹉跎下去,过完也算了结一生了。 小桃其实还蛮乐观的,她觉得她虽然一直被人欺负,脏活重活总是指派她去干。 这几日因着皇后心情不好,给宸沁宫送膳食的活也是才第一次落到她手上。 可即便如此,她觉得宫里的日子还是挺好的,至少她吃得饱也穿得暖,每月还有俸禄能带出宫交给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养一家子。 这日子在她看来也不算惨。 对于小桃来说,真正惨的是飢肠辘辘上街乞食,分文不得,还要受尽拳打脚踢那样的日子。 小桃原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在宫里熬一辈子下去,岂料就在一日,皇后娘娘居然跟德喜公公要了她! 这简直是…… 小桃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反正她到宸沁宫侍候了好几日,还是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宸沁宫是什么地方? 宫里人做梦都想来的地儿! 皇后娘娘是什么人? 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天仙般的主子! 人美心善,温婉可人,听说就算和皇上闹得再凶,都不会拿宫人出气的呢! 尽管如此,因着帝后近日在冷战,小桃又刚到宸沁宫,她还是一直是夹紧尾巴,保持着少说多做,谨小慎微的态度侍候着的。 经过几日的观察,她发现外界传闻皇后很好侍候,实则也不然,单单就服侍皇后用膳这件事,她就每次都要渗出一身的汗。 眼瞧着今日皇后还是用不到两口就把筷子放下了,那桌上一道道精緻到不行的菜餚还是纹丝不动,小桃觉得这被人再报去给皇上,她脑袋可能要保不住了。 她咬咬牙,第一次主动向宫绫璟开了口,「娘娘,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奴婢让人给您换一桌上来?」 宫绫璟微愣,自从晚七走了以后,这偌大的宫里都没什么敢同她说话了。 她抬头看了小桃一眼,小桃可能因着在御膳房做事的,长得不似寻常大宫女般清秀,她有些胖,脸也有黝黑,生得憨憨得,但那双眼珠子倒是乌熘熘的大得很。 瞧着还算精神。 小桃看着皇后看向自己,虽然俏丽美艷的凤颜上平静无波,可小桃还是有些紧张啊。 她一紧张,就有些结巴,「娘娘,奴婢,奴婢会做一些酸,酸甜可口的,的……」 「酸甜可口的什么?」宫绫璟眸色淡淡地看着她。 眼看宫绫璟还算有兴趣,小桃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急忙道:「娘娘若是没胃口用膳,不如让奴婢给娘娘做些酸甜可口的糕点!」 她想娘娘怀着孕,应该会好酸甜这一口,吃不下饭,吃些零嘴也总比完全不进食来的好。 可宫绫璟听罢却是收回了目光,只道了句:「不用。」便起身离了桌。 小桃心里一苦,谁说皇后好侍候了,皇后实则很固执的好不好,根本是寻常人等劝不动的。 而且......小桃默默又回头看了那一桌完好的膳食。 皇后这吃过和没吃过真的有什么差别吗?这位娘娘真的不是在无声地绝食抗议吗! 为什么别人会觉得皇后还挺平静的??? 她觉得皇后娘娘已经不是心有郁结了,是心态要崩了吧…… 第68章 小桃正出神发怔, 突然就听得皇后叫了自己一声,一抬头却见着宫绫璟恹恹地倚在贵妃榻上,柳眉微蹙正看着自己。小桃急忙应了声, 走上前去。 「娘娘,有什么吩咐?」 宫绫璟却是收回了目光,不再说话。她素手捧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了翻, 可无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宫绫璟轻嘆了一声, 索性便把书递给了小桃,小桃连忙接过,眼看着娘娘又一脸无精打采倚上了榻,小桃抓着书卷的手紧了紧, 斟酌着又开口:「娘娘,奴婢听闻御花园中的腊梅花开得正好, 不如奴婢陪娘娘出去走走吧?」 宫绫璟似有些犹豫,她并没搭话, 却自顾自地抬眸环视了这里屋一圈。 宸沁宫当真是极致的奢靡, 单单就她的寝宫,每一个角落无一不由人精心布置过的。近来天气寒, 她有怀了身子,这屋里是连地上都给铺上了一层精贵的绒毛毯子。 而那一盏盏琉璃烛灯, 一幅幅玉珠帘子更是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可就是这样一座华美的宫殿, 宫绫璟越看却越觉得胸口堵得慌。 以前不觉得,如今看着只觉得这儿就像是一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子一般。 可事实上焰溟也并没有软禁她,或是意图把她困在这宸沁宫中,侍候的宫人更是巴不得娘娘能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宫绫璟却不知为何, 就是觉得不甚自在。 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变了。 小桃看着皇后娘娘简直是日渐消沉,不大进食就算了,还一日比一日不爱说话。 她实在着急,小桃自知自己不像晚七姑姑那样深得娘娘的信任,能与娘娘无所顾忌地谈天说地,且她生来愚钝,更不知如何去逗娘娘开心。
第124页 她想了想,愚钝的脑子绞尽了脑汁,也只好憋了句心里话:「娘娘,恕奴婢斗胆,有句话实在不得不说。您如今怀着孩子,着实不宜这般消沉。长期以往,别说您身子吃不消,只怕也不利于腹中胎儿的安康。」 宫绫璟一愣,手不知不觉就抚上了小腹。小桃这话确实让她心里一惊,她怔怔地垂眸看着自己现在还未凸显的肚子。 而今身边连一个教她的人都没有,她确实不懂孕中这些事宜。她与焰溟置气归置气,可也万万不想影响到腹中的胎儿。 「这会影响到腹中胎儿?那可……如何是好?」 小桃看着皇后仰着小脑袋对着自己,明艷的芙蓉面上本是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可这会却蓦地腾起一丝担忧。那双纯净的杏眸上,更是有了几许慌乱和无措。 皇后想必也是珍惜爱怜极了这个孩子吧。怀了孩子,皇后初为人母的欢喜又怎会比皇上少呢? 可皇后自己,又才多大?孤身一人在这南焰宫中,这会又与皇上闹了脾气,想必心中也是茫然无措得紧。 小桃心里泛疼,对着宫绫璟轻声道,「娘娘,您也不比太过担忧。奴婢曾见着家中母亲怀幼弟那会,心绪也不佳,但凡孕妇总是多愁善感些。只是奴婢瞧您实在闷烦,这样定然是不利于腹中胎儿健康成长的。」 宫绫璟眸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小腹,身子倚在贵妃榻上,听见小桃这话,便抬头看她,「你家中还有幼弟?」 小桃点了点头,又听得宫绫璟迟疑问道:「那,那你母亲怀孕之时是何种模样?」 小桃内心轻嘆,娘娘果真是初初有孕,心神不定,又无人可问,心中必然是多少有些不安。 她忙道:「其实奴婢母亲怀孕那会,因是二胎,母亲淡定得很,与往日无异,该下田下田,该上街卖菜卖菜。母亲也曾与奴婢说过,这女子怀孕也是一个自然不过的过程,若是身子养得好,产子那会也是极快的。痛楚定然是有,可也不过就是那么一遭经歷。」 小桃瞧着宫绫璟听得专注,又接着宽慰道:「况且娘娘您肯定会在这宫中诞下皇子,宫中太医医女医术都是天底下最精湛的,且要什么精贵药材这宫中没有?娘娘您只管放宽心啊!」 宫绫璟听罢却是觉得心里莫名其妙舒坦了不少,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气男人的做法,不料其实也是初孕让她有些不安。 而小桃讲着讲着自己就进入状态了,越发喋喋不休起来,「娘娘,说起奴婢幼弟刚出生那会,那可真是一个大胖小子。」 她夸张地用手比了比,宫绫璟忍俊不禁,觉得小桃好似比出了一个西瓜的大小,哪有孩子那么大的! 小桃看宫绫璟笑了,美人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像下弦月一般。 她仿佛瞬间被鼓舞到了一般,又喋喋道:「娘娘您可别不信,奴婢是亲眼所见的!而且啊,奴婢幼弟那样大,奴婢的娘都没有难产,就证明产子不可怕的,重要的是心态!」 宫绫璟笑着颔首,看着小桃,好奇一问,「瞧你这模样,在家中也是能干的。为何进了宫?」 小桃一愣,脱口而出,「自是为着生活。」 看着皇后娘娘一双乌熘熘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她这才是意识到皇后一直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怕是不能理解寻常人家的疾苦。 小桃想了想,解释道:「奴婢还很小的时候,父亲便捨弃我们母女而去了。奴婢的娘养大奴婢已是非常不易,而后又多了一个弟弟,奴婢也大了些,自然是要承担起养家的重担。」 小桃怕说多这些琐事,惹得皇后听得厌烦,毕竟没人真心会喜欢听别人的忧愁苦难的,上位者更不会有这种耐性。 小桃就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也没指望着皇后真能体悟到世间菜米油盐的疾苦不易,不料却听得女子轻声一问。 「苦吗?」 小桃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位高不可攀的后宫之主竟然好似在关心自己??? 她何德何能?! 小桃结结巴巴道:「不,不苦的。奴婢过惯苦日子的……」 可很快她又听得女子轻嘆一声,声音清越动人。 「肯定还是苦的吧,你这样的年纪,却要承担起一大家子的重担。本宫虽然没有你这样的经歷,可也能想像到你的不易。小桃,如今你既然侍候在本宫身旁,今后家中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本宫说便是。」 小桃眼睛兀地就瞪大了,看着面前头戴珠罗玉饰,一身华贵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宫中百年难出一位这么干净单纯的主啊,小桃说不出这会心中的滋味到底如何。 她以前只觉得皇帝宠爱皇后,可能如传言所说,就是因着皇后的家世或是容貌,可真真正正与这位皇后相处起来,才觉得此人当真就是令人温暖至极。 这样一位女子,谁不喜欢,谁不想紧紧抓牢,束在身旁? 她不是天真,不是一味的善良,待人更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捨,而是一种在权贵世家中少见的一种与人共情。 宫绫璟虽身居高位,却会不自觉便放下身段,去体悟别人的不易,不是为着博取民心,不是为着树立威望。 这只是她的本能,是她的一种境界。 小桃看着皇后突然有点想哭,她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能来宸沁宫侍候!
第125页 感动之余,就听得皇后又开了口。 可女子轻声喃喃出来的话,却让小桃听得心里勐地一揪。 「小桃,你能替本宫去打听打听,晚七如今是被关在哪了吗?」 她勐地一抬头,就撞入宫绫璟潋滟的杏眸里,眸里似泛着水光,染着一丝酸涩与期盼,衬在那张纯净如玉的小脸上,晶晶亮亮的。 小桃就这么看着皇后巴巴地仰着小脑袋看着自己,她心里是抽了又抽,钝钝地心疼着。 皇后本来就矜贵,应该说一直是被人千娇百宠长大的,因着死心塌地爱着皇上才孤身一人嫁到云苍大陆来,身边本便一个亲人都没有,也只有一个晚七是从小侍候过来的。 而今晚七被皇上关了起来,娘娘便是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了,就连现下初初有孕,心绪不宁,身旁也是连个可问的人都没有,生生憋在了心里。 娘娘现下会是何种心态,小桃实在不敢多想。 她犹豫片刻,斟酌着正要开口,岂料宫绫璟却突然勾唇自嘲一笑,躺回了榻上。 「罢了,不该为难你。」 小桃一愣,却见着皇后已经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般在眼睑处落下了一片阴影。 明明怀有身子,可皇后这张小脸非但没有养得圆润红粉起来,却是越发素净消瘦了。 小桃看得心疼不已,皇后娘娘于旁人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皇后要了她侍候,便一直待她极好。她笨手笨脚的,娘娘也从不责骂她;她木讷,不会说话,娘娘也不会向御膳房那些掌事一样,嘲笑呵责她…… 娘娘这样好的一个人,本应该开开心心,一生无忧幸福才是。 何况若不是皇后娘娘,她还不知在宫里哪个角落受着窝囊气呢! 娘娘现在心里的孤苦,举目四下无人可依的滋味她懂! 小桃咬咬牙,「娘娘,奴婢这就去打听看看晚七姑姑的下落!」 宫绫璟睁开了眼,就见着小桃一脸决然,眸光映着不容置喙的火焰。 她自然不知小桃这片刻间替自己想了这么多,宫绫璟从榻上坐起了身,看着她。 「宫里这么大,你怎么打听?」 小桃一顿,这…… 宫绫璟看出小桃的迟疑,她刚刚也是一冲动,又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才随便问了小桃一句,没打算真让她去找。 外头冰天雪地的,宫殿更是数不胜数。 更别提地牢那些…… 她自己不是无心去找晚七,而是很明白,那个男人既然这么做了,就肯定不会让她轻易找到人。 他每天晚上都会到她宫中来,她看似睡了,实则怎么可能?只是懒得与他多说一句。 她睡她的床,他睡他的榻,虽然隔了距离,她背对着他,还是能感受到男人炽烈的目光,和他三番两次的欲言又止。 就像他前晚没头没尾与她说了一句,「晚七很好,不用担心。朕肯定不会伤害你的人。」 宫绫璟其实懂,懂他对她的心意。 可是就在晚七被他关起来这几日,她心里却兀地腾起了另一道魔怔。 当日辛柔与她说的那一番话,不知为何近日一直在她耳边迴响,像阴魂不散的妖魔鬼怪一般,死死地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说:宫绫璟,你除了仪仗家世你还有什么? 家世? 宫绫璟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是啊,倘若她不是北冥州的公主,她又能有什么呢?她不会拥有万人的敬仰,不会坐拥数不尽的财富与权势,更不会轻而易举就能与心爱的男人成婚。 夜深人静之时,她偶尔会想,别人敬仰她,尊敬她,爱戴她,是不是都只因着她出生就有的身份地位? 可这一切又好似就是她应当的。 只是唯有焰溟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宫绫璟一点都不希望他也只是因着她的身份她的家世。 否则,她情愿不要这样的爱。 于是宫绫璟尝试着去找自己身上的闪光点,却不知为何,在这一段日子里,她就是看不清她自己。 而在晚七被关之后,她更发现了自己的无能。堂堂北冥公主,朔国的后宫之主又如何,她而今还不是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救不了。 说是身边藏有许多护卫,甚至还有一支她能调动的军队,可这些势力压根都没交到她手上来,估计也怕是父亲担忧她乱来,才不曾把指挥权交到她手中。 说到底如今的宫绫璟就是觉得,自己除了依赖家世权势,实则百无一用,隐隐是有些自暴自弃了。 人最可怕的是就是突然看不清自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小桃看着宫绫璟抿着唇,脸色越来越冷,有些心惊,急忙出口,「奴婢,奴婢在这宫中多年,还是,还是有些门路的……」只是这些门路,只怕是磨破了嘴,都难以打听出来晚七的下落。 宫绫璟轻轻笑了,没有出声。眸光移开,却突然瞥到了一旁圆桌上的水果刀,微微一顿…… 一计突生。 「不用了,你且先下去吧。」宫绫璟回头看了小桃一眼,淡淡地开口, 小桃微愣,但宫绫璟发话她不能不听,只好福身退下。在关上门时,又有些迟疑地往里头看了宫绫璟一眼,眼瞧着皇后倚在榻上,并无别的事,她想了想,只能合上门,先退了出去。
第126页 而就在门被人关上的那一剎那,宫绫璟却是利落地起身走向了圆桌,縴手不带犹豫地就拿起了刀子。 不是说她身边一堆北冥的暗卫护着吗? 这些人倒是出来啊! 晚七被困住了,她还真就像被折了翅膀的鸟儿一般,任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这到底是谁做的安排!?是护着她的模样吗?? 宫绫璟握着刀,那刀锋的寒光看得她拧了拧眉,她都要自杀了总能出来个人拦一拦吧! 除了这一法子,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摆脱这一憋闷的困境。 宫绫璟眸色微缩,见那刀锋着实锋利,又有些胆颤……实则她还是很怕疼的,万一待会她比划的时候,手滑了真伤到自己了怎么办…… 话说她这副模样比划了那么久,怎么也没人突然破窗而入,还是从房顶跃下?宫绫璟硬生生地都把自己憋出一头汗来了…… 说什么父亲为了护她周全,在南焰安插各种势力,这种关键时刻倒是来一个人呀! 小公主突然对这一切感到很失望!很、失、望!哼! 宫绫璟愤愤地想着,看着自己左手的刀,犹豫片刻,打算再比划一下,实在没人来就算了!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甩开右手衣袖,露出一小节白皙手臂,左手举着小刀勐地一抬…… 而就在此时,大门却「砰」地一声,兀地被人踹了开! 紧接着,就见着一抹明黄身影如疾风一般,跃至她的身前,她手中的刀被人很快夺过,重重地掷了出去。 男人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箍着她的细腰,面色阴沉可怖,一双锐眸紧紧地凝着她,蕴着猩红和勐烈的暗火。 宫绫璟一颗心突然狂跳起来,脑袋有点重…… 她觉得她好像该解释些什么,于是她张了张嘴,可男人却突然低吼出声,咬牙切齿,气急败坏。 「你就这么不想留在朕的身边吗?这么不信朕对你的一片心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第二卷 的结局!我码完了:) 大概还有十多章! 但是我又快开学了,我无敌恐慌t.t 第69章 宫绫璟抬头就碰上了男子墨黑深邃的眸, 她鼻子痛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人却像是真的被触及了底线一般, 眸里猩红一片,她刚刚是想做什么?自杀吗?!如今待在自己身旁,就让她厌恶至此了吗? 焰溟复杂的眸光在她脸上转过,兀地低呵出声, 「来人!」 宫绫璟瞳孔蓦地瞪大, 却见着外头数名侍卫已经破门而入,抱拳跪拜在帝王脚下。她一惊,急忙伸手去拉男人的衣袖,「你又要做什么?」 焰溟沉沉地看着她, 转而握住她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把她拉进自己的身侧。他俯下身, 贴在她的耳畔,「阿璟, 朕不会让你逃, 更不会允许你在朕身旁出了事。」 温热湿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侧,宫绫璟心惊, 还没转过神来,男人却已经站直起身, 背对着她, 冷声命令。 「宸沁宫四大宫女连皇后的安危都照看不好,统统给朕拉下去杖毙!」 门外以小桃为首的四大宫女面色骤变,纷纷下跪求饶,宫绫璟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而今是在做什么?变相着用她身边人的性命威胁软禁她吗! 「娘娘!您救救奴婢——!」混乱之中, 却是小桃厉声而出。 宫中女子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只是这小桃却是御膳房打杂过来的人,力气大得很,侍卫一个不慎,竟被她挣了开来。 小桃面色惨白,踉跄地跌跪到宫绫璟脚下,死死地拉住了宫绫璟的衣裙下摆,慌乱无章地叩首:「娘娘,奴婢不能死啊!奴婢家中还有一弟弟母亲等着奴婢接济过活,奴婢若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宫绫璟眼瞳重重一缩,怔怔地看着地上不停朝自己磕头的小桃。 就在刚刚,这个丫头还一脸憨厚,眉飞色舞地在自己跟前比划着名她幼弟刚出生那会多大,只为着让她放宽心,宽慰她怀孕生子都不可怕...... 而除了小桃,侍候在她左右其他的三名宫女此刻也是被人押在了地上,不敢多言,瑟瑟发抖。 因着先前晚七被押走之际,她身份不同,本就非寻常人等,晚七自己也淡定,实际上并没有真的给宫绫璟带来多少触动。可小桃这几个不是,她们只是南焰宫中普通不过的宫人,要杀要剐当真不过是上头人的一句话! 宫绫璟第一次感受到了因着自己的缘故,而令别人深陷囫囵的心境。 她内心一窒,身子微微轻颤起来,手足冰凉一片。 为何要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逼成这幅模样! 侍卫犹豫半晌,眼看皇帝冷着脸,一言不发,不似会改主意的模样,咬咬牙,只好上前抓人。可手刚碰上小桃,皇后却突然开了口。 女子一贯清甜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厉决绝,像外头凝着的冰霜。 「臣妾的宫人若是有一丝损伤——」 她顿了顿,看着面前的男人拧着眉心回过头来。 宫绫璟唇瓣轻勾,迎上他的目光,轻轻一笑:「皇上,您且看看,这皇城能再困臣妾几日!」 别逼她真的对他失瞭望,绝了心! 侍卫看着皇后的神情,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把押着小桃的手收了回来。至于皇上的模样,他真的没胆去瞧了……只知道皇后这些宫人还是先别碰来的好,免得一不小心给碰出一丝损伤来……
第127页 屋内气氛很僵,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哪怕屋里头火炭烧得正旺,可还是让人觉得周身泛凉。 众人正踌躇不安之际,就听得帝王沉声开口。 「都退下!」 一室宫人等的就是皇帝对皇后的妥协,虽然知道是迟早的事,但还是等得心惊胆战的,这会帝王终于开了口,宫人侍卫都麻熘地退出了宫门。 室内只余帝后二人,宫绫璟如今看着这男人,却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的目光压根不再在他身上再做停留,只自顾自地转身往里头走去,已经都懒得再搭理他。 他爱如何如何,别动她的人就好! 女子毫不留恋转身的模样,却让焰溟的心重重一顿,幽邃的眼瞳越发阴沉起来。 隔着珠帘看着女子冷漠疏离的背影,男人似终于再也忍不住,眸色一缩,快步上前,掀开珠帘。 一把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闷吼道:「阿璟,你究竟想要如何?」 宫绫璟仰头看他,面前的男人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眸里,蕴着猩红和勐烈的暗火,可而今她却没什么感觉。 好似不再那么怕他了。 兴许她本便不怕他,只是因着太过爱他,爱到他初时与她多说一句,她的心尖都会跟着轻颤。 良久,焰溟才看到宫绫璟淡淡开口。 女子的语气很平静,像一潭无波的池水。 她说:「我们和离吧。放过你,也放过我。」 焰溟瞳孔勐地一缩,几乎没做犹豫,就拒绝了她:「朕说过和离一事休要再提,朕绝不会答应!」 宫绫璟迎着他的目光,红唇轻启,声线轻柔平缓。 「也许我们分开,才能更好的发现彼此的心意。焰溟,你兴许不是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只是……」宫绫璟微微垂眸,还是没能与他这般对视,声音微凉,「只是,只是一直被逼无奈同我一起,被逼无奈地娶了我。或许没有我,你会更幸福一些,你不该连自己的幸福都被人这样逼迫束缚!」 男人重重一顿,猩红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紧握在身侧的双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再幸福一些? 如果不是遇上她,他连拥有幸福的资格都没有,而今却告诉他,他若离了她,还可以再幸福一些?! 男人嘴角划出微凉的弧度,漆黑的眼眸凝着面前的女子,一字一顿。 「阿璟,朕只知道朕此生若是失了你,定然再无幸福可言。」 宫绫璟微怔,一时竟反应不过来男人话里的深意。焰溟却又很快出了声,「朕自知以前骗你太多,而今也许朕再说什么,你都不会再轻易信朕。这是朕自己种下的苦果,朕受着。」 「朕答应你不会再动你宫中一人。你若只是想与朕分开一阵,不愿再见到朕,朕不踏足宸沁宫便是——可朕绝不会答应与你和离!」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她似在他惯来沉着的眸中看到了水光。 这个帝王再一而再再而三对她妥协,似乎只要她甘愿留下,待在他的身旁。 二人四目相对,眼瞳里倒映的都是彼此的模样,焰溟看着宫绫璟,心却被揪得生疼,闷闷地像被钝刀凌迟一般。 他看着面前那张早已刻进他心坎里的小脸,终于再也忍不住,伸手上前用力把她拥进了怀里。 薄唇贴在她的耳畔,凌乱而炙热,语不成调,微微哽咽。 「阿璟,答应朕,就算对朕失瞭望,你也顾忌着我们的孩子,顾忌着自己的身子好吗?」男人顿了顿,声音哑上了几分,「不要再想不开,不要再绝食......朕会心疼。」 他的怀里滚烫至极,拥着她,那样子的小心,那样子的用力,宫绫璟一颗心渐渐松动了开。 她僵着身子,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抬起,犹豫着要不要回抱住这个男人。 「我……」 可手还没碰上他,门外却传来了宫人的急奏—— 「报,八百里加急,前线驿站来人——」 前线? 而今出使的只有玄烈一只队伍,这等紧急只有一种可能…… 宫绫璟神色一凛,齐国反了?! 她勐地抬头看他,却意外撞入男人格外执着的目光里,「答应朕?」 宫绫璟微怔,一时没了反应,可焰溟却似乎非得等她点头不可,只深深地看着她。 这时,外头禀报之人又朝里通传了一声。 明知帝后在里头,还这般不顾及,便知晓事态有多紧急。 宫绫璟无奈,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仿佛这才心安,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很快转身大步走出宫殿,宫绫璟看着焰溟的背景,他步履匆匆,明显也知前线绝对不妙。 可临走之时,皇帝却还不忘吩咐宫人给皇后重新布膳。 宫绫璟突然才意识到,他刚刚那么着急地赶过来,只是因为她近日不大用膳。他以为她在绝食,而又误打误撞被他撞见她拿着刀企图自杀的模样,他肯定是误会了她情愿死都不愿再留在他身旁,才会那样震怒。 可震怒之余,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她妥协。 一时,她的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好惆怅好想原谅他…… 瑾木木(咆哮式怒吼):出息一点!坚定一点!做作起来!你这样心软我怎么写追妻!!!
第128页 皇帝突然出现:是的,听说朕…还没翻墙? 第70章 御书房内, 上官霆烨看着焰溟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他隐隐有些捉急, 实在捉摸不透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位皇帝的心中到底作何打算。 齐国国君已对玄烈一行人动了手,这也就是挑明了和朔国正式宣战。而玄烈此次出行,本就只是作为大国使臣, 出使别国交涉而已, 带的人并不多。不过是因为早有防备,想必才得以才堪堪避了过去。 白日里传来的驿站急报里头说了玄烈一行人已经退至齐国边境,可是齐国国君仍旧不依不饶,竟是步步紧逼。若是朔国国内再不发兵支援, 怕是玄烈他们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上官霆烨越想越着急时,就听得焰溟终于发了话。 「传朕指令, 朔国驻扎在齐国边境的军队,统统听从禁军统领的调动。再让大将军司马仪整肃城中军队, 即日发兵齐国。」 一旁的李德喜连忙应「是」, 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上官霆烨看着李德喜大步而出,又看向大殿之上的帝王, 想了想,上前启奏道:「皇上, 齐国此次来势汹汹, 单单各边界府州的军力,怕是抵挡不住——」 「朕知道,若是府州势力都镇压不住,朕便帅兵亲征。」 上官霆烨听罢却是眉心一拧,左右顾之, 见屋内只有自己与皇帝二人,才沉声道:「齐国这次显然有备而来,不然不可能做出对一国使臣都欲下杀手这等违背道义之事。臣只怕是齐国背后还有别的势力支持。」 焰溟面不改色地看着上官霆烨,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你指北冥州?」 「是!齐国先是背着朔国意欲同北冥达成通商协议,如今朔国刚出手干预,齐国便直接起兵造反。若非背后是北冥州,臣不信单凭如今齐国国内军力,齐国国君胆敢如此!」上官霆烨回禀道。 「那丞相认为朕该如何?」焰溟顿了顿,幽邃的眸光里隐着让人看不透的神色。 「两军对峙,先发制人一方总是会多上几分胜算。若是齐国背后的势力真是北冥,皇上您单单发兵齐国铁定是不足以抵抗的,北冥对齐国的后续支援定然会持续不断地供上!臣认为只有直接发兵北冥,搅乱北冥局势,给予北冥一定的威慑力,才能阻止两国的联手,断了齐国这无所忌惮的念想!」 这些年来,朔国除却政农工商四项,焰溟最重视的就是发展国内的军.事力量,国家对军.队兵器的投入并不少,甚至占着很大的比重。 天下其实还不安稳,焰溟重兵此举不得不说是很有先见之明。而今,朔国就算全力以赴与北冥正面对抗,说不定也是能有几分胜算的。 可话落好一会,殿内却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上官霆烨一脑门的汗水,看着御案后的帝王。 焰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冷硬,薄唇紧抿,竟是一言不发。 上官霆烨心中微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想得到其中的利害,焰溟肯定比他更清楚。 虽说北冥也不定真的就支持了齐国,可焰溟若是留有一手先对付了北冥,也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这样的做法,才是最周全,能够最大程度取得胜算的。 焰溟虽是娶了宫绫璟,可北冥州和朔国又从未真正签署协议,两国会达成同盟。是以,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北冥州确实不得不防。 谁知道北冥州主是否就真的那么重视他这个女儿?在大陆纷争,最可坐收渔翁之利之际,实在难以保证,北冥州真的不会出来掺和一脚。 宫绫璟并不意味着永远会是两国间安定和谐的定心丸。 可这些,上官霆烨也不信焰溟会想不到,那么这位惯来以大陆天下为重的帝王,此刻到底还在踌躇些什么? 战场变化瞬息万变,极有可能只是多犹豫了这一秒,局势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是北冥真的把大部分军力都支援了齐国,对朔国真的极有可能不堪设想,到时候便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臣斗胆,请柬皇上发兵北冥!」上官霆烨心一横,对上焰溟。 可话音刚落,就被人厉声驳回。 「朕不会先行发兵。在北冥没有明面上针对朔国的前提下,朕绝不会先动手!」 上官霆烨心勐地一沉,蓦然抬头看向焰溟,却见着他正俯首,漆黑深邃的眸光落在手中一枚紫色的玉佩上,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也是用了狠劲才下了此番决定。 谁不知道皇帝腰上佩戴的这枚紫色玉佩是皇后亲手送的,虽然也不知是皇后几时从何处淘来给的皇上,成色比起宫内那些着实算不得出色,可是皇上却是爱不释手,自从拿过手后就是一直佩戴于身上。 所以,这位皇帝在这般危急的战事面前,还忍着不发兵,就只是为着宫绫璟吗?! 「皇上,臣斗胆,有句话实在不得不说!」 见着焰溟终于把目光从玉佩上移开看向自己,上官霆烨才接着道:「臣知道您如今心系皇后。可这云苍的天下是您谋求大半辈子才得来了,现下要是一个不慎,落入贼人手里可如何是好?再者!皇后而今在深宫之中,不定是能得到前朝这些消息的!」 宫绫璟如今在深宫之中,且是南焰的后宫,焰溟这个皇帝要封锁消息,瞒了皇后又有什么难的!家国天下面前,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这般踌躇顿挫?
第129页 还是一个已经可以牢牢掌控住的女人! 「皇上,皇后对您死心塌地的,臣实在认为——」 「上官霆烨!」 「不、足、为、患」四个字还未出口,就被帝王冷声呵住。 眼看皇帝震怒,上官霆烨只好跪下,「臣该死!」可他仍不觉得他有错,焰溟当初娶宫绫璟,一则不就是为了局势利益,二则不就是因着宫绫璟的性子是他好掌握的吗。 实际上在上官霆烨看来,宫绫璟的性子确实是焰溟当年娶她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了,因着那时焰溟也并非就得娶一个北冥州公主不可。 北冥州州主是死逼了他。当初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原本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去谋求北冥的相助,谁知后来却演变成北冥州州主逼着焰溟非娶宫绫璟不可这等荒谬之事。 实则,那会上官霆烨也觉得焰溟定然不会被北冥州州主这样逼着,就真的娶了宫绫璟。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最清楚他的。焰溟这个皇帝,为着权势利益,可以韬光养晦,可以忍辱负重,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着他愿意。 否则你要逼他做一件他不想做的事情,是比登天还难的,这位帝王骨子里还是傲气的。 越逼他恐怕只会反得更厉害! 何况,那会的南焰在三国之中,无论国力还是兵力都是最为鼎盛的,只是朝中老臣以齐太师为首的一行人,一直纠缠。可就算如此,上官霆烨也并不认为焰溟就真的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了。 如安后谋划许久的帝位,原本大局已定,就差一个登基仪式,都能被焰溟搅乱,重新布局。那会,朝中老臣再不支持焰溟称王,又真能如何?立储圣旨已在焰溟手中,其他皇子更是被这个深沉的帝王使计,死的死,废的废。 焰溟要在南焰称王,不过是迟早的事,根本无需委屈自己,非得答应北冥州州主这个荒唐的条件,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 可出乎意料,焰溟却是没做什么犹豫就答应娶了宫绫璟,并且还配合北冥州州主在宫绫璟面前演了一场戏,夺得佳人欢心,抱得美人归。 所以,上官霆烨其实也看不懂那会焰溟心底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那个最初的动机,这个帝王自己也不清楚。 而上官霆烨最终自己琢磨出一个结论就是宫绫璟这样死心塌地,性子这样好的女子,焰溟娶她反正怎么都不会亏。 可是,不会亏,他就会娶了吗? 还签署了那么多对一个寻常男子而言,尚且不可理喻的婚后协议…… 思绪纷杂之际,皇帝却又沉声开了口。 「北冥州朕一直有派人留心防范,若是他们发兵,朕自会应战。」 焰溟眉心紧拧,此话一出,也算是做出了决断。 他已多次在宫绫璟面前失了信,他隐隐已经觉得,她如今对他,已是非常失望。 这一回,他真的不想再违背他对她承诺过的一字一句。 他答应过她,不会先发兵北冥,他就不会。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愿意信她,信她说的,北冥不会动朔国! 这场非生即死的赌注,他选择信她!他也信她定不会让他输! 上官霆烨看着焰溟是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力挣。内心纵使百般无奈,可身为人臣,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片刻后,上官霆烨才又开了口,提出另一个顾虑。 「皇上,而今朝廷内部也算不得安稳,加上格局动盪,你若离了皇城,只怕……」上官霆烨斟酌了一番,才接着道:「臣是听闻,齐太师与太尉大人近来走得有些近了。」 廖太尉是辅佐皇帝的最高军事长官,因着年事已高,才把军权交到了司马仪大将军手上,但在南焰边界的各府州仍有部分军队实权。 单单一个齐太师不足为惧,廖太尉到底也只是一介武将,可若是二人联手,而焰溟这个皇帝又不在朝中,上官霆烨隐隐是有些忧虑的。 「朕自会做好安排。届时朝中政事自然还是交给你。城中禁卫军朕会全权交给林提督,他是玄烈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出不了差错。至于齐太师一行人,朕不得不寻着旧例,让其协助你理政。」焰溟走回案桌后,淡道。 上官霆烨听罢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领命应,「是」。 焰溟不知又想到什么,沉默片刻,又沉声吩咐道:「如今皇后有孕,朕帅兵出征后,若皇城内真出了什么事,无论什么情况,上官霆烨,朕都要你必须护皇后周全,以皇后安危为主。」 上官霆烨一怔,看着御案后的帝王,他面色无波,但神色却是难得的严肃。 他只觉得这位皇帝如今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三年前御驾亲征之际,焰溟一贯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他也如今日这般,亲自吩咐了他诸多事宜,可对于宫绫璟,焰溟那时确实没做过多的安排。 上官霆烨也不以为然,宫绫璟身旁的护卫极多,这位皇后要出事着实不易,这点他一直是知道的。 可现在的焰溟,却让上官霆烨生出一种莫名的辛酸。这个帝王为着天下,不得不亲赴沙场,可弥留之际,最担忧的似乎却已然是他的妻儿。 上官霆烨有些愣神,这样的焰溟,他实在太陌生了。 他甚至觉得,焰溟若非是朔国的国君,有着他必须承担的事情,他如今可能不会捨得再抛下宫绫璟远赴战场。
第130页 战场,说到底还是最为险峻的,纵使他用兵如神,可一个不慎,也可能就是一场生离死别。 这个帝王心底深处最渴望的到底是什么? 以前上官霆烨觉得必然是天下权势,是属于他的皇权;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焰溟心底里最念想至极的,怕不是德安后还在世时,那种亲人挚爱间,无需防备一丝一毫的叙叙真情。 而这些,现在也只有宫绫璟能够给到他。 她是他世上,除了焰煦,唯一的亲人了。 …… 而后,几位朝中重臣一齐被宣进了宫,焰溟开始对他此次御驾亲征后,朝中的事宜进行了重新部署和任命。 而那日焰溟离开宸沁宫后,非常信守承诺,晚七不过一会就被人送了回来。不过与此同时,宸沁宫宫外也多了好几名侍卫,日夜守着宫门四处。 倒是没人胆敢拦皇后,只是宫绫璟一旦出了宸沁宫宫门,这些侍卫便如影随形地跟在她后头。 反正皇后的仪仗是越发显赫了。 晚七被送回来的时候,毫无疑问是毫髮无损的,宫绫璟起先还很是担忧地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后来只觉得这丫头被关了几日,怎么吃得面色越发红润了。 最后还是晚七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只好如实回禀,「奴婢实在没受什么委屈,也就是被关在一所无人的宫殿里,一日三餐都有奴才送上门。没人为难奴婢,也无人敢指示奴婢干活。娘娘不必担忧……」 一旁的小桃呆呆地看着晚七,内心:这听起来怎么好似过上了主子般的日子…… 宫绫璟嘴一抽,也不说话了,感情这丫头不用侍候她,小日子过得还蛮闲适的。难怪那么多天,都不曾想着逃回来或是闹些动静好让自己找着她。她真是白担心了…… 眼看着宫绫璟大大嘆了一口气,绷着一张小脸,拉着小桃转身就走,晚七一愣。 看着二人大步离去的背影,晚七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 凤仪女官的位置她不在乎,可是她的小公主好像要被人抢走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桃是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你们怕不怕皇帝就因为这一次没出兵防着北冥州,然后就……嗯。 推荐木木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基友的新文!去收藏一下叭我的小可爱们~我觉得超甜! 《白裙与西装》作者:挖坑埋糖 【青梅竹马/校园到都市/半成长/双初恋/双向暗恋】 文案一: 大一军训结束后,一段在操场清唱《团结就是力量》的视频刷遍南大bbs。 高煳画质和军训服也掩盖不住视频里唱歌小仙女的美貌。 而南大国庆晚会的节目单里,小仙女的名字赫然在列,搭档的还是音乐系大神级别的学长。 就在吃瓜群众都惊嘆小仙女运气好的不得了的时候,那位学长在晚会前一天受了伤。 节目突然作废,众人惋惜。 不过—— 据说那位刚拿了国奖的工科大神当时就在团委办,一向嫌参加这类活动浪费时间的他,竟破天荒地揽下了这事。 众人:先后两大男神搭档,江么这是什么运气? 团委办门口,江么抬头,一双圆润的杏眸直直盯着面前的清朗少年,回想起刚刚老师叫他的名字。 「方…简学长?」 下一秒,乖巧无害的女孩微微眯眼,挑起嘴角,似笑非笑道 「小芳,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方简一脸黑线。 文案二: 近来,央视音乐频道採访了翻唱经典红/歌的歌手江么。 入圈三年无绯闻,不唱情歌无私博,背景干净人乖巧,一直被誉为国民女孩。 直到—— 某日,一八卦号在微博曝光了一则视频: 视频里,江么身穿白色长裙站在钢琴边。 随着伴奏声的渐起,镜头拉远,三角钢琴前坐着一西装革履的男子。 可惜视频模煳,只能看到男子背影。 一曲毕,原本一身清冷气质的男子起身,竟抬手摸了摸江么的头髮。 众人怒:哪来的道貌岸然登徒子?放开我女神! 岂料下一秒,小女神娇俏一笑,倾身上前,手臂攀上男子的脖颈,直接送上香吻。 众人惊:what happened... ? oh, my darling. 当晚,#江么清纯人设已崩#话题久居热搜第一,底下一片黑粉狂欢。 直到—— 微博某橙v下场转发八卦号视频,配文: 是我。 江么,我的未婚妻。 好事者点进这个叫方简的主页一看,然后默默退出。 微博认证:国家航天航空研究所高级工程师。 前期校园【外乖内皮的小仙女x清冷人设的忠犬大哥哥】 后期都市【不唱情歌小仙女x专心研发工程师】 第71章 夜深, 圆月高高悬挂于夜空之上,映出一片银白的光晕,洒在一座座红砖绿瓦的宫殿之上。 今年的寒冬腊月似乎比往年长了许多, 时至今日,外头还是冰天雪地,寒风萧瑟的。 宸沁宫内,炭火暖炉依旧是一刻不歇地燃着, 屋里头暖和得紧, 穿多了还容易叫人捂出了汗。 皇后如今身边除了晚七,多了一名女官小桃侍候。
第131页 宫里人都说小桃实在是好福气。 原以为晚七回来了,小桃也该让位了,谁知皇后却还是把人给留下了, 依旧留在里屋侍候。 这能在皇后身边侍候的,如今可是宫里头最好的差事了, 先前宫人们还会有些忧虑皇后娘娘和皇上闹起脾气,受罪的总是他们, 可眼看着晚七毫髮无损地回来, 众人只觉得再无后顾之忧了。 只要是皇后在意的,皇上哪敢动? 于是一个个都争先恐后领着去宸沁宫的差事, 只盼着能像小桃那般一个不留心就被皇后看上眼,这在宫中当差的日子也就算是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 . 夜更深了些。 宸沁宫内。 女子闲适地倚靠在窗边, 着一身锦白的中衣, 外套一件紫罗藤蔓烟纱,裙边繫着淡紫宫绦,及地延绵。三千青丝仅用一玉簪绾起一半,如瀑般肆意地垂散在柳腰间。 明明已卸了容妆髮髻,玉嫩秀靥却堪比花娇,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艷三分。 窗户微微敞开着,中间露出一道细小缝隙,徐徐的凉风从缝隙中吹了进来,不觉得冷,倒是解了一室的燥热。 晚七刚捧着洗漱用具推门进来,就见着宫绫璟似失了魂一般,凝着那窗户缝隙,眸光聚神,不知在看些什么。 而恰巧这时,外头的寒风却突然变得凛冽,肆虐,从这缝隙中,一涌而进,女子耳后的缕缕髮丝被吹拂得微微扬起。 晚七心惊,娘娘怎么可以这样吹风?她一转头,却见着小桃就跟块木头一样垂着脑袋杵在宫绫璟身后,咬着唇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小桃怎么侍候的? 晚七跺了跺脚,急忙放下手中东西,走上前去。 「娘娘,您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怎能这样吹风?快快把窗户关上吧!」晚七说着,没等到宫绫璟开口,就探上前去伸手去够那窗户。 谁知她刚扭头看向窗外,整个人就愣住了。 窗外,男子一身明黄,安静地站在院子里。 晚七身子一僵,连忙把手收了回来,低下头去。 她不敢再挡再帝后跟前,脚步正挪欲退下,却听得宫绫璟淡淡开了口。 「把窗关上吧。」 晚七浑身寒毛一炸,怔怔地回头看着宫绫璟,还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哪知一转头宫绫璟都转身,自顾自走到床榻边上了,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留恋了。 晚七手搭在窗户边沿,只觉得自己现下倒是关不也是,任由窗户敞着也不是了。 可外头还站着皇帝呢,她哪敢去关? 晚七无助地瞥了一眼小桃,小桃却是朝她憨憨一笑,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就转身往宫绫璟跟前凑去了。 晚七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怎么而今多了一个小桃,可帝后之间这样尴尬的差事还是得她去做? 可宫绫璟的话她不能不听,晚七只好咬咬牙,却也着实没敢去瞧外头帝王的脸色和模样,手一伸,头都没抬起,直接就把窗户给合上了! 屋里头的一切被完全隔绝,院子里的男人眸色一缩,眉头紧蹙,可目光却还是定定地落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女子刚刚淡漠转身而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在他眼前一直挥之不去,焰溟冷硬的脸上,宛如凝上了一层冰霜,眉头越拧越深。 他从白日到现下,一直在宣政殿交代朝中政事,也把出征齐国的诸多事宜一一落实。 可如今一静下来,似乎成了习惯,总觉得只有到宸沁宫来,才能真真正正卸下一天的疲惫,好好地歇息;也似乎只有见着女子的笑靥,才觉得这一切的疲倦忙活对他而言是有意义的。 刚刚一忙完,李德喜便提醒他夜深该歇息了,可他放下奏摺,一踏出宣政殿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往宸沁宫走来。而行至宫门前,才又才想起自己答应过她,若她不想见到他,他不踏进宸沁宫便是。 宫绫璟近来与他置气,不愿见他,他却越发对她念想得紧,以前总能轻而易举把她拥进怀里,如今怀里落了空,便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心安踏实这种东西,在时不觉得多重要,没了的时候,才会开始慌张。 可正当他在她的院子里踌躇之际,女子却兀地打开了窗。所幸,让他还能看一眼她,心也顿时安定了不少。可很快,她又淡漠地转身离去,还命人关上了窗…… 天空下起了飘扬小雪,李德喜瞧着皇帝的肩头以被雪花沾湿,隐隐有些忧心。 他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皇上,下雪了,夜里冷,您今日已操劳了一日,明日还要早朝。您这身子骨哪经得起这样折腾,还是赶紧回宫吧。」 何况娘娘都直接命人关窗了,瞧着怕是您今晚站再久都不能进去的…… 后面这句话,李德喜自然没敢说出口。 焰溟摆摆手,一言不发。 李德喜微微嘆气,瞧着皇帝坚毅的身影,不敢再劝。 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扇窗户上,里头灯火昏暗,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仍能看见一片绰约恍惚的红光。 他还记得最初的时候,那时他们新婚不久,他的龙撵刚至宸沁宫宫门口,伴着宫人的通传声,里头的女子就会像只刚被放出笼子般的兔子般,蹦跶地出来迎接他。 尽管她表面还是矜持有度的,寻着宫规,规规矩矩地朝他行礼。可一抬头,一双杏眸里隐着的雀跃欣喜,确实有几次令他错愕不已。
第132页 那里头原本平静无波,却在见着他时,霎时起了阵阵波澜,流光涌动。 说没有被触动,是假的。 只是那会,他实在没办法对她放下戒备,也自然没有爱意。 后来,三年后他征战回宫,她对他故作冷漠和疏远,可每回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对他一次次软了心。 他以前只觉得她好哄,乖顺,可就是宫绫璟这样子的性子,却让他好像不知不觉中,渐渐沉沦其中。 可如今就在他已经习惯她,爱上她,真的非她不可的时候,女子再见着他时,却已然不復当初模样。 她已经可以当着他的面,决绝地转身,连一个回眸都不给他。 恍惚间也让他更明白了些什么,这个女子兴许从来都不是乖顺听话的,她只是以前真的很爱他,所以对他,实在太容易妥协。可如今呢…… 手中那枚紫色玉佩被人越握越紧,男人的手掌被勒出了淡淡的痕迹。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与他赌气,可是现下,他隐隐觉得她是对他真的失望了。 而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寒心,是否足以挥霍掉她对他的所有爱意? 焰溟不知道,只是一想到宫绫璟可能会收回对他的所有心意,她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他了,他的心就不断地往下沉,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与恐惧渐渐瀰漫在了他的周身。 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帝王,目光深邃如炬,肩头覆满银白绸雪。 …… 第72章 屋内, 烛灯未熄。 宫绫璟仰躺在床上,思绪纷乱,脑子里满是刚刚男人站在院子里, 紧紧凝着她的模样。他看着她,眸色是那般漆黑幽邃,里头的情愫是那样显而易见。 她原本并不想与他对视,怎料只看他了一眼, 她的一颗心就再次没出息地剧烈跳动起来。 ……让她再也移不开他的目光。 耳畔, 小桃的声音打断了宫绫璟的思绪,「娘娘,奴婢替您熄了烛火吧?」 宫绫璟回过神来,抱着锦被转过身, 看着小桃,憋了半晌才轻声道:「......去看看皇上走了没。」 小桃正要应「是」, 仍旧站在窗边的晚七就默默吱了声—— 「没走。」 宫绫璟一愣,却已是坐起身来看向晚七, 眸光急切。 晚七无奈, 接着把话说完整:「奴婢瞧着皇上还没有走,且看外头还下了雪, 只怕......」 话未落,晚七就看着宫绫璟勐地从床榻上起了身, 连鞋子都没穿, 三两步就跑到了自己身旁,推开了窗。 晚七哑然,默默闭上嘴,退下去给这位公主拎鞋。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窗外。 果不其然,男人还在外头站着, 一身明黄尽覆白雪冰霜。 焰溟似没料到她会再次推开窗,一时也有愣住了。 二人隔着窗台,四目相对,静静凝着彼此。 耳边唿啸的寒风惊醒了宫绫璟,她仅着里衣,穿着单薄,忍不住还是缩了缩身子,可却更着急外头雪地里的男人。 焰溟瞧着宫绫璟穿得如此少,可大半个身子就这么探在窗外,微微蹙了眉。 他快步走近,在她的窗下,仰头凝着她,声线染上了几分厉色:「进去,外头冷!」 宫绫璟看着焰溟,他似在冰天雪地里站得久了,唇色都有些泛白。 她瞧着瞧着,心里却是越发闷闷地生疼,他也知道外头冷吗?!那他还这样站着! 宫绫璟撇了撇嘴,闷声道:「既然知道冷,你便赶紧回去。」 眼看男人还是不为所动地看着自己,宫绫璟有些气馁,又垂眸嘟囔了句:「……你快些回你的养心殿去!」 焰溟看着后头晚七给宫绫璟披上了一件斗篷,女子被妥帖地裹了起来。才放软了语气,启唇道:「朕等你睡了再走——」 宫绫璟一阵无语,心里百感交集。 想不管不顾去把他拉进屋来,又总觉得不能就这样软下心。 她明明是气他的,是真的很气他的。 …… 可看着男人在她院子里一丁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似是看见她再度开了窗,眸色这会亮得跟什么似的,瞧着是更不肯轻易离开了! 宫绫璟咬咬牙,直接就把窗关了上,又大步走到梨木圆桌边,亲自吹灭了那盏烛灯。 她故意大声道:「都退下,本宫要就寝了!」 小桃被宫绫璟这风风火火的模样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晚七就习以为常得多了,只忍着笑意应道:「是,奴婢侍候您就寝。」说着又替宫绫璟把其他几盏烛灯熄灭了去。 不过一会,室内就变得昏暗起来。 宫绫璟重新上了床榻,縴手抓着锦被,看着小桃在给自己放床帷。 皇后一脸素净稚嫩,躺在床榻上,扑朔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咬着唇瓣,犹犹豫豫的小模样,看得小桃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突然觉得皇后娘娘一遇上和皇上有关的事就变得很可爱是怎么回事? 到底心底里还是有皇上的吧。 怎么可能曾经用情那么深的人,说不爱就不爱了。 小桃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句:「娘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宫绫璟还没开口,晚七如鬼魅般凑了过来,阿谀地看了一眼小桃,道:「娘娘还能有什么吩咐。」 她边说边俯身帮宫绫璟拉高了被子,笑道:「娘娘,您就好生歇息吧。奴婢会再出去与皇上说一声您歇下了,一定亲自送皇上出咱宫门。」
第133页 宫绫璟嗔怪地看了晚七一眼,竟是拉着锦被朝里翻了一个身,不再去瞧这两个丫头了。 小桃看得目瞪口呆,又想起窗外皇上一动不动地站着,凝着皇后的模样,心底里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 突然很想嫁人了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虽然深爱皇上,痴心一片,且一直是先主动先付出的一个,可如今——瞧皇上不也是整颗心都在娘娘身上…… 而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 还在胡思乱想的小桃被晚七拖了出去,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黑暗里,宫绫璟睁开了眼,双瞳剪水,思绪万千,一颗心却着实早已难覆平静。 她隐隐觉得,若是他再在她庭院里站上几夜,她怕是真的忍不住了…… 忍不住再次对他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73章 这日, 玉景山庄的负责人黎耿活到花甲之年第一次被人请进了南焰皇宫。 实际上,他在山庄内初听到圣旨传唤之时十分心惊,虽然自己领着的一支北冥军队驻扎在南焰城也算是名正言顺, 毕竟当年南焰帝与北冥州主已经签署了协议。 可玉景山庄对南焰城来说总归还是外来势力,他也时常抱着警醒之心,防范着皇城的一举一动。 然而最近宫里的暗卫并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只听得公主和南焰帝似吵了一架, 吵得极凶, 并且二人目前还一直冷战着。 说是冷战,实际上只是公主单方面不愿意搭理皇帝。黎耿初听到时还很错愕,公主对南焰帝那样的痴心情深,怎会主动闹脾气。 后来陆陆续续又听了些消息, 琢磨一番,便知公主大概是什么都知道了。他实则也担心两人撕破脸, 南焰帝会为难了公主,可又听暗卫说……皇帝已经巴巴在宸沁宫宫门口站了好几夜了…… 黎耿震惊, 不可思议地又看了暗卫一眼, 瞧暗卫面不改色地点头,他才收回目光。但也就彻底放下了心, 只要不是公主受了委屈就好。 …… 再说天下时局,悉闻齐国已经造反, 朔国这边估计过不了几日便会大举出征讨伐, 可黎耿觉得这也是云苍自己内部发生的动盪政变,与他背后的北冥州并无多大关系。 何况他玉景山庄的任务至始至终就是护公主周全罢了,对南焰帝尚且构不成威胁,朔国不至于现在对他下手。而且现下若是动了他玉景山庄的人,反而更是在挑衅北冥州。 齐国已经乱了, 南焰帝不至于还来对北冥的人下手。 细细分析了利害之后,黎耿还是领旨进了皇宫。 虽如此,他独自进宫之前,依旧吩咐了手下若是自己今夜辰时还未出宫,庄内必定要有所防范,飞鸽传书告知北冥州。 随后,黎耿便进了皇城,虽面不改色,但一路上却一直小心谨慎地提防着周边护送的侍卫一举一动。 可谁知他一进宫门,却很快就被人客客气气地迎进了御书房偏殿内,南焰帝政事繁忙倒也没让自己久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帝就宣他觐见。 黎耿代表北冥驻扎在南焰城势力这件事,是二人心知肚明的,实际上黎耿自己也很清楚,哪怕自己一直没有动作,单单玉景山庄里藏着的这支军队对南焰帝来说就是很大的隐患了。 而今朔国的军事实力越来越强盛,若非齐国一直有谋逆之心,搞得朔国边界不大安宁,难保朔国如今已有绝对的势力可以与北冥相抗衡。 云苍大陆和北冥州今后会如何发展,是两国齐驱,相安无事?还是相向敌对,渐渐走向融合一统?近些年来,这也已经成了这天下谋士暗暗在思虑探讨的主要话题。 对于他玉景山庄来说,因为这个趋势,所处位置也越来越危险和尴尬。保不齐哪天,南焰帝不顾那些个协议,起了与北冥抗衡争夺天下之心,自己绝对是最先遭罪的。 想让野心勃勃的统治者遵守契约这件事,永远只有在其国家势力还不足承担毁约带来的危害情况下,才会有美其名曰的君子协议这一回事。 瞧那齐国现在不就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直闹腾……哪还记得自己当年战败之时,明明已是毫无怨言地归顺了朔国的! 黎耿就是一直这么胆战心惊地面见了焰溟。 看着御案后,面色冷硬,周身气息泛冷的帝王,黎耿一边小心翼翼地答话,一边已经在脑子里做出了几个对策,好时刻准备应对皇帝的突然发难。 他一开始想的是,假如焰溟是疑心玉景山庄,他便大大方方承认只要公主不出事,他们绝对不会有大动作,也绝不会做出损害朔国利益的事情。 若是焰溟是想把他们赶走,他便试着拿出北冥州州主压压,或是谈谈当年那些协议,实在不行,派人去告诉公主一声也是成的。再不济,真要被赶走了,玉景山庄一时半会要彻底在南焰城销声匿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能拖上一时半会,就会有些变数。 就这么提防着御案后帝王的每一句话,揣摩着他的每一个神态,小心斟酌地答话到他老人家内衫都汗湿了......结果听到最后,南焰帝宣他进宫竟然只是为了与他相商了一事。 这事也是黎耿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 直到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把自由进出皇宫的令牌交到自己手上,黎耿还是不敢置信的。
第134页 他左手拄着拐杖,右手刚颤巍巍地接过令牌,就听得皇帝发了话。 「几日后朕会御驾亲征,出兵齐国,可如今朝中局势算不得安定,天下政局更是有再度动盪的迹象。齐国一日不收復镇压,云苍一日不会安宁。朕虽在朝中宫内都已做好最周全的安排,可皇后如今怀有身孕,朕不敢大意,实在不愿见着皇后的安危出了一丝差错。」 黎耿听着,只觉得手里的令牌格外的沉甸甸,南焰帝这是……也要把皇后的安危嘱託到了自己肩上? 可南焰帝是不是太大胆和放心了些?!他好说歹说,也代表了北冥一支的外来势力。 焰溟容色平静无波,凤眸从黎耿面上掠过,却是始终带着一抹严肃的厉色。 「朕赐你这块令牌,便是倘若将来战场不定,皇后在这宫中万一有了危险,朕许你可帅护卫士兵直接进宫护驾——」 黎耿绕是早猜出了七八分,如今听得皇帝亲口说出,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颤。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座上帝王。 在南焰帝御驾亲征之时,让他领着北冥驻扎在南焰城的军队自由出入皇城? 黎耿消化了这个旨意消化了好久才定下心神。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时机,要是深宫中的那位公主有心,只怕…… 这个念头还未完全生成,黎耿就把它彻底打消了,公主能有什么心?公主怕会是天底下最不可能背叛南焰帝的吧。 皇帝对公主,如今也算是真的很用心了。 帝王做到这般着实不易。 黎耿很快应「是」,眼瞧着焰溟不再做吩咐,正准备告退,谁知刚要出声,又听得皇上开了口。 「黎耿,朕……还有一事想问。」 男子低沉的声线这会倒显得有些迟疑别扭,语气全然没了刚刚的冷硬。 黎耿一愣,抬头和焰溟视线齐平,却见得这位皇帝薄唇紧抿,眉心微微蹙着,似是很难开口。 这…… 黎耿活到这把年纪,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打量着帝王的神色,又想起几日前探子回来禀告帝后不和的消息,稍稍细想就有了些眉头。 然后他……耐不住就有些玩味了起来。 黎耿抚了抚鬍鬚,悠悠道:「……皇上,可是想问关于公主之事?」 这一说开,焰溟也不再憋着,看似平静地「嗯」了一声,眼神却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瞧着皇帝全然没了刚刚那副说一不二的严肃模样,黎耿心里有些好笑,悬了一天的心这会突然松懈了下来。 黎耿笑:「皇上,您想问什么便问吧。公主未嫁过来之时,老朽确实也在北冥宫绫家当过好几年差的。」 焰溟低头,拇指指腹慢慢磨挲着那块紫色玉佩,有些深沉。 片刻后,皇帝才抬起了头,对上底下之人。 迟疑出声—— 「阿璟...是否真的很介意别人骗过她?」 此话一出,不仅黎耿愣住了,焰溟自己也有些愣住了。 这问的是什么白痴问题? 男人冷硬的面部线条有了一丝扭曲,谁被骗不会生气? 只是没想到她对他失望,绝情成这样,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焰溟薄唇越抿越紧,瞧着面色都隐隐红了起来。黎耿忍着笑意,难得见着南焰帝这幅模样,公主怕是真把这位帝王的心牢牢占据了。 黎耿笑道:「皇上想问的应该是,当年您求娶公主这一事,说到底也是朔国和北冥达成一致的条件之一,在国与国之间联姻也算是常事。为何如今公主知道真相却这样在意?」 黎耿边说边打量焰溟的神色,瞧着他脸色还好,黎耿微微一顿,又慢慢接着道:「您怕是不懂公主到底在与您置气什么吧?」 对天下大多数男子而言,谁不是利益权势当先,尤其这位还是一位一国之君。 「朕当年娶阿璟确实骗了她,是朕的不是。」他的确没有像求娶她之时,说的那般此生非她不可的情深。 毕竟他当时的的确确也没有爱上她。 可他真的从未想过要辜负她,即便他后来没对她动心,只要她安分守已,没有对朔国的异心,她确实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皇后。 他打心里委实也不愿自己的后宫如前朝那般。父皇说着对他母后一往情深,却在他母后过世后,就立马又立了如安为后…… 焰溟眉心微拧,思绪纷杂之际,就听得黎耿出声。 「皇上,老朽敢问一句,公主对您那样的心意,满怀欣喜地嫁给了您,求的又是什么呢?」 男人听罢,却是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他的阿璟不是寻常女子,根本什么都不缺。以前他总认为是北冥州州主意欲对朔国做些什么,把宫绫璟嫁过来就是再为日后做些谋划。 毕竟朔国一统了大陆,对北冥州无论如何都是有威胁的,而最有效又最不会撕破颜面,还能控制朔国的手段就是两国联姻。 宫绫璟嫁过来之时,北冥州背地里也确实直接嫁过来了一支军队。 还签署了那些什么她若是想走,他就得毫无条件地与她和离的协议。 这一切在当时的他看来,传闻的这位小公主对自己痴心一片,怕是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保不定不过是北冥州在演的一场戏。 谁会去信?
第135页 哪怕他对她确实颇有好感,不反感答应北冥州主的条件娶她,可那时他根本不可能对她用情。 他和宫绫璟的大婚,说到底不过是他要北冥点头应许大陆一统,而北冥虽默许,却还是要用联姻的方式控制住朔国的互利往来罢了。 无非是两国国君将计就计,各取所需。 可怎知,这场政治联姻之中,宫绫璟却真的是对他动了真心,非他不可的爱着他,而北冥州州主确实也是护女心切的成份大了些。 原来,至始至终,最是阴暗复杂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74章 黎耿看着皇帝抿紧了唇, 眉宇微沉,微弱的不安和无措一点点从男子幽邃狭长的眼眸中悄悄流淌出来。 他轻嘆了一声,摇了摇头。 谁知却把龙椅上的帝王摇得心里越来越拔凉, 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眼看南焰帝快被自己逼疯了,黎耿才走上前几步,与帝王对视,悠悠道:「皇上, 公主本便什么不缺, 是因为心悦于您,又见您不顾天下非议,亲赴北冥求娶于她,以为您也是深深地喜欢着她的, 才那样欣喜若狂地想要嫁给您。」 「朕明白。」焰溟含下眼睑,心也不断往下沉, 艰难道:「……是朕辜负了阿璟当年的情深。」 就是这个认知让他异常沉重,根本不知道怎么弥补她。 当年是他的错, 他承认, 可他也知道他意识到的太晚了。 他的阿璟好像已经不愿意再搭理他了,对他失瞭望。 他若是不拦着她, 她怕是都要离开他了。 「皇上,您多站在公主的角度看看吧。公主一颗心都在您身上, 孤身一人不顾一切嫁到南焰, 而最后您却告诉她,您娶她只是为了天下利益,还是被她父亲逼着那么无奈的境况下求娶的她。公主心性那样骄傲自尊的人,怎么会受得住……」 「......又或者,假如您到头来还是没爱上公主呢。您娶了她, 是达到了目的,可公主呢?公主做错了什么吗?她只是以为您也爱她,才满心欢喜地嫁给了您啊!」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握着那枚玉佩,青筋暴起,骨节发白,肩头隐隐颤抖,身后的李德喜看得都有些不忍。 皇上那些年又容易了吗?这个帝王以往所经歷的事情,那一件件差点把他推入万劫不復的深渊的阴谋诡计……皇上那会对皇后的真心会抱有疑虑,实在是太过正常不过了。 就在焰溟很绝望,而李德喜想宽慰却不敢多言的时候,黎耿又适时出了声。 「不过老朽认为,皇上也不必如此忧心。公主实在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说不定公主现下心里也是可以理解您的。」黎耿只觉得凭着那位公主的性子,要是真的不喜欢南焰帝了,估计立刻收拾包袱回北冥了。 她要是真失望透顶了,这位皇帝还真以为自己拦得住她?只怕是还不到豁出去的地步。 瞧着焰溟一听这话,就勐地抬起头,黎耿长嘆道:「只不过您既然先前的的确确是辜负了公主的心意,如今您自然要想法子弥补,若您有心的话……」 「朕自然有心!」焰溟的眸光异常坚定,不管她现在心里还有没有他,是不是真的对他失望透顶了。 她可以不要他,但他对她绝不会放手! 「黎耿,朕多谢你与朕说了这些。」 黎耿一愣,不敢置信这样帝王刚刚竟然在和自己道谢??他怔怔地看着皇帝从御案后起身走向自己,待焰溟站在自己跟前,黎耿才惊愕地忙退后了好几步,跪拜于地。 「皇上真是折煞老朽了。」 然后很快,他被人扶了起来,在皇帝的示意下,宫人妥帖地把他重新安置到了座椅上,又奉茶奉糕点的。 黎耿有些汗颜,不过进宫说了一上午的话,也确实口渴的紧,看着茶水正端起来饮了一口,谁知帝王勐地却又出了声。 那话让他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黎耿听见这位一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很纠结很茫然地问了句:「…北冥州上的女子一般都喜欢些什么?」 实际上焰溟真的很无措,他已经好多个晚上没能进得了宸沁宫的宫门了。第一晚的时候,宫绫璟还会探个身子出来叫他回去,他虽最终还是没能进屋,可依旧满意欢喜,只觉得她还是对他有情的…… 可后来,这宸沁宫夜里却是连窗户都不开一扇了…… 他白日里必须处理政务,齐国那边事态越来越紧急,朔国这边已然发兵,而他御驾亲征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可她又还与他置气着,焰溟这颗心,就是如何都安定不下来。 怕极了一个不慎就要彻底失去她。 想不管不顾闯进去,哪怕只是见见她,与她说说话,交代几句也好,可她偏偏就是不愿见他,而不踏进宸沁宫这件事是他答应她的,他又实在不想再对她食言。 反正左右都让他心里头当真是难受极了。 根本不知道怎么哄她怎么弥补她,东西大大小小真是送了一堆,真的如同上官霆烨所说,再送进去宸沁宫真要和他的国库差不了多少了。 可是宫绫璟还是不愿见他,焰溟平生也没怎么哄过人,更别提费尽心机去讨好一个女子了。以前压根连想都不会想的事,现在只求有人能指点一下自己该怎么做。
第136页 然后这位皇帝很快就发现,朝中大事他尚且可与大臣相商,可这哄皇后的事,他大概真的只能靠自己摸索…… 于是跌跌撞撞地非常坎坷。 思及此,焰溟又幽幽地看了黎耿一眼,这一眼,幽邃深沉中带着几分男人间才懂的尴尬。 黎耿看出来了,实际上他上了岁数,哪会去关注北冥上的女子都喜欢些什么这种事。况且他当年在北冥之时,实际也没多少机会与公主有过多机会接触的,要说这公主喜欢什么,他真无从说起。 不过说起北冥的习俗,他还是可以说几句的。 黎耿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对上焰溟作了一揖,才缓缓道:「皇上,老朽这把年纪,又在南焰生活了这么些年,实在也不清楚当下的北冥女子还都喜欢些何物,只不过……」 黎耿顿了顿,瞧着帝王惯来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又了几分急不可耐的焦灼神色才接着道:「北冥一直有一习俗,男子要是做了对不住妻子的事,都会亲自做碗面给妻子道歉的。当年,州主也给州主夫人做过。州主可是一次厨房都没踏进去过,也就进了那么一次,在北冥也就成了坊间人人相传的趣事,那会大街小巷真是津津乐道了好久……」 …… 李德喜就这么看着黎耿抚着长须不紧不慢地说着,而圣上的眸光竟也一寸寸亮了起来,似乎迷茫的人生里终于重新找到了来之不易的方向和光亮,可李德喜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心惊。 不知不觉就先替御膳房的人捏了一把汗,皇上这位五谷不分的主,当真是要效仿北冥州主给皇后亲自下一碗面? ……真的确定皇后吃得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不要猜猜这碗面的结局? 第75章 而也就是在这几日, 宫绫璟却意外收到了一封北冥寄给她的家书,信与她往日在宫中收到的家书并无异,宫里自然也没人拦着。 她照常拆信, 谁知细细看了下来,竟发现信中说的是她母亲意外从马车上跌落,摔晕了过去,现下还是昏迷不醒, 让她若是可以, 便启程回北冥一趟。 宫绫璟瞬间就慌神了,晚七瞧见急忙接过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但信中说得的确如此。只是这封信与往日还是有些许不同,今日这信是从凤天凌那处送来的, 落款也是凤天凌的名字。 但这对宫绫璟来说,凤天凌亲笔的书信却是更增添了几分真实信, 并且她觉得母亲一定摔得很严重,天凌哥哥才会亲自写书信让她赶紧回去。 于是宫绫璟越想越慌乱, 叫来宫人问了句皇上在哪, 听闻焰溟应该还在宣政殿处理政务,就要起身唤人备轿往那儿去了。 只是她现在身子娇贵, 宸沁宫的宫人每日都提着一万个心眼在侍候她。现下已入了夜,外头还在下着雪, 而皇后突然要外出, 宫人更是手忙脚乱地替她穿衣,裹了斗篷还觉得不够,外头轿子更是铺了软垫,又放了好些暖香暖炉进去。 这一番忙活准备妥当后,宫绫璟终于能出门, 她心里着急,脚步便不自觉更快了些,埋着脑袋刚踏入庭院,却勐地撞上男子宽厚硬朗的胸膛。 身子一个不稳,却很快被人牢牢揽住。 她怔怔地抬头,入目是一片明黄。 男人下巴线条紧绷着,幽邃漆黑的眼眸触及她慌里慌张的模样,眉间有些不满地皱起。冷冽的凤眸掠过她身后的一群宫人—— 后方宫人一惊,齐齐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焰溟没有让人起身,只是俯首,眸光重新落到怀里的女子脸上,他正要开口,却勐然被人抢了先。 「太好了皇上,臣妾正要去找您!」只见得许久不曾主动和他说话的女子居然难能可贵的先开了口,语气雀跃。 焰溟眉梢微挑,眸光落在女子拉他衣袖的纤细五指上,心头一跳,居然有些受宠若惊。 . 眼瞧着皇上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被皇后拉进了里屋,脚步看起来格外轻快,李德喜看着莫名也很欣慰,可脸上刚挂上笑意,就想起身后太监手上还呈着些东西。 李德喜犹豫半晌,盯着那白瓷宫碗,这里头……可没费了圣上一番心思和御膳房几个大厨一整个下午的心血啊。 李德喜咬咬牙,最终还是自己接过托盘,默不作声地一併跟进了里屋。 焰溟前脚刚踏进屋里头,还没来得及听宫绫璟要与自己说什么,就见得后头李德喜憨笑着也跟了进来。 触及他手上呈着的东西,他才想起他这会过来的主要目的,心里暗暗赞许这李德喜跟了这么些年到底还是有用的。 焰溟挥手让李德喜把东西放下即可,命他先且退出外头候着。 屋门被李德喜很快重新合上,室内只余下帝后二人。 焰溟转过身来,还未开口,就见得宫绫璟双手拿着一封信件,呈递到他的面前。 她迎上男人的眸光,直接道:「臣妾家中来信,母亲从马车上摔下,而今昏迷不醒,请皇上准许臣妾回一趟北冥州!」 一进里屋,女子语气却不再似往日对他那般亲昵,而今她表面对他有多守礼,实际就有多疏远。 心底里对他的隔阂是有多么显而易见。 焰溟眉心微不可闻地一蹙,骨节分明的手却还是接过女子手中的信件,很快打了开来,凤眸掠过信中内容。
第137页 好半晌,男人依旧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宫绫璟却是越发着急,以为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拦着她吗? 等了许久,他终于抬眸看她:「这信确实从北冥而来?可有无异常?」 宫绫璟一愣,只见得男人的眉宇越皱越深,面色冷硬。 这幅模样分明也就是不愿让她回去! 她终于耐不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信件,急声道:「你若疑心臣妾骗您,大可问问下头递信的宫人!这的的确确是北冥世家的来信!」 手中信件被人抢走,焰溟抬头对上宫绫璟。 女子眸里的情绪焦急又慌乱,隐隐还有一丝恐惧。 怕是真担忧得狠了。 焰溟心中一紧,看着宫绫璟,声音微沉:「阿璟,朕不是不信你,只是如今天下政局动盪,齐国已然发兵,你现在回去实在太过危险……再者,这信虽是从北冥州来不假,可信中内容真假也难以分辨。」 他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朕派人查清楚再与你商议可好?」 可话音刚落,手却勐地被人甩了开。 女子瞪大了双眸看着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凤天凌亲笔书信告诉臣妾,母亲眼下的昏迷不醒便是证明母亲状况定然已是十分不妙,而今皇上还要拖延拦着不让臣妾回北冥州是何故?」 「朕不是故意拦你。」焰溟拧眉,沉声道:「岳母出事朕自然也忧心,可现在外头纷争战乱,你又怀着身孕,朕必须小心!再者,那信出自凤天凌之手,便认定必定无诈?」 宫绫璟面色微变,心里头却是万般不能理解,此信出自凤天凌之手,在她这里便更无可置疑!而焰溟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她回去,虽以往是她胡闹,私自逃了几次,才被他抓回来。 但到底之前她也是与他故意置气。可这次不同,母亲若出事便是真的危急! 她这才直言不讳地向他请旨,原本也是笃定以焰溟如今对她的在意程度,他定然会同意,才做这般。 可不料……他却二话不说直接又拒绝了她。 凭什么?她只是嫁给了他,又不是成了他的禁脔! 亦或是他根本就还是不信她?! 宫绫璟的心突然就再度冷了下来,一张小脸如镀上了一层冰霜。 她仰头看他,嘴角微扬,带上了几分讥讽:「天凌哥哥所言怎会有假?他一心为着宫绫世家,凤天凌的为人臣妾最是清楚不过!况且臣妾回北冥这一路自然有人护着,不劳皇上挂心,臣妾只是同皇上说一声罢了。」 她说完,便再也不欲搭理他般,转身就要走,可脚步刚微微挪动,她身侧的手臂却勐然被人拉住,宫绫璟皱眉回头,却见着男人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你便这样信他?」 他眼里的情绪异常复杂,宫绫璟看不太懂,却更是觉得烦躁。 她愤愤地想甩开他,可男人似早有预料她的反应,手微微用了劲,握紧了她,不肯让她轻易挣脱。 宫绫璟挣不开,更是气闷至极。 「我就是信凤天凌所言又如何!我与天凌哥哥从小玩到大,十几年的交情,我为何不信?」她迎上他的目光,脱口而出。 「十几年的交情?」焰溟声线骤冷,凤眸直逼着她,「所以就情愿信他这区区一封信上的只言片语,也不肯等朕替你查清楚,确保你的安危再亲自派人送你回去吗?!」 宫绫璟浑身一僵,男人眼眸里的情绪看得她心中一紧。 不知何时起,她确实……确实很难像以前那般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深信不疑。 焰溟看着宫绫璟不吭声,那犹豫不已的模样看得他心里越发酸涩,闷闷生疼,僵持片刻,他还是先上前一步,牵过宫绫璟的手,把她带到梨木圆桌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宫绫璟柳眉轻蹙,被他按得挣脱不开,心里一直积压的怒气不知为何却更是翻涌而起。 不论凤天凌所言是真是假,但若是母亲真的病危,只等着见她最后一面!她哪敢赌?哪里赌得起?!她由着性子,不远万里嫁到这大陆,无法承欢膝下便已是不孝!万一……若是万一…… 宫绫璟不敢细想,手脚却早已一片冰冷。她突然似再也抑制不住般,仰头看他,朱唇微勾,讥讽一笑,「你一直想把我禁锢在南焰城中,根本就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慾!」 而男人掀开瓷碗盖子的动作一顿,脸色勐地沉了下来,他转头对上她,眸里染了寒意。 「一己私慾?」他的声音沉得可怕。 宫绫璟身子一僵,迎上男人的眼睛。那一双狭长幽邃的眸里,慢慢镀上了一层暗火。她知道他一定动怒了,可她呢?她就不气吗!不委屈吗! 「……不是吗?」宫绫璟咬牙,大抵也是真的气急攻心了,声音也决绝狠厉起来,「你从来不都是只为了你自己吗?娶我时,是为着你的雄心壮志,为着你那谋求已久的王位天下! 「而今说着心中有我,可却也不过是想着把我囚禁在这南焰城中。到底是真的为我好,还是现下天下纷争,北冥州那边再出不得丝毫乱子,才这样演着深情款款的戏码!?」 这一席话,宛如外头冰冷刺骨的冰锥,直直地刺进了焰溟的心里。他看着面前嘴角讥讽的女子,突然之间,心开始无法克制地寸寸绞痛起来。
第138页 原来不知何时,他在她眼里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原来她这些日子不是故意与他赌气,而是真的对他失望成了这样! 爱一个人最怕什么,最怕小心翼翼把她捧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地爱着她,哄着她,而到头来,那个人却对他为她做的一切,误会得极深、极深。 他突然才意识到,原来不是什么她受不了别人骗她,也不是她故意气他,故意晾着他,而是他已经从她心里的神坛上掉落,终于再也占据不了她心尖上最干净的那个位置。 原来—— 她大抵还是不能接受一个本就身处黑暗中,早已一身污秽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76章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男人嘴角划出泛凉的弧度, 也看着他的眼眶一点点的猩红起来。 她突然有些无措,更不知自己刚刚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以为帝王一定会盛怒,只因她看着男人身侧紧握的手, 已经青筋凸起,不料僵持半晌他却只是平静地转身,端起桌上的瓷碗,递到了她的跟前。 宫绫璟身子微僵, 眸光之下是一碗寡淡至极的汤面。面条之上只漂浮了几片葱花, 那汤水看起来也十足的清淡。 她看得愣神之际,耳畔突然响起焰溟微哑的声音。 「州主夫人若真出了事,朕必定第一时间派人快马护送你回北冥。」他双手端着瓷碗,在她的跟前对着她, 微微一顿,声线有些紧绷, 「阿璟,朕听闻你近来胃口都不好, 以往你总说在朕身旁胃口便会比较好, 现下——」 「朕先陪你用下这碗面好吗?。」 平日里面若寒冰,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这么端着一碗面,半躬着腰在她面前, 静静地看着她。 宫绫璟的心一瞬间竟也被揪得生疼。 酸涩之感不知为何不断地涌出, 可她现下到底还怎会有心思吃下这碗面? 哪怕他这样哄她。 在男人异常期待的眸光下,宫绫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皇上若是为难臣妾回北冥州一事,便请回吧。臣妾也不叫皇上为难,只是臣妾实在累了, 想休息了。这面便先不用了。」 焰溟端着面的手一顿,看着女子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的背影,脸上那惯来淡定的从容不迫这一次终于彻底瓦解。 他突然之间,便再也无法冷静自持,似乎这一刻宫绫璟拒绝他的,并不单单是他手里的这碗面。 他抑制不住地大步上前,再度拦住了她,勐然间被人用力揽住,宫绫璟吓了一跳,不自觉挥手一挡。 而也就是这一瞬间,「哐当」的一声突然极其刺耳。 两人几乎都是一愣,目光所在,是地上被人打碎了的瓷碗,白瓷碎片,面条汤汁相交混杂,散了一地,看着不知为何,格外刺目。 周遭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了。 宫绫璟眸色一缩,勐地抬头对上焰溟,「我……」 意外的是,男人神色竟是无常,语气淡淡:「无碍。」 宫绫璟心里不知为何难受得紧,只觉得大抵是太过压抑。她不敢再与他这般对视,只轻声道:「臣妾唤人进来收拾」便急忙从他身旁走过,正要推门唤人,却听得男人骤然出声,声线微哑—— 「阿璟。」 宫绫璟推门的手一僵,慢慢收了回来。 她没有转身看他,只是僵着身子背对着他,站得笔直。 「阿璟,朕如今多说其他,你怕是都不会再信朕。可天下现今真的不太平,齐国在边界虎视眈眈,朕只怕有心之人趁机作乱。朕答应你,待朕调查清楚后,岳母若是真出了事,朕必定送你回北冥。」 宫绫璟微微侧过身,看着焰溟走到自己身侧,对上他时,才发现他凤眸里皆是晦涩,她终是不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 . . 当晚,皇帝依旧没有宿在宸沁宫。 李德喜原本以为圣上都这般用心了,娘娘总该心软了些,怎料宸沁宫门被人打开之时,圣上的脸色似乎更……李德喜觉得他已经不能单纯地用黑来形容了。 皇上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而皇后杵在屋中并未出来相送,帝后二人的关系瞧着似乎更僵了。 李德喜跟在龙撵旁屏息凝气默默走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这圣上怎么越花心思哄娘娘,却是越哄越糟糕了呢。 这瞧着……还真是愁死人了啊! 只怕、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又是极不好过啊…… 「李德喜。」 李德喜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皇帝叫了自己一句,连忙应了声,「奴才在!」 龙撵上那位似迟疑了片刻,才沉声道:「去御膳房。」 李德喜一愣,难……难不成是圣上那碗面做得真的太难以入口,令娘娘更生气了??这是要去御膳房撒气去了?! 他不自觉倒吸了一口气,忙让宫人把龙撵停下,小心翼翼对上皇帝,斟酌道:「皇上,奴才斗胆,现下时辰已晚,您若是要责罚御膳房的厨子,也是下旨便可啊……」 李德喜觉得那碗面该是有多难吃,娘娘该是有多嫌弃,皇上才气急不顾地要大半夜亲自去御膳房责罚那群厨子…… 话一出口,只觉得头顶那道目光果不其然阴冷了不少。 李德喜心跳漏了一拍,直接便跪立于地了,「皇上,奴才该死!奴才只是关心您龙体啊,您近日本便因着战事没怎么休息,若……」
第139页 话未完,就被人打断了。 「少废话,去御膳房。」声音清冷,毫无温度,却也是没有责罚的意思。 李德喜一惊,回过神来,急忙站起身来,吩咐宫人转头往御膳房去。 他不敢再胡思乱想,躬着腰低着头重新跟在龙撵一侧,却还是忍不住擦了擦这大冬天夜里硬是渗出的一脑门冷汗,只觉得而今这帝王的心思真是越发不好猜了。 . 宸沁宫。 皇上走后,晚七小桃领着宫人很快便进了屋里头,一瞧那一地的狼藉,众人都不由心惊,纷纷跪立于地,不敢多瞧。 晚七担忧宫绫璟,只瞧见她背对着门口,站立于另一侧窗前,急忙便走上前去。 「娘娘,可是出了何事?」 宫绫璟这才慢慢转过身子,看着一室跪立在地的宫人,心里微嘆,只摆了摆手。 「把地上收拾干净吧。」 晚七连忙使了个眼色,小桃领命,便带着身后宫人清理起来,再吩咐宫人去拿些别的膳食上来。谁知刚开口,就被宫绫璟制止了。 「不用传膳了,收拾干净便都退下吧。」 小桃微愣,娘娘这可连午膳都没用几口啊,这一整天不用膳的还怀着龙胎,身体吃得消吗! 她着急地看了一眼晚七,晚七也是忧心得很,咬咬牙,对上宫绫璟:「娘娘,您多少用些膳食啊,您如今有了身子,便是为着孩子,也得用些啊!」 宫绫璟没有吭声,只是平静地看着宫人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地上那摊狼藉。 刚刚向来高高在上的帝王端着这一碗面在她跟前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为何又生生闯进她的脑海。 而紧接着,就是面被她挥手掷落于地的一幕。而他怕她被汤汁溅到,却是直接伸手挡在了她那一侧。若是她没瞧错,那滚烫的汤汁终归还是有三五点溅落在了男人的手背。 他……烫伤了吗? 宫绫璟心里闷闷地泛着疼,又气自己如今还是这样忧心着男人。还有母亲那边,其实焰溟说的做的都没错,她只冷静片刻便都懂他真真正正在为她好。 可是,她便是忍不住地着急,抑制不住地担忧母亲的安危。 越想便越是没了胃口,宫绫璟摇了摇头,径直往里头床榻走去,只道:「收拾完便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当皇后连晚七都不搭理的时候,便知皇后此刻是真的心情不佳了,一概宫人手上动作默默加快了不少,又齐齐退了出去。 晚七、小桃相视一眼,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再劝宫绫璟,犹豫半晌,只好退下。 二人轻轻合上屋门,却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就怕里头主儿突然唤人。 谁知倒是没过多久,竟再度迎来了李德喜一行人。 晚七微愣,刚迎了上去,谁知还未开口,就见李德喜盯着这宸沁宫窗子的烛火笑得雀跃:「太好了!娘娘这是还未歇下?」 「……」晚七现在对李德喜时不时就领着皇上的旨意,前来给皇后娘娘赏赐东西已经完全习以为常了。 只觉得这李德喜如今也是蛮不容易的,瞧皇后屋中烛光未熄,尚未就寝就把他乐的。 「娘娘还未洗漱就寝,只不过娘娘现下身子有些乏,便让奴才们出来守着,省得扰了娘娘清净。德喜公公这是领了皇上旨意前来?」 晚七犹豫片刻,又道:「只怕娘娘身子不适,还请皇上恕罪,娘娘不能出来接旨……」晚七现在这套说辞都无需再去请示宫绫璟了,毕竟也就走个形式,把该说的说了。 「哪的话,当然是娘娘身子要紧。」李德喜连忙摆了摆手,又急急转身让身后的小太监把东西端上来,狗腿道:「皇上叮嘱着奴才,定是要把这东西重新送进娘娘宫中……」 晚七一瞧,这、这不是刚刚地上那碗被人摔碎了的面吗…… 连那白瓷宫碗都一模一样,晚七一时也有些迷惘,这皇上怎么还那么执着让娘娘吃下这碗面了呢? 眼下这碗虽盖子盖着,可瞧着刚刚地上那摊,这碗面必然寡淡至极,便是只下葱花和蛋,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啊。 李德喜接过托盘,看着眼前这碗面条,不知为何只觉得沉甸甸得很,似乎比往日那些稀世珍宝都重得多。 他不自觉想到刚刚圣上快步踏进御膳房,不让一众厨子帮忙,手忙脚乱地重新煮这一碗面的模样。 想着竟还有些心酸,他在宫里这些年,何曾见过圣上那般模样……被油烟燻的灰头土脸的,且急得切个葱花都差点要切到手,往日一身的从容矜贵都不知哪儿去了。 一行人看天子下厨看得胆战心惊,倒不怕圣上烧了御膳房,或是又砸碎了几个瓷碗宫碟,只怕伤着龙体……李德喜更是! 眼瞧着圣上那脸被油烟燻得黑得越发可怕,龙袍上还都是刚刚煳上的面粉。 李德喜实在看不下去......哦不,是看着着实担忧,还是忍不住上前。 躬身轻问:「皇上,您何苦这样着急?若是要快,便让奴才帮您吧。」 在李德喜看来,虽然他也许久用不着自己亲自下碗面吃了,可到底也晓得这下面本不难。 难的是皇上压根就没进过御膳房,更别提亲自下厨这回事,如今还不知为着什么,要这样赶着做出碗面来。 怎知帝王当真是一下厨就慌乱得都没了往日的自持冷傲——
第140页 李德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挽着衣袖,随意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看了他一眼,脱口而出:「朕若不做快些,阿璟定是又要什么都不吃便歇下了。」 …… …… 李德喜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托盘递到晚七跟前,「皇上忧心娘娘近日胃口不好,不爱用膳,便亲自进御膳房做了这碗面,只盼着娘娘……」 他喉咙一涩,声音竟有些轻颤:「只盼、只盼娘娘能用上几口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做的面被女主一不小心打碎了嘤嘤嘤~ 我又开学了 _(:3」∠)_开始很慌张好怕我又要断更了……真的我比你们都忧虑…… 第77章 屋门被人轻轻推了开, 晚七呈着宫碗走进了里屋,把手上的东西放置到圆桌上,才抬起头来看向里头帘帐一侧。 却见里头依旧烛火明晰, 可也不敢笃定娘娘是歇下了没。晚七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就蓦地听得宫绫璟开了口。 「何事?」 晚七一喜,急忙走上前去,隔着帘帐细细禀告:「娘娘, 德喜公公领着皇上的旨意, 给您重新送了碗面来。」 里头人儿似乎愣住般,半晌没有出声。 晚七咬了咬牙,没忘记李德喜刚刚一句句真情实感的哀求,正想要再开口, 却听得宫绫璟已经出声。 「七七,出去谢恩。」 宫绫璟虽发了话, 可却没有一点要下床用膳的意思。 晚七只好又道:「是,娘娘。那这面......您可用几口?」 床帏里传来女子恹恹的声音:「我没胃口, 待李德喜走后便撤下吧。」 「娘娘, 可德喜公公得等娘娘用完膳才可回养心殿……」 宫绫璟听罢却是勐地掀开了床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晚七, 又探了身子看向屋外头,虽门被合上, 看不清院中是何种情形, 但只觉得这冬夜里,外头必然极冷。 「皇上吩咐他的?」 晚七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刚刚李德喜一脸的「奴才誓死要与皇上共进退」的悲壮模样,默默摇了摇头,如实道:「并无,是德喜公公自己说的, 娘娘若是一直不用这面,他也只能外头候着,只等娘娘用完才回去復命。否则他实在没脸面再当这内务府大总管,也没资格在皇上身侧侍候了......」 宫绫璟嘴角一抽,内心悱恻,却还是下了床,向桌旁走去。 晚七心下一喜,连忙过去侍候。 宫绫璟就这么看着晚七掀开瓷碗的盖子,探头一瞧,只发现这碗面倒是与刚刚被她打碎那一碗无异,连配料都一模一样,看起来依旧寡淡得很。 不过是一碗面罢了…… 眼瞧着宫绫璟神色倦倦地就要转身,晚七急忙道:「娘娘,可还记得咱们北冥州上有一习俗?」 宫绫璟脚步一顿,看着晚七:「什么?」 晚七道:「若是有丈夫犯了错,要求得妻子的原谅,寻的就是这亲手煮碗面给妻子赔罪的礼……州主不也曾给州主夫人煮过吗?您可还记得?」 宫绫璟一愣,反应过来后,眸光不自觉落回到桌上那碗依旧冒着热气的汤面上。 所以……这是焰溟亲手给她煮的?道歉用的?还寻着是她北冥州的礼? 晚七瞧着宫绫璟松动了,立马再接再厉:「娘娘,听李德喜说,皇上从今日上午忙完政事,便亲自去御膳房学着给您煮了这碗面。说是弄了整整一个下午呢……」 又见宫绫璟听完已经坐了下去,正怔怔地看着那碗面,晚七连忙拿过一旁小碗和勺子,盛起了面条,递到宫绫璟面前。 手里被人塞了双筷子,宫绫璟抬头看着身侧的晚七,喃喃一问:「那刚刚打翻的一碗也是……」 晚七默默颔首,「李德喜说,皇上知道以您的性子,肯定不会再传膳。皇上离开宸沁宫后,便又急忙往御膳房去又做了这一碗。只想赶着在您歇息前,让您用上几口。」 看着宫绫璟不自觉把玉筷捏紧,晚七最是了解这位公主。而今看着总在疏远皇上,实则里头又怎么可能一瞬就彻底不爱了呢。 晚七又觉得自个话都说这份上了,她便是再劝上几句又如何? 于是晚七微弯着腰,又把碗微微朝宫绫璟面前摆了摆,才轻声道:「娘娘,且不说皇上以前的对错是非,可而今皇上心里分明是有娘娘的。」 宫绫璟眸色依旧淡淡,却是一直看着面前的那碗面,半晌还是起筷夹起了面条,送进了嘴里。 出乎意料的,这碗面看似寡淡,但味道倒是还不错。 宫绫璟有一瞬间惊讶,实没料到面条能有如此劲道,且那个男人居然还懂得用鸡汤做面的汤底……但细细想想,这是在御膳房做出来的,几位厨子不说帮忙,肯定也废了不少口舌,宫绫璟也就觉得一切都不足为奇了。 这吃东西,有了第一口,除非当真太难吃,便会接着有下一口…… 晚七就这么看着宫绫璟一口一口地吃完了这碗面,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真是感嘆不已。 公主心里明明还是在意南焰帝的,瞧听见面是皇上亲手为她做的,就把这碗面就这么吃得干干净净了! 而事实上,宫绫璟在刚吃这碗面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 第一口时,只是抱着既如此就试试看的心态,结果意外的觉得这面居然还挺好吃的;而后,不知为何就想起自己以前亲手为焰溟熬汤的心情。
第141页 那时,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亲手为爱的人做吃食,是一样很幸福的事情,若亲眼见那人用下,便更令她开心,满足。 自然,她也没忘了后来得知那些汤多半被焰溟吩咐倒掉时,她有多伤心难过。 且因着爱他,体谅他,她甚至也只是在背地里默默揣测他的心意,独自疑惑他恐是真不喜欢她做的东西,都不愿上前去质问他丝毫,就怕给他徒增麻烦。 委屈吗?卑微吗? 宫绫璟那会其实也不觉得,她喜欢他,便总能很神奇地替他找千万个藉口,再顺理成章地化解掉自己的愁绪。隔日若是能再见他一眼,便更觉得心如裹蜜,哪儿还记得什么愁绪。 只是……只是…… 她大抵真是太懂那种亲手做羹舀给喜欢的人,而喜欢的人一口都不吃的心情。所以,她捨不得让他也体会一遍……本能地就是捨不得。 宫绫璟看着只剩下面汤的白瓷碗,把手中筷子放下,唇瓣微微勾起,自嘲一笑。 没办法啊,就是捨不得。 「让李德喜进来。」宫绫璟淡淡吩咐。 晚七忙应是,快步走出去外头传了李德喜进屋。 李德喜一进来,自是先行了跪拜礼,宫绫璟并无多话,只叫他起身,收拾了东西,回去復命便是。 而李德喜却是一起身,见那碗面都被皇后娘娘用完了,一激动都快喜极而泣了。 「娘娘,您可算是用膳了!」 宫绫璟本来要起身的,闻言一愣,却是又坐了下来,只抬眸看着李德喜,语气淡淡:「回去告诉皇上,本宫没有故意绝食的意思,让皇上不用多想。皇上前朝政事繁忙,以后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不不不,皇上可还特意吩咐了奴才与您说声,若是娘娘以后胃口不佳,想吃什么大可告诉皇上。只要是皇上亲手做的,能让您胃口好些,皇上愿意为着您费这个周章!」 李德喜这话说得可真是抑扬顿挫,他顿了顿,不知鬼脑筋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又道:「娘娘可是觉得皇上没来陪您用膳?」 宫绫璟只觉得这李德喜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不成体统了,殊不知这李德喜难得有机会替皇上向皇后表明一下心意,真是觉得荣幸之至,就怕自己还说少的了。 要知道皇上本人近来可都是没什么机会在皇后面前把自个的心里话说清楚的…… 宫绫璟刚要摇头,谁知李德喜又急忙道:「哎!娘娘您可切莫怪皇上啊,皇上刚在御膳房为您做完这碗面原本就想过来宸沁宫陪您的,谁知边关又来了急报!皇上这才匆匆吩咐了奴才几句,便宣了大臣,往宣政殿去了……」 「边关可是出了何事?」宫绫璟很快抓住李德喜话里这唯一一个重点。 这回李德喜终于踌躇了,吞吞吐吐半天却是没说句完整的话来。 宫绫璟皱眉,「可是齐国战乱一事?」眼瞧李德喜还是犹豫着不开口,便干脆道:「若皇上吩咐不方便告诉本宫就算了,你且回去復命吧。」 李德喜浑身一僵,这……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于皇后的,皇上更没有这样的旨意。只是那事可不小,他自个担心如今皇后怀有身子,徒增忧虑。 可,若是他现下不说,可不显得皇上对娘娘还是有所防备。 眼瞧着皇后淡漠地站起,转身就要离去,李德喜咬了咬牙,不敢再做犹豫。 只听得身后「扑通」一声,李德喜重新跪立于地,如实道出:「娘娘,前线来报,齐国大军以破我朝峂峪关——」 宫绫璟神色勐然一变,蓦地转身。 峂峪关?! 南焰领地第二道边关防线! 离南焰城不过千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咔咔咔木木挖了一个古言的坑~在预收文那里,小可爱们要不要去支持收藏一下嘿嘿嘿~ 谢谢支持! 第78章 黑云压城, 烽烟四起。 云苍大陆这年的冬日已然不太平。 齐国起兵造反,一举向朔国都城南焰进攻,战鼓雷鸣, 势如破竹,南焰城中无一人能料到齐国兵马竟能在几日间便破了峂峪关,直攻南焰城。 前线传来急报中说,司马仪大将军与玄烈统领以退至南焰最后一道防线抵抗, 军中伤亡惨重, 只怕挡不了长久,恳请城内再派援军。 而就在战火消息一到皇城,当晚皇帝便宣了大臣进宫商谈,而这一商谈就谈了整整一个通宵。 次日清晨, 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便传遍皇城,具体发兵日子百姓尚不清楚, 只知晓必定是这几日大军便会出发。 于百姓而言,南焰帝亲征的消息也犹如一颗定心丸一般, 令那战火逼近皇城的不安稍纵即逝。 毕竟当年就是这位皇帝, 恰似天降战神,帅南焰国的千军万马, 踏平了整片大陆,实现了天下一统, 由此让云苍走上富强安康。 实则大部分云苍的百姓, 还是只管自己的日子安宁,有一方田地得以耕种粮食,有一方市集能做点小本买卖,便是他们此生最大的谋求。 而南焰帝骁勇善战,有勇有谋, 勤政爱民,无疑是百姓眼中难得的千古明帝。反倒是齐国这造反的国君,百姓只觉得就是一乱臣贼子。 打着一守家卫国的称号,好好的日子却不过,何苦又要掀起战争?三年前狼烟四起,民不聊生的战乱生活,是嫌百姓的日子不够苦吗?
第142页 因此,市井百姓还是对南焰帝欲帅兵亲征一举表示支持,只盼其早日平定战乱。 天下谋士对南焰帝称帝统治不过三年,就能赢得如此民心也是十分震惊,只道若是这遭能一举把齐国灭了,云苍实现真正的一统,只怕朔国在南焰帝统治带领下定会更加富强,其发展态势绝不可小觑。 日头已落,一座座宫殿渐渐被夜幕笼罩。 宣政殿内,持续了整整一日的朝野、军事部署终于在皇帝挥手宣退下结束,众臣纷纷告退,不过上官霆烨还是不出意料地被焰溟留了下来。 一等众臣都退出大殿之后,上官霆烨便忍不住开了口:「皇上,战况如此紧急,您御驾亲征,微臣怎可不相随?」 以往焰溟征战天下,他和玄烈定会相随左右,虽说他不会武功,可他的军事谋划可以说并不在焰溟之下,话说得难听些,他就是这位皇帝战必胜背后的狗头军师! 这回焰溟居然要他留在宫内,若那齐国只是小打小闹便也算了,可如今看来分明是有备而来,上官霆烨自是不敢不多思虑些。 焰溟虽身居帝位,身旁看似众星拱月,群臣簇拥,可也只有上官霆烨这样的兄弟知道,这位皇帝身边真正可信可用之人,当真不多…… 思及此,上官霆烨又急急上前抱拳作揖道:「皇上,还是让臣跟着一併去吧!」 焰溟坐在龙椅之上,抬了抬眼,语气平和:「上官霆烨,朕在这朝野之中已做了最妥帖的安排。廖太尉与齐太师虽私下交往过密,可摄政大权朕交在你手上。而宫中禁卫军都在林提督手中,他是玄烈的人,自可放心。而今朕还有一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上官霆烨一愣,却是立即抬头,「皇上吩咐,臣一定在所不辞。」而今这样子的危急关头,上官霆烨自然也收起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此次齐国来势汹汹,如你所说,只怕齐国背后恐有其他势力支持……天下局势太不安定,而皇后更是怀有身孕,朕实在不敢大意。」 上官霆烨听到这里,也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到底,只是这位皇帝已不像当年那般,可以完全无后顾之忧地上阵杀敌。 而今后宫里,已有了帝王牵挂的人。 上官霆烨心中微嘆,焰溟对宫绫璟到底动了真情,且把一个女子这样慎重地放到了帝王的心尖上。出于兄弟的角度来说,上官霆烨自然也欢喜,毕竟帝王难得寻得了一抹人间温情。 可主要是宫绫璟说到底还是身份敏感,而今那支持齐国的势力无法一探究竟,万一是北冥州……届时,他该如何处置? 况且,他也没忘了这南焰城中,还埋着一支北冥的精兵良将,打着护卫公主的旗号,实则对于南焰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然而对于上官霆烨这个无法说出口的忧虑,焰溟却是早有料到。 皇帝容色平静无波,淡淡开口:「上官霆烨,朕留你下来,还有一缘由。」 上官霆烨忙道:「皇上请讲,臣一定在所不辞。」 「朕要你向朕承诺,无论战场或朝中发生什么变故,都要护得皇后和皇子的周全!此事交予他人,朕定然不会放心,唯有你——」焰溟重重地拍了拍上官霆烨的肩膀,「霆烨,朕只能信你。」 上官霆烨浑身一怔,突然有种身兼重任的感觉。这位皇帝这话以说得非常直白,无论这场战争中,到底北冥州有没有参与,或者会不会参与,他都要以宫绫璟的安危为先。 而他们都非常清楚,一旦北冥趁此机会对朔国发兵,南焰城中现下兵力肯定不足,在抵挡不住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难免会有朝臣生出把宫绫璟推出去的主意。 这是皇帝此行最过忧虑的点,战场的事瞬息万变,兵贵神速,他无法思虑太多,必须尽早出兵,而对于宫绫璟安危一事,能让他放心交代的也确实唯有上官霆烨一人。 上官霆烨自是二话不说,当着焰溟的面发誓自己定然会护得皇后周全。只是心中还是耐不住微嘆,皇帝这般,可皇后……可听闻还在与皇上置气呢。 皇帝这情路,倒也着实不易。 . . 已过了辰时,宸沁宫内,烛火依旧未熄。 宫绫璟在宫人的侍候下,刚刚沐浴更衣完,因着屋内十二个时辰都不间断地燃着炭火,饶是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影响屋里头的温暖祥和。 宫绫璟坐在梨花镜前,身着锦白的里衣,外头搭着一件粉白撒花金色滚边披纱,后头小桃细细地梳着她的一头及腰秀髮。 宫绫璟面容生得好,那头青丝也是被养得极有光泽,小桃梳着只觉得宛如绸缎般顺手,心底里只不断感慨,娘娘这才叫天生丽质! 小桃刚忍不住要夸上几句,哄皇后开心,谁知一抬眸就见着镜中的女子柳眉微微拧着,面露忧愁。 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硬生生转了个调,「……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谁知话刚出口,屋门便被人推了开,一瞧是晚七回来了。 又见得宫绫璟很快起身,小桃一惊,幸得她刚刚没扯着娘娘的髮丝,她忙把手中梳子放下,默默退到了一旁。 宫绫璟走向晚七,便问:「皇上那边如何?」 晚七行至宫绫璟面前,福身道:「娘娘,皇上从早上一直在宣政殿内与朝臣商议政事,直到入夜才宣了退朝,而后又留下了上官丞相,此时二人还在殿内。」
第143页 宫绫璟微微拧眉,轻问:「那御驾亲征一事便是定了?」 晚七颔首,「是,听闻前线战况不妙,便是一刻都拖不得。奴婢问了德喜公公,只说约莫明日皇上就会行军出发……」 宫绫璟心里一紧,尽管知道焰溟用兵如神,且武功极高,可依旧有些担忧。 晚七见宫绫璟面色不好,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就听得宫绫璟出声吩咐:「替本宫更衣,去一趟宣政殿。」 他若真是明日就要走,临行之前朝中要交代之诸事必定繁多,她要是再不主动前去,只怕……见不到他临行前的一面。 晚七哑然,外头夜深且天寒地冻,照理本该劝住皇后,可不知为何,看着宫绫璟这般忧虑模样,便捨不得多劝。只抬眼让小桃去唤人进来侍候娘娘更衣。 谁知小桃前脚刚要踏出去,外头就传来了太监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紧接着竟然是敲门声。 门外人颇有耐心,声音和煦—— 「阿璟,朕可以进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敲门,小心翼翼求进屋的模样真的好戳我……(捂脸) 第79章 晚七和小桃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宫绫璟,只见得女子恰似愣住,随即刚刚洗净还未施丝毫凝脂的白皙小脸, 竟隐隐透出一抹羞人的浅粉,可人得紧。 两名丫头忍着笑意,等着皇后发话。 宫绫璟被这二人瞧着脸上热意越发滚烫,原想自个上前去开门的, 不知为何就羞得越发厉害, 只嗔怪地给了晚七一个眼神,让她去把门开了。 屋门一开,就见得皇上一身明黄龙袍,身后跟着李德喜, 再往后是皇帝的仪仗,无数宫人侍卫垂首候在宸沁宫宫门口。 这幅阵仗皇上显然是从宣政殿直接便过来的。晚七和小桃匆匆跪下行礼, 待皇帝说了句「起身」,二人便也不用这两位主多说二句, 齐齐退了下去, 还不忘替帝后带上了屋门。 宫绫璟略微踌躇了一下,只垂眸站着, 没有上前。虽她刚刚及想见他一面,可这会人突然出现在她屋中, 她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在焰溟眼中, 他的阿璟俨然还在与他置气。不过如今他也不敢盼她还能像之前一般见着他便欣喜地迎了上来,焰溟只觉得宫绫璟能开门让他进屋已是极好。 男人冷硬了一天的面容在踏进这屋内之时,就柔和了不少,他大步上前,习惯性地想要伸手揽她, 可手伸到半空,不知想到些什么,又堪堪放下,只站在她面前,凝着女子恬静的面容,「阿璟,朕明日便会领兵出征。」 宫绫璟脸颊被他盯得有些发烫,一直垂着眸,不敢与他对视,只轻声「嗯」了一句。 她明明刚刚还有许多话想与他说,可不知为何,如今却就是说不出口。正犹豫着要与焰溟说些什么,却又很快听得男人开了口。 「阿璟,朕已派人去调查岳母之事是否属实,只是还未得到消息,你且再耐心等上几日。」 宫绫璟一怔,没料到他这一整日如此繁忙,竟还不忘昨日答应她这一事。她蓦地抬头,却撞入男人深邃玄黑的眼眸,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模样。 「我……」宫绫璟不自觉咬了咬下唇,轻喃道:「如今战事紧急,你且以朝野之事为重,不必……」 焰溟笑了笑,不置可否,视线移开,却落在女子轻纱衣袖之下如柔荑般的小手上。 那五指细嫩得如青葱一般,微微蜷着,纤细手腕处戴着一个翡翠镯子,衬得她更是肤如凝脂。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牵起了她。 「此事你不必过于担忧,朕答应过你,倘若岳母真的出事,朕定当陪你回去。」 宫绫璟的手被焰溟紧紧裹着,他的手掌宽厚,掌心的温度更是一贯的温热。 熟悉的触感袭来。 眷恋的情绪霎时涌上心头。 她也不知为何,就捨不得挣开了。 「你……不是要御驾亲征了吗?」还如何陪我回去? 焰溟牵着宫绫璟走到桌旁,让她坐下,淡笑道:「朕会尽量早日平定叛乱,回来陪你一同前去。外头局势太乱,你独自前去,朕不会安心。」 宫绫璟其实还想说不用的,如若母亲真的出了事,她可以自己回去的,她身边也不是没人了。其实、其实……她而今心中对他也是复杂得很,千百般的愁绪缠绕成了一团,她也说不出她想要怎么样,只是与他置气、冷战了许久,她分明也是不开心的。 可心中又似对他有了一道梗一般,她好似便真的无法像以前那般对他毫无芥蒂,再满心满意地将一颗心扑在他身上。 有时候胡思乱想起来,甚至觉得她就是只有一个北冥州公主的身份值得他喜欢。 当然也许这种想法有些幼稚和可笑了,可倒也真真实实在她脑子频繁浮现。 …… 纷杂的思绪骤然被人出声打断。 「阿璟,此外你应该已知晓玉景山庄之事,朕已赐给黎耿令牌,命其在危急此刻可进出皇宫,护你周全。若宫中发生什么意外,你也可与其取得联繫。如今你有了身子,朕又不在宫中,你务必一切小心。」 宫绫璟怔怔地听着他说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酸有些涩。 焰溟的眼眸一直凝着宫绫璟,她虽低着头,错开了他的目光,可那修长的睫毛依旧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着,凝着她这张小脸,不知为何难以言诉的不舍突然便在血液里流淌开来。
第144页 忍着拥她入怀的冲动,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朕以前确实如你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天下为着帝位为着一己私慾,朕娶你之际,也着实没有想到真的会爱上你。」 「亦或是说,如果不是你,朕兴许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人。过去是朕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真情,可今后呢?今后我们……」 「皇上,臣妾累了,想睡了。」宫绫璟突然出声打断了焰溟的后话。 话落,她很快站起身,挣开了他的手,独自快步往床榻走去。 焰溟怔怔看着被挣开的手,心里一紧,随即却也是很快站起身,一併往床榻走去。 宫绫璟听见后头男人的脚步声,倒也是没料到他还会跟过来,她忍了忍,还是到床榻边时,没忍住一个转身,对上男人。 「皇上,您明日就要出征,还请回养心殿歇息吧。」 原以为他要么拒绝,要么强来,要么……当然以这个男人最近的表现来说,宫绫璟觉得他乖乖听话离开宸沁宫也不是不可能。 哪知焰溟却只是笑着看着她,道:「无碍,朕在边上陪着你,等你睡着再走。」 「不……」用字还未出口,她已被男人拦腰抱起,轻柔地放上床榻。 他抱她上床,又替她拉过被子盖好,才坐在她的床榻边,凝着她,道:「阿璟,朕明日就要走了,朕不过想多与你待一会。你且睡你的,朕这样看着你便好。」 男人语气里不知为何还沾染了些可怜兮兮的味道,宫绫璟拒绝的话不觉便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可这样躺着与他对视,倒也奇怪得很…… 宫绫璟不再说什么,很快把杏眸闭了上,也算是默许让他在她床榻边上陪着她。 她虽闭着眼眸,却依旧能感受到男人的动作,他似乎起身替她熄了外头的烛火,又替她放下了床帷纱帐,还往上拉了拉她身上的锦被,才重新坐回她的床侧。 宫绫璟想让自己赶紧睡着,可……越想强迫自己入睡,便更是清醒万分,更别提男人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凝着她。宫绫璟内心轻嘆,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能睡着也是……心很大。 眼珠子又熘了一圈,她终于耐不住,重新睁开了眼。 入目是焰溟稜角分明的脸庞,尤其是那双凤眸,眉宇间皆是柔情的模样,竟令她的心微微颤动了许久。 「怎么了,睡不着吗?」他笑着看着她。 宫绫璟抿着下唇,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这样看我,我自然是睡不着……」 焰溟眉梢微挑,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好,那你歇息,朕便先回去了。」话罢,他便起身,凝着女子晶莹的小脸,几缕青丝散落在她额角,却衬得她莫名更婉约了许多。 他还是没忍住倾身上前,替她抚开。 男人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脸侧到耳骨,他的神情异常专注,宫绫璟怔怔地看着身前的他。 在他收回手,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她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就伸出了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焰溟脚步顿住,回过身子看她。 宫绫璟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对上他,轻声道:「现下太晚了,你明日还要早起,便在这歇下吧。」 她说完,很快翻了个身,拉过被子,把自己缩了进去。 男人微微一愣,看着榻上缩成一团的人儿,冷峻的脸上笑意慢慢扩大…… 床帷内,焰溟看着背对着自己,把自个儿缩成一团的人儿,眉宇不着痕迹地一沉。 他虽与她睡在一个榻上,盖着一张被子,而今却不怎么再敢乱动。 可忍了许久,还是鬼使神差就抬起了手,轻抚上女子如瀑般的万千青丝。 入手的触感果真如记忆中那般柔顺顺滑…… 以往她总爱整个人倚在他身上,那头乌黑的秀髮便肆无忌惮地散在他的胸膛上,她一动,发梢便不经意轻拂过他,有些痒,鼻腔内也都是属于她的香甜气...... 让他总是格外忍不住。 焰溟眼神暗了暗,手又耐不住碰了碰,抚了抚,把玩着那几缕以往都很调皮的发梢,瞧她好似不抗拒他的触碰,那宽厚的手掌便又接着向上…… 宫绫璟睡着睡着,小脑袋莫名其妙就被人轻轻揉了揉,她身子微微一僵,背对着他,被窝里的脚指头不自觉蜷缩一下。 可男人却仿佛无从下手,或是太久没下手了,摸她的头还摸上瘾,跟在替猫儿顺毛一样,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 昏暗里,宫绫璟抿了抿唇,不欲去搭理他,直裹着被子把自个缩得更紧了些,又稍稍挪得离他远了些。 一个被窝内,焰溟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她的动作,手微微一顿。 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坍塌出来了一大道鸿沟,他蹙了蹙眉。 宫绫璟又往里头挪了挪,但很快也发现身后男人好似收手了,不再闹她了,她的脑袋真的就这么解脱了。 她撇撇嘴,也就不再动了,正想好好闭眼睡觉,谁知腰肢却突然被人一揽。 勐地带进怀里,后背随即贴上男人滚烫硬朗的胸膛。 她一怔,很快就气恼起来,谁知还没挣扎,男人已经从身后罩住她。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严丝密缝地把她禁锢在他的天地间。 宫绫璟挣脱不开,便去抓他缠在她腰间的手,可男人却似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松手一般,只紧紧搂着她,凭她闹腾。
第145页 她气闷,手不行,便用上了脚,纤巧的玉足不客气地往后狠狠踹了一下。 可很快地,她的小腿也被人压住了。 「阿璟,乖一点,别闹。」 他贴在她的耳边,声线低哑缱绻,仿佛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般。 宫绫璟脸一热,她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她分明还在与他置气,只是心疼他明日便要出征,这才让他上榻歇息……可这男人怎么地就还动手动脚了呢。 她背对着他,也不挣扎了,却是冷了声,「皇上,您还是回您的养心殿吧,您这样臣妾睡不着。」 好明显的嫌弃。 后面的人环着她的手似乎一僵,但却没有出声。 不过倒是很快也放了她小腿的自由,不再那样压着她。 宫绫璟瞧他不说话,手臂却依旧把她的腰环得紧,她皱了皱眉,就要起身,哪知刚一动,男人似乎就预料到她要做什么般,手上一用力,就把好不容易半撑起来的娇躯重新揽进了怀里。 他从后面拥着她,把她牢牢锁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阿璟,别恼。朕好久没抱你了,朕只是想抱抱你——」 男人放软了的语气就这么措不及防地闯进了宫绫璟的耳朵里。 宫绫璟身子微颤,突然就像是被卸了力气般,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而焰溟也的确如他所言,只是抱着她,她不闹了,他就不再有别的动作。 甚至还帮她在他的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宫绫璟枕在他的手臂上,背对着他微微蜷缩着身子,而他温热的手掌就那么搭在她的小腹处。 轻柔的。 暖暖的。 不可置否,他很了解她。 尤其是床榻之上。 总是能知道什么姿势能让她睡得最舒服。 …… 其实不过是被抱一下罢了。 他明日就要出征了啊。 …… 大抵是太温暖,大抵也是太眷恋,宫绫璟也就不再闹腾了,任由男人把她抱在怀里。 她也的确困了,眼皮越来越重,后来迷迷煳煳间,只听到身后一句一句低沉喑哑的低喃声。 「——阿璟,不要逃,这一辈子都不要逃离朕。等朕凯旋,朕必定许你和我们的孩子一个盛世。」 「一个如北冥州一般,你所期许的盛世……」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终于抱上了~~~~ 你们可以想像某木每日抱着电脑悄咪咪地窝在学校图书馆小角落码字的模样嘛……羞耻jpg. 第80章 天阴, 风萧瑟,日未出山。 南焰,皇城楼下。 一人一身兽面银白盔甲, 腰挂勒甲玲珑师鸾戴,坐下是枣红汗血宝马,左右各立两名军官,身后三军整齐而立。 下面百官如云, 庄严威赫。 那宝马上人, 面色一贯冷峻,衣袖被风带得高高飘起,长眉飞扬英挺,漆黑瞳仁闪烁着锐利的光彩, 眉宇间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周身散发着傲视天下的迫人气势。 有一士兵上前, 抱拳启奏,「皇上, 三军已整肃完毕!」 只见得焰溟颔首, 身侧副官随即驾马上前,询问是否立刻出军, 却又见得皇上并未发话,只是蓦然偏头往后头看去。 副官便也顺着皇上的目光扭头看去, 却只见得后面是以上官丞相为首, 跪立于地的文武百官,并无反常,副官不懂皇帝在看些什么,但不敢做催促,只静声默候。 焰溟的目光很快扫了一圈, 皇城之下环立禁军大臣宫人无数,唯独少了一人。 他的中宫皇后。 焰溟眸色微缩,面色却依旧不变。昨夜他虽歇在了宸沁宫,可大抵也不过陪到宫绫璟入睡,他便起身整肃,往宣政殿去了。 齐军犯境,他实则也并无时间多待。 临走时,他看着女子恬静的睡容,自是不会捨得去叫醒她,只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一吻,又深深地凝了她许久,而后时辰不早,他才大步离开。 所以明知现下宫绫璟不会出来相送,可不知为何,临出军这一刻,他还是对她念想得紧。 脑子里却是莫名闪过三年前,他娶她后不久就出征魏、齐两国的那次。那时,也如今日这般,他率领三军,在这皇城楼下,整军待发。 身后也是跪立着文武百官,禁军无数,唯一不同的只是那次他的皇后也在当中。 焰溟不会忘记那日宫绫璟的模样。 她一袭端正明黄凤袍,腰里繫着紫金色玫瑰底纹的翡翠腰封,外头披了件银狐坎肩,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三千青丝绾起,丹唇朱红,蛾眉娟秀。 女子就这么款款地站在他的战马前,纤纤抬素手,高举着一个平安符,请他戴上。 她仪态端庄,举止更是得体万分,唯有那正面对上他的娇俏面容上,露着几抹只有他能瞧见的羞涩红晕,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 以前他明明活在了她的心尖上,却不懂得何为珍惜…… 而今临行前,她都不再愿废为他出来送行的心思。只怕是—— 他在她心中,早已不復当日,也再难復当日。 ………… ………… 战旗被高举升空,旗上盘龙斡旋,五爪金龙赫赫,围绕一金线刺字,「朔」字当中,盘旋而上,傲视四方天地。 「皇上,时辰已到,可以整军出发!」
第146页 声如龙钟,仪仗威严。 焰溟收回视线,驭马向前,手一挥,大喝:「出军!」 身后文武百官齐齐下跪,高喊:「吾皇万岁,吾皇战必胜——」 三军齐步,紧随而上。马蹄阵阵,步声整齐,风飒飒作响,捲起尘埃四溢。 ......…… ………… 战马很快消失在尽头,日头渐出,洒出一缕刺目红光,城楼上的女子轻轻抬手遮住了眼眸,镶着淡紫花边衣袖下滑,露出纤细手腕处一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 身后宫人上前一步,只替女子拉了拉披在外头的银白斗篷,轻声道:「娘娘,天寒,您的身子受不得冻,咱们回去吧。」 女子没有出声,只独自向前走了几步,手搭在了城楼边沿,足尖微微踮起。 宫人本想再开口,可还是堪堪收住了声,默默候在女子身后。 只待那女子又看了好生一会,转身淡淡道了句,「回吧。」宫人才忙上前,扶着女子,从城楼上下了来…… …… . 边关,齐军大营。 主帅营帐内,一男子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鬚,容貌粗犷,其身形魁梧,外披赤金盔甲,正立于案桌之后。 而帐内还有一人,端坐其下,此人身着一袭红袍,外披红狐大氅,髮丝如锦缎般在后背恣意铺染,面上戴着半截面具,虽瞧不清此人容颜,但还是难掩其眉宇间的徐徐锋芒。 比起那案桌后之人,这人倒是显得闲情逸緻的很,只端着茶杯悠悠饮着。 这时,外头突然有一小兵掀开帘子,快步而进,跪立于营帐内,朝那魁梧男子抱拳禀奏,「启禀王爷,朔国皇帝已出军!据线人来报,南焰帝此次约莫带有五十万大军,直逼峂峪关……」 男子面色微变,眉心拧起,大手一挥:「本王知道了,你且先行退下!」 小兵退下,男子蓦地转身,看向那依旧在不紧不慢饮茶之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本王可按你说,逼得那南焰帝亲自帅兵出征。可看这人来势汹汹,切莫说单单兵马便是我们现下的一番,就凭本王先前与他交过手,本王只觉得单凭现在我军军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说我军将士以竭力厮杀了这么些天,恐真是不敌……」他眼睛一斜,看向红袍男子,声音冷沉:「你罗剎门,也该出手了吧!」 红袍男子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罗剎门门主——驭天。 此人以一人之力力挑大陆武林六大门派,让横空出世的罗剎门在大陆的江湖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原以为驭天有意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却不料罗剎门心思根本不在武林,而是转而周旋于北冥州与云苍大陆各国之间,烧杀抢夺,贩卖军火,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却意外让罗剎门壮大得极其迅速。 无人知其门主来路,只道此人定非寻常人等。武功极高尚且不说,主要是能在从不往来且尚未通商的北冥与云苍之间,如鱼得水地发战争财,便知此人必定来头不小。 男子挑眉一笑,道:「淮王大可放心!罗剎门应承过的自不会食言!云苍大陆物产丰富,地大物博,届时我助你杀了南焰帝,而你登上齐国王位再与驭某一分这云苍天下,锦绣山河你我共拥,岂不美哉?」 齐淮王颔首,道:「如此自然甚好!」沉默片刻,耐不住心中不安,又道:「本王知晓罗剎门实力,但门主也切莫大意!那南焰帝用兵如神,心机深沉,果敢狠辣,本王就曾是其手下败将……」 齐淮王显然对当年被南焰帝吊着打的模样心有余悸,他并非只是他的手下败将,准确来说,他差点就成了南焰帝的剑下亡魂。 不过是后来父王投降南焰,他才侥倖留得一命。 驭天却已然听得极其不耐,他把茶杯放下,再扭头看向齐淮王,脸色微沉,「淮王若如此没信心,不如早些鸣鼓收兵,对驭某来说,也不过再重新寻一有魄力的国君跟随罢了。」 他缓缓起身,行至营帐门帘前,冷笑道:「不过齐国......只怕就算是退兵回齐国境内再向南焰帝讨饶,届时还是得巴巴跪地指盼南焰帝良心大发再饶齐国一回!淮王自可自个儿定夺,是打退堂鼓回去再当缩头乌龟?还是一举灭了南焰!独霸云苍,再不用瞧任何人脸色!?」 齐淮王面色渐沉,不言不语。 静默半晌,眼看齐淮王眉头越皱越深,无计可施的模样,驭天才转身走向齐淮王,薄唇微勾,「淮王实无需多虑,他南焰帝虽有战无不胜传言,可罗剎门也从未败过!只要淮王按着驭某所言,排兵布阵,齐国精兵良将加上罗剎门门下弟子千万,不怕他区区五十万大军!」 齐淮王略微沉默片刻,才爽朗笑道:「那本王便多谢门主相助!只待那战胜之日,你我兄弟二分天下,共治云苍!」 淮王想了想,又耐不住问道:「不知罗剎门何时一併出手?而今南焰帝刚出军,何不趁此,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驭天唇角上翘,眼眸微眯,「不急,时候未到,你且先诱敌深入,其余的本座自有安排……」 若要打南焰帝一个措手不及,必定是要一拳打到他的七寸的。而此人的七寸……驭天冷冷一笑,眸光邪佞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还记得开头那个一晃而过的罗剎门吗哈哈哈哈……
第147页 第81章 峂峪关边界, 离阴山不远,阴山巍峨,站在山顶朝下俯视, 营帐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 营帐中高挂着赤红军旗,旗上「朔」字泛着日头金光,熠熠生辉。 南焰帝亲征不过几日, 便一举重新夺下峂峪关, 逼退齐国大军,而后南焰帝与司马仪大将军,玄烈统领三军会和,更是占稳了峂峪关一带。 齐国大军被逼退至阴山另一侧, 军中据悉是伤亡惨重。 此消息也很快传至南焰城中,上官霆烨是第一个得到此信报之人, 他很快又针对这样的局势召了群臣商议。皇帝御驾亲征,朝中更是需要时时分析战况与天下局势, 替前线的皇帝排忧, 避免不必要的意外。 当然,上官霆烨也没忘记第一时间把消息呈递到宸沁宫给皇后娘娘。 而此时宸沁宫内, 永安小王爷焰煦正陪着皇后娘娘用膳。 自打皇上离宫后,这小王爷又开始频繁到宸沁宫走动。 小王爷说自个在重华宫呆的苦闷孤寂, 便总来找皇后。 而皇后对小王爷一贯亲切, 小王爷是个机灵的,时不时也总能逗得皇后频频大笑。宫人们瞧着十分欣慰,只觉得小王爷小小年纪倒真是个懂礼数的,多来陪陪皇后也是好的。 宫绫璟和焰煦听到宫人禀告完这消息,一大一小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显然是万分欣喜的,宫绫璟更是莫名心安不少。 焰煦把筷子放下,朝宫绫璟眨了眨眼,道:「皇嫂,皇兄真棒!」 宫绫璟莞尔一笑,并无多言。只接过一旁侍候的宫人递过来的手帕,拿给焰煦,「阿煦,用完膳没?」 焰煦接过帕子,道:「用完了,谢谢皇嫂。」 宫绫璟便令人把东西撤下去,又吩咐宫人给焰煦上些果茶。 两人换了一处坐着,焰煦在宫绫璟身旁继续喋喋不休,并且异常执着于刚刚那个话题:「皇嫂,你不觉得皇兄很厉害吗?」 宫绫璟抬了抬眼皮,瞧身旁这小傢伙一脸崇拜模样,莫名有些好笑,只顺着他的话微微颔首:「你皇兄是很厉害。」 谁知焰煦听得宫绫璟终于捧了他的场,又立马问了句:「那皇嫂你觉不觉得嫁给皇兄很开心啊毕竟皇兄是一个这么了不起的人!还只一心一意地对你好!」 宫绫璟微微一愣,应过来后忍不住伸手勾了勾焰煦的小鼻樑,笑骂道:「人小鬼大!」 焰煦摸了摸自个鼻子,两个黑熘熘地眼珠子偷偷看了一眼宫绫璟,没忍住笑呵呵道:「皇嫂你就是开心的,瞧你脸都红了……」 宫绫璟听罢脸更燥热了些,抬眼一瞧,只见得边上的宫女们都低着头忍着笑意,一时更觉得燥得慌,作势就要打焰煦一下,「阿煦,你再乱说话,我可就要赶你回去了!」 焰煦嬉笑地躲了开,不敢再打趣宫绫璟,心里却更觉得皇嫂和皇兄真是配一脸。 焰煦为了转移话题,眼珠子在屋内熘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宫绫璟轻搭在小腹上的手。 他突然想起,皇嫂如今可是怀有身孕的人!而等孩子出世,他可就要荣升皇舅了! 焰煦越想越兴奋,便凑到了宫绫璟跟前,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皇嫂,您肚子里的小皇子什么时候会出来呀?」 「还早。」宫绫璟笑着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那儿还平坦着呢,而今这孩子都还不足三个月。 话落就瞧着焰煦神情马上就落寞下去了,宫绫璟有些好笑,这小傢伙怎么瞧着比她还期待。 「怎么了?」宫绫璟笑问。 焰煦闷闷地摇了摇头,道:「没,只是觉得宫里头一直怪冷清的,如今皇兄又领兵出征了。这战争要歷时多久也说不好……阿煦只是觉得若是有个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在这宫里一定会热闹得多!」 宫绫璟一听焰煦这话就明白了,这是在担忧焰溟此次出征一不小心又要花个三年的。 实话说,先前他一统云苍,在外头征战那三年,而她苦等他的那三年,确实怪冷清的。 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拽了拽,宫绫璟思绪收回,一垂眸就看着焰煦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宫绫璟轻轻笑了笑,摸了摸焰煦的小脑袋:「这次不会很久的,你皇兄与我说过,他很快就会回来……」他说过他尽早回来陪她的,他说过留她和孩子独自在宫里他不会安心的。 …… ……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倒是过得快。 焰煦下午还要读书,宫绫璟没让他在宸沁宫歇太久,听得宫人说太傅大人已进了宫,宫绫璟就把焰煦赶回他的重华宫了。 这小傢伙一走,宸沁宫中倒真是冷清不少。 小桃怕皇后娘娘无聊,还特意不知道去哪淘了一堆的话本给宫绫璟闲暇时候打发时间,谁知一不小心却让皇后娘娘至此痴迷于其中,不能自拨。 宫绫璟以前看的书一直比较深奥,从小到大母亲就把她当大家闺秀养着的,而父亲堂堂北冥州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耐不住就想培养宫绫璟一些经邦治国的才能,而再到这南焰皇城中,她因为要了解男人的喜好,又硬是逼着自己看了好些时日,焰溟平日里常看的兵书、权谋。 所以宫绫璟实际上是一个很博学的人,对于一个看惯了正经书的人,第一次看到小桃递给她的话本时,她简直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好奇惊喜。
第148页 怎么会有……会有人能写出这么感人又狗血的爱情故事? 明明知道假的很,这世上哪有什么七仙女,狐妖鬼魅的,可宫绫璟不知道怎么就对这些情节完全停不下来了! 小公主啃着糕点,喝着热茶,窝在贵妃榻上,再捧上一两本话本,她一呆可以呆一整天!不吵不闹! 晚七有时候瞧着,只觉得这话本是把娘娘这胃口不开,多愁善感的毛病都治好了,简直比皇上亲手做的面还要管用啊......于是晚七开始对小桃有了一丝很迷的敬佩之情。 而宫绫璟这个人大抵是平日看书养成的习惯,看完一本书,便总习惯去把内容做一个总结归纳。 毕竟总结归纳有助于读书人更好地把书中内容融会贯通,真正变成自己脑海里的东西。 于是宫绫璟看了这些话本,竟也不自觉一个个归纳,然后发现—— 歷史上竟有这么多大人物就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开始变得昏头了,最后便误了大事! 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 爱情啊,真让人上头—— 她怎么就爱上焰溟了呢!? . . 日子如流水般流逝,前线不断传来焰溟击退齐军的好消息,宫中众人都喜上眉梢,只道皇上真是战神降世,估计不用几日圣上就可以凯旋而归了! 宫绫璟自然也开心,期盼着男人早日回来。可另一边,她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她母亲的消息。焰溟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回来,而她虽也寄了家书回北冥询问,可两地距离甚远,书信一去一回,倒也肯定没那么快。 宫绫璟心繫母亲,自然越等越着急。 但也没忘记焰溟临行前还特意叮嘱了她,切要等他消息或是等他回来陪她一併回去。 就在宫绫璟纠结至极之时,却意外又收到了凤天凌的一封书信。 信中语气竟比上次还要着急些,甚至是直接责问了宫绫璟,州主夫人已然快不行,而小璟你为何还不回来见夫人一眼!是嫁了人,便彻底忘了自己家人了吗! 宫绫璟当时看着,眼眶瞬间就红了,拿着信纸的手抖得不行。 天凌哥哥从未用这般语气同她说话,而今都急得就差要骂她不孝了,只怕是母亲真的病情危急! 她当下就唤来了晚七,表明她一定要回去一趟,哪怕她清楚的知道,外头局势不稳,且她擅自离宫的后果,她也无法再忍受这种极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要失去母亲的心情。 晚七一贯不敢拦宫绫璟,只是瞧着这情形,也怕州主夫人是真的出事,正盼着公主回去,便是立马私下就联繫了宫外的黎耿。 一行人商量后,便决定让宫绫璟先出了宫到一品楼中来,再乔装打扮一番,由玉景山庄的护卫直接送回北冥州。然后再从玉景山庄中找一名与宫绫璟身形相似的女子进宫去替代皇后,对外宣称皇后养胎身子不适,需时常卧床歇着,不大出来走动即可。 不会惊动任何人。 且因着焰溟临行前,还特意给了黎耿进出皇宫的令牌,这件事便更是容易办了许多。 玉景山庄里领命护宫绫璟这一行护卫,个个武艺精湛无比,非寻常习武之人可以比拟。 此事真正办起事来,也异常稳妥。 整个计划非常严密,可就在宫绫璟临出宫的一晚,她还是忍不住宣了上官霆烨进宫。 如实把她即将要离宫回北冥一事告知了他。 宫绫璟实则非常为大局考虑,云苍大陆的中宫皇后在这等关头擅自离宫回北冥州一事于朔国而言肯定非常不利。 于国于大义自然不该,可于私呢?她的母亲已然病危,难道还要她眼睁睁地在南焰宫内迎来母亲病逝的消息吗! 她思来想去,便决定如实告诉现在宫内主持大局的上官霆烨,并表明她已经把此事说开了,也希望上官丞相与她一併瞒着。 她也并非去了就不回来了,如此下计只是为着朔国好!为着尚在战场征战的皇上好! 上官霆烨当时听完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狠狠地僵住了,不仅笑不出来了还有点想哭。 …… 皇后娘娘您都已经把逃出宫的计划设计得如此缜密了,还特意跑来告诉微臣做什么?微臣是拦得住您还是敢拦着您,不让您回去见州主夫人最后一面? 但是就这么放您走了,若您路上真出半丁点了差错,他怎么跟皇上交代? 要知道皇上临行前,除了交代完朝中事物,就是最放心不下您的啊! 上官霆烨觉得他当年准备跟焰溟联手起来,推翻如安的时候都没这么纠结这么束手无策过!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有人每天都在追吗……快出来吱一声,我快狗不动了,好忙好累55555~ 第82章 上官霆烨最终还是不敢拦宫绫璟, 但却坚持派了宫中十名禁军侍卫乔装打扮一併护送皇后回北冥州。 宫绫璟原本想拒绝,毕竟她身边能人不少,一出宫和黎耿的人对接上, 更不愁无人护着。可仔细想想,上官霆烨肯定也不会不知道,此举只怕是之后想给焰溟一个交代罢了。 宫绫璟也就不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 离宫的时间定在晚上, 深夜出行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别人的注意。
第149页 可就在当天下午, 小焰煦却又如往日一般来了宸沁宫。 宫绫璟原本是想瞒着他的,毕竟此事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份意外,可瞧着焰煦在焰溟走后,对她这个皇嫂是越来越依赖得紧。 可能以前那段冷清日子真的给这小王爷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这人要是长期在孤僻阴霾中成长, 习惯了倒也还好,可一旦见过太阳的明媚, 感受过温暖亲情,便很难再忍受独自一人的孤苦。 无论是三年前, 还是现在, 焰溟御驾亲征之际,焰煦每日都会来宸沁宫找她。说是独自一人在重华宫总会思念起皇嫂……宫绫璟知道, 这小傢伙就是要人陪了。 当然,焰煦这孩子越来越乖, 越来越懂事, 她陪着他读读书,说说话,踢踢毽子也是开心的。 时常看着焰煦,她也会想起她家里的小表弟,宫绫桓如今也应该是差不多这么大。可宫绫世家家族庞大, 宫绫桓是不愁没人陪他玩的。 可焰煦不同,焰溟当年为了登上王位,几乎打压了他的一概手足。而皇室中关系再远些的贵族子弟,却一直太过敬怕焰煦。 用焰煦的话来说就是,回回一起玩就跟猫抓老鼠一般,那些人对他畏手畏脚的,还净爱说一些阿谀奉承的话来讨好他,根本玩不开,真是还不如来找皇嫂说说话。 每逢宫绫璟听得焰煦这样和她抱怨,除了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着宽慰他几句,也没别的主意了。 这小孩子们玩不到一起总不是大人能强迫的。 当然宫绫璟也觉得,说是焰煦总来找她,要她陪他,实际上,也是焰煦在陪她打发日子。不然她独自一人在这皇城里,才真是孤寂得很。 所以,当焰煦还并不知道她晚上就要走,笑呵呵地和她说明日太傅会教他新的诗句,他下午就能来背给自己听时,宫绫璟还是忍不住屏退了宫人,和焰煦说了实情。 于是现在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晚七在一旁沉默地收拾着行李,而另一旁,小王爷委屈巴巴地拽着宫绫璟的衣袖,撅着小嘴,一脸郁闷:「皇嫂,你真的要走啊……不走行不行……」 宫绫璟也把她为何要走的原因与焰煦说得很清楚了,瞧着他还是这幅模样,也只好宽慰道:「焰煦啊,我也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只是皇嫂也有自己的母亲呀,皇嫂的母亲病危,难道皇嫂不应该回去看望一眼吗?」 焰煦听罢却还是垂着脑袋,闷闷不乐,一声不吭。 宫绫璟只好蹲下身子,与他平视,「阿煦你想一想,假如你母后还在世的话,母后生病了,你会不会想去陪在她身边?亲自照料她呢?」 这会焰煦却是勐地一抬头,急急吼道:「如果母后还在,我定不惜一切代价陪她左右!」 小王爷恰似脾气上来,嚷得有些大声了,可是宫绫璟却清楚地看到这小傢伙眼眶微微泛红了。 她心里一揪,德贤皇后是在生下焰煦的时候难产去世的,这小傢伙甚至根本没机会见他母亲一眼。 乃至在他年幼的时候,就一直是在他就是德贤皇后的灾星之类这样乱七八糟地流言蜚语下长大的。 以至于焰煦那时候孤僻狂躁的性子愈演愈烈。 宫绫璟一直心疼这小傢伙,忍不住便把他拥入怀中,可刚要开口安慰,就听得怀中的人闷闷出声。 「皇嫂……阿煦懂了。你走吧,回去陪陪你的母亲。」稚嫩的语气里还带着没抑制住的哽咽与同他年龄根本不符的成熟...... 宫绫璟心一软,只把怀中的小傢伙抱得更紧了些。 . . 朔国军营内,皇帝一袭战袍,端坐于中央,左右乃司马仪大将军和玄烈统领,而下再是副官,军长,总兵,参将无数。 众人面前是一个沙盘,正分析着战况局势。 「依司马将军所言,齐军已无还手之力,我大军可直接包抄?」皇帝淡淡开口,凤眸划过司马仪。 司马仪当即起身,抱拳回禀:「是,依臣所见,齐军一开始抵挡我军已拼尽全力,现下根本抵挡不住皇上的五十万大军,节节后退,而今正是一举将他们击退的时候!切不可等他喘过气来!」 「嗯。」皇帝应道,又看向其他将士,「可有人有其他的看法?」 众人只附和着司马仪,并无一人反对。按当下战况形式看来,齐军看起来确实已无力抵抗,现下真是一举歼灭贼人的良机。 只是…… 一参将突然起身,抱拳跪立于皇帝面前:「皇上,臣只恐齐军背后还有其他助力!」 参将恰似细细斟酌了语言,才接着道:「齐军一开始来势汹汹,几乎是不留余力在与我军厮杀,才会直破峂峪关。也才致使皇上五十万大军一到,齐军便节节溃败,实则也是战力已然不足。可如若齐军背后无人,那领兵造反的齐淮王怎敢如此用兵?」 话音刚落,司马仪打量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就道:「皇上,陈参将此言微臣也有想过,只是若齐军背后有人,为何早前不出来?偏偏还要等到齐军溃败不堪?何况我军现下三军会和,统整尽有七十万将士,还怕他齐国区区三十万残兵败将?便是退一万步讲,齐、魏联手了,都难与我军抵抗。更别提魏国根本不可能和齐国联手!齐国哪还有救兵?只怕是打着幌子,欲盖弥彰,苟延残喘!」 「魏国是不会参战,可司马将军可有想过……」陈参将略微一顿,眼神从司马仪身上移开,对上皇帝,一字一顿:「皇上,臣认为北冥州着实不得不防!」
第150页 陈参将此言一出,众人皆默,连司马仪都皱了皱眉,不再吭声。 众将士无一人再吭声,都不约而同看向皇帝,只等着皇帝发话。 却只见得皇帝容色依旧平静无波,冷硬的脸庞那一丝从容淡定丝毫不乱。 他凤眸掠过玄烈,玄烈即可会意,起身禀奏:「皇上,臣一直派探子盯着北冥州的动作,并无消息称北冥近来有何一反常态之举。」 陈参将听罢,眉头微拧,但也只可作罢,对上皇帝,道:「是臣多想。」 「既如此,便发兵再攻吧!朕信齐军撑不过多久!」皇帝沉声命令。 众将士领命,纷纷抱拳,应:「是!」 . 夜深,主帅营帐内,烛火已熄了一半,光线昏沉。 榻上却无人躺着,倒是沙盘边上站着两人。 一人为当今圣上,一人则是禁军统领。 「皇上,虽臣派出的探子传来消息北冥州并无大动作。可如陈灿所言,齐军此举,确实颇有蹊跷——」玄烈沉声道,抬头对上焰溟,思虑片刻还是说出了口:「臣实则也认为北冥州不得不防。」 焰溟眸里情绪深沉,良久却只淡淡挥手让其退下,并无其他旨意。 玄烈哑然,皇帝明显现下一点都不想动北冥州,应该说不想主动挑起与北冥的矛盾。可却也因此,可能会错失一个抢占先机的机会。 可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皇帝对此依旧无动于衷,很明显帝王已有自个的思量,玄烈也不好再多说其他,只好领命退下。 营帐内,彻底静了下来,帝王沉默地走向一侧,抬手掀开了窗户的帘子,负手而立。 外头月色倒好,丝毫不受这战乱的影响。 明月星辰当空,照亮了一片漆黑夜幕。 不知为何,焰溟突然就想到了他为了护宫绫璟,二人一不小心一併掉下了猎户布的陷阱里那次。 夜幕里,男人的唇角微扬。 那时的夜空也如今夜这般,月明星密。 他还记得她怕他昏迷,指着这夜空喋喋不休地与他说了很多,跟个小傻子一样,可是就是她那样纯挚直白的话语,让他彻彻底底打消了对她最后一抹疑虑。 这个女子是那样干净美好单纯,且一颗心竟都系在了他的身上,这些年来就那么巴巴地盼着他,根本就是爱极了他;而他何德何能让她如此深情待之…… 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若是失去了这样的女子,恐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谁知人一旦放下防备心,他竟对她越来越沉沦,对那样缠绵缱倦的你侬我侬眷恋不已,直至再也不捨得放手。 想要一辈子拥有她,占有她,甚至与她融为一体都不够。 这样对一个人浓烈的感情,他之前甚至想都不敢想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而今她还怀了他们的孩子,只等他此次一举灭了齐国,他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一辈子再也不分离…… 男人立于窗边,静谧的月光下,却见他眼神如炬,晦暗深沉,眉宇间蓄着薄薄锋芒。 他当年多少是利用了她,令她对他们的爱情失瞭望,对他寒了心,可而今,他要用整个天下告诉她,他并没有负了她嫁于他时的笃定、情深! 他势必要给她和他们的孩子一个安稳的太平盛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83章 深冬的夜晚, 月色更加皎洁,白得似霜,笼罩着皇城内一座座层峦宫殿。 宫道上除了巡逻的侍卫已再无旁人,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却仍旧行驶在道上,直往宫门驶去。 马车在宫门口便很自觉地停了下来,守门侍卫疑心,还是仔细盘查了好几遍。 外头是两名驾马侍卫, 而里头人也不过是四名侍卫与两名小厮, 拿着出宫办事的令牌,领着丞相的旨意,守门侍卫不敢阻拦,核对无误, 就给予了放行。 马车很快顺利地驶出了宫门,而它刚出不久, 后头就立马再有一辆跟了上去。 夜依旧是寂静的,南焰城内以高大的皇城为中央, 街道两边向远延伸而去, 屋宇星罗棋布,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而此时店户都已打烊, 街上只留有烛光一两盏,光线昏沉。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 疾驰而行, 直往城内最繁华的酒楼一品楼而去。 车内,四名侍卫正襟危坐坐在前头,面朝车帘,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而最里头的两名小厮显然放松得多, 二人紧贴而坐,一人还好,一人却已经按奈不住多次想去掀开马车窗帘。 只可惜每逢那人小手一动,刚想探上前去,就总会被另一名小厮拦住。 宫绫璟再一次蠢蠢欲动地将手伸出去,却是马上又被晚七抓了回来,宫绫璟撇了撇嘴,再看前头那四个一动不动的铁人背影,只觉得这些人莫不是太过多虑了。 马车上不算晚七,一共就有六名宫内侍卫了,据说还有四名是在暗处保护,而后头那辆马车显然是黎耿派来的护卫。 比起这些人的提心弔胆,宫绫璟却是莫名地心安,且终于出了宫,心情总有些不一样,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七七,我们何时启程去北冥?」宫绫璟看了一眼身旁的晚七。 晚七道:「娘娘,我们今晚先到一品楼歇一晚,如若明日宫里还没有传来消息,便一切照旧,直接前往北冥州。黎耿派的人会一路跟着娘娘的马车,且我们这一趟都会歇在玉景山庄下的酒楼客栈,娘娘只管安心。」
第151页 宫绫璟笑着点了点头,对这样周全的安排显然非常满意。 马车再行驶了一会,外头便有一驾马侍卫掀开车帘,朝里禀奏了一声:「主子,前头不远便到一品楼了。」 宫绫璟微微颔首,侍卫便又转身回去。 大抵是快到了,一车子都不自觉放松了警惕,晚七也不再拦着宫绫璟去掀窗帘。 哪知宫绫璟刚趴上车窗,正要深吸一口街上自由甜美的空气,突然就见着无数黑衣人从街道两旁的屋宇后纵身跳出。 个个蒙面,手执长剑,朝她直直袭来! 宫绫璟一口气……还没提上来,人已经被晚七重新揽了进来,好好地护在了身侧。 外头马上开始了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哐哐噹噹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大街上显得异常明显。 黑衣人的人数比想像中要多得多,几乎是成包围状围住了宫绫璟所在的马车,外头的侍卫很快抵挡不住这勐烈地攻势,而后头马车内的护卫也不过六名,一个个虽武艺精湛,可也渐渐有些吃力。 晚七眉头皱起,朝着宫绫璟道:「娘娘,这群人只怕是有备而来,我们硬碰不得。前头一品楼离这不远,奴婢等会瞄准时机就带您逃。」 宫绫璟正要颔首,却勐然见马车内两名侍卫举剑而起,刺向另外两名,血喷溅而出,两人竟是直接倒下,宫绫璟双瞳蓦地瞪大,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已被晚七一提,又听得「砰」的一声,竟是晚七直接一掌震开了马车车顶。 回过神来时,晚七已护着她,跃出马车,站于地上。 可外头的形式更是不妙,黑衣人一见这两人装束,便知这二人肯定就是目标,一时竟齐齐举剑向她们攻了过来。 宫绫璟浑身一怔,只看着晚七把她死死护在身侧,挥剑厮杀,而那些护着她的侍卫竟一一倒下,很快她的周遭便只剩下连同晚七一起的五名护卫。 局势越来越危及,数不胜数的黑衣人把他们紧紧围困在了中间,而宫绫璟身旁的护卫却都多少挂了彩。 对峙之际,只听得为首一黑衣人大喝:「中间的那个要抓活的,其余杀了!」 晚七面色骤变,果真是直接向公主来的,她与四名护卫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剎时一齐挥剑而上,招招更是凌厉,致命。 若是护不得公主,他们死不足惜! 可敌众我寡,这样的形式就算五人武艺再精湛却也抵挡不住太久,眼见又一护卫倒地,宫绫璟手足渐渐冰凉,再看凭晚七的身手在大陆之上实则已算难有人可比拟,可与那黑衣首领打起来,竟也是不相上下!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南焰城中为何有这么一群武艺如此高超且指明要活抓她的贼人,并且还能藏在她宫里带出来的侍卫当中对她行刺! 随着一护卫再度倒下,宫绫璟渐渐暴露在黑衣人的刀剑之下,只看得一黑衣人瞄准时机突然挥剑而上,直破而入,剑锋直指宫绫璟。 凌厉的寒光刺目,杀气赫然袭来,宫绫璟镇住,眼眸本能一闭。 可预想之中的痛感良久没有袭来,她心神一晃,正要睁开眼时,腰肢却勐地被人一揽,那人不似晚七,带她一跃而起竟毫不费力。 宫绫璟勐地张开眼,入目的一幕,令她面色骤时微变…… …… . . 阴山一侧,天阴沉得可怕,乌云密布,太阳被挡住,照不出一丝光辉。 狂风肆虐,捲起战场尘埃,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的废墟之上。 朔国军队第二次进攻依旧大获全胜,齐军节节退败,据估那齐淮王主帅手下将士已然不足十万。 夜里,朔国军营中大肆庆贺,军中将士围着篝火,难得的一次喝酒吃肉,笑谈风声,只道再不用几日,圣上必可一举攻下齐军主帅老巢,届时班师回朝,他们就可见妻儿奉长辈。 且到时候举国欢庆,百姓安宁,天下和谐,实乃美哉! 可不知为何,主帅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气氛阴沉可怖,竟沾不到外头半点儿喜庆味。 主坐上的男人,惯来面无表情的冷硬脸庞上,此刻神色凝重异常,尤其是那双鹰隼般的凤眸,透着寒光,寒气逼人。 底下跪有一士兵,死死地埋着脑袋,身子惶恐不安地抖着。 空气中似凝了寒霜,营中还有三五将士,平日里甚至敢于帝王争论兵法用计,可现下却无人敢出声。 寒意越来越甚,直叫人唿吸困难。 良久,众人见那帝王终于起身,手执长剑,一步步行至底下跪着的士兵面前,眸光阴沉至极,蓦地开口。 「你刚刚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那士兵几乎快抖成了一个筛子了,眼见帝王暴怒,直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话出口,却语不成调。 「皇上,皇上……南焰城中传来消息,娘娘出宫遇险,而今,而今下落……下落不明啊!」 将士不由地转头看向帝王,却见帝王脸上那最后一丝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是狂怒的黑,勐烈的火,众人心惊,只迟疑了片刻该如何开口劝,就见得帝王已然提剑,掀开门帘,大步而去。 一身盔甲,背影如煞。 玄烈反应过来,急忙也掀开帘子,快步跟上前去。 「皇上,您冷静些。臣现在即可传令命人去寻找娘娘,娘娘不会有事的!」
第152页 他说着,帝王的脚步却未停下片刻,不过几步就已行至战马旁。眼见着焰溟一言不发解开缰绳,很快翻身上马。 玄烈脸色微变,这幅阵仗……皇帝是要亲自赶回南焰城吗?虽说此地离城中也不远,若快马加鞭也不过日余,可眼下战事未停,皇上若离了军营,只怕…… 「玄烈,齐军显然已抵挡不了多久,军中按原计划进行,不用几日便可将其一举歼灭。这里留你与司马仪已然足以——」 玄烈抬头看着战马上的帝王,他眉宇间皆是坚毅与冷冽,显然现下根本不是他可以轻易劝得动的。 皇帝说的确实也没错,七十万大军对抗齐军剩下的十万残兵败将,根本无需其亲自坐镇。可……玄烈咬咬牙,「皇上,那便让微臣与你一同前去吧!」 而今战争未歇,再怎么说边关都不会有多安稳。 皇帝并无立刻开口,只抬眼向不远处士兵欢庆的篝火处望去,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却道:「不用,你且留下来助司马仪一臂之力。」帝王眸光如炬,字字强硬:「这场仗,朕定要凯旋!岂容那齐国再放肆!」 玄烈心惊,皇帝话中显然已经不容他再多言半句。 只见得帝王大手一挥,只负责皇帝安全的一骑护卫随即紧跟而上,马鞭扬起,战马狂奔,直往那营门而去。 . . 而另一边齐军营帐内,红袍男子兀地起身,快步行至黑衣人面前:「可打探清楚了?南焰帝真的出大营了?」 黑衣人抱拳,道:「回禀门主,我们埋伏的人亲眼所见南焰帝领着一队兵马出了军营,定不会有错。」 驭天抬头,眸光看向远处,片刻后,唇瓣微勾,笑容肆虐。 「派人告诉齐淮王,今晚丑时动手,让其率领军队直攻朔国军营!」 黑衣人领命应:「是!」随即快步退下。 营帐内,男人唇上犹带笑靥,但眼里阴戾之色毫不掩饰。 南焰帝——你不是深诸权谋吗?不是战无不胜吗?这次便让本座来会会你! 看谁才是这真正的天下之主! 驭天兀地挥手,夜色里,四名蒙面黑衣人一跃而出,跪立在男子跟前。 齐唿:「门主!」 「传我罗剎之令,所有门下弟子,今晚跟随本座,包抄南通山道——」 南通山道,阴山至南焰城的必经之路! 第84章 晚冬深夜。 寒风阵阵, 凉月当空,荒草凄凄。 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 惊觉物是人非。 …… 宫绫璟平躺着,眼前是一片漆黑,她努力想要睁开双眸,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只觉得浑身无力, 脑袋更是沉甸甸的, 一片混乱。 刚刚她遭人刺杀,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黑衣人举剑朝她刺来,而晚七在远处被人拦住, 根本来不及救她,她惊吓过度眼眸便闭了上, 随后身子被人揽腰一带,她睁开眼, 看到的却是—— 是什么呢? 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宫绫璟双眸紧闭, 眉头紧紧皱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竟然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意识是那般清醒, 身子却重得可怕,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阿璟……」 突然一声熟悉低沉的男声响起。 是谁在叫她? 阿璟,阿璟……一声又一声的,像是含上了千百般的柔情,更凝着万般不舍的眷恋。那人的声音明明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熟悉…… 是谁, 究竟是谁会这样叫她?! 女子面容苦痛,额上已布了一层薄薄冷汗,她身侧縴手不知不觉已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肉里,骤时一疼,疼得她心脏一揪,痛楚袭来,她勐地清醒。 焰溟,是焰溟,只有他才会这样叫她! 宫绫璟兀地睁开了眼。 …… 宫绫璟用力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地就向四周看去。 可……这儿是哪?她怎么会躺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杂草堆里?且夜色漆黑,周遭寒风瑟瑟,狂风唿啸,直叫人听得寒毛乍起。 宫绫璟惊骇,神志却越发恍惚。 她为何会在这? 她明明—— 来不及多想,却听得前头突然响起马蹄声阵阵,接着又是刀剑相撞发出的声响,还有男人的吼叫声,厮杀的震烈声……风似乎更急了些,飒飒作响,刮在人脸上,犹如刀割。 很快,前头便有灯火涌动,只见得马上士兵高举火把,剎时,把周围的黑暗统统驱离,宫绫璟这才有机会看清前方的形式。 入目是一处临海悬崖,底下的海浪声肆无忌惮地拍打着礁石,狂风肆虐,宛如阵阵嘶吼声,空气中夹杂着海风的咸涩与浓烈的血腥味,令人心生不安。 宫绫璟惊愕至极,却不知哪里的力量,牵引着她起身快步往前头小跑而去。 临近那悬崖几步远时,她才看清交战双方。 也看清了那个被逼至悬崖边上的男子。 那人一身银白盔甲,正如那日他骑马立于皇城楼下,率领三军,整军待发的模样。可他身侧的护卫却都已一一倒下,尸体遍地,血染红了一地尘土。 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男子很快被百名黑衣人紧紧围住,而他身后是万丈悬崖……
第153页 宫绫璟瞳孔兀地睁大,面如白纸,破声而出:「焰溟——」 男子似乎听到她的声音,竟蓦地偏过头来,眸光看向她处。 四目相对之际,不知是谁先抑制不住,滑下了一行清泪。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男子熟悉的面容。 他幽邃的眸子在对上她时,就蕴上了微亮的流光。 而他的身上好几处已被利剑划开,鲜血染红了里头的白袍,提剑的手青筋凸起,微微颤动。 男子对着她,薄唇微勾,朝她笑了笑,模样就如往日他拥着她,安抚她说只要有他在,他定当护她周全一般平常…… 宫绫璟浑身一怔,在一切被泪水吞没之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就想冲上前去,可不知为何脚上却似被人绑了千斤般,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地看着为首的红衣男子,手执长剑直逼焰溟,面容邪肆,笑得张狂肆虐—— 「南焰帝,你去死吧!」 剑芒一闪,杀气崩裂,男子已身负重伤,再无路可退。 整个山崖,狂风骤起,血雾漫天飞舞,厮杀声骤然而止—— 是谁纵身一跃,跃下万丈深渊。 静谧,静谧……直至女子失声惊叫,恐惧划破天际。 她的面前再度一片漆黑,只余男子跳崖之前,看向她时,薄唇微张,低喃的一声。 「阿璟——」 . 谁的声线缱绻低沉,时常蕴含徐徐柔情,万般不舍。 ...... 「阿璟,跟我回宫好不好?」 …… 「阿璟,你只是不会武功,算不得没用。」 …… 「阿璟,可否陪朕一起见证一个盛世?」 …… 「阿璟,朕先陪你用下这碗面好吗?」 …… 又是谁以手掩面,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她没有陪他见证一个盛世,也没有……用下那碗他亲手做完,小心翼翼捧到她跟前的面…… . . 「公主!」 身子被人剧烈地摇晃,耳边是女子着急的喊声。 宫绫璟兀地睁开了双眸,明亮的灯光映入眼眸,面前是床樑纱帐,身下是柔软的被褥。 她勐地偏头,一瞧,却见晚七正弯着腰,站在床榻边,一脸着急地看着她。 宫绫璟头痛欲裂,刚伸出手来,晚七便连忙上前扶起她,又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垫,让宫绫璟靠好。 「公主,您刚刚这是梦魇了,别怕。」 宫绫璟微微眯眼,强忍着不适坐起身来,看着四周,「七七,这是在哪?」 晚七一愣,「公主,您忘了?这儿是一品楼楼上的厢房啊。」瞧着宫绫璟还是神志不清的模样,晚七又急急要说些什么,谁知刚开口,就见宫绫璟摆了摆手。 宫绫璟靠在软垫上,看着周围一室整洁,再看那窗户透进来的缕缕日光,神志渐渐清明。 是的,她并没有被抓走。 …… 作者有话要说:  实话说,码这段的时候,网易云自动给我配了一个bgm(入药) 然后我就哭成了狗…… 第85章 …… 那夜, 长剑朝她刺来之时,她惊恐不已,眼眸控制不住一闭, 可再度睁开眼时,就见得数百名白衣护卫已涌进,以她为中心,把她护得万分周全。 而那个揽着她腰身, 待她避开利剑的人与那时在皇宫内, 辛柔剑下救了她一命的男子装束一样,都戴着银色面具。 他带她躲过那一剑后,便把她重新安妥地置于身后。 白衣护卫出招迅勐,整齐划一, 与黑衣人对抗厮杀过程中疑还有阵型,显然训练有素。 这些突然涌出的护卫若是换上战袍, 只怕一个个都是战场上的精兵良将。 局势很快发生了变化,若说刚刚黑衣人就胜在人多, 可显然他们并没有预料到皇城内可以一时涌出这么多护着宫绫璟之人。 而后, 黑衣人显然渐渐处于下风,饶是武力再精湛的人, 也抵挡不住这不断涌入的白衣护卫,层层叠叠地把他们包围住。 再看如今情形, 明显已经不可能再有近宫绫璟身侧的机会。 为首一人突然提剑, 一跃而起,大喝:「走!」 也就是在这电光火死之间,黑衣人齐齐一甩衣袖,□□在空中炸开,视线骤时模煳。 众人再睁眼时, 为首那黑衣人竟已不知所踪,倒是几名手下被护卫制服,正押在地上动弹不得。 街上重新恢復了平静,晚七护着宫绫璟,才发现公主縴手竟一片冰凉。她面色未惊,只急忙道:「公主?」 宫绫璟紧紧抓着晚七的手,脸色惨白得厉害,她自然是害怕的,刚刚若不是她身边那几名护卫拼死护她,她只怕差一点就要命丧那歹人的剑下。 眼瞧宫绫璟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模样显然不是很好。 为首一白衣护卫,直接单膝跪地,朝宫绫璟道:「公主,属下们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前头不远就是一品楼,公主怕是受惊了,属下先护送公主过去。」 宫绫璟微微颔首,可刚走,余光却不自觉瞥向那些被制服在地上的七名黑衣人。因怕他们自杀,护卫已点了他们的穴道。 眼看宫绫璟是要过去讯问,晚七忙道:「公主,咱们先回一品楼,这街上尚不安全。余下的属下们会处理妥当,请公主放心。」
第154页 宫绫璟这才反应过来因着刚刚那一番激烈的厮杀,不少街户平民已被惊醒,如今街上竟有不少人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她虽戴着面具且乔装打扮了一番,叫人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可在街上待久了再等官兵到来一盘差,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掀然大波。 她的确必须尽快回一品楼内才是! 宫绫璟很快被护送至酒楼内,一进酒楼就见着黎耿和穆老闆正站在大厅,身后打手侍从若干,两人皆是一脸焦急。 而一品楼显然是为了迎接宫绫璟已然清空客人,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再看到宫绫璟踏入之际,黎耿和穆老闆才彻底心安,急忙上前,跪立于地。 「参加公主,属下该死!」 宫绫璟让晚七上前扶起黎耿,道:「黎叔,本宫要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何人?为何会隐藏在皇城和本宫的侍卫中?」 黎耿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眉头紧锁,「属下会即刻派人调查,定给公主一个答覆。」看着宫绫璟依旧是一小厮打扮,周身狼狈,且面色极其不好,黎耿自然知晓宫绫璟如今是怀有身孕的人,也害怕她或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连忙又道:「公主您受了惊吓,请先上楼歇息,属下这就让大夫医女上去。」 宫绫璟颔首,不再多语,只由着晚七扶她上楼。 黎耿直到眼见宫绫璟踏进二楼厢房,才厉声呵责一众护卫,一旁的穆老闆生平第一次见黎耿发这样大脾气。 黎耿年岁已高,虽说平日管事也是十分严厉,可却从未见他这样震怒。 而后竟下令,那被抓的七名黑衣刺客,连夜审讯,若是有嘴硬的,便从手指开始一寸寸砍下餵狗,看看这些歹人能撑多久。 直听得穆老闆一生意人冷汗直冒。 又想起刚刚那小厮模样打扮之人就是堂堂云苍的皇后,北冥州唯一的公主,穆老闆心中不觉咯噔地跳了一下。 之前黎耿命他安排公主住所时,他只觉得一品楼真是蓬勃生辉。 可如今,他只觉得若是这位主在他这齣了个什么好歹,他怕是定要提头谢罪了啊。 …… 而另一边,黑衣人逃窜至城内一所府邸,不过一瞬,竟就无影无踪。 而府邸内,一密室中,光线昏暗。 黑衣首领扯下面巾,其人长相极其可怖,面上有一刀疤,刀痕从左眼沿着眼睑到鼻樑再划过唇角,如蜈蚣一般。 身后另一黑衣人眉头紧皱,声线有轻微颤抖,「我们没有得手,如何向门主交代!」 男子斜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门主只要我们制造混乱,散播消息罢了,传令下去——」 「明日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昨晚南焰皇后已逃出皇宫,被刺客抓走,深受重伤!」 黑衣人立马应:「是」,正要离开,却又听得身后一声冷厉的「且慢!」 男子笑得可怖,「别忘了——派人快马加鞭把这一则消息传到军中去!」 不止京城要乱,战场更要乱! . . 而宫绫璟因那夜受到惊吓,加上怀有身孕,一行人都不敢大意,只让宫绫璟先在酒楼内歇下,待身体好些,若是州主夫人病情的消息还未传来,再出发北冥州。 这一歇也就歇了两日。 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而下,照着周遭的一切都熠熠生辉。 已是巳时,宫绫璟收拾完毕,只再等片刻,便要出发。 他们已歇了足足两日,焰溟派去的人还是没有传来一点消息。虽知晓有人要抓她,但宫绫璟还是放不下极有可能已经病危的母亲。 因着有这么一状况,玉景山庄中护着宫绫璟那支军队背地里实则已经出动,但怕引起轩然大波,将士便都乔装打扮成白衣护卫的模样。且自然没有所有将士都出来护在宫绫璟左右,约莫五分之一,便足以确保她定能毫髮无损。 宫绫璟倚靠在窗边,柳眉微微皱起。大街上依旧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商户如往日一般,开门迎客,似乎并无异常。但细细听去,便不难发现不过两日,南焰城的流言蜚语却极多。 似乎在惯来安稳的南焰城中,那夜黑衣人刺杀一事还是引起了掀然大波,而后所谓的真相便不知怎么地传成了多个版本。 一为城内有人要趁皇帝御驾亲征造反…… 二为江湖中的罗剎门已敢明目张胆地在南焰皇城烧杀抢夺,简直无法无天…… 至于三…… 宫绫璟觉得这传闻还勉强和真相有点沾边。 据说传成了:中宫皇后不知为何私自出宫,意外被刺客抓走,身负重伤…… 然后还有一个演变版本:中宫皇后趁皇帝离宫征战,勾结刺客!刺客实则均为北冥人士,意欲联合北冥州造反…… 宫绫璟当时听完嘴角一抽,只觉得这些私传流言的人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但是眼下皇城内这样的情形…… 宫绫璟收回目光,抬手把窗户合上,身子转而半倚在墙上,眼眸闭起,眉心紧蹙。 只觉得心乱如麻,头嗡嗡作响。 这样的情形她显然应该赶紧回宫才是,加上……宫绫璟兀地睁开了眼。 面色微变,只稍稍一想梦中那一幕,她的心就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 明明知道那只是梦魇,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恐惧,后怕。
第155页 「公主?」 晚七刚推开门,就见着宫绫璟倚在窗边,神色不济,她急忙上前,握住了宫绫璟的手。 可刚握上,就惊觉女子手心又是一片冰冷湿润。 「无碍,可有我母亲的消息?」宫绫璟见晚七一脸忧虑,只朝她宽慰地笑了笑。 以为晚七又要像以往一般闷声摇头,不料这回她竟颔首,忙道:「公主,皇上派去的人回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宫绫璟一惊,眸光乍亮:「快让他们进来!」 晚七「嗯」了一声,上前去开门,进来的两人快步行至宫绫璟面前,齐齐下跪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宫绫璟让其二人起身,有急忙道:「可有北冥州的消息?」 其中一蓝衣男子,上前一步,抱拳禀奏:「回娘娘,属下奉皇上之命,快马加鞭去了一趟北冥州,无奈路上遭贼人堵截,这才耽误了些时日。但属下已确认州主夫人无碍,娘娘可放心!」 无碍? 宫绫璟一愣,急道:「母亲没有从马车上跌落?没有病危?」 蓝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呈递到宫绫璟面前,道:「是的,此乃北冥州州主给娘娘的书信。」 宫绫璟忙接过,打开信封。 只看一眼便知此信定然是她父亲亲笔,印章笔墨与以往如出一致。且信中父亲还提点她,如今云苍大陆正值多事之秋,天下并不太平,只怕又生混战,要她切记护好自己,切莫轻信他人,慌里慌张。 宫绫璟确定母亲无事,心不自觉一松,多日来紧张不已的情绪才缓了些,可一冷静下来,却忽觉不对—— 那天凌哥哥的两封亲笔书信又为何? 母亲既然无碍,无病,更不曾从马车上摔下,天凌哥哥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编造这样的谎言欺骗她?! 宫绫璟眉头紧皱,心突突地跳着,骤时更觉不安。 恰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焦急的敲门声—— 晚七面色微变,提剑护至宫绫璟身前,大喝:「何人?」 「上官霆烨求见!」 宫绫璟一怔,示意晚七前去开门。 晚七这才把剑收回腰侧,快步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的上官霆烨外头披着褐色大氅,肩头潮湿一片,而里头一袭官袍尚未来得及换下。 他大步踏进了房中,面色泛青,并不似往日那般直接跪地行礼,只抬手一挥,让房内刚刚两名进来传消息的人退下。 两人自然认得上官霆烨,很快依命退出厢房。 晚七蹙着眉,双眸紧盯着有些反常的上官霆烨,不着痕迹地把宫绫璟护至身后。 宫绫璟的心却不知为何从上官霆烨这般模样踏进之际再度又被狠狠揪起—— 胸腔处熟悉得痛感令她唿吸一窒,可正要张开,却见得上官霆烨已经垂首跪立在她的跟前。 声音沙哑至极,一字一句地禀告: 「娘娘,前线传来急报,皇上坠崖——」 「你说什么?」 宫绫璟浑身一怔,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梦里的一切记忆突然铺天盖地朝她袭来。 心里剎时略过前所未有的慌乱,神志恍惚间,她只看得面前一身官服的男子,跪在她的跟前,抬首看她时,双目赤血通红。 「皇上中了敌军埋伏,不慎坠落悬崖,如今生、死、不、明——」 声音如闷雷声般轰在她的耳边,一股血腥气勐地袭上了她的喉间。 一道白光晃过她的眼前,女子身子骤然一软,眼前一片模煳。 …… 耳侧是晚七焦急的叫喊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可是很快地她什么也听不清了。耳边只余下临海悬崖边上,那身负重伤,浑身浴血的男子,在纵身一跃之际,轻唤着的一声:「阿璟——」 原来那不是梦。 他最后深深地看她那一眼,是真的含着他对她的千般不舍,万般眷恋。 ……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第二卷 完结,我决定停更一天~~~! 第86章 寒冬渐渐过去了, 枝丫上的积雪慢慢融化成了雪水,滴落进泥地里,不见踪影。 初春焕新, 寒风乍止,可南焰城中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却没有止住。 而是越传越烈。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人言有多可畏? 大抵可以颠倒黑白, 颠覆一座城池。 那日之后, 城内先是造谣皇后被歹人绑去,生死不明,而今中宫早已大乱。 可随后便有宫中内侍官人笑斥市井小民果真愚昧无知,皇后娘娘昨日还在御花园赏初春牡丹, 哪来的什么绑架? 后这等荒谬传言很快不攻自破,毕竟皇后人就真的好好地在皇宫内。 可就在这传言刚刚止住之时, 城内又很快传了一则看似更为荒谬的消息——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传出当今皇上早已战死沙场, 宫中皇室只是为了稳住民心, 稳住前方战况,才尚未宣告天下…… 这种惊天动地的小道消息却总最能蛊惑民心, 很快这样的传言就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南焰城中几乎家家户户都大抵知晓了这么一回事, 众说纷纷。 有人对此深信不已, 只说是从哪位达官贵人的亲戚处听来的,确凿无疑;
第156页 当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当今皇上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怎么可能战败?忘了三年前是谁一统大陆,带领云苍走向而今的繁华盛世? 如今区区一个齐国, 曾经的手下败将就能将皇上置之死地?怎么可能! 尔等一介草民莫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才总这般胡言乱语! 但后来……这场战事似乎拖得有些久了。 寒冬已过,入春约莫已有月余。 可前线的战事却依旧没有平息。 南焰帝亲帅五十万大军,直把齐国反军逼退至峂峪关外,几乎将近是大获全胜,只差取下齐军逆贼主帅的首级,这样的战报消息就像发生在昨日一般。 可,后来呢? 便没有后来了。 两军僵持住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朔国的军队攻不下齐军了。 种种的迹象和传闻渐渐地让百姓心生不安,夜深人静时,百姓的床头,总有些十分类似的细碎交谈。 「咱们皇上该不会真的……真的战、战死了吧?」 「胡说些什么?皇上战神一般,亲帅五十万大军,怎会不敌区区三十万齐军!」 「可……」 「可是什么?」 「你可听闻,实际并不止三十万齐军。齐军的背后是北冥州……」 「北冥州?这……不,不可能!咱们皇后娘娘可就是北冥州的公主,那位州主听闻疼爱极了这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助齐国对抗皇上!」 「哎这……我可刚听一谋士分析所说,那北冥公主实则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怕与北冥州人里应外合,欲……欲……灭了咱朔国啊!」 「休得胡言!皇后娘娘那般的人,怎可容我们私下诋毁——罢了罢了,咱一介草民,这国家大事也轮不到咱做主,这日子该吃吃,该睡睡,莫要想太多……」 …… 也不过瞬息,北冥州联合齐国欲灭朔国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南焰城。 更可怕的是——这些流言蜚语连中宫皇后都牵扯了进去,似乎一切都是阴谋,是北冥州从三年前便策划的一场惊天谋划,等待的就是这么一个良机。 而城内一些富甲商户甚至已寻着机会,意欲逃离南焰都城…… 城内这样的言论,宫中朝野不可能不知晓。 百官对此焦头烂额,上官霆烨已不知熬了几个通宵。 皇上下落不明一事,迄今为止,实则只有朝中四五位高权重的重臣获知。以上官霆烨为首,接着是廖太尉,齐太师…… 此事事关重大,无论于朝野,皇城,战场,都是一不小心就会颠覆整个天下局势的事情,所以必定不能张扬。但不知为何这则消息却很快不受控制地传遍民间,还越传越是荒谬,连皇后都扯了进去。 流言,流言,传的人多了,谈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 流言可能也就不再是胡言乱语了,而逐渐演变成了事情的真相。 …… 宫内侍候的宫人都非常担心皇后娘娘受到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朝臣、百姓可能不了解这位皇后,只知道当今这位皇后从北冥州而来,地位极高,生得貌美,气度非凡,是那海底的明珠,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可宫人却是非常知晓皇后娘娘对皇上的一片痴心。 而皇上还未前去征战之时,又是如何宠这位娘娘的,如何的放不下皇后的。 帝后何等的恩爱,皇后会联手北冥州谋反? 天方夜谭!滑天下之大稽! 只是……皇后娘娘现在怀着龙胎,且宸沁宫宫门时常紧闭,外头宫人其实也很少能见皇后一面。但不知为何,都很怕娘娘听到那些消息,受了刺激,再出什么差错。 可实际上,这样的消息已经影响不到宸沁宫内这位皇后丝毫了。 没有什么消息比午夜梦回那一幕更能叫宫绫璟痛彻心扉了。 那日,上官霆烨话落,宫绫璟便晕倒昏迷了,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回了宸沁宫。 上官霆烨本便是要去迎这位皇后回宫,皇上已下落不明,中宫皇后绝不能再出事。 醒来之后的宫绫璟,看着熟悉的一室奢华,珠帘水晶,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原本也是要回来的。 她要回来的。 她要回来等他的。 她还要回来陪他见证一个盛世呢。 . 而后,宸沁宫侍候的宫人很快发现皇后变得非常嗜睡,时常没日没夜地躺在床上,也不梳妆打扮了,更别提好好用膳,偶尔用上两口,也就全吐了。 某日一大宫女捧着物什进里屋侍候娘娘时,就见着皇后平躺在榻上,眼眸紧闭,看似睡着了。可细细看去,便不难发现,女子柳眉紧蹙,面色苍白泛青,额上满是细汗,显然精神极度不好。 这哪是嗜睡?这分明是娘娘一直在强迫自己入睡! 大宫女心惊,但她不敢擅作主张叫起皇后,便匆匆去外头唤来了晚七。 那时晚七正在替宫绫璟煎药。 闻言,手微顿,倒也不是很意外,只冷静地命宫人去做些别的差事,不要去打扰娘娘。 而后她熬好了药,才呈着汤药一併进了宸沁宫。 晚七轻轻把手上呈递的东西放到桌上,再走到床榻边上,一见榻上女子双眸紧紧闭着,苍白如纸的面容时,喉咙便忍不住一哽,但情绪很快被她压下去。
第157页 晚七上前半弯下腰,握住宫绫璟身侧的手,声音放得极轻:「娘娘,药熬好了,您起来喝吧。」瞧着宫绫璟不为所动,晚七又轻声道:「为着您腹中的小皇子。」 晚七很了解宫绫璟,这话一出,很快就见到了宫绫璟缓缓睁开了眼,晚七连忙拿起一旁的靠垫垫在宫绫璟身后,扶她坐好。 又走过去把呈药的碗拿了过来,一勺勺地餵宫绫璟用下。 宫绫璟其实喝药吃饭都很配合,异常地配合,不吵不闹,给什么便用什么。 只是那膳食,她偶尔总会反胃,没办法。她很努力地强迫自己吃下去了,可是不过一会又都会悉数吐出来。 大抵她也知道如今她是有身子的人,她不吃,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吃呢。 于是她吐完又会接着吃,倒是把一旁的晚七看得心里酸涩揪痛,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哽咽地求她别用了…… 晚七收回思绪,看宫绫璟用完药又要躺下,想了想便劝道:「娘娘,要不要起来走走?咱们院子里的玉兰和牡丹开得极好……」 如预料中所想,宫绫璟摇了摇头。 晚七咬咬牙,放下瓷碗,蹲在了塌边,紧紧握着宫绫璟的手,语气有些急:「公主,您为何一直要这么强迫自己入睡呢……您这样一直躺着,一直消沉下去也不是回事啊。长期以往,您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话落,床上的人却还是紧紧闭着眼眸,宫绫璟就像是把自己隔绝了起来一样,不愿意接受任何外界消息,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晚七看着宫绫璟这幅模样,着实无奈,最后也只能把她的手重新放进被褥之下,妥善盖好。 可谁知她起身刚要走,身后便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七七。」 晚七蓦地转身,就见着榻上的女子睁开了眼,正偏着头看着她。 她急忙重新蹲下身子,「娘娘?」 女子明明是看着她的,可那双清澈的水眸里却仿佛没了焦距,一片死寂。 晚七瞧着宫绫璟的唇似微微张了张,却听不到声音,她连忙又凑近了些。 然后她听到了女子哽在喉咙的细碎声音。 「......七七,怎么办?我以为我睡着了,就能再梦到焰溟,梦到他其实并没有跳崖,并没有下落不明……」 「可是怎么办,怎么办,我梦不到他了,无论我怎么强迫自己入睡,我都再也……梦不到他了……」 晚七忍不住了,勐地撇过了头,狠狠一抹满脸泪水。 …… . 再后来,宸沁宫的宫人又发现皇后娘娘开始愿意从榻上起身了,也由着宫人给她梳妆打扮,但娘娘明显身体不适,受不了那繁琐的华服宫装与沉甸甸的金簪首饰。 宫人就只给娘娘梳了简单的髮簪,再用一玉簪或是镶着珍珠的钗子半绾着,余留一半的青丝垂散在腰间,好减轻髮髻重量。 于是宸沁宫内,就时常会见着一美人倚靠在窗边榻上,面施极淡粉黛,一袭藕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 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仅用翡玉髮簪束起一半,青丝如瀑垂散在于身后。 偶尔看去,竟觉得美人好似纸煳的人儿一般,好似一不小心就会如蝴蝶一般随风纷飞而去…… 宫人觉得娘娘情绪好似越来越稳定了,不整日消糜在床榻上,愿意起来走动了,用膳时好似也不怎么反胃了,可能也是御膳房和太医院真的用尽浑身解数了,两院联手,皇后的状态看起来的确好的多。 但只有贴身侍候的晚七知道,皇后不是不萎靡于床榻了,而是开始彻夜无法入眠了,若不是用了太医院开的安眠养神的方子,皇后根本无法入睡。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外头的谣言更是甚嚣尘上。 随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场急报,皇上下落不明的消息终于彻底瞒不住了。 因为齐军开始反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淡淡地忧桑笼罩着我…… 码字不易,支持晋江正版啊大家! 我说后面真的很甜超甜你们信吗。。 第87章 随着军中传来请求朝中再增派援军的消息, 皇帝坠崖,而今下落不明一事再也瞒不住满堂朝臣。 这也就是确凿的事情了。 朝野上下开始是震惊,随后便是慌乱, 众说纷纭,议论纷纷,大抵有快分崩离析的味道。上官霆烨,齐太师和廖太尉三人最后通力协作, 才勉强压住了群臣的躁动。 可一国之君如今生死不明到底影响非常深远, 当中势必会牵扯有诸多利害。 很快,燎原的星星之火就从朝野燃起。 群臣分成了两派,一派以上官霆烨为首,主张朝中绝不可先自乱阵脚, 坚信皇上一定会平安无事,凯旋而归; 一派却以齐太师和廖太尉为首, 主张如今距皇上坠崖出事已有月余,军中尚无皇上半点消息, 皇上只怕早已凶多吉少。国不可一日无君, 上官丞相摄政时日已多,是时候放手让正统的皇室血脉起来主持朝政。 上官霆烨其实已熬了多个日夜, 他原本也是生得仪表堂堂之人,如今下颌却满是鬍子青渣, 面色肉眼可见的憔悴。 皇帝坠崖一事, 让他肩上的担子不知道重了多少。又要与朝中大臣虚与委蛇,又要制止城内那些流言蜚语,还要紧跟前方军中战况。
第158页 可那夜他刚回丞相府,官袍还未褪下,就又有下人来报齐太师和廖太尉联合朝中部分大臣, 弹劾指责他摄政夺权,说他上官霆烨一外姓之人,岂有在皇上遇险下落不明之际,还一手遮天,独揽军政大权。 上官霆烨当时听完就笑了,真以为他爱独揽这摄政大权吗?真的是……他都快累得一天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没了,若不是焰溟临行前的重託,若不是深知这天下对这位皇帝有多重要,这样的大权、这样的重担真的谁爱揽谁揽,谁爱担谁担! 不过上官霆烨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这两个老迂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如今皇帝下落不明的消息已经众所周知,朔国确实应该由一个皇室血脉的人来主持大局,才算名正言顺。 因着皇上六宫无妃,只有一皇后,而皇后又刚刚有孕,皇帝膝下尚无子嗣。 而今皇室子弟中,显然只有永安王爷焰煦的身份最为正统。他原是先皇的五皇子,且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弟,再则先皇的子嗣中确实如今也只余下这位永安王爷。其余的早已被焰溟当初杀的杀,废的废了。 上官霆烨便在一次朝堂之上,提出奉永安王爷为摄政王,只待当今圣上回来之前,朝中要事都暂且由焰煦主理。且因着焰煦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岁的孩童,就仍由他与齐太师廖太尉三人共同辅佐其左右。 上官霆烨当时想,此事由他主动提出,且三个大臣分权而治,他显然已是自行退让了,朝中大臣总该没异议了吧。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早在当年焰溟分明可以名正言顺称王之际,还被如安之父和齐太师这一行人万般阻拦,他就应该知道这群老臣还是贼心不死,没那样好对付的。 滔天的权利面前,似乎人人都敢为此豁出去般。 毕竟对某些人来说,皇帝生死不明,膝下无子,朝中大乱这样的境况可不就是一个千载难难逢的良机?怎能错过? 齐太师和廖太尉很快对上官霆烨提出的建议予以否决,打着永安王爷还小,岂能在朔国这等严峻关头,令其当此重任的说辞。 又说皇室宗族又不是没人了,先朝的宝亲王乃先帝亲弟,如今其膝下有一子,乃当今圣上亲封的瑞亲郡王,论才干年纪,可不就最适合的人选! 上官霆烨那会听完只低头品茶,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这幅置身事外的模样,倒是让齐太师一行人反而着急了。 毕竟是当朝丞相,众人便直催问他是否贊同?又说当今正是举国危难之际,此等大事可耽误不得。 上官霆烨看着这群老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模样,硬生生忍住作呕的冲动,最终只蓦地冷笑一声,拿出焰溟临行前给他摄政大权的圣旨。 冷声道,皇上临行之际,已把国内要事统统交给他管辖。而今皇上尚未驾崩,这圣旨就是有效的,瑞亲郡王要当这摄政王,也得他这个皇上亲封的摄政大臣点头答应才作数! 齐太师和廖太尉自然知晓上官霆烨有这项权利,皇帝临行前的确把朝中大事交给了丞相,又嘱託了他二人必要好生协助左右。 两人静默半晌,思量一番,终归不敢抗旨。便又躬着老腰,笑得诚恳地请上官霆烨切要为朔国着想,如今为难之际,可千万不要为了一己私利,倒是快快答应才是…… 上官霆烨在朝堂之上,看着两人这幅嘴脸,哦……还加上一个篡权夺位之心都写满了整张脸的瑞亲郡王。 平日里的笑面虎忽地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震怒了,众朝臣只见得上官丞相一甩衣袍,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恐令太师和太尉大人失望了,只要本官手中皇上的圣旨还作数,本官还是皇上亲封的摄政大臣一天,本官就绝不会答应把摄政大权交由瑞亲王爷!」 见上官霆烨直接就一副反正圣旨在我手上,而我偏偏就不放权了,你们奈我何的模样?!众大臣显然没有预料丞相胆敢如此张狂,倒一时都哑口无声了。 而确实当今圣上还未确实已驾崩,圣旨便是绝不可逆的,否则便是造反了。 齐太师和廖太尉据说当晚一回去,两具年迈的身子骨就差点支撑不住了,只躺在榻上,不停哀悼抹泪:皇上下落不明,朔国又逆臣当权,只怕这朔国是时日不多了啊…… 上官霆烨对此弃之以鼻,本不欲做理睬,但他没想到的是—— 天下百姓的流言蜚语越传越可怖了。 他的确没有料到后来事态的发展完全不是他可以控制得住的了。 除了军中派了人搜寻皇帝的下落,上官霆烨这边肯定也是派了人的。不仅如此,地宫的一众暗卫可以说也都出动了。 而上官霆烨几乎每日都会派人把搜寻的消息和情况悉数告诉宫绫璟,无论有没有找到焰溟,都会向宫绫璟禀告。而宫绫璟每日几乎就是靠着这些消息支撑下去的…… 每每听到今日又是一无所获,亦或是悬崖之下有几个山洞,再或是底下潮汐海浪其实不算澎湃,那块因着地势水流也比较缓等等,宫绫璟都会很心安。 反正只要不是迎来搜到男人尸.体的消息,她就听到什么都好,都觉得有盼头。 上官霆烨有时也会自己进宫向皇后禀告,他亲自前来,自然是为了见见这位皇后是否还安好?他如今只有两个使命,一则撑住朝野;二则护皇后周全。
第159页 上官霆烨有时想想,还会忍不住苦笑,只觉得焰溟是什么运气能碰上他这么个兄弟。 . 初春时节的天总是乍暖还寒的,时常雾蒙蒙地含着雨水。 这日外头下着淅沥小雨,上官丞相却是又来到了宸沁宫拜见皇后。 如今丞相每逢来宸沁宫时,应该说就是这位皇后娘娘精神最好的时候了。 宸沁宫主殿内,皇后端坐上方主位,上官丞相则立于殿中。 上官霆烨刚下跪行礼,很快就听到上头皇后出声吩咐。 「丞相免礼,赐座。」 而他刚入座,一抬头就撞入女子一双晶亮的水眸里,里头焦急迫切的情绪是那样显而易见。 「丞相,可有皇上的消息了?」 女子直直地对着他,潋滟的眼瞳里小心翼翼泛着希翼的流光,那满脸的期盼翘楚,上官霆烨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他垂首,避开了宫绫璟的目光,如实道:「启禀娘娘,微臣还未寻得皇上下落。但底下的人依旧在日夜搜寻,一刻都不敢懈怠,请娘娘宽心。」 「嗯。」 异常平静的一声。 上官霆烨有些错愕地抬头,却发现大殿之上的女子一瞬间又仿佛被抽光了力气一般,整个人剎那间没了精气神,似乎连与他多说一句话都吃力。 上官霆烨眉心一皱,正要张开的嘴僵了僵,然后还是闭了上,把未出口的话重新咽进了肚子里。 实则他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着另外一事。 市井里对宫绫璟的流言蜚语不知为何已发展得非常不可控制,仿佛背地里就是有人蓄意为之。 竟然传成皇后那日就是故意出宫,再与刺客演一场戏,惹得战场上的皇帝大乱,这才中了齐军奸计,以至于现在生死不明。 言论的剑锋摆满了直指中宫皇后就是北冥州的尖细! 虽然朝中朝臣尚不敢以此做文章,但不得不说言论如此,确实引人深思。 上官霆烨初听时,心中也是难免咯噔了一下,毕竟宫绫璟那晚的确出了皇宫,遇了刺,此事满朝百官也只有他一人最为知晓。 但只要他稍有疑虑,却是每逢到宸沁宫中拜见皇后,再稍稍看宫绫璟一眼,便觉得此事根本就绝无可能! 这个女子根本都快撑不下去了吧。 他甚至觉得如果有可能,皇后都想用自己的命去换皇上的命了! 可是不管如何,民间的言论长期以往绝对是不利于宫绫璟的。 上官霆烨实则内心也希望,宫绫璟能够以中宫皇后的身份,在朝野中支持他和焰煦。 可是,皇后本人却是根本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不仅不在意,还根本就是一个无所谓的态度,也从不管朝政如何。 似乎每日只剩下一事,就是等着他搜寻皇上得来的消息。 似乎也就单单这件事,就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上官霆烨内心轻嘆,抬头再看了主位上的女子一眼,她实则面容已憔悴至极,便是再多的胭脂都盖不住她脸色泛青的模样。 而今他自然也不敢给这个女子过多的压力,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刺激到了宫绫璟。 毕竟这位娘娘无论是在北冥州时,亦或是嫁到南焰后,都是被人好生照料,千娇百宠地好生护着的。 而皇上之前又那样慎重地交代他…… 上官霆烨自嘲地摇了摇头,想要一个女子在这样的时刻助他,只怕还是他想多了吧。 「娘娘,那微臣就先告退。」 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起身请辞。 宫绫璟颔首,只道:「丞相慢走。」 而上官霆烨却是在刚步出宸沁宫宫门时就见着了永安王爷焰煦…… 第88章 上官霆烨上前同焰煦作了一揖, 「微臣参加王爷。」 「免礼。」焰煦抬手让其起身,看上官霆烨从宸沁宫出来,便又急急问了句:「丞相可是有皇兄的消息了?」 上官霆烨道:「回禀王爷, 微臣还未寻得皇上下落,只是寻例向娘娘禀告搜寻事宜的进展。」 焰煦皱了皱眉,便也不再开口。 两人静默地站了片刻,彼此其实都有些心照不宣。 焰煦虽然人小, 可从小在这宫里长大, 怎么可能不懂当下时局动盪的严重性。 上官霆烨和他的太傅大人也早私下与他沟通,交代他如今皇上下落不明,他是皇上唯一的手足,而今这般境况, 他必须担起他的责任来。 焰煦是个懂事的,但毕竟年龄尚小, 除了一王爷的身份,当真无半分实权。小傢伙有时暗暗也会痛恨自己怎么不像皇兄当年那般, 对事事就像未扑先知一般, 早早谋划妥当。 建地宫,夺圣旨, 废如安,一统天下, 最后名正言顺, 在万人敬仰之下坐上这帝位,再无一人敢置喙…… 焰煦想着,却突然就听得上官霆烨开了口。 语气似有些迟疑。 「王爷,臣……有一事,恐要托王爷帮忙。」 焰煦回过神, 看着上官霆烨道:「上官丞相尽管说,本王能帮一定竭尽所能。」 上官霆烨抬眸看向宸沁宫宫门口,似犹豫了片刻,才斟酌道:「王爷,您若是可以,便多劝劝皇后娘娘吧。如今……」上官霆烨嘆了口气,实在不知道后面的话要怎么说了。 如今能劝皇后的,应该只有这位永安王爷了吧。
第160页 焰煦看上官霆烨这幅模样便会意了,可稚嫩地脸上却露出与他年龄极不符的苦笑。 皇嫂……实则他也已多日见不到皇嫂的面了,在得知皇兄出事那会,他第一个时间就跑到宸沁宫了,却被宫人拦住了。 他焰煦先前在宫中只要不在皇兄面前便哪哪都敢放肆,后来他不敢放肆的地方又多了一处宸沁宫。 那日晚七很平静地拦住了他,只说了一句,「王爷请回吧,娘娘卧病在床,真的见不了您。」焰煦原本还想再开的口就彻底闭上了。 皇嫂一向得体,对他更是疼爱,若是真的卧病到宸沁宫大门紧闭,连他都见不了,就证明身子实在是吃不消了。 皇兄皇嫂那样子的恩爱,焰煦冷静下来,甚至不敢去细想皇嫂知晓皇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当下会是什么心境。 若他哀痛忧虑有十分,皇嫂必定是他的百番千番。 细细想来,更觉得心中痛涩异常。他随即不敢再闹腾,只默默交代了晚七一句,一定要好好照顾皇嫂,便回了重华宫。 也是这几日,听闻皇嫂状态好得多,愿意见人了,他才赶紧登门的。 如今上官霆烨要他开这个口,他也实在是…… 「本王尽量吧。」焰煦道。 上官霆烨颔首,也知他的难处,便不再为难。只道了一句,「微臣告退。」便先行离开。 焰煦小小的人儿站在宸沁宫宫门,仰头向上看了一眼,门上牌匾那几个气势恢宏的大字,内心挣扎了一番,便也不再犹豫,只快步走进了宸沁宫。 宫绫璟在宸沁宫大殿见完上官霆烨便往内室去了,又听闻永安王爷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听晚七先前所说,焰煦之前已来过几回,但那时她精神实在不济,便一直没能见他。现下……宫绫璟想了想,还是让宫人领他进来。 很快,就见着屋门一开,焰煦人未到,声已到。 一声「皇嫂」好不悽厉,宫绫璟微愣,刚转过身,小傢伙却是已经直接扑到了她怀里。 . 焰煦虽然心酸又激动,但到底懂得分寸,知道宫绫璟身子弱,且肚子里还怀着小皇子呢,他虽说是扑,可动作真是轻极了,一点都没冲撞到宫绫璟。 宫绫璟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焰煦却是很快又把她放开了,然后小手牵着她到椅子边上。 「皇嫂,你坐。」 宫绫璟笑笑,没说什么,两人一併坐了下来。 焰煦却是刚坐下来,眼珠子熘了一圈,不知想了些什么,就对着宫绫璟道:「皇嫂,阿煦饿了,你这有没有小点心吃啊?」 宫绫璟一愣,自然二话不说吩咐一旁的小桃去小厨房拿些吃食上来。 因着皇后怀有身孕,且皇后近日用膳又极不规律,宸沁宫小厨房的厨子可谓是十二个时辰都备着些吃食。 但很难得听得皇后传膳便是了。 如今一听皇后要些糕点,厨子们可乐坏了,忙不迭地让宫人把东西一一送出去。 于是乎,不过片刻,梨木圆桌上就摆得满满当当。 单单汤水就呈了三样上来,一盅冰糖雪燕,一盅杏仁茶,一盅红枣枸杞炖乳鸽;糕点有榴槤酥、千层糕、白胖的红豆糯米卷、牛乳糕;再加上七八样零嘴,简直丰盛至极。 宫绫璟看得都有些愣住了,她不过是唤了些零嘴儿。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小桃,小桃假装什么都看不见,只垂着脑袋忙不迭给二人布置碗筷。 宫绫璟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得耳畔焰煦兴匆匆地道:「皇嫂,这么多好吃的,你可要陪阿煦一起啊!」 然后就看着小傢伙已经拿起公筷,往她碗里夹菜,又看着晚七不知何时杵在她身旁,都已经给她盛好了一碗汤。而再看一眼小桃,那丫头站在桌子另一边,手上正在给她盛冰糖燕窝…… 大家一副给她布菜布得都很忙碌的样子。 耳畔焰煦又开始喋喋,嘴里刚吞一口糯米卷,就立马道:「皇嫂我觉得这些糕点都太精緻太好吃了,焰煦喜欢得不得了,估摸着您肚子里的小皇子肯定也是爱吃的,您快尝尝啊!」 晚七默默把乳鸽汤往她跟前放了放,「娘娘,先喝口汤暖暖……」 宫绫璟心中有些暖,无奈一笑,摸了摸还在埋头苦干的焰煦的小脑袋瓜,才接过晚七呈给她的汤,一口口慢慢喝了起来。 许是近日心情平復不少,虽然已经快一个月有余没有焰溟的下落消息了,可不知为何,如此却反而叫宫绫璟心安。 在她心里,只要一日不见他尸首,他便是活着的。 她选的男人那么棒,身手又那么好,她信他不会这么轻易就丧命,就像她信自己的眼光一般。 对,她信他,深信不疑,再也不要对他有半分猜疑。 …… 当然也或许是她已有孕三个多月,过了最初孕吐最勐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渐渐长大,也要吃饭,宫绫璟近日也是才逐渐能吃下东西。 眼看宫绫璟喝下汤,又起筷夹了两三块糕点都入了口,焰煦、晚七和小桃三人虽然各干各的,但心里都异常欣慰…… 待焰煦用完膳,吃得七八分饱的时候,宫绫璟便命人把东西撤走。 两人换了一处坐,宫人上了茶,宫绫璟饮了一口,又看焰煦眼珠子直转熘,坐都坐得不安稳,她不动声色把茶盏放下,轻问出口:「阿煦,可是有事要说?」
第161页 焰煦勐地看了宫绫璟一眼,又很快垂下了脑袋,似还微微斟酌了一番才道:「皇嫂,阿煦知道皇兄而今下落不明,您肯定担忧伤心,阿煦也与你一般。」 他打量地看了一眼宫绫璟,瞧她面色尚好,才接着道:「皇嫂,您如今时常紧闭宫门,除了皇兄的消息,其余的一概不闻不问,可是您可知朝中的天已然快变了啊……」 焰煦静默片刻,咬咬牙,干脆就都说了出来:「而今朝中瑞亲郡王一行人摆明了要趁此机会篡夺权势,齐太师和廖太尉那两个老傢伙从皇兄登基那会就一直野心勃勃,直至后来被皇兄削了手中大部分实权,只怕如今是心有不甘。 再说那瑞亲郡王,就是个纨绔子弟,占着自己是个郡王,在南焰城中为非作歹,皇兄早些时候已对他极其不满,这样的人怎么暂管咱们朔国朝政?皇嫂,这可是皇兄好不容易建立的帝国,您便放心让其——」 「那阿煦认为本宫应该怎么做?」 焰煦话未说完,却被宫绫璟突然打断。 他愣了愣,只见得宫绫璟虽凝着他,却是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后头的软垫之上,素手轻轻搭在小腹之上,面色实则还是很不好。 整个人到底还是虚的。 焰煦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十分犹豫说不说。 他心里也是酸涩得紧,其实不过想让皇嫂拿出皇后的威仪,震慑一下文武百官。 尽管知道可能效果也不一定显着,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如今皇上下落不明,皇后若是发话了,百官大抵也至少会卖皇家一个面子。 可是瞧着皇嫂如今这般模样,且腹中又还怀着小皇子,焰煦私心里,也真不想皇嫂还出来趟这摊浑水。 毕竟就算瑞亲郡王当权,应该说无论南焰中何人当权,应该都不会脑子秀逗到敢在现在这种时候来动这位北冥州公主,尤其是宫绫璟对他们尚且构不成威胁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城内对皇后的流言蜚语也就止在了流言蜚语,朝中大臣弹劾上官霆烨,却无一人敢波及皇后,问责皇后半句。 宫绫璟在宸沁宫养胎,对谁都闭门不见,也不问朝政,对她来说,自然是最妥当安好的。 且皇嫂身子明显已经这般不适,焰煦咬咬牙,还是决定算了。 「没有……皇嫂没事,阿煦只是想同您说,皇兄一定会没事的,您切莫过于忧虑,阿煦陪您一起等皇兄回来。」 宫绫璟笑笑,微微含下眼睑却是没有再出声,只是抬手摸了摸焰煦的小脑袋。 焰煦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着晚七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晚七把药端到宫绫璟面前,道:「娘娘您该喝药了,喝完药也该歇歇了。」 焰煦会意,只起身道:「皇嫂那您用完药好好歇息,阿煦就先告退了。」 宫绫璟颔首,吩咐一旁宫人把永安王爷好生送回重华宫。 小傢伙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着宫绫璟,又念叨了句:「皇嫂您切要以身子为重啊,凡事莫过于忧虑,在皇兄尚未回来前,阿煦都会一直陪着您的!」 宫绫璟被焰煦这人小鬼大的模样逗得有一丝丝开怀,略微泛白的面色上这才绽出一抹笑靥,只让他放心去吧,她无碍的。 第89章 待焰煦走后, 宫绫璟才接过晚七递过来的汤药,喝了起来。 如今她一日三服药,宫绫璟以前可不爱吃苦的东西了, 但现在显然已经习惯了。 只是第一口入口时,晚七还是明显看到主子柳眉细细蹙起。 晚七连忙又把蜜饯走了过来,可刚要递给宫绫璟,就被宫绫璟淡声拒绝了。 「不用了, 苦一点好。」味觉上苦一点, 心里的苦似乎就会淡了许多。 晚七默了默,还是让宫人把蜜饯拿了下去,一回头瞧着宫绫璟要起身,她忙上前去扶。 宫绫璟让外头侍候的宫人都退下, 只由晚七搀着慢慢走到窗边。 外头烟雨濛濛,院子里的春花开得正盛, 时而有蝴蝶蹁跹飞舞,轻蘸花瓣而过, 俨然一副画般。 可惜, 宫绫璟显然没什么心情赏这幅画。 只看上一眼,她便垂下了眼眸。 晚七正想着要说些什么逗主子开心, 却很快听得宫绫璟先开了口。 「七七,宫外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怎么说我的, 说来听听。」 女子的声音平平淡淡的, 没有一丝波澜,就好似在问话本的下一幕情节是什么一般。 晚七听得心里却是咯噔了好几下,纠结着这话要怎么说才好。 宫绫璟的性子她晚七最过清楚。 公主身来高贵,说话做事无需拐弯抹角,直来直往是她的秉性。 她不喜欢她想知道的事情别人对她有丝毫隐瞒, 她若知道事情原由,可能还会通情达理替你思量一番,可若是你执意瞒着她,又说些什么有不得已的苦衷亦或是只是为了她好。 就别怪她体恤不到你的一番用心良苦与你翻脸了! 「无碍,我要听实话。」 这时宫绫璟又开了口,晚七想了想,便也不再纠结,一一如实说了。 宫绫璟在听到前面那些,她是什么北冥州细作,她联手她父亲准备歼灭了朔国,都只觉得太过好笑。私心里又觉得朝野上的某些人为了防止她出来说话,还真是用心良苦。 这是在防范于未然呢!
第162页 可而后,晚七无意地接着一句:「城内还有传言,皇上是因着您遇险,在赶回来救您的途中遭遇敌人的奸计……」 话未落,却让宫绫璟蓦地回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面色骤然苍白,刚刚脸上的云淡风轻截然消失。 晚七一惊,连忙扶稳了宫绫璟,「娘娘,这些摆明了都是谣传,您先前那些都不信,这个也不值得您一信啊!」 宫绫璟的心涩涩地揪着疼,那股埋在心底深处的疼痛,开始又浑浑噩噩,沉沉叠叠地往外冒。 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她都只觉得可笑之至,可是唯独这一件,她听着竟然也就信了。 他临行前,明明千叮咛万嘱咐她,外头局势不安稳,要她定要等他回来;他亲赴战场,战场那般险峻,可他临走之际却反而那样顾忌她的安危,可她呢…… 她为何当时就是不多信他一点呢。为何呢…… 她扯了扯嘴角,明明想笑着和晚七说没事,她无碍的,可是刚张了张口,泪水便又沿着脸颊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了。 滚烫的泪珠顺着女子削白灰尖的脸颊划过,最终滴落于地。 晚七浑身一颤,心疼不已,轻喃了一声:「公主……」 宫绫璟却是很快拿起帕子一抹泪珠,嘴角微微扬着抹浅淡至极的笑意,「没事,接着说吧。」 晚七哪还敢再说,只想着赶紧怎么转移话题。 她想了想,便干脆承了刚刚永安王爷的话接着说:「娘娘,王爷和丞相应该是有意让您出面,制止瑞亲郡王摄政一事,您何不——」 晚七觉得,这南焰帝的天下交到瑞亲郡王一行人的手里,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到时候当真内忧外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宫绫璟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晚七的手走向内室里屋,晚七瞧娘娘是累了,便侍候着宫绫璟躺上榻。 只待她放好帘帐,瞧女子依旧一言不发,便也没指望娘娘还回答她刚刚那个问题。 反正她也不是很关心,只不过为了转移话题罢了,再者她也不希望公主去摊这趟朔国的浑水。 谁知她刚要告退,就听得宫绫璟淡淡出声。 「你知道自古帝王征战天下,但凡最终能取胜的为何都要民心所向,顺着民意吗?」 宫绫璟愿意多说话,晚七自然是最开心的。不管她自己懂不懂,不懂也要硬聊下去! 于是晚七开始竭尽毕生所学去融入这个话题。 「大抵是……民为天下之根本?」 宫绫璟「嗯」了一声,道:「征战不过是为了一统,而「统」自然指统治黎民百姓,天下苍生。既然要统治这么一群人,治理好这个国家,最行之有效且快速的方法,必然是顺应民意,再奉承天意,如此加之武力镇压,便是人们常说的所谓正统了。」 「治理国家最难之处必然是管治百姓,但反之,这也是最易之处。」 晚七点头,安静地听着宫绫璟讲着,她觉得娘娘在讲这些的时候,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可分明也还是她。 女子的脸色很平静,声音也很平淡,明明是些繁冗复杂的经世治国之道,可在宫绫璟口中讲出却不难懂,反而令人听得津津有味。 晚七问:「奴婢只觉得这天下百姓何其众多,一人有一人的想法,君主一人要统治这天下苍生,顺应所有人的民意委实不易。娘娘为何却说也是最易之处?」 宫绫璟倚靠在榻上,容色无波,徐徐开口:「民意说是百姓心中的意愿,但其实也是可以引导的,引导着引导着不就变成帝王的意愿了吗?否则你以为科举选拔,必考的四书五经是何意?」 「制度在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若不顺应,便只会被淘汰,除非以你一己之力,颠覆得了整套制度。但是显然,平民百姓一介书生哪里办得到?」 「再者,与帝王将相相比,平民百姓说到底还是愚昧无知的。」 晚七微微蹙眉,似有困惑。 宫绫璟轻笑,看了她一眼,「替百姓不服气?」 晚七一愣,默默点头。 「不用不服气,这是肯定的。朝堂之上哪个大臣不是通过层层乡试、殿选而后才选□□,最终得以某得一官半职的。如果不够聪慧,早被淘汰了。」 「所以其实统治一群无知的百姓也不难,只需要稍加引导……而这样的一群百姓,分明也是最好诱导的。上头一有什么分吹草动,他们就会开始盲目地胡乱讹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上道,可却不知不过是被上位者利用了一遭罢了。」 「而南焰城中百姓这样议论我,也肯定不是无中生有的。必定是朝野中的人已然按奈不住,捕风捉影胡编乱造,只因忌讳我出来替上官霆烨和永安王说话,这才先放出这些风声。」 晚七心神一凛,急忙问:「那娘娘您为何不出面澄清?」 宫绫璟缓缓闭上了双眸:「流言蜚语这种东西就是你越澄清它越甚嚣尘上的,你若不搭理它,它也便自个消亡了。而且……倘若如今我出去替上官霆烨说话,我一旦有了动作,便正好落入有心人设计好的圈套。 到时候我的名声尚且不谈,估计他们就会顺势把舆论演变成——上官丞相乃朝中逆贼,联合我这北冥细作,意欲撺掇朔国天下!这才是真正的难处,百姓届时必定更是反得厉害,而那些有心之人就可以一举踹下上官霆烨的摄政之位,还顺带着连中宫皇后一併剷除,岂不美哉?」
第163页 晚七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这都是些什么阴谋诡计!? 宫绫璟道:「如今上官霆烨手上尚有焰溟的圣旨,只要一日...一日不传来那则消息,那圣旨就永远作数。上官霆烨在朝野中的分量还是举足轻重的,以他的才能,也信他撑得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出手再帮他任何……只会越帮越遭。」 晚七心领神会,想了想,又道:「那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告诉丞相一声,免得丞相误会了您。」 宫绫璟笑了笑,摆了摆手,「不用,你且退下吧,我想歇息了。」 晚七眼看宫绫璟这就躺下了,双眸一闭,什么都不愿再多说一句的模样。她内心纠结得很,替公主万分不值当!娘娘怎么这么不在意?!外头的百姓都把您传成什么样了? 而娘娘还分明就是为着朔国的安宁才闭口不言,且是连上官丞相都不做解释。 晚七可看得出来,上官丞相和小王爷二人,只是表面不说,心里哎——也不知道怎么想娘娘呢。 晚七纠结万分,如鲠在喉,她最是受不得宫绫璟受委屈的,便还是鼓起勇气对着仿佛已然入睡了的宫绫璟开了口。 「娘娘,奴婢认为您不需要这么被误解,您大可和丞相大大方方说清楚,再令丞相制止朝中流言蜚语!还您清白!」 宫绫璟缓缓睁开了眼,内心毫无波动地瞥了怒气沖沖的晚七一眼,「……都说了流言蜚语制止不了的。」 「可、那那就跟丞相和小王爷说说也好!」晚七那个急呀! 宫绫璟深深地看了晚七一眼,最后轻嘆一口气。 「这不是问题根本,且我如今是真不在意这些琐事。」她而今只盼着她的男人早日回来,其余的与她何干。 既然是一汪浑水,越趟便越脏,何不索性不碰。 宫绫璟看着急得都快跳脚的晚七,索性又闭上了眼,縴手抓过被子还顺带翻了个身。 晚七瞧着宫绫璟这幅模样,无奈至极,她劝不得公主,便也只好退下。 刚一转身,后面却又传来女子恰似无意的一句低喃。 「你这几日寻个功夫去把黎耿请进宫来才是正经要事。」 晚七一愣,怔怔地看着宫绫璟的背影,女子一头青丝垂散腰间,置于锦被外头,如瀑一般,晶亮顺滑。 她不懂这是何故,但还是赶紧应了声「是」,便轻步退出了里屋。 直至退出外头屋门,晚七脑子里却突然一个激灵,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惆怅地发现自从男主坠崖之后,订阅也是跳崖了哈哈哈哈??? 我要是没动力写了,男主会不会就永远在崖底了(笑容渐渐放肆hhh) 第90章 虽然朝野的局势暂且被上官霆烨维持住了, 可瑞亲郡王一行人既然起了篡权谋逆之心,显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善罢甘休。 上官霆烨也早有预料, 便事事防范,哪怕顶着巨大的言论压力,就是硬撑着不放大权。 而另一边,他也着实把所有能派出去的手下都派出去找焰溟了, 可当真是没有半点儿消息。 他也隐隐越发担忧, 只怕自己在朝野中撑不了太久。 但更怕的也是得到帝王已逝的消息…… 可尽管上官霆烨事事周全,一一谋划,却始终都不曾预料,瑞亲郡王竟敢在一日的朝堂之上, 联合部分朝臣,意欲向天下宣布皇帝已然驾崩的消息—— 这番举动, 便是直接不顾纲常,谋权篡位了。 上官霆烨料想不到这群人胆子竟这样大, 一时在大殿之上, 竟也没了主意。 因为他多说一句,那群老臣便指责他是逆贼谋反, 迟迟不肯放手摄政大权,才是真正谋逆! 且而今圣上生死不明已快有两个月, 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只怕早已驾崩!再说,无论朝野还是军中势必都要有一个真正能主持大局之人,而那人绝不会是一个外姓臣子! 事态渐渐变得上官霆烨无法控制。 而宸沁宫内,那时宫绫璟正在晚七的侍候下用药,门外突然就响起了李德喜的哭喊声。 闻似悲切至极。 却不知他在胡乱嚷些什么。 宫绫璟眉头一皱, 只看了晚七一眼,命她去开门。 谁知门一开。 一声大喊果真好不悽厉,就这么在宫绫璟耳畔炸开。 「娘娘,娘娘,您快去前殿瞧瞧吧,瑞亲郡王在朝堂大殿之上要宣告皇上驾崩——」 屋内「啪」的一声,瓷碗碎裂,滚烫的乌黑药汤骤时溅落一地。 吵声嚷声戛然而止,一室宫人不自觉跪立于地,死死垂首,无一人敢抬头看那缓缓起身的女子脸色。 ……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日,南焰的天阴得可怕,明明已是初春之时,风却越发肆虐,阴寒。 宣政殿内。 御案后的龙椅之上依旧空无一人,而殿下却是满朝的文武百官。 为首的有二人,一人为上官丞相,一人为瑞亲郡王。 二人争相敌对,虽均一言不发,可眸中隐忍的怒火,却甚嚣尘上,仿佛要燃尽所有。 在这对峙的片刻,底下朝臣却已有人脚步微挪,从一侧走向大殿的另一侧。 很快,朝堂之上就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第164页 这时,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只见一身穿盔甲男子,大步闯入宣政殿内,腰挂长剑竟也没有取下,直接行至廖太尉身旁。 那人朝太尉微微颔首,又对上瑞亲郡王,道:「府州势力已悉数调动,宫中禁卫军抵挡不了多久!」 话落,便见那瑞亲郡王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好!」又快速转身,看向殿中众人。 「圣上坠崖已有月余,从那百丈多高的悬崖处坠落,且军中搜寻多日,尚无一丝消息,只怕圣上难能生还。外有齐国虎视眈眈,内有上官逆贼占权夺势,朔国若不令立新君主持朝野上下,只怕难免危亡!吾乃皇室后人,怎能置身事外!而今,本王此举只是顺应天命,必不復天命所託——」 瑞亲郡王话罢,竟直接一甩衣袍,欲往大殿之上走去,谁知行知一半,便被人伸手拦下。 瑞亲郡王脚步微顿,偏过头来,冷冷出声:「上官丞相当真要篡谋我焰氏皇位不成?」 「当今圣上尚未驾崩,你岂能如此放肆!」上官霆烨大喝出声,显然已忍无可忍。 瑞亲郡王一顿,眸色阴冷至极,对上上官霆烨:「丞相,本王最后一次劝你,切莫逆天而行!如若你顺了本王,本王乃惜才之人,届时倒也不会叫你多难堪!你若再一意孤行,便休怪本王……」 话未落,却被人骤然呵住。 「皇上临行前把摄政大权交予本官,便是为了防范你们这些居心回测之人!而今,除非你从我上官霆烨尸体上踏过,否则你休想谋逆称帝!」 众人只见得上官霆烨眸里布满血丝,里头皆是狂怒的火。 瑞亲郡王一怔,但随即很快冷笑出声,那声音阴冷之至极,直叫人不寒而慄! 「来人!上官霆烨以下犯上,篡权夺势,违逆天意,给本王扣下——」 他一扬手,刚刚那佩剑闯入大殿之内的武将,便直接大步上前,押住了上官霆烨。 上官霆烨不会武功,此番情形,却是无力挣脱,已然被逼入窘境,他实乃无力回天,见那瑞亲郡王踏步而上龙座之前的层层阶梯,骤时气血攻心,竟不畏颈间利剑,用尽全力大喝出声:「皇上尚未驾崩,你竟敢如此蔑视皇权圣旨,你这是造反——!」 可很快,他便被人踹至地上,双膝着地,两臂被死死地扣押至背后,不得不卑躬屈膝,俯首跪拜。 瑞亲王爷冷冷一笑,立于大殿之上,看向殿中满朝文武百官:「而今天下战事再起,处处险恶,朔国一日无帝便多了一分亡国之险。本王乃堂堂皇室宗亲,继承帝位乃正统天意!不知众位大臣可还有异议?」 话毕,齐太师和廖太尉先行掀袍跪立于瑞亲王爷跟前,而身后一侧的朝臣随即也齐齐下跪,叩首齐唿:「臣等愿奉瑞亲郡王为帝!」 上官霆烨紧皱眉眼,手狠狠一挣,近乎脱臼,却仍旧挣脱不开,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瑞亲郡王扫过底下群臣一眼,眸光最后落在上官霆烨身上,兀地冷笑一声。 「那既如此——」瑞亲郡王收回目光,立于大殿之上,一挥衣袖,大喝:「南焰帝御驾亲征,实乃一代骁勇明君,无奈中了齐国奸计,穷兵黩武,亲征而败。本王便立诏书,昭告天下,吾皇驾崩——」 可就在这时,殿门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那人掌风凌厉,快如疾风,众人只觉得眼前剑光一晃,不觉竟都微微眯眼。 再度睁眼时,只见得那个压着上官霆烨的武将已被一白衣人一剑封喉,赫然倒地。 不过片刻,鲜血便四溢而出,染红了大殿一地。 南焰城中竟有使剑这般快速之人!杀人夺命不过须臾?! 众人心惊,眼眸不觉瞪大,正疑心此乃何人? 身后,一道冷厉清越的女声却兀地响起。 「本宫尚且在世,何曾轮到你一郡王昭告皇上驾崩——!」 群臣唿吸一窒,蓦然转身看去。 只见得当今皇后娘娘立于大殿门口,一袭明黄凤袍宫装,头戴朝阳五凤挂珠钗,面容艷丽无比,宛若芙蓉花开。 女子踱步而进,周身气度繁丽雍容,一双凤眸却凛然生威,里头恰似凝着千年不化的冰。 而内务府大总管,皇帝的贴身太监李德喜正弓腰俯首,虚扶着女子的手,侍立于旁! 作者有话要说:  小预告:明天的女主帅到炸裂,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预收现言《乖,张开嘴》古言完结后开坑~快去收藏!轻松搞笑婚恋文~ 同学聚会上,昔日的高冷女神大方携家属出席,众人才发现艾柒竟是班里第一个结婚的人—— 老同学们看着女神身旁的男人,那人眸光幽邃,面色清冷,一身笔直西装,颇有几分禁慾的味道,倒意外引得女同学们频频侧目…… 男同学们嗤之以鼻,不就是长得帅吗? 酒过三巡之后。 艾柒的男同学们彻底忍不住了,把沈臻堵在角落里,逼问他到底是如何追上这朵高岭之花的! 沈臻抬了抬眼皮,看向在另一边与人聊天的艾柒,女人一身巴宝莉风衣,面上笑容优雅而疏离,与昨晚那个被蟑螂吓得直接挂在他身上的人儿截然不同…… 沈臻凝着他「高冷」的小妻子,嘴角微勾:「大概是——我有幸是个医生。」 恰逢这时,艾柒正好偏过头来,与沈臻视线对上……
第165页 众人只见得艾柒面色骤然一变,随即竟娇羞至极地朝男人眨了眨眼,模样讨好又乖巧。 男同学们又惊又嘆:果真是新婚燕尔—— 不过……原来女神喜欢医生??? 【小片段】 艾柒第一次见到沈臻的时候,她的门牙掉了。 那时,男人一身白衣大褂,带着口罩,看不清面色,但他的眸光深邃至极,像隐着熠熠的流光。 艾柒一怔……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眼睛 然而下一秒,男人已经掰开了她的嘴,冰冷的针头毫不留情地推进了她的牙龈!!! 察觉到女人开始要乱动起来,沈臻皱着眉,声线低沉醇厚。 「张开嘴,别乱动!」 后来,同样的位置,冰冷的器具变成男人温润的唇。 沈臻俯在她身前,咬着她的唇角,声音一样的低沉,却带上了几分喑哑。 「小七乖,嘴张开让我进去。」 艾柒如果知道沈臻以后会成为她的老公 她一定不会找他给自己补门牙,更不会放任自己在他面前口水溢了一身,像一只张大嘴翻白眼的死咸鱼!! 麻药再痛她发誓她也会忍!! 【每逢遇上男主高冷人设就崩坏的女主x每逢看着女主外表淡定冷漠,内心慌得一批就很想笑的男主】 【外冷内蠢x禁慾撩人】 第91章 皇后左右李德喜和晚七各侍一侧, 而身后是禁军副统领林提督,再往后是八名白衣护卫。 刚刚那手刃武将的白衣男子也不过是这八名护卫中的一名。 殿门很快被重新关上,但只刚刚一眼, 却足以让人看清殿外军士密布,乌云紧迫压地的情形。 众人心神一凛,再度回头看向殿内形势,一时竟分不清殿外是谁与谁的兵。 这时不知是谁, 跪立于地, 大喊:「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而后殿中一半大臣竟也纷纷下跪,朝这位中宫皇后行礼跪拜。 而此刻殿上的男子显然已然不似刚刚那样镇定,瑞亲郡王面色一变,阴戾的眸光落到殿中受众臣跪拜的女子身上, 微微眯眸,沉声道: 「皇后娘娘, 皇上坠落悬崖已有月余,军中朝中日夜搜寻, 却至今没有皇上半分消息。而今天下战乱, 齐国步步紧逼,您恐是久居深宫, 不知其中利害!本王此举不过是顺应天意,为了我朔国安定!请娘娘不要干涉——」 女子如晶似玉的面容却从踏入大殿之内, 就仿佛镀上了一层寒冰, 凤眸沉沉,听瑞亲郡王一席话,竟也不言不语,只是勾唇冷笑,随即一步一步, 从殿门处行至大殿中央。 凤袍裙摆曳地延绵,仪态威赫,而她身后的白衣护卫更如冷面魔剎般,紧护女子左右。 瑞亲郡王眉头紧拧,眼看宫绫璟就这么一言不发,行至殿内,还不止步,而殿内众人也仿佛惊住了一般,只看着女子又步步踏上台阶。 女子过于沉着过于冷静的模样,竟叫他不知为何,心更不安。 「皇后娘娘,你这是何意?这大殿之上,龙座跟前岂是你一介后宫女子可登上前来的!」瑞亲郡王眼眸一沉,冷声道。 可就在这时,众臣却听得女子突然轻笑出声,她脚下不停,依旧拾阶而上,却一字一句,似嘲似讽,「本宫不过是见瑞亲郡王不过一小小郡王,也敢站在这大殿之上,就以为这龙座跟前是人人皆可站罢了——」 瑞亲郡王面色一僵,满目阴戾,身侧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可眸光一扫殿下群臣,又触及宫绫璟身后护卫,想起刚刚那其中一人手刃武将的狠厉模样。 瑞亲郡王眸色微缩,对上宫绫璟,沉了声:「皇后娘娘,朝野之上切莫儿戏。本王敬您乃我朝中宫皇后,不会对您动手,但您也莫如此肆意妄为!」 可也不过就这片刻,宫绫璟已经行至龙座之前,与他并立。 女子一身风华气焰,风髻露鬓,凤冠似火,镶金银翡翠,缀以明珠闪耀,眉如翠羽,肌似羊脂,丹唇不点而赤,娇艷若滴。 近看才更叫人不觉惊嘆,美人堪绝色,倾国又倾城,独立似芳华! 瑞亲郡王竟看得有些愣神,只看得宫绫璟讥讽一笑,他才恍惚回过神来,邪佞的眸光却仍旧在女子身上流连忘返。 「皇后娘娘,您着实无需如此,本王知您心忧……但本王与你保证,本王称帝后,您依旧是我朔国的中宫皇后——」 这话一出,却让朝野中的不少大臣面色骤变。 瑞亲郡王这是江山美人都要啊! 着实有些贪得无厌了! 「是吗?」 宫绫璟却是不怒反笑,秀眉微挑。美目含了水般盈盈脉脉,微挪步莲,上前一步,靠近瑞亲郡王身侧,微微仰头。 女子的模样太过妩媚勾人,瑞亲郡王一瞬竟仿佛忘了身在何处,怔怔地点了点头。 众臣眸色骤缩,一些老臣着实看不下去了,正堪堪低下头去,却勐然间听得「啪」的一声,那一声狠厉至极,众人心头勐地随之一跳,抬起头来。 就见得女子狠狠地甩了瑞亲郡王一巴掌,那是何等的用力和愤恨,竟把一七尺高的男子甩得偏过了头,嘴角似还染上了血迹! 「谁给你的胆子昭告皇上驾崩的!你胆敢让本宫的男人死,本宫就让你死!」 瑞亲郡王抚上自己的脸庞,似还有些愣住,但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被一介女流甩了一巴掌,面色随即狰狞起来,一咬银牙,委实气不过。
第166页 他直起身来,大步上前,就要去抓宫绫璟,谁知手刚伸出去,就被晚七勐地拦住,瑞亲王爷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但完全没预料到连皇后身边一个贴身女官的一掌都挡不住。 且晚七的一掌也没有客气,直接便是用了七八成的功力,瑞亲郡王不敌,竟直接摔落于地。而皇后身后一白衣护卫已然上前,把他反手死扣于地。 殿下百官震惊不已地看着这一幕,皇后这是……这是直接要在朝堂之上动手杀人了啊?! 众人心惊,眼看女子这样,竟纷纷胆颤,窃窃私语,殿内骤时变得混乱起来。 直至齐太师「砰」的一声跪地,悲切至极喊道:「真是天要亡我朔国啊——」 殿内混杂声截然而止,众人只见得齐太师又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起身,迈步上前,手指龙座跟前的皇后,一字一字,字字珠心。 「你这妖后果真如市井传言一般,联合北冥州意欲篡夺我云苍天下!红颜祸水,猖狂至极,其罪当诛啊!」 宫绫璟秀眉微沉,看着齐太师,「齐太师,本宫敬你三朝元老,且也算一心一意辅佐当今圣上,本宫已给足了你机会,你且再看看朝中当下是何等情形?!是谁要亡朔国毁云苍?!」 齐太师闻言,只狠狠地一敲拐杖,「就是你这妖后,北冥州三年前嫁你过来,老臣便知必定会带来祸事!如今果不其然,你蛊惑圣上,妖言惑众,如今还要占我朔国天下,你、你……」 齐太师恰似怒火攻心,就仿佛身子骨再也受不住般,双腿一软,就要倒地,倒是身后的臣子急忙扶住了他。 毕竟是从焰国到朔国都忠心耿耿,忧心了一辈子的老臣,此番模样,只叫人看得更是心有疑虑。再看那大殿之上的女子,虽是中宫皇后,听闻皇上盛宠至极,可…… 可……那般样貌,背后又是一个泱泱大国,一个天下都忌讳都北冥州,细细想来只觉得齐太师所言当真不无理。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妖后啊,妖后祸国啊……」 而后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宫绫璟目光沉沉地看着底下百官乱成一片的场景,柳眉紧蹙。 众人看她的眼光不再带有敬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蔑、愤恨和不甘,便仿佛当真她是十恶不赦的狐媚女子,祸乱了他们的安宁盛世! 晚七护在宫绫璟身侧,看着女子身侧的縴手已经微微颤动,她有些心惊,担忧地了一眼宫绫璟的脸色。 公主身子实则还是虚的很,夜不能寐,昼不能食,时不时便会哀恸得独自落泪,且还怀着小皇子……如今为着圣上的王朝天下,强撑着起来主持大局,却还被圣上的臣子这样辱骂、误会…… 公主若是在北冥州,何人敢?有何人敢! 晚七手握成拳,咬紧牙关,看着殿下那群无知的臣子内心愤恨至极,那双惯来平静的眸子这会也近乎快要喷出火来。 「妖后,还不快快从殿上下来,当真如市井传言一般要造反不成?」 「此乃我朔国天下,不是你北冥州,你若要反,也要看看文武百官答不答应,天下百姓答不答应?」 「妖后,必诛!妖后,必诛!」 眼看齐太师身后那些大臣气焰越来越盛,而原本在上官霆烨身后的朝臣一时竟也有些微微彷徨,很快便有些人耐不住脚步微挪,往另一侧走去。 局势越发不可控制。 上官霆烨从刚刚便被一臣子扶起,但他的左手已然脱臼,膝盖处又磕伤,身子实在不济,如今这般情形,他也难免疑心宫绫璟…… 可这要这个念头稍稍晃过,便想起焰溟临行前对他的句句重託。 他不会忘记,那位帝王,出征前与他说的一遍一遍。 「朕要你不无论何种时候,定要护皇后周全!」 「皇后如今怀有身孕,天下局势尚不安稳,朕在宫中已做了最妥善的安排,但朕仍放心不下皇后—— 「上官霆烨,朕要你发誓,凡事皆以皇后安危为主!」 …… 上官霆烨致死都不会忘记帝王那时,如一个寻常男子般担忧他妻儿的模样……他当时只觉得帝王情深,如今竟才懂帝王何其忧思。 所有的谨慎顾虑,不过是怕一个万一。 纵使已百般谋划,却还是放心不下。 只因若是在一个大意间失去这个女子,这个万一—— 帝王显然承受不起! 上官霆烨兀地抬眸,可刚要出声,就听得一直沉默不语的廖太尉赫然出声。 「妖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本官南焰周边府州佣兵十万有余,而你身边仅有林提督的禁卫军与几个护卫,当真以为你能反了朔国的天下的吗?!」 眼看宫绫璟依旧站在大殿之上,不言不语,她站得笔直,即便如今这般态势,面色却已经沉静。 皇后身边是有人,可再多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也不能和十万大军相抗衡啊! 朝臣闻风而动,不多时,胆子便又大了些,竟有几个已不管不顾直接指着宫绫璟骂。 妖后,毒妇,蛇蝎心肠,红颜祸水,狐媚惑主……万死难辞其咎,便该斩首于市井……字字珠心,句句狠毒。 宫绫璟冷冷地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妖魔鬼怪,瞳孔里的冷意越来越深,一汪清泉已然凝结成冰。 「妖后,还不赶紧束手就擒,真要造反不成?」廖太尉喝道,又见宫绫璟就这么冷冷地站在上方,不言不动,只不躲不闪地看着他们。
第167页 廖太尉不知为何,骤然心神一凛,只觉得这女子这般情形之下,还能如此镇定,隐隐更是心惊不安。 倒是他先前没料到这位皇后竟还有这般胆识?!是他小瞧了这个女子! 越想便越觉得这个女子绝不可多留,廖太尉眸中凶光一闪而过,兀地转身朝殿门外大喝:「来人,捉下这妖后——」 上官霆烨脸色骤变,勐然起身,就要上前去护住宫绫璟。 可他双腿阵痛,根本走不快,倒也没料到他都登上台阶了,外头还没人闯进来…… 紧接着,他就听得大殿之上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 笑声娇美,轻柔,如燕儿啼叫般细细潺潺。 众臣被女子这极度不合适宜的笑声惊住,骂声嚷声截然而至,只纷纷抬头看向大殿之上的女子。 却见得女子凤眸缓缓扫过殿下众人,里头光芒如炬,朱唇微微上扬。 片刻,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本宫便是真反了又如何?」 众人双目一瞪,只觉得唿吸窒住。 可下一秒,只见女子嘴角噙着抹极端优雅的笑,一双漂亮的凤眸里,寒冰已悉数消融,勐烈的暗火肆虐燃起,宛如一只涅槃的凤凰,遗世而独立。 她素手轻抬,一挥宫纱,在群臣的目光下,缓缓坐于身后的龙椅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鸡不鸡冻 第92章 底下朝臣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时大殿之内,竟鸦雀无声。 大殿之上的女子唇瓣微微翘起,略有妖意, 未见媚态,她生得风华绝代,气度逼人,一袭凤仪宫装端坐在龙椅之上, 竟也不显得突兀。 廖太尉却是气得胸口都疼了。 「……你这妖后!」 他颤着手指向端坐于龙座之上的女子, 怒地回头,朝着殿门外大喊道:「来人——来人——!妖后造反,篡夺我朝帝位,把她给本官抓起来!」 文武百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敢再胡乱言说, 只看着皇后端坐于龙椅上却一脸镇静,又看着廖太尉气急败坏地朝殿外喊人。 可喊了半晌, 却依旧无一人入殿…… 此番场景直叫人看得越发心惊。 朔国的中宫皇后当真要趁皇帝下落不明之际反了吗? …… 混乱之中,只听得大殿之上的女子终于缓缓开了口。 「廖太尉, 歇歇吧, 你外头那几个武将早被本宫的人控制住了。」 宫绫璟一顿,似想到了什么, 偏过头看了一眼被制服于地,堵了嘴的瑞亲郡王, 淡淡一笑, 「哦对了,还有瑞亲郡王王府里那些个侍卫,本宫也让人顺带一併抓了。」 趴在地上的瑞亲郡王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可刚一动,又被白衣护卫死死压住。他狠狠地看着宫绫璟, 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嘴里支吾乱叫,可就是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底下群臣也是十分震惊,当今皇上为避免谋朝篡位这等谋逆之事再发,并无把手中兵权下放到任一皇室宗亲手中,所以瑞亲郡王的确也是没有兵权的,有的估计就是一些个府中侍卫。 但皇后肯定更没有啊。 而今朝中真正能调动兵权的将领都在前线战场之中,反倒是廖太尉身居这一军事长官的虚职还算是在城内紧急情况下,可以调动在南焰城边界府州的十多万的兵马。 可显然当下,廖太尉肯定没有先把兵马调动过来,毕竟一旦皇城动了这最后一批边关守卫将领,便证明朔国城内宫中一定大乱了。 此举定会让举国百姓陷入慌乱,也会让敌国真的有了可趁之机。 也就是说,瑞亲郡王、廖太尉和齐太师一行人,就是领着府中的侍卫军,廖太尉几名亲信武将,便要在这朝堂之上,凭着天意,再顺着皇帝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等良机,最后由着百官把瑞亲郡王推上这朔国的帝位。 廖太尉原本也以为,若是万一百官不配合,譬如上官霆烨这一干人等,他们手中的人马也足以与皇城内的禁卫军相抗衡。 何况如今宫中无皇帝,禁卫军还不知会为何人所用。 就算禁军副统领乃上官霆烨之人,可若是上官霆烨领着禁军与他们对抗,也算不得正统。他们早已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上官霆烨当一逆贼处置…… 只是最后怎么都没料到……禁卫军会为皇后所用。 这位如今皇宫中,最是明正言顺最有权力调动皇城禁卫军的中宫娘娘。 也万万没料到这位,打从皇帝坠崖之后,就一直闭锁宫门,抱病在榻的皇后娘娘竟能这般……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他们的兵马就在这片刻统统就被禁卫军控制住了才是! 廖太尉眉头狠狠一皱,看向宫绫璟,喝道:「妖后,本官府州佣兵十万,本官若今日在这宫中出了什么好歹,府中的亲卫必定会出城调动兵马!而你手中区区一支皇城禁卫军,你可有想到后果?本官还是劝你快快束手就擒——」 「哦?府中亲卫调动兵马?」宫绫璟轻轻一笑,看着底下的廖太尉,语气好似突然又认真了起来。 「本宫想,如果廖太尉的亲卫要出城调动兵马,应该也要先出得了您的府邸吧?」 廖太尉眉心一蹙,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宫绫璟笑笑,眉眼微抬,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他。
第168页 红唇微启,朝殿外唤道:「黎耿——」 而就在这时,殿门被人推了开来,一位拄着拐杖,一身锦服的男子缓步而至。 他显然已有了些岁数,两鬓髮白,微微弓着腰,只是那双眼眸却仍蕴着几分鹰隼般的厉色,里头精光涌动。 众人只见得这位老人家身后同样是两名白衣护卫,而他很快就行至殿内,直接跪立在皇后跟前,禀奏道:「老朽参见公主!」 「起身。本宫交代你办得事如何了?」宫绫璟笑着问。 女子笑起来极美,可如今这般模样,每逢见她嘴角微微上扬,殿下的大臣便更是心颤。 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起身,他虽说得慢,但一字一句却铿锵有力。 「公主,老朽依照您的吩咐,瑞亲郡王、齐太师和廖太尉的府邸,都已派人包围住了。如今怕是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了……至于城内,老朽也派兵暂且控制住了。」 廖太尉听罢面色骤变,指着黎耿的手抖得厉害,一脸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你胡说八道——」他浑身一怔,又转身看向宫绫璟,大喝道:「你这妖后哪来的兵?除了宫中的禁卫军,你哪还有人!」 而已经撑不住倒在地上的齐太师更是一口气快踹不过来般,捂着胸口,双目瞪大,浑身直颤。 其余的大臣也是纷纷抬头看着龙座之上的女子,却只见得女子面容似越发平静了起来。 她一言不发,根本不屑再去搭理怒的直跳脚的廖太尉。 只是自顾自地抬起手,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身处的是庄严肃穆的宣政殿内,视线落在那染了鲜红蔻丹的纤细五指上细细打量着。 殿中的光辉映在她微微仰起的下颌,让人恍惚觉得她真的就是一只高傲的凤凰,此遭不过是涅槃重生为人罢了。 而今这般情形,她竟敢这样不屑轻蔑,这样顾若罔置。 似乎已然胜券在握,大局已定。 上官霆烨在底下看得都微微心惊,眉头越皱越深,甚至开始怀疑宫绫璟造反篡夺帝位到底是真是假。 「你说啊!你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北冥州再强盛,攻占我国也得几日,何况北冥州根本没有出兵助你,你一介妇孺哪来的兵马?」 「皇上先前那般待你,六宫无妃,独宠你一人,你这妖后怎能如此篡夺皇上的天下帝位!」 宫绫璟越镇定,底下的廖太尉却是越发歇斯底里起来,到最后还要搬出皇上来。 殿中的气氛越诡异起来,其实不难看出,这位中宫皇后只怕已是这场谋逆大局中最大的赢家,而廖太尉这行人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终于,在群臣的目光下,大殿上的女子收回了手,冷冽的眸光带着嘲讽的笑意缓缓扫过众人。 朱唇微启,轻轻一笑:「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说的本宫乃妖后,祸国殃民,红颜祸水,要造反要联合北冥篡夺你们朔国的帝位吗?」 群臣心神一拧,心里勐地咯噔一下。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还没散去,就又听得女子缓缓开口。 「本宫其实最初当真并无此意,但是不巧,本宫刚刚一个不甚——」 女子娇靥灼灼,美目含笑。 在晚七的搀扶下,宫绫璟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底下文武百官。 浅浅一笑,朱唇轻张,吐出了几个字。 「——就被你们说得心动了。」 这事也能说心动就心动? 「......」朝臣一口气哽在了胸口,剎时不上又不下。 只见得众人脸色骤变,却勐地听得宫绫璟又开了口。 「恰巧这南焰城中一直有支本宫随嫁过来的军队罢了,本宫盘算了一番,觉得真要反也不是不行。尔等可能不知,或是不信,但尔等大可一试。尤其是——」 宫绫璟一顿,眸光掠过底下群臣,最后落至廖太尉和齐太师身上,讥讽一笑:「两位『忠心耿耿一心为了朔国天下的老臣!」 话落,齐太师竟是被气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彻底晕了过去,而廖太尉嘴唇微动,手指着宫绫璟直颤,半晌却依旧被震惊得说不出任何话语,最后只连连退了数步,跌坐于地。 宫绫璟敛了嘴角笑意,面色骤然冷冽,只挥手让禁卫军把那三人押下去,廖太尉挣了挣,但显然也不敌这些年轻侍卫,很快便被押走。 殿内似乎在这片刻间就恢復了平日里的庄严肃静。 很明显,瑞亲郡王一行人大势已去,这场政变局势变得着实太快。 朝臣纷纷低头,不敢再多言半句,甚至不敢再去看那大殿之上的女子。 聪明的人无论何时,都是很识时务的。 但大殿之内,却仍旧余有一人,一直抬着头,眸光深沉地看着宫绫璟,似感受到此人的注视,宫绫璟偏过了头,看了过去。 只见得上官霆烨看着她,眸里凝着浓浓的不解和一丝微妙的……怨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哟~! 第93章 而后的日子如行云流水般逝去。 那日中宫皇后疑似造反政变之举后, 除了瑞亲郡王、齐太师、廖太尉三人被关至廷尉之内,倒也没再有什么谋逆的举动。 不过皇后倒是很快便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封了永安王爷为摄政王,又命上官霆烨协助年幼的摄政王主持朝政。
第169页 而皇后也不时会到朝堂之上垂帘听政。 但倒是不再像那日一般, 虽说如今大权在握,看似是谋权篡位了,可皇后基本上就不干涉朝政。 朝臣渐渐也心安不少,细细想来, 甚至觉得皇后说着造反, 但实则好像不过是在替皇帝把持朝政,守着圣上的天下。 一时再看那帘子后,女子雍容端庄的倩影时,又只觉得心中多出了几分别的滋味, 似乎有些莫名的钦佩…… 再说市井之中,皇后那日起兵造反, 夺了帝位一事,自然传遍大街小巷。 起初, 百姓惶恐不安, 但皇城内却出现了一支直属皇后的护卫军,时常日夜巡逻。一旦碰到胆敢谣传之人, 就会被直接抓走,至于抓去哪里, 又无人知晓。 且又听闻皇后那日在朝堂上大开杀戒, 百姓突然意识到这位皇后好似也不是好惹的。 疯言疯语就逐渐谜一般的销声匿迹了。 强权暴.政之下似乎总能暂且镇压住平民百姓。 并且还非常有效。 而过后,其实百姓渐渐也发现,他们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得非常安稳,甚至似乎比皇帝刚刚下落不明那会还要安定些。 这日子过得下去,且又没有人故意再煽动些什么。 皇后说着联合北冥篡位了, 但却奉了皇帝的亲弟永安王爷为摄政王,这朔国的天下还是姓「焰」的,自然也就没什么人再闹腾些什么。 再说北冥州有要趁机攻打朔国的迹象吗?……还真的完全没有。 但倒是宫绫璟那日朝野之上闹了一场政变之后,不过几日,她还真就收到了北冥州的又一封家书。 宫绫璟那时刚与上官霆烨和卫邵傅卫侍郎商量完政事,一回宸沁宫,就看到下头宫人呈递上来了这封家书。 她自然立马打开,谁知入眼父亲的第一句话,就让女子露出了多日未曾见过笑靥。 信中父亲似乎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天下局势言论如何了,据悉听闻了她在朔国朝堂之上闹得那一场政变之后,直接便问她是否需要北冥州派兵支援她? 宫绫璟看着看着就笑了,如今整个云苍大陆都觉得北冥州就是联合了齐国,又借着她这个埋伏在朔国三年的奸细,准备一举攻下大陆。 在这种情形之下,北冥州除非真的有心如此,否则当下出兵绝对是直接印证了这一说法。 而北冥与云苍自古便是相安无事的,虽说北冥看似比云苍强盛不少,但真正要发兵攻下整个云苍大陆还真不一定能成。 而北冥州当下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显然没必要故意招揽一场战事来惹得生灵涂炭。 宫绫璟虽说嫁到朔国多年,但毕竟还是那位独一无二,从小被父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北冥州公主。 对于北冥州局势以及她父亲的想法,她自认为是非常了解的。所以先前也才敢那般跟焰溟说,要他信她北冥州绝不会发兵攻打朔国。 而如今看着父亲原本并无打算之事,甚至理应就万万不该在这档口出兵云苍,以免让北冥州牵扯其中,却因为她在朔国朝堂上闹的这一场小小风波,就这样牛气哄哄,着急不已地问她是否需要出兵相助。 宫绫璟以前年幼之时,只觉得宫内人谣传的北冥州州主甚宠其女,父王甚至愿意为自己攻下一国不过是句玩笑。 如今再看着手中这封信,宫绫璟眼眶却莫名有些发烫…… . 信中除此之外,却还提及了另一事。 父亲与她说,势必要注意江湖中的罗剎门。 这一门派乃从北冥州发展到云苍大陆之上的,虽主要混迹在江湖,却以贩卖两国军火为主,又干些买官卖官,烧杀抢夺的勾当,如今势力越来越膨胀,只怕就要渗入各国都的朝野之中。 此番齐国可能就是因罗剎门一支的助力,才军力大涨。 但其门主究竟乃何人,北冥州这边却至今也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只知道其人武功尚层,善于谋划,从未落下把柄。 …… 宫绫璟柳眉微拧,看着信中内容只觉得胸口骤时又闷得厉害。 晚七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忧,便上前问了一句,「娘娘,可还好?」谁知宫绫璟却又是很快摆摆手,只是走回案桌,提笔给父亲回了一封书信。 告知父亲她并无真正造反之意,无需大动干戈,派兵前来相助。如今云苍天下混战,北冥州切莫再牵扯其中…… 晚七就这么宫绫璟绷着一张小脸,容色平静无波地提笔写字,女子一笔一划,不疾不徐。 外头太阳的余光透过窗子,洒在女子挺直的身形上,又有几点微光落在了女子笔下娟秀端正的笔墨上。 晚七默默把手中的热茶放置一旁,看着宫绫璟,心中其实挺宽慰的。 无论篡位夺权,还是把持朝政,总归公主有得忙起来,能够暂且忘却一些伤痛,便是好的…… 宫绫璟垂帘听政之后,渐渐也着手起了朔国的一系列朝政。虽然说大部分决议都是上官霆烨谋划的,但却必须由她下旨才可施行。 那日之后,宫绫璟就非常明白,如今朔国这样的时期,她绝不能再撒手不管。 无论如何,只要她的身份,她背后的势力,能够镇压住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她就不会再任之而去。 人心里一旦生了一个坚定的信念,似乎就能够强撑着坚持下去。
第170页 苦痛往往在此刻不知不觉减轻不少。 而这料理朝政却着实比她想像之中要忙上上千倍,宫绫璟有时一不小心看奏摺看到深夜,被晚七苦口婆心地劝去就寝,她才会恍惚觉得,焰溟以前真的的确就是很忙,可能也不是说就故意不搭理她。 宫绫璟想,等他平安回来,她以后一定不和他置气了,她一定要再多体贴他一些。 他已那样繁忙于朝政,朝堂之上那群老臣竟是那样与他作对。而她是他的妻,她应该是这世上最爱最关心他的人了,怎么还可以烦他、扰他,给他徒增忧愁。 在宫绫璟的心里,焰溟一直是活着的,只要一日没有他战死的消息,他就是活着的—— 她会一直等他。 她腹中的孩子也会与她一同等他。 她还要陪他见证一个盛世,而他的天下,她一定会不惜一切替他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 想念男主了吗:) 第94章 这日, 黎耿照常进宫来向宫绫璟请安。 如今,宫绫璟已经是直接调动了玉景山庄中的那支北冥州军队,并且主要也是用这股势力在镇压群臣和百姓, 控制着南焰城的局势。 黎耿是这支军队的主要负责人,自然需要不时进宫来向宫绫璟禀告事宜。 在控制住了瑞亲郡王和廖太尉一行人之后,朝中其实也就安定了不少,以上官霆烨为首的大臣自然是非常支持皇后的, 而另一半大臣就算心有不服, 却也不敢在当下造次。 而城内,事关皇后造反的言论也在不知不觉中就销声匿迹了。 晚七一开始还觉得很惊讶,这流言蜚语还真如公主所说,只要不搭理它就能自己消亡了?而今公主都主持朝政, 真正垂帘听政了,却反而再无人说些什么 着实微妙。 她十分不解, 便有一次寻着机会问了宫绫璟,这是何故。 又说是不是娘娘持政有方, 百姓才无怨言? 宫绫璟当时听罢只是笑笑, 晚七没等到答案,又耐不住追问了一遍。 片刻后, 才听得宫绫璟平静地同她说了一句。 「强权之下便可令人缄口。」 晚七怔住,心神一凛。 的确, 宫绫璟从动了兵马, 下定决心把持朔国朝政之后,对皇城的舆论控制,实施的刑罚均十分严苛。 可以说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有时连上官霆烨都十分心惊,皇后娘娘看似美如九重仙子, 但主理天下政事之时,手段当真并不皇帝心慈多少。 以前上官霆烨对宫绫璟的印象不过是一个性子乖顺,生得貌美的痴心女子,如今上官霆烨觉得当年不止焰溟眼瞎,他自己可能也瞎了。 而且瞎的时间还比焰溟长得多了。 这对帝后,着实太配了。 ......朝堂之上狠起来一个比一个狠。 …… 宸沁宫内。 黎耿把近来的事务一一禀告之后,却只听得宫绫璟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黎耿看着宫绫璟面色不佳,且可能近来一心都放在了朝政之上,明明怀着身孕,整张小脸却硬生生瘦了一圈,看着着实是过于操劳了。 他看得暗暗揪心,也心疼这位公主不易。 原本已经准备起身告退,却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您也莫过于劳心劳累了,您如今可还怀着龙胎,若是、若是皇上在的话,必然会心疼啊。」 宫绫璟听罢一愣,明显的周身一僵。 似乎……除了上官霆烨的人每日回来与她禀告搜寻的消息,已经好久无人敢在她面前主动提起焰溟了。 正晃神,却又听得黎耿缓缓开了口。 「老朽听闻皇上御驾亲征之前,娘娘还在与皇上置气?」 这话一出,殿内侍候的宫人不约而同一惊,晚七侍立于宫绫璟身后甚至没忍住就瞪了黎耿一眼。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没等到宫绫璟开口,黎耿也不顾其他人,又接着道:「那时,皇上临行前,一面是敌军来犯,不得不准备亲征抗敌,一面娘娘您又不搭理皇上,且怀了龙胎,皇上啊着实担忧您的安危,就把老朽请进了宫,赐了老朽这齣入皇城的令牌。」 「老朽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是接过这令牌之时,还是心颤了一下,觉得皇上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可而后,老朽才明了皇上不过是太放心不下您。」 宫绫璟垂着眼眸,轻轻「嗯」了一声,声线微颤。焰溟能把自由出入皇宫大内的令牌赐给黎耿,这意味什么她不会不懂。 应该说如果他没有此举,她那日便绝无可能单凭禁卫军与瑞亲郡王的人相抗。 焰溟如今有多在意她?在意到敢拿他的天下他的皇城做赌注,宫绫璟只要一细想,心就颤得厉害,却又更是觉得心酸不已。 思绪混乱之际,又听得黎耿问道。 「娘娘,老朽斗胆问您一句,皇上待您这般情深,您当初为何还与他置气呢?」 黎耿一顿,打量了宫绫璟的神色,见她面色还好,又试探道:「您是□□上与州主当年串通一气,欺骗了您吗?」 见宫绫璟愣了愣,却很快轻轻摇了摇头,黎耿又道:「或是气南焰帝利用了您统一了天下?但您也知道,两国联姻实乃常事,南焰帝或多或少当年是利用了您,可而后南焰帝这般待您,您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情真意切啊,又何苦……」
第171页 话未落,却突然被人打断。 殿上的女子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我只是……」宫绫璟心中酸涩得生疼,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对她的用心,她只是…… 「黎叔,我只是觉得焰溟当年是被逼着娶的我,他这一生为着天下以付出了太多,不该连他的幸福都是被胁迫的,都是以朔国的安危为代价换取的。」 黎耿一愣,有一瞬间竟然很难理解这位公主的思路。 但明晰之后,却又更心疼了这位公主一些。 这个女子虽痴爱一人,却事事替所爱之人着想,恐就是因着深爱,便难以抑制地心疼对方多了一些。 而那时的南焰帝却一直觉得公主是对他失望了,是不爱他了,迷惘不堪,后悔不已。 甚至堂堂帝王无所适从到最后还屈尊巴巴来问他,「北冥州上的女子喜欢何物?」这等荒谬不着边际的问题。 只为了再重拾这位公主对他的信心。 黎耿内心长嘆一声,明明二人是那般相爱。 帝后都是那样小心翼翼地爱着彼此,谁知却…… 都怪苍天弄人啊…… 黎耿觉得他今日必须把公主这个心结给说开了。 「娘娘,可您是否有想过,当年是当年,现下是现下啊——皇上而今这般深爱着您,您若是离了皇上,皇上哪还有幸福可言?」 「还是您已经不爱皇上了?」没等宫绫璟说话,黎耿心里就自觉否定了。 这话不过想让宫绫璟更好地明白她心中所想罢了。 「不,黎叔,我……」宫绫璟一顿,面露苦色,似十分纠结,半晌才微微张唇。 垂眸道:「我不是不爱他了。我那时只觉得,我除了倚靠家世,倚靠一个北冥州公主的身份,其实一无所有……我甚至觉得,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焰溟喜欢的。」 「……」 黎耿听罢,下颌的白鬍鬚不由自主地就抖了抖,他努力地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可是好半晌,他却再也挤不出一句话来。 连带着侍候在殿内的几名大宫女都忍不住齐齐抬头看向案桌后这位倾国倾城,风姿绰约的女子…… 又不约而同想起皇后在大殿之上怒甩瑞亲郡王一巴掌,把齐太师直接气晕又把廖太尉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时的模样…… 哦!最后还亲自主持了朔国朝政,维持了南焰城的安宁! 众人嘴角狠狠一抽,看宫绫璟的眼神是变了又变。 这位公主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黎耿觉得如果不是以下犯上的话,他甚至想用手中的拐杖去撬开公主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放着些什么了? 怎么公主事事聪慧过人,一遇上南焰帝,这脑筋就拐不过弯呢? 这瞧着是在爱情面前还自卑上了??? 第95章 入春以来, 天气也渐渐暖和了不少。 宸沁宫院子里的奇珍盆栽本便多,这一到了季节,都在争相怒放着, 就盼着博得屋里头那位主儿一笑。 可花是开得极好,皇后娘娘却是真的很少再露过笑靥了。 . 宫绫璟白日里主持朝政自然也没多少空闲,一般是入了夜,才得以片刻闲暇。 可一静下来, 她便又总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又会掉泪。 晚七和小桃自然又会上来劝她,安慰她。 她现在怀有龙胎,精神这般倦怠必然是不好,且孕期最忌心绪不佳, 势必是会影响到胎儿的。 严重些,这胎还可能不稳。 这些话是太医给皇后开坐胎药时, 就千叮咛万嘱咐的。 宫绫璟初听到太医与她说这话时,心便惊得厉害, 连捂着小腹的手都耐不住轻颤了一下。 可问及如何是好? 太医也只能宽慰皇后娘娘切莫太过忧心。 可她如何不忧心。 宫绫璟苦笑。 焰溟至今还是没有半分消息。 她除了每日麻木自己, 不断地告诉自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着实没别的方法了。 大抵是前些日子话本看多了, 她甚至还会猜想他是不是被悬崖底下的哪户人家救了,又受伤失了记忆, 忘了她也忘了这里的一切, 或许现在身旁还有什么猎户的女儿伴他左右…… 可这一念头一往深里想了想,宫绫璟就很快被自己无语到了。 生活不应该像话本里那样狗血吧。 而且……若是这个男人敢把她忘了,还有了别的女人,她、她就咬死他! 她在这给他怀孩子,撑天下的, 他要是胆敢把她忘了,她真的不会饶过他的! 等找到他,她可是会和他和离的! ...... 想着想着,宫绫璟又会把自己想笑,可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却又总会慢慢湿了起来…… 泪常常在涌出之际,便被人狠狠一抹,不见踪影。 银白月光洒落满墙,月夜下,女子静静倚在宫门旁。 明明是大好时节,庭院花开,蝉声鸣叫,却怎奈她满腔悲恸,入目美景皆是一片萧瑟凄凄。 宫绫璟终是不忍,垂眸苦笑。 和离什么和离,她才不要…… 只要他回来,只要他无事,她便一切都好。 她不要再与他置气了,再也不要了。 ……
第172页 宫绫璟在宫门口站着站着,便有些累了,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差不多快有五个月了,小腹已是微微隆起的状态。 她觉得有孕着实是一件很微妙的事,似乎如今一直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在支撑着她。 一直无形地在陪伴着她,给她力量。 从头三个月,它总闹得她孕吐,吃不下东西,可随后他便真的不怎么闹腾了。 似乎还很体贴她。 宫绫璟有些欣慰,手习惯性抚着小腹,谁知抚着抚着,掌心却突然被人轻轻地踹了一下。 宫绫璟惊住,浑身一僵,蓦地低头。手捂着那块,再想感受一次,里头的小傢伙却是不配合了。 晚七刚从屋里头收拾完东西走出来,就见着侍候的宫人都被宫绫璟屏退到一侧,而这位主子就这么一手紧紧地扶着宫门,一手紧张兮兮地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还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有些……傻愣愣的。 晚七急忙走上前去,刚出了声:「娘娘……」手就勐地被宫绫璟拉住了! 只见得女子多日来平静不已的小脸蓦然腾上一抹惊喜翘盼,那双杏眸晶亮得宛如夜空星辰。 「七七,它……它刚刚好像踹我了……」 晚七一愣,视线顺着宫绫璟的目光下移,看着女子紧紧贴着小腹的手,才恍然明白那个「它」指的是什么。 晚七随即笑道:「娘娘,小皇子在与娘娘打招唿呢。」 宫绫璟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心里当真是暖极了。 这孩子不过是动了那么一下,她却觉得整个人心情都不一样了起来。 这是她和焰溟的孩子呢,也不知他会像谁多一些...... 但他俩的孩子必然会是极好看的! 她想得整个人都愣了神,也就忽略了晚七在这骤然间突变的目光,紧蹙而起的眉头。 晚七抬起头看着院子里大步而进的人,只觉得唿吸一紧,身子不自觉绷直起来。 她愣了愣,又很快担忧不已地看向面前的女子,而那时宫绫璟尚不知身后来人,依旧低着头抚着小腹。 晚七确实紧张得身侧的手都轻轻颤了起来,若那消息是……这位公主如何受得住?! 宫绫璟察觉到晚七的异常,蓦地抬起头来,就见得这丫头一张小脸剎时都白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宫绫璟一愣,顺着晚七的目光回过头去,就见着上官霆烨步履匆匆,大步行至她的面前,跪拜于地。 模样与他当日告知她,焰溟坠崖之时一模一样…… 也是这般,双眸赤血,满头大汗。 宫绫璟心里勐地「咯噔」了一下。 心头狠狠一跳。 这个月里,上官霆烨的人在日夜不停地搜寻焰溟的下落,他也日日都会前来与她禀告进展,但都只会在白日进宫,绝不会是在这入夜宵禁时分—— 当上官霆烨在这个极不寻常的时间点踏入宸沁宫拜见她时,只能证明一件事,焰溟怕是有消息了!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 宫绫璟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上官霆烨,唿吸突然就难以抑制地变得急促,面上隐隐发烫,冷汗瞬时就浸湿了她的里衣,手心里更是早已湿润一片。 她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话一出口,声线却颤得不行。 「可——可是有皇上的消息了?!」 上官霆烨抬起头来,面前的女子正焦灼地看着他,那双潋滟水眸里是希翼、是祈求、是恐惧、是那样的不安、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他看得心头都骤时一紧,却不觉感慨皇上真是三生有幸,拥有这样一个女子的痴心一片。 上官霆烨没有说话,只是跪着,把手中的一封信件呈递到宫绫璟面前。 宫绫璟一愣,很快便伸手夺过了那封信件,她急不可耐地拆着却又听得上官霆烨开口。 「娘娘,让侍候的宫人都退下吧,臣有话与您说。」 宫绫璟信拆到一半,闻言根本顾不得其他,只连忙挥手让所有宫人都退下。 晚七迟疑了片刻,还是道了句:「娘娘,奴婢就在门口候着,有事您叫奴婢。」话罢,便跟着退出了屋门,又把门妥善地关了起来。 室内骤时安静了不少。 宫绫璟终于拆开了信,入目是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 她从三年前嫁于他之时,就时常在御书房陪着他,他练字批奏摺,她都侍立在他左右。 她爱看他挥洒纵横的模样,也爱赏他的字画,所以这个男人的字,怕是没人比她更熟悉了…… 宫绫璟拿信的手颤抖个不停,滚烫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一颗颗滴落在那张信纸之上,蘸上笔墨很快漾出了一个个水晕。 她的眸光在整封信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很努力很努力才把每一个字拼成一个句子,再把每个句子串成一个段,最后把通篇内容读懂读透。 彻底明悟信中所言之际,她蓦地就抬起头,看向上官霆烨,小嘴张张合合,焦急不已地想再确定些什么,却仿佛骤时失了声般。 上官霆烨就这么看着一个在朝堂上被文武百官骂祸国妖后都镇定自若的女子,在此刻却慌乱得像只找不到主人的兔子般。 女子两瓣娇嫩的粉唇颤得不停,一双水眸都含上凝露,红彤彤的,稚嫩无措得哪还有当日半分气焰。
第173页 他忍不住,在宫绫璟面前含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娘,此信确实乃皇上亲笔——皇上无碍!」 作者有话要说:  鸡不鸡冻!男主要回来啦! 回来后超甜的!!!!! 【关于流感小提醒,我总结了几篇报导】 1、小可爱们不管家在哪里~出门都记得戴口罩!也记得提醒家人粑粑麻麻爷爷奶奶出门都戴上口罩!!! 2、勤洗手,减少出门聚会,减少去人流密集地~ 3、传染性真的很强,潜伏期不发热也能传染,但发热的时候最强~ 4、没生病吃点维c可以预防~ 5、生病的话及时就医,不要自己乱吃药~ 6、大家都要好好的! 第96章 入夜, 边关一带除却连日战火烽烟四起,倒是比城里宁静得多。 月明星稀,几只知了在树上吱吱吱叫着, 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明显。 阴山脚下倒真有一片小村落,但不过几间毛坯房,一入了夜,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烟。 甚至连烛光都看不太到, 一片漆黑。 而就在这个小村落最里头的一间屋里, 却是一片烛火摇曳。 微弱的红光透着纸煳的窗户倾洒而出,意外地映出窗边一男子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影。 男子站立于窗边,明明只着一身麻布粗衣,却仍挡不住他丰神俊朗的眉眼与周身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手中拿着一纸书信, 幽邃的眼眸凝着信中的一字一句,眸光沉沉, 墨染般的髮丝在窗外偶尔的微风吹拂下,张扬着, 飞舞着。 而后不知看到什么, 一张俊逸冷冽的脸庞竟隐约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主子,军中一切已安排好。」身后两名男子单膝而跪, 同样是一身粗布麻衣。 男子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正面瞧他才更觉此人容貌俊朗非常, 尤其是那双眼眸, 漆黑幽邃如深潭,眸中精光锐利,露出几分鹰隼般厉色。 他把手中信件妥善收入怀中,才启唇淡道:「京中刚刚来信,城内局势尚好。」 两名男子听罢随即抱拳, 又道:「主子,属下便帅地宫所有暗卫与玄烈统领届时在战场上里应外合,前后包抄齐军和罗剎门!」 「可。」 男子嘴角划出微凉的弧度,脸上神情孤傲而冷淡,看上去只觉寒气逼人。 「传朕旨意,齐国必灭——」男子一顿,凤眸微眯,眸中煞气毫不掩饰。在这一刻,他没有再隐忍一丝,也不必再隐忍。 「齐淮王的首级,朕必取之!」 两名属下心神一凛,齐声领命,应:「是」。 而后男子一挥衣袖,二人才起身退下。 门被合了上,简陋不已的屋内恢復了平静,片刻间,似乎连带着整个村落都安静了下来。 兴许是又有蜡烛燃尽,光线又昏沉了一些。 男子转身,看向窗外,手不自觉探进怀中,又拿出了那一纸书信,借着银白月光,忍不住又细细默读了一遍信中内容。 许久,冷硬的脸庞柔和不少,隐隐似有一抹淡笑。 温和的,欣喜的,宠溺的,意料之外的—— 这封信有两页纸,一页是上官霆烨告知他而今朝中局势。 如他所料,齐太师和廖太尉果然一得知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之后,便起了谋逆之心,但他倒是没想到二人胆敢联合平日里默不作声,闲散纨绔的瑞亲郡王直接篡夺他的帝位! 胆子倒是比他预料之中大得多…… 但书信中接下来的内容却更叫他出乎意料,起初他是不信的,还以为自己晃神看错了。凤眸又从头到尾扫了几眼,直至信中内容一字不落全部涌进脑海。 拿着信纸的手不知不觉越握越紧,隐隐颤动…… 月光下,男人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一扬,眸里的喜悦和自豪剎时一併溢了出来。 他的阿璟……竟这样有魄力吗? 信中的第二页纸上不像第一张那般密密麻麻,有诸多事情禀告。 小巧娟秀的字迹映在一页宣纸之上,不过寥寥几行。 但一笔一划,齐整,有力,明明只是笔墨,却不知为何叫人看出了千万般的情绪,浓情。不难想像书写的人,是用了何等的痴情和祈盼在写这几句话。 ...... 君去也,远蓬莱。千里地,信音乖。 思君情,如流水。盼君至,朝朝暮。 行行重行行,凄凄復凄凄。 妾恐与君生别离,一寸相思一寸灰 若君胆敢弃妾去,休怪妾心狠决绝 来生莫作有情痴, 人间无地着相思 犹盼君安好,日日盼君至。 …… 他念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念得眼眶微热,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隐隐颤动,骨节泛白。 这几句话,又念他又思他却又恨他仿佛要弃她而去般,音讯全无。 甚至还威胁他,若是他真的敢抛下她,便别怪她狠心决绝。 又负气地说若有来生,她才不要再做这么一个痴情人。 可最后,却还是委屈巴巴地期盼他要安好,只求他早日归来…… 女子的一嗔一怒,一颦一笑都仿佛昭然纸上,歷歷在目。 不可思议的强烈不舍和难以诉说的温暖骤时就在血液里流淌开来,缓缓留至他的胸口,涌进他的心头,再也无法割捨。
第174页 他的阿璟…… 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抹曦光…… 焰溟突然便无法克制地想回宫去,抱紧那个一直等着他,盼着他的女子。 想用力地把她拥进怀中,揉进骨子里,真真正正地感受她的存在。 他临行前还许诺了她一个盛世,他还立誓要给她和他们的孩子一个安稳繁华的天下,她那么信他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再对她食言。 他们在一起本便不符世间常理,北冥州与云苍大陆相隔万里,可他们却还是相遇相爱了,他们理应拥有一辈子。 他还要爱她一辈子,疼她一辈子,来弥补她最初被辜负的真心。 他哪捨得跟她分开,哪捨得抛下她,他恨不得与她朝暮相随,再也不分离。 . 那时,他身负重伤,坠落悬崖,却意外拽住了一根藤蔓,他在悬崖峭壁深处就是倚靠这么一根藤蔓撑过了几日。 若是平时倒也还好,他武功不弱,撑得住,甚至可能还爬得上去。但那时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强撑着熬过一天之后,体力便彻底不支,但险在却被他发现一处洞穴,最后凭藉一股毅力,借着藤蔓,爬到接近洞穴口。 而事情显然不会那么恰巧和幸运,藤蔓的长度到底还是不够他爬到洞穴,他就那么被吊在那里,又死撑了一个昼夜。 可那时他身上好几处剑伤都已经糜烂,只能说幸亏还是没有致命伤,可伤口无法上药包扎,就势必会发烧。 也就是说,在他体力完全不支的情况下,他也隐隐可以感觉到自己烧得越来越严重了。 而一旦彻底陷入昏迷,在这样的情形下,无疑是必死。 人就算再强大,也抵挡不住这样的重伤和高烧侵蚀,加之他还不得不依附着这区区藤蔓,体力在迅速散失。 他终于还是在头痛欲裂中,昏厥了过去。 但迷迷煳煳之中,脑海中里却不知为何总频繁浮现一张朦胧的晶秀小脸。 他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隐隐看到女子的轮廓。 起初,女子是背对着他的,她蹲在雪地里,双肩无助地颤动,他头痛得狠,并不欲搭理,可刚刚提步想走,衣摆却蓦然被人拽住。 他蹙眉抬头之际,那张被泪珠煳了一脸的娇嫩面容就那么撞入了他的眼帘。 茫茫白雪里,女子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艷逸,倾城绝色。 她就那么蹲着,怀中抱着只猫,仰着小脑袋巴巴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还挂着泪珠儿,却硬生生平白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可怜得紧。 可怜得令人心闷闷地也跟着生疼。 他突然便停下脚步了。 …… 可当他抑制不住想伸手上前牵她时,女子却如烟一般,消散在苍茫的雪地里,而后风雪唿啸倾泻而过,他忍不住微微眯了眼,再度睁开眼时,周遭一切却已不负所在。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伸了一半的手,心里蓦然腾起一股很奇怪陌生的感觉,似乎有一丝丝后悔—— 后悔刚刚没有牵上女子的手。 可很快地,他便仿佛还有什么更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做般,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其他,再多犹豫片刻。 他步履匆匆,也不知自己要走向何处,可也就是大步离开了。 …… 而后走着走着,他似走进了一所宫殿,刚推门而入,就见着刚刚那女子背对着他站在在梨花镜前。 镜中映出那张绰约粲然的小脸,他心下一喜,那是一种失而復得的喜悦。 他忍不住便要上前唤她,可这回女子却已不復那时的楚楚模样,蓦地转身,甚至不看他一眼,只撩开珠帘,往前走去,徒留他一个冷傲的背影。 他一急,张开就唤住了她。 明明不知道她叫什么。 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 「阿璟——」 他愣了愣,随即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涌进脑海,所有的记忆都渐渐明晰了起来。 他和她之间的一切。 他们奇妙不已的初遇,那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驻足; 他为着云苍的天下联合她的父亲,在她面前演的一出深情款款的戏; 他把她娶到手后,却对她的示好顾若罔置,寡情冷漠; 他怀疑她,欺骗她,一次又一次对女子的一片痴心熟视无睹…… 为何呢? 为何要那样待她呢。 雪地里,那个巴巴望着他的女孩儿,到后来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儿。 她做错了什么吗?他为何那样待她。 不爱,便不该娶啊。哪还有什么别的藉口? 可……后来爱上了呢?可以弥补吗? 悔不当初便开始盼着往后余生弥补她,可余生、余生……余生又有多长呢? 若是一个大意间,余生便没了呢?……若是万一就没有了呢!他怎么对得住她……怎么对得住…… 人的一辈子并不长啊,他为什么不早些珍惜她呢…… 他的阿璟…… . 不知不觉,男人的眼眶已经湿润一片,再也抑制不住,缓缓躬身蹲了下来。 他把头埋进膝盖之间,以手掩面,双肩颤动不已。 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可突然之间,他的右肩却被人轻轻拍了拍。
第175页 他一怔,勐地就抬起了头。入目是女子深深凝着他的模样。 一张白净晶玉的脸蛋尽显稚嫩单纯,她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歪着小脑袋,眸光似乎很不解却又很心疼—— 焰溟心下兀的一紧,浑身的血液竟霎时不可抑制地澎湃起来,他仰头看她,张了张嘴,唇瓣微抖,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谁知话未出口,就见得女子轻嘆了一口气,俯身蹲下,静静地拥住了他。 紧接着,轻悦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难过了——」 …… 「我不知道你年幼经歷过什么,可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好,我陪你见证一个盛世!」 「不会的,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 你知道吗? 佛说前世的三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而我这一世何其有幸,拥有你的痴心一片,朝暮相伴,不怨不愤,甘之如饴…… 可下一世呢?下一世我还能再遇上你吗?我们还能相遇吗? 一股强烈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 他的阿璟,她那样爱他,那样心甘情愿至死不渝地陪着他,她不顾一切、不顾他浑身骯脏泥泞,每一次都把他从黑暗中拖了出来…… 她那样勇敢,那样美好,他怎么捨得与她分开? 他们怎能分离! 他就算深陷地域都要爬回去见她,不然如何对得住她的不离不弃,她的一片痴情! 他不甘,不甘这一辈子就这么与她分开…… 绝不甘心! 后来,他睁开了眼。 便是身处在这阴山脚下的村落房屋里。 这里是他一手创建的地宫,一处微不足道的根据点。 …… 地宫的暗卫救了他,但暗卫只听从他一人的指令,且外头局势混乱,罗剎门故意搅局,如今根本分不清谁是敌是友。 他们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不敢擅作主张,泄露皇帝生还和下落的消息。 但也应该说,暗卫救到他的时候,也不确定他们的主子还能否生还了。 不过也是本着他们主子就是个强大的生命体,这种谜之信念—— 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地宫中培养的几个大夫日夜不停地照料着,也是足足过了好几日,这个男人才睁开了眼。 而等他伤势尚好,可以下床之际,他便开始派人联络军中的玄烈,军中事务自然最是紧急。待得知双方对峙,僵持不下的僵局之后,焰溟便有了新的谋算—— 天下人都以为他下落不明,恐已丧命,那他便将计就计,待一击出兵,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灭了齐国! 谋划部署到底废了些时日,而后,也才把消息再传到上官霆烨手中,要城中安心。 但…… 焰溟抚着那张信纸,眉宇阴冷,他没料到瑞亲郡王胆敢造反,笃定他必死无疑,城中的风言疯语如此肆无忌惮!而他的朝堂更是闹了一场政变—— 不过,最终竟是……他的阿璟,坐上了他的皇位? 思及此,男人剑眉微挑,冷硬的面容却是柔和了不少,阴唳尽散,嘴角腾起了一抹笑意,看着竟似乎还有丝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女主简直就是男主的救赎 除夕夜快乐(^▽^) 第97章 日子一晃, 便又过去了四个多月。 初秋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太阳很快落进了西山,余留一片红霞笼罩着皇城。 从至传出皇上坠崖下落不明的消息到今日已过了将近七个多月, 一开始听说朝堂还有权臣主张令立新帝,可自从皇权被皇后掌控后,这样的事情却再也没有发生。 而今的朔国依旧是中宫皇后在主持朝政,说来也是奇怪, 原以为这位皇后是要联合北冥州统一了云苍, 可后来发现皇后也就是垂帘听政,除了掌控了皇城内外的兵权,又下旨封了永安王爷为摄政王,便当真再无其他谋逆之举。 而北冥州那边也没有任何发兵迹象, 据悉齐国背后真正的势力乃一个江湖门派,称之为罗剎门。 罗剎门最近在各国掀起的波浪可一个个都不小, 众人都在揣测其门主究竟是何人?而协助齐国反攻朔国又意欲为何?难不成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还打算建国称王不成? 而因着皇后如今怀有身孕,算下日子也是差不多该临盆了, 天下便又有些谣传。众人皆笃定皇帝必定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皇后此时把持着朝野,不让人宣布皇帝驾崩, 不过是为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届时再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但不管如何, 南焰城内也算是完全被皇后的人控制住, 而对待乱传消息之人,皇后更是从不心慈手软,严苛的刑罚面前,总归算是勉强镇压得住局势。 再说阴山一带,军中情形, 这就更奇怪了。 若说南焰帝已然生死不明,朔国的军队便该像没了主心骨般乱成一盘散沙才是,齐国要攻下来理应不难。可偏偏齐军就是一直被围堵在了阴山一带,倒也不是兵力不足,可不知为何就是攻不下那道关口。 两军对峙,陷入僵局,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助朔国一般。
第176页 甚至有些迷信的老人家,还道必定是天佑朔国,瞧这一国之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可这皇城也没乱,战场也没败的…… 着实是上苍保佑。 当然了,这些只是市井的传言,在上官霆烨这个丞相眼里,简直就是迷信,迂腐! 朔国而今能这般,都是因为有宸沁宫那位主在撑着吧! 当然也不过否认,焰溟故意不放出任何消息,让整个天下都以为皇帝已死,藉以放松齐军的警惕,以此在兵力大损的情况下再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也算是上上之计。 皇帝还生还一事,如今除了军中,城内的确也只有上官霆烨和宫绫璟知道。 不过上官霆烨觉得,焰溟做什么都是他这个皇帝应该做的,可宫绫璟不是啊。 上官霆烨现在看宫绫璟的眼神那可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很难想像这位一直被养在深宫中的公主能有这样的魄力,可再一想想宫绫璟乃北冥州那位真正算是一代枭雄的州主之女,便又觉得似乎一切也不足为奇。 如今帝后更是十足的默契,明明也并无太多书信交流,可就是出乎意料地配合得□□无缝,一个在战场谋划杀敌,征战天下;一个主持朝政,稳定城内局势。 若说先前他还忧心宫绫璟有朝一日会成为帝王的软肋,现下他却明了,比起软肋,这个女子显然更是帝王的盔甲! 上官霆烨近来再看着府中那些个只会在他面前争宠的侍妾,都觉得烦躁极了……看看人家皇后在干什么,你们这群莺莺燕燕整日除了吃我丞相府的米又能干什么! 三年前焰溟被北冥州主逼着娶宫绫璟之际,他作为兄弟看着还是有些同情的,毕竟身为男子,那样的年纪又刚刚称王……可现下,上官霆烨觉得…… 他真是同情错了人! 倒是谁来同情同情他,丞相之位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那也是累死累活,没比皇帝轻松多少,可皇帝现在有这么一位皇后疼,他呢! 孤独,寂寞,又无助! 身边的女子还一个个只会争着吃他丞相府的大米! . . 这日早朝,宣政殿内。 文武百官立于大殿之下,而殿上龙椅依旧空着,龙椅旁是永安王爷,如今朔国的摄政王。 而龙椅之后,有一席明黄的帘布,那帘布遮得严密,看不出后头人的半分模样,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些许轮廓,众人也都知后头坐着的就是如今的中宫皇后。 而今的朝堂主要还是上官霆烨在主持,焰煦这位摄政王爷年纪尚小,不足以独自决断国家大事。 宫绫璟虽日日坐在朝堂之上,但却极少出声干预。她在城内对舆论的镇压非常强势,但朝堂政事她并不专权,也从未有控权的打算。 一来,她虽有些见解,但朝政不是儿戏,她还是相信焰溟的眼光,养这群臣子不是白养的,且由上官霆烨把关,政事她一般都不会瞎掺和; 二来,宫绫璟当真是个对帝位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女子。她若有心,呆在北冥州名正言顺继承州主之位便好了,还何必来蹚云苍这趟浑水。 所以当宫绫璟得知焰溟没有死,准备一举攻下齐国之际,她主持朝政便只报着在他归来之前,替男人稳住城中和朝中局势的打算而已。 自打她收到焰溟的书信后,她现在的心情可是好得多的,再也不像初时那般沉重。 她如今只盼着男人早日归来,而自己也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诞下肚子里的小皇子。 说起肚子里这个小傢伙…… 外头群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所谓何事,争得面红耳扯,帘布后的皇后娘娘却是自顾自地垂着头,一脸怜爱地抚着自己已然高高隆起的小腹。 小傢伙很聪明,似察觉到母亲温暖的手,就不知是伸腿还动了动胳膊,顶了顶他母后薄薄的肚皮,宫绫璟不痛,反而更加欣喜。 美人笑得眉眼弯弯的,连带着那白皙的脸颊都红润不少。 母子正互动得不亦说乎,却听得外头好似又再说什么请皇后明示…… 宫绫璟手一顿,抬了抬眼皮,身后的晚七立马上前,俯在她的耳侧,低语道:「娘娘,有朝臣主张齐太师和廖太尉怎么说都是三朝元老,为着朔国也算年来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日二人的确是受了瑞亲郡王的蛊惑才帮得瑞亲郡王,实则也是忧心朔国无主。两位老臣自入狱之后,便患了疾病,眼瞧着是快撑不住了……」 晚七话落,就又听得外头的大臣出声道:「皇后娘娘,而今朝野已在您的掌控中,臣等知晓您不过是想等腹中龙子降生,继承帝位……如今……这也算是名正言顺,可两位老臣在先皇和皇帝在时,也是卖命了一辈子,不该就得了这样下场啊!」 因着焰溟还生还一事,并无泄露,而众臣又过了这么久还未有皇帝的半分消息,便也都认为皇帝必然是驾崩了。 皇后如今只是为着让腹中胎儿继承大统,不让昭告天下罢了。 而此人话一出,且已说成如此,后头那些个先前一直跟着齐太师廖太尉卖命之人便也纷纷下跪,请皇后娘娘对二人从轻发落。 上官霆烨蹙了蹙眉,看向那为首的臣子,冷呵道:「两名逆臣以下犯上,那日冲撞了皇后娘娘不说,还意欲趁皇上征战之际,谋夺帝位——皇后娘娘没下令斩杀已是仁慈!」
第177页 那臣子闻言却立刻转头对上上官霆烨,道,「谋夺帝位?微臣信齐太师和廖太尉不过是为了朔国朝政着想才那般!」 臣子说得颇有气势,就仿佛真是忠肝义胆的两位忠臣一心为着家国天下,却遭人算计,最后竟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可怎知,帘布后的女子淡淡开口,分明也没说什么,却叫人听得如冷水浇头,顿时拔凉。 「那般?是哪般啊?」 女子轻轻一笑,声音清冷悦耳。 朝臣静默,看向那顿时禁了声,不言不语的臣子。 是啊,那般究竟是哪般?不过就是趁着皇帝危难之际,联合瑞亲郡王,在朝堂之上公然篡夺帝位罢了。 成王败寇,如今竟然还要讨饶? 宫绫璟虽面上依旧挂着淡笑,不动声色,但心里头当真是厌烦极了,这主持朝政的事她真是半分兴趣都没有。 天天同这群臣子虚与委蛇,而这些傢伙动不动还要出言刺激刺激她,话里话外都是这位子她坐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赶紧让位。 而她自个又还怀着身孕,如今月份大了,整个人都沉重疲惫不少。 身子上的不适加上心底里的不舒坦,宫绫璟真是…… 殿下鸦雀无声,无一人再敢多言,怕惹得皇后动怒,一个不小心就落得跟齐太师和廖太尉一样的下场。 而晚七却是看着宫绫璟好好地一张小脸皱成了个包子,一脸痛不欲生…… 晚七有些担忧,连忙轻声问了句:「娘娘?」 宫绫璟疲倦地摆了摆手,「无碍。」 她耐不住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小嘴不自觉微微撅起,心里哀怨。 她真是可不容易了! 等焰溟回来,她一定好好跟他算算帐! 而就在这时,外头却又听得焰煦开了口。 「齐太师和廖太尉二人以下犯上,其罪当诛,皇嫂已是仁厚,若依本王所言,斩首示众都不为过——」 年幼的摄政王发了话,话里更是阴冷。 臣子面色巨变,知道这永安王与皇后亲近,倒着实没想到这么偏着皇后。 且永安王年纪虽小,蛮横起来,更是毫无道理可言。 手段毒辣阴狠,可畏不在他皇兄之下。 臣子咬了咬牙,斟酌许久,怕一言不慎,连他自个也得受罪......谁知思量半天,还未开口,已听得永安王冷冷道。 「本王越想越觉得此等乱臣贼子留在世上也是个麻烦,既如此,不如便杀了吧。来人,传本王旨意——」 众臣听得胆战心惊,以为劝说不成,齐太师和廖太尉就要被摄政王斩了,不料帘布后头的女子竟开了口。 「阿煦,且慢。」 但皇后向来也是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众人悬着一颗心,更是不上不下…… 「皇嫂」焰煦偏了偏头,看向帘布那处。 这布说来也神奇,从外面是看不清后头模样的,而里头另一面看外头却是清晰无比,恍如无物。 隔着帘布,宫绫璟眉眼微抬,打量了一圈底下众人的神色。 虽说大部分人还是显得不安的,但难免有些个早已一脸愤懑隐忍的。 她如今不过是要稳定朝中局势罢了,这会激起众怒显然没有必要。 半晌,朝臣才听得帘后的女子淡淡开口,冷声吩咐:「此二人还是等皇上回来亲自下旨处置吧。若说两位老臣在狱中身子骨不利索,本宫应允太医前去给二人医治便是。」 朝臣听罢,面色又变了变,现下明显皇上已是遇险,若说等皇上回来……只怕这位皇后就是打定主意不处置齐太师和廖太尉,但也绝不放人便是。 可只要不被处死,被总归还有机会…… 皇后到底不过一介女流,能在这朝野之上撑得过几日,还是未知之数。 跪在地上臣子思量一番,赶紧磕头,「谢皇后娘娘!」 焰煦见此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宫绫璟却是很快摆了摆手,宣了无事启奏,便退朝。 . . 而就在那日之后,朝臣见皇后对此事不似那么决绝,似还有所忌惮,不敢痛下杀手,便总在早朝之际,时不时提及齐太师和廖太尉二人先前的功绩和如今在狱中的惨状。 宫绫璟听着厌烦至极,胸口的烦闷感与日俱增,加之怀孕身子不利索,腰和小腿时常泛酸难耐。 据太医说,娘娘身子一直有用药膳精心在调理,孕中能缓解心郁之症的是都给娘娘用了。只是估摸着娘娘身子实在过于纤弱,且为着朝政劳心劳累,太过忧虑,才会如此。 宫绫璟乍听之时,就很担忧,她如今临产的日子就快到了,怕极了一个不慎就影响腹中胎儿。 但小桃对此却不以为然,不停地宽慰宫绫璟,女子有孕之时就是如此,她母亲那会也是一样。 话虽如此,可每每被晚七听到,却都忍不住暗暗撇嘴。 普通人家的女子有孕之际,但凡家里有些个散钱的,且不说是不是每个夫君都会相伴左右,可再差点也是好生供着养着的。 她家公主……堂堂中宫皇后,一国之母,怀着龙胎没能好好歇着养着就算了,却还得为皇上主持朝政!? 这也就算了,毕竟形势所迫……可! 那群臣子是看不到娘娘这么大个肚子还是咋的?还一直在朝堂之上气娘娘,真的是叫人忍无可忍!她有时候看着朝下那些个大臣的嘴脸,都恨不得拔剑剁了他们!
第178页 一了百了,清净得很。 不过事实上,焰溟在收到上官霆烨告知城内情形的书信后,就已派了悉数地宫暗卫在南焰城,帮着宫绫璟的人维持住城内局势。 宫绫璟就算眼下不撑着朝野,也并无大碍。齐太师和廖太尉二人已然下台,此时的朝廷显然是上官丞相说的算。 但这位公主却是那会儿的一场政变到底还是给她心里留下了一道魔怔。 宫绫璟表面上是风轻云淡,实则那会焰溟生死未卜,而朝臣却要昭告天下,皇帝驾崩,谋取帝位,她怎么可能真的那么镇定? 不过是事先就有预料,做了万全之计罢了。 而自那时起,她便决心,只要她在一日,她断不会再让她的男人谋划了半辈子的朔国出现一丝动乱。 在得知男人下落和谋划的消息之后,她更是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于是,她便总想着能在这朝野之上多撑一日是一日。 …… 怎知,有一日,她似乎撑不下去了。 应该说,连她肚子里的小皇子都看不下去他的母后这样为他的狗父皇拼命了…… . 也就是在一日早朝之际,那位臣子又抱着「不到长城心不死」,「不见刀剑不落泪」的毅力精神,跪在殿内为齐太师和廖太尉求情。 只听得那一句句万年不变的—— 「两位老臣忠心耿耿,一心为着朔国朝政……」 「齐太师可谓是为着朔国卖了一辈子的命,而今怎么就落得这般下场……」 「忠臣薄命啊……」 宫绫璟听得那可真是头痛欲裂,还不好发作。 毕竟每发作一次她都要动怒,看似很帅气,实则当真心累到不行。何况她如今怀有身孕,那么大个肚子,她连扶腰站起来都嫌累,真是没心思再去应付这些人。 宫绫璟一言不发,只是细眉频蹙,硬生生忍着胸口处的怒气。 可她忍得住,肚子里的龙子明显忍不住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阵痛勐然间从腹部席捲到她全身,宫绫璟咬了咬牙,縴手抓着椅柄,紧握成拳,不出一时,额上已布满细汗。 宫绫璟原本打算强撑过去,但很快便发现真的是克制不住了。 女子一声破碎的痛唿声从帘布后勐地传出,那还在碎碎念叨不停的臣子剎时心惊,不由自由一顿,而后众朝臣瞬间屏息,齐齐抬头看向大殿之上。 却见着永安王已经起身,忙往帘布后头跑去。 众臣只觉得宫人太监一阵涌动,大殿之上有一瞬难能可见的纷乱。 而不出一时,李德喜便站在大殿上宣布下朝—— 这是直接在赶人了! 而后又见得皇后身边的太监去命人赶紧备轿,传御医。 朝臣面色一变,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皇后怕是要生了! 而就在朝臣退出大殿之时,殿外却骤时传来一军中急报。 众人心神一凛,仔细一听,这才发现侍卫口中喊得竟是…… 「齐国已灭,我军大获全胜,吾皇凯旋,已临南焰城门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明天见面!!! 第98章 秋日, 晴空碧蓝,万里无云。 南焰城中,百姓自觉站于街道两侧, 两排隔街并立,等待朔国军队凯旋而归。 皇帝只是假死,而后趁齐军松懈,帅兵一举攻下齐军, 再破齐国城门, 取下齐国国君首级,朔国大获全胜一事已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而今齐国已灭,其国都最终竟沦为一城池归顺朔国。 云苍的天下,由南焰帝军灭齐, 凯旋归来之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一统。 恰逢这时, 一阵凉风捲起地上尘埃拂过,叶落马蹄声骤响。 众人惊, 不觉侧目。远远看去只见尘土飞扬, 雄浑的马蹄声如雷般响彻天际,由远及近, 越发震耳欲聋。 百姓心神一凛,骤然屏息凝神, 而不过片刻, 大军以至。 只见得一人身披银白卧龙盔甲,高扬马鞭驾马疾驰而过,直奔皇城宫门。风驰电掣间,竟让人只觉阵凛风吹过,连其身形模样都未能看清, 而后头再是禁军千万,威严赫赫,气势如虹。 百姓一惊,回过神来,已然自觉跪地,齐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 彼时的宸沁宫内却是另一番模样。 里屋帘帐外头几乎是站满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只见一个个满头大汗,面露急色,甚至有些个已然耐不住暗暗跺脚。 这片刻间,不断有宫女或是医女手捧物什,步子焦灼,从里头踱步而出。 帘帐内,女子躺于榻上,本就白皙的脸蛋,此时更是毫无血色可言,只见其额上布满细细汗珠,两鬓髮丝全然汗湿。 而女子身侧前后左右围着的人不少,单单接生的稳婆便有四个,更别提医女宫女这些。 「娘娘,您再用点力啊!」只听得一跪立于榻上的稳婆大声道,言语间有说不出的焦灼。 宫绫璟好端端一张娇俏的芙蓉面儿这会当真是扭曲得不成样子,虽然心中早些时候已做好准备,可万万没想到真正生产之际还硬是痛成了这般。 而肚子里的小傢伙平日里分明都听话得紧,可偏偏不知为何这会却硬是与她作对般,就是僵着不动。
第179页 晚七在床榻边上,看着宫绫璟一脸苍白,而唇瓣已被女子隐隐咬出血迹,更是心急如焚。 后头一宫女刚呈了参汤上来,晚七连忙转身接过,蹲下身子,舀起一勺送至宫绫璟嘴边,「娘娘,快些喝口参汤。」 宫绫璟勉强张口,饮下,细眉紧蹙,浑身已然分不清是哪在叫嚣着发痛。 稳婆一个个看着榻上女子的情形都着急万分,这位可是皇后啊,当今云苍朔国的一国之母啊! 刚听闻圣上大获全胜,凯旋而归,如今已军临城门口。若是这位娘娘在这个档口出了个什么好歹,他们怕是必然脑袋不保—— 医女已遵着外头太医的医嘱,施针替宫绫璟催生,而这些个稳婆也都是颇有经验的,可恰逢这一刻,这龙子便偏偏还是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宸沁宫外头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嘈杂声。 晚七蹙了蹙眉,疑心宫中有人趁此作乱,只给身后的小桃使了个眼色,让其守着娘娘,自个便大步走向了外头。 谁知刚刚掀开帘帐一角,定睛一看,就见得来人一袭银白盔甲都未来得及褪下,剑眉朗目,周身英气勃勃,只是惯来沉着冷硬的面容此刻当真毫无半分从容可言—— 晚七一愣,身子已然本能跪下。 「参见皇上。」 死命拦着皇帝的太医和太监宫人被人一脚踹开,只见得帝王快步行至帘帐前,对上晚七。 一开口,声音却似乎有一丝颤抖。 「皇后......如何?」 晚七不知为何见着南焰帝时,心中反而一松,很快便直言道:「娘娘情况不是很好,腹中胎儿——」 话未毕,帝王已一手掀开帘帐,大步而进,身后满是太医和宫人惶恐不安的声音:「皇上,您不能进去啊,这,这不成体统啊……」 . 帘帐里头,稳婆医女见得帝王突然到来,皆是一愣,心头一跳。 刚不还说圣驾才到城门口...... 而皇帝平日看似温润,实则果敢狠辣,而今这一袭泛着刺骨寒光的战袍盔甲模样,直叫这些妇孺看着更是心惊。 但这陡然的心悸还没过去,只听得榻上女子骤然一声痛唿,众人脸色一变,行礼畏惧全然都忘了,只又纷纷该埋头唤娘娘用力的埋头,该餵参汤的餵参汤,倒再也没一人有闲功夫去管这位帝王。 焰溟就这么看着榻上女子的模样,身侧紧握成拳的双手甚至不自觉隐隐颤动,眼眶一寸寸红了起来。 他一步步向床榻边上走去,行至她的身侧,慢慢蹲下,而后单膝跪地。 彼时的宫绫璟已然痛得眼前一片迷煳,甚至也没多少力气睁开眼,对男人的到来浑然不知。 她的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被褥,抑制不住地咬着下唇,把一瓣粉唇咬出了血都不自知,似乎身子上其他地方多痛一点,腹部那块就能多减轻些痛楚! 可是突然间,她的下唇被人轻抚而上,那人的指腹温热异常,只稍稍用了些力,便让她松了开。 熟悉的触感席上心头。 宫绫璟浑身一颤,勐地睁开了眼,偏过头来—— 入目是男人稜角分明的脸庞,却见他眉心紧拧盯着她,一双凤眸里腥红一片。 宫绫璟怔住,张了张嘴,不可置信:「你……」 她努力眨了眨眼,害怕自己是不是痛出幻觉了。 可也就是这勐然间对视的一眼,她却看着男人幽邃眼瞳里,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模样,也看着他的眼眶就这么一点点湿润了。 男人凝着面前那张晶莹的小脸,那张他思念千万回的小脸,心里忽的一紧,紧得生疼。 他再也忍不住,握住她身侧纤柔冰凉的小手,牢牢卷进手掌。 握得是那般的用力,似乎用尽全力在感受掌中柔软的真实。 怕是再也捨不得松手。 男人跪在地上,握住女子的手贴在唇上。 轻吻着她的手指,声线微颤:「阿璟,我回来了——」 . 宫绫璟浑身一颤,看着面前的男人,唿吸不可抑制地急促起来。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撑起了身子,不管不顾地就想去抱焰溟,可怎知一动就被稳婆急急呵住。 「娘娘,您别乱动——!」 又一稳婆忙道:「小心胎位不正,您快躺好!」 小桃在一旁看得也是急的:「娘娘,您快些用力才是——」 而晚七已经忍不住对着焰溟出声,「皇上,您要不出去等等,产房不吉利……」 很快,众妇孺就差直接嫌弃皇帝在这里碍手碍脚,还惹皇后分神了…… . . 日头已落西山。 许久后。 伴着一声响破天际的婴儿啼哭声,里里外外的人才可畏都彻底是松了一口气。 外头的太医紧绷许久的面容这才重新露出笑靥,腾出功夫擦了擦额上不停滴落的汗水。 若是皇后诞下龙子这遭出了什么意外,回想一下刚刚帝王那般模样,简直便是要提剑直接砍人了—— 太医们现下回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帘帐内,稳婆把手中的孩子洗净包裹上锦衣后,便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凑到皇上跟前,笑得跟花一样开了口。 「恭喜皇上,喜得一皇子——」 这可是皇子!皇后娘娘头一胎就诞下了皇子,皇上必然龙颜大悦!
第180页 稳婆还正要多夸几句怀中这个刚刚哌哌坠地,眉眼却长得格外俊俏的皇子........哪知一出声就被皇上扬手制止了。 眼瞧皇帝连头都没回,却是眉头一蹙。 稳婆一惊,定睛一看才发现榻上皇后太累,已然昏睡了过去,一旁的医女正小心翼翼侍候着,确保皇后身子无恙。 而后头宫女又捧着给皇后清洗用的热水接踵而至...... 稳婆抱着小皇子侍立于旁,瞧着皇上就这么一直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在皇后榻前,紧紧凝着皇后睡颜。 仿佛忧心一闭眼,女子便又会消失一般。 以往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最令人难以捉摸,如今却连一稳婆都看得出帝王这真的是紧张得狠了。 瞧那双握着皇后身侧的手……那般的小心翼翼,想用力又不敢用力的样子…… 就那么把女子的手妥帖地护在双掌中央,牢牢握着。 稳婆默默收回视线,也不敢细瞧帝王神色,一低头,却看到了自己怀中的小皇子。 小傢伙刚生出来,眼睛还没睁开,刚刚啼哭了一阵,现在似有些累了,便又好像酣睡了过去,撇着小嘴,恬静的面容瞧着倒是与榻上的皇后相似极了…… 稳婆接生过许多皇亲国戚,权贵世家的孩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生得这样好的婴儿,她看着看着,脸上不自觉也带上了笑意…… 然后就突然想起,皇上总该看一眼这小皇子吧。 于是稳婆又抱着孩子凑了上去,这回她放轻了声音,可却依旧笑得跟花儿一样。 「皇上,您可……」要看看小皇子? 话未落,只见得帝王一回头,眉宇满是不耐,可却薄唇紧抿,不发一言,只是很快给了侍立于旁的李德喜一个眼神。 李德喜会意,急忙轻步上前,示意稳婆抱着小皇子先跟他出去,别扰了帝后,更别扰了娘娘歇息…… 稳婆一怔,这可是您的亲皇子......亲生的那种......! 她忍不住就要抬头去看皇帝,可最后……到底没这个胆。 稳婆脚上默默跟上李德喜退了出去,可却还是忍不住频频低头看怀中的小皇子,一脸心疼…… 内心:这么漂亮的小皇子怎么好像刚出来就被他父皇嫌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子:╭(╯^╰)╮哼!早知道本殿下不出来了! 男女主没啥表情,继续恩爱。。 瑾木木:(歇斯底里吼叫)你再不出来,我就死了!!!死了!!! . 嘻嘻嘻庆祝小皇子诞生今晚评论都有红包包~ 第99章 宫绫璟转醒的时候, 只觉得身子很清爽舒服,血腥味和黏腻感都没有了。她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入目便是男人高大的身影。 隔着一方珠帘, 她看到他背手而立,背对着她,底下跪着李德喜,正低头不知在同他禀告些什么。 此时看着焰溟的背影, 她还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 他……他终于回来了吗? 刚刚的记忆一瞬间涌进脑海里,她生到一半,他突然进来。她知道他这几日就会回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怕她睡着, 一直在她的塌边陪她说话,说了许多许多, 说他在崖底是怎么样的...... 宫绫璟以前一直觉得焰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这一遭回来, 他好像变了。 他变得絮絮叨叨的, 握着她的手一直喋喋不休的,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来没同她说上的话都补上。 宫绫璟那会很想认真听的, 明明也有很多话想同他说的,可是真的太痛了, 后来意识就逐渐模煳了。 ...... 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身影看了一会, 她的手才轻轻动了动,想把自己撑起来,谁知她刚一动,焰溟却似听到了声响,很快就转过身来。 瞧见宫绫璟醒了之后, 男人眸光马上就亮了,手一挥掀开了珠帘,大步朝她走来。 在离她床榻还有两步远的距离时,焰溟停下了脚步,似不太敢上前。 视线对上,他启唇轻唤了她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阿璟。」 宫绫璟看着面前的男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线,像极了梦中的场景。 她没敢眨眼。 有些怕这一回又是假的。 就像以往那梦中的无数次,只要她终于能上前碰到他,他就会立刻烟消云散……消失在她的面前。 于是她勐地掀开了身上的被褥,不管不顾就要下床,谁知腿刚一动,一扯,却叫她痛得眉心兀的一蹙。 然而下一秒,她已经被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她倚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他的双臂抱着她的一瞬是那样的用力,却又怕把她弄疼,很快微松了开。 宫绫璟的脸贴在焰溟的身上,他的衣服胸口处绣着是龙纹的图案,脸贴上去有轻微的刺痒。但她不在意,依旧紧紧地贴着他,双臂环着男人精瘦的腰,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 那样的真实。 真好。 室内一片寂静,李德喜早已让外头的宫人一併退下。 徐徐的柔情,千丝万缕的眷恋在空气中流淌。 焰溟一低头,就是女子安静地贴在他胸口的模样。一张小脸不施粉黛,白皙稚嫩,两瓣朱唇微微抿着,眼睑含着,修长的睫毛宛如摇扇一般轻晃。 只是这样看着她,抱着她,心里头便如涌起了阵阵暖流,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满足。
第181页 他抬手抚摸她柔软的头髮,指尖穿过其中,亲昵的触感却更叫他捨不得放开她。 「阿璟,怎么样?可要吃点东西?」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宫绫璟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很快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埋进了他的怀里。 縴手紧紧揽住他,也不说话,就是脑袋直往他身上拱去,肆无忌惮地撒娇,无声地宣洩着自己对这个男人满腔的爱意和念想。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真的好怕好怕他不会回来了啊。 若不是腹中的孩儿苦撑着她,她早就…… 宫绫璟抽了抽鼻子,又把男人的腰抱紧了些。 帘帐外头晚七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皇上,可要传膳?让娘娘吃点东西……」 焰溟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发梢,虽然这样静静抱着她感觉极好,可也知道女子生产后必定是要吃些东西的。 他随即出声唤人把膳食拿进来。 晚七领着宫女进了里屋,一个个也不敢去瞧床榻上的帝后,只埋头赶紧把手上的膳食一碟碟摆上桌子。 焰溟想起身去把吃的拿到床榻,谁知手刚一松,腰却勐然被人抱得更紧了些。 一低头,就见着女子仰着小下巴对着他,粉唇抿着也不说话,就是一双水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似在质问他又要抛下她去哪儿…… 焰溟微愣,嘴角的笑意很快变得更深了些,抬手安抚地揉了一下她的头髮。 「阿璟乖,朕去给你拿吃的过来,很快。」 话出口,帝王的声音却温柔至极。 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喑哑,听得人耳畔一酥,外头摆着膳食的宫女怔住,手轻轻一颤,差点儿没拿住托盘…… 宫绫璟这才慢慢松开了手,焰溟随即起身,掀开珠帘往外头走去。 宫女纷纷下跪行礼,皇帝扬手让她们起身,视线却一直落在布满膳食的梨木桌上。 晚七瞧见,忙拿过托盘,拿了几样放上去,这才递给皇帝,「皇上,这些可以让娘娘现在多吃点。」 焰溟颔首接过,没说什么,很快转身,就要重新走回去。 「哎皇上,您等等……」晚七看着皇帝就这么转身,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要不要把小皇子抱过来给娘娘瞧瞧——」 焰溟这才仿佛想起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脚步一顿,有些迟疑。想起女子刚刚那样依恋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他现在并不想有别的什么东西,分了她难得又回到了他身上的一颗心。 哪怕是他们的孩子。 可……她看到孩子应该会更开心一些吧。 他想看到她开心。 晚七见皇帝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颔首,很快只拿着托盘又往里头走去。 她默了默,领着宫人退下,才去了宸沁宫的偏殿叫乳娘把小皇子抱过来。 . . 偏殿内,留有两个乳娘,一个医女和若干宫人在守着这个刚出生不久,却被他的父皇母后遗忘到海角天涯的小皇子。 小皇子在摇篮里酣睡着,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看着可乖巧了,加之眉眼又长得精緻,特别是那睫毛,又长又翘,总惹得侍候的人不自觉就要分神去看他。 这小傢伙倒也是坚强,丝毫不在意被他的父皇母后忘了个彻底这件糟心事,独自在柔软地篮子里睡得香甜,甚至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还会张着小嘴吧唧吧唧笑着,倒是引得众人看着都十分开怀。 这会宫人终于听得皇上来让人抱小皇子去给皇后看看的时候,乳娘便急忙小心又轻柔地抱起摇篮内的小傢伙,跟在晚七后头往主屋走去。 . 宸沁宫。 晚七领着抱着小皇子的乳娘进了里屋,隔着帘帐,刚抬起头来准备开口,却被入目的一幕惊得微微哑了声。 半抬起来的手一顿,迟疑片刻却还是放了下来,不敢打扰。 帘帐隔着,烛火摇曳,约莫只能看到帝后的一个轮廓。 ...... 里头,皇帝在哄着他的皇后吃饭。 女子背靠在身后的软塌上,而帝王坐在塌边,冷硬的面庞而今满是柔色。 只见得他一手拿着瓷碗,一手拿着羹舀,时不时就舀上一小勺,送至女子唇边。 低语轻哄:「乖,再吃一口——」 「阿璟,这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糯米红枣粥,你现在刚生完孩子,要多吃些——」 「你总是吃得太少,朕每回见着都心疼!」 帝王似每餵上一口都要哄劝上三四句,女子才勉强张了张口,把粥吞了进去。 而她刚吞下去,便去推男人拿碗的手,娇气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男人不为所动,把手里的碗拿得妥妥的,又舀起了一小勺,还不忘吹凉了再送到女子唇边。 瞧着女子这回把嘴抿得更紧了,连带着两腮都微微鼓了起来,偷食的小松鼠一般。 宫绫璟先前已经被餵了一小碗参汤,这会又被餵了几口热腾腾的粥,小脸终于添了几分血色。 面颊白里透红,粉嫩嫩的,扑朔着一双杏眸楚楚可怜地看着男人,却显得越发可人。 焰溟受不住她这般模样,巴巴地求着他什么似的,她现下一皱鼻子,一拧眉,他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第182页 可是现在是餵饭,她吃得着实太少,刚生完孩子废了那样的体力,哪能这样惯她。 她这身子是该好好养养了! 「再一口!」他的声音严厉了不少,把勺子又往她的唇瓣凑了凑。 宫绫璟哀怨地看了男人一眼,瞧他不为所动,只好又张嘴吃多了一口。眼看他又要去舀粥,宫绫璟一急,她这是真的有些撑了,原本孕后胃口也不怎么好。 果不其然,很快勺子又再一次凑了过来,宫绫璟撅起小嘴,忍不住伸手去推了推焰溟的手。 气唿唿! 「总是再一口,再一口……还要吃多少口嘛,都说了吃不下了!」她好似生气了,声音却娇软得不行,听得人心痒痒的,看着焰溟手一顿,深深看了她一眼,眸色深了深,却是一言不发! 像她父亲以前管教她的模样! 北冥州州主捨不得打骂这位小公主,每逢宫绫璟小时候犯了错,她父亲就着这么严厉地看着她,也不出声责骂,却是能把她看到真的害怕…… 宫绫璟心莫名一颤,低下头,错开焰溟的眸光。 视线不自觉落在自己的小腹处,眼珠子熘了一圈,小嘴微张,轻声喃喃:「……吃太多了,肚子好像不太舒服。」 「不舒服?」男人这才出声。 语气却很快变得些急。 「哪不舒服?我去叫太医!」 宫绫璟一愣,看着男人已经把碗放下,就真的要起身要去叫人了。 她急忙伸手拉住他,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却不自觉就有些心虚:「没事,一会就好了……就是有点撑了,不吃了好不好?」 男人注视着她,确定她真的无碍,又见她这般模样,一下子就什么都清楚了。 却也不去戳穿她了,只重新坐下。 他轻嘆,脱了鞋,上了塌,伸手把女子抱进怀中,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揉着她的小腹。 「我给你揉揉。」 男人温热宽厚的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揉着。 他揉了一会,才低下头,下颌靠在她的肩上。 「这样好点了吗?」 灼热的唿吸喷洒在她的颈肩。 宫绫璟身子微微一缩,不自觉便想躲,可半个身子被他牢牢揽着,她只好乖巧地靠在焰溟的胸膛上,脸颊却还是不可抑制地又红了些。 「嗯。」她轻轻哼了哼。 焰溟嘴角含笑,唇瓣贴在女子粉嫩娇软的耳朵上,咬着她。 声线喑哑:「阿璟,你要多吃些,不然我会心疼。」 宫绫璟的小脸耐不住又粉上了一个度。 耳骨那块麻麻的,心也酥酥的。可她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很喜欢,很喜欢和他这样亲昵。 女子颈脖间白皙的肌肤变得越发粉嫩起来,焰溟眸光微沉,手不着痕迹揽着女子的身子轻轻一转,薄唇向前吻去,去寻那张莹润的粉唇。 宫绫璟含着眼睑,睫毛轻轻颤动着,头向一侧微微偏着。 嘴角被人咬上,滑腻柔软一触而过,徒留一阵酥麻,可很快下唇又被含住了。 宫绫璟浑身颤慄,縴手抓着男人的衣襟,青葱般细嫩的五指紧紧蜷缩着,怔怔地看着男人带着千百般地柔情和爱怜细细吮着她。 她终于耐不住,手松开了他的衣襟,转而攀上男人的颈脖,唇瓣轻轻张了开,回应着他...... 可就在这时,帘帐外头一声婴儿啼哭却骤然炸响! 响彻天际! 仿佛抑制许久,再也忍无可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是不想码字,只想靠存稿虚度光阴的一天:) 第100章 南焰帝灭齐, 朔国一统云苍天下,而后帝王凯旋归来,举国欢庆。 而皇帝回到朝中, 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意欲造反的瑞亲郡王一干人等。瑞亲郡王被削去封号,流放远僵;而齐太师和廖太尉二人念其为朝野殚精竭虑谋划了一辈子,皇帝虽夺了他们的官爵,封了城中府宅, 但还是准其告老还乡。 自此朔国也算是实现了内政安稳, 外邦一统的鼎盛局面。 随后,皇帝为了江山社稷繁荣安定,很快就下旨立了皇后刚诞下的小皇子为太子,赐名焰熤。 . . 小皇子虽然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他的父皇封了太子, 看似皇帝非常疼爱皇后这第一个孩子,但实则焰熤却差点连被养在他母后宫里的机会都没有。 朔国的皇子和公主与其生母是分开而居, 会有专门的乳娘和宫人伺候。 尽管宸沁宫内一宫三殿大得很,养上五六个皇子公主都绰绰有余。 焰溟却早早就赐了一座宫殿给焰熤, 又命李德喜择了好些得力的宫人去伺候, 反正就打定主意没打算让焰熤养在宸沁宫内。 帝王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美妙,谁知却在皇后见到襁褓里的小皇子那一刻全都变了。 . 宫绫璟抱上焰熤那会, 整颗心都软了,就是这么一个小傢伙在她最难熬的那阵里陪了她那么久那么久。 到底真的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与自己就像心灵相通一般, 宫绫璟一抱这小傢伙,焰熤就不哭了。 抽了抽小鼻子,也不掉眼泪了,乌熘熘的眼珠子盯着宫绫璟转啊转啊,然后不一会儿就吧唧着小嘴对着她笑了。 可把宫绫璟逗得开怀极了, 抱着这小傢伙就是不松手。
第183页 她坐在榻边抱着焰熤,旁边乳娘和晚七也一併拿着拨浪鼓,逗着这小傢伙,三人入了神一般,说说笑笑地好不开心。 而焰溟就这么站在边上看着,眉头轻拧。 宫绫璟逗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焰溟是不是还没抱过他的孩子? 于是她笑着抬起了头,看向他。 「皇上,您要抱抱他吗?」 焰溟低头一看,就瞧着女子抱着孩子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的。他一僵,不敢蹙眉,也没敢犹豫,很快上前接过孩子。 抱上手才发现这小傢伙还真的是又小又软,他抱着他,都不太敢用力。 而焰熤本来在他母后的怀里软软的可舒服了,突然变成了很硬很硬的胳膊和胸膛,且因着焰溟不敢出力抱他,姿势也不大对,焰熤被抱得还真是极不舒服。 他难受地扭了扭身子,发现又扭不开,于是就睁开了眼。一瞧这抱着他的人突然变得兇巴巴的,冷冰冰的,他突然就忍不住了,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又哭了…… 焰溟这下脸色更不好了,看着怀中这臭小子,眉心紧紧拧着,可他脸越黑,焰熤就哭得更大声了。 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呢!这人是怎么回事?! 小傢伙被抱得不舒服,而这人还顶着一张臭脸对着自己,他渐渐就更难受委屈了,然后就彻底放开了嗓子大哭。 屋内,众人看着皇帝蹙着眉,黑着脸,姿势格外别扭地抱着太子,而太子就这么在皇帝怀里毫不给面子的放声大哭。 那哭声嘹亮地仿佛要掀了宸沁宫的屋顶。 这太子也表现得太不喜欢皇上了一点吧,刚刚乳娘抱他,虽说不像在皇后怀里那样开心,可也是安安静静的,乖巧得很。 眼瞧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众人默默低头,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瞧。 宫绫璟也是没料到焰熤会在焰溟怀中哭成这般,看小傢伙哭成这样都有些心疼了。 「还是给臣妾吧。」她伸着手,让焰溟把孩子还给她。 焰溟看了女子一眼,没吭声,却是看向乳娘,沉声吩咐:「把孩子抱下去,朕与皇后有话说。」 乳娘忙应是,抱着孩子下去。 宫绫璟听得他有话与自己说,便也就没说什么,只默许乳娘把孩子抱走。 屋内只剩帝后二人,宫绫璟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道:「焰熤还这么小,就养在宸沁宫吧。」 焰溟一顿,走向她跟前,自上而下地看着女子坐在塌边,一张晶亮的小脸微微仰着看他。 「他太小,会闹,影响你休息。」 话落,腰很快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臂环上,他微顿,看着女子使劲拱在他怀里的小脑袋,蹙了蹙眉。 「罢了,便养在你这吧。」 宫绫璟垂着头低低地笑了,把男人精瘦的腰环得更紧了些。 焰溟站在宫绫璟跟前,任她抱着,单手环着她的身子。 视线之下,是一头墨黑的青丝,仅用一根玉簪绾起一半,如瀑般垂散在女子的背后,他忍不住抬手抚过她的发顶,揉了揉,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静静依偎着,不知是谁在黏着谁。 半晌,宫绫璟才想起他刚刚要与她说什么来着? 于是她抬起了头,对上男人的视线,「你刚刚说要与我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外头却响起了李德喜低声禀奏的声音,「皇上,奴才把水拿来了。」 「进。」 焰溟没有回宫绫璟的话,他刚刚不过是想把那小傢伙弄走罢了,哪有什么正事同她说。 李德喜进来的时候,宫绫璟就把环在男人腰间的手松开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走到帘帐外头,从李德喜手中接过什么。 不过一会,李德喜就退下去了,而男人再进来时,手中拿着一个水盆,边上还挂着毛巾。 宫绫璟坐在床榻边上晃着小脚,不解地看着男人的动作,不知道焰溟要做什么。 「怎么了?」她轻问。 他没应她,只是拿着水盆迈步朝她走来。 可很快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宫绫璟错愕得小嘴微张,半晌发不出声…… 男人就这么捧着水盆蹲到了她跟前,在她瞠目结舌的神色下,一手握住了她晃动的玉足,褪下了她锦白的足衣,一手撩起盆中温热清水,轻洒在了她的足背上…… 宫绫璟脸庞一热,细嫩的十指禁不住一下就抓住了底下的被褥,身子微颤。 足上热意很快传来,她的脚指头抑制不住地蜷缩着,是痒的,是羞的,是震惊的…… 「你……」她受不住他这般,绷着脚尖,不断想逃离他的手,可她越动他便抓得越紧。 很快,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底下整齐的被褥被人一瞬抓出了褶皱。 男人温热的指腹就那么轻抚过她的足底心,刚浸过热水,白嫩的足心又软又敏感,他的拇指就那么缓缓捏着,按着。 宫绫璟脸绯红成一片,微仰着头,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娇哼声却依旧无法抑制地从唇边轻轻溢出。 …… …… 外头天已大亮,床帷内却依旧昏昏暗暗的。 宫绫璟迷迷煳煳转醒的时候,身侧倒是空无一人。 她看着床顶的层叠纱帐,思绪一时有些飘远。昨夜里男人蹲在她的跟前,把她的双足放入水中,动作那样的轻柔,最后竟还低下头去……
第184页 那样荒谬的场景突然无比清晰地晃过了脑海……宫绫璟的脸蹿地一下,红得彻彻底底。 被褥下,十个白嫩小巧的脚指头又难耐得微微蜷起。 足心仿佛还弥留着那股热意。 灼热异常。 …… 她的脸烫得可怕,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脸颊,镇定了好一会,才从榻上坐起身。 宫绫璟偏过头准备叫晚七进来,谁知「七七」还没唤出口,却意外又见着男人正一袭龙袍端坐在外头,修长好看的手拿着茶杯,贴在唇边,慢慢地饮着。 他的后背跟长了眼睛似的,她掀开床帷的那下,他就偏过头来了。 四目对上,男人不紧不慢地把茶杯放下,起身。 宫绫璟就这么看着他紧抿的淡紫薄唇,轻笑了一下,眸底含笑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抓着床帷的手紧了紧,脸莫名其妙又红了…… . 焰溟走到她的面前,半弯下腰,手挽进她的膝盖弯,抱她起身。 宫绫璟本能地环住焰溟的颈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凝着男人那张稜角分明的脸庞,喃喃出声:「你现在不用早朝吗?」 怎么她回回睡醒,他都在她身旁,虽然是让她很安心。 可现下明明是早朝时间,他应该在宣政殿的。 哪怕早朝退的早,他也应该在御书房处理朝政,或是与朝臣商谈政事…… 而今怎么……难道是一统天下回来,朔国已经安定得连政事都不用皇帝处理了??? 焰溟抱着她到外头,又唤了宫人把洗漱用具拿进屋,这才开口答她:「今日早朝退的早。」 这回答了跟没回答似的…… 宫绫璟撇撇嘴还要再问什么,小脸却突然被一条暖暖的毛巾盖上,紧接着又被人轻轻揉了揉。 暖烘烘的,好舒服。 她也就不说话了,仰着小脸,任由着男人折腾。 李德喜就这么捧着水盆,候在一旁,看着皇上又是给皇后洗脸,又是帮皇后洗漱的。 脑海里不自觉想起刚刚朝堂之上,皇帝一听皇后快醒了,就直接宣了下朝,往宸沁宫赶来的情形…… 虽然而今朝堂上也没什么事,但…… 李德喜内心轻嘆,外头都在说皇上回来以后,娘娘黏皇上黏的不行。可依他看来,是这位皇上才黏皇后黏的不行吧。便是因着朝政,看不到皇后一阵子,就要让宫人半个时辰禀告一下皇后的情况。 好似一眨眼,皇后就会不见了一下。 可皇后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里突然不见? 李德喜也不知道这位皇帝是怎么想的,甚至还怀疑是不是皇上坠崖那会留下了什么皇后总会突然消失的后遗症……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是的,阿璟动不动就消失的那个梦给朕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第101章 日月如梭。 安康顺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皇帝征战回宫重新把持朝政已有月余。 齐国灭后, 于南焰都城的子民其实并无多大的变化;柴米油盐的日子还是照常地过着。 但天下谋士却早已议论纷纷,而今云苍真正实现了一统,繁荣昌盛, 南焰帝又一贯重兵,朔国如今的军事实力只怕已可以与北冥州相较。 当两个大国足矣并驾齐驱之时,天下局势势必又会掀起莫测风云。 而南焰帝年纪轻轻便有这番作为,其人雄心壮志显而易见, 帝王是否甘愿让朔国的鼎盛止步于大陆之上? 只恐不会。 . …… 但对于皇宫里的宫人却没天下谋士那样的智慧, 也没心思去揣摩皇帝真正的野心。 他们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意义。 还不如尽心尽力把帝后侍候好。 不过说起这对帝后—— 宫人先前都觉得皇帝已经很宠皇后了,现在? 现在不能用宠。 现在要用『恩爱』。 帝后恩爱异常,实乃所有宫人的福祉! . 这一个月里,最初那会宫绫璟很喜欢黏着焰溟, 在男人下落不明的那几个月里,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她很怕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一切都是假的。似乎只有见着他,黏在他的身侧, 真实地感受他的存在才能叫她安心。 可很快地, 宫绫璟就发现男人似乎比她黏他还要黏自己。 他基本无时无刻都主动呆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根本连忧心他又消失不见的机会都没有,毕竟那么大个活人就整日在你面前走来走去。 最开始的几天, 甚至是无论她什么时辰睡醒,男人都会在她身边。 她不知道他的早朝是怎么安排的, 但反正她每次睁开眼, 他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而奏摺早就被焰溟命李德喜搬来了宸沁宫,他白日里批阅奏摺的时候,还总爱抱着她一併。 但是两人抱着抱着,奏摺就总被人遗忘在一旁了。 而男人就会夜里哄她睡着后,再起身看, 宫绫璟有一回半夜转醒发现后,白日里就不愿再被他抱了。 朔国如今再太平,也顶不住他这个皇帝这样荒废…… 而后,就变成了他在批阅奏摺,她就倚在一旁的榻上啃果子,看话本的模样。 安安静静,相安无事。
第185页 无声的陪伴,谁也不会打扰谁。 …… 后来……宫绫璟隐隐觉得男人经歷一趟生死回来之后,对她的占有欲好似越来越强了。 他不爱别人侍候她了,对于她的一切,他更愿意亲力亲为。 餵饭,洗漱,梳妆……男人做得乐此不彼。 但喂喂饭,帮她擦擦脸和手还好,可绾髮和画眉,男人的手艺是真的有待提高。 宫绫璟时常每日睡醒,坐在梨花镜前,被焰溟折腾一番后,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就总会忍不住感嘆……真是幸亏自己生得貌美! ……当然主要还是她现在不需要怎么见人,随他简单地用个玉簪挽个发也就是了。 皇帝回来了,朝堂上的人和事自然与她这个皇后再无关系。 . 不过倒是有一回—— 那日早朝之前,她恰巧起得早,躺着也无趣,便起身帮男人更衣。 她在他跟前,仰着小下巴替他系纽扣之时,他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宫绫璟一愣,抬头就看着男人对着她眸底含笑,笑问她要不要继续垂帘听政? 似乎很想让她陪着他一併去早朝。 可宫绫璟当时听着脸就红了,只觉得他怎么尽打趣她?真当她稀罕他的皇位?她那会可是逼不得已才帮他主持朝政的!还怀着身孕,可累了! 女子很快嗔怪地斜了他一眼,眉梢眼角却带着不自知的妩媚,勾人得紧。 眼瞧着她就这么负气转身,也不搭理他胸前系了一半的扣子,提步就要走回内室了,他才赶紧走上前去,环住了她。 男人生得高大,却在她身后弓腰俯首,下颌轻靠在女子肩上,贴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声线温润低沉:「阿璟,朕此生幸得有你。」 是何其的幸运,能让他拥有这么一个女子。 . 后来男人还蠢蠢欲动连她沐浴之事都想一併揽了,但最后毫无疑问被她赶出去了。 不过宫绫璟可能也不知道,焰溟主要还是怕自己忍不住,才那么容易就被她赶出来的。 帝后过于恩爱,以至于御医都不忘时时顶着越来越厚的脸皮提醒皇帝,女子孕后不宜行房事。 . 这日,五更天未亮,桌上烛火却已烧尽,宸沁宫屋内薰香裊裊,光线昏沉。 床帷内,帝后相拥而眠。 宫绫璟迷迷煳煳转醒的时候,依旧是在男人怀里,温暖得很。 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微微抬头,入目便是男人沉睡着的模样。 他睡着了平日的严肃冷竣似乎尽数卸去,看着更多了几分温润。 修长的手臂紧环着她的腰肢,男人眉头平缓,瞧着倒是睡得安稳。 宫绫璟看着看着,被窝里的小手便耐不住轻轻动了动,不自觉地伸出,食指指腹轻点了上男人稜角分明的薄唇。 男人长得其实真的很好看,宫绫璟哪怕如今天天与焰溟腻在一起,还是会莫名其妙看着他就失了神。 可能因为睡着的缘故,碰上他的下唇时宫绫璟觉得有些干,但是出乎意料很软,也似乎还有点烫人。 她轻点了两下,瞧着男人似乎蹙了蹙眉,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宫绫璟一惊,很快就缩回了手。 还不忘赶紧闭眼,装睡。 闭了好一会,只觉得男人好似没别的动静,她才悄咪咪又睁开了一只眼睛,瞄了一下。 果不其然,焰溟还在沉沉睡着。 宽阔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刀削似完美的俊容上双眸紧闭着,对她的捣乱似毫不知情。 宫绫璟看着看着,唇瓣儿不自觉便往上翘了翘。 偷偷的,不可抑制的。 就是有点开心。 看着他,待在他的怀里,就觉得很开心。 耐不住的,她又往他怀里拱了拱,也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腰。 ...... 而后她又闭眼眯了好一会,却发现今日不知为何格外精神,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 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很好闻,萦绕在她的鼻尖,宫绫璟缓缓又睁开了眼。 瞧着男人细长的眼睫毛,她的小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怕死地伸上前去,可这回刚碰上,男人却蓦地睁开了眼。 然后很快搭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身子一转,就把女子压在了身下。 宫绫璟惊住,怔怔地看着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四目对上,才发现男人眸似点漆,却在碰上她的视线后眸光骤然变深,里头似有暗火涌动。 他就这么撑在她身上,双眸沉沉地看着这个捣乱的小妖精。 他谨记御医的叮嘱,孕后一段时日不可行房事,最好还是分房而睡比较好,但分房分榻睡而今对他而言绝无可能,便只能一直忍着不碰她。 实话说,忍得有点辛苦,可如今能抱着她,便也觉得很满足了…… 焰溟拧了拧眉,深深地看了生下女子娇俏的面容一眼,忍了忍,内心轻嘆,还是准备翻身重新躺下。 谁知他刚一动,颈脖却突然被一双细嫩的藕臂紧紧揽住,焰溟撑在她两侧的手肘蓦然一曲,还没回过神来,唇瓣已经被一片娇软轻轻碰上。 他蓦地瞪大了双眸,却见着下头的女子竟还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水眸里带着撩人的笑意,他竟一瞬有些晃了神,而后身子却勐地被人一推!
第186页 他顺势平躺而下,转过神来,娇软已经俯在他的身上! 他就这么看着身上的女子咬过他的唇后,又大着胆子接着向下。 焰溟的喉结动了动,面色变了又变,身子紧绷,僵硬得厉害。 男人的手垂放在榻上,甚至都不敢乱碰,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才硬生生压下冲动。 薄唇张了张,溢出的声音却仍旧不稳。 「阿璟,别闹——」 他的手抬起揽住女子的腰肢,想让她从他身上下来,可刚揽上的一瞬,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就这么突然地探入了他的衣襟…… 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彻底,忍无可忍。 扶在女子腰上的手一圈,翻身而上。 …… …… 日头跃出东山,清晨的第一缕红光普照在一座座金碧辉煌,红墙绿瓦的宫殿之上。 宸沁宫外的李德喜看着依旧紧闭的宫门,来回踱步,焦灼不已,身后一群宫人手捧一概物什,虽垂着头,可也被李德喜晃得有些焦急。 皇上早朝向来起的准时,今日怎么里头半晌没动静? 恰逢这时,李德喜突然看着晚七和小桃从院子里路过…… 晚七小桃是侍候宫绫璟的,皇后一贯起的晚,有时候皇上下朝过来,皇后都不一定起身了,所以现在她俩并没有什么事。 李德喜却是突然眼睛一亮,急忙凑上前去揽住了晚七,殷情喊道:「哎,七七!」 晚七:「……」 公主这样叫她时,她只觉得开心又悦耳,可这「七七」二字从李德喜口中叫出时,她却是起了浑身鸡皮疙瘩! 她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瞥了一眼李德喜,有些无语。 李德喜就这么看着晚七的脸越绷越紧,隐隐发黑,瞧着还真怪让人害怕的。 他呵呵赔笑,快步走到二人跟前才道:「晚七小桃,你们要不要进去屋内看看皇后起身了没?咱家刚刚好像听到里头唤人了……」 小桃一愣,听得好像是娘娘唤人了,急忙抬步就要进屋,可却刚走几步,后襟就被人拉住了…… 「等等。」 一转头就看着晚七正一边拎着她的衣襟,一边冷着脸对着李德喜,一本正经:「现在是皇上上朝的时辰,理该你进里头侍候。再说了,娘娘便是唤人了,你还杵在这干嘛?怎么的,皇上一回来,皇后娘娘就是不你主子了?使唤不动你了?」 李德喜看着晚七皱着眉的严厉模样,心里默默汗颜。以前只觉得这丫头功夫好,没想到如今在宫里呆久了,凤仪女官的架子真是越来越足了。 哎…… 一个个都精明了,他老了,是使唤不动了…… 李德喜长嘆一声,认命道:「皇后娘娘自然也是咱家的主子,咱家这就进去侍候……」 他说完,抬头一看日头,也知道时辰着实不早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便赶紧转身往屋内走去。 身后的小桃看着大总管半躬着腰,略显沧桑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还觉得怪叫人心酸的,她怔怔地转头看了一眼晚七,谁知旁边这位依旧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小桃一愣,看着晚七姑姑,榆木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竟悟出了一个道理,果然能在这宫里混到高位上的人,就是冷血又无情的啊! 李德喜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屋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帘帐外头,犹豫半晌刚要出声,就听得里头皇帝一声压抑低沉的闷哼声...... 哑得他老脸一红。 李德喜自觉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却还是牢记本分,颤声提醒道:「皇上,该起了,时辰到了——」 也就是话落的一瞬,屋内的空气似乎就在剎那间都凝固住了。 有什么东西僵住了。 静的可怕。 ...... ...... 好半晌,里头才传来了类似穿衣的窸窣声响,李德喜心头一缓,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就勐地听得帝王震怒的暴喝—— 「李德喜,给朕滚出去!」 李德喜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他欲哭无泪,差点忍不住就要蹲在帘帐外头哭出了声…… . 宫绫璟不敢再闹,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喘气的男人有些好笑。 可她没敢笑出声,抿着嘴忍了半天,才轻声道:「时辰真的不早了……」 男人不为所动,僵了半晌,手才仿佛动了动,宫绫璟以为他要起身了,便自觉微曲起了腿准备往床榻里头躺去。 谁知她刚挪了一半,身侧的手却勐然被人抓住。 她一愣但也没挣脱,直到被拉着不断向下,触上一处异常鲜明的硬热,她才惊得急忙在男人宽厚的掌中挣了起来。 可这回,他却把她抓得异常牢,不让她挣脱半分。 宫绫璟羞极,撇头看他,急道:「皇上,你要早朝的!」 她话落,男人兀的抬头,双目赤红,抓着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往下按了按,近乎咬牙切齿。 声音沙哑得可怕—— 「朕这样如何上朝?!」 . 李德喜在外头绝望了半天,最后听得帝王唤了冷水,才忙不迭跑出去命人拿水。 …… 而后勤政的皇帝还是去上朝了,只不过当日群臣都觉得帝王的脸很黑,异常的黑,黑得可怕,简直可以用乌云密布来形容都不为过。
第187页 朝臣一个个看着手中准备上奏的奏摺,想了想竟都觉得事情好似一点都不紧要! 于是那日的早朝倒也下得非常快。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朕勤政的人设能不能改改?! 为什么最近那么不想码字……一只倦怠懒惰的木木爬过去_(:3」∠)_ 第102章 下朝后, 李德喜小心翼翼地跟在皇帝身后,离了整整有五步远的距离,竭尽全力地在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皇帝的步子今日似乎迈得有些大, 后头的宫人跟得颇累,又看着德喜公公也不赶紧跟紧了些,他们不能逾越了李德喜,便只能跟在后方。 于是当圣驾到宸沁宫门口的时候, 宫门口的宫人就看着皇帝一袭明黄龙袍, 面色冷冽,大步走在前头,而后方的仪仗侍从却与皇帝落了一大段的距离。 宫人瞧着隐隐有些心惊,赶紧行礼下跪, 却见着皇帝已经甩袍跨阶而进,余留一声毫无温度的「起」。 众人起身, 弓腰垂首站好,李德喜一行人才刚进宫门。 宸沁宫平日里一较激灵的小太监恰巧抬头, 视线与李德喜对上, 便挤了挤眉,无声地询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德喜抿唇, 一本正经摇头,示意小太监无需多虑。 他抬头, 看着帝王已经推门而入的身影, 便抬手止住了后头侍从的步伐。 小太监瞧这模样,更是忧心,耐不住凑上前来,轻声问:「德喜公公,皇上可是动怒了?」 李德喜这才偏头睨了这小太监一眼, 没好气道:「皇上而今动怒也不会动宸沁宫的怒啊,你忧心个什么劲。」 他才是最应该忧心皇上动怒的人好吗! 小太监一愣,抓了抓脑袋,不解道:「那是今日早朝发生什么事了?皇上怎么那般?」瞧着怪可怕的…… 李德喜瞧着小太监在宸沁宫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忍不住冷了声,呵责道:「打探朝堂政事,还揣度圣意你这是嫌自个脑袋太重想摘了?」 小太监一惊,扑通一声就直接跪地了,忙道,「奴才该死,奴才并无此意,奴才只是……」 「罢了罢了。」李德喜瞧这小太监这么不经吓也就作罢了,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小太监这才颤巍巍站了起来,却是学乖了不敢多话了,默默又站了回去。 谁知刚退了几步,就听得德喜公公看着紧闭的屋内,悠悠开口:「皇上只是很急。」 小太监愣住,蓦地抬头。 很急? 皇上很……急? 什么很急? 李德喜扭头睨了他一眼,瞧小太监一脸不解,只嘆了一口气摇摇头,也不再多言半句了。 哎,反正他们这辈子是感受不到这种「急」了…… 彼时,屋内熏着暖香,四名大宫女候在帘帐外头,里头乳娘和晚七各侍于皇后左右。 而皇后正坐于榻上,下身衣裙齐整,上身衣裳微敞,怀中抱着刚足月的太子殿下。 母子之间血浓于水,虽有乳娘,可宫绫璟还是习惯自己餵养焰熤。 大多时候焰熤都很乖,尤其是在她怀里时。 宫绫璟双手抱着焰熤,低头看这小傢伙,瞧他闭着眼,睫毛倒是很纤长,眉眼间已有几分焰溟的模样,想必日后定是俊朗。 宫绫璟一时凝着竟有些恍神。 焰溟掀开帘帐进屋时,便是看着女子坐在塌边,衣裳半敞,露着半边雪白圆润,一脸怜爱地垂着头看着怀中的傢伙,嘴角盈盈地翘着。 男人凤眸微微眯了眯,脚步顿住,晚七和乳娘一见皇帝,连忙福身行礼,皇帝却是一言不发,只扬手让二人起身。 宫绫璟没想到焰溟早朝这么快就回来了,倒是有些惊讶,只抬眼轻唤了他一声:「皇上。」 男人「嗯」了一声,走上前去,到塌边才停下,自上而下看她。 女子生子之后身形丰腴不少,他之前便有所感受,但远不如眼下直观。 宫绫璟抬头就见着焰溟眸光沉沉地凝着自己,顺着男人的视线,她低头睨了自己一眼,脸上兀的腾起一阵燥热。 她不动声色地抱着焰熤侧了侧身子,又单手拢了拢衣襟,可小傢伙那么一团杵在那,到底挡不了多少。 僵了一会,她以背向他,试探出声:「皇上,臣妾在餵焰熤,您先在外头等等?」 男人听罢剑眉不着痕迹地一蹙,却依旧面无表情,薄唇抿着又看了她一会,才开了口,却是让晚七和乳娘先下去。 看他不走,宫绫璟也没办法,只好背对着他,默不作声餵着怀中的小傢伙。 宫人都退了下去,室内一时变得很安静。 宫绫璟縴手依旧轻轻拍着焰熤的后背,身形不偏不倚,坐得笔直端庄,但背后的视线实在过于灼热,她还是有些受不住。 看着怀中的小傢伙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宫绫璟便微微把他抱开了些,想赶紧穿好衣服。 谁知小傢伙正吃得香,骤时就被人抱开了,他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宫绫璟一怔,赶紧又把他抱了回来,縴手抚着小傢伙的后颈。 小傢伙这才安静。 焰溟蹙眉,脸色颇黑地看着这臭小子的动作,只瞧着他的小脑袋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拱着,最后在他的眸光下,吧唧着小嘴就那么一张,含上的一瞬,男人眉心骤拧,终于忍不住,沉声开了口。
第188页 「为何不让乳娘餵?」 宫绫璟微愣,轻声道:「北冥州上,女子既已为母,一般都会自己餵养,让乳娘餵总归觉得会和孩子有些嫌隙。」 她小时候也是喝母乳长大的,周边的兄弟姐妹也是如此,宫绫璟觉得这很正常。 男人蹙眉,「你太辛苦。」 「不苦啊——」 宫绫璟一顿,差点就要回身去看焰溟,餵孩子怎么会苦?况且她身子养得好,那东西充沛,餵得并不吃力。 她低头看着怀中小傢伙的模样,唇瓣不禁微微上扬,「餵焰熤,臣妾觉得很幸福。」 焰溟抿唇,不再言语,只是看着那个一脸美滋滋,十分享受的臭小子,便觉得很不爽。 仿佛感受他父皇的视线注视,焰熤吧唧了一下小嘴,小喉咙上下滑动着,瞧着似饮得更凶了些。 而后还不够,竟伸出了小手,在空中乱扑腾着,最后在他父皇已微眯了眸子,神情越发阴沉的时候,小胖手就这么大咧咧地搭了上去…… 某人的脸彻底黑成了碳。 「乳娘进来,把太子抱出去!」 帝王兀地开了口,语气一片冰冷。 外头候着的乳娘一听,急忙走进了里屋,却瞧着皇后似还在餵太子,一时上去抱走孩子也不是,退下也不是。 宫绫璟不懂男人这是突然间怎么了,但她很快察觉怀中的小傢伙停了下来,觉得他莫不是被他父皇一声冷呵吓到了,不过倒也没哭。 她蹙了蹙眉,手上轻拍着焰熤继续哄着,转头却是睨了焰溟一眼:「你小声点,会吵到他的。」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满腔怒火才上前揽住女子的肩,谁知低头一瞧,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臭小子吃饱了居然还含着不放?! 宫绫璟突然觉得他揽在她肩头的手不自觉用力,让她有些不舒服了,可她只轻轻动了动,男人便意识到了,很快放轻了力道。 焰溟缓了片刻,才道:「阿璟,你看他好似睡着了——」 宫绫璟低头看焰熤,小傢伙闭着眼,亲昵地依偎在她怀里,瞧着倒好像真的熟睡了。 而这时,男人又很快开了口。 「让乳娘把他抱下去吧。」 宫绫璟一愣,仰头看了男人一眼,才发现男人盯着她怀中的小傢伙,居然一脸阴沉。 可触及了她的目光,却又立即朝她咧唇笑了笑,解释道: 「朕怕他在这睡得不舒服,还是让乳娘抱回去得好。」 不舒服吗? 宫绫璟低下头去,小傢伙睡在她怀中一脸安逸,嘴角还弯弯的……仿佛做着什么美梦。 她觉得焰熤是被她抱得舒服极了吧,可瞧着男人这样坚持,也不再说什么,只看了乳娘一眼。 乳娘机灵,触及皇后的目光,很快上前,从皇后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太子。 孩子被抱下去后,宫绫璟很快伸手拢衣裳,刚整理一半,腰肢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环住。 「挡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进她的颈间。 宫绫璟身子轻颤,发现男人也坐了下来,贴在她的身后,而下颌正搭在她的颈窝处…… 她脸上一热,没去搭理他,手上的动作却默默加快不少,把衣襟的带子绑得更快了些。 只是越着急,那带子就仿佛跟她作对般,总是扯不好……她一恼,手上动作更凶了些,脸蛋儿急得粉扑扑的。 正当她努力与绑带拼搏的时候,耳边却又突然传来男人一声闷笑声。 宫绫璟的手僵了僵,整个耳廓都红了起来,她气急败坏转过身,没好气地瞪他。 「你出去!」都怪他在这里捣乱,不然她怎么会连衣服绑带都绑不好! 焰溟瞧宫绫璟气得脸颊鼓鼓的,偏生还一片绯红,而女子原本又生得白皙,白里透红的,当真是可爱极了。 他实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话里十足的冤枉。 「阿璟,朕可什么都没做。」瞧她还是气得鼓鼓的,甩着脑袋撇开他的手,他也就不捏她的脸了,视线不自觉下移,男人一顿。 该遮的是遮住了,可半遮半掩的…… 还不如不遮! 「或许——」 男人一顿,视线从某处移开,对上她,缓缓启唇:「你是在气朕什么都没做?」 宫绫璟一僵,对上男人的眸光,竟发现里头幽深得可怕。 在床榻上,那样的眼神,她异常熟悉…… 她顿时就更慌了,也不抓着绑带了,伸手就去推他,「你快出去,别在这!」 男人虽被推了一下,可身形连晃一下都没有。瞧女子一双水眸里跟要喷出火来似的,怕她真的急了,也不再闹她了。 他压下去念想,笑着挡住她又推过来的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别恼,朕帮你。」 宫绫璟一怔,没反应过来他要帮她什么,直到看着男人伸手握住她胸前的衿带,垂着头认真替她弄了起来,也没别的动作,她才撇撇嘴,不再说话,只由他弄着。 他们的姿势太暧昧,宫绫璟不敢多瞧,便微微仰着小下巴看斜上方…… 可是……渐渐地…… 她的脖子好似有点点酸了…… 男人绑得好似久了点…… 但宫绫璟也能谅解,她今日的宫装比较繁琐,平日里都是宫女们侍候她穿的,不然她也不会急得自己都绑不好。
第189页 她悄悄唿了一口气,觉得一片寂静得有些怪异,便想着找些话说。 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想起刚刚焰溟对焰熤的脸色,宫绫璟抿了抿唇,视线依旧落在前头晃动的珠帘上。 「你是不是不大喜欢焰熤呀?」她轻声问。 男人没吭声,似乎一心一意在为她绑衿带,顾不得其他。 宫绫璟便又接着道:「你不可以不喜欢他,你是他的父皇,他是我们的孩子,知道吗?」 埋着头的男人「嗯」了一声。 宫绫璟听他应了,这才比较满意。 她看着帘子上一颗颗剔透晶莹的珠子,不知想到什么,又自顾自喃喃道:「在你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是焰熤陪着我,才让我有勇气撑下去的。我很感激他让我撑到你回来的,也很爱他……你也要与我一样爱他,知道吗?」 男人这回似微微顿了顿,但还是很快又「嗯」了一声。 宫绫璟觉得焰溟态度还蛮好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其实她也知道焰溟不会不喜欢他们的孩子,不然就不会孩子出世的隔日直接就给立了太子。 她知道他的成长环境与自己截然不同,他可能就是不太懂怎么和孩子相处。 她是集父母亲万千宠爱长大的,可他却…… 宫绫璟想了想,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个男人。 「我知你年幼时日子不易,可能不怎么会和孩子相处。但是没关系,以后我们一起多陪陪焰熤,你一定会越来越喜欢他的,我们是一家人,你——」 宫绫璟说着突然一顿,蓦地低头……却很快移开视线。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的手……拿出来!」 「阿璟,你这衣裳好难绑。」男人一本正经。 宫绫璟一头黑线,难绑她知道,但为什么绑着绑着,还帮她彻底脱了??? 刚刚那一幕撞进她脑海里好似挥不去了,她满脸绯红,僵着身子去推他。 可莫名其妙推着推着,也不知怎么的,却反而被人直接推倒在了榻上,男人接着欺.身而上。 ……这可是大白天的,而且……这个男人干嘛呢! 他为什么那么投入在做这种事! 「你不可以!」她闷红着脸去推他。 他埋着头,不为所动。 宫绫璟浑身酥得可怕,他实在太过荒唐,她受不住,又推不动,恼得眼眶都红了。 她咬着唇瓣颤个不停,又「你你你」了半天,却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最后愣生生抽了抽鼻子。 听得女子声音不大对,好似染上了哭腔,他才停下,支起身子看她。 瞧她眼角都泛红了,男人顿了顿,眸光微沉,蹙了蹙眉:「不舒服?」 宫绫璟浑身快要着火了,这不是舒不舒服的问题好吗! 她整张小脸都是红的,憋了半晌,才轻声喃喃,声音细若蚊鸣:「——那是孩子的,你不能……」她突然又僵住,脸色变了又变,声线颤抖地求饶:「你别再弄了……」 男人松嘴,抬头深深地看着她,声线喑哑—— 「谁的?」 屋内一时静谧了。 …… …… 「嗯?」 他双眸沉沉地凝着她,颇有耐心。 掌下是一片柔软,男人温热的指腹抵在一处。 宫绫璟真的受不住了,含下眼睑,修长的睫毛轻轻颤着。 粉唇被咬出浅浅的痕迹,唇边缓缓溢出了两个字。 「你的。」 …… …… 作者有话要说:  (/w\)嘤嘤嘤~ 我好想歇一天哦>^<明晚要是断更的话你们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叭哈哈哈哈哈 第103章 后来男人变得很爱跟他的孩子抢食, 宫绫璟是真的快疯了。 其实一次两次倒也就习惯了,也没第一次那么难堪。但主要是宫绫璟很在意能亲自餵焰熤这件事,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喝别人的长大, 哪怕乳娘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而每次被焰溟弄完后,她基本就没了好吗! 小傢伙有时候喝不到可委屈了,宫绫璟瞧着都心疼……但她却真的没胆子再跟焰溟提这件事了。 一想起第一次时,她不过说了几句, 那个男人的占有欲便快把她磨疯了, 她真不知道她再提一次,他会怎样…… 以至于她后来每次餵焰熤都要偷偷地,刻意挑着男人不在的时候。 不过那日之后,男人似乎确实对他的孩子态度好了一些, 愿意花些时间去偏殿看看焰熤了。 有时宫绫璟睡着,焰熤闹了, 他也会去哄哄和抱抱他。 男人带孩子会有男人的方法,毕竟也是父子, 焰溟愿意多去尝试多去学, 自然很快也能哄得小傢伙开心。 这日,宫绫璟醒来的时候, 焰溟不在她的屋里头,她起初有些惊讶, 毕竟这一个月里, 她基本回回睡醒,都能见着他。 但后来想着焰溟可能去上朝还没回来,宫绫璟便也没多想,只由着宫人侍候她更衣洗漱。 不过待到早膳都用完了,男人还没出现, 她便有些些个不习惯了。 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日头洒在宫绫璟身上,可她却觉得赏花赏草都无趣了,乏味得很。 晚七瞧着宫绫璟一脸闷闷地,便上前问了句:「娘娘,怎么了?」
第190页 宫绫璟本来张嘴就想问皇上在哪,可仔细想想,她这样怎么跟个深宫怨妇一般! 焰溟不过一日……哦不,是一个早晨没来她宫里,她便这样巴巴想着他念着他?!非得追问他去哪了? 晚七瞧着女子一张粉唇原本撅着,但很快硬生生又给拉平了,她觉得有点神奇。 还没晃过神来,就看得宫绫璟已经椅子上起身,道了句:「走,去看看焰熤!」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孩子是自己的! . 但宫绫璟踏入偏殿时,却是很惊讶地看到了男人明黄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站在摇篮边。 宫绫璟脚步微微一顿,才跨阶而进,里头宫人乳娘见着她,很快福身同她行礼。 焰溟这才转身,瞧是她,便唤了她过去。 宫绫璟轻唤了一声「皇上」,走上前去,目光却停在男人手上拿着的木马上。 那是一个木雕制品,不大,只有男人半个手掌大小。但雕得十分精緻,还上了色,看着栩栩如生。 她走到他身边,本能第一眼便是看向摇篮里的焰熠。 只见得小傢伙扑朔着一双乌熘熘的大眼睛,小嘴翘得弯弯的,而小胖手上还拿着一个球状镂空的木制品,把玩得不亦说乎。 可能是看得宫绫璟来了,小傢伙眼睛亮了亮,小嘴咧得更开了,发着「嗯嗯嗯」的声音,小手还不停举着小球对着她,似要叫她一併玩耍。 宫绫璟瞧着这小傢伙可真是太可爱了,一颗心都快被萌坏了,忍不住伸手上前就把焰熤抱进了怀里。 而小傢伙一到母亲怀中也很乖,只是还是不停地伸着小手要把小球给宫绫璟。 可他还太小,球虽小,他还是拿不稳,而宫绫璟双手抱他又没手及时再去接,一个不慎,木球便掉到了地上。 不过很快,就被人弯腰捡起。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焰溟把球捡起来塞回到焰熤手中,又看着他朝她伸出了双手。 「我来抱吧,你陪他玩。」 焰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把焰熤从她怀中抱起。 宫绫璟看着焰溟的动作,只觉得男人好似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而这时她的衣袖却突然被一双小手拽了拽了,宫绫璟回过神来,才发现小傢伙伸着小手,很执着地要把小球给她。 宫绫璟耐不住笑了,赶紧接过小球,逗着小傢伙玩。 小傢伙得到母亲的注意了,也就开心了,笑得眉眼弯弯的。 而男人看着母子俩玩得那么欢乐,嘴角也不自觉扬了扬。 可能笑是会传染的,一室宫人虽都垂着头,脸上却都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屋内,外头的阳光灿烂至极,透过半开的窗户倾洒而进,映出一室明媚。 男人一袭明黄,怀中抱着一个裹着锦绣襁褓的孩子,小傢伙咿咿呀呀叫着,而边上的女子,笑靥如花,面容堪比春光漪丽…… . 宫绫璟逗了焰熤好一会儿,才发现今日小傢伙被焰溟抱了这么久居然也不哭不闹的,她把小球塞到焰熤两手间,瞧着他拿稳了,才抬头看向焰溟。 这样一看,才发现男人而尽抱孩子的姿势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熟稔自得了,难怪焰熤在他怀里呆的还挺舒服的。 宫绫璟视线移开,便又看到地上还有一篮筐的木雕制品,一个个都小巧玲珑的,但雕得十分精緻。 「这是?」她看向焰溟。 焰溟颠了颠手上的小傢伙,给他换了个姿势。看到宫绫璟指着那篮东西,便道:「朕请了木匠,做了些小玩意给他玩。」 正说着,怀中的小傢伙却开始扑腾着要回到摇篮里,摇篮大得很,里头还有很多他的玩具。 焰溟看了一眼,便弯腰把焰熠放了回去,倒还不忘刚刚那个被他随手放进篮筐木马,想着把它一併放进去给这小子玩。 谁知一转头要去拿,就看着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篮筐边,左手一个木马,右手一个木葫芦,看得炯炯有神,眉眼弯弯,和摇篮里那小傢伙最开始看到这些小玩意时的欣喜劲真有得一拼…… 男人挑了挑眉,自上而下看着她,「喜欢?」 宫绫璟看着手中的木马儿,很快点了点小脑袋,「喜欢啊。」 她看了一会,才抬头看了一眼焰溟,扬着唇瓣儿,夸道:「木匠做得真是逼真,你特意找的?」 焰溟淡淡「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宫绫璟回过头,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木马,脸上的笑意却不自觉更深了些。 焰溟虽然没说别的,但他既然专程找了木匠来做,想必这个木匠的手艺必定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且看那一个个小玩意做工那样精细,那人定不是那么容易寻的。 男人而今对焰熤愿意费这样的功夫,确实让她很欣喜。 她正欣慰着,手上的木马却突然被人抢走,宫绫璟一愣,抬头就看着焰溟面无表情地夺走了她的木马,然后放进了摇篮中。 摇篮里的小傢伙扑腾着双手接过,咧着小嘴笑得更开心了。 宫绫璟一愣,总觉得心里哪里突然怪怪的。 但她也没多想,素手撑着膝盖起身,却又听得男人不咸不淡的一句,「不要和孩子抢玩具。」 宫绫璟:???
第191页 怎么回事?她和小傢伙的地位在焰溟的心里是直接颠倒了吗? 可她还没晃过神来,身侧的手就被人牵住了。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焰溟牵着她走向一旁的梨花妆镜前,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男人站在她的身后,眸光微沉也正凝着镜中的她。 二人的视线对上,宫绫璟唇瓣的笑意不自觉更深了些,她想偏过头去看他,不料脑袋刚一动,就被人制止了。 「别动。」 宫绫璟一怔,止住了转头的动作,视线落回铜镜上。 然后,她就看着身后的男人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支木簪,微弓着腰低着头,伸手把簪子细细地插进了她高高绾起的髮髻上。 她怔了怔,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木簪。 是很简单的款式,不过是雕了些个镂空的花纹。 一根如此普通的木簪与她髮簪上其他玉饰珠罗一比,可以说基本黯淡无光,甚至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男人瞧她柳眉似微微皱起,搭在女子的肩上的手紧了紧,沉声问:「怎么了?不喜欢?」 「这也是木匠的手艺?」宫绫璟细细地打量着那根插在她髮髻上的木簪,只觉得和刚刚那些精緻的玩具似乎……总觉得手法不太一样。 焰溟似迟疑了一会,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蹙眉问道:「觉得不好看?」 「也不是……」宫绫璟细细抚着木簪,要说不好看也不会,只不过真的不觉得有多出色罢了。 她想了想,便如实道:「臣妾只是觉得和雕给焰熤那些小玩意相比,做工不是那么精细罢了。」 焰溟眉心微不可闻地一蹙,抿着唇沉默半晌,才淡淡道:「……可能木匠做不惯女子饰品。」 「是吗?」 宫绫璟狐疑地看着铜镜中的男人眸光不自觉暗淡下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想了一下,宫绫璟觉得可能是他专程让木匠做了簪子给她,但她却觉得簪子不如焰熤那些玩意好看,有些不开心了。 她意识到这怎么也是他的一番心意,便赶紧扬起笑脸,转过身去,对着焰溟,俏生生地问。 「你觉得好不好看?」 焰溟看着面前这张巴掌大的小脸,晶莹如玉,女子肌肤本便娇嫩如雪,透着一股轻灵柔美。 而她眨着眼眸就这么对着自己,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说不出的俏丽。 怎么会不好看。 男人点了点头。 「那就行啦。」宫绫璟笑着重新转过头去,看着镜中的自己,却不知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开口:「木匠的手艺很不错,你可别因为这跟木簪不如那些小东西精緻,就责罚人家!」 男人一顿,身子僵了僵,没吭声。 宫绫璟瞧他不说话,脸色微沉,幽邃的眼眸里倒是看不出喜怒,她一急,看着铜镜里,对上男人的视线,又道了一遍:「这种木质工艺做的时候很难保持在一个水准的,木匠也不容易,你可不准计较!」 她说完,就发现镜子里焰溟的脸色好似被她说得越来越黑了……宫绫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看着更是着急了,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身后的男人才终于应了句。 「不会。」 宫绫璟一愣,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嗯?什么不会? 男人移开视线,闷声道:「朕不会责罚木匠。」 ……这木簪本来就不关木匠的事,他责罚木匠干嘛。 …… …… 庭院花开正茂,鸟儿攀上枝丫吱吱啼叫。 屋内春光盈盈,炉中薰香裊裊。 一室宫人垂首静默,面露依稀浅笑。 摇篮里的小傢伙扑腾着一双小胖手,抓过木马,又换小球,自个儿玩得不亦说乎…… 而梨花镜前,女子巧笑倩兮,美目如盼,微微偏着头靠在后头男子身上,小嘴喋喋,不知在与男子说些什么。 男子单手揽着女子,冷硬的面上容色不变,只是在触及女子杏眸流光时,眼角眉梢便尽是令人心动的温柔。 与此同时,皇寺内。 一所不起眼的屋中,光线昏沉至今,大门紧锁。 有一女子跪在佛像跟前,面容素白无光,一身出家人朴素装扮。 只是她那一头青丝却尚未剃去,凌乱地垂散于身后。 细细看她,便不难发现女子手筋脚筋皆已被挑断……她甚至连跪着都跪不太稳。 女子微微仰头,看着面前佛像,面容倒是异常平静。 半晌,女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 佛曰:佛以慈悲为怀,普欲度脱一切众生。 女子看着自己那满是伤痕的双手,嘴角轻轻勾了勾,似嘲似讽。 普度……众生? 人不是从来都只能自救吗? 她闭上了眼,不再去看那普度众生的佛像。眼前是一片熟悉的黑暗,她本该早已麻木,一行清泪却还是耐不住从眼角缓缓流下…… 而今,时过境迁,世事已变。 齐国被灭,朔国真正实现了一统,云苍已然是太平盛世。 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站在那个人身边。 哪怕是在茫茫人海中,远远地看着他。 ...... 但……那个人真的达成他心中所愿了吗?
第192页 只怕未必吧。 …… 他们明明才是一类人,活在黑暗里,只有不折手段,不断地争夺,才能依稀看到光明的方向。 才能有活下去的欲望…… …… 哦不,应该说他比她想要的还多的多才是。 她要的不过是站在他身旁的位置。 而他要的从来都是—— 女子轻轻笑了笑,抬眼看了看上头佛像,双手缓缓撑地。 她弓着腰,颤着手肘,朝佛像慢慢磕了磕几个头。 而后又直起腰,双掌合十,祈拜。 无论如何,她都愿他,达成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二:看我!看我!男女主和小皇子都不重要!我才是重点!我可是伏笔! 瑾木木:……是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调的伏笔( ?? ?) 第104章 这日皇上早朝之后, 又宣了上官霆烨一行人去御书房商议政事。 实则也是上官霆烨有两则要事要私下向焰溟禀告。 一则事关罗剎门。 那日,齐军战败之后,齐淮王最终不敌焰溟, 城门被破之际直接跪地求饶,而焰溟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齐淮王和齐国国君最后还是惨死在其剑下。 他先前已给过齐国国君一次机会,但齐国还是反了, 他便不会再给它半点春风吹又生的希望。 成王败寇, 成者史书记载,留名千载,万人歌颂;败者无人悼念,如过眼云烟, 须臾之间,便彻底烟消云散。 但那场战争中, 一直在背后相助齐军的罗剎门,却在齐军大败之后, 几乎得以全身而退。 罗剎门的弟子分布天下, 要将其一网打尽并不容易。 其门主驭天更是神出鬼没,混迹在江湖中, 极其难寻其踪迹,甚至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那场战事中, 皇帝中了罗剎门埋伏, 差点死于驭天剑下,也可见其人城府定不在南焰帝之下。 这样一个十恶不赦,作恶多端的江湖门派,帝王自然不会留它再掀起风云。回京之后,焰溟便命上官霆烨追查到底。 看似是势要彻底剷除罗剎门。 上官霆烨自然领命追查, 但他也有一丝不解,焰溟若是有心追杀一个人,派地宫暗卫前去是最快的。 让他前去,便是代表朝廷。朝廷做事自然还有很多繁文缛节,要顾忌得颇多……尤其是对罗剎门这种黑白两道兼占的,少不了会拖上些时日。 譬如,他查到现在,罗剎门的根底渐渐水落石出,竟发现其门主驭天实乃北冥州人。 罗剎门说是在云苍大陆的江湖中发展壮大,而后才涉入各国纷争的,可很难想像它最初却是在北冥州建立的。 而罗剎门中的一概弟子,大都均为北冥州人。 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罗剎门中之人武功都那么好。而门主驭天更是能游刃有余地混迹在各国之中,想必此人定是钱、权、人样样不缺。 驭天是北冥州的人还不足为惧,只恐其背后的势力还是北冥世家。 但无论如何,一旦要动罗剎门,便必定会与北冥州牵扯上了。 如此,云苍这边自然不能在明面上直接对其动手,此事便因此变得十分棘手。 …… 上官霆烨禀告完此事后,御书房内却是一片静默,无一人言语。 皇帝端坐于御案之后,面容冷硬,容色倒是平静无波,好似早有预料。 他微垂着头,视线落在拇指上的玉指环上,眼眸幽邃至极,令人揣度不出他的半分心思。 而底下站着的是而今朝中的四位新贵大臣。 一为丞相上官霆烨,二为禁军统领玄烈,三为灭齐有功的司马仪大将军,四为侍郎大人卫邵傅。 四人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帝王的神色,只瞧着皇帝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上官霆烨眉头紧蹙,咬了咬牙还是上前接着禀奏另一要事。 他走上前去,恭敬地递上了一纸文书,道:「皇上,臣还有一事要报!近日,北冥州又有与我朝通商的打算。此文书乃北冥州州主亲笔。书上说,如今云苍繁荣昌盛,百姓众多;北冥州富足强盛,地大物博,两国实力相当,自该早日实现贸易往来——」 上官霆烨一顿,恰似有些犹豫,才又接着道:「至于通商条例细则,北冥州州主盼皇上能亲赴北冥相商……」 此话一出,底下另外三人都不自觉地微微拧眉。 北冥州州主一面说两国实力相当,一面却要焰溟亲自赴北冥州相商。 若两国真的是地位平等,为何能要求一方帝王亲赴?这明摆着,北冥是看云苍如今一统强盛,便是要来给朔国一个下马威。 通商是一回事,条例细则而今只怕北冥州也不会太过为难。但若是焰溟真的亲自去了北冥州,便是在告诉天下,云苍大陆再鼎盛还是低北冥州一等。 这是在逼南焰帝承认,这个天下,还是北冥州说了算! …… 焰溟如今会甘愿吗?会甘愿在两国兵力、国势相当之际,还向北冥州俯首,奉其为尊吗? 静默半晌,才听得皇帝淡淡开了口。 「既北冥州州主有心与云苍大陆通商,朕实则也贊成两国贸易来往。」 焰溟一顿,缓缓抬头,面上神色孤傲而冷淡,凤眸隐着幽邃的寒光,「至于商谈条例一事,朕会派使臣前去与北冥州州主相商。」
第193页 此话一出,众人心神微凛,顷刻间明白了帝王的意思。 通商可。 但让他再向北冥州俯首屈尊,而今——不可能! 北冥州若真有心通商,云苍朔国自然欢迎,其余的,别想! . . 御书房中,皇帝与几名重臣接着商谈北冥州通商一事的细则,而殿外李德喜却突然看到了皇后的凤辇。 他眼睛一亮,只看着凤辇很快行至殿前,女子一袭端庄明丽宫装,从辇轿上款款歩下。 自打皇上征战回朝,皇后便不爱来这前殿了。皇上最初还总爱哄皇后一併过来,但皇后却回回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为由,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皇上。 当初皇上圣驾回宫之际,市井朝野还有人担心皇后而今手握重兵把持朝政,恐不会甘愿把这皇权还给皇上,毕竟整个南焰城在那个时候基本上都被皇后的护卫队控制住了。 但李德喜这个内务府大总管却一点不担心。 他那几日侍候皇后娘娘垂帘听政,主持朝政的时候,就觉得皇后当真是极不乐意出来把持这政局的,若不是实在逼不得已...... 而实际上,宫绫璟之所以后来都不愿意陪焰溟来这前殿,主要还是她一过来脑壳就隐隐作痛,嗡嗡作响。 一想起那段时日,每日不得不与朝臣虚以为蛇,操劳举国大小事宜,还要在背后被人骂妖后……再加上那时她正在孕中,着实觉得气闷!心口就是堵得慌! 得亏最后还不是她自己看得开吗! . 现下见皇后居然来了前殿,李德喜有些惊讶,急忙挂起笑脸,迎上前去。 眼瞧皇后左手搭在晚七手背上,李德喜便狗腿地扶住了宫绫璟的右手。 「娘娘,您怎么来了?」 「本宫有事与皇上相商。」宫绫璟看着御书房大门紧闭,便偏头看了李德喜一眼:「皇上可是在与朝臣商谈政事?」 李德喜点了点头:「是,皇上今日下朝后,便宣了丞相等人到这御书房来。」 宫绫璟站在台阶下,想了想,启唇道:「那本宫便在这等会吧,待皇上商谈完政事再进去。」 李德喜听着皇后这样说,便不再说什么。 可他抬着头看这紧闭的殿门,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竟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又赶紧对上宫绫璟一本正经地道:「娘娘,哪有让您等皇上的理!奴才这就进去通传一声——」 宫绫璟一愣,总觉得李德喜这话好似怪怪的,可很快地她就看着他已经三步并两步,快速走上台阶推门而进了。 彼时的御书房内,皇帝正与丞相等人商谈到北冥州通商一事要派何人担任这使臣一职前往。 而年少有为的卫侍郎正在自荐:「臣可前往北冥州促成两国通商一事!」 卫邵傅此人英年才俊,有勇有谋,但若是只身前往北冥州,恐…… 皇帝淡笑颔首,凤眸却淡淡扫过边上的上官霆烨。 感受到帝王的目光,上官霆烨默默又把头垂了垂,内心开始痛不欲生起来。 他真的......不是很想去啊...... 上官霆烨一直觉得担任使臣是非常危险的,先前玄烈出使齐国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回去的还是北冥州,到时候要是一个商谈不欢,北冥州州主一不小心也发兵了,焰溟都不一定来得及救他…… 可很快地,他就感受到了头顶的目光似乎凌冽了不少,盯得他周身渐渐有些泛冷。 上官霆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得叻,待会还没有被北冥州主砍了,先被焰溟砍了可就不好了......! 而后,帝王果真沉声开了口。 「上官霆烨——」 上官霆烨内心叫苦,觉得自己好难。 但再难能怎么样,他又不是皇后,还能皇上一回来,就对这朝政撒手不管了吗? 或者能指盼皇帝对他像对皇后一样,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吗? 上官霆烨想着想着,突然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咦……? 他现在怎么好似非常羡慕起了皇后娘娘? 上官霆烨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赶紧甩了甩脑袋,抬起头来对上焰溟,作揖道:「皇上,臣在。」 他正准备认命领了皇帝命他一同前去北冥州的旨意,可这时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只见得李德喜垂首快步而进,走到殿中,朝皇帝禀奏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外头等您,说是有事与您相商。您看——」 「请皇后进来。」话未落,帝王却已经发话。 众人抬头就看着皇帝已起身从御案后走下来,脸上的神色好似突然就柔和不少。 再一晃神,皇后娘娘已经轻步而进,女子面容是一贯的俏丽夺目,而她还未走到屋中,一道明黄身影已经巴巴地迎上前去,扶住了正欲行礼的宫绫璟。 上官霆烨等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地觉得他们是不是先主动退下的好…… 宫绫璟有些惊讶地看着四名朝臣,面上虽盈盈笑着与他们点头,但着实没料到御书房中会有这么多大臣。 而看这情形焰溟与他们显然是政事正商谈到一半,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好似打扰了他们,且她的事也不是很急…… 可来不及多想,她已经被男人揽着腰,带到他的御案后头。
第194页 案桌后自然只有一把庄重的紫檀木椅,瞧着焰溟毫不顾忌底下臣子已微变的神色,正牵着她的手想让她坐下。 宫绫璟脸莫名一红,赶紧挣脱了男人的手,又规规矩矩地退了一步,才道:「皇上,臣妾只是有一事与您相商,臣妾说完便走了。」 「何事?」 焰溟看宫绫璟有些犹豫,以为她不想在人前与他说,便淡声命道:「尔等先行退下吧,朕与皇后有事相商。」 四人自然赶紧应「是」,可正欲退下,又听得女子急急出声:「倒也不什么大事,无需让几位大人退下。」 焰溟听罢便也不说什么,只让四人继续在屋内候着。 宫绫璟这才对上焰溟,柔声道:「皇上,臣妾收到北冥州家书,家中亲人听闻臣妾诞下太子,都盼着能见上太子一面。臣妾也是多年未曾回去了,对家人念想得紧——」 她顿了顿,瞄了男人一眼,迟疑地问出了声:「臣妾便斗胆......想问问皇上,能否陪臣妾回北冥州一趟?」 底下四人听完后,不约而同一怔,齐齐抬头,准备看皇帝的神色。 谁知却被女子的模样吸引了视线。 只看着美艷动人的皇后娘娘就这么巴巴仰着小脑袋对着皇上,两排秀丽的长睫毛微微上下颤动,一双水眸里映着溢彩的流光,里头对皇上的期盼之情是多么明显…… 这……谁拒绝得了这样的女子? 四人不敢多打量皇后,便又很快垂首,内心只觉得北冥州州主……手段实在是高!太高了! 先是一则文书,再是一封家书—— 皇后可能也是无心,真是思乡情切,可皇上……这一去,可就是直接表示了云苍向北冥州俯首,承认北冥在这天下的霸主之位啊! 皇帝绝不可能答应皇后的......吧? 朔国如今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兵马,为何还要屈尊于北冥州之下?帝王没有把北冥州划入他的壮志宏图里,不主动发兵与北冥州争夺这天下霸主之位,已是极好…… 可是…… 可是不答应的话……皇后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众人半晌听不到帝王吭声,内心好奇得跟被猫挠一般,忍不住又抬头看了帝后一眼。 而恰逢这时,皇帝就开了口。 只见得男人微微低着头,一双漂亮的凤眸凝着女子的娇俏面容,笑容淡淡,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好啊。」 室内突然安静了。 . 好……好啊? 底下四人勐地抬起头来,面面相觑,挤眉弄眼,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上官霆烨:「……」皇上刚刚说的是……好? 玄烈:「……」听得好像是的…… 司马仪:「……」不能吧……咱都听错了吧…… 卫邵傅:「……」那……要不再听一遍? . 宫绫璟眼睛都亮了,看着男人,忍不住又俏声问了遍,「皇上,您真的会陪臣妾回去?」 焰溟看着面前女子明艷至极的笑靥,眼里的欣喜之情一时竟都快溢了出来般。 他微微一愣,着实不曾想只是答应陪她回一趟北冥州,便能让这个女子开心成了这样……只怕这些年来,她是真的想极了家人吧。 在宫绫璟满眼期待的眸光下,男人笑着颔了颔首,嘴角溢出抹宠溺,柔声道:「阿璟,朕陪你回家——」 …… …… 底下四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瞠目结舌,目瞪狗呆,彻底石化。 而后回过神来,看着案后的皇帝百般柔情地凝着皇后,众人开始风中凌乱。 皇上您这么容易就答应陪皇后一起回北冥州了吗!!!! 那您刚刚与我们四个商量谋划半天是干嘛呢!!!! 皇上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作者有话要说:  焰溟揉揉宫绫璟的小脑袋:朕的良心不痛,朕觉得非常开心:) 喔吼吼~要回北冥州啦~ 第105章 癸丑年末, 初冬时节。 时光荏苒,四象轮迴,白驹过隙, 盛世依旧。 这一年,南焰帝以铁血手段整饬朝纲,大赦天下,云苍大陆朔国一统, 举国昌盛。 国强, 则易协和万邦。 同年,北冥州第二封通商文书送往南焰都城,渴盼两国早日实现贸易往来。 态度殷切至极。 连朔国市井百姓都笑他北冥州以往不是高高在上,根本不屑与大陆为伍。歷来都只坐看大陆三国纷争, 享尽战争财,而后才大发慈悲似的出手制止战乱。 如今却要这样巴巴求着南焰帝与其通商? 果真时过境迁, 世事难料。 南焰帝就该挫挫北冥州的傲气! 两国通商一事,必不能轻易应承了去! 可天下谋士却比普通百姓想得更深了些。北冥州一直国泰民安, 富足安定, 并非就非得在当下与大陆往来不可。 两国通商其实不过是个形式和藉口。 而今非常明显,北冥州是看朔国逐渐发展壮大, 恐其威胁到自身天下霸主之位,便先主动抛出橄榄枝, 试探南焰帝到底作何打算。 南焰帝若是应了, 两国自此通商,实现贸易往来,则相安无事,可这天下恐还是凭它北冥做主。 南焰帝若是不应,那也便证实了, 帝王的野心定不止于区区云苍,北冥便也可寻机出兵,防范于未然……
第195页 ……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南焰帝很快就应下了北冥州主的邀约。 皇帝此行带了司马仪和玄烈两名武将,而上官霆烨又很荣幸地被焰溟任命为摄政大臣,并且这次还给他配了一个得力帮手。 智谋过人的当朝新贵卫邵傅从侍郎一职被提拔为太尉,在皇帝离城之际,掌管军政大权,协助丞相主持朝政。 那年,云苍朔国皇帝协皇后太子亲访北冥州,随行十万帝军。 「什么?十万帝军?!」 夜深,月夜漆黑。 南焰城丞相府中的书房内,却烛火通明。 卫邵傅看着瞳孔震惊的上官霆烨,默默点了点头。 「……」上官霆烨咽了咽口水。这位皇帝去访问一趟北冥州,说是为着通商,顺带陪皇后回家一趟,却带了十万帝军随行护驾? 他这是去打战还是去省亲的??? 关键是,好似不论焰溟带了多少人,北冥州那边估计都得开门亲迎。 毕竟是他们先行邀约,而南焰帝今时不同往日,是这二分天下的一方霸主,又带着皇后太子同去,带的兵马再多些,好似也没什么不对的。 可上官霆烨却还是越想越觉得后怕,焰溟如今的心思真是越发不好猜了。 「我可记得皇上临走之际,只交代我两主持朝政,没多余的吩咐了吧?」他看着卫邵傅,忧心忡忡地问了句。 就怕焰溟实际有交代过二人做好攻打北冥州的准备,是他脑子榆木,没看出来帝王真正意思。 卫邵傅闻言也顿了顿,似细细回想了帝王的一字一句,才迟疑地摇了摇头。 不过却又很快道:「皇上是无其他交代。不过——」 「不过什么?!」上官霆烨快着急死了。 「不过你可还记得,皇上临走那几日,宣你我与玄烈统领和司马大将军觐见,可都是分开的——」卫邵傅皱了皱眉,「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给了两名武将其他交代?」 「……」上官霆烨笑不出来了,焰溟这样的操作他太熟悉了,当年扳倒如安便是如此。 这位皇帝兵法极好,不仅是在战场上,用在这朝堂之上更是游刃有余。 帝王默不作声,表面恭敬,甚至那会大殿之上还尊称如安一句「母后」。可背地里却早把一切都谋划妥当,只待敌人放松警惕,时机成熟之际,就给了致命的一击。 上官霆烨半晌才转头看向卫邵傅,淡淡开口:「传令下去,留守各府州的将领由即日起,整肃兵马,万不可有丝毫懈怠——」 这天下,恐不久又会再掀风波。 上官霆烨觉得心生不安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北冥州的宫绫璟也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一股莫名其妙的担忧梗在了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原本到北冥了,她本该是很欣喜的。 事实上,她的确也很兴奋,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无一不让她绽露笑靥。 可兴奋之余,她却总觉得隐隐不安。 这种不安在焰溟与她父皇见面那一刻开始,变得越发强烈。 在他们刚到北冥州的时候,父亲便为他们准备了一场接风洗尘宴。宴席盛大隆重,无一不彰显着北冥如今对云苍的重视,更是对两国友好关系的重视。 可席座的安排却有些微妙。 譬如,北冥州依旧寻着以往旧例。北冥州主为上,于席座正上方;而云苍国君只可屈于席下首席。 宫绫璟也不知为何,兴许是她敏感。 看着宴席之上,焰溟如三年一般,同她父皇行跪拜礼,又毫无怨言地入了底下席座,她便总是忍不住要去看男人的脸色。 可焰溟真的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男人整场宴席上都面色如常,令人揣摩不出他的半分心思。 后来宴席之上,无疑就谈到了两国通商事宜。 北冥州大臣竟都以□□大国自居,冷嘲热讽地笑斥通商是屈尊给了云苍面子,南焰帝还是赶紧答应的好。 男人当时容色平静无波,没有变一丝一毫,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润淡雅。 可宫绫璟当时脸色直接就变了,她忧心焰溟,更怕两国闹了嫌隙,她绝对是最想两国永远和平安定,共治天下的人了! 但她频频看向席上的父皇,想让父皇管管底下之人,不要做的太过之际。 一贯懂她心思的父皇,这回却对她聪耳不闻,任由着臣子们嘴里道出一句句令她听得胆战心惊的话。 一顿饭,吃得宫绫璟格外忧心身旁的男人下一秒就要拂袖离席…… …… 但通商一事也不可能在宴席上敲定,不过是两位帝王底下之人在替主子互探对方口风罢了。 北冥州州主和南焰帝直至宴会结束都是神色如常的。 可宫绫璟却不知她是怎么提心弔胆打量她最爱的两个男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熬到宴席结束的。 而后回寝宫的宫道上,焰溟看着身边的女子心神不宁的模样,便上前牵起了她。 谁知一握,才发现宫绫璟手心里竟是一片冰冷湿润。 男人蹙了蹙眉,看着她,沉了声:「怎么了?」 宫绫璟这才晃过神来,对上焰溟的视线,只见得他的眼眸是一贯的幽邃,叫她看不出丝毫异常。 她却还是觉得不安,她有多害怕他刚刚在宴席上直接翻脸,她觉得以男人如今,根本无需受这些气。
第196页 宫绫璟也知道,焰溟本可以不必亲自来一趟北冥州,不过是因着要陪她回来,可……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宫绫璟很快反握住男人的手,小手紧紧地抓着他。 可她看着他,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闷闷地摇了摇头,轻轻道了句:「没事……」 焰溟凝着宫绫璟就这么拉耸下来的小脑袋,嘴角微勾,无声笑笑。 她的小心思,对他的担忧,还有那隐隐无措的害怕,都那么清楚地写在了那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可她却还偏偏嘴硬的与他说没事。 可她不愿说开,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别想太多。」 宫绫璟一愣,只觉得小脑袋突然被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覆上,轻轻地揉了揉。 她勐地抬起头来,就见着焰溟正勾着唇看着她。 对着她时,男人深邃漆黑的凤眸里似乎才蕴上了一抹不常见的浅淡笑意。 「你……」宫绫璟心里一紧,张了张口,刚想与他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后头似有一老妇人唤住了她。 「公主——」 宫绫璟回头一看,却见着原是她母亲身旁的掌宫嬷嬷,也是从小到大照顾她左右的。 徐嬷嬷而今已有了些岁数,两鬓髮白,步子走得不快,但面容瞧着还十分精神。 宫绫璟见着这张熟悉和蔼的面孔,便不自觉笑了,拉着焰溟停下脚步等徐嬷嬷赶上他们。 徐嬷嬷堪堪赶上了仪仗,在二人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而后才笑着道:「公主,夫人日日盼您归来。宴席上也没能与您多说二句,夫人想极了您,而今正在未央宫中巴巴等您去呢!您啊,可赶紧跟老奴过去一趟——」 宫绫璟自然也想见她母亲,原本想先回寝宫一趟再出来,没想到宴席结束,母亲便派了徐嬷嬷来请她。 她立马道:「那我们现下过去拜见母亲!」 眼瞧着公主拉着南焰帝就要一併过去,徐嬷嬷却是很快出声拦住了她,笑道:「公主,夫人可能要与您说一些贴己的话……」 瞧徐嬷嬷不着痕迹看了焰溟一眼,宫绫璟就会意了。 可……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身旁的男人。 焰溟笑了笑,只道:「无碍,你先去吧。如今也快入了夜,朕便明日再去拜见岳母。」 宫绫璟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她思母心切,与焰溟分开后,很快便跟着徐嬷嬷往未央宫去。 第106章 北冥州上有四大世家, 歷代州主都从这四大世家家主中选出,能力出众者,得民心者, 即可胜任。 四大世家分别是宫绫氏、凤氏、慕容氏、白氏,因着多年来,北冥州州主之位都由宫绫世家之人袭承,是以这四大世家便以宫绫家为首, 协理辅佐朝政, 共治北冥。 宫绫世家主政兵,凤家主商贸经济,慕容家主农工,而白家擅治药。 白氏歷代家主医术都堪比华佗在世, 起死回生不在话下。 据说其先祖曾在北冥兵败破城的危难之际,救过州主一命, 进而挽救了北冥州万民。这才让白氏部落得以被奉为四大世家之一。 所谓术业有专攻,极擅医术的白家人的确也很少干预北冥政事。 但却依旧受尽世人尊敬。 而世家之下, 乃各族部落, 部落有自治权,但无拥兵权。北冥州的兵马只有四大世家家主奉州主之命, 方可调动。 再说宫绫璟的母亲,而今的北冥州主夫人就是白家家主之女。 其芳名为白芍, 性子温婉, 蕙质兰心,年轻之时,也是生得沉鱼落雁,花容月貌。 而那时宫绫璟之父,宫绫辰霄乃宫绫世家的少主, 是最被家族中看好的下任家主,也是最有希望袭承北冥州主之位之人。 比起宫绫璟非焰溟不可的,不顾世人眼光,硬要闹腾地嫁到云苍大陆去,她父皇母后的婚姻爱情可就是顺理成章得多了。 四大世家之间并无严明的等级制度,私下家族间的关系也极好,而白芍和宫绫辰霄就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 那年,白家大小姐嫁给宫绫世家少主,实乃北冥州上相传了许久的一段佳话。 所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说得也不过就是这二人。 宫绫璟跟着徐嬷嬷刚踏入未央宫宫门,就见着她母亲竟已站在了台阶上等她,瞧见她时,母亲面上和蔼的笑意骤时就深了许多。 她就这么站在宫门口,看着母亲笑着朝她伸出了双手,宫绫璟眼眶一热,兀地提起裙摆就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我好想你……」 白芍笑着抱住女儿,听着宫绫璟在她怀里一声声娇软的撒娇,好一会儿才伸手拍了拍这小棉袄的后背,笑斥道:「好了好了,都多大人了。赶紧站好,小心你天凌哥哥笑话!」 天凌哥哥? 宫绫璟一愣,从母亲怀里噌出个小脑袋,一瞧,才发现凤天凌正站在母亲身后,面带笑容地凝着她。 她脸颊一时有些燥热,赶紧从母亲怀里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好才笑着和凤天凌打了声招唿。 「天凌哥哥。」 凤天凌的眸光从宫绫璟踏进未央宫时,就一直落在女子身上,这会瞧她看向自己,便笑着和她点了点头,「小璟。」
第197页 而后三人一併进了屋,白芍坐于主位之上,宫绫璟和凤天凌各坐于其底下左右。 可刚坐定,还没说上话呢,宫绫璟就见着徐嬷嬷已经端着一碗汤呈到了她跟前,热切道:「公主,夫人特意给您熬的汤,您快先趁热饮下。」 她手里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大碗汤,碗的材质倒是很特别,汤还冒着热气,可是拿着却一点都不烫手。 宫绫璟视线从手里的碗抬起,怔怔地对上徐嬷嬷,迟疑道:「这刚在宴席上用了膳,这汤要不就……」 「先不用」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得坐上的母亲大人突然开了口。 声线严厉。 「赶紧把汤喝了!喝完让徐嬷嬷拿下去,不过是让你喝碗为娘熬了一个下午的汤,怎还如此託辞!」 「……」 宫绫璟不敢说话了,低着头,拿起汤勺一勺一勺餵进嘴里,乖巧得不可思议。 身后的晚七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中颇为感慨。 哎想当年,公主在北冥皇宫哪敢挑食不用膳,可自打嫁到云苍大陆后,没了州主夫人管束就开始放飞自我…… 回回侍候这位公主用膳都得累出她一身汗! 另一边的凤天凌看着真的就不敢说话了,正乖乖垂着脑袋,小口小口认真饮着汤的女孩,嘴角不自觉又往上扬了扬。 汤可能烫了些,宫绫璟又饮得急,一张小脸很快被蕴得红扑扑的。 她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大碗汤喝完,刚把碗还给候在一旁的徐嬷嬷,一偏头就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笑着等她喝完...... 宫绫璟的脸莫名其妙又红了几分。 触及凤天凌的眸光,她更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就垂下了脑袋,错开了视线。 谁知又很快听得座上的母亲调侃道:「你与天凌从小玩到大,隔了几年没见,这会倒不好意思了?」 宫绫璟一愣,蓦地抬头,就见着母亲正垂着眸,端着茶杯悠悠地饮茶,面色依旧。 「是啊小璟,你我先前不还在云苍见了面。在哥哥面前,不用太过见外。」 凤天凌笑着看着宫绫璟,话落却很快起身,对上白芍作了一揖,道:「夫人,天凌这也算见了小璟一眼了。天凌知夫人与小璟定还要说些贴己话的,天凌便先退下了——」 白芍这才把茶盏放下,看了凤天凌一眼,却是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道:「这未央宫一直冷清,如今璟儿难得回来一趟,人多热闹,本宫看着也开心。天凌你也不是什么外人,便多待一会再走吧。」 宫绫璟听得母亲这话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内心不觉悱恻,那您刚刚怎么不让焰溟一併过来??? 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看母亲,再看了看果真就笑着重新坐下的凤天凌…… 三年不见,母亲和天凌哥哥的关系好似莫名就亲近了许多...... 脑里胡思乱想着,她却突然就想起了先前凤天凌寄给她两封写着母亲坠马病危的信…… 就是那两封信可是惹得她和焰溟吵了架,还巴巴地赶回来,差点在途中遇了刺,甚至让朔国彻底陷入皇帝皇后一併下落不明的囫囵境地…… 她想着想着,柳眉不自觉越皱越紧。 宫绫璟早就想问了,眼下显然正是时候。 她也不避讳什么,一抬头,对着凤天凌就问道:「天凌哥哥,你可还记得先前寄给小璟的两封信?」 她顿了顿,杏眸转过母亲,又对上凤天凌,不解道:「也不知哥哥信中为何说,母亲坠崖,病危昏迷,害得小璟好生担忧……差点儿就不顾一切要从云苍独自跑回来了!」 凤天凌闻言,却没有立即开口,只看着宫绫璟,脸色似有些为难。 瞧他这幅模样,宫绫璟眉头一蹙,对上凤天凌,声音清冷了些,「天凌哥哥,你为何骗我?」 凤天凌这才开口,谁知刚无奈地唤了一声「小璟……」就被人打断了。 「璟儿,这事也不怪天凌。那会我虽没坠马也没昏迷,可却着实受凉生了一场病。兴许是太久见不着你,病中就更是念想得紧,天凌估计也是太过忧心我,这才想着写信骗你回来。」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母亲凝着自己,温婉的眸里的确满是柔情,她可以理解母亲思念她,可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天凌哥哥不会做这种这么不着边际的事情。 明明母亲只是受凉……为何非得把事情说得那样紧急,好似她不回来就见不着母亲最后一面一般? 可她来不及多想多问,便又听得母亲嘆了口气,声音带着淡淡的愁绪。 「当年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让你嫁那么远去……」 白芍看着这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的女儿,心中莫名一阵悲切,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才接着道:「偏生你父皇又宠你,什么都依着你!你看现下,你我母女相见还得隔上个三五年的……」 宫绫璟一瞧母亲这般模样,可心疼了,急忙起身,上前蹲在了白芍跟前,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 「母亲,女儿一切都挺好的。虽是远嫁,可焰溟待女儿极好,而且女儿若是之后想回来,焰溟定会……」 宫绫璟咽了咽口水,看着母亲听着听着,脸色不知为何就越来越沉了,看得她有些害怕。 声音不自觉就变得更轻了些,「......会再陪女儿回来的,焰溟他……」
第198页 可这回却直接被母亲挥手打断了。 「你可少在我面前提那南焰帝了!」 白芍看着养了多年的小白菜就这么蹲在自己跟前,一口一句焰溟的,头疼不已,是边摇头边嘆气的! 就是这人拱了她悉心照料,好不容易才生得这般容光焕发,亭亭玉立的小白菜! 而今还害得她丈夫为着通商一事日夜操劳,到现在都还在大殿与群臣商议谋划!她现下是多听得这人一句,都觉得心如哽石! 宫绫璟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看着母亲一脸嫌弃和疲倦,默默把嘴里还想夸焰溟的话咽了回去。 凤天凌瞧着宫绫璟委委屈屈地蹲在白芍跟前,无措的小模样,便开口道:「小璟,你也知道,州主和夫人膝下只有你一女。这些年,你远嫁云苍,他们自然都很忧心你。」 宫绫璟听得便不再说些什么,只紧握着母亲的手。 她当年任性远嫁,的确没有为她的父母亲想太多。 至于她的父皇母后为何只有她一女,她也是早早就知晓的。 上苍好似就看不得凡人太过美满,总要给人顺遂的人生添置些磨难。 宫绫辰霄和白芍婚后可谓是堪称神仙眷侣,恩爱非常,可二人却不知为何极难有孩子。 就是有了宫绫璟,也是极不容易的,真真是得亏白家医术高明。 而北冥州州主之位不是世袭的,是凭才能才干的,所以孩子多少,是男是女倒也无所谓。 宫绫辰霄和白芍当真是把这个得来不易的女儿视若珍宝,疼之入骨,从来就没指望宫绫璟非得才华出众,有勇有谋去与一概男儿争得州主之位,只愿她在州上寻得一良人,过得幸福安康就好。 但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料到,他们疼爱多年的小公主最后会被南焰帝拱了就是了—— 宫绫璟不敢说话了,怕惹得母亲更加头疼,只安安静静地依偎在母亲膝前。 女子面上恬静乖巧,脑子里却不自觉又开始想焰溟先行回寝宫后,这会在干嘛呢...... 男人会不会想起来去看看焰熠?小傢伙刚到北冥州也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 她正胡思乱想着,耳畔却突然想起白芍一声长嘆,听起来万分惆怅。 宫绫璟一愣,抬头却看着母亲正悠悠地看着凤天凌,拍着她的手背,苦笑道:「你当年若是听母亲的话,嫁给天凌该多好……」 「母亲!」宫绫璟面容都扭曲了! 她如今都嫁人了,凤天凌也还在这呢,而且她一直把他当哥哥,当真半分心思都没有! 眼瞧着女儿脾气上来了,一脸焦急不乐意,白芍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脑袋更疼了。 凤天凌笑笑,倒像是毫不在意,只对着白芍,道:「夫人,小璟自有她自己的选择,您可别再说她了。」 言罢,他淡淡扫了柳眉微拧的女孩一眼,淡笑道:「您再说下去,估计公主可就要和微臣生了间隙了……」 凤天凌一顿,眸光对上宫绫璟,启唇笑问,「是吧,小璟? 宫绫璟触及凤天凌的视线,他对上她时,眸里一贯含着和煦的笑意,温润干净。 就像真的是在看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小女孩。 她很快摇了摇头,却也认真道:「不会的,天凌哥哥在小璟心里,永远是哥哥。」 凤天凌闻言微微一顿,但很快也笑着「嗯」了一声。 宫绫璟怕母亲又要把她和凤天凌扯在一起,目光自然也不会在凤天凌身上停留多久,很快又对上母亲。 她的眼珠子绕了一圈,突然想起她父皇为何还没回来,便喃喃问了声:「母亲,父皇怎的还没回来?」 白芍怕宫绫璟蹲久了腿酸,示意宫人拿凳子过来给公主坐,待宫绫璟起身后,她才缓缓道:「你父皇这些日子都在忙与云苍通商一事,如今南焰帝不是与你一併过来了吗?那些条例细则,自然也要赶紧订下。」 宫绫璟点了点头,却又听得母亲嘆了一声,忧虑道:「你父皇也老了,身子大不如从前。早些年四处征战,大抵落下了些病根,先前好不容易才得空歇几日,没想到最近又为着这两国通商一事忙得不可开交——」 白芍一顿,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才接着道:「母亲啊也不指望南焰帝此次有多少让步,但若真如你所说那般,他对你那样好,那样在意,你便适当劝上几句吧——」 看着女儿面容微微一变,白芍似也犹豫了一会,才嘆道:「这两国之事为娘本不该让你插手,让你为难,但你父皇身子是真的无法这样日夜操劳下去了,娘也是着实忧心……」 「再说通商一事于两国而言,都是利国利民之事,南焰帝何不就早些你父皇答应?」 宫绫璟心里一紧,母亲这话竟已说到这份上。 母亲的为人她了解,也是极不爱操心天下政事之人,更是疼爱极了她,若不是父皇的身子恐真的不大好,母亲定不回与她说这番话,也觉不舍让她这样为难。 在她心里深处,纵使焰溟这个男人再重要,但如果敌对方是她的家人,她想她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她的家人。 无论在何时何地,在亲情面前,她的爱情永远需要为她的家人让步。 宫绫璟很快点了点头,白芍这才又拍拍她的手背,说时辰也不早了,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第199页 而宫绫璟刚起身,凤天凌也很快起身与白芍告辞,表示自己可以送公主回去。 白芍自然也没拦着,只笑着颔首,吩咐徐嬷嬷好生送二人出未央宫...... 作者有话要说:  焰溟:岳母好似不喜欢朕,好着急,怎么破?! 晚七:没关系,公主喜欢您就够了。 焰溟:那万一朕不小心和阿璟的父母站在了对立面,会怎么样? 晚七:也不会怎么样,追妻路再长一点而已:) 瑾木木:是的,苦的还是我t_t 第107章 二人踏出未央宫时, 外头圆月已高挂夜空。 这入了夜,晚风更是凉了几分,宫绫璟不自觉便拉了拉自己外头的披风。 「可是有些冷了?」 宫绫璟一愣, 偏头就看着凤天凌正含笑凝着自己,眉宇间尽是关切。 瞧她不说话,男子拧了拧眉,就要去解自己的披风。 宫绫璟这才赶紧摇头, 对上凤天凌, 婉拒道:「不用了,天凌哥哥。未央宫离小璟的寝宫不过几步路。」 她微微仰头看着凤天凌,顿了顿,又道:「倒是哥哥还要出宫, 这会也入了夜,哥哥还是早些回去吧。」 凤天凌看着面前的女孩, 笑了笑,「无碍, 哥哥答应过夫人先送你回去。」 宫绫璟听罢柳眉不觉轻轻一蹙, 但却也不再开口,只回过头继续往前慢慢走着。 以前, 凤天凌倒也时常会送她回寝宫。他虽是外男,可在北冥皇宫中就像是众人都默许了一般, 只要是凤世子是为了陪公主在这宫里多待了片刻, 定是不会有人敢多说二句的。 似乎都喜闻乐见。 宫绫璟从小到大和凤天凌一直玩在一块,先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今夜却总觉得怪怪的。 加上先前母亲刚刚那一句句有意无意撮合她和凤天凌的话,仔细想想她更是觉得别扭的很。 从心底深处无端就漫出来的一种排斥。 宫绫璟默不作声地走着,察觉到身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只觉得越发不甚自在。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刚想开口时,凤天凌却先出了声。 「小璟,看来几年不见,你真的和哥哥疏远了不少。」男人语气里有着淡淡的苦涩和无奈。 宫绫璟一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凤天凌。 月色下这个男人如以往一般,对着她,眸里满是柔色,薄唇微扬着,笑得和煦纵容。 宫绫璟看着凤天凌这般模样,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好似他待她的好从未变过,可她却变了。 可……到底他们而今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既嫁了人,有些事就是该避讳的。 宫绫璟抬眸对上凤天凌,道:「哥哥,如今小璟身份不单单是北冥的公主,更是云苍的皇后。你如此送我回寝宫,知道的人懂你我情同兄妹,实属正常。可只怕还是会惹得有心人口舌二句……」 凤天凌看着面前的女子,她虽面带笑意,话也说得委婉,可话里对他的拒绝是那样的明显。 到底……还是他操之过急了些,不该怂恿州主夫人在她面前说那几句,倒反而惹得女子对他生了戒备之心。 男人眸里的异色一闪而过,偏头对上宫绫璟时,眸色已全然恢復平静,只道:「小璟,既然你这么说,哥哥便先行出宫。但于哥哥而言,小璟永远是我的妹妹。若有人敢多说二句,哥哥定不轻饶!」 宫绫璟听得这话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对上凤天凌盈盈一笑,点了点头。 可正想与凤天凌话别,男人却又拧眉开了口。 「小璟,哥哥既一直把你当妹妹。临别前有一事,哥哥细细想来还是要提醒你一二——」 「何事?」宫绫璟对上凤天凌,瞧他眉宇紧紧拧着,面露难色地看着她,似犹豫许久要不要同她开这个口。 她想了想,便直接道:「无碍,哥哥若有事就尽管说。」 凤天凌凝着宫绫璟,薄唇抿着,思量了片刻,才缓缓启唇道:「小璟,你应该知南焰帝此次来北冥州是为了两国通商一事,却带了帝军整整十万?」 宫绫璟一愣,她与焰溟一起回北冥州,随行多少人,男人带了多少兵马,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说焰溟此行光明正大,毫不藏着掖着,更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北冥州也是一早就知道南焰帝这边会带多少人来的,若是觉得区区十万帝军真的对北冥州造成威胁了,那便该从一开始便驳了焰溟。 何况,宫绫璟真不觉得十万兵马能在北冥州掀起多大的风浪,更从没想过焰溟而今会意欲对北冥州做些什么。 他待她那样好,怎么可能捨得动她的家人? 反而是北冥州这边,对两国通商的态度时至今日还是那般高高在上。 宫绫璟甚至都想私下去提醒父亲,云苍大陆已不再是当年那片弱小可欺的土地了,而今它繁华昌盛不输北冥州丝毫,北冥州可切莫闭关自锁,盲目自大。 思及此,宫绫璟很快颔首道:「是,小璟知道。」 瞧女子这般模样,显然对那个男人深信不疑。 凤天凌眉宇微不可闻地一蹙,「小璟,有些事哥哥说多了可能不合适。但哥哥还是必须提醒你,正如你母亲所言,州主的身子已大不如从前,而近日为了两国通商一事,又那样操劳。
第200页 哥哥知你而今身份不同,立场自然也不同,哥哥不与你说那些什么私下多劝南焰帝几句的话,相信两国帝王自然有他们的思量!但是——」 凤天凌一顿,深深地看了宫绫璟一眼,才缓缓开口,道:「南焰帝的确不是什么善类,此人颇有城府,野心勃勃,工于心机又善于谋划。哥哥只怕他这次来北冥州一遭,恐怕不止是单单为了通商一事——」 宫绫璟面色微微一变,手心不自觉却已渗了一层薄薄的湿汗。 她贯来聪慧,凤天凌这番话里的深意,她不会不懂,但心里却勐地也随之咯噔了一下。 所以,如果通商一事只是个幌子呢? 如果焰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北冥州并驾齐驱共治天下呢? 那便不过是差一个名正言顺发兵北冥州的导火线。 而一国国君屈尊亲临他国相谈通商,显然已是奉以十二分的诚意,最后却仍旧谈崩,那么只需要再添一星半点火光,还怕两国征战的导火线点不燃吗? 凤天凌看着面前的女子柳眉轻蹙,脸色隐隐有些泛白起来,知宫绫璟已懂他所言何意,便点到为止,转而出声宽慰道: 「小璟,哥哥不过提醒你凡事都该留个心眼,也不定南焰帝真有那般心思,你不必太过忧心。只是虽你已嫁到云苍,可你毕竟生于北冥,州主与夫人只有你一女,一直疼爱有加,你可切莫让二人伤心。」 宫绫璟轻轻「嗯」了一声,抬眼看着凤天凌认真道:「不会的。无论两国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一定都先是北冥州的公主,而后才会是云苍的皇后。」 这话一出,便也表明了她的立场,不论如何,她都会选择站在北冥州这边。 凤天凌闻言才笑着颔首,「那便好。」 宫绫璟看了一眼月色,估摸着时辰恐真的不早了,而凤天凌刚刚一席话,确实也让她很想赶紧回寝宫问问焰溟究竟是何番打算。 「天凌哥哥,那小璟就先行回去了。哥哥出宫一路小心。」 凤天凌这才笑着和宫绫璟道别:「嗯。小璟想必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二人就此别过,往相反方向走去。 宫绫璟和凤天凌刚刚谈话之际,后头侍候的宫人自然都识相地退得极后,不去听什么不该听的。 但晚七身份不同,一直侍候在宫绫璟身边,刚刚宫绫璟也没屏退下她,她自然就把凤天凌的那一番话一字不落全然都听了进去。 虽然初听之时也有些心惊,但随后扶着宫绫璟回寝宫的一路,发觉女子手心一片冰冷,便更多的是担心起宫绫璟了。 眼看公主寒着一张小脸,步履匆匆,就要跨进寝宫,晚七忍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公主,咱们皇上不一定真有凤世子所言的那般心思,您别……」 晚七想说的是,您别太过忧心,也别进去噼头盖脸就把人先给骂了一顿,可看了看宫绫璟的脸色还是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宫绫璟行至门前,脚步顿住,倒像是看出了晚七心中所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偏过头来,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晚七:「本公主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吗?」 晚七听得倒是很快摇了摇头,公主的确不是这样的人! 她刚刚一定是太怕帝后感情遭人挑拨生了嫌隙,才会那样紧张! 晚七正垂着头,进行自我深刻反省着,却蓦地听得身旁女子突然冷呵了一声,瞪圆了一双淬着火光的杏眸: 「我就是去看看他是不是要上天了!」 「……」 晚七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再抬起头来时,女子已经一把推开了宫门,牛哄哄地提起裙摆,独自快步走了进去! 她怔了怔,思量片刻,还是默默把门合了上,在外头静候着。 毕竟帝后每次吵架,都是床尾合。 何况以南焰帝如今对公主的纵容和宠爱的程度,皇上估计情愿选择默默挨骂,也不会去和公主争吵些什么…… 她就还是不去瞎掺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瑾木木:男主你到底要干啥鸭? 皇桑:没想干什么,朕不过是在屋里头带带孩子。不信你们明晚看:) 第108章 宫绫璟进屋后, 环视了一圈却不见男人的身影。 可刚刚外头的宫人分明与她说焰溟在里头…… 她蹙了蹙柳眉,继续往里屋走去。 宫绫璟又寻了男人好一会,屋里屋外却都瞧不见人, 心中更是气闷,她念着他巴巴赶回来陪他,可他呢? 当真是背着她,在谋划些什么阴谋诡计??? 她越胡思乱想心里便越发堵得慌, 视线最后落在隔着床榻的屏风上, 她想了想便提步走了过去。 谁知绕过屏风,就见得焰溟正抱着焰熠坐在塌边上。瞧见她回来了,男人这才抬了抬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 宫绫璟一愣, 身子顿住,只觉得他这般模样竟好似带了一天孩子, 深夜苦等丈夫归来的深闺怨妇一般…… 她顿时非常识相,赶紧扬起笑脸, 凑了过去, 垂眸看向男人怀中的小傢伙。 焰熤倒是依偎在他父皇怀里睡得香甜,小嘴张着, 微微上扬,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般。 宫绫璟看了一眼, 就道:「我来吧。」 她伸出手, 想接过孩子,谁知男人却抱着焰熤站了起来,避开了她。
第201页 「他估计有些水土不服,刚闹了许久,这才刚睡着, 还是让乳娘抱下去吧。」男人看了她一眼,声线清冷。 宫绫璟听得心里不自觉腾起一丝愧疚,暗暗责怪自己,这个母亲当得一点都不合格…… 她又看了小傢伙一眼,瞧他在焰溟怀里倒真的睡得安稳,这才转身出去唤人进来。 焰熤很快被乳娘抱了出去,屋内又恢復了安静。 宫绫璟转身回来之际,就看着焰溟已经在屏风外头。 男人坐在红木圆桌前,修长好看的手端着茶杯,动作优雅,不紧不慢饮着。 他就那么缓缓品着茶,明知她站在他身后,却不瞧她,也不欲开口与她说话。 宫绫璟一时,倒反而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她原本是想直接问男人对与北冥通商一事,到底作何打算,可眼下好似怎么看都不是时候…… 只是……有些话她越憋着她的心里却像是被猫挠着一般。 再加上刚刚母亲和凤天凌那一席话,男人与父亲在宴席上的交锋,更是肉眼可见的波涛汹涌,诸多事情只要她多加想想,都令她越来越心生不安。 尽管明明知道焰溟应该不会对北冥州,对她的家人动手的,她心底里是愿意信任他的。 可这信任的代价对她来说着实太过沉重,似乎只有从男人嘴里亲口得到答案,才能令她彻底放下心来。 宫绫璟咬了咬唇,还是轻步走上前去。 焰溟放下茶杯,刚起身,腰突然就被一双柔荑从身后轻环而上,他一顿,低下头,视线之下是女子白嫩纤细的手腕,腕上依旧是那个翠绿清透的玉镯。 她肌肤白皙,配翡玉总衬得她縴手似乎更细嫩娇软了些。 身后,女子讨好的声音响起,「你可饿了?可要传膳?」 「不饿。」 焰溟淡道,移开视线,抬起头来,手搭上她缠在他腰间的手。 察觉到他这是要她扯开,宫绫璟一急,纤细的身子前倾了些,侧着脸贴在男人宽厚的后背上,紧紧揽住了他的腰。 女子这般模样,显然有些反常。焰溟偏过头去看她,视线之下是女子乖顺的依偎着自己模样,他眸光暗了暗,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松了开,沉声开口:「怎么了?」 宫绫璟没有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男人的后背上,低眉垂眼,模样乖巧,脑子里却飞速运转着。 她不能直接质问他,而且他刚刚好像有些生气她去了太久,没顾着他和孩子,她现在若还噼头盖脸就问他是不是对北冥州居心回测,他势必会更加动怒…… 而且此事极有可能就是她自己无中生有的,万一男人根本没有这种打算,只是单纯想陪她回家,那她这一问,可就真的太伤他的心。 可她,还是极想能得到焰溟亲口对她的一句承诺。 哪怕朔国再鼎盛,他都不会去动北冥州。 焰溟哪知道他的小妻子在纠结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瞧她不出声,他便有些耐不住的忧心,只转过身去,转而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肢,把她揽入怀中。 他低下头,就瞧着宫绫璟满面愁绪的模样。 焰溟蹙了蹙眉,「可是刚刚在你母亲处,何人惹你不开心了吗?」 宫绫璟乖乖被男人抱着,巴掌大的小脸就那么贴在他的胸膛上,闻言,却是很快摇了摇头。 她在他怀里微微低下头,避开了男人的眸光,眼珠子转了转,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处地儿…… 宫绫璟兀地仰头看向男人,柔声喃喃:「这瑶华宫后头有一处浴池子,引得的是温泉水,你可要去泡泡?」 焰溟拧眉看着怀里这个答非所问的小女人,她明显心中有事,却不知何故,竟不愿与他多说。 这显然令他有一丝不悦。 「不了,今日有些乏了,早点歇息吧。」男人淡淡开口,拒绝了她。 宫绫璟一愣,晃神片刻,焰溟却已经松开了自己,转身往屏风走去。 她一急,对着男人的后背,忙道:「那温泉水就是专治人乏累的,能缓解疲劳和肌肉酸痛,泡完后身子极舒坦……」 瞧着男人脚步虽顿住,却依旧背对着她,站得笔直,似乎对她的话不为所动。 宫绫璟皱眉,咬了咬粉唇,走上前去,再度搂上了男人的腰。 身后娇软贴上,焰溟一顿,刚转过身,颈脖就被一双玉白的胳膊揽上。 他垂眸,正好就对上一双灼灼的眼眸,对上他时,里头更似含了水雾般氤氲妩媚。 「你真的不想泡温泉吗?」女子微仰着头,男人看着她的眸光幽邃,令人难以琢磨他心中所想。 她缓缓低头轻嘆了口气,莹润的粉唇间却溢出了一丝委屈:「我原想着你特意陪我回北冥州一趟,路途辛苦,便想在浴池好好服侍你的,可……啊!」 话未落,却勐然变成一声惊唿,宫绫璟双臂紧紧揽住焰溟的颈脖,不可思议地看着刚刚就那么突然间把她拦腰抱起的男人。 还愣神呢,人已经被抱着大步走了出去,耳畔是男人低沉认真的一句—— 「浴池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心急如焚皇桑:......瑾木木你是不是有毛病?卡这里?? 某木:再bb,浴池y没了:) 最近都没什么评论了,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委屈地哭出了声)
第202页 第109章 北冥州此地钟灵毓秀, 人杰地灵。 远山一隅,有一片秀美竹海,万亩竹林中有一处露天温泉, 泉水依山傍水而饰。 后,这温泉被引入北冥皇宫。 州主疼爱其女,便专程命人在公主的瑶华宫后头开闢出了一处浴华清池,只供公主一人独享。 浴华清池设在殿内, 与瑶华宫仅隔一小道。 殿内设有里外两室, 穿过外室,打开一扇屋门,才能见着里头浴池。 彼时,夜幕垂临, 月上枝头,银白月光笼罩整座皇城, 偶有几缕夜风拂过宫中羊肠小道,捲起地上尚未被扫起落花残叶。 浴华清池里室屋门紧闭, 宫人分立两侧, 垂首候在了外头。各个手捧玉盘,盘上有女子一应的珠罗玉饰, 软毛玉锦披风,缕金挑线襦裙, 也有男子的束髮金冠, 锦绣盘龙纹锦衣...... 而里头,浴池在里室正中央,池内已蓄满了碧水,碧水之上漂有淡粉花瓣,白烟在水面上不断突突地冒着, 花瓣随波逐流。 池子四周设有八座嵌玉屏风,顶上是大片白色纱幔自樑上垂落,错落有致,与一室白烟相交萦绕,薰香裊裊,宛如缥缈仙境。 从屏风纱幔细缝间看去,朦朦胧胧似有一男子站在池中,他生得高大,身影笔直如修竹。 而他的身前有一女子坐池边,女子仅着一身素白里衣,外套着一粉白轻纱,三千青丝用一玉簪高高绾起,露出女子白嫩修长的颈脖。 女子一双光洁的玉足泡在池里,调皮地晃动着。而怀中还抱着一盘水润鲜红的红提子,纤指不时便往里捻起一个,餵入口中,好不欢乐。 ...... 焰溟就这么看着宫绫璟全神贯注地吃红提,想到某人从一进来就扔给他一句,「你泡吧,我在这里陪你。」 然后就自个抱着红提缩在角落池边一个接一个啃了起来,全然是把说要服侍他这件事忘光了...... 男人眸光沉了沉,倒也不是很在意她能服侍他,主要是......... 这样的氛围,他这样站在她的跟前,她居然就只顾着吃红提了?! 男人眉头不自觉紧蹙,简直要让怀疑他现在在她的心里是不是还比不上这一盘红提子了! 宫绫璟虽然一直埋头吃着,但心里也跟打鼓似的「砰砰砰」跳的厉害。 这泡温泉明明是常事,她以往也与关系好的世家小姐一併,甚至还把晚七拉下来过。 但她......没想到与焰溟一併,居然会暗昧成这样。 气氛紧张得她只能埋头啃红提...... 察觉到头顶这道从刚刚就一直很灼热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丝异样,宫绫璟没忍住,兀地抬头一看,却见着焰溟正沉着脸,蹙着眉看着她盘里剩没几个的红提。 她怔了怔,视线在男人和红提之间来来回回,瞧男人依旧黑着一张脸对着她的红提,抿着唇半晌也不说话,宫绫璟恍然大悟! 他一定也想吃了! 于是宫绫璟便赶紧捻了一个,扬起笑脸,递给了男人,「喏,给你!」 焰溟就这么女子俏生生地举着一颗小红提对着他,内心轻嘆,彻底对她能主动服侍他这件事不抱期望,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敛下眼眸,没去搭理她递给他的红提,却是直接上前几步,微弯下腰,手挽进女子的膝盖弯,将她拦腰一併抱入水中。 宫绫璟一惊,忙把手里的一盘红提举高,温泉水自然是偏烫的,他这样不说一声就突然把她抱了下来,宫绫璟着实有些受到惊吓。 她羞恼地偏过头去看他,却触上男人墨黑深邃的眸。他凝着她,幽邃的眸光看得宫绫璟一阵胸口发烫,指尖不觉轻颤,一颗红提掉落水中。 池里沿壁有一圈玉石阶,人坐上去,刚好可以露出颈肩,是为了让人泡得更舒适而设。 而他就那么坐着,把她放在他的腿上,让她侧坐着,单手揽着她的腰。 水温灼热异常,肤上热意传来,女子白皙的小脸隐隐腾起一片红晕。 宫绫璟被他抱得一动不敢动,虽二人都着了单衣,可衣物很快都湿了,这样贴着男人更觉得浑身燥热,她想挪开了些,可偏偏水中的浮力又让她不得不倚赖着他。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抱我?」她咬咬牙,对上男人,「我想下来……」 焰溟看着怀中的女子一手还不忘高高举着那盘红提,一手撑着就要从他身上起来,可动作有些急……盘里的红提又不慎掉落了几个。 他挑挑眉,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红提,放回池边,才重新把怀里要熘走的女子捞回来,放回腿上,单手揽住。 「不舒服?」他低头看她,眸色微沉。 宫绫璟愣愣看着男人,摇了摇头,粉唇微张,轻声喃喃:「不是,是这个姿势……」太过暗昧! 男人笑:「这个姿势怎么了?」 宫绫璟脸更热了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索性道:「我不喜欢这个姿势!快放我下来!」 焰溟一愣,随即轻笑,手上一转,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正面对上他。 「那便换个姿势。」 腿被分了开,宫绫璟剎时瞪圆了杏眸,小脸更是绯红成一片,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瞧她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连耳廓都通红一片,他眸里含了笑,揽在她腰间的手蓦地用力,把她拉向自己,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轻唤了一声,「阿璟。」
第203页 而后,他的唇寻上了女子微颤的睫毛,每叫她一声,就换一处吻她。 一声声「阿璟」缱绻缠绵,像是含上了千万般的眷恋与爱怜,从女子的眉眼,到鼻樑,最后衔上莹润的粉唇,细细吮着。 不知何时,女子髮髻上的玉簪被人取下,如瀑的黑丝倾散而下。 几缕青丝沿着她白生生的小脸,垂落到男人的脸上、脖子上、又粘了些温水搭上了他硬朗的胸膛上,软软的并不扎人。 发间暗香疏影,勾人心魄。 一池碧水轻轻晃动,水雾瀰漫,几缕沾湿的素白裹着粉白宫纱从池边蔓延而下。 女子眼眸紧闭,细长卷翘的长睫毛不停颤动,唇瓣儿被人咬得泛红晶亮。 兀的,一抹冰凉轻触上她的唇,宫绫璟微微一怔就松开了唇瓣,睁眼一瞧,却是他捻了一颗红提正餵到她嘴边...... 她脸上蓦地更热了些,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餵她红提! 可就在她唇瓣微张之际,红提已经被人挤入了口中。 「甜吗?」耳畔是男人沙哑的声音。 宫绫璟刚咽下红提,酸甜冰凉瀰漫在她的舌尖,她不自觉轻舔了一下唇角,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男人眸光一沉。 微烫的指腹拂过她的嘴角,抹开那缕沾湿在她唇瓣边上的髮丝,俯身上前,再度咬上了她。 在女子迷惘的眸光下,他却已然松开了她的唇,缓缓低头,没入水中,宫绫璟浑身一怔,一声娇哼难以抑制地在唇边轻轻溢出。 半晌,他从水中抬头,看着女子颤个不停的睫毛,薄唇微勾:「你也很甜。」 宫绫璟浑身霎时更是酥得厉害,连指尖都在轻颤,她着实耐不住了,睁开眼,就去抓他的手。 一双水眸含着氤氲水雾对上男人,声线颤抖得不可思议:「不要……在水里……」 焰溟手一顿,慢慢抬起头。 瞧女子唿吸似有些不稳,他微微眯了眯眼眸。 水里温度的确灼人,到底不想她太累。 焰溟缓缓抽出手,转而抱住软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起身走出浴池,把她放上池边的软塌。 软塌上铺着朱红锦布,却意外衬得女子更是肌肤胜雪,娇美无匹,红的红,白的白,粉的粉…… 男人的眸光沉了沉,很快屈膝,重新倾覆而上…… 里室开了两扇窗,夜风偶尔吹进,一室纱幔随风飘动,搅乱了一室涟漪。 夜凉如水,圆月高挂暮色深空。 瑶华宫,床帷内。 女子着一身干净的里衣依偎在男人怀中,男人侧着身,一手任她枕着,一手轻拍着女子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缓慢至极,哄她入睡。 宫绫璟浑身泛软,眼皮极重,分明已是困得很。可却还记得自己尚未问焰溟究竟作何打算…… 她本意是在浴池子那问的……谁知…… 宫绫璟睫毛颤了颤,不敢回想二人刚刚那荒唐的一幕幕。 她甩了甩脑袋,赶紧睁开了眼眸,谁知刚一睁开,就见着焰溟正双眸沉沉地凝着自己。墨黑的眼瞳里满是柔色,似瞧她还没睡着,也有些惊讶。 「不累?」男人凝着她,声音低哑。 宫绫璟脸颊一热,嗔怪地推了他一把。 人倒是没推动一丝一毫,小手却反而被圈入男人微烫的掌心中,她挣了挣,没挣开,便索性任由他握着。 宫绫璟在男人怀里微微仰起小下巴,看着他,轻声喃喃:「我有一事想问你。」 「何事?」他把玩着掌中细软的纤指,闻言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宫绫璟看着男人,思量半晌,还是直接地问出了口:「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对与北冥通商一事作何打算吗?」 焰溟一愣,看着宫绫璟对着自己,细细一瞧,才发现女子一双水眸里竟隐着淡淡的不安。 但此事……焰溟含下眼睑,避开了女子探究的眸光。 此事,他的确有自己的一番打算。眼下局势尚未明朗,他并非不能同她全盘道出,但只怕一切只是他多疑,反而害得她担忧,也是更怕她多想。 焰溟正要开口,却听得怀中女子已急急出声打断。 「焰溟,我知你与我父亲都是一国国君,你们自然会为着各自国家的最大利益做谋算。这些我都懂,我可以理解你,我也不想干涉你的决定。 你是云苍的皇帝,为着云苍的百姓多思虑些,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 「求?」焰溟眉心一蹙,女子眼中微弱的不安和无措是那样明显。他轻嘆了一声,把她的小手裹进自己的掌中,牢牢握住。 「阿璟,你永远不用求朕。只要你说——」 他一顿,对着那张早已融进他心尖的小脸,嘴角微扬,柔和了神色:「无论何事,朕都会答应。」 宫绫璟怔怔地眨了眨眼,男人这幅模样着实太叫人心动。 她耐不住倾身上前,揽住了他的颈脖,紧紧地揽着他。 可一张嘴,溢出的声音却依旧有一丝颤抖。 「我要你答应我,正如我出嫁那一日,父亲答应我一般,北冥州永远不会发兵朔国。而今,我也想要你与我承诺,朔国今后哪怕再发展再强盛,都绝不会攻打北冥!」 话落,一室静谧。 宫绫璟看着焰溟紧抿着薄唇,眸光幽邃地对着自己,这个男人擅长隐藏真正的情绪,她从来就无法笃定他心中所想。
第204页 她对着他,身子微僵,心里紧了又紧。 心里有个尖锐的声音拼命地叫喊着,答应她——快点答应她—— 可宫绫璟却实在没有办法多与男人说一句,只因无论再多说什么,都已然没了意义。 他堂堂云苍帝王,若真有心要这整个天下,又当真是她多说二句就能拦下这个男人谋划多年的野心? 而北冥州兵强马壮,实力雄厚,兴许也不怕敌国来犯,可——她怕。 她怕,怕极了她深爱的男人原来真的有心、有心要夺了她的家,届时两军对战,要让她怎么办?要让她可怎么办……她那么爱他…… 宫绫璟不自觉咬紧唇瓣,心里突然略过前所未有的慌乱,神志恍惚间,温热的指腹抚上了她的下唇,微微用力,就让她松开了贝齿。 男人声线微沉,苦笑:「阿璟,别咬,朕心疼。」 宫绫璟一愣,兀地抬头看他—— 在女子焦灼无措的目光下,帝王终是长嘆一声,按着女子的后颈让她贴在他的胸口,垂首贴在她的耳畔。 薄唇张了张,最终却只哑声低喃了一句。 「阿璟,信我。」 ...... 作者有话要说:  信不信? 还有……我长啦=v= 第110章 尽管那夜男人的回答似有些模稜两可, 可宫绫璟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信他不会捨得她难过。 信他不会亲手毁了他们的感情。 更信他不会辜负她对他的深情。 . 而焰溟此行来北冥州到底是为了通商一事,这云苍大陆和北冥州两国通商贸易是从古至今第一遭,并无前例可寻, 且通商之事自然并不是单单两国国君签字颔首这样简单。 其中关税,贸易商品,运输方式,何人可自由通行两国等等都是需要细细商谈一番的, 毕竟以上种种一个不慎, 就可能酿成大祸。 两位帝王底下之人,便每日商讨,再层层向上禀告,而后再进行多轮谈判, 只盼着能为自己的国家争得最大的利益。 所以,这几日焰溟和宫绫辰霄倒也都是很忙。 ...... 而宫绫璟虽不似焰溟那般忙碌, 但她居然也没能闲得下来。 这几日,北冥州几大世家和部落之人, 都争相着与她见上一面, 说是对公主念想得紧。 而公主远嫁,难得回来一趟, 自然要登门拜访。 说来这些人,或多或少也都是宫绫璟小时候的玩伴。 她从小身份尊贵, 身边巴结的人不少, 偏生宫绫璟又不是个盛气凌人的主,人美心善脾气好,知书达理,有人巴巴地前来与她玩,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但这玩伴也有亲疏就是了。 不过而今这些小时候的玩伴, 也都纷纷长大,成家立业了,一个个不是被封了世子郡主,就是部落少主,甚至有些还是部落首领了。 以前巴巴地想与她玩一块,今日就巴巴地想与她见上一面。 宫绫璟小时候不会拒绝,长大后就更不可能。 于是,她便让晚七安排下去,在北冥皇宫内设宴,邀众人一见。 . 彼时,虽已是秋日,北冥皇宫御花园中的花却依旧开得茂盛,青松翠绿,郁郁葱葱。 园中设有一舞榭歌台,台上歌舞昇平,鼓乐齐鸣,而台下布满席座,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宫绫璟坐于主席之上,面容盈盈,举止端庄得体,笑着受众人的敬酒。 说是敬酒,她喝的却是果茶,这位公主不胜酒力,且不爱饮酒,便以茶代酒,而赴席之人自然以公主习惯为主,无人对此多说二句。 眼看宫绫璟手中的茶盏又空了,晚七便上前替公主又换了一盏。 谁知她刚上前来,袖子就被人拉了拉,晚七一愣,垂下头就看着宫绫璟苦着一张小脸朝她使脸色。 晚七不解,便弯下腰,凑到宫绫璟身边,轻声问:「公主,怎么了?」 宫绫璟朝那还站着等着与她敬酒的部落少主笑笑,示意他稍等她片刻,这才起身拉过晚七走远了几步,苦着一张脸,轻声道:「七七,这人来得也太多了吧……」 她不过是想设个小宴与故友聚聚,倒没想到一概世家部落之人听得公主要设宴,不管收没收到请帖,都巴巴地派小厮前来寻问是否可以参加公主之宴。 宫绫璟起初没想到人会来得这样多,便都应下了,毕竟真能来的也都是北冥州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宴席热闹些也是好的。 谁知道,竟热闹成这般模样。 偏偏大家似乎都很想念她,来了之后不管先前熟不熟,都要来与她敬杯酒,话些家常。 宫绫璟真是喝了一个下午的果茶都把自己给喝撑了…… 可,眼看后面还排着长队的首领少主等着敬她杯酒,宫绫璟都震惊了。 晚七瞧出宫绫璟这是不想应付了。 这位公主因为身份太尊贵了,从小到大基本无需与人虚与委蛇,更无需忍着性子不喜与众人周旋,但偏偏州主夫人把她教得极好,她又耍不来任性蛮横的脾气,更是知礼懂礼。 尽管在宴上待得厌烦了,也不会做出在自己设的宴席上,先独自离席这样有失世家贵女风范之事。 只是……宫绫璟怕是真的有些累了。 晚七想了想,扶着宫绫璟,便道:「公主,不然奴婢再过一会就去宣布宴席散了?」
第205页 宫绫璟偏头看向那侧,还有好些个世家的贵女,部落的少主聚在那,正等着她过去,估计就盼着与她说上句话……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再等等吧。」 宫绫璟重新走了回去,可她一过去,众人自然又围了过来。 在众人眼里,这位如今可不单单是北冥州公主,更是云苍大陆的一国之母。而北冥和云苍两国很快就要通商,通商自然会带来一系列利益往来,其中最先收益的无非是他们这些权贵商贾之家。 对于这位公主,眼下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起来,都应该更加勤奋地巴结起来。 毕竟天下就仅此一位,是在两国国君跟前都说得上话,且是一说估计就会非常奏效的女子。 ...... 宫绫璟正坐下,身旁立即就有些贵女又与她说起话来,她笑着端起茶盏,听大家继续把她全身上下带的珠罗玉饰通通再夸上一遍。 这女子围一群,自然是讲饰品,夸胭脂,先把要巴结的人不着痕迹地哄开心了,再寻机打听些消息,或者在不经意间说出自己的所求。 宫绫璟觉得很正常,可那些个人高马大的部落首领,世家少主是怎么回事?虽说北冥州民俗开放,外男也可进宫,与公主聊上几句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好几个都是小时候玩一块的交情。 只是,一群大男人凑在她们当中,为了融入话题,便也一个劲地也跟着夸她的首饰好看,她今日的妆容异常精緻…… 宫绫璟听得着实觉得很别扭啊。 她带着标准假笑正应付着众人,这时,却兀地听得有一人越过人群,无比亲昵地朝她大喊了一声:「我的公主啊,您可终于回来了——」 宫绫璟打了个哆嗦,偏头一看,就见着凤天凌含笑地朝她走来,而他身旁仿佛带了一只脱缰的野狗,看着她竟跟看到块腊肉一般,两眼泛光。 围在宫绫璟跟前的人群就这么被慕容飒拨开,只见得堂堂慕容世家大世子,未来的世家家主就这么朝宫绫璟狂奔而来。 凤天凌和慕容飒到底是两大世家的世子,身份比部落之人都高上了那么一等,众人很快赶紧给二人让路。 慕容飒顺利狂奔到宫绫璟跟前,瞧着宫绫璟激动得都快落泪一般,眼看着就要去拉她的手,宫绫璟惊得默默退后了一步。 他一愣,这才止住了逾越的动作,憨笑了一声,「公主,不好意思啊,臣见着您着实太激动了……」 这慕容飒乃慕容世家的嫡长子,估摸着很快就会袭承家主之位。 此人从小养尊处优,无忧无虑,是正正噹噹的权贵公子哥,而打从他见着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貌若天仙的小公主之后,便跟失了魂一般,立志扬言要把这位公主殿下娶回家。 他个人觉得他非常有资本,他可是堂堂慕容世家的少主子,未来家主之位肯定是他的,要是真能娶得宫绫璟,他便发愤图强一下,争取一下北冥州主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于是这位自信满满的慕容世子,就毫不避讳地处处跟人说他一定要把公主娶回家! 不过理所当然他后来就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公主竟早已心有所属,痴心一片,非那云苍大陆的南焰帝不嫁。 而对于他慕容飒的爱慕之情,公主只笑称,从头到尾就把他当一朋友,极普通的那种! 得知他有意于她之后,宫绫璟还特意派了宫人到这位世子府上让他千万不要多想,她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件事无疑让慕容飒被北冥州一众世家部落的少主贵女笑了许久,但偏生这人心大,看着一众笑话他的男子,直接冷嘲道,他倾心公主至少敢光明正大同公主表达心意,而你们呢! 背地里一个个不都是在立志把这位公主娶回家,就可以少奋斗个三十年的吗! 而慕容飒这人当真看得开,虽然被宫绫璟拒绝了,但……他觉得被拒绝了还是可以当朋友的嘛。 而且小公主那么好看,身份地位那么高,看不上他又有什么出奇的,难道只因被人拒绝了一下,就要从此不相往来了吗! 怎么可能?! 真的敢和这位北冥公主老死不相往来,他的世家会把他打死的吧…… 眼下,难得见得宫绫璟回来了,可不就把他激动坏了吗?这位可是他时至今日都念念不忘的公主殿下! 眼瞧着宫绫璟不自觉整整往后退了一大步远,慕容飒不觉得尴尬,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对着宫绫璟扬起一个超级灿烂的笑脸,接着道: 「公主,您嫁到云苍这些年,臣可真是想极了您,也不知您在云苍过得好不好,您知道吗?臣……」 「打住,打住!」 宫绫璟看着慕容飒越说越不成体统,标准假笑彻底瓦解,真是听不下去了。她现在好歹嫁人了,此次回来还是以云苍一国之母的身份,这一个个是怎么回事??? 慕容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是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瞧宫绫璟柳眉微蹙地对着他,他一急,连忙又解释道:「公主您别误会啊,臣就是关心您嫁给南焰帝之后到底过得好不好……」 宫绫璟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很想回答慕容飒。可她一偏头,就见着凤天凌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正含笑看着她。 宫绫璟抿了抿唇,朝凤天凌轻轻点头,唤了一声,「天凌哥哥。」
第206页 触及她的眸光,凤天凌便也笑道:「小璟,大家应该都是颇为关心你在云苍过得如何?」 听得凤天凌此话一出,周遭的人似乎也一併被带了节奏,都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关心起宫绫璟。 「公主,您独自一人嫁到云苍,一定想念极了州主与州主夫人吧?」 「公主,之前略有耳闻,朔国那皇帝成日忙着四处征战,一统云苍,肯定疏忽了您的感受吧?」 「什么?我们公主殿下千里迢迢远嫁过去,还被人疏忽了?」 「可不是嘛,哎公主啊,那朔国皇帝到底对您好不好啊……要是待您不好的话,咱这次回来就别再回去了?」 「就是!咱与他和离!晾他云苍也不敢如何!」 …… 宫绫璟一脸黑线地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就差直接劝她说,赶紧和离回来改嫁吧…… 她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沉,于是伸手抚了抚额。 谁知她刚揉了揉太阳穴,又听得慕容飒很快出声,急哄哄道:「公主,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啊?那皇帝娶了您之后,真的对您不好?」 慕容飒这话说得激动,瞧着宫绫璟这幅头疼的模样,更是忧心,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嫁了人,居然好似过得不开心,还受了委屈这让他怎么忍得了!? 于是慕容飒怒火冲天地拍了一下身旁的石桌,忍无可忍地吼了句:「那狗皇帝也不看看北冥多少世家部落的少主排着队等着娶您呢!他居然敢这么对您?」 宫绫璟被慕容飒这一吼吓了一跳,头顿时更疼了些。 她无语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目光,招招手,唤来了远处的侍卫。 平静地开口。 「把慕容世子请回去。」 慕容飒一愣,剎时瞪圆了眼,不明白宫绫璟这是为什么突然就要把赶走了? 而这片刻间,侍卫已行至他的跟前,倒是没有动粗,非常友好地请他离开。 慕容飒瞧着宫绫璟不再搭理自己,一副真的想请他赶紧走的模样。 他一时有些呆住了了,咽了咽口水,看了身旁的凤天凌一眼,喃喃:「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可凤天凌还没开口,慕容飒又自顾自道:「我说得没错啊!北冥州不就是一堆人等着娶公主呢嘛!」 瞧着凤天凌也不帮他说话,慕容飒急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当年不也是!」 凤天凌挑了挑眉,看了慕容飒一眼,倒是不置可否。 可有人显然已经忍不了了,宫绫璟嫌弃地扬了扬手,声音嵌上了凉意,「赶紧把他给本宫带走!」 侍卫这才急忙上前。 于是慕容飒就这么直接被人拖下去了…… 园中顿时恢復了片刻的平静,大家瞧宫绫璟脸色不好,便赶紧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譬如继续夸公主今日的耳饰也是极好看的…… …… 而此时假山后面,却站有一男子。 男子负手而立,身形高大,面容清隽俊朗,却冷着一张脸,眉心拧紧地从假山缝隙间看着园中情形。 而他身后还有两名武将,其中一名便是玄烈。 感觉到身旁人浑身冷冽至极的气息,玄烈默默把头垂得更低了些,连唿吸都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刚在殿中商议通商之事,这会不过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直接撞上皇后与这么多北冥州的男子聚在了一起的情形。 虽说瞧着应该是皇后设宴,宴请世家部落之人,倒也不单单是男子,也有女眷,可…… 主要是一个个都在怂恿皇后和离是怎么回事啊!!! 考虑过他身旁这位主的感受吗! 玄烈正愣神呢,就听得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而焰溟显然也听到了。 他转身,就看着一男子正站在他背后,笑着看他。 其人身穿一袭锦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腰间挂有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只需一眼,便知此人身份不低。 这人乃宫绫质,宫绫世家的世子——宫绫璟的亲表弟,焰溟认得。 不仅认得,如不出他所料,这人应该是宫绫辰霄心中最看好的北冥州下一任州主。 却说这片刻间,宫绫质已经走到焰溟身后,嘴角微扬着,温声道了声:「姐夫。」 焰溟「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快便又转过身去。 宫绫质挑了挑眉,站在焰溟身后,不自觉打量起这男人的气度模样,内心感嘆,他皇姐的眼光果真还是很不错滴…… 南焰帝品性如何尚且不说,手段过于兇残城府太深也姑且不提的话,单看外表,此人倒真的是生得仪表堂堂,气宇不凡,俊朗无比。 难怪能叫他皇姐一眼倾心,非君不嫁。 而宫绫质很快也察觉到焰溟的脸色非常阴沉,瞧着似乎十分不悦,他顺着他的目光从缝中看去,就看到他皇姐正被一群人围在正中间,众星拱月的模样。 哦,瞧着似乎这一群人中,还是男子颇多。 宫绫质看出端倪,收回视线,又见堂堂南焰帝沉着脸憋屈成这样,忍不住嘴边就溢出了声低笑。 然后,他很快就感受到了男人如要把他凌迟一般的眸光,那目光阴寒至极,眼里的阴戾之色竟毫不掩饰。 宫绫质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赔笑道:「姐夫,你别生气,别生气……皇姐在州上是受欢迎了些,可她这不是一心一意只有您嘛?」
第207页 焰溟脸色依旧很黑,眸光阴沉地看了宫绫质一会,才拧眉淡淡出声。 可话一出,却又让宫绫质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阿璟未嫁之际,真有那么多男子追求她?」 宫绫质看着这男人绷着一张冷厉的黑脸,一本正经地问出这句醋意那么重的话,差点没把他眼泪都给憋出来。 怕一开口就要笑,宫绫质只好赶紧点了点头。 他好不容易平静了气息,才上前拍了拍焰溟的肩膀,无比认真道:「看在你是我姐夫的份上,我还是给你提句醒吧。你可千万得善待我姐,万一哪天我姐一个不爽想与你和离了,你也记得忍着她点......」 宫绫质看了一眼焰溟,嘆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可真不是与你开玩笑的,皇姐若真与你和离了,一回北冥州,想再娶她的男子估计还得从瑶华宫排到皇城门口……届时你要再把她追回去,可就难了哟......」 男人默了默,一瞬间脸更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铁打的男主,流水的男配╮(╯▽╰)╭ 第111章 宴散后, 宫绫璟在回寝宫的路上,却遇到了宫绫质。 尽管这两人以前一直拌嘴,但到底是许久不见, 心底里对彼此都是想念得很。 姐弟相视一眼,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 宫绫质很快上前,朝宫绫璟行了礼:「皇姐。」 宫绫璟挑挑眉,对宫绫质这回能主动唤她姐倒还真有些意外, 不过自然很是满意。 她笑着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眼, 宫绫世家的孩子生得都不错,不过今日的宫绫质看起来莫名顺眼了许多,许是许久不见的缘故。 她笑了笑,毫不吝啬地夸道:「这些年没见你, 倒还长高了不少,瞧着也俊朗了些。」 宫绫质听得宫绫璟难得夸他, 眉梢微挑,显然也很是惊讶。但倒是没说什么, 只是走到宫绫璟身旁, 顺道陪她一併往瑶华宫去。 两位北冥州最尊贵的少主子在前头走着,后头跟了一众侍从, 宫道边上跪立一地的奴才。 「听说宫绫世家的家主之位早已内定是你,且众人都有意举荐你为下一任北冥州主?」宫绫璟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宫绫质。 宫绫质一愣, 笑应道:「这不主要还是皇姐你承让了吗?」 宫绫璟是嫡长公主, 论正统谁也比不过她,若她没远嫁云苍大陆,这位子倒本该预上她一份的。 这样想着,宫绫质又笑着看了宫绫璟一眼,道:「皇姐, 我可听说你嫁到朔国之后,那皇帝对你很是一般啊?」 「你看吧,我早就劝过你,你又不听!如今可是有些后悔了?若你要是回来,我便考虑把位子让还给你也不是不行……」 宫绫璟看着宫绫质这一脸施捨又同情她的模样,嘴角轻轻一抽。 「免了,北冥州还是交由你带领着继续走向繁华吧。」 宫绫质忍不住笑道:「皇姐,你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这些权势丝毫不感兴趣,我还以为——」他看了宫绫璟一眼,咧了咧嘴,打趣道:「你体验够了爱情的苦,会开始回心转意,准备回来干一番大事业?」 宫绫璟听得一头黑线,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嫁到焰溟之后,好似过得非常不好? 她的爱情苦吗?不,她觉得很甜。 宫绫璟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宫绫质,拧着细眉,没好气道:「究竟是何人与你说的我在朔国过得不好?」 宫绫质乐呵道:「刚刚在假山后头,可是听得众人都在南焰帝娶你后,只顾着四处征战,疏忽了你的感受啊。我瞧你也没否认不是吗?」 宫绫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宫绫质不是听风是风,听雨就是雨的人,瞧他这模样,摆明了就是故意在打趣她呢。 她不再搭理他,只是继续往前走,但想了想,还是哼唧唧地出声。 「我那是不想在人前说太多!焰溟待我好极了!」 「哦?」宫绫质挑眉,颇为认真地看了宫绫璟一眼,「原来是这样,不过——」 「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刚刚我在假山后头恰巧也撞见姐夫了,我们就一起看着你不想在人前说太多的模样,害我私心里还以为姐夫真待你不好,只怕姐夫也……」 瞧宫绫璟脸色一变,突然就停住脚步,偏头看他了。 宫绫质忍住想笑的冲动,佯装严肃:「姐,你可不知道!姐夫瞧你被一群男子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关心着你在朔国过得是不是不好,还一个劲地说什么要是过得不好就赶紧和离回来,姐夫那个脸色哟……」 话未落,却见得宫绫璟已经急忙忙地就要转身回去。 宫绫质忙唤住她,「哎哎哎,姐你去哪呢?去找姐夫啊?他刚刚被你父皇的人叫去了,好似两国的通商协议今日就要定下了!」 宫绫璟一怔,转过身来,柳眉紧拧看着宫绫质,问道:「当真?」 宫绫质无比真挚地点了点头。 宫绫璟抿抿唇,便不再说话了。 瞧宫绫璟这幅模样,宫绫质内心不觉轻嘆,哎,他这位皇姐,还是那么在意南焰帝啊……只不过…… 罢了罢了,还是但愿这二人一切安好吧。 而不过一会,两人就行至了瑶华宫前,宫绫质如今是世家少主,事务也繁多,便在宫门口与宫绫璟告了别。
第208页 宫绫璟回瑶华宫就一直心神不宁,她好似有些担心焰溟会误会她待在他身旁不开心,一直存着与他和离的心思,可是她又觉得他们感情那样好,他应该不会胡思乱想。 而后,她又觉得是不是反而是她自己想太多了,这样巴巴等他回来也不是个事。 她便去偏殿逗了一会焰熤,又陪小傢伙玩了好一会。 不过也没忘了吩咐下去,让人晚膳多准备几个男人爱吃的菜。 可直到晚膳的时辰已过了许久,她都没等到焰溟回来,派人去问,只说南焰帝与州主还在大殿商谈通商一事,只怕没那么快商谈完。 宫绫璟便自个先用了晚膳,而后还再去餵了焰熤一顿,又抱着小傢伙去了母亲那一趟。 可却是等到她从未央宫回来,沐浴更衣上榻后,男人还是未归。 宫绫璟躺上床过了许久,却仍难以入睡,不知到底为何,她今夜就是莫名不安得很。 随着夜色更深了些,到后半夜,她才终是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而那夜后来直到两国商谈结束,大殿两国朝臣悉数散去,南焰帝却依旧彻夜未归瑶华宫…… . . 次日,宫绫璟很早便醒了过来,许是昨晚睡得不安稳的缘故,她的头有些隐隐作痛。 迷迷煳煳之间,才发现身侧依旧空无一人,宫绫璟微愣,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不过片刻,倒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娘娘,您可醒了?」 似察觉到里头的动静,一直候在床帷外的晚七,便轻轻问了声。 宫绫璟收回落在男人玉枕上的视线,淡淡「嗯」了一声,掀开床帷。 外头晚七领着宫女,一个个手捧洗漱物什,正垂首候着,瞧见公主醒了,便都一一上前,服侍宫绫璟更衣洗漱。 由着宫人给她披上一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裳,又细细地给她系上衿带,请她移步,宫绫璟这才走向一旁的梨花镜前坐下。 两个手巧的宫女很快又上前替宫绫璟梳妆,而晚七则是拿起一盏刚沏好的花茶,呈给宫绫璟。 宫绫璟接过,饮了一口,这花茶乃宫中依着她的口味,特意给她调的。最有舒心凝神的作用,便是闻起来,都能令人觉得精神好得多。 平日里她总爱喝,可不知为何,她今日饮得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饮了一口,便把茶盏还给晚七。 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声,「大殿那边,通商一事可是还没商谈完?」 晚七接过宫绫璟茶盏的手一顿,随即很快垂首道:「回娘娘,昨夜里就谈完了。」 宫绫璟一愣,就想偏过头去看晚七。但后头宫女正在给她绾髮髻,她便只能继续端坐着,确认了一遍,「皇上是从昨夜都不曾踏入瑶华宫?」 晚七没敢抬头,只是应了声:「是。」 宫绫璟蹙了蹙眉心,既谈完了,焰溟为何一夜未归? 这儿是北冥州,又不是云苍朔国,他还能歇别处去? 她想着想着,突然有什么在脑子里一晃而过,心里勐地咯噔了一下。 「两国通商谈的结果如何了?」 女子的声音骤然变急,后头替公主绾髮的宫女,手不自觉微微一颤。 晚七依旧没敢去看宫绫璟脸色,把脑袋垂得死死的,抿着唇犹豫半晌,不知道怎么吭声。 而她这般模样,却让宫绫璟看得更是心急,只待后头宫女替她插好最后一根簪子,她便急不可耐地起身。 宫绫璟看着晚七,眉心紧拧,迟疑一问:「可是……谈崩了?」 晚七跪立于地,把脑袋埋得死死的,还是不敢瞒着宫绫璟,咬咬牙道:「娘娘,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只知,昨夜两国通商协议并未顺利达成,而后不知殿中发生了什么,皇上就、就愤然出宫了……」 宫绫璟怔了怔,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话一出,声线却颤得可怕。 「离宫?……怎么可能?」 而就在晚七刚要点头之际,门外却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一声声「公主」、「公主」唤得好不焦急。 宫绫璟拧拧眉,让宫人去把门开了。 屋门刚一开,就见着她父皇身旁的侍候多年的赵康赵公公,面色慌张地快步而进,跪到她跟前,颤着声道:「公主大事不好了!州主怒急攻心,在大殿之上昏倒了——」 宫绫璟面色骤变,脚下一软,直直地往后踉跄了一步,幸得晚七在身后赶紧扶住了她,才没摔倒在地。 她很快甩开晚七扶着她的手,快步上前,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康,「父皇为何会昏倒?」 赵康跪在地上,抬着头看着宫绫璟,眸里似含着泪光,哑着声:「公主,州主与南焰帝就昨夜通商一事大吵了一架,而后……」 赵康似说不下去了,只嘆了一声道:「哎,您还是快跟老奴去瞧瞧吧!」 宫绫璟心突突地跳着,一直以来的不安感再度席捲了她的全身,手心瞬间冰凉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的古言坑文案想好啦~快戳进专栏收藏它~么么哒】 《强占白月光》 国公府大小姐,姜慕姻。京中有名的冰山才女,她生得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刚满及笄之年,上门提姜大小姐亲的红娘就踏破了国公府门槛。
第209页 奈何姜国公甚宠其女,眼光颇高,迟迟不嫁女。 京中众男子都非常好奇,到底最后何人能成为国公大人的乘龙快婿? 建平二十三年,建平帝一纸赐婚,将姜慕姻许配给新任的辅国大将军霍衍。 当夜,姜国公领完圣旨后,就昏倒于榻,久病不起。 …… 霍衍杀敌甚勇,屡建军功,被皇帝亲封为辅国大将军,实乃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贵大臣。 怎奈其性子残暴,如冷面罗剎,杀人夺命不眨眼,且生得委实不堪入目。传闻在涬水之战中,霍将军面具掉落之际,竟将敌军将士直接吓得从马上摔落…… 香娇玉嫩的国公府大小姐嫁于此人,着实是…… 【小剧场】 一日市井,茶坊内。 众人耐不住再度议论纷纷:「当今圣上最是体恤国公大人,怎么会下这种圣旨?」 话落,一阵凉风捲起地上尘埃,叶落马蹄声骤停。 众人惊,不觉侧目。 只见辅国大将军骑于战马之上,身前……居然拥着一蒙面美人? 霍衍单手勒住缰绳,目光嗜血寒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大喝:「本将亲自求的圣上赐婚圣旨,诸位有何异议?」 众人跪拜于战马跟前,瑟瑟发抖:「不……不敢,将军战功显赫,不过是要一美人,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蒙面美人想起某人刚刚把她直接从府中掳走的一幕,眉梢抬了抬,软了腰肢,倚进身后硬朗的胸膛里,莹润粉唇微扬:「你还不过分吗?」 霍衍垂眸,柔声哄佳人:「过分,可我还是只要你。」 【霍衍:我这一生,从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到手刃敌军万人,行至权力之巅,不过是为了迎娶心头那抹白月光】 【清冷美艷大小姐x偏执深情大将军】 【娇花x蛮牛?】 第112章 当宫绫璟到临华殿之时, 晚七一行人被拦在了外头,不许入内。而她一踏进殿内,更觉得殿中氛围压抑得可怕。 有好几个宫人候在外头, 见着她前来,都规规矩矩与她作揖行礼,可看她的眼神里头却似乎有一丝怪异。 但宫绫璟眼下没工夫去过多思量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很快便跟着赵康往里头走去。 许是因着宫绫辰霄病倒的缘故, 里头很安静。 只有四人, 一名太医,一名她父皇平日里十分信任的老臣,范贤。 而宫绫质和凤天凌竟都也在,正守在塌边。 瞧见宫绫璟来了, 二人面色倒也都是微微一变,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只与她颔首示意。 宫绫璟的眸光却从一进屋内,就被躺在榻上, 双眸紧闭, 面色憔悴的父亲吸引,难以移开。 她的唿吸隐隐有些不稳, 一步步走上前去,而后再也顾不得其他, 跪在了父亲病榻跟前, 紧握住父亲身侧的手。 可就是那么堪堪一握,才惊觉父亲的手心竟是一片冰冷,与她记忆之中厚实温暖的大手截然不同。 年幼之时,父亲总爱抱着她,抱着她去宴席上, 向前来朝拜的各国君主炫耀她是他宫绫辰霄独一无二的小公主; 抱着她去院子里头晒太阳,然后顺带就给她做了一个小鞦韆; 抱着她去御花园中扑蝴蝶,瞧她喜欢好看的小花,直接就命人把盆栽都搬去母亲宫里,还被母亲嫌弃了一番……后来若不是母亲拦着,父亲恐还要抱着不足三岁大的她去兵部视察州上兵马…… 可当年那双抱着她有力厚实的大手,为何今日却是青筋纵横,冰凉无温的模样。 眼看公主握着州主的手,紧张得面色隐隐泛白,双眸通红,一旁的太医赶紧出声,宽慰了几句:「公主不必太过忧虑,下官已替州主施了针,用了药,州主不会有大碍,应该过一会就会清醒过来。」 宫绫璟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太医,哽咽道:「父皇为何会昏倒?」 「州主身子本便不大好,且因近日太过劳累,昨夜又熬了一宿,加上……」太医似有些犹豫,抬头看向凤天凌和宫绫质,瞧凤天凌颔了首,才接着道:「加上怒火攻心,气血上涌,这才会不甚昏倒。」 「怒火攻心?」宫绫璟拧眉,所以是焰溟与她父亲为着通商一事,大吵了一架,而后才害得她父亲怒火攻心,昏厥于榻? 这个念头刚在她脑海中生成,她便无法抑制地浑身一颤,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另一个声音叫嚣着不该是如此……焰溟怎会把她父亲气成这般? 他明明知道在她心中,她有多么重视她的家人,他怎么还会如此?! 思绪纷乱间,只听得身后有人出声,唤了她一声,「小璟。」 宫绫璟蓦地转过头去,只见凤天凌朝她走来,目露关切,「小璟,有些事事到如今,哥哥觉得已经不该再瞒着你。」 她一愣,又回头看了病榻上的父亲一眼,才缓缓松开了父亲的手,站起身来,看着凤天凌,轻问出声:「到底是何事?」 凤天凌顿了顿,道:「小璟,朔国从一开始就一直拒绝与北冥的通商,此事你不会不知。这也是北冥州后来会去寻齐国的缘故——」 「如今朔国灭齐,云苍昌盛,雄踞一方,只怕有朝一日朔国继续壮大,不满于区区云苍大陆,便会发兵北冥。 小璟,北冥州兵马也不是不敌朔国,但显然若是要抑制朔国发展,便该早日发兵,避免其构成北冥的威胁。可显然,州主并不想与朔国征战,也不想抑制其发展,这才如此急切地想与朔国签订往来通商条约,不过是为了保两国永久安定。而州主为何如此,你应该最是清楚之人?」
第210页 宫绫璟身子僵硬,手心早已一片冰凉,她转头看着病榻上憔悴至极的父亲,眼眶蓦地就湿了。 惯来凌驾于大陆之上的北冥州,为何要放任云苍区区一国发展到时至今日,成了自己的一大威胁隐患? 父亲一代枭雄霸主,何等睿智,若不是为了她,又为何非得容忍?非得力争两国通商,友好往来…… 可焰溟呢?他不是也答应过自己,让她信他的吗? 他为何偏偏迟迟不愿签订两国通商协议,还……还愤然离宫也不同她说一声呢!到底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他与她父亲昨夜里,到底为何争执? 不该如此啊……除非…… 她心头一哽,对上凤天凌,迟疑出声,「天凌哥哥,那通商协议的细则,可否让小璟看一眼?」 凤天凌一愣,道:「小璟,你这是事到如今,还疑心是北冥州定的通商细则条例是占了云苍便宜,才惹得南焰帝迟迟不肯答应通商一事?」 他拧眉看着面前格外执着的女子,顿了顿,兀地却是摇头一笑,「罢了罢了,你若要看便看吧。」 凤天凌挥手招来了宫人,让其把细则文书拿上来。 宫绫璟接过宫人递上来的文书细则,很快细细看了起来,那一条条协议,她虽不能全然看懂,但最紧要的几处她还是可以懂得其中利害。 而很显然,这些两国大臣商讨这么些天,最终定下来的协议,实则并没有如她想像中那样对云苍不公。 应该说,依细则条例上所言,北冥州真的已经报以很诚挚的态度,在促成两国通商一事了。 焰溟若真的是为通商而来,就不该还有拒绝之理,更没有与她父亲为此事争执之理才对…… 宫绫璟眉头越皱越紧,拿着文书的手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 而这时,却听得那老臣蓦地出声。 「公主,恕微臣多嘴,南焰帝恐从一开始就没有与北冥州通商的打算!微臣说句难听的,他这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忘恩负义!当年若不是……」 「范老!」只听得从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宫绫质突然喝了句,打断了范贤。 范贤吹鬍子瞪眼的,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可一偏头却看着女子垂着头,拿着文书的手不可抑制地颤个不停。 他眉心轻蹙,摇头嘆了口气,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毕竟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公主,着实也有些心疼这孩子。 可,这孩子怎么就偏偏喜欢上那野心滔天的皇帝了呢! 「小璟,哥哥知你这会心里必定不好受。可眼下这两国通商一事应该是不成了,南焰帝不与北冥州通商,便足以证明……此人势必另有打算,且他此次前来,竟带了十万兵马,如今愤然离宫,只怕……小璟,北冥如今必须是对朔国动手防范了,你……」 「不!不能发兵!这当中必有误会!」 一旦一国发兵,恐便当真是覆水难收!朔国与北冥的关系必崩啊...... 女子赫然抬头,身子颤抖着,那张削白灰尖的小脸令人看得心中暗惊。 凤天凌拧了拧眉,双手揽住宫绫璟两肩,紧紧抓着她,声音冷厉,喝道:「小璟!而今这般情形你还要信他吗?你莫不是真要等他发兵攻打北冥皇城,夺了北冥这片净土,才得以清醒?」 一字一句,字字珠心,如刀割一般,破开了她的心,叫她痛得好似真的不得不信了。 原来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泪水就这么沿着女子的脸颊留了下来,宫绫璟浑身颤得好似若不是凤天凌揽着她,她下一秒就要瘫软于地般。 宫绫质到底看不过眼,上前推了凤天凌一把,蹙眉道:「你先把我姐松开,你都把她抓疼了!」 凤天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没控制住,抓宫绫璟双肩的手的确用了太大的劲,他蹙眉,手不自觉松开,女子身子一软,似就快站不稳,宫绫质面色一变,急忙上前扶住宫绫璟。 「姐,你镇定些,说不定也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姐夫、姐夫我瞧着也不像这种人……」 可话未毕,又被人赫然打断! 「宫绫质!小璟是小璟!你难道也看不出他焰溟从头到尾就是为了一统天下吗?你难道真的看不出,再不发兵,北冥州也迟早会是他的囊中之物吗!」 凤天凌双目赤血,对上宫绫质,兀地却冷嘲一笑,「就你这样,州主也放心把宫绫世家的家主之位交付于你?」 凤天凌此话一出,只见得连范贤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可宫绫质也不是好惹之人,他扶着宫绫璟到一旁坐下,对上凤天凌,眸色骤冷,「我宫绫家的事也轮不到你一外人说道!」 他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勾,讥笑道:「况且还是一庶子,你连你自个世家的家主之位都坐不上,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宫绫家指手画脚?」 候在一旁的太医和范贤都听得剎时心惊,咽了咽口水,着实没想到这少主子说话这样大胆,凤天凌的确不过是凤家一庶子,可而今在北冥州上也是手握实权,也是深得州主倚重之人,宫绫质这话说得太过了吧,但好似却又不无道理! 任凭他再能干,凤家的家主之位也轮不到他凤天凌,而坐不上家主之位,就更休要提北冥州州主的位置。 而就在这争执之间,外头却突然传来宫人一声急奏!
第211页 「林都尉求见!」 林都尉,掌管北冥皇宫禁军之人,也是一众世家护卫的统领。若不是皇城出了事,此人不会这么急的赶来觐见—— 宫绫质面色一变,很快喝了声,「进!」 屋门被人推了开,只见得一武将一身盔甲,大步而进,却见他瞧清卧病在榻之人时,面色也是骤然一凛,但他并没有做过多犹豫,很快行至宫绫质跟前,单膝跪地。 抱拳。 一字一句地禀告。 「少主,朔国皇帝带领十万帝军发兵围城——」 林都尉话未落,只听得屋内「啪」的一声,是茶盏跌碎,上好白瓷碎落于地的声音。 众人一惊,蓦地看向那踉跄着站起身的女子, 女子脸色惨白得甚至有些触目惊心,那双惯来盈盈的杏眸,此刻更是布满通红血丝,眼里却依旧满是不可置信。 只见得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行至林都尉的跟前,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细嫩掌心,划出血痕,却毫不自知。 她的唇瓣颤抖,好一会才溢出了句。 「你、刚刚说什么?」 林都尉顿住,可十万火急之事当真是拖不得片刻,他咬咬牙对上宫绫璟。 「公主,南焰帝带兵围城,而今城门口已被围住,城中尚有皇城禁军,若要发兵,下官必须请得州主旨意!」 言罢,林都尉又忍不住看向病榻,眉头一瞬皱得更深了些。 州主竟在眼下这等关头陷入昏迷?! 而就在这片刻间,宫绫质却突然出声:「眼下情形,必须发兵,难不成还要等他真攻进来?」他看了一眼林都尉,命令道:「你便传我旨意,命皇城禁军出城抵挡——」 可就在这时,凤天凌却又沉声开口:「焰溟骤然间帅十万兵马围城,区区城内禁军护卫恐难以抵挡。」 「那能怎么办?眼下定是来不急调动城外兵马的!」谁能想得到,不过是通商谈崩,这位皇帝就直接帅此次随行前来驻扎在城外的朔国帝军把北冥皇城围了??? 谁能料到他胆子竟这样大! 竟敢这样不顾道义与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 可——若是早有预谋,是不是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并非他胆大,而是他早早就笃定利用了北冥的不会设防,而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啊—— 他要的从头到尾不就是这整个天下吗! 宫绫质也是直到此时,也才彻彻底底意识到,原来凤天凌所言恐一直不假,南焰帝此行根本不在于通商,不过是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 通商只是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当真是要攻打北冥州! 眼看凤天凌也不开口,拧着眉,面露难色,而林都尉更是无计可施的模样,宫绫质面色变了又变,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病榻看,昏迷不醒的伯父。 若是伯父醒着,定不会让北冥深陷如此困境吧,他总能撑起一片天,伟岸不可动摇,无坚不摧,让北冥州永远是这天下不可逾越的帝国。 可为何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 是谁害的…… 难道不是…… 他心里一惊,不愿去细想当中错综复杂的缘故,更不愿去做那个结论。 就在这一室静默之时,终于有人缓缓开口,打破了死寂和这场死局。 「开城门。」 众人怔住,蓦地看向宫绫璟,只见得女子不知何时,已然变得很平静,超乎寻常的平静, 宫绫璟上前一步,对着林都尉,道:「开城门,让我去会他。」 「这……」林都尉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看宫绫质和凤天凌脸上一併震惊的神色,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听错。 可这位公主,是想单凭一己之力,抵挡外头十万帝军?会不会太天荒夜谈了点? 难道在此刻还在幻想南焰帝能对她念及旧情吗? 念旧情就不会发兵围城啊! 凤天凌晃过神来,「小璟,别冲动,肯定会有别的法子!」 「是啊,姐,你先冷静些!」宫绫质看着宫绫璟,他从小与她长大,在一起十余载,却从未见过女子今日这样的神态。 眸子里蕴着苦痛到极致的灰败,可面上容色却再也一丝波澜。 女子淡淡开口,声线清冷:「是该我去的,他若真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夺下北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今日破城——」 宫绫璟看向二人,缓缓一笑,笑得苦涩,笑得薄凉,声音却淡然得令人心惊。 「——那便让他帅着他的千军万马先从我尸体踏过去,再去谋得他的天下吧。」 话落,女子已经越过众人,步出前殿,推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明晚男女主战场相见! 第113章 天下谋士早有预料南焰帝的野心定不会止步于一统云苍的天下, 北冥州迟早也是其囊中之物。 只是无人想得到,帝王会胆敢在这个时候就发兵,但却着实成功打了北冥州一个措手不及, 打了天下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兵书所言,蓄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说得不就是如此吗。 . 南焰帝帅兵围攻北冥皇城那日, 天阴沉得可怕,黑云压迫天际,雨雾漫天飞舞。 北冥皇城城门紧闭,城外, 十万帝军围城,战鼓雷鸣, 势如破竹。
第212页 一边是千军万马,金鼓连天, 声势浩大;而城内的另一边, 却寂静如斯,竟似无人应战, 凭他叫嚣。 皇城门外,已被朔军呈半扇状包围, 最前是两排□□手, 而后才是一队队步兵,□□手、刀盾手,各按队伍,盔甲鲜明,刀枪锃亮, 气势如虹。而再后,便见三名武将身穿金戈铁甲,骑于战马之上,并排而立。 鼓声轰鸣,震耳欲聋,俨然快要划破天际之时,只见那三名武将跟前之人,缓缓抬手,不过一个手势,战鼓雷霆声骤止。 身后武将随即驭马上前,驾至抬手人身旁,抱拳出声:「皇上,北冥既不应战,我军何不直接硬攻破城而入!」 男子骑于枣红汗血宝马之上,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身穿一副钓嵌卧龙银白盔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其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容冷硬,像覆上了一层寒冰。 他并没有出声,薄唇抿着,一双墨黑眼眸凝着前方紧闭的城门,眸光锐利深邃异常。 明明该是白日当空的时辰,天却一片阴沉,透不出一丝光亮,硝烟瀰漫,一场腥风血雨似乎早已不可避免。 武将瞧男子似还有所思虑,不敢出声,只静候于旁,等待一句攻城的指令。 半晌,男子拧眉看着那依旧紧闭的城门,似乎耐心终于用尽,他微微偏头,看了身后另一名武将一眼。 陈参将会意,即刻驾马上前,只见他穿过前方兵马方阵,直冲城门之下,仰头破口叫嚣,笑斥:「原来堂堂北冥州,不过是只缩头乌龟,连出来与我军一战都不敢!」 「仗着自己泱泱大国的名号,背地里只会发大陆的战争横财,老子早就看你不过眼了!」 「还总以强国自居,不甘与大陆往来,而今看云苍髮展得好,国泰民安,富足昌盛,便又要来掺和一脚?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道理!」 「快给老子滚出来应战!不然老子要踏平你这座破城门了!」 陈灿边指着依旧紧闭的城门破口大骂,边不时回头看皇帝脸色,而后在皇帝颔首示意下,陈灿正欲挥手让后方已候多时的步兵攻城。 谁知却在这骤然间,城门竟被人打了开来。 只见里头涌出一队兵马,人数并不多,为首那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袭蓝色云翔符蝠纹战袍,眉宇清秀,双眸却隐着勐烈的暗火。 他勒马于陈灿跟前,手执长剑,从马上一跃而起,剑锋直指陈灿头颅,大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北冥州城门口叫嚣!」 陈灿一惊,手中长矛堪堪一挡,险而避开,定眼一瞧,才发现这人乃北冥少主,宫绫质! 宫绫质年岁不长,模样清隽,平日里更是翩翩君子模样,但不料其年纪轻轻,身手却意外地好,出招招招致命,气焰俨然不在身经百战的陈灿之下。 到底是宫绫辰霄看好的未来州主! 陈灿很快不敌宫绫质如此勐烈的攻势,勒马退后,一抹嘴角鲜血,笑喝:「倒看不出你这小小儿郎,还有这等本事!」 话毕,他却是直接驭马,调转回了朔军方阵。 宫绫质面色变了又变,到底年少轻狂,一挥马鞭就要追赶上前,但很快被身后护卫紧紧拦住。 他冷静下来,这才驭马退回城门口,可却蓦地抬头对上身骑骏马,立于朔军中央之人,厉声而出:「焰溟!你当真是狼子野心,慾壑难填,一统云苍还不够,竟妄图连北冥这片净土也要攻下?」 「你这是真魔怔了不成!」 可那看似真「魔怔」了的人却也不说话,只是凤眸淡淡扫过了他,脸上的神情孤傲而冷淡,对宫绫质的问责毫不理睬。 而男子这幅模样,看在宫绫质眼里,俨然就是默认了,甚至带有几分不屑与他多言的轻蔑。 宫绫质一下子更是怒火中烧,手执长剑,剑锋直直地对上那不为所动的男人,咒骂了一句:「你这样对得起我姐吗!你知道她听到你攻城的消息,都快昏过去了吗!你难道娶她就是为了今日这般吗——!我姐那样信你,你无不无耻!」 他在这边吼得歇斯底里,可那人却依旧似聪耳不闻般,面容平静无波,淡紫薄唇紧紧抿着,一字不发,任宫绫质举剑叫骂着。 倒是焰溟身后的司马仪出了声,对着宫绫质大喝道:「凭你还不够格跟我们皇上对话,还是赶紧让宫绫辰霄出来吧!」 宫绫质听得更是怒髮冲冠,那双清冽的眼眸瞪着焰溟都快喷出火来了。 一想早被这道貌岸然,阴险狡诈的皇帝气晕在病榻之上的伯父,宫绫质气到不怒反笑。 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省亲通商一件说得比一件好听,不过是盘算着势必要在今日攻下来不及召集城外兵马,毫无防备的北冥! 好!好一个云苍帝王! 亏他先前还尊称了他一句「姐夫」! 「你若想要攻下北冥,便先我宫绫质尸首上踏过去吧!」 话一出,狂风唿啸,捲起一地尘埃,尘烟四起间,宫绫质身后一队护卫赫然举剑,准备朔军一动,就相抗而上。 但……几百人对战十万大军,北冥的形势似乎怎么看都不妙。 就算城中再无兵马,也不该就只有这一队护卫军!是否太过胆大包天了些? 玄烈皱了皱眉,在焰溟身侧低声道:「皇上,恐城内有诈!」
第213页 男人面色冷冽,眸光幽邃,没有吭声,令人看不出他到底作何打算。 陈灿倒是很快出声:「依我看,北冥州皇室这是还不信皇上真的要发兵攻城呢,派个略有些身份的小儿郎就出来一探究竟,估计是笃定我皇没想真攻打进城!这是太天真了!里头还真不定有诈,就算有诈,我方十万大军,还能不敌?」 他话落,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调笑了一句:「那北冥公主不是一直对咱皇上痴心一片吗?说不定这会正揽着不让城内发兵呢!此等女子,当真是我云苍——」 余话未出,却勐地听得有人冷喝了一句。 「住嘴!皇后岂是你可议论?」 陈灿蹙眉,皇帝仍没有吭声,反倒是皇帝身后的玄烈正怒视着他,而陈灿勐然间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当着这位帝王的面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皇帝要攻打北冥州是真,可……可深爱那北冥公主好似倒也不假…… 他一时,也有些心惊,可偏头对上焰溟,却见帝王神色不变,对他的话似不置可否。 男子冷冽的视线依旧落在城门上,眸光深黑得像旋涡,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冰。 陈灿这一颗半吊着的心这才慢慢松了下来,瞧帝王这模样,哪怕真的再爱佳人,可万里山河,锦绣江山面前,佳人在其心里恐又真算得了什么! 再说夺下北冥,还怕那北冥公主会再逃了不成? 而就在这片刻间,十万士兵武将,只看着那骏马上的帝王,缓缓抬手,众将士心神一凛,面色肃然,只待帝王的一声攻城令下。 剎时,城门前,黑云压城,前沙似雪,角声唿啸。 两方对峙一触即发之际,城门却再度被人一推而出。 众人一惊,只见一美人一袭粉色华衣裹身,身骑骏马,从城中跃出。 狂风骤时不知何故肆虐而起,捲起满地尘埃,女子衣裙宫纱被狂风捲起,却意外让那锦绣绸缎紧紧勾出那纤细蛮腰,雪白玉颈之下是清晰可见的精緻锁骨。 一缕金光破云而出,红光映照之下,美人容色更如明珠生晕,美玉萦光。 而其身后一众精骑紧随而出,马蹄纷杂,蹄蹄作响,响遏行云! 众将士恍然心惊,晃过神来,定眼一瞧那驭马至宫绫质身侧的绝色美人……才发现这不就是那北冥公主,他们的—— 朔国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蹲在战场边观望两边紧张局势的瑾木木,忍不住嘿嘿一笑:这样刺激的情节应该还会有评论?hhh~ 战马上惆怅不已的皇桑:朕已经可以预想到,又会有一堆小可爱要开始骂朕了…… 瑾木木:一堆?您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得起我了(卑微落泪jpg.) 第114章 众人心头勐地一跳, 堪堪忍住回过头去看帝王脸色的冲动。 「姐,你怎么还是出来了!」 宫绫质看到宫绫璟之时,面色顷刻间就变了。 他看向宫绫璟身后, 震怒地朝凤天凌和晚七大吼:「你们嫌她受的刺激还不够大是不是,居然让她出来了?非得让我姐亲眼目睹这一幕!?」 凤天凌一勒缰绳,皱了皱眉,「拦不住。」 晚七一声不吭, 紧紧盯着前头马上的宫绫璟。 女子面色苍白如纸, 双眸死死地看着前方,面容看似还算平静,但那双拉着缰绳的手却一直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细嫩的掌心已被缰绳勒出青紫的血痕,可她却仿佛还浑然不知自己使了多大的劲。晚七看得暗自心惊, 她从未见过公主这般模样! 「公主,您冷静些——」 两方将士本来一直在注意着宫绫质和焰溟的指令, 勐然间却被晚七的声音惊住,蓦地都看向这边。 只一眼, 却叫人心头剎时更是不可抑制地狂跳。 众人就这么看着那位倾城绝色的女子, 身着一袭单薄宫裙,连盔甲都没戴, 就这么从北冥禁军那方,慢慢驾着马行至两军中央。 两边都是手拿利器, 争相敌对的将士, 而女子的眼中却似乎没了旁人,只有那同样高骑于战马之上,立于朔军正中央的男子。 她好似已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眼里只有那个人,那个她爱到骨子里, 信到骨子里,在他生死不明之际,她曾恨不得以命换命的男人! 好似就在前夜里,他还抱着她拥着她,贴在她的耳畔与她说,她永远不用求他,只要她说,他就会答应…… 他明明与她说过,让她信他的! ...... 这个男人……怎么捨得亲手毁了她的家,怎么可能呢? 女子行至两军正中央,才堪堪勒住缰绳。她微微仰头,对着那个一身银白盔甲,面色冷冽无温的男子,缓缓一笑,红唇微张。 「你真的......从一开始就是因着要攻打北冥州才陪我回家的吗?」 她的声音不大,声线更是平静无波,却令人听得凄切异常。问出这句话时,女子满腔的悽苦竟到底还是夹杂一丝小心翼翼的希翼翘盼。 时至眼下这番场景,却似乎只要那人肯与她说一句,「不是」——她就信他。 只因她曾因不信他,害得这个男人因她深陷绝境……她曾立誓,若他坠崖那时能平安归来,她定再也不要疑他丝毫。 她想,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真的做到的。
第214页 这回,她真的做到了。 可…… 前方,男子骑在马上,衣炔飘飘,银盔程亮,模样俊美,眉间气势赫赫。 他的身后,无数士兵威严矗立,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边际。 她看到男人凝着她的目光,复杂至极,她也看到他高举准备下令攻城的手缓缓放下…… 可与此同时,她也看着男人在她小心祈盼的眸光下,慢慢地颔下了首…… 那日的天很黑,黑得令人心生不安,耳畔是战鼓雷鸣,是朔军攻城的造势嘶吼,气焰极盛。 女子骑着战马,立于两军中央,不退不进,怔怔地看着男子,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知是谁朝她喊了一句:「皇后娘娘,您早就嫁给吾朝皇上,北冥与您还有何干系?今日北冥州城门必破,您还是快些归顺我朔国吧!」 恐是「归顺」二字着实太刺耳,女子似被勐然惊醒,死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动。 她缓缓低下了头,轻轻一笑。 原来这个她深爱到骨子里的男人,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的深情和不疑,谋算着攻打她的家…… 原来,自始自终,他其实从未变过。 如今.....她终于还是无法再替他找半分藉口了。 …… 手足不知何时,早已一片冰冷,掌心被人勒出血迹,她却浑然不知。 宫绫璟眨了眨眼,却耐不住视线的一片模煳,在一切被泪水吞没之前,她终于狠狠一抹满脸泪水,咬紧唇瓣,抬起头来。 女子嘴角绽出抹笑,薄凉似水,手下却一扬马鞭。 马蹄声骤响,身后众人面色一变。 不知是谁最先出声,竭尽全力,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 「公主,不可!」 …… 晚七就这么看着宫绫璟不顾一切一扬马鞭,驾马奔向朔军阵营,而那最前排的步兵个个手执尖锐长矛,直指向她! 她面色骤变,驾马狂追直上。 身后的凤天凌眉头也勐地狠狠一拧,扬起马鞭,破声而出,「小璟!快回来!」 这一刻,到底是真的着急。因为宫绫璟此举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众将士不觉屏息,心惊不已,怔怔地看着女子直直冲向敌军的利刃之下! 公主显然不是投降归顺,这是要……以身殉国啊! …… 而也就是在女子驾马而出之际,在那电光火石间,却听得那帝王竟厉声高喝了一句:「不准动手!」 陈参将和司马将军面色骤然一变,看向帝王,却见得他眼眸血红,在触及女子就要不顾一切撞上他手下步兵的长矛之际,他脸上的从容镇定终于彻底瓦解,再度咬牙怒吼:「退兵!」 而后,竟是直接扬手,急急地调转马头,似不敢面对什么似的。 身后众将士也是一脸震惊,但皇帝已然下令退兵,又竟先行驭马撤退。 而很快,司马将军也挥手大喝,「撤!」 也就是在这片刻间,尘土飞扬,十万朔国帝军就这么撤离了北冥皇城! 而另一侧,宫绫璟也是顿住了,勒紧了缰绳,怔怔地看着男人帅着千军万马,在她跟前慌乱地领兵撤退……仿佛她是一只会吃人的洪水勐兽??? 宫绫璟咽了咽口水,似很难相信眼前这荒谬的一幕。 她刚刚确实不过再向前几步,就能直接撞上步兵的长矛。但实际上,她没有这样的打算,也深知没有焰溟下令,她可以笃定这些士兵不敢枉然动她。 她只是要问他一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罢了! 可焰溟竟然直接下令退兵了,这显然是宫绫璟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效果。 而刚刚男人那副模样,他是怕他手下的士兵伤到她吗?男人领兵征战多年,难道还会怕他的手下不顾他的指令伤了她吗?! 为何她一不管不顾冲上前去,他就像难以面对她一般,直接退兵了? 这是真的打算攻城的模样吗?! 宫绫璟柳眉紧蹙,百般不得其解,看不清男人到底作何打算,她居然到现在还是看不清这个男人! 可这时,晚七和凤天凌却已经驾马赶到她身侧。 「小璟,你刚刚是疯了吗!你不要命了?」 宫绫璟一愣,看向凤天凌,男子对上她,语气里满是气急败坏,面色更是震怒,宫绫璟从未见过凤天凌这般模样。 而她也才勐然发现,晚七对着她也是一脸焦急不已! 宫绫璟怔了怔,才恍然意识到,她刚刚那样的举动,着实太过大胆了些,也不知是依赖了什么。战场上虽两军还未动手,可毕竟刀剑无眼,若是一个不慎,她可能真的就—— 她顿时也才有些心有余悸,摇了摇头,喃喃道:「不,我……」 「还我什么我,姐,我求求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北冥州就算真的没兵没马,穷途末路了,也用不着你以身殉国啊!你这是干嘛啊,以死为爱谢罪啊!你瞧焰溟那疯子,为着权势天下都已经不顾一切了!」 「你还以为你死了,他就良心发现了啊!一辈子活在自责苦痛中,不再攻打北冥州了啊!?你啊就是太傻,太不懂男人真正要的是什么!你赶紧跟我进城去!你看看下次谁还敢放你出城!」 宫绫质不知何时也已经驾马上前,对上宫绫璟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怒吼,然后就俯身过去牵她的缰绳,直接把人连马一併拖回去了。
第215页 凤天凌和晚七沉默不语地跟在二人身后,听着宫绫质一句又一句数落着宫绫璟,而这位公主好似这会才真被自己吓到了,倒也没吭声,第一次任由宫绫质训她。 …… 好似一场精怪的闹剧一般。 朔国十万帝军明明已经包围住北冥皇城城门,而北冥城内似乎并无足够兵马可挡……在军事上这样极其难能可贵的一次攻其不备,只需破城就能取胜的战役中,南焰帝却不知何故,最终竟下令撤军。 …… 但显然南焰帝并非就此放弃攻打北冥州,随行的十万帝军当夜随即扎营于北冥荒郊,只等下一个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玄烈一阵无语:皇上,您那么紧张干吗?您还不知道您手下那些士兵没您下令肯定不敢动手? 皇桑:……朕刚刚很怕阿璟不小心受伤啊!朕内心其实很慌啊!朕好难啊!作者为什么总要搞事啊(委屈) 瑾木木:…… 当然是为了给我的小可爱们刺激又精彩的情节啦啦啦(~ ̄▽ ̄)~ 最近的情节看得很生气吗?那我们就二更叭~很快就过去啦~不要气坏身子哦(,,?w?)ノ"(っw?。) 第115章 夜色抹去了天边最后一缕残阳。 北冥荒郊城外一片寂静, 黑沉沉的夜,如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 朔军军营,主营帐内, 却是烛火通明。 皇帝一身银白盔甲尚未褪下,坐于主位之上,其下乃玄烈、司马仪和陈灿三人。 焰溟在北冥皇城城门退兵后,踏入这主营内, 便宣他们三人前来, 重新做攻城部署。 而很显然错过白日里那个千载难逢的攻城良机,北冥州一旦回过神来,只要调动起兵马,凭朔国如今的军事实力要再攻打北冥州着实不易。 基本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营帐内, 鸦雀无声,三名武将围在沙盘跟前, 眉头都不自觉紧蹙而起,谋私着如何才能再寻一个攻城的良机。 陈灿是这三人中, 眉头蹙得最深的。 可能是他愚钝吧, 他想到脑子生疼,却仍发现无一计可用。想着想着, 内心忍不住就暗自悱恻起来。 他非常不理解这位皇上刚刚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北冥公主一冲出来, 他那会就非得退兵。 现在好了吧?平白错过了这么一个打北冥措手不及的良机! 但实际上, 陈灿却又不太敢质疑帝王在战场下的任何指令,不仅仅是因着戒律严明的军规,更是因为他着实是从心里佩服这位皇帝的。 他跟随焰溟打战也有多年了。 在三年场那场横扫云苍大陆,一统天下的战争里,他最初还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步兵。后来, 不过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杀敌甚勐,又屡渐军功,跟着帝王四处杀敌,而后才被提拔成参将的。 天下传闻这位皇帝用兵如神,如战神降临,在陈灿这里,他绝对是第一个举双手贊成的。 这位皇帝城府极深,又善于谋算,简直是把书上兵法都给用活了! 可刚刚明明已经把北冥皇城死死包围住了,眼看就要顺利攻下城门,焰溟却直接下令撤退,甚至退得有些个落荒而逃的味道,委实让陈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帝王到底作何打算。 若说他真是为了美人,便拱手了天下,这显然也不可能,毕竟皇帝现下显然还有接着攻打北冥州的准备…… 只是眼下要再想出一计,顺利攻下北冥州,着实太难了! 而等到北冥兵马悉数调动,他们十万帝军还怎能再相抗?只怕是自身难保,危在旦夕,还何谈攻城...... 陈灿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可能在军中大咧惯了,他垂着脑袋,不知不觉就嘟囔了一句:「……都怪那北冥公主。」 营帐内,本来四人都在各自思考谋划,一片安静,陈灿这突然出的一句声,就显得很突兀了。 玄烈和司马仪蓦地瞪大了眼看向了陈灿,只觉得这人…… 陈灿看到二人震惊的目光,撇撇嘴,竟又道:「瞧这北冥州兵马来不及调动,竟琐粹是用上了美人计?派个公主上战场是怎么回事……那公主一直说着身份高贵,而今也不嫌自个身份掉价?」 玄烈面色变了又变,绷着一张脸凑了过去,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那位还是我朝皇后,你说话注意些……」 谁知陈灿瞥了一眼皇帝,瞧帝王垂着眼眸,似不为所动,他又大着胆子嘟囔了句:「这皇后明明都嫁到云苍了,怎么这心却还向着北冥?按我说,就该重新立个朔国的女子为后,一心向着咱云苍才好……」 玄烈:「......」这人莫不是今日出门脑子被驴踢了???平白无故怂恿皇上换皇后??? 司马仪:「......」不,我看他只是单纯地想在圣上面前博出位! 陈灿此话一出,玄烈和司马仪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再说,决定彻底不管陈灿的死活。 可二人仔细想想又觉得好似也怪不得他,陈灿一直在边塞待惯了,从未在宫中侍候过,到底是没见过皇帝是怎么宠皇后的。 也定然不晓得,这位皇后现在就是皇上的心肝,皇上的命。 陈灿也算是司马仪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怕陈灿再乱说话,等会真被皇帝砍了。 司马仪还是干咳了几声,低声又提醒了一遍,道:「你休要再胡言了!」
第216页 陈灿看着司马仪和玄烈两名战场上铁骨铮铮的大将似乎都被他一番言论吓得不轻,他自个脑袋这才一个激灵,好似前些日子整个天下都在传云苍的帝后恩爱非常,实乃一段佳话? 皇上应该还是挺喜欢那北冥公主的吧?到底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陈灿意识到这一点后,不自觉就咽了咽口水,眸光小心翼翼扫过座上一直沉默寡言的皇帝,见皇帝似还没对他的话动怒,陈灿思量片刻,就想赶紧挽救了。 于是他,又开了口。 这话却是直接对着焰溟说了。 「皇上,依下官所见,咱是否要先把皇后绑回来?」 「......」 玄烈和司马仪差点惊掉了下巴,这回看着陈灿的眼神,可真是复杂到极致,里头似乎还带有一丝丝敬佩。 这人……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提议对皇后用「绑」的…… 佩服!着实佩服! 陈灿却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觉得皇上显然也是颇在意皇后的,为避免这位北冥公主下次再扰乱他们的布局,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先把人给绑回来吗? 反正原本她也就是朔国的皇后,绑回来了,皇帝自个也安心不是? 陈灿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于是又雄赳赳气昂昂地抱拳提议道:「皇上,末将可担此重任,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就想方设法潜入北冥皇宫,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替您先把皇后给绑回来!」他似想到什么,还不忘补充了句:「哦对了!还有咱太子!」 玄烈和司马仪听完陈灿这话,脑子彻底一阵缺氧眩晕,连冷气都吸不上了。 二人实在忍不住,微微抬眼打量了帝王的神色。 御案后的皇帝听到这里,才缓缓抬起了头,视线离开了手中那枚紫色玉佩。 那玉佩似时常被人握在手里,如今看着倒是越来越晶莹剔透,颜色出萃。 二人就这么看着皇帝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陈灿。 皇帝容色倒是尚好,眸色更是平静无波,可陈灿莫名其妙却被帝王盯得周身泛寒。 他顶不住这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打量,很快默默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在陈灿手脚渐渐被盯得冰冷起来,心理防线快要崩塌的时候,皇帝才淡淡开了口,声线清冷至极。 「陈参将,比起你所言之事,朕倒是另有一要事正准备吩咐你去做。」 听皇帝终于开口,陈灿跟解脱了似的,忙躬下身,急急道:「皇上吩咐,下官一定在所不辞!」 座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眸光幽邃,声音微沉:「朕刚回来之际,觉得外头马棚甚脏……」 他一顿,抬起头来看着陈灿,修长的手指却依旧把玩着掌中的玉佩,淡声启唇:「这事,朕便交由你去打理吧。」 陈灿忽地一下就抬起了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不是很理解这清理马棚一事怎么就突然落到他头上了…… 眼看帝王一脸正色地对着自己,好似不是在于自己开玩笑的,陈灿急忙结结巴巴道: 「这……下官、下官立马派人去清理!」 皇帝皱了皱眉,彻底冷了声:「你这是只会张嘴说,却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朕是让你滚去亲自清理!」 陈灿一惊,让、让他自己洗??? 还没晃过神来,却听得帝王又厉声喝道:「来人!」 营帐外头两名士兵很快入内,抱拳跪立于案前。 「把陈灿带去马棚,马棚一日没清洗干净,便让他住那,不用出来了!」 两名士兵很快上前把陈灿拖了下去,而陈灿一脸惊恐地看着皇帝盛怒至极的模样,吓得失了声般,直到被人快拖出营帐才回过神来,不停讨饶道:「皇上,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了啊!」 可很快地,他还是被人拖了下去,又毫不客气地扔进了马棚…… 陈灿一脸黑线地看着一地的马粪,突然才意识到……他刚刚好似忘了问皇上,干净的标准是什么…… 假如皇上一直觉得不干净的话,他莫不是就要一辈子住在这马棚里了??? …… 营帐内恢復了安静,玄烈和司马仪回想陈灿刚刚被人拽下去的模样,不约而同再次抬手擦了擦自己一脑门的汗水。 陈参将不知皇帝其实对北冥州另有一番打算,一心想着如何替帝王夺下北冥皇城,这才口直心快,今日多番出言不逊。 不过皇帝能忍到现在,还只是把人扔马棚去,倒也算是好的了…… 只怕是如今军中还真的用人之际…… 而不过一会,却又见得一地宫暗卫进营帐内,跪立于地,手举一封信件呈递到帝王跟前。 「拿上来。」 暗卫很快起身,把信件交给皇帝。 焰溟打开信件,不过扫了一眼,便把宣纸压下,抬起头问了暗卫一句:「那人交予你此信之时,还说了些什么?」 暗卫心神一凛,只觉得主子真是料事如神,连那人看着极不放心,又着急到第一次开口多交代了他几句,都料到了。 他随即抱拳禀奏道:「主子,那人要属下提醒您一句,切莫忘了当日之约。」暗卫似想到什么,又道:「主子,那人还说,万不想再看到您今日这般举动了,扰乱了他事先布好的一切计划……」 焰溟听罢,却是冷冷一笑,挥了挥手,让暗卫下去。
第217页 信纸被人重新拿了出来,皇帝抬头看了玄烈一眼,玄烈会意,很快上前接过信纸。 他把信纸接过后,先细细看了几眼,才交予一旁的司马仪。 玄烈抬头对着焰溟,皱眉出声:「那人是想让皇上依照诺言,赶紧出兵攻城,届时他再在城内与皇上里应外合?」 司马仪看完信中内容,也很快道:「皇上,臣只恐其中有诈!如今北冥州定然早已调集兵马,严加防范,若此时我军硬闯,只怕……」 焰溟面色微沉,似思量了片刻,才沉声开了口:「他一直想夺下北冥州州主之位,只是少了一个时机。而今这个时机只有我军攻城才能给到他,朕便赌他不敢使诈也不愿使诈。」 玄烈颔首,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再问道:「皇上,那若是皇后娘娘又——」 皇上惯来在战场上,料事如神,对敌方战术仿佛未扑先知般,早早谋划好,再设下陷阱,一步步诱敌深入,可皇后如今却反而似成了皇帝一个十分难以预料的变数。 若按他们事先计划那般,今日朔军就会一举攻下北冥皇城,而哪怕城门再难破,里头那人势必会在城内有所动作,如此,取胜也就不过是迟早之事。 可……没人想得到,皇后竟直接骑上战马,仿佛要寻死一般沖向朔军,那一幕,玄烈想想都觉得心惊,更别提皇帝。 玄烈正蹙眉忧思着,却听得皇帝淡淡开了口。 「那人应该也不会想再见到此等变数。」 若宫绫璟出了事,他与那人之间的约定便也再算不得数。 焰溟微眯了眼,眸里神色明灭不定,面色镇定,可握着玉佩的手背还是跳出了几根青筋,俨然还是暴露了这个男人心中的少许不安。 他以为会很快就结束的……她不会受到一丝伤害的,却不料,他好似还是让她伤心了。 白天两军对峙,女子骑在马上凝着他,生生红了眼眶的模样再度浮上他的心头。 焰溟的眼眸沉了沉,握着玉佩的手便不自觉用力,隐隐颤动。 玄烈和司马仪都是真相之人,也知道皇帝对此事早已谋划得万无一失,可皇后…… 二人心中暗暗嘆气,帝王这幅模样,他们也不敢多言,只默默垂首。 但很快,他们就看着案后的皇帝赫然起身,面色冷硬,眸色寒冽,再度沉声开口。 「传朕旨意,整肃营中将士,今晚连夜发兵再攻北冥皇城——」 玄烈和司马仪大惊,但看焰溟脸上容色不容置喙,显然不想再拖延半刻!二人心中明了,眼下再拖,局势绝对更是不利,唯有连夜再攻,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其他变数…… 二人想清楚后,随即很快抱拳应:「是!」 第116章 出乎意料, 南焰帝白日退兵之后,而后夜深竟又很快接着帅兵攻打了北冥皇城。可最紧要那会过去,北冥州回过神来, 这场战便註定不再是那么好打。 因着北冥州主宫绫辰霄病倒在榻,便由宫绫质帅兵出城防守。这一防守就与朔军在沙场上抗衡了一整夜。 而城内的治安很快由凤天凌一手掌控,最初的确有一些宫绫世家的人对把皇城的兵权交由凤天凌掌管非常不满,但眼下大部分北冥紧急调动的兵力都随宫绫质赴了前线, 城内当属凤天凌拥有实权, 且其一直深受州主依赖。 凤天凌到底是有才干之人,而今紧要关头,朔军来势汹汹,城内的质疑之声也就渐渐弱了些。 城外硝烟四起, 皇城内却是一片祥和,若说唯一有变化的, 不过是城内巡逻的侍卫多了些。 北冥州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平民, 都觉得朔军再兇勐, 也不可能在一日内就打进皇城。 众人都非常坚信,北冥州到底不是吃素的, 不可能在缓过神来,兵马充足之际, 还会被区区十万朔军攻下! 彼时皇宫内, 宫绫璟待在自己的瑶华宫中。 白日里,她被宫绫质连马带人拽回宫中后,她就被严加看守了起来。 上至州主夫人下至晚七都非常一致地统一了意见,就是绝对不准她再踏出皇城一步。当然这不是囚禁她,宫绫璟要出宫门还是可以的, 众人主要是防着她一熘烟又跑到战场上去。 反正大傢伙就是怕这位公主再做什么傻事,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怕她一不小心真出了差错。 而凤天凌更是派了二十名侍卫守在瑶华宫,命令无论公主去到哪里,都要紧随在公主左右,不得离开半步。 实际上,宫绫璟回来后,却是直接去临华殿中,在她父亲的榻前跪了大半宿。而后晚七看她身子快吃不消,才劝着宫绫璟先回瑶华宫歇息。 瞧宫绫璟不为所动,晚七咬咬牙,又说太子殿下哭得厉害,半夜醒来闹得极凶,这才成功把宫绫璟劝回了瑶华宫。 当夜日头快出的时候,宫绫璟才抱着焰熤歇下。乳娘原本想把太子抱走,可宫绫璟不让,宫人便也作罢。 但是她到底还是睡得不安稳,哪怕小傢伙被她餵过之后,就乖乖地在她怀中酣睡着,不吵也不闹。 次日日头一出,宫绫璟就还是很快清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时候,看着身旁的小傢伙,还是微微有些愣神。 焰熤不过三个多月大,眉眼间却俨然有了男人的几分模样。小傢伙的小鼻樑非常挺,很像焰溟,而他的眼睫毛又非常纤长,像极了自己。
第218页 小傢伙不知道他母后正看他看得入神,依旧吧唧着小嘴睡得香甜。焰熤好似生来就是个乐天派,非常爱笑,哪怕在睡梦中,都是咧着小嘴的。 且他从出生就被养极好,生得越发白胖起来,眉眼弯弯,翘着小嘴的小模样,谁看谁都喜欢。 怔怔地看着这小傢伙,宫绫璟手耐不住抚上了襁褓里孩子的小脸。焰熤却似感受到母亲掌心的温度,偏着小脑袋就朝她的手凑了过来,还亲昵地蹭了蹭。 宫绫璟看得心中泛软,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扬了扬,可很快地,又更是觉得心中苦涩得厉害。 她耐不住伸手把小傢伙抱起,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凝着这张酷似男人的小脸,却还是忍不住轻嘆了口气。 她着实想不通焰溟到底要干什么,虽然昨日他是退兵了,可而后朔军又连夜攻了过来,宫绫质这才不得不帅兵出城相抗。 焰溟好似就是真的谋划好一切,一直都是在为攻打北冥州做打算。 明明她也亲眼所见他帅着十万帝军围住了北冥城门,明明一切都在真实地发生着,可宫绫璟心里深处却还是不愿意去信。 但是而今一旦这种念头晃过,她又会非常痛恨自己。 难道非得等到男人彻底破城攻下北冥那一日,才清醒过来吗? …… 宫绫璟胸口闷得慌,像被什么压着似的,恐是昨晚基本没怎么入睡,她这会头更是疼得厉害。 怀中的小傢伙似与她母子连心,察觉到母亲好似很难过又很无措,居然睡着睡着就啼哭了起来。 宫绫璟一惊,忙低头温声细语地哄了起来。 而晚七一直候在床帷外头,就怕宫绫璟睡不安稳,夜里起身要唤人。 这会突然听到里头小殿下的哭闹声,她急忙就过来,低声道了句:「娘娘,小殿下又醒了吗?还是让奴婢把他抱回去给乳娘吧,您再睡一会?」 宫绫璟掀开床帷,看了一眼晚七,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晚七道:「回娘娘,这会日头刚出,卯时。」 宫绫璟想了想,便抱着焰熤下了榻,「让乳娘把太子抱到偏殿去睡吧,如今战事吃紧,本宫再去看看父皇的情况如何了。」 晚七颔首,拿过一旁的披风盖在宫绫璟肩上,这才出去外头唤了宫人和乳娘进来。 乳娘进来后,很快便抱着焰熤退下了下去,而宫女又很快替宫绫璟梳妆更衣。 而当宫绫璟领着人临华殿前时,却发现了宫门口多了好些个面生的侍卫。 侍卫瞧见公主凤驾,倒是都很快就跪地与她行了礼。 宫绫璟脚步一顿,打量着这生面孔,随口便问了句:「你们是林都尉新调过来的?」 为首的侍卫没有抬头,回禀道:「回公主,属下乃奉凤世子之令,守在这临华殿中。而今城外战乱,世子怕宫中再生事端,州主又病倒在榻,特命属下等人在这守着。」 宫绫璟听罢却是细眉微微一蹙,凤天凌临时掌管了城内宫中禁军一事她并非不知,但却不晓得连父皇寝宫的侍卫都被换了一拨?父皇身边的侍卫,凤天凌本不该动才是…… 「原先的人呢?」宫绫璟问。 侍卫似早有预料宫绫璟会问,又很快应道:「原先的侍卫也一併在这,只是因着轮班,这会刚好轮到属下一干人等。」 宫绫璟听罢便也没再多想,父亲如今昏倒在榻,身边多些人护着总是好的。 她随即便摆手让众人起身,就要往临华宫中走去。 谁知刚刚迈步,便听得身后有人唤住了她。 「小璟,且慢!」 宫绫璟回过身来,看着凤天凌朝她快步走来。 他的面色有些急,走近时,宫绫璟才发现凤天凌额上竟满是细汗。 「天凌哥哥,这是怎么了?」 凤天凌拧着眉心看着宫绫璟,却没有开口,只是一把拉过她,牵着她到临华殿中一处偏院里,又屏退了宫人。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凤天凌这般略有些怪异的举动,疑心他这是有急事,便又急急问了遍:「天凌哥哥,可是战势不妙?」 又见凤天凌扫了一眼她身后的晚七,宫绫璟想了想便道:「这丫头从小跟着我的,天凌哥哥你也不会不知。你有什么事便快快直说吧。」 而晚七一听宫绫璟这话,更是打定主意护在公主身侧不挪步了。 凤天凌拧了拧眉,不过倒也没再顾忌晚七。 「小璟,焰溟有备而来,朔军攻势太过兇勐,宫绫质恐很快不敌!」 宫绫璟怔住,面色一变,「北冥州城外兵马昨夜已连夜调动,加上城内林都尉手下禁军和护卫军少说也有二十万了,朔军那边才十万,怎么可能这么快不敌?」 「小璟,你恐不知。如今能调动的只是皇城禁军和四大世家的护卫军,城外各部落的兵马必须由州主的指令才可以调动。而州主眼下又病倒在榻,且……」 看凤天凌似还有所犹豫,宫绫璟忍不住皱眉问道:「且什么?」 凤天凌看了宫绫璟一眼,如实道:「且焰溟此遭前来北冥,明面上是只帅了十万帝军,背地里他手中的地宫暗卫却也已掺在军中悉数出动了!兵马总数远不止十万!」 宫绫璟神色一凝,抓着锦帕的手紧了紧,掌心沁出了一片冷汗。 瞧她慌了神,凤天凌才又接着道,却似很是犹豫。
第219页 「小璟,你先别慌,为今之计,我们若是要调动部落兵马抵挡住朔军,便只有一法子,只是……」他看了宫绫璟一眼,道:「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什么法子?」 凤天凌一顿,凝着宫绫璟,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你昭告天下与南焰帝和离,与哥哥成婚,而后我们暂代州主把持朝政!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名正言顺调动北冥部落兵马,也才能守住北冥——」 宫绫璟:「......」 这是什么匪夷所思,震撼人心的法子? 她瞪大了杏眸看着眼前一向和煦温润的男子,凤天凌此时紧紧地盯着自己,眸光更是灼热热切异常,一点儿都没有与她开玩笑的意思。 宫绫璟在这一刻非常纳闷凤天凌怎么能那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还竟说得如此深明大义—— 她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堪堪只发出一个音。 「你……」 可很快,凤天凌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近怀中,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强揽着她对上自己。 「小璟,哥哥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我们……」 可话未落,怀里的女子却快要炸了一般,兇勐地挣扎了起来,急吼吼道:「不是,天凌哥哥,你我怎么成婚?小璟一直把你当哥哥啊!」 晚七也是被凤天凌的举动吓了一跳,更没想到这人居然当着她的面,在……占公主便宜??? 她面色一寒,就要上前抢人,谁知还没动手,却又见得凤天凌已经慢慢放开了宫绫璟。 并且还规规矩矩退后了一步,在宫绫璟和晚七目瞪口呆的神色下,男人就这么缓缓屈膝,而后竟直接单膝跪在了宫绫璟跟前! 只见他一手紧握成拳,贴在胸口处,微仰着头,对上面前的女子,面色无比认真,缓缓开口。 「小璟,哥哥是真的很喜欢你。在你嫁到云苍之前,哥哥就曾暗暗立誓要照顾你一辈子,你我一直是州上最般配的不是吗?连州主夫人都十分看好我们……只是那时你非要嫁给焰溟,哥哥便想,只要你开心就一切都好。」 「可如今那南焰帝也算是彻底负了你,哥哥不愿看你受这种委屈,而这次哥哥也定不会再把你拱手给那种狼子野心之人!」 宫绫璟瞳孔震惊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这个深情款款的男子,唇瓣儿动了动,却好半晌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还没开口,却又听得凤天凌掷地有声地道:「他焰溟能给到你的,哥哥发誓今后同样能给到你!」 他一顿,凝着女子娇俏的面容,柔和了神情,又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问了一遍:「小璟,我们成婚好吗?」 宫绫璟脑袋一下子就炸了,眼瞧着自己认了多年的哥哥,居然跪在自己跟前,还无比深情地……与她求婚? 小公主着实淡定不下来了,她慌乱无比地就上前去,打算不管如何先把人拉起来再说。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身后一宫人快步上前,焦灼地出声禀告: 「公主,凤世子,州主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岳父您醒的太及时了!!!!感谢在20200208 03:08:14~20200213 23:4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晚看月亮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宫绫璟踏入临华殿时, 却见殿中已经跪了好几名北冥州上登高望重的老臣,她的母亲也守在屋中,而父亲的确已经醒来, 正坐在榻上,由着太医把脉。 众人看到声响都抬起了头,就这么看着公主扑到州主跟前,直接跪到了地上。 这位公主一贯明事理, 这次肯定是认定了南焰帝攻打北冥州一事就是她的错, 内心必是不好受。 众人见了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把国难归结在一个女子身上,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公主,他们做不到。 北冥这位小公主若说有错, 那也不过是看错了人,是痴心错付了一遭。 南焰帝此人着实太过复杂, 公主生来单纯,又怎能预料的到那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最终一统云苍不够, 还是生了夺下北冥的心? 自古江山美人两难全时, 被抛弃的不都是那可怜女子吗?为何还要去怨她? 宫绫璟这么往跟前一跪,眼眶通红的模样, 却把这位爱女出名的北冥州主直接给看心疼了。 宫绫辰霄蹙着眉心,很快便挥退了跟前的太医, 从榻上弯下腰, 伸着手亲自把宫绫璟扶了起来。 「孩子,这不怪你。」 候在一旁的宫人很有眼力劲地拿着凳子放到塌边让公主坐下。 宫绫璟坐下,却还是紧紧握着父亲的手,焦急地问:「父皇,您身子如何了?」 宫绫辰霄闻言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让她安心。 他没说什么,却抬眼淡淡看向宫绫璟身后的凤天凌。 凤天凌触及宫绫辰霄的目光,上前行了一礼,「凤天凌参见州主。」 宫绫辰霄「嗯」了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凤天凌,抬手让人起身,出声问道:「天凌,如今战场局势如何?」 凤天凌随即起身,禀奏道:「禀州主,少主与林都尉已帅城内禁军和四大世家护卫军出城与朔军相抗。」
第220页 他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眸光对上宫绫辰霄,直言道:「州主,单凭护卫军和禁军应该难以抵挡朔军,微臣以为应该尽早调动部落兵马,攻打云苍——」 宫绫辰霄眉目一沉,正要开口,却察觉一直紧握着自己的小手骤时更是颤得厉害,他内心轻嘆,转而握住女儿的手。 屋中氛围有些凝重,众人看着宫绫辰霄沉着脸,并没有立即开口,想必当下这种时候北冥州主还在顾忌的自然也只有跟前的这位公主。 一旦两国交战,公主今后该何去何从? 众人眸光不自觉看向宫绫璟,她是背对着他们坐的,臣子看不到女子的表情,但不难看出她其实浑身都在颤。 此事换作是谁,想必也都不会很好受。 而此时,宫绫辰霄却已出了声。 「既如此——」他没有命凤天凌,反而看向身旁的贴身护卫,命令道:「本王便命你前去调兵。」 「是。」护卫很快领命。 可谁知他刚迈步,却很快被人拦了下来。 凤天凌上前一步,对上宫绫辰霄,缓缓开口:「州主,调动兵马一事还是让微臣去吧。」 宫绫辰霄似微愣,但很快变了脸色,沉声开口。 「无需你去。此事——」 话未毕,却被人勐然打断。 「州主,若此事最好还是交由天凌去办,否则——」 凤天凌一顿,眸光淡淡扫过宫门的侍卫,侍卫授意,竟齐齐拔剑,围住了临华殿门。 「恐难以办成!」 众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惊变震住,面色一变,勐地看向凤天凌。 宫绫辰霄直起身子,指着凤天凌,喝出了声:「天凌!你这是做什么?」 凤天凌笑了笑,抬起头,对上榻上的宫绫辰霄,幽幽开口:「臣一直以来都心甘情愿地为北冥肝脑涂地,可却总得不到臣该得的……」 「今日,天凌便斗胆,想请州主答应臣一事!」 宫绫辰霄看着男子的目光缓缓落到宫绫璟身上,面色一沉。 宫绫璟转过身来,就碰上了男子异常灼热的视线,她心下一惊,面色瞬间就变了,可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却见得凤天凌已经一字一句道:「臣想要求娶公主为妻,请州主答应!」 「荒唐!」 宫绫辰霄听罢一瞬震怒,竟是撑起身子就要下榻,宫绫璟一惊,连忙扶住了父亲。 而白芍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拦住了看似就要下榻打人的夫君,「辰霄,你刚醒过来,身子还虚着,快些躺好,别动怒。」 她拉住了宫绫辰霄,才看向凤天凌,拧着眉心,劝道:「天凌,你这话成何体统,本宫知道你是担忧璟儿,不想她受了委屈。可而今她毕竟还是云苍的皇后,你这样一番话可顾及过她的名声?」 「夫人,天凌并非不顾忌小璟的名声。而今南焰帝攻打北冥州,毫不替小璟考虑,甚至直接把人扔在这北冥皇城内就帅兵攻城,只怕二人和离不过也是迟早之事。」凤天凌倒是毫不避讳。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而白芍听得频频蹙眉,看着凤天凌,已是非常不悦。 这是直接在说宫绫璟眼下其实早就是被人利用一遭弃下了……但凡南焰帝对这位公主有半分真情,就不该一点旧情不顾,帅兵攻打北冥城,甚至不顾妻儿。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的视线又看向了宫绫璟,神色复杂。 宫绫璟垂下了眼睑,一句不发。 心中的凉意和嘲讽侵袭蔓延,掌心的锦帕被人抓出褶皱,宫绫璟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悲凉的嘲讽,她堂堂北冥公主,如今却…… 白芍忧心女儿,很快走到宫绫璟身边,握住了女儿的手,入手的冰凉叫她心头一惊。 凤天凌眸光微拧,看着女孩站在塌边无措的模样,似还是不忍,对着宫绫璟,轻声道了句:「小璟,那人是负了你。可今后你与哥哥一併,我们一起撑起北冥州的天不好吗?」 宫绫璟皱眉抬头,看着凤天凌,不懂他为何非得在眼下这样急切地求娶她,明明如今怎么看都不会是很好的时机。 他这般模样,反而叫她看出几分诡异的端倪。 况且就算是她到头来真被人弃了,又与他凤天凌有和关系? 宫绫璟想了想,还是向凤天凌走去,索性也打算说个清楚:「天凌哥哥,小璟从年幼之时就一直是把你当成哥哥的,我对你只有敬重之情。你我成婚一事着实太过荒唐,恳请哥哥切莫再提!再者小璟也的确从未喜欢过你,哪怕今后和离,也断不会和你有半分关系——」 凤天凌凝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她的柳眉紧紧拧着,水眸潋潋,可对着自己,里头却毫无一丝情愫。 他的脸色沉了沉,心里突然莫名不知滋味。 他待她已是够好,够耐心了…… 宫绫璟本来就该是要嫁给自己的!他从她那么小,就陪在她身边,什么事都耐着性子,陪着笑脸,一味地纵着她,宠着她。 ......他在她的身上,在她的家人身上,花了多少精力和时间才让整个北冥州上的人都是那样的看好他们!? 可凭什么,凭什么到头来,她能毫不留恋地,一转眼就嫁到云苍去?! 那时,就是因着她的这一个任性,就毁了他部署多年的计划,而今他好不容易……却竟又要被她的任性罔顾再毁一遍吗?!
第221页 难道就是因为她从未喜欢过他吗?他那样待她,她竟从未喜欢过他? 不知何时,凤天凌眸中已是一片阴戾。 男子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多年的隐忍和伪装在此刻悉数崩塌。 既然他好好待她时,她不珍惜,那就别怪他了!也是时候让她与他一併尝尝那种身不由已的滋味! 宫绫璟无奈,还想再开口劝几句,却见殿中男子突然身形一晃,挥掌而出,宫绫璟浑身一怔,只听得一阵低吼:「护驾——」 再然后是晚七一句:「公主,小心!」 宫绫璟一惊,看着晚七护至自己跟前,甚至来不及拔剑,只能凭双手那么一掌,可那人内力雄厚,武功显然要比晚七高出一截,晚七不敌,竟直接被震倒在地! 而宫绫辰霄身旁的护卫来不及上前时,宫绫璟的手腕却已然被男子一把抓住,整个身子被人狠狠一拽,扣到身前! 凤天凌的力度并不小,女子白嫩的手腕很快被抓出青紫的痕迹,而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更是如铁一般,把她肋骨锢得生疼,宫绫璟勐地就挣扎着叫了起来。 可很快地,她已经被人直接带至大殿中央,而他们的身前是一列侍卫。 侍卫面色冷冽,把二人护在中间,缓缓举剑,对上众人。 而此时殿中,已然被分成了两边,宫绫辰霄已从榻上起身,可他身旁一侧不过才两名护卫,而反观另一边,那些一直守在宫门的侍卫一瞬涌进殿内,众人才发觉这些侍卫竟都已被替换成凤天凌的人。 几名朝臣无比震惊地看着这骤然的变局,无人想得到一向温润和煦的凤世子竟敢对公主下手!而再看这一众拔剑相向的侍卫,凤天凌这遭显然是蓄谋已久! 宫绫辰霄大怒,指着凤天凌:「你这是真要造反了吗?快把璟儿放开!」 白芍和赵康搀扶在宫绫辰霄左右,所有人均是一脸惶恐地看着殿中形势。 凤天凌紧扣着宫绫璟,眼眸微眯,目光在众人扫过,最后眸光落在宫绫辰霄脸上,冷冷一笑:「州主,臣从未想过造反,臣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臣的身份是不比宫绫质正统。」 他一顿,偏头看向被自己扣在怀中的女子,眸光在女子白嫩娇艷的侧颜上流连,邪佞异常。 众人只见得男子嘴角一扬,抬眸轻笑:「可若是小璟嫁于了臣,凭臣的才干加之公主驸马的身份,臣难道还不是这州上最有资格胜任州主之位之人吗?」 「这就是你如此急切求娶我的缘故?」宫绫璟脸色勐地一变,被反扣在背后的双手,一瞬挣扎得更加厉害起来。 可凤天凌哪会容得她挣脱,他很快把女子双臂擒住,不让她再动一丝一毫,宫绫璟身子骨一向娇,何曾被人这样对待,手腕被用力一转的剎那间,她脸色勐地苍白了起来,额上渗出了细汗。 耳畔是男子冷冷一笑,「不然你以为呢?」 他抬起头,眸光一一扫过殿中众人,喝道:「凭什么每一届州主都宫绫世家之人袭承,凭什么庶子就不能担任州主!说着凭才干能力选出德高望重之人袭承州主之位,可是事实是什么?」 「我凤天凌为你们宫绫家卖命了多少年,为北冥州付出了多少,最终竟还是比不过宫绫质的身份正统!不过就是因为他是生在宫绫世家,说到底还不是就是因为你们宫绫世家一手遮天,稳控皇权,就可以耍尽这种骗天下人的把戏!」 所有人脸色大变,向宫绫辰霄看去,却看他镇定从容,已经推开了左右搀扶的白芍和赵康。 宫绫辰霄不顾前方举剑的侍卫,竟一步步向凤天凌走去,侍卫到底不敢伤了这位州主,虽举着剑,但却被逼得一步步退后。 「凤天凌,州主之位一直是由四大世家之人选举得出,本王就算真有心偏袒宫绫质也无法控制所有人!更何况,你又怎知本王没有替你想过?不过是你自己心生魔怔,一直以来都看不起你自己,便以为州上所有人都看不起你!」 凤天凌脸色一沉,盯着宫绫辰霄良久,却轻轻一笑:「你这话倒是说得好听,替我想过?宫绫辰霄你真替我想过吗!你快要退位之际,就开始大力扶持宫绫质,是个人都看得出你看好的是他,而我呢?我落得什么了!若是我当年就娶了宫绫璟,你敢说你还会去看好宫绫质?而今……」 他说着,环视了众人一圈,讥笑道:「我凤天凌今日便要你北冥州主当着众人的面,应下我与公主的婚约!」 宫绫璟又惊又怒,偏头狠狠瞪了凤天凌一眼,「凤天凌你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嫁于你这种人!」 「你闭嘴!」 男子双目赤血,怀中女子却没被吓住,剎时身子再度狠挣了起来,似乎厌恶极了他的触碰。 宫绫璟偏头瞪着他,冷笑出声:「你就是天性自卑,世家之人都长着眼睛,你与宫绫质何人更有才干,下一届州主该由谁担任,众人都自有决策!而今我父皇尚未退位,可你却觉得州主之位已非宫绫质莫属?你不过是信不过你自己罢了!再说像你这样阴暗的人,北冥州之人更不会放心让你登上州主之位!」 凤天凌阴沉地看着女子一脸倔色,对着他时,更是满眼的厌弃!男子胸中怒火如滔天一般,霎时席捲了他的一切心智。 「啪」的一声骤响,殿中众人僵住,震惊地看着女子的脸被狠狠打得偏向一旁,白嫩的脸蛋瞬间红肿一片,五指红痕触目惊心。
第222页 而就在于此同时,却见得一人掌心银光乍现,掌风凌厉至极,凤天凌跟前的侍卫竟一瞬被震退。 「凤天凌!你敢再动璟儿试试!」 所有人看着宫绫辰霄一掌击退凤天凌跟前的侍卫,心下微惊,州主不是刚刚昏倒甦醒过来吗?怎么不过片刻就…… 宫绫璟不知是单单耳鸣,还是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她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已然被人点了哑穴,发不出一句声音。 而很快她又被人狠狠一拽,细嫩的颈脖被人一手擒住,她顿时唿吸一窒,血腥味涌上口腔,视线在一瞬间模煳,耳边只听得男子狠厉至极的一句。 「宫绫辰霄,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让她死!」 宫绫辰霄面色骤变,在亲眼看着女儿脸色渐渐泛青的这一刻,实难再维持着一贯的从容镇定。他顿住脚步,神色凝重地看着凤天凌单手擒着宫绫璟,偏头唤了身后的侍卫上来。 宫绫辰霄的手上很快被人塞进一支笔,面前是一纸婚书,一纸禅位诏书。 他眉心骤拧,看向凤天凌,沉了声。 「你倒是准备的充分。」 凤天凌捏着宫绫璟的颈脖,眼眸微眯,迎上宫绫辰霄的视线,淡淡一笑:「那是自然。签下这婚书和禅让诏书,大家相安无事,日后我兴许还能尊称你一声岳父!」 宫绫辰霄握着笔,任由笔墨滴落于地,看着凤天凌,不紧不慢地道:「你如此胆大妄为,可曾想过你手下护卫再多,也不过区区几百人。届时待宫绫质与林提督帅兵回城,还会由着你坐稳这州主之位?」 「这就不劳州主挂心了。」凤天凌轻笑一声,眸光扫过众人,浅浅地笑了起来,「天凌座下罗剎门弟子千万,早已围城,他宫绫质就算真的挡得住焰溟的十万大军,我也能保证他进不了城门半步!」 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人心神一凛,只觉得一股寒气只冲心头,看着凤天凌的眼神骤变。 原来这就是那十恶不赦,周旋于各国之间作恶多端的罗剎门门主。其人一向手段狠辣,在还未通商往来云苍和北冥上,杀人放火,烧杀掠夺,游刃有余毫无阻拦,若说驭天就是凤天凌,那一切便都对得上了! 外有云苍朔国虎视眈眈准备一举攻下北冥州,内有贼臣趁此造反夺位,北冥此遭恐必定难逃一劫! 有一老臣似看不过眼,颤着手指向凤天凌,厉声而出:「你这是谋逆,是要把我泱泱北冥推向绝境,上苍不会保佑你的——」 凤天凌看向那老臣,不怒反笑,「上苍?我凤天凌做事何曾依赖过上苍了?天神鬼怪我一样不信,我只信人定胜天!」他看向宫绫辰霄,眸光一拧,喝道:「还不快签!难道你真要看你这唯一的女儿命丧黄泉不成?」 他话落,察觉女子再度挣扎起来,男子邪肆一笑,凑近女子的耳畔,「小璟,就算你不喜哥哥,哥哥也偏要娶你!你早该是我的人!」 宫绫璟唿吸已然非常困难,她无法躲开他一丝一毫,又发不出半丁点声音,只能拼命地去捶打男子扣在她脖子的手。 宫绫辰霄看得心惊,眉头紧皱,握着狼毫笔的手颤了颤,手背上逼出几条青筋。 殿中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看着这位曾经的枭雄霸主,才此刻恰似已然再无办法,缓缓弯下了腰,低头,提笔…… 可就在宫绫辰霄刚要在宣纸之上落笔之际,紧闭的宫门却骤然被人一掌推开。 「你还娶不起她!」 男子一声冷厉暴呵,如雷鸣般炸响! 众人一惊,偏头看去。 只见得来人一身银白盔甲,手持利剑,容貌俊美,眸光却冰冷如剎。 男子就这么提着剑一步步向殿中走来,而宫门外是朔军的武将无数。 殿中所有人心神一凛,眼睁睁地看着南焰帝行至大殿之内。 在触及女子苍白的容颜与嘴角的鲜红时,焰溟眸光重重一缩,兀地举剑直指凤天凌。 「放开她!否则你今日必死无疑!」 凤天凌看着焰溟步入殿中之际,面色勐地一变,到底心有顾忌,抓着宫绫璟的手却不觉微松。 「焰溟,你这是打算背信弃义?」他眉头紧锁,低呵出声。 眼看宫绫璟得以喘息,焰溟这才对上凤天凌,冷嗤道:「信义?阴山临海悬崖那一战,你设下埋伏,至朕于必死之地,而今还有脸来与朕讲信义?」 凤天凌浑身一僵,眉峰骤沉,很快就看着焰溟大步走向宫绫辰霄身侧,抱拳,弓腰,缓缓开口。 「岳父,罗剎门一众已被朕悉数剿灭,宫绫质正帅兵围剿城内其余造反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朕来得还及时吗? 瑾木木:您敢再慢一点,阿璟就被人抢走了:) 轮空落榜的我决定要变得佛一点_(:3」∠)_555~ 第118章 宫绫辰霄神色明显一缓, 拍了拍男子的肩头,笑道:「好样的,本王到底还是没看错你!」 而此时凤天凌看着焰溟步入殿中之际, 面色已然彻底大变,再听及二人的对话,心中更是勐地一沉。 「焰溟,你这是打算背信弃义?」 焰溟对上凤天凌, 冷嗤道:「信义?阴山临海悬崖那一战, 你设下埋伏,至朕于必死之地,而今还有脸来与朕讲信义?」 在触及女子苍白的容颜与嘴角的鲜红时,焰溟眸光重重一缩, 兀地举剑直指凤天凌。
第223页 「放开她!朕今日尚且考虑饶你一命!」 剑锋凌厉至极,泛着寒光, 凤天凌脸色微微一变,盯着焰溟良久, 却又笑了起来:「本座倒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选择了美人, 不要这天下?可是——」 凤天凌擒着宫绫璟,看向女子面脸泪痕之际, 笑容一顿,狠声道:「可是太迟了!北冥州和宫绫璟, 本座今日都要定了!」 众人一惊, 事已至此,凤天凌明显已败。哪怕宫绫辰霄被迫签下禅让诏书,南焰帝和宫绫质定不会让他坐上这州主之位,凤天凌何来的自信再说出这句话来? 凤天凌却是冷冷一笑,扣着女子颈脖的手一松, 转而揽住宫绫璟的腰身,焰溟和宫绫辰霄以为他要对宫绫璟做什么,蓦地上前,可不料凤天凌竟快速挥袖一扬,袖中银针飞出,焰溟脸色一变,退步挥剑一挡,银光骤闪。 可就在这剎那间,凤天凌却抓着宫绫璟,一掌击退门口武将,跃出了屋门! 当凤天凌逃至院中之时,扫过一地狼藉,见他的人竟都已被扣押于地,宫殿之上,更是无数弓箭手对着他。 他的脸色勐地一变,环在女子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宫绫璟被他锢得无法动弹,痛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很艰难地抬起头,却触上了焰溟一贯冷硬的脸庞,只是此刻,他的神色早已不復以往的镇定自若。男子眸中隐忍的怒火和震怒甚嚣尘上,仿佛要燃尽一切。 「你再动她试试!」焰溟大喝。 院中情形如此,凤天凌很快认清,自己显然是大势已去,眼下焰溟不敢让人动手,不过是顾忌他手上这个女人…… 凤天凌眉头深锁,僵持片刻,却见他嘴角泛冷,手却再度擒上女子的颈脖,眸光迎上焰溟,「我今日若死了,她必死无疑!」 焰溟在触及宫绫璟几乎将近瘫软下来的身子,瞳孔一震,直接把手中利剑往旁一掷,恰似妥协,「放开她,朕放你走!」 凤天凌倒着实没想到焰溟妥协得这么快,打从心里他就是不信焰溟会真的这么在意宫绫璟的。可而今看来,他好似错了,既如此…… 凤天凌嘴角微勾,轻轻一笑,喝道:「让你的武将和弓箭手都给我退下!」 焰溟沉着脸,一挥手,众将士即收起兵器,而弓箭手也都从上方一跃而下,一齐行至皇帝身后。 凤天凌眉梢微挑,却是突然用力抓过宫绫璟,带着她一跃而起,焰溟面色一变,自然提步追上。 可不料凤天凌只是拖着宫绫璟站到临华殿宫门口台阶之上,就停住脚步,转身阴沉一呵:「你若再敢跟上前来,本座就不敢保证你的女人还能安好无恙!」 焰溟站在台阶下,看着凤天凌,眼瞳深黑得像旋涡,声音冰寒至极,「朕答应放你走,可没说你可以将她一併带走!人留下,你才能全身而退,否则——」 「你休想踏出临华殿一步!」 凤天凌脸色一沉,却又很快勾唇轻笑,「是吗?」 焰溟一震,看着凤天凌从袖中缓缓拿出了一把匕首。 冷冽的刀锋贴上了女子细嫩白皙的脸庞,宫绫璟浑身再度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当那刀锋的凉意从她的脸上传来时,她已然再也无法克制地哑声嘶叫起来。 泪水从女子眼眶中不停地涌出,她的唇瓣明明早已无血色,却硬生生被人咬出一抹骇人的血迹。 那夜辛柔举剑刺入她脸颊的刺痛感和后怕再度席捲了她的全身,她怕啊,生理的心理的,她都无法忍受毁容。宁愿是死,也无法忍受,被人一刀刀划伤她的脸那种苦痛和悲凉。 凤天凌看着焰溟,却俯下身子,靠近女子的耳畔,「小璟,你容貌娇丽,总是勾得天下男子对你侧目,连南焰帝而今都对你这般在意……」 他一顿,察觉到女子努力地想要偏头躲开他,凤天凌冷冷一笑,手一用力就把她的下颌扣了回来。 灼热的唇碰上了女子冰凉白嫩的耳骨,邪佞阴狠的声音再度缓缓响起:「今日我们便来看看,你若是没了这张花容月貌的小脸,他是否还能那么在意你?」 焰溟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隐隐颤动。 血从男人的掌心滴落,在地上化了开来。 当筹码是宫绫璟之时,他无法,着实无法再毫无顾忌,如往日一般,把人逼至死地,毫不手软。 「别伤害她,朕放你走!」 男人眸中猩红一片,额上青筋凸起,终于好似不忍,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凤天凌眸光寒涩,冷笑一声,再度一挥衣袖,白色粉末在空中炸开。众人浑身一怔,来不及后退,视线却很快是一片模煳! 可就在所有人以为凤天凌会抓着公主顺利逃走之际,却勐地又听得「砰」的一声。 好似利刃穿膛而过,直接破肉而出的声音! 但很快,又是接着一声。 众人一惊,那是重物高处坠地勐烈撞击的声音!谁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顾不得眼瞳的刺痛感,所有人强撑着睁开了眼,只见得迷雾朦胧之间,男子已然卧倒在台阶上,胸口处横穿着一把利箭。 而在台阶之下,却见女子后脑勺撞在了石块之上,刺目鲜血染红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一点都不想写女主被绑走的情节。 第119章 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 天下人就已经在猜疑这胆大包天,无恶不作的罗剎门门主身份。当矛头指向北冥世家之后,北冥州州上之人更是心悸。
第224页 只是无一人能把这个阴险毒辣的门主驭天和一向和煦守礼的凤家世子对上。 但也没想到, 凤天凌敢趁朔国起兵北冥之际,发起了一场北冥州政变,意欲一举夺下州主之位。 …… 而北冥州这一场内忧外患的政变,最后以一个看似十分微妙的结局落幕。 那日南焰帝打着攻城的名义, 帅兵进城, 最后却绞杀了城内罗剎门一众人等,打碎了凤天凌谋划已久的夺位计谋,护住了宫绫世家。 彼时,人们才恍然大悟, 南焰帝发兵攻打北冥州不过是个幌子。 当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之时, 人们更惊觉南焰帝此人的智谋和城府。 其实帝王的一切谋划都非常缜密,攻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逼凤天凌出手, 乃至宫绫质帅兵出城抵抗都是假的, 宫绫质其实后来一直埋伏在宫内,等一个时机下手。 凤天凌最后就是死在了他的箭下。 而罗剎门随着其门主的死, 也很快被北冥州主和南焰帝联手一举剿灭。 光影虚幻,相叠交缠。 一切好似都如帝王的计划一般, 进展得非常顺利, 只除了一人……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 而后的日子里,宫绫辰霄依旧稳坐州主之位,把持北冥朝政;而南焰帝也还未帅兵回云苍大陆,毕竟两国通商一事还没尘埃落地。 至于那场政变,距今却已经足足过去七天了, 这七天州上发生了很多事。 最大的一事,是凤家家主在临华殿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求州主饶过凤家。 州主最后饶过了吗? 饶过了。但是以下次选举州主之际,凤家众人不得参与为代价。 其实四大世家之间关系真的不错,除了每五年选举州主之际,总要闹些不愉快。大傢伙对宫绫世家一贯掌权一事,其实心底里都有些意见,但无奈这家人真的就是比较有才干,眼光也好。 连宫绫辰霄单单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远嫁了云苍大陆,以为和北冥州没什么关系了,没曾想到,其女婿紧要关头还能这样出息…… 而凤家此次出了一个凤天凌,不说其政变夺位,便单单说其罗剎门……此事成了倒也还好,最主要是他败了。 于是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一大罪过。 凤家的确得给天下人恕罪,确实也没资格再参与下任州主的选拔和投选。 而州上最小一事,可能要属公主的贴身护卫终于甦醒。在那场政变中,晚七为了护主,受了重伤,陷入昏迷,也是直到近日在醒了过来。 晚七醒了,但她的主子却一直还在昏迷中。 那日宫绫璟从台阶高处直接摔落,头部磕伤,血流了一地,整个太医院熬了两个日夜,才堪堪把公主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 瑶华宫中,薰香裊裊,寂静异常。 宫人都垂首候在屋中,却不自觉连唿吸都放得极轻,怕一个不慎就惊扰了里头人。 床榻上,女子双眸紧闭,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只是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而她的边上,坐着一男子。 男子眉目微沉,一直握着女子的手,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 白芍踏进这屋内之际,看到的便是那个一贯孤傲淡漠的帝王,在塌边半弯着腰,手紧紧握着她的女儿的模样。 她心中轻嘆,摇了摇头。 身后的徐嬷嬷想出声通传一声,却被白芍制止了。 而男子很快察觉到身后来人,转过头来,看是白芍,便起身行了一礼。 「岳母。」 白芍微微颔首,走上前去,在塌边伸手抚上了女子的额头。 入手的温度已不似前些日子那样灼人,烧看着倒是真退下了。 白芍收回手,转过身子,看着焰溟,开口道:「听闻今日御医说,璟儿已无大碍,过几日定会醒过来,你也不要太过忧虑了。」 「是,岳母。」 男子应了一声,但却又很快转头去看榻上的女子。他看着她,眼眸似很难移开,像是怕女子有半分转醒迹象时,他却没有注意到。 白芍拧着眉看着焰溟。 这孩子本也是生得俊朗非凡,可而今在这没日没夜地守着,脸色瞧着着实已是青得厉害。 白芍又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女儿,女子的脸色却更是惨白。 她看得有些心酸,忍不住俯下下身子,素手轻抚上女子毫无血色的小脸,轻嘆了口气。 「你与辰霄谋划这事是太过冒险,谁都保不定那种情况下,一个迟疑一个不慎,就会再发生什么大变动......也怪辰霄当日非要留下璟儿在这宫内,不让你带走她。我们都以为把她留在这宫内无疑会是最安全的,却没想到凤天凌对璟儿都敢直接动手……」 她一顿,看向焰溟,还是忍不住再宽慰了几句:「孩子,璟儿会受伤昏迷一事到底也是怨不得你,好在而今一切都过去了,你也切莫太过自责了。若非有你,我们宫绫家还不知会如何——」 焰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白芍,开口道:「这是朕该做的。」 白芍微微一笑,欣慰地看着焰溟。 往日里,女儿总与她念叨这个男子的千般好,她还疑心这个皇帝到底是给她女儿餵了什么迷魂药了,如今看来,倒是她不识人。 只是……白芍偏头看向榻上依旧沉沉昏迷着的女子,轻轻嘆了口气,才转头看着焰溟,道:「好孩子,你也不必时刻在这守着,都熬了好几夜吧?还是赶紧回去歇歇要紧。」
第225页 焰溟笑了笑,很快出声拒绝,「无碍。」 眼看焰溟与她说话这一会,就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宫绫璟,想必这个男子心中也是真的忧心得紧,只怕让他回去歇息,他反而会不安心。 白芍看着,便也不再说什么,又看了榻上的女儿一眼,就领人回去了。 而后屋中又恢復了安静。 焰溟坐在塌边,凝着那一张素白的小脸,女子额上缠着的那一圈纱布异常惹眼。 男子的眸色沉了沉,探身上前,半弯下腰,温热的指腹轻抚过女子细嫩的脸颊。 凝着颈脖间那一抹青紫,男子的手微微一顿,不敢再往下碰,似怕碰疼了她。 那日凤天凌打她的一巴掌直到今日才消了下去,可她的皮肉太娇,颈脖处被掐留下的那一圈泛紫的指痕却直到现在还能看得出来。 而女子那一瓣粉唇,以往总是莹润娇艷的,而今却因昏迷太久,总是轻易就干涩得厉害。 焰溟看着宫绫璟,眉头紧拧,他很快探过身子,拿过一旁的锦布,浸入温水,拧得微干后,才拿起转身,轻轻碰上了女子的唇。 许是那时,她不慎把下唇咬出了血。如今血早已凝结了,结了痂,可瞧着还是有些触目心惊。 他的阿璟一贯怕疼,一疼了就爱咬下唇,不难想像,她当时会有多害怕会有多疼。 男人的指腹隔着湿润的锦布抚上那块结痂时,手依旧不自觉轻颤了一下,心再度被狠狠揪起。 焰溟偏过身子,把锦布重新放回盆内,疲惫地阖了阖眼,嘴角却耐不住勾起自嘲的弧度。 哪里不怪他。 凤天凌早从第一次赴云苍商谈两国通商之际,就意欲与他联手瓜分北冥。 后来与齐国一战,他中了罗剎门的埋伏,便开始派人打探罗剎门门主的底细。而后线索寻到北冥州上,彼时正好宫绫辰霄邀他赴北冥商谈两国通商一事,他便过来了。 谁知与宫绫辰霄私下相谈之时,才发现宫绫辰霄也一直派人在追查这个人,并且早已疑心罗剎门门主驭天就是凤天凌。 但凤天凌隐藏得太好,且其背后还是凤世家,这个疑心若是直接与北冥世家朝臣道出,必定无一人会信,凤世家恐还会力反宫绫家再当权执政。 二人便索性联手演了一场戏,赌若是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凤天凌会不会帅罗剎门谋逆夺位,起兵造反。只要凤天凌生了心思,胆敢当着北冥众人的面动用罗剎门的势力,那这一切也就都会暴露在世人面前了。 而他之后主动派人再去找凤天凌,谋划当年早已谈妥的二分天下瓜分北冥一事之际。不出他所料,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凤天凌果真应承得很快。 也是从那时起,他其实基本可以笃定凤天凌就是驭天无疑了。 当时机成熟后,他借着和宫绫辰霄最终敲定协议那一日的商谈,二人假装在殿中大吵了一架,宫绫辰霄索性昏倒,而他震怒离城,帅兵围攻北冥……且当时宫中其实已有很多凤天凌的眼线,戏要逼真,他就必须直接当夜离了北冥皇城。 由此,给了凤天凌看似绝妙的良机。 其实按他的谋划,这一切会结束的非常快。 从他第一次围城之际,凤天凌的人会与他里应外合。而后破城,凤天凌肯定会直接逼宫,自然就会露出马脚,而他就可趁此联合宫绫辰霄抓下凤天凌,根本不会再生事端。 可第一次他退兵了,便又给了时间给凤天凌在城内布局,他也就失去了先机,无法再笃定凤天凌会在何时逼宫,所以他后来只能竭力连夜攻城。 只有他早日破城而入,才能让凤天凌没有充足的时间完全掌控住城中局势。 这样他们也才有稍大的胜算。 …… 只是没料到,他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凤天凌居然最后会丧心病狂到拿宫绫璟的性命做要挟。 男子坐在塌边,微弓着腰,一双手却始终紧紧把女子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中央。 凝着榻上女子惨白的小脸,男子眸光沉痛。 总以为一切未定之时,瞒着她,反而能免她忧虑,能护她安好。 他的布局一贯缜密,从未出过丝毫差错,可却不曾想,这一回,还是他大意了。 便不该把她留在宫中。 忍着心中痛涩,焰溟微微俯首,薄唇贴上女子微凉的手背,低喃了一声:「阿璟,对不起。」 可也就是在男人唇瓣触上的一瞬,掌中的柔荑竟微微动了动…… 焰溟浑身一怔,蓦地抬起头来。 只见榻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眸,也正怔怔地对着他! 「阿璟!」他瞬间大喜,无法自抑地握紧了她的双手。 宫绫璟头痛欲裂,后脑勺一块更是火辣辣地疼着。她刚刚清醒,视线还有些模煳,可双手却勐地被人握得生疼。 她皱了皱眉头,又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才惊觉面前握着自己双手的是……一个满颌鬍子青渣的男子??? 男子面色近乎狂喜,凤眸沉沉,里头深深地映着自己的面容。 模样倒是生得俊美,只是看着好似有些邋遢。 这人下眼睑一片乌青,下颌的鬍子也不知是几天没颳了…… 脏脏的! 宫绫璟撇了撇小嘴,小手一挣,从男人手中挣脱。
第226页 女子从塌上半撑起身子,拧着眉心,对着男子。 朱唇微张,缓缓问了句—— 「你是何人?为何在本公主寝宫内?」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小公主失忆啦!普天同庆啊啊啊!这真的是我全文最期待的情节了!没有什么比女主把男主忘记了这件事更让我鸡冻了:) 不过不喜欢失忆梗的小可爱大概或许也可以安心看,反正这本书反转那么多,总会有惊喜,你永远值得期待hhh 另外~大结局码完啦~大家安心看~~!前面的章节木木这几天在把它们修的精緻一点,情节什么都没变化,不用回去看~ 新文应该开【强占白月光】求收藏么么哒~ 第120章 日落西山, 夜幕降临。 瑶华宫内,水晶玉璧泛着银光,烛光摇曳轻轻晃动。 帘幕后头, 沉香木榻床边站着许多人,而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榻上的女子身上。 女子额上缠着白纱,青丝柔顺地垂在后背。一张小脸因着血气不足,看着倒更是白皙纯净。 只见公主就这么裹着锦被, 乖乖地依偎在州主夫人身侧。 面上倒是没有丝毫怯色, 宫绫璟一双杏眸晶莹明澈,乌黑眼珠还不停熘熘转着,打量着众人。 瞧着还算清醒…… 只是…… 宫绫辰霄背手而立,眼眸从女儿脸上移开, 看向一旁刚把完脉的御医,拧眉开口:「公主, 如何?」 御医抬起头来,就看着而今天下最权尊势重的两个帝王都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俯身跪地, 开口道:「回禀州主,公主身子已无大碍, 只需在服药静养几日,便能大好。只是……」 御医一顿, 偏头又看了榻上的女子一眼, 想再确认一遍。 似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再度回到自己身上,宫绫璟抿着小嘴,把白芍的衣袖拽得更紧了些,巴掌大的小脸耐不住又往母亲身后藏了藏。 她可不喜欢这样被人打量着!尤其是…… 女子藏在白芍身后,悄咪咪抬起了头, 看向了父亲身后的男子。 男子身形高大,挺直如修竹,虽鬍子没刮,脸也不知道洗没洗,但到底挡不住他天生的俊美模样。 只是这人不知为何从刚刚就一直冷着脸,尤其是她说不认识他之后,现下浑身瞧着更是寒气逼人。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很快偏过了头,幽邃凛冽的眸光扫过,宫绫璟一惊,急忙又垂下了小脑袋。 还不忘再往母亲身后躲了躲,纤柔的小手揪起母亲的衣袖…… 白芍正凝神听着御医的诊断,袖子勐地被女儿一拽,急忙就回过头,又安抚地拍了拍宫绫璟的后背,看女儿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才回过头去。 焰溟拧着眉,把宫绫璟刻意避开自己的模样尽收眼底,心里泛紧,眸光暗了暗。 而这时御医似已确诊,又开了口,「依臣所见,公主那日从台阶上摔下,后脑勺被石块磕伤,恐是造成了颅内积血,因此散失了部分记忆……」 「可有诊治的法子?」焰溟蹙眉凝着那个一直埋头躲着自己的女子。 御医微顿,思量了片刻,才踌躇道:「医治的法子倒是有,既是颅内积血,必是要开刀。不过公主而今刚刚甦醒,最好是把身子养好些,才进行手术。而且……」 御医想了想,看向宫绫辰霄,道:「州主,这手术风险极大,其实公主不过是失了些许记忆,或许今后慢慢记忆就会自个恢復过来。若按臣所想,实乃无需冒那样大的风险,给公主动这开颅手术。」 宫绫辰霄听罢颔首,心中却仍有些迟疑。 他看向榻上的女子,宫绫璟察觉到父亲的目光,就抬起了头。 瞧父亲看着自己一脸担忧,宫绫璟眨眨眼,轻声开口:「父皇,其实女儿除了仍旧有些头痛,确实感觉身子并无大碍了。」 她说着,又去握白芍的手,看着父皇母后甜甜一笑:「父皇母后无需太过忧虑了。」 宫绫辰霄和白芍知道女儿是怕他们太过担心她,女儿一贯懂事体贴,他们看着也是十分欣慰。 只不过...... 宫绫辰霄笑着与宫绫璟颔首后,就看向了焰溟,眸色复杂。 北冥州上的一切,女儿其实都记得一清二楚,她散失的那部分记忆,看起来好巧不巧,只是她与焰溟二人相识,成婚之后那段…… 真是太过造化弄人了,宫绫辰霄心中微嘆。 焰溟触及宫绫辰霄的目光,知晓岳父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男人的眸光沉了沉,自然是想宫绫璟早日恢復记忆,可若是那手术会危及她的性命,他必定也不会让再她去冒这个险。 「朕也以为,这手术既可做可不做的话,便少去冒些风险。」 宫绫辰霄听焰溟表态后,淡淡颔首,便扬手屏退了御医,又命了宫人去煎药。 而这时,瑶华宫的大宫女已领着宫人,呈了几样清淡雅致的膳食上来,正候在帘帐外头,准备侍候公主用膳。 宫绫辰霄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了一眼身侧眉头紧锁的女婿,内心轻嘆,还是走上前去,拉起了白芍,「我们先回宫吧。」 白芍看着夫君伸给自己的手,对上宫绫辰霄的眼瞳,很快会意。 谁曾想到女儿谁都没忘,偏偏把南焰帝给忘了个彻底。甚至刚刚一度不信自己已经嫁了人……
第227页 如今,也只能把空间留给夫妻二人,让二人多处处。女儿先前那样喜欢这个男子,指不定现下南焰帝多陪陪,女儿也能早日恢復记忆。 白芍想着,便偏过身子,素手拍了拍宫绫璟的后背,安抚了句:「璟儿,母亲和你父皇先行回去,你好好歇息。」 看着宫绫璟埋着小脑袋,也不吭声,白芍心中轻嘆,还是站起了身。 宫绫辰霄上前揽过自己的妻子,深深看了一眼焰溟,才开口道:「璟儿便交给你了,你好生照顾她。」 焰溟很快便朝二人点了点头,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榻上传来女子细弱委屈的声音。 「父亲母亲是不是不疼璟儿了?」 三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向宫绫璟。 女子抱着锦被,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一双水眸委屈巴巴地凝着他们。 白芍看得心里一揪,一下就推开丈夫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向塌边走去。 「傻孩子,父亲母亲怎么会不疼你?」 宫绫璟却是很快就抛下锦被,直接扑进母亲的怀里,撒娇似地蹭了蹭。 宫绫辰霄也是最忧心这个宝贝女儿的,瞧着女儿这幅模样,拧了拧眉,也上前问道:「孩子,是不是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宫绫璟却是没有吱声,只是埋在白芍怀中摇了摇头。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是怎么了。 焰溟凝着宫绫璟,眉头紧拧,刚走上前去低声唤了声:「阿璟。」 可也就在这时,小公主却利索地从白芍身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纤纤玉指飞快地指了指南焰帝。 娇气地开口:「你们不要把女儿丢给这个陌生男子,我害怕……」 . . 几日后的一天,宫绫少主宫绫质前来瑶华宫拜见公主。 早在听闻宫绫璟清醒过来后,宫绫质就一直想过来了,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她半个救命恩人不是? 以往宫绫璟对他总是兇巴巴的,宫绫质非常想看看如今他这个皇姐会不会良心发现,对他好一点。 而且最主要是,听闻这位公主醒后,居然谁都没忘,就单单把和南焰帝的过往给忘了个彻底?!而后因着小公主短期内着实无法接受自个突然就有了一个夫君这件事,说看着焰溟总跟看着个外男似的。 小公主身份地位极高,一贯养在深宫,素养品性自是最矜贵自持的,哪能忍受一个外男总在自己寝宫里呆着。 州主和夫人就算有意劝和撮合,可女儿瞧着着实是别扭委屈,二人心疼,最后竟是反过来劝南焰帝还是先去别的宫殿歇息,免得让公主再受了刺激,而今她最受不得半丁点刺激。 宫绫质初听到这件事,就在自个宫中拍着桌子,笑到不可自抑。 他也不知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一想到姐夫那张无可奈何的黑脸,就是忍不住想笑。 不过后来听御医说,公主还需静养几日,宫绫质便又等了几天,直到近日听得宫绫璟身子已经大好,都能下床了,便赶紧过来了。 当宫绫质大步翩翩,摇着扇子走进瑶华宫中时,就见着他姐正趴在摇篮边,手上拿着一个拨浪鼓,逗着他的小外甥玩。 宫绫质环视了屋内一圈,果真不见他姐夫身影。他挑了挑眉,看着女子一脸怜爱地哄着自己的孩子。 这是不接受自己已经嫁了人,却欣然地接受了自己是生过孩子的? 晚七身子早就大好,从宫绫璟醒后,不过几日就又回来侍候在公主身侧。 瞧着宫绫质进屋来,晚七便俯首与宫绫璟说了一声。 宫绫璟这才偏过头来,而这时宫绫质已经走到宫绫璟身侧,笑着叫了声:「皇姐。」 女子抬了抬眼皮,淡淡扫了宫绫质一眼,只「嗯」了一声,又回过头逗焰熤。 宫绫质看着宫绫璟这个态度嘴角微微一抽,没好气地睨了宫绫璟一眼,「姐,我怎么说也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你就这个态度?」 宫绫璟连头都没抬,看着摇篮中的小傢伙一个眨眼,又开始吮手指。 她拧了拧细眉,俯下身子,把焰熠那湿哒哒的小胖手抓了出来,又接过乳娘递过来的锦帕细细给他擦了起来。 宫绫质瞧这宫绫璟索性不搭理自己的模样,顿时反而有些被噎住。 凝着女子的侧颜,不知是自个错觉还是,总觉得她神色有些清冷不悦,似对他有气? 宫绫质皱了皱眉头,不知自己是哪惹这位公主不开心了,他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宫绫璟不是把头撞伤之前的事都给忘记了吗!她定是也忘了挟持她的凤天凌可是死在他箭下的! 于是宫绫质又忙不迭地开了口:「姐,你知道不?害你受伤之人就是那凤天凌!你失了记忆肯定不知,他平日里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建立了无恶不作的罗剎门,还挟持了你威胁州主禅位给他!得亏我箭术过人,与姐夫里应外合,配合得□□无缝,那日临危之际才得以救了你一命啊!」 听宫绫质终于一口气说完,宫绫璟却是头都没抬,只淡淡道了句:「哦,那谢谢你了。」 宫绫质:「……」卧槽!无情…… 他嘆了口气,决定放弃时,却又听得女子开了口:「我听闻此事是父亲和朔国皇帝二人联手,逼凤天凌早日露出马脚。」 宫绫质点了点头,刚「嗯」了一声,就看着宫绫璟很快抬起头,对上自己,平静地问了句:「此事你也是一早就知?」
第228页 女子面色如常,只是眉心轻蹙着,宫绫质愣了愣,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如实道:「也不算,那日帅兵出城对上朔军,两军混战之际,姐夫才近身话与我知。」 宫绫质说完,又忍不住看着宫绫璟问了句:「姐,怎么了?」 可宫绫璟却又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唇,把擦完焰熤小胖手的锦布递给一旁宫人。 宫绫质撇撇嘴,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摇篮里的小傢伙身上。 小傢伙生得好,养得也好,白胖可人,开朗乐观,并且极其不怕生,瞧见宫绫质,小嘴居然就咧了咧,像是在跟他第一次见面的舅舅打声招唿。 宫绫质不自觉也朝焰熤笑了笑,看着小傢伙朝他挥舞的小胖手,宫绫质忍不住就要伸手去牵他,谁知手刚一动,就被宫绫璟拦住。 「你一路过来,手脏别碰孩子。」 「......」 宫绫质一噎,讪讪收回了手。 宫绫璟似感受到他怨怼的目光,才启唇淡淡解释道:「焰熤近来总爱吮手指头,你刚也看见了。」 好吧,不是排斥他…… 宫绫质仔细想想也对,这孩子可矜贵着呢,母亲是北冥州的公主,父亲是云苍大陆的皇帝,又早早在襁褓中就被人立了太子。 不过瞧着宫绫璟这么疼爱这个孩子,宫绫璟耐不住又调侃了句:「你失了记忆,倒是还这般疼爱这个孩子。我可听得,你极不愿承认自个与南焰帝已成婚一事?」 宫绫璟没有搭理他,只是让乳娘把焰熤抱下去,才转身往桌旁走去。 二人坐下,宫人很快就呈了茶点上来,还有一盅汤。 晚七接过汤,掀了盖,里头是补血气的红枣枸杞乌鸡汤,宫绫璟之前受了伤,如今日日用着这些药膳补着身子。 她舀了一碗,呈给宫绫璟。 女子接过,一勺一勺,不紧不慢饮了起来。 宫绫质咬着糕点,又饮了口热茶,打量着宫绫璟的脸色,笑嘻嘻道:「姐,你是不是后悔嫁给焰溟了啊?是不是没了记忆之后,非常不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非得嫁那么远去?」 宫绫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颔下了首。 宫绫质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本是故意调侃,不料他姐居然真的点头了!? 这这这……这事可后悔不得! 他以前不支持宫绫璟嫁给焰溟,是因为焰溟那会看起来真的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手段狠辣,屠兄夺位的,可而今…… 而今主要是他姐若真是不愿回云苍了,是会出大乱子的啊!届时姐夫怒起来,真的帅兵攻打北冥州可怎么是好? 身为今后最有希望坐上州主之位的候选人,宫绫质着实非常希望能够倚赖他姐,让北冥州能与云苍大陆永世相安无事! 两国得以并驾齐驱,二分这锦绣山河,共治天下! 于是宫绫质开始竭尽全力想如何劝宫绫璟打消这种不想回去的念头,顺便帮助姐夫重拾他姐的一片痴心。 宫绫质脑子闪过一遍这位公主以前非南焰帝不嫁的缘故。 后来想来想去,其实很多说了都是多余的,最主要的还不是…… 「姐,你难道不觉得姐夫生得俊郎清隽,品貌气度更是非凡吗?这样神勇的男子,而今一统了整个云苍大陆,是朔国的皇帝,又那样一心一意待你。你虽失了记忆,可醒来就有这样一个夫君守在你左右,该高兴才是,有什么好后悔的?」 宫绫质一顿,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你当年可是对人家一眼倾心,非他不嫁的!」 宫绫璟喝下最后一口汤,把碗放下,縴手接过晚七递上来的锦帕,轻轻擦了擦唇瓣,才偏过头去看着宫绫质。 「为何——」 宫绫璟垂着眼眸,染着鲜艷蔻丹的玉手轻抚着另一边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翡玉镯子,朱唇微张,轻声喃喃。 宫绫质一愣,「什么?」 宫绫璟眉梢微抬,看向宫绫质,开口问:「为何本公主当年非他不嫁?仅仅是因为他生得俊美?」 宫绫质顿住,但很快又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内心:是的啊,没错啊……不然您当年要什么有什么,还能看上他啥啊??? 「可是……」 宫绫璟眉心轻轻一拧,偏过头看向晚七,眨了眨眼睛,认认真真地问:「七七,本公主记得自己并不是那痴迷于男色之人,你说是吗?」 晚七身子一顿,仔细想了想,随后一本正经地抬头对上宫绫璟,恭恭敬敬地回答:「公主,不是的。奴婢也一直觉得您当年就是痴迷于南焰帝的美色。」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七:奴婢以为,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第121章 这日, 宫绫辰霄在未央宫用完午膳后,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拥着妻子就要进里屋午睡。 谁知刚褪下外衣, 门外就传来了宫人的禀告,说南焰帝在临华殿中等候州主前去,希望早日签订两国通商事宜。 宫绫辰霄听罢眉梢微挑,却没有开口, 只是挥退了帘帐外的宫人。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宫绫辰霄走上前去,揽着白芍,笑嗤道:「那小子如今倒是知道急了。」 白芍看着颇为得意的丈夫,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不是想把你女儿早日带回去。」 她从榻上起身,素手拿过一旁屏风上的衣服, 边服侍着宫绫辰霄更衣边回想女儿近日的状况。
第229页 女儿醒后,又养了几日, 如今早已能下床, 身子也已然大好,只是那失忆之症却仍无丝毫起色。见着南焰帝依旧就跟见着一个陌生男子一般。南焰帝倒是有心亲近, 可无奈他们女儿心高气傲,回回把人拒之门外。 还说希望夫君能够多多体谅失忆的她。 仔细想想也是, 女儿如今就觉得自己分明还是未嫁之身, 一贯又是养在闺阁里,一觉睡醒突然之间就告诉她有了丈夫,而那丈夫还是云苍的皇帝...... 纵使这人生得再好,待她再好,可要她抛下州上应有尽有的一切, 离家那么远去,她家这位小公主怎么会乐意? 白芍还想起昨日她去瑶华宫里看她孙子的时候,女儿私底下紧张兮兮地问了她一句,那南焰帝对她的好会不会是装出来的,指不定回云苍后,就露出真面目了? 她这女儿能言善道,说这堂堂云苍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六宫无妃还独宠她一人,这男人一定是在演戏!一定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她才不要回去! 白芍初听之时还觉得十分在理,后来仔细想想,若说南焰帝如今还想在北冥州上得到些什么,应该就是把这位小公主赶紧带回去了吧。 况且先前宫绫世家可以说也是幸得南焰帝愿意出手相助,才得以顺利揪出凤天凌这个逆贼。对宫绫家来说,也算是有恩了。 再者这个皇帝对他们女儿如今也是肉眼可见的真心,白芍没忘记女儿昏迷那七天,焰溟是怎么日夜守在塌边的。 思及此,白芍也只能嘆了口气,感嘆造化弄人。 她想了想,还是劝了丈夫一句:「这两国通商一事也是你想极力促成的,云苍大陆而今繁荣昌盛不输北冥州丝毫,且其百姓众多,北冥一旦与其通商,自会有诸多好处,你也见好就收,别太为难人家了。」 宫绫辰霄听罢,没好气地看了妻子一眼,「什么叫我为难人家,先前也是那臭小子一直不签字的!如今为了把咱女儿带走,就这样巴巴凑过来想着早点签好条约早点走人?」 「是是是。」 白芍好笑地敷衍,素手在男子颈脖间,帮宫绫辰霄系好最后的一个纽扣,才开口道:「我自然也是捨不得女儿回去的,不过当年也是你非要逼着人家娶你女儿,现下却又不甘愿放手了?」 宫绫辰霄一噎,薄唇抿着,倒是没再开口。 白芍看男人这幅模样,有些好笑,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推了他一把,开口道:「赶紧去吧,别让人家一国之君等太久了。」 宫绫辰霄也不知自己的妻子何时就这样偏袒焰溟了,先前不还是对这个女婿百般不满意,甚至一度埋怨他当年哪来的自信把女儿就这么给嫁了。 他暗暗嘆了口气,禁不住又感嘆了一下女人的心真是太多变了。 …… 宫绫辰霄出了未央宫后,很快便往临华殿中去了。 临华殿中,已候有朔国一干随行的臣子和一众北冥的大臣。 彼时,宫绫辰霄踏入之际,就看到了殿中那个周身傲气,负手而立的男子。 两个足以傲视天下的男人相视一眼,淡淡一笑。 焰溟心里对宫绫辰霄其实是有一定的敬佩之情的,这个男人年轻之际,也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 北冥州这五年间在他的带领下,无一国敢犯,一贯富强鼎盛。 说宫绫辰霄是一代的枭雄霸主,他的确当之无愧。 只是再神勇之人,都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宫绫辰霄到底还是老了,两鬓隐隐发白,身子骨更是大不如从前,如今恐再难以亲自帅兵上战场。 「岳父。」 焰溟上前一步,当着两国朝臣的面,仍以俯首的姿态,拜见这位北冥州主。 宫绫辰霄淡笑颔首,往殿中走去。 两人平行而坐,面前是一张御案,百官分立两侧。 臣子把准备好的两份通商细则呈递上来,两位帝王同时接过,再度翻阅了一遍。 其实细则内容一早就商议明确好了,如今缺的不过是一个签订的形式。一个昭告天下百姓,云苍和北冥今后会开始贸易往来,敦睦邦交,共同发展的形式。 这一纸平等协议一旦签订,也算是北冥州主默许了与南焰帝二分天下,平起平坐。 随着两国国君落字,提笔,再到交换各自手中的两份协议,两国的通商往来之事也算是由这一刻开始正式达成。 …… 结束之后,百官领命退下,南焰帝似与州主还有事相谈,二人随后一併步入后殿。 两人坐下,宫人很快奉上茶盏。 宫绫辰霄刚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就听得男子淡淡开口:「岳父,既两国通商之事已签署落实,朕明日便启程回云苍。」 这臭小子果然很急…… 宫绫辰霄听罢,不紧不慢地把茶盏放下,才看向焰溟,「如此着急?可璟儿的病还未大好,只怕……」宫绫辰霄一顿,故意道:「不如就先把璟儿留在北冥州上。」 男人心里一沉,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很快笑道:「阿璟是朕的皇后,自然应该同朕一併回去。」 宫绫辰霄看着焰溟,不知想到了什么,嘆道:「其实当年也是本王的不对,不该逼你娶璟儿。如今两国平起平坐,先前那些条例想必也束缚不了你了。你而今若是反悔,早日和离也可。」
第230页 「岳父您多想了。朕不会反悔,也从未想过和离一事。」 焰溟说着,突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宫绫辰霄。 「请您相信朕,无论有没有那些条例,朕日后都定不会辜负阿璟。朕仍旧不会动玉景山庄中的一兵一卒,假若朕今后食言,北冥大可再下令发兵!」 在宫绫辰霄微惊的目光下,男子缓缓跪立于地,握住他的手,艰难道:「朕而今只有一事,想请岳父成全——」 宫绫辰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南焰帝,以及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身子有些僵,脑袋有些痛…… 他嘆了口气,「罢了,你们便明日启程吧。」 宫绫辰霄说罢便抽出了自己的手,谁知刚动了动,袖口又被人勐地拉住! 「不。朕有另一事想请岳父帮忙……」 「何事?」宫绫辰霄眉头紧蹙,无语地看着南焰帝把自己的手再度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并且还越握越紧。 男人抬起头来,对上他的岳父,冷硬的脸庞露出一抹违和的苦涩无奈,眸底却一片真挚,「可否......请岳父出面劝阿璟与朕一併回去……」 「她不愿回去?」宫绫辰霄蹙眉。 焰溟苦笑,语气十分悲凉:「不,阿璟根本不让朕进屋。」 「......」 宫绫辰霄一阵哑然,突然想起妻子与他说过,女儿这回失忆醒来,性子好似越发娇纵了,尤其是对着南焰帝的时候,就没通情达理让人进过一次宫门...... 回回以「失忆了都记不得了」「男女授受不亲,皇上自重」「头疼体弱再受不得刺激」这些正经理由,把堂堂南焰帝婉拒得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他这可怜的女婿这回好似为了在他女儿跟前重新建立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还不敢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结了一下咱们皇桑这一路的追妻日常哈哈哈哈 【日常】 宫人:皇上,娘娘逃出宫啦!! 皇桑:无碍,朕去哄回来。 宫人:皇上,娘娘去了长春宫把您的侍寝宫女打了一顿!! 皇桑:无碍。把宫女杀了,别让皇后自己动手。 宫人:皇上,娘娘上战场啦!!您瞧敌军为首那个像不像娘娘? 皇桑脸色一变:无…不准动手!退兵…退兵! 宫人:皇上,娘娘带人闯进宣政殿,坐上您的皇位了…… 皇桑一脸欣慰:无碍,龙椅高度若是不合适,让工匠给她重做一把。 宫人(小小声):皇上,您这样会把皇后纵坏的…… 皇桑一脸沧桑:无碍。只要阿璟能让朕进屋…… 后来,皇桑终于重拾了佳人的芳心,满怀欣喜地踏进了久违的宸沁宫宫门。结果—— 宫人:皇桑,娘娘失忆啦!!!说自己分明还没出嫁!!!哎哎哎???皇桑您怎么了,您不要哭呀…… 第122章 癸丑年末, 北冥和云苍两国正式达成往来通商贸易协议,商人携通关文书即可自由进出两国买卖。此举大大增进了两国间的关系,也在一定程度上造福了两地百姓。 南焰帝携皇后与太子抵京那日, 都城下了今年第一场大雪。 飞霜舞长空,瑞雪兆丰年,举国百姓欢庆,腾云喜气笼罩了整座城。 皇宫内, 鹅毛般的大雪从天际纷纷扬扬飘落, 给一座座红墙绿瓦的宫殿裹上了一层素白。 到底正值寒冬,外头极冷,入了夜后,宫里羊肠小道上零星的几名扫雪太监和巡逻侍卫, 倒鲜有人烟。 彼时的宸沁宫中,汉玉白的石柱金龙缠凤卧地, 梨木桌上的烛火红光映在水晶珠帘上摇曳。 屋内御炉中瑞碳慢慢燃着,暖和至极。软塌上, 皇后娘娘一袭月白锦绣纱裙委地, 外披粉紫烟罗软纱,三千青丝绾起一半, 斜插一根镂空金簪。 美人身若无骨,慵懒地斜倚在榻上, 眼睑半阖, 一只玉白縴手搭在软垫之上,由着跪在一旁的宫女,细细描着司彩司最近新奉上来的蔻丹染液。 一室静谧,薰香裊裊。 晚七候在软塌后,看着自打从北冥州被众人齐心协力劝回朔国后, 就开始成日里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恰逢这时,小桃正好呈着东西推门而进。怕外头寒风吹了进来,宫门口的宫人很快又合上了屋门。 而今小桃是这宸沁宫的大宫女,一进屋里头,也有宫人赶紧上前,接过小桃裹在外头的斗篷。 小桃理了理衣裙后,才重新拿过托盘,快步上前,跪在了皇后跟前,轻声道:「娘娘,这是今日最后一碗汤药。」 汤药的味道袭上鼻尖,宫绫璟这才缓缓睁开了眼,一看那碗乌黑的东西,柳眉忍不住就蹙了蹙。 美人儿一脸恹恹,莹润粉唇吐出了两个字。 「倒了。」 「……」 小桃一噎,看了一眼手中托盘上的汤药,又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后身后的晚七姑姑,眼里求助的意思非常明显。 这可是皇上特意交代太医院给皇后调理失忆之症开的方子,怎能说倒就倒? 晚七嘆了口气,走上前来,蹲下亲自拿过白瓷碗,递到宫绫璟面前,「娘娘,您先前受了伤,身子还不算大好,这药是该喝的。」 宫绫璟一看到那碗汤药,就觉得整个嘴巴里苦涩得厉害。最近着实被灌太多药了。
第231页 她的手没有动,依旧半垂着由着宫女给她染蔻丹,手肘却是微微用力撑起了上半身,水汪汪的杏眸巴巴地对着晚七。 「七七,你是知道的。我早没什么大碍了,这药便不喝了吧。」 这话一出,晚七还没开口,小桃却急急道:「娘娘您是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可是记忆还没恢復呀!您要好好喝药的。而且,您不喝药,皇上虽不会对您怎么样,可是会责罚宸沁宫一室宫人的!」 「哦?」宫绫璟看了小桃一眼,眉梢微抬,淡淡开口:「他责罚你们了?」 小桃没敢说话了,皇上倒也没真正罚他们什么。可是自打娘娘从北冥州回来,失了记忆,总不让皇上进屋就寝,皇上这脾气好似就越来越暴戾了。 听说宣政殿那些宫人每日都提着一万个心眼在侍候,可是还是动不动就被皇上呵责,除了李德喜以外,殿中的太监已换了好几批人。 皇上好似一不顺心起来,看谁都不顺眼,而宸沁宫的宫人也会时常被传唤去问话。 小桃也毫不例外,每日一踏进宣政殿,就觉得压力很大。 这样前所未有的压力,给她这个平凡宫女幼小心灵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 如今,整个宫里下至扫雪太监上至内务府大总管李德喜每日都在期盼这位皇后娘娘倒是早日恢復记忆,别回回夜里都把皇上赶出屋门了。 宫绫璟瞧小桃这一脸饱经风霜,有苦说不出的脸色,拧了拧眉,又问了一遍。 声音清冷了不少。 「皇上真罚你们了?」 小桃看宫绫璟微变了脸色,忙道:「没,皇上没责罚奴婢。只是日日提醒奴婢要侍候好娘娘用药……」 宫绫璟听罢才抿着唇,重新倚靠到软榻上。 晚七见了,忙端着汤药又凑上前去,劝道:「娘娘,您就喝了吧。这药也是补身子的,对您有益无害。」 女子满脸愁容,美目盯着那碗乌黑的汤药,心中痛不欲生。 千算万算,没算到要喝药…… 晚七也知道公主不爱喝苦的东西,尤其是身子无恙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碰。她心中轻嘆,谁让公主非要……这皇上不就心急了吗! 这一心急,又没别的法子,不就总想着餵药治病了吗! 宫绫璟不想喝药的缘故,晚七大抵是理解的,而小桃和其他宫女却是实不敢劝的太厉害。 气氛突然之间就僵持住了,屋内一时无人敢再开口……只除了那个还在默默垂着脑袋,替皇后玉白縴手染蔻丹的小宫女。 小宫女的注意力都在女子十个纤纤素指上,这手就如玉笋一般,纤柔白皙,配上司彩司最新调配出来的蔻丹颜色,如纯净的白兰瓣上染上一抹娇红,无比悦目。 小宫女对着那细嫩的青葱十指情不自禁笑了笑,着实是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啊! 「好看?」一声清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宫女沉浸在自己绝妙的作品中,听得有人问话,立马点头坚定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很快发现好似哪里不太对劲…… 小宫女蓦地抬起了头,就看着皇后娘娘正眉眼弯弯地凝着自己,娇俏的唇瓣儿微微翘着。 她一惊,急忙弯下腰,磕了一头,「奴婢该死!」 宫绫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平躺在软塌上,高高举着纤细十指,美滋滋地欣赏自己新染的蔻丹。 「本宫也觉得很好看。」 她说着还不忘偏头看了一眼小宫女,笑咪咪道:「下去领赏。」 「谢娘娘!」小宫女赶紧应道,这才起身退下。 这就是伺候在宸沁宫的好处啊! 皇后娘娘人美心善,还动不动就爱赏赐宫人! 宫里要是没了皇上,他们的幸福指数会高很多的吧……?咦!这是什么可怕的念头,打住打住! 晚七和小桃甩了甩脑袋,心中却又是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气,看着皇后娘娘就这么不搭理那碗汤药,自顾自陶醉起自己新染的蔻丹去了。 可就在二人无可奈何的时候,门外突然就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一声久违的「皇上驾到——」在夜里的宸沁宫显得是那样的激动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完结古言文。 【吾之将军】作者:会开花的无花果 文案 一个人能有多傲娇? 谢凌宇明明对陆烟爱得死去活来,对着人还能一脸淡定的表示:我不喜欢你,你喜欢谁就去找他吧,我不在意的。 一个人能有多情深? 谢凌宇为了陆烟被罚去边疆,为了她向仇敌下跪,为了她终身不娶,最后甚至折了自己的嵴梁骨 重生而来的陆烟:我的将军如此闷骚怎么办,在线等,急! 宗旨:甜甜甜,宠宠宠 问:有一个宠妻狂魔和炫妻狂魔的冷漠将军是种怎样的体验? 众人跪哭:将军散发的恋爱酸臭味可以当做生化武器,足以攻掠城池! 第123章 宫绫璟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双腿从榻上放下,宫人忙给她穿上鞋子,可还未穿好, 男人已经进了屋。 只见得皇帝身后除了李德喜,还有四个小太监,而五人手上都呈着托盘,除李德喜外, 其他人的托盘上皆是琳琅满目, 一堆的珠罗玉饰,珍珠翡玉。
第232页 瞧着真是金光焕发,华丽夺目。 小桃跪地行礼之前,匆匆瞥了一眼, 就觉得都快闪瞎她的大眼珠子了! 宫绫璟鞋子刚穿上,正要起身行礼, 腰肢就被人揽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焰溟揽着她重新坐回软塌之上,还未来得及说话, 就看着男人指了指四个小太监手上的东西, 兴沖沖地看着她,「阿璟, 卫国进贡了一些珠宝首饰上来,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宫绫璟十个新染的爪子不敢乱动, 小心翼翼地放在双腿上, 在男人身旁坐得端庄又乖巧。 她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随即很快轻声道:「皇上,臣妾这些东西挺多的了。无需……」 「无需什么?」男人蹙了蹙眉,看向晚七,沉了声:「都拿下去, 替皇后收着。」 晚七很快应「是」,把白瓷碗随手往小桃手里一塞,无比习惯地招来了宫人把皇上赏给皇后的东西从太监手中一应接过。 宫绫璟嘴角微微一抽,既然这样为何还要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她心中正悱恻的,细腰又被人一揽而过,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然弯下腰,手顺势穿过她的膝盖弯,把她直接打横抱到了腿上。 底下触感一瞬截然不同,肤上热卓传来,宫绫璟一怔,刚抬起头来,就触上了男人漆黑的眼瞳,眸底似有一丝委屈。 男人对着她,嘆了一口气,无奈道:「阿璟,朕不过想送你些东西,你别总是拒绝朕。」 宫绫璟一愣,莫名其妙就被人抱了起来,可她现在手不敢乱动,也不能去推他,只好对着焰溟道:「皇上,您能先把臣妾放下来吗?」 男人一顿,低磁的嗓音中再度溢出了一丝委屈:「阿璟,朕只是想抱抱你,你别总是推开朕。」 说着,手上还顺带把她抱得更紧了些。焰溟其实也很意外她刚刚居然没挣扎开来,自打她失了记忆,哪会许他与她亲昵。 如今顺利抱上了绝不可能松手! 男人的手圈在她的腰侧,紧了紧,掌心的温热很快隔着薄薄的衣纱传到她的肌肤上,宫绫璟耐不住他这般,脸颊已然有些粉。 「皇上,宫人都看着呢。」 「何人敢……」男人刚笑着抬起头,突然就顿住了,声音骤冷:「李德喜你眼睛不要了?」 在一室宫人都无比自觉地垂着眼眸之际,李德喜这厮大咧咧抬头对着帝后实在是太显目了! 李德喜浑身一颤,双手呈着托盘,忽地一下就跪地了。 「皇上恕罪,奴才……奴才只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上呈着的东西往皇帝跟前凑了凑,咽了咽口水,颤巍巍道:「奴才只是想提醒您,这汤别凉了才好!」 怎么又是汤? 宫绫璟听罢就从焰溟怀中抬起头来,偏头一瞧李德喜,手上呈着的是一盅东西,不曾想里头是汤。 触及皇后的目光,李德喜跟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忙狗腿道:「娘娘,这汤是皇上亲自熬了几个时辰给您做的,您是不是赶紧先尝尝?」 「多嘴!」 听得皇帝一声冷呵,李德喜一哆嗦,忙又把头垂了下去,不敢再自作主张开口了。 可很快又听得男子哑声问了句,「阿璟,喝汤吗?」 声音轻柔温润至极。 李德喜:「……」 宫绫璟却是对着那盅汤,柳眉直接就皱了皱,摇头道:「臣妾不想喝汤。」 此话一出,李德喜一瞬间觉得手上的东西更沉甸了不少,额上蓄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这……皇上亲自熬的汤,皇后居然半分脸面不给,拒绝得这么快。 而且,若他刚刚不说那话还好,这说了皇上还被皇后拒了,皇上的脸该有多疼? 而皇上的脸多疼,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下场会有多惨??? 思及此,李德喜的脸色瞬间更是惨白了不少。 男人眉头微蹙,垂眸凝着怀中女子的小脸。 她已卸了容妆,此刻一张小脸白皙纯稚,眼睑半阖着,纤细的长睫却轻轻颤着,如蝴蝶翩跹翅膀一般。 且宫绫璟今日不知为何异常乖顺,竟由他抱着也不推开他。两只縴手更是乖乖地搭在双腿上,不像往日一般,总把他毫不客气地推开。 他瞧着,心中一软,耐不住又把怀中娇软圈得更紧了些,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边问:「为何不想喝?」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畔,宫绫璟脸庞一热,身子不由自主一僵。她偏着脑袋,躲着他炽热的唇。 乌熘的眼转子转了一圈,很快大言不惭地开口道:「臣妾刚刚才喝下一碗汤药!」 垂着脑袋的小桃:「……」那奴婢手上端的这满满的一碗是什么??? 许是小桃耐不住动了动,焰溟抬起头,眸光淡淡扫过了她,于是就发现了那碗满满的汤药。 「阿璟,你这分明是一口都还没喝。」 察觉到怀中的女子一下子把脑袋埋得更低了些,他嘆了口气,一手揽着她,一手伸上前去,小桃会意,急忙把白瓷碗递给皇上。 焰溟接过,拿到宫绫璟跟前,柔声道:「乖,你要喝药,病才会早些好。」 男人的声音虽然低哑又温柔,可是却含着几分不容置喙。 宫绫璟欲哭无泪地看着面前那碗药,着实不想喝啊……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第233页 就算是喝汤也比喝这药好啊! 哎?对哦,还有汤…… 她想了想,索性就抬头对上焰溟,眨巴着杏眸,轻声道:「臣妾可以先喝汤吗?」说着,她还特意偏头扫了李德喜手上那盅汤一眼,认真道:「皇上,臣妾突然真的很想喝您亲手熬的汤。」 男人一顿,嘴角不自觉微微一扬,明明知道她是为了不喝药,才情愿喝他的汤的。可听得她这样说,心中还是剎时愉悦到不行。 又想起她之前与他说过的,原来亲手熬汤给喜欢的人喝,又能亲眼见她饮下,果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于是焰溟没做什么犹豫,就把汤药递给边上的宫人,李德喜一瞧,很快就把手中呈着的托盘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掀开盖子,细细舀了一碗,双手呈着递上前去。 宫绫璟这会见了,也不再磨蹭,反正也是不喝汤就要喝药。 她从男人怀中伸出手来,可刚要碰上碗,眸光触及自己刚染上的蔻丹,想必这会肯定还没干。思及此,她的指尖很快又缩了回来。 瞧她这般模样,焰溟便问了声:「怎么了?」 宫绫璟抿着唇,直接把十根手指头伸到男人面前晃了晃,「臣妾刚涂好的蔻丹,怕碰到。」 焰溟看着眼前女子一双调皮的小手,那鲜艷的蔻丹果真衬极了她的肤色,把她本就白皙的柔荑映衬得更加粉白细润。 「这有什么关系?」 宫绫璟一愣,兀地把手放下,瞪圆了杏眸看着焰溟。 怎么没关系!涂指甲很废时间的好吗! 可谁知她刚要出声反驳,就看着男人已然探身上前,伸手接过李德喜举着的白瓷碗,转过头来,对着她低低一笑,柔声开口。 「朕餵你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朕今天终于抱上阿璟了~开心。 瑾木木:是的。您等会还可以餵阿璟喝汤。 小公主:可以不喝吗?他五年前也不喝我炖的汤…… 瑾木木:可以。你们自便hhh~你们开心就好→→ 12:00点还有一章 么么哒~ 第124章 一室宫人垂首候在珠帘外, 眼观鼻鼻观心,连唿吸都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竭尽全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避免扰了里头的帝后。 软塌上,女子靠在塌边,一张小脸白嫩纯良,柳眉却蹙着, 美目盯着男人手里那碗汤, 露出一丝嫌弃。 「皇上,您这汤是不是没下盐?」 焰溟眉心一拧,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汤,很快舀起自己试了一口。 好似是有些淡了…… 男人踌躇片刻, 才抬起头,看着女子, 犹豫道:「……朕让人拿点盐过来?」 宫绫璟嘆了口气,颔首。 皇帝刚朝珠帘外叫了声李德喜, 李德喜立马应「是」, 屁颠屁颠地往宸沁宫的小厨房飞奔而去。 一小碟精緻雪白的盐,很快被人呈了上来。 李德喜跪在塌边, 双手举着小碟子递到皇帝跟前。 焰溟转过身子,颇为熟练地舀起一小勺, 倒进碗中, 再拿起碗中的汤勺细细搅拌了起来。 盐很快融进了汤里,不见踪影。 男人这才重新舀起一勺,餵到女子嘴边。 谁知女子却紧抿着唇瓣,眸光凝在那根汤勺上,眸色微微一缩。 「怎么了?」焰溟看了一眼手中的汤勺。 宫绫璟咬着唇瓣, 迟疑出声,「......那汤勺你刚刚用过了,可以换一只吗?」 女子声音细弱蚊鸣,可是跪在地上的李德喜还是听到了,并且浑身一震。 感觉屋内气氛剎时就僵了! 皇后娘娘好似也感受到了,为了缓和气氛,又闷闷地出声解释:「皇上,您也知道臣妾什么都不记得了,臣妾实在没办法接受与人共用一只汤勺……」 李德喜越听脑袋越大,娘娘这还不如不解释!不就是明摆着嫌弃皇上嘛…… 但很快地,他就听到皇帝沉声开了口。 「李德喜,去拿只新的。」 李德喜赶紧应「是,」再度屁颠颠地起身往小厨房跑去。 作为皇帝身边侍候多年的内务府大总管,眼力劲和办事能力绝对是槓槓的。这次进屋,他直接呈着一个托盘就进来了。 托盘上一样俱全,一概调味料,新的瓷碗,勺子筷子样样不缺,甚至还有一个可直接点火的小炉子…… 焰溟拿起新的瓷碗和勺子,又从盅里舀上一碗,再从旁边的瓷碟上舀起一小勺,加入汤勺,仔细搅拌均匀,才再舀起一勺,餵到女子嘴边。 「阿璟,试试这回如何?」 宫绫璟这才凑了过去,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小嘴。 「怎么样?」 女子饮下那瞬间,连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李德喜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期盼地等着皇后能夸皇上一句。 谁知…… 「皇上,您这炖的什么汤啊?」 「您这汤炖的火候不足吧,感觉没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是什么。」 「……那朕再拿去熬一会?」 「现在都这么晚了,还是算了吧。而且……」 女子一顿,又很认真地开了口:「您是皇上,没必要做替臣妾熬汤这种事呀。熬汤这样的小事吩咐御膳房厨子去做就好……」 宫绫璟其实还想说,厨子的手艺也着实比皇上您的好,但看着男人脸色越来越沉,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第234页 男人俊脸紧绷,沉默片刻,还是把手上的碗放到李德喜举着的托盘上。 力度不小,李德喜举托盘的手一颤,差点没端住。 宫绫璟察觉到焰溟的动作,却不去搭理他,才不管他是不是动怒了。 她依旧自顾自埋着脑袋,视线之下是自己白皙的手背,纤细十指动了动,指尖的蔻丹看起来好似干了…… 「阿璟。」 可他既先主动叫了她一声,她也就抬起了头。 一抬头,就撞上男人墨黑幽邃的眼瞳,里头清晰映着自己的模样。 他凝着她,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朕以后会再用心些。」 宫绫璟一愣,歪着脑袋,看着男人,「嗯?什么?」 焰溟笑了笑,薄唇抿着却没再说什么,视线下移,看到了女子纤柔的小手,耐不住就想去牵她。 怕碰坏了她新涂的蔻丹,他不忘问了句:「干了吗?」 宫绫璟瞧他看着自己的手,也就意识到了他是在问她蔻丹干了没。她想了想,便颔首道:「应该干了。」 话落,手就被人拉起,裹进掌心里。 男人的手掌是一贯的宽厚温热,他似乎很喜欢牵她,很喜欢把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宫绫璟却是看着焰溟就这么把玩着起自己的手。 男人指腹捏捏她的掌心,五指穿过她的指缝,看着两人十指紧紧相扣的模样,薄唇就情不自禁扬了扬,一脸悦色。 宫绫璟看得一阵无语,他现在怎么玩她的手也能玩得这么满足……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回养心殿歇息吧。」 掌中的小手被人抽了出来,焰溟抬眸就看着宫绫璟对着自己盈盈笑着,可水眸里的疏离是那么明显。 而今在她心里,可能还是没能真正接受他这个夫君。 焰溟心中再度涌起一股酸涩,她失了记忆,偏偏忘记的是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忘记了早已刻入他骨髓的种种事情。她不再爱他,甚至最初那会,她待他就如一个陌生男子一般。 她以前也有一段时间,气他骗了她,对他失瞭望,总是想逃离他,可到底那时他们的感情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可如今不是,她忘了他,若不是为了两国安定,顾全大局,甚至应该说若不是宫绫璟本性就是个通情达理,深明大义的女子,她肯定不会被众人一劝就随他回来了。 她是北冥的公主,骨子里其实非常傲气,对男子不爱就是不爱,不爱为什么要与他虚以为蛇,与他回来可能已是极给面子…… 宫绫璟自然不晓得男人片刻间惆怅成这样,只看着他俊脸紧绷地凝着自己,眸光暗了又暗。 她拧眉,轻轻叫了他一声:「皇上?」 焰溟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也正对着自己,眸中干干净净的,淬着晶亮,三千青丝如瀑般垂顺在背后,鬓边几缕髮丝散落,却意外勾得她更温婉可人。 他心下一动,就伸出了手,再度把人揽进怀里,哑声道:「阿璟,没事的,朕可以等你。」 宫绫璟一愣,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男人单手揽住她的腰,下颌就那么靠在她的颈肩。视线之下,是男人宽厚的背。 她在他怀中,没动,轻轻「嗯?」一了声。 等什么? 耳边,男人微烫的薄唇贴着她,声音低哑微沉,一字一句。 「等你重新记起我们曾经的一切,亦或是我们重新开始。我们还有一辈子……」没事的,我们还有一辈子可以相爱。 宫绫璟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差点抑制不住就要抬手去回抱他。 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笑着把他推了开。 「皇上,臣妾知道了,可夜色很晚了,您还是快些回养心殿去吧。」 她很敷衍,似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一般,亦或是听懂了只是在婉拒他。 焰溟可以理解,毕竟她把他忘了。 男人不再说什么,只是松开了她,站起身来,揉了揉女子的小脑袋,颔首应道:「好,那朕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李德喜看皇上终于还是逃不过被皇后赶出屋的命运,很快起身,跟在皇帝身后朝屋门口走去,可谁知埋着头走着走着,皇帝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差点撞上皇上的后背,吓得急忙退开了好几步。 然后就看着皇上又转身大步走回皇后身侧,不舍地拉着女子的手,开口道:「阿璟,朕听说你近来喜欢看戏曲,明日请戏班子进宫,朕陪你一併看好吗?」 男人的语气里隐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讨好,宫绫璟一愣,看着焰溟正目露期盼地看着她,她心里微软,还是点了点头。 焰溟嘴边的笑意慢慢扩大,宫绫璟被他这样看得脸庞一热,默默垂首错开了目光。 而后焰溟又抱了她一下,才算是心满意足,转身大步离开宸沁宫门。 皇帝走后,皇后就步入了里屋。 小桃领着平日里两名给皇后梳妆的宫女,去梨花镜前整理着刚刚皇上赏赐给皇后的东西,皇后首饰那样多,不可能样样都有荣幸摆上梳妆镜。 她们侍候在宫绫璟身侧很久,已然很了解娘娘对饰品款色的喜好,便会先自个替皇后挑了一遍,留些个新的样式和娘娘平日里爱戴的一些。 其余的再放进托盘中,拿去给皇后过目,娘娘若是没异议,这些挑出来的就可以直接放进宸沁宫的库房中去了。
第235页 三人整理收拾好后,很快拿着挑出来的,小桃走到宫绫璟身侧,轻声问:「娘娘,这些奴婢就先拿下去?」 宫绫璟坐在桌边,闻言就偏过头扫了一眼三人手中的托盘。 「嗯……等等!」 小桃一愣,看着皇后站起了身,纤纤玉指从她手上的托盘中拿起了一根普通至极的木簪。 她刚刚第一个挑出来的就是这根木簪了,甚至疑心了一下,是不是哪个宫女昏了脑袋,把自己的饰品放混进去了。 「娘娘,这……」 「这个放回去。」 哎?原来娘娘还蛮喜欢木制雕饰品的!是不是金光焕发的珠罗玉饰的看多了,看看木簪还觉得人家长得挺清秀的??? 小桃两手拿着托盘,没手去接,怔怔地看着皇后把木簪拿给了身后侍候的宫女。 宫女自然赶紧应「是」,双手接过木簪,把木簪妥帖地拿回到梨花镜前放好。 于是,木簪又十分荣幸地与一众华丽的珠翠明档呆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啧:) 我觉得很甜。 可惜要大结局了…… 第125章 最近天下安定, 风调雨顺,市井繁荣,百姓和百官都比较闲。于是得空的时候, 众人都开始不怕死地八卦起皇帝的私事。 「说来咱们帝后如今恩爱非常,太子又生得聪明机灵,实乃咱云苍的福祉啊!」 「市井小民怎知宫闱密事,你们可知这皇后娘娘从北冥州回来后就失忆了!」 「啊?娘娘失忆了??」 「而且啊, 我可听闻不是那种传统的失忆之症, 皇后就单单把皇上一个人忘了!」 「……」 「咱们皇上这也……太惨了吧!」 「还有更惨的呢……」 「啥啥啥?」 「听说娘娘失忆后,就没让皇上进过屋了。」 「这……皇上正值虎狼之年,血气方刚,又六宫无妃的, 忍得住?」 「你也知道咱们皇上不像咱上官丞相大人,不爱身边莺莺燕燕, 只钟情于皇后一人,又把皇后当成自个心肝一样宠着。如今皇后不让皇上进屋, 皇上忍不住也得忍啊。」 上官霆烨一头黑线踏入朝堂, 「诸位八卦帝后就八卦帝后,不要扯上本官行不?」 卫邵傅紧随其后, 一本正经道:「也不知道皇上昨晚进娘娘屋了没?」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直到角落里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这还不简单, 等会早朝看看圣上的脸色就知道了……」 于是百官又开始期待起今日皇上的脸色又是红橙黄绿青蓝紫哪种颜色的呢? 五更一到, 伴着宣政殿外太监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文武百官齐齐跪地,俯首朝拜那步入朝堂之上帝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皇帝一袭金丝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俊美的脸庞映着晨曦,黑如墨玉般的瞳仁一贯幽邃深沉, 容色平静无波,浑身气度威赫冷峻。 抬手间,底下朝臣齐唿,「谢皇上。」众人起身,笔直站好,大总管李德喜站在皇帝身侧,拂尘搭在左臂弯,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心神一凛,视线之下是自己的玉板,由上官丞相率先上前禀告,而后朝臣才得以依次上前。 …… 今日的早朝皇上没怎么呵责朝臣,脾气比往日好似也好得多了。早朝散后,皇帝很快离殿,步履匆匆,仿佛有什么要紧之事。 这一国之君的急事可不就是满朝文武的第一大要事!众臣退朝之时,私心都开始想着能够替皇帝分忧…… 离宫之际,有胆有心的臣子从宫人处一打听,才知晓原来皇后娘娘近日醉心于戏曲,皇上昨夜里特意叫来了戏班子,就盼着今日早朝后能与皇后一併听曲…… 帝后关系好似有所缓和,百官见之均颇感欣慰。 皇帝离开宣政殿后,便满怀期待地直奔宸沁宫去了。可圣驾到宸沁宫的时候,皇上才听得他的皇后早已自个先行去了梨园听曲。 没有等他。 男子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眸色一沉。 眼看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冰冷,如外头寒霜一般,宸沁宫留守的一激灵太监,急忙跪着上前道:「皇上,娘娘去梨园前,特意交代了奴才与您说一声,说……」 帝王的视线过于冷厉,太监跪在地上身子耐不住直哆嗦,话也说得不利索了。 「说什么?」皇帝蹙着眉,冷着声俨然没了耐性。 太监咽了咽口水,缓了口气,才忙接着道:「皇上,娘娘说您朝政繁忙,应以天下政事为主,无需时时陪着她!这戏曲她自个看也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太监立刻感受到皇帝的目光骤时更是阴寒了不少,如尖利的冰锋一般,直插他的头顶。他被看得唿吸一窒,恍惚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窒息了。 怎会如此?!皇上不觉得皇后很体贴自己,甚感欣慰吗? 在太监觉得自个头顶心快被瞪穿的时候,才听得帝王终于再度开了口。 「去梨园。」 身后李德喜忙应「是」,擦了擦满额汗水,跟在皇帝身后快步而出。 这梨园是南焰皇宫中的一所专供戏曲班子唱戏的宫殿,仿的是民间戏院的设计,设来给歷代皇帝和一众妃嫔闲暇时打磨时间的。
第236页 然而焰溟这个皇帝并没有听戏曲的爱好,且他先前一直忙着征战天下,整顿朝纲,也着实没这个闲工夫还去听什么戏曲,所以梨园倒是在这宫里着实荒废了些年。 宫绫璟起初也不晓得这宫中还有这么一块地儿,直到一日她看话本看得乏味了,随口提了一句,若是纸上这些人儿能亲眼所见才真是有趣。 这话被小桃听见了,于是她又开始给皇后安利那梨园的戏曲也是极值得一看的。 皇后娘娘也就再继话本之后,发现了另一大消磨时光的乐事。 …… 皇后娘娘虽然没等皇上一併看戏曲,却没忘把自己的太子一起抱过来。 当焰溟踏入梨园大门之时,就看着他的小妻子抱着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戏曲,神情投入。 而焰熤坐在他母后软软的腿上,面对着戏台,估摸也听不懂,却仍旧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珠子,乖巧地陪着自己的母后。 小傢伙还大咧咧地往后靠进宫绫璟怀里,而女子双手正揽在小傢伙的小肚子上,倒像是抱着个暖手的。 皇后和太子二人俨然处得非常自在且舒适,丝毫不觉得缺了什么。 倒是面对着门口的戏角儿看到皇上圣驾,自然赶紧停了下来,齐齐跪下行礼。 宫绫璟一愣,转过身来,就看着男人一袭明黄,沉着一张脸站在梨园门口,瞧她终于发现他了,才拧着眉朝她走来。 宫人戏班子跪了一地,皇帝却没让人起身,只是走到皇后身边,看到女子抱着孩子起身就要朝他行礼。 他抿着唇没开口,却还是很快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女子这若无其事的一问,焰溟听得心中骤时更是一堵,眉心紧蹙而起。 瞧男人莫名其妙一进来就摆着一张黑脸对着自己,也不应声,宫绫璟也就索性闭上了嘴,她才不自讨没趣。 帝后间的气氛一时似有些波涛暗涌,连殿中空气都僵了不少,跪在地上的宫人胆战心惊,默默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可就在这时,一声孩子的啼笑声却突然打破了这片骇人的死寂。 宫绫璟一低头就看着怀中的小傢伙看到他父皇来了,小胖手就伸着朝焰溟扑腾过去,还咧着小嘴,直哼哼。 这是要他父皇抱他呢! 焰溟看了小傢伙一眼,这才顿觉欣慰不少,硬生生忍下心中的难受,暗嘆幸亏自个孩子没跟着失忆…… 「给朕吧。」 宫绫璟看男人朝她伸出了手,也就把焰熤给他抱了。 自打焰溟用心学了,且也是真真带了好些日子焰熤,小傢伙现在和他父皇很亲昵,一到他父皇怀中笑得更是欢乐。 男人颠了颠手中的孩子,这小子倒好似重了不少,又捏了捏他朝他挥舞个不停的小手,嗯……果然更胖了。 宫绫璟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男人和他的孩子互动,心中微暖,浅浅地笑了笑。 似察觉到女子脸上的笑意,焰溟才偏头看了她一眼,宫绫璟眨了眨眼睛,盈盈地对着他。 她什么都没做,他就开始心软。 心中嘆了口气,还是伸出手去拉着她一併坐下。 帝后终于坐下,李德喜见着舒了口气,扬手示意戏角可以接着唱了,而身后的宫人也才得以起身。 戏角儿在看到皇上的到来后,一瞬好似唱的比刚刚更卖力了些,台上戏曲被唱得更是精妙绝伦,神跟貌合,貌跟形合,音调婉转阿谀。 可台下除却太子不时咿呀咿呀地哼几声,算是捧场,帝后之间却都安安静静的,没人再开口说一句话,好似都被台上的戏角吸引。 侍候在皇帝身后的李德喜却看得暗暗心惊,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不难看出皇上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的,况且皇上从不爱看戏曲,怎么可能是看入神了。 明显就还是在气.皇后没等他就自个来了…… 李德喜心中无奈地嘆了口气,为什么皇上现在一遇上皇后,就非得把自己整得那么别扭。 而皇上自个一别扭,基本上除了失忆的皇后娘娘,整个宫里人就都得遭殃!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他心中一阵悲切,感慨自己这些年来伴君如伴虎的日子着实不易。 但悲切归悲切,李德喜不忘时不时就抬眸打量一下身前帝后的神色,这一瞧,才发现皇后倒好似真的心无旁骛地看起了戏曲,看得真是聚精会神的。可皇上…… 好吧,李德喜觉得皇上可能要忍不住了。 瞧几个月大的太子都好似看懂了他父皇越发阴沉的脸色,不敢再闹腾了,在皇上怀中安静乖巧得不可思议。 李德喜看得暗暗着急,皇后怎么而今也不主动搭理下皇上,以往皇后在皇上跟前,肯定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晾着皇上的。 一曲唱毕,宫人很快又拿着册子过来,跪在皇帝跟前,问道:「皇上,可还要点哪一出?」 焰溟抬眼淡淡扫过宫人,却没开口,只是招来了乳娘,让她把焰熤抱走。 宫绫璟看着也没说什么,小傢伙不吵不闹,估计也就是犯困了,让人抱下去也好。 而这片刻,这跪在帝后跟前等着帝后点戏的宫人,却深感压力巨大。皇帝不吭声,也没说看皇后的意思,他总不能越过皇上,直接去问皇后娘娘还想看什么。
第237页 宫绫璟看着男人从刚刚过来,就一直沉着脸,不搭理她也不理会宫人,这会只端着茶盏不紧不慢饮着,放任宫人跪在地上高举着册子。 而台上一众戏角瞧皇帝这模样,以为自己唱的不好,惹皇帝不满,也都吓得赶紧齐齐跪了下来。 殿中大好气氛一瞬再度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宫绫璟看得柳眉微皱,索性站起身来,屈膝打算一併跪下。 可她刚有动作,就被男人拉了起来,他拧眉看着她,声音微冷:「你做什么?」 宫绫璟甩开男人的手,垂下眼眸也不去看他,道:「臣妾不知皇上怎么了。但皇上若是生臣妾的气,便责罚臣妾一人好了,怪戏角和宫人作甚?」 焰溟一顿,也站起身来,凝着女子清冷的小脸,沉默片刻,才沉声开口:「朕没生你的气。」 瞧女子还是垂着脑袋不搭理他,他蹙了蹙眉,偏头接过宫人许久的册子,递到宫绫璟面前,「你点。」 宫绫璟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抬头看着男人,「皇上,您心中若对臣妾有不满,便直接与臣妾说,无需如此摆着脸色。」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宫人听得浑身直哆嗦,暗暗感慨,皇后不愧还是那个皇后! 焰溟看着面前的女子,眉心微拧,而今她对着他,眸中的情绪异常冷淡,像一汪清泉般,平静无波。 她失忆了,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如今自然也对他没有半分感情,这一切他都可以理解。 可是心里就是很难受,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情绪几乎要把他淹没,以往从没有怅然若失这样的感觉……他明明还是拥有着这个女子,可是却分明是失了她的心。 她对他的爱真真切切地全部烟消云散了去。 如今,他不过想要与她亲近些,他不过是想要她待他能不要那么疏离淡漠,却不曾想当她心中没有他的时候,一切竟都变得这样难。 男人的眸光很深沉,面色紧绷,没有半分笑意,宫绫璟被他看得身子微僵,可刚别过头去,就听得他当着满殿宫人戏角的面,对着她缓缓开了口。 声音干涩微哑—— 「……阿璟,你可以稍微在意朕那么一点吗?」 宫绫璟愣住,转过头来重新对上男人,柳眉却不自觉轻蹙,「皇上,您是不是觉得臣妾如今对您不够用心便觉得难受了?」 「可臣妾失忆了,或许您与臣妾先前有一段很深的感情,但臣妾真的就是都不记得了。」宫绫璟一顿,看着焰溟,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皇上,您也说过可以等臣妾的,怎么?而今才过了多久,便受不了吗?」 瞧女子的眼眶突然不知为何红了起来,焰溟剑眉拧了一下,很快上去,伸手就要去抱她,却被人一手推开。 「在皇上心中,朝政和天下不一贯都是一等一的重要吗?臣妾自以为尽了皇后的本分,替皇上料理后宫一概事物,让皇上能够一心用在朝政之上,无需忧虑其他!为何皇上您如今还要动怒?」 女子再度开口,句句冷冽诛心,直插男人心扉。 「朕不是动怒——」焰溟很快解释。 他顿了顿,凝着女子,眸光微缩,声音哑在了喉咙里,苦涩异常:「可除此之外……阿璟,你我而今不还是夫妻吗?」 「在臣妾心中,皇上现在只是皇上。」她含下眼睑,声音淡漠。 原来心底里还是没把他当成夫君啊…… 殿外的寒风在这一刻吹进了微敞的窗户,萧瑟,冷冽,人心一瞬就凉了。 男人垂着头,自嘲一笑。 以前那个总爱娇娇软软依偎在他身侧的阿璟,那个满心满眼一心一意都是他的阿璟,那个总是体贴他安静地伴他左右的阿璟,如今却把他忘得这样一干二净,甚至没再把他当成她的夫君。 原来、原来被爱的人毫不在意的对待是这种滋味。 宫绫璟看不清男人的神情,视线之下是他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 她终于还是心软,轻嘆了声:「皇上,你我而今这样不好吗?或者您对臣妾还有什么要求,您同臣妾说就是了,臣妾一定尽到皇后的本分……」 「皇后的本分?」 焰溟一顿,缓缓抬头,看着宫绫璟,兀地竟是轻轻笑了。 男人满眼血丝,阴沉邪肆的模样看得宫绫璟微微心惊,不自觉就想离他远点。可脚步刚动,焰溟却突然倾身上前,长臂一揽,直接把她带进怀中,拦腰打横抱起,大步往殿门口走去。 宫绫璟一惊,很快在他怀中挣扎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可男人的手臂如铁一般,他抱着她,好似根本无需费力,纵使女子怎么捶打推拒他,他都把她抱得稳稳噹噹。 他脚步不停,薄唇紧抿,怕自己心软,绷着一张脸都不低头去瞧她一眼,直接便把人抱着往宸沁宫走去。 仍旧跪在地上埋着头的李德喜直到皇上抱着皇后大步走出宫门,才颤巍巍地抬起头来。 看了一眼身旁一併跪着的宫人和戏角儿,擦了擦一脑门的汗水,皇帝刚刚又怒又急,都没唤众人起身,如今看来,大傢伙恐……恐得一直跪到帝后完事啊…… 很久没被人踹过的宸沁宫门再度被人一脚踹了开,里头宫人看着皇帝一脸阴沉地抱着皇后大步而今,惊得齐齐跪地。
第238页 小桃侍候皇后以来,还没见过皇上这样一脸阴沉,震怒地对待皇后,瞧皇后虽被皇上抱在怀中,可那一下下拳打脚踢是多么的不留情,显然是不乐意至极! 小桃一直视皇后娘娘为自己生命中的一大恩人,听得屋门「砰」的一声合上,她心勐地再度跳了一下。 跪在地上思量片刻后,小桃咬咬牙,忍不住还是冒死站起了身,准备进屋去护住皇后! 谁知脚步刚一动,就被身后刚进宫门的晚七呵住:「你干什么去?」 小桃看到晚七,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一脸着急地指了指屋门:「皇上对咱娘娘好似、好似动了大怒……」 晚七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走上前去,没有开口,却拉过小桃去离屋门远一些的树荫底下,按着她的肩,两人一併……跪着。 小桃跪在地上,看着身旁的晚七,又急又迷茫,话都说得不利索。 「我们就不顾娘娘、娘娘的安、安危了吗?」 晚七平静地看着紧闭的屋门,不知想到些什么,半晌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小桃,十分难得的红了脸,悠悠开口:「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小桃:不用就不用,你脸红什么…… 晚七:不好意思,提前看到了作者的存稿箱…… 第126章 在宫绫璟以为自己会被男人扔上床的时候, 他却是稳妥地抱着她,屈膝跪上床榻,才弯腰把她放到柔软的被褥上。 动作轻缓至极。 可挣扎了一路, 刚被放下的宫绫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着焰溟也跟着上了榻。她一急,忙缩着身子往后退去, 可很快她就被逼到了床榻最里侧。 男人的动作却没有停, 他一手抵在她身后的墙上,把她困在他的天地间,很快俯下身子,薄唇迫不及待地去寻那张莹润的粉唇。 他这样一言不发, 沉着脸的模样太过骇人,宫绫璟偏着头躲开了他的吻, 一双藕臂抵在男人硬朗的胸膛上。 「你别这样……」女子声音微颤。 纤细的手腕很快被人握住,男人不过一用力, 就让她松了手, 他倾身而上,扣着她纤巧的小下巴, 眸色幽深,深深地看了她一会, 才开了口。 声音低哑微磁:「你不是想尽皇后的本分吗?」 宫绫璟怔了怔, 听懂后,脸庞一热,羞恼地又去推他。 可焰溟却纹丝不动,手松开转而揽着她的后颈,微烫的薄唇咬上她柔软冰凉的小耳珠, 又顺着女子白皙的下颌线缓缓向下。 宫绫璟推不开他,身子骨在男人的动作下软得厉害,她一阵悲切,委屈道:「臣妾记得皇上以前不热衷此事……」 焰溟一顿,居然停了下来。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男人直起身子,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如墨般漆黑的眼瞳紧紧凝着她。 焰溟拧眉,认真打量了宫绫璟一会,才启唇道:「你这会倒是记得了?」 宫绫璟僵着身子,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 「还记得什么?」他问。 宫绫璟抿着粉唇,触及身上男人越发幽邃炽热的眸光。 她匆匆含下眼睑,不敢再与他那样对视。 女子很快把头偏向一边,细长的睫毛颤了颤,脸庞红得厉害,声音细弱蚊鸣:「没什么了……就、就反正记得你以前是不怎么爱到宸沁宫来的。」 宫绫璟说完就缩着脖子,埋下了脑袋,察觉男人撑在她身上,半晌再没了动作,她开始悄咪.咪往下蹭.了蹭,准备熘走…… 可就在她熘到一半的时候,身子再度被人一手提了上来,对上焰溟的时候,才发现他阴沉了大半天的脸这会不知道怎么的就染上了笑意。 紧绷冷峻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宫绫璟怔怔地看着他,惊奇地眨了眨眼睛,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子就勐地被人圈着压到床上,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俯下,不由分说地再度吻上她。 轻柔又爱怜。 温柔至极。 她一愣,倒也没再挣扎。 焰溟很快又抬起头来,对着她,神情好似很愉快。 「阿璟,真好,你好似能慢慢记起来了……」男人眸光都亮了,仿佛一切都有了转折和希望。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眼神灼.热期盼异常,宫绫璟被男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含下眼睑没再去瞧他。 粉唇微微张了开,想让他下去,别这样压着她。 可还没来得出声,却惊觉男人竟开始解起了她的腰带。 不过两三下,自己的外袄居然就被扯了开! 男人温厚微烫的手随之探了进去,入手的触感细嫩柔软,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指腹很快寻着碰上一处,轻轻揉着。 宫绫璟浑身骤时又酥又痒,鼓动的心脏开始跳得凌乱起来。 耳畔男人的声音沙哑至极,却仍藏不住那一丝激动迫切。 「阿璟,我们试试,说不定你都能记起来!」 「……」 宫绫璟欲哭无泪,扭着身子去推他的手,谁知一双縴手没能推动男人一丝一毫,反而被人一把抓住,一併举上头顶。 宫绫璟无比震惊地看着焰溟居然随便抓起她散落一旁的宫纱,抓着她的手腕,直接倾身而上,两三下就把她……绑在了床头边沿的雕花空隙上! 「你干什么!」她开始怕了,挣着被牢牢绑住的双手。
第239页 男人没吭声,虽绑了她的双手,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越柔越慢越要命。 微烫的指尖从上至下慢慢滑过,女子的襦裙被人褪了下来,掷出了床帷帐外…… 而他的手还在接着向下,直到碰上了那一处柔软的水润。 「阿璟,你可还记得……」他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女子半眯着眸子,额上都渗出了细汗,小脸绯红如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她扭着身子,咬着唇没吭声,也没搭理他。 焰溟笑了笑,毫不在意,修长的手指继续绕着那块,画着圈儿。 指尖很快便变得越发滚烫莹润起来。 男人轻轻一笑,俯身贴向她,薄唇微掀。 「记得你以前最喜欢......」他一顿,看着底下女子泛红的眼角,心中微紧,耐不住俯下了身,去寻她的嘴角,轻轻舔了一下,似安抚着她。唿吸间,气息却越发沉重,声线喑哑得不可思议。 「这样子……」 男人微烫的指腹突然顿住,抵住了她,轻轻一揉,而后缓缓地动了起来…… 女子身子勐地弓起,唇边无法抑制地溢出了一声娇哼,唿吸变得越发急促。 她热得难受,汗湿了一张小脸,白嫩的小腿肚耐不住轻轻蹭了蹭底下被褥,支起身子向他贴去。 可他却偏偏不随她意了。 蕴烫的指腹很快又换了一处,慢慢磨着她,就是不给她一个痛快。 宫绫璟浑身像被人卸了力般,酥得发软,难耐极了。 女子还是没忍住睁开眼眸,羞怯哀怨地瞪着身上的男人。杏眸却像含了水雾一般,眼角处嫣红氤氲,愣生生渗出了一滴委屈的泪珠儿。 焰溟另一只手伸上前去,手掌贴在女子的脸庞,拇指指腹抚过她的泪痕。 「叫夫君。」他低着头,深深地凝着她,诱哄着她开口。 宫绫璟扭着身子躲开他底下作祟的手,咬着粉唇,杏眸瞪他,还就是不开这个口! 可她忽略了他对她的了解程度,无论她怎么躲了去,他都能再度准确地寻上她那一点。 而找到了,却偏偏总是一触而过,勾得她不上不下。 男人耐着性子,就这么逼着她,哑着声,一遍一遍哄着她。 「阿璟乖,叫夫君。」 「心肝儿,叫一声,朕便给你——」 风儿吹了进来,不知何时被人放下的纱帐,徐徐晃动,偶然被微风掀起的一角,里头床帷细缝间不时传出女子甜腻微哑的娇哼声。 而后,很快,那娇哼声终于似耐不住,变成女子含羞带怯,微弱娇滴的一声:「夫君,快……」 …… …… 沉香木榻前,床帷纱帐外,明黄的龙袍裹着一袭绯桃罗裙,沿着床榻蜿蜒拖曳于地。 梨木桌上,烛火摇曳,一室涟漪久久难以消散。 . . 这日的早朝,百官看着一脸神清气爽,面色和煦的皇帝,眼睛都亮了,南焰帝本就生得俊美,不过平日里总是冷硬着一张脸,容色无波,叫人难以打探他的情绪。 可今日不同,只看着大殿之上的男子,听得朝臣禀奏政事,竟频频微微颔首,笑容淡淡,全身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 就算是再不识人眼色的臣子也看得出皇上今日心情极佳! 众人看着看着,心中又忍不住暗暗感嘆,皇上若多笑笑,着实称得上这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了…… 不过皇帝今日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傍晚。 快到晚膳时分,焰溟在御书房中处理完政事,便起身命人去宸沁宫请皇后过来养心殿用膳。 谁知等了一会,没等来他的阿璟,却见太监惊慌失色跑进了御书房,「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脚下,惶恐叫道: 「......皇上,整个宫里都找不到娘娘!娘娘怕是……又逃出宫啦!」 李德喜心头咯噔一声,就这么看着皇帝宽厚的后背一瞬都绷紧了。 屋内死寂片刻后,迎来了帝王一声忍无可忍的暴呵:「把守宫门那几个侍卫给朕砍了!砍了!!!」 ……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李德喜看着殿中跪着一地瑟瑟发抖,额头死死抵在地上的侍卫,心中暗暗嘆了口气。 皇后再一次顺利地神不知鬼不觉熘出了皇宫,皇上盛怒,刚刚差点就要传旨下令砍了守宫门的侍卫,幸亏玄统领及时进殿,劝住了皇上。 守门侍卫是很没用,已经是第二次让皇后给逃出宫,理应受罚,可是绝对罪不至死。而且若是皇后回宫后发现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死了人,以皇后的性子必定会不好受。 皇上听罢,恐内心也觉得有理,而后冷静了些,这才作罢。 可怒气仍旧没消,焰溟寒着一张脸看着底下这几个侍卫,暗暗唾弃自己平日里都养了些什么饭桶。 居然能让阿璟熘出宫两次去?!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这些侍卫可能已经被皇帝目光凌迟致死了。 玄烈看着皇上阴沉着一张脸,浑身起息冰寒至极,深深吸了口气,还是赶紧上前出声。 「皇上,依照这些侍卫所言,娘娘出宫至今应该不过一两个时辰。城门已封,娘娘必定还在城里,臣现下就领人出宫寻皇后的下落?」 帝王偏头看了一眼玄烈,这回不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很快便冷冷地「嗯」了一声,命玄烈尽快把人给他找到。
第240页 玄烈领命,快步退出了大殿。 而后焰溟看着底下这些没用的饭桶,越看心越堵得慌,只皱眉扬手挥退了他们,让侍卫自个去领罚。 殿中很快剩下李德喜一人呆在皇帝身侧,看着皇帝走回御案后坐下后,桌上的手却仍旧紧握成拳,俨然怒气未消。 他心中渗出一抹辛酸泪,但还是不忘本职,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奉了杯热茶给皇帝。 「皇上,喝口茶,消消气,娘娘恐……恐不过是出宫散散心,您瞧太子还好好呆在宸沁宫中呢,娘娘那样疼爱太子,怎么可能独留太子一人在宫中?」 「散散心?」 焰溟眸光从桌上的茶盏移开,转头看向李德喜,剑眉紧拧。 她不开心?还是……生他气了? 难得的迷惘和无助从男人幽邃的眸光中流露出来,李德喜见着心里苦笑,皇上您怕不是哪里又惹皇后生气了,而却还不自知。 眼看皇上竟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似乎一定要等到他开口解惑,李德喜心中微嘆,也是愁得厉害。 李德喜张了张口,又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才是闭了上。 这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皇后生什么气,他又怎么会知道? 可既然皇上无声在向他求助,李德喜便还是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去想皇后究竟可能哪里不舒心了。 于是他回忆了一下,皇后从北冥州回来后与皇上发生的一切…… 然后想着想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竟兀地忍不住翘唇笑了一下。 他嘴角刚刚上扬,就听得皇帝冷幽幽地开了口,「李德喜——想死了?」 李德喜一抬眼就看着皇帝一副「朕的皇后又逃出宫了,朕在这如此苦恼,你居然还敢笑?!」的模样。 他吓得嘴角一下子拉平了,「啪」地一下跪地,都没敢抬头,磕着脑袋不停讨饶:「奴才该死!」 皇帝沉着脸看李德喜磕了好几个头,才拧眉命他抬起头来。 「刚想到什么了?」 焰溟端起茶盏慢慢饮了一口,偏头斜了李德喜一眼。 李德喜看着皇帝的脸色,心里咯噔了好几下,他摸了摸鼻樑,细细斟酌了一番如实说出来和编造谎言欺君的后果…… 而后觉得欺君下场着实太惨,李德喜才咽了咽口水,赶紧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抬起头来,认真回禀道:「皇上,奴才刚刚只是想到……想到娘娘最初嫁过来咱云苍那段日子……」 「嗯?」 看帝王居然放下茶盏,转过身来看着他。 李德喜微微一顿,觉得皇上这次居然还挺听得进去自己的话的。 于是他赶紧接着开口,言辞却有些闪烁:「皇上,您不觉得娘娘这次失忆着实有些微妙?似乎……有点像在报復您……」 看皇帝深深皱了一下眉头,李德喜又急忙解释道:「您可还记得娘娘刚嫁过来咱云苍那会?娘娘那时真是对您百般上心!自德贤太后去世后,奴才打心里觉得,再无一人有这样用真心待过您……」 「奴才还记得最初那会娘娘忧心你过于操劳,便整日叮嘱御膳房要给您多炖些汤补身子,后来还索性自个亲自动手给您熬汤……」 「而后,瞧您似不爱喝汤,更爱饮热茶提神,娘娘就又去学着给您煮茶。其实皇上您可能不知,这煮茶也是门学问,所需工序和技艺也不易,这宫人们做惯了倒也还好,可娘娘一看就是没亲手煮过茶的人。娘娘那会,一开始可是连茶壶倒入滚烫热水后,拿起茶壶把茶水倒出来那下都办不到……」 「您也知道娘娘皮肉那样娇,好几次都生生把手给烫伤了,但都瞒着没同您说一声。到后来好不容易学会了,谁知给您奉了一次茶,却又被您呵责,让娘娘别再做这些不符合皇后身份的事……」 李德喜这段话说得很慢,他边回忆帝后最初那段日子,边徐徐说着。 到后来,看着皇帝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帝王背嵴弓着,缓缓垂下了头,手紧握成拳撑着眉骨。 李德喜看不清皇帝的神情,但觉得周遭气氛好似凝重了不少,其实他还想说,娘娘这次失忆,好像就是用您五年前对她的态度,在对待您罢了。 但到底怕惹怒皇帝,李德喜便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二句。 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殿外却下起了飘扬大雪,雪落漫天飘扬,最后落地,化成雪水。 寒风透过窗户唿啸而进,纵使殿中炭火燃烧不断,却是挡不住刺进骨子里的寒意。 李德喜有些受不住,生生打了个寒颤,他看了一眼那扇微敞的窗户,犹豫着是不是去关下窗。 免得皇帝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可就在他准备出声挪步之际,就听得皇帝哑着声开了口,声音带着苦涩,紧绷得像箭上的弦。 「朕以前……着实是负了皇后的一片真心,朕实在……太过不应当……」 李德喜听得心里微惊,看了皇上一眼,却被男子眼眸中的血色惊住。 令皇帝如此……绝不是他的本意! 李德喜想了想,赶忙接着开口道:「皇上,以前的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总归您后来没再罔顾皇后的真情。奴才刚刚只是……只是斗胆想到,您先前对皇后淡漠的种种,皇后娘娘好似这趟失忆后,也是这般待您的……」
第241页 看皇帝身子似僵了僵,李德喜又急忙解释道:「奴才,奴才是想……」 他一顿,小心翼翼抬眼打量了帝王的脸色,颤声道:「是不是您把娘娘逼得太急了些?娘娘总归是把您给忘了的,您若是不能理解,便试着想想您当时对娘娘的态度和心境?」 李德喜没敢说出那一句:反正都是还没爱上,怨不得,急不得! 而爱这件事,最初那会又总要一个人先主动! 焰溟听罢却没再开口,愣了良久,才抬手让李德喜退下。 李德喜看着帝王脸色明灭不定,没敢多做犹豫,心中轻嘆,还是很快退出了大殿,把空间留给皇帝一人。 他退下合上门后,焰溟才从御案后起身,缓缓行至窗边。 窗户被人推了开,风雪更是肆无忌惮地吹进了屋。 焰溟背手而立,站在窗边,思绪重重。 回想着女子失忆后的每个细碎神情,对他说过的每句话,待他刻意为之,看似毫不上心的每个举动…… 窗开得有些大,皇帝的肩头,衣袖很快被雪水沾湿。 但这片刻的刺骨冰寒,却令他脑子里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更加明晰与笃定起来。 良久过后,似想清了些什么,男子冷硬脸上神色渐转柔和。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微不可闻地勾起一个弧度。 是他傻了一回,竟没看出他的阿璟原来一直是......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是假失忆啦~(~ ̄▽ ̄)~ 新文【强占白月光】1v1甜宠古言~清冷娇贵大小姐x偏执深情大将军 点开专栏,收藏它叭,爱你们! 第127章 大结局 傍晚的雨雪在入了夜之后就停了。今夜月明星稀, 玉盘似的圆月高挂深空,洒下一片银辉,笼罩了整个南焰都城。 彼时市井间依旧繁华热闹, 长街张灯结彩,街边小贩高声吆喝,行人络绎不绝。 城中最繁华的一品楼,今夜依旧宾客如云。一楼, 小二端着酒菜在宾客酒桌间飞快地穿梭着, 觥筹交错,把酒言欢间,还不时传来人们的猜拳声,谈笑声, 杯盏碰撞声…… 与一楼的嘈杂热闹相比,三楼就显得清净祥和得多了。 走廊上基本没什么人, 每一间厢房都大门紧闭。而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甚至还站有两名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守着不让宾客误闯上来。 二人手握腰间剑柄, 眸光冷肃, 却在见到一锦衣女子上来之际,齐齐弯腰, 行了一礼。 晚七手中呈着托盘,拾阶而上, 见着二人便也稍稍颔首, 随后很快继续往前走去,直接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前,才停下脚步,轻唤了一声:「小姐。」 不过一会,屋里就传来女子清悦的一声:「进。」 晚七进屋之时, 就看着屋中窗户大敞,而她家公主就这么站在窗边,踮着脚尖,大半个身子都快探出窗外了。 屋内是有炭火在燃着,今夜外头也没什么风,可到底正值寒冬,这样敞着窗户也是冷的。 晚七摇了摇头,把手中托盘放下,正要过去把她家公主的魂唤回来,就看着宫绫璟已经转过身来,对着自己。 粉嫩的小嘴撇了撇,惆怅不已地嘆了一声:「七七,我真怀疑我今夜就是直接逃回北冥州,是不是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 宫绫璟嘀咕了一句,又巴巴地回过身去,看着窗外。 从这个窗户看下去,刚好对着是南焰大街,楼下也正是酒楼的大门,而此时门口宾客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城中也依旧一片喧譁热闹,皇城那个方向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宫绫璟看着看着,就索性含下了眼睑,内心忍不住又小小的悱恻了一下,焰溟根本就还是一点不在意她嘛!回回找她也着实太不上心了! 是笃定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南焰城去吗! 晚七好笑地看着公主拉耸着小脑袋,闷闷不乐的模样。 她嘆了口气,还是走上前去,劝了句:「公主,您别站这吹风了,咱先去喝碗桂花莲藕羹。您不是在宫里就一直念叨着一品楼这碗甜点?」 她这话刚说完,袖子就被人一扯,只见宫绫璟一手拉着她,一手愤愤地指着窗外的月亮。 「七七,你瞧!这都晚上了,还是没人来!」 晚七被宫绫璟拉着,也就探过身子往窗外看去。 谁知,她低头看没一会,就见着一白袍锦服的俊美男子正从马上翻身而下,而他身后,四名随从也很快跟着下了马,一行人径直走进了一品楼大门…… 为首这个容颜俊美,神色冷峻的男子不是南焰帝还能是谁? 晚七暗惊,这回南焰帝寻人的速度着实比她料想的要快些,且她以为皇帝应该不会亲自出宫逮公主…… 晚七想着,就赶紧偏过头来想提醒宫绫璟一声,却看着宫绫璟已经自顾自地走回了桌边,怡然自乐地吃起了她心心念念的甜点。 晚七顿了顿,决定还是先让公主安心吃下这碗莲藕羹。 反正被皇上逮着了,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宫绫璟美滋滋地吃下了一口,杏眸跟着就亮了亮,莲藕羹是软糯且偏甜的,但桂花却最是清甜解腻,两者相结,极搭!极美妙! 吃甜点,果然是人世间最能解忧的一大乐事! 宫绫璟弯着柳眉,笑眯眯地看着跟前的一大碗藕粉羹,縴手拿着勺子慢慢地搅着,而后再舀起一小勺,可这回她正要含进嘴里,就听得屋门被人打了开。
第242页 因着她是背对着屋门坐着的,且瞧晚七见着来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宫绫璟以为是店小二又送东西上来就没转身搭理。 沉迷于甜点无法自拔的小公主在此刻也忘了店小二若是进她屋是无论如何都会敲门这件事…… 身后男人瞧着她的小妻子废了老大劲逃出皇宫,却就这么窝在一品楼雅间里,埋着小脑袋吃甜点。 他挑了挑眉,走上前去,温润地开了口。 「好吃?」 宫绫璟正一勺接一勺吃得好不欢乐呢,听得身后有人问,也就顺着应了声:「好吃呀!」 「那我们等会回去,把厨子一併带回宫去吧。」 「……」 宫绫璟手一抖,放下了勺子,僵着转过身去,就看着男人居高临下地对着自己,薄唇微勾,容色倒是……尚好? 「你……」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穆老闆满头大汗地跑到屋门口,正要进屋,却被门外四名随从直接举剑拦下。 剑锋泛着冷冽的寒光,穆老闆差点没剎住脚步直接撞上去,他吓了一跳,一瞬间汗流得更急了些。 宫绫璟就看着焰溟眉头微微蹙起,缓缓转过身去,俯视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穆老闆。 「小的该死!不……不知皇上圣驾到来……」 焰溟眉梢微抬,轻轻一笑,「哦?你这一品楼都接待皇后不知几回了,而今迎来了朕又有什么出奇的?」 皇帝这话说得温和,穆老闆跪在地上却还是听得冷汗直冒,他垂着脑袋不敢与屋中的帝后对视,怯怯又开口。 可「小的……小的……」说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穆老闆心里苦啊,一品楼乃玉景山庄下的产业,而这皇后娘娘是玉景山庄背后真正的主子,他主子想来他这儿歇几天,他还能说不吗?! 只是……玉景山庄又偏偏建在南焰都城,整个南焰都城,哦不,应该说整个云苍天下都是眼前这位皇上的,他……他能怎么办??? 穆老闆心里揪痛,酒楼赚得盆满钵满的背后,总有些不为人知的辛酸。 好半晌,才听得皇帝冷冷地呵了一声「滚」,穆老闆这才如释重负,赶紧屁滚尿流地起身,准备滚走。 他刚动,又看着屋里头晚七也埋着头跟着快步退了出来,而门外的随从很快就把屋门合了上。 在门刚刚关上的一瞬,穆老闆好似看着惯来淡定的皇后娘娘也有一丝慌神了…… 屋内很快安静了下来,宫绫璟看着冷着脸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男人,咽了咽口水,默默后退,直至被人逼到窗户边上。 女子的縴手往后撑在窗户边沿上,窗户颇冰,宫绫璟被入骨的凉意刺得手轻轻一颤。 可更骇人的却是跟前男人面无表情,拧眉对着自己的模样。 宫绫璟心跳得厉害,也不知为何,时隔多年,好似一遇到这种场景,她就还是忍不住地泛怂…… 男人已微眯了凤眸,一双玄黑的眼瞳紧紧盯着她,里头的情绪格外复杂。 她明明已被他逼到窗边,可他却还是不放过她般,高大的身子一直朝她逼近。在焰溟突然倾身压向她的时候,宫绫璟吓了一跳,紧握着窗边的一手终于忍不住伸上前去抵住了他。 可很快地,抵在男人胸口处的小手就被人转而紧握住,在宫绫璟微惊的眸光下,焰溟竟然缓缓弯腰,屈膝,而后单膝跪地,直接跪在了她的跟前! 他双手把她娇软的玉手紧握在掌心中央,仰起头看着她,眸中神色诚挚认真,沉声开口:「阿璟,朕错了。」 「……」 宫绫璟无比震惊地看着焰溟跪在地上跟她道歉的模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后,却很快找回了傲娇的气势。 宫绫璟抿着唇,把自己的手从焰溟手中毫不留情地抽出,微仰着高傲的小下巴。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男人,眉梢轻抬,语调轻扬:「既是来认错,那你便说说你是哪错了?」 男人皱了皱眉,看着他这磨人的小妻子,静默片刻,迟疑出声:「……可是朕昨晚不该绑着你?弄疼了你吗?」 宫绫璟蓦地瞪大了杏眸,粉唇张了张,却失了声般,一脸羞恼地看着男人。 焰溟瞧她这样,就觉得可能不是这件事,况且他昨夜绑她,很注意手法,可以确定不会伤着她的手腕一丝一毫。 于是焰溟又抬头看着宫绫璟,试探一问。 「那……可是你不喜欢朕用……手?」 他说着竟还伸出手摊在他俩跟前。 男人的手掌宽厚,五指修长,白净,骨节分明…… 宫绫璟歪着脑袋,垂眸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还看出了温热、有力、销.魂的既视感…… 某人小脸抑制不住地腾起一片红晕,燥得她连耳郭都通红了起来。 然后很快听得男人一声闷笑声,宫绫璟回过神来,就看着焰溟正含笑对着自己,眸光幽邃,里头深意异常明显。 宫绫璟僵住,深吸了一口气,气唿唿地直接上前,「啪」地一下,拍掉了跟前这只讨厌的手! 眼看他的小妻子被他逗得狠了,连理都不理他,直接绕过自己抬步就要走人了,焰溟这才赶紧起身,拉住了宫绫璟身侧的手,然后顺势一拉,把她牢牢圈进了自己怀中。 男人高大的身子在女子身后半躬着,双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肢,微低着头,下颌抵在女子的头顶,柔声开口,语气诚挚:「阿璟,朕错在那日不该与你父亲一併瞒着你假意攻城一事,只是……」
第243页 宫绫璟听到这里,却是很快抓着他缠在她腰间的手,转过身来,正面对上他,嘆了口气。 「我知道,你最初也不能笃定罗剎门背后之人真的是凤天凌,恐也是怕我忧心,才都瞒着不告诉我。而后事态变得太快,凤天凌不过一夜之间就控制住了北冥皇宫,连我父皇身边的人也都全被换了,你也就更没机会把真相告诉我……这些我大抵都可以理解你。」 焰溟一顿,手上却不自觉把她环得更紧了些。 不愧是他的阿璟,真的好……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男人心里突然很感动。 可这时宫绫璟却又闷闷地垂下了头,指尖轻戳着男人的腰封,喃喃开了口,「但是你知道吗?大道理我都懂,可是你还是害得我很担心,很难过啊……」 她说着,忍不住就抬起头来,气唿唿地对着男人,「你还说我们是夫妻,可夫妻之间遇到事情不就是要一起面对,一起承担的吗?我知你很强大,你可能也习惯了自己谋划好一切,更想着把我一辈子护在你的羽翼之下,可我不想这样……」 「比起被蒙在鼓里,哪怕一切再安好,我都情愿陪在你身旁,与你共同面对风雨或是苦难!你知道吗,这样才叫夫妻呀。」 焰溟就这么凝着怀中的女子仰着小脑袋,水汪汪的杏眸淬着晶亮对着自己,一张粉唇张张合合地念叨着他。 一句句柔声软语像清澈的水在他冷硬的心尖划过,淡淡的喜悦温热浮上心头,把他心底最深处那抹冰封彻底融化开来。 皎洁月色下,男人眸底含笑,微微颔首,乖乖反省:「阿璟,朕答应你,以后无论何事,定不再对你有所隐瞒。今后,我们一起面对未知的一切。」 宫绫璟瞧着焰溟这样听话,认错态度这样诚恳,也就娇气地哼了哼,却不再说什么。 恰逢这时,只听夜空划过一声巨响,宫绫璟一愣,很快偏头看向窗外。 却见五彩斑斓的烟花往天空中射去,在天空炸出了流光溢彩的火花。 宫绫璟惊喜至极,转过来看着焰溟,「今夜并非什么节日,怎么会有烟花?」 女子眸光乍亮的模样太过可人,焰溟轻轻一笑,耐不住伸手上前,勾了勾她挺秀的小鼻子,「朕想着你会喜欢,便命人放了。」 宫绫璟微微一怔,摸着被男人勾得有些痒的鼻尖,脸颊儿悄悄腾起几抹嫣红。 她没有再应声,又回过头看向窗外,可嘴角浮起的笑意还是暴露她心中的万分欣喜。 窗前,女子轻踮脚尖,素手撑在窗边,半个身子探在窗外,痴痴地凝着天际的盛景。 而她的身旁,伟岸高大的白衣男子却静静地凝着女子晶莹如玉的笑靥,嘴角微不可闻地扬起,眸似点漆,里头仿佛含着千百般的宠溺与深情。 ...... 长街长,烟花繁,星长明,如此盛世有你相伴,不过是为你点亮夜空,若余生为你袖手天下又何妨? 往后山河远阔,人间星河,与你携手,我已拥有整个天下。 ...... 夜已深,一朵朵灿烂耀眼的烟花却依旧在空中接连地绽放,把原本漆黑的夜空衬托得更加绚丽多彩,如诗如画。 那声音震耳欲聋,长街上,唱着歌谣的孩童,搬运货物的壮汉,吆喝买卖的小贩,都从四面八方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一起抬头,欣赏这城中这难得一见的壮丽景观。 而一品楼的雅间内,帝后并肩而立,携手共看这平凡市井里的太平盛世。 ……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余生,时光静好,细水流年,繁华落尽,皆是你,只有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哦。皇桑和小公主的第一次见面,是皇上先主动的。 是皇上先开的口。 你们还记得吗? 是他先忍不住走上前去,对雪地里的她说了一句—— 「你这猫是死了啊。」 …… …… (我本来想回忆一下,俩人第一次见面的对话,结果想起男主这句话,一切截然而止:) 本文正文故事也就到这里啦。明天还有一个番外~超甜!等你! 谢谢小可爱们一路的支持!特别是一直在评论区陪着我的小可爱,呜呜呜特别感动。 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故事,也希望这个故事有给你们带来欢乐和触动!鞠躬! 愿世间所有的深情都不被辜负,你们亦然! 记得戳戳收藏木木的专栏,把勤奋不弃坑的瑾木木抱回家哈哈哈!有事围脖找我~爱你们~ 接下来照例是接档文文案。等你们来~ 【强占白月光】1v1甜宠文 国公府大小姐,姜慕姻。京中有名的冰山美人,她生得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刚满及笄之年,上门提姜大小姐亲的红娘就踏破了国公府门槛。 奈何姜国公甚宠其女,眼光颇高,迟迟不嫁女。 京中众男子都非常好奇,到底最后何人能成为国公大人的乘龙快婿? 建平二十三年,建平帝一纸赐婚,将姜慕姻许配给新任的辅国大将军霍衍。 当夜,姜国公领完圣旨后,就昏倒于榻,久病不起。 …… 霍衍杀敌甚勇,屡建军功,被皇帝亲封为辅国大将军,实乃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贵大臣。
第244页 怎奈其性子残暴,如冷面罗剎,杀人夺命不眨眼,且生得委实不堪入目。传闻在涬水之战中,霍将军面具掉落之际,竟将敌军将士直接吓得从马上摔落…… 香娇玉嫩的国公府大小姐嫁于此人,着实是…… 【小剧场】 一日市井,茶坊内。 众人耐不住再度议论纷纷:「当今圣上最是体恤国公大人,怎么会下这种圣旨?」 话落,一阵凉风捲起地上尘埃,叶落马蹄声骤停。 众人惊,不觉侧目。 只见辅国大将军骑于战马之上,身前……居然拥着一蒙面美人? 霍衍单手勒住缰绳,目露嗜血寒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大喝:「本将亲自求的圣上赐婚圣旨,诸位有何异议?」 众人跪拜于战马跟前,瑟瑟发抖:「不……不敢,将军战功显赫,不过是要一美人,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蒙面美人想起某人刚刚把她直接从府中掳走的一幕,眉梢抬了抬,软了腰肢,倚进身后硬朗的胸膛里,莹润粉唇微扬:「你还不过分吗?」 霍衍垂眸,柔声哄佳人:「过分,可我还是只要你。」 【霍衍:我这一生,从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到手刃敌军万人,行至权力之巅,不过是为了迎娶心头那抹白月光】 【清冷娇贵大小姐x偏执深情大将军】 第128章 番外 这两年来, 云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市井一片繁荣。 恐是百姓富裕了,这家家户户生的孩子也就更多了,朔国这些年来人口激增不少。 而宫里,却仍只有一个皇子, 就是当今太子殿下。 帝后好似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 百官可能近来比较闲, 渐渐对此都感到非常忧虑。 皇上六宫无妃只有皇后一人,这是皇上的私事,他们管不着,但这皇子子嗣可是事关江山社稷的。 虽说太子生的聪明机灵, 可到底怕个万一不是? 再说歷朝歷代哪有皇帝只有一个皇子的? 于是百官就生了劝皇帝选秀封妃的念头。 为了让皇上听得进去,几个大臣今日刻意去请了位高权重的上官丞相向皇上谏言。 此刻丞相府的书房内, 人声嘈杂。 「丞相大人,如今朔国繁荣昌盛, 可咱皇上只有一个皇子, 恐不利于这龙脉相传啊......」 「是啊,上官丞相, 咱是不是要劝劝皇上选秀?」 「选秀?选秀恐怕不行,下官先前就曾旁敲侧击给皇上提议过了, 可话都没说完, 就被皇上赶出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嘆,他们的皇上怎么一点都不为焰氏以后的江山考虑。 「那或者我们可以私底下给皇上献上几个女子?你们别说,下官夫人有一远房亲戚的女儿,生在江南, 芳龄二八,长得可水灵了,保不定咱皇上会......」 臣子微顿,看向上官霆烨,眉梢微挑,「丞相以为如何?」 上官霆烨坐在案桌后,悠悠饮了一口茶,才把茶盏当下,抬头看了诸位臣子一眼。 「可。」 一看上官霆烨颔首,众臣子大喜,纷纷又说起了家中有哪个亲戚的女儿也是正值芳龄。 眼看大傢伙讨论地这么激动,上官霆烨犹豫了一会,才出声打断。 「不过——」 「不过什么?」众人勐地停了下来,看向上官霆烨。 只见当朝丞相着一身玄紫官袍从案桌后缓缓起身,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众人,淡淡一笑。 「不过本官没打算进宫向皇上谏言,尔等谁愿意去谁去。若无其他事,诸位就先请回吧。」 一室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看着上官霆烨直起身子,拍拍袖子就要走人了,一臣子才赶紧出声拦住。 「丞相是怕皇上责怪?」 臣子看到上官霆烨看向自己,急忙接着开口道:「咱皇上一贯器重您,视您为兄弟手足一般,此事由您开口,皇上必不会责怪您的!指不定还会龙颜大悦......」 「是啊是啊。」另一臣子赶紧附议,谁知道皇上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呢。 「丞相别怕,皇上铁定不会对您动怒的!」 上官霆烨看着底下众人,静默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轻笑出声:「本官倒也不是怕皇上动怒......」 众人一愣,不约而同开口:「那您还在顾忌什么?」 上官霆烨悠哉悠哉地理了理袖口,才掀起眼皮,看向大伙,悠悠开口。 「本官怕的......是皇后啊!」 他一顿,看着众人,神色突然前所未有的严肃了起来,「诸位难道忘了,咱皇后娘娘可是惹恼起来,连龙椅都敢坐上去的女子?」 大傢伙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很有默契地想到前些年头,当今皇后娘娘带护卫军闯入宣政殿那一幕,心里紧跟着咯噔了好几下。 上官霆烨看着大臣的脸色变了又变,嘆了一口气,好心开口劝道:「诸位,咱若是真为了皇上的江山稳固,就还是少闹腾些吧!」 于是百官打算给皇帝进献女子绵延皇嗣的念头也就这么被彻底打消了。 . 因着近来天下太平,不少武官从边疆被调回来了南焰城,陈灿陈参将就是其中一个。 而今日,是他进宫拜见皇上,并向皇上禀告边境近来状况的日子。
第245页 陈灿这是第一回 进宫,看着一座座红墙绿瓦,金碧辉煌的宫殿,陈灿不觉心生敬畏,收敛了一身在塞外呆久的粗蛮气。 他一路上一直低着头,默默跟在领路太监身后走着。 直到被人带进了御花园,看着周围群花簇拥,蝴蝶飞舞,陈灿一愣,才抬头看着太监低声问了一句。 「公公,怎么不是去御书房?」 太监听罢就偏头应了声:「皇上正陪皇后娘娘在园中赏花,不在御书房。」 哦,是这样。 皇上在陪皇后呢。 早就听闻皇上在宫里一贯很宠爱皇后,今日看来果真不假。 陈灿挠挠头,瞭然一笑,不再开口。 他心里已有了预料,可还是在亲眼看到帝后恩爱的模样被震惊到了。 前头,杏子树下,伟岸高大的男子一袭明黄龙袍,而他的肩上,坐着一个粉色云罗宫裙的女子。 男子的手牢牢扶着女子的双腿,而女子就那么肆无忌惮地伸直了双臂,努力去够树上的杏子。 那颗杏子偏偏生得比较高,皇后哪怕坐在皇上肩上,挺直了腰板,可还是够不到,于是就是现下这幅模样。 「我够不着,你要再高点!」 「偏了偏了,回去一点......」 「哎哎哎!不对,左边是左边!」 「你要不让人去搬梯子来吧,我觉得梯子可能比你有用......」 陈灿看得目瞪口呆,最后听得皇后娘娘这句满是嫌弃的话,彻底惊掉了下巴。 而再看四周退得极后,垂着脑袋的宫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俨然早已习以为常。 陈灿还在发愣呢,下一秒却看着男子略弯下腰,把肩上的女子放了下来,而后直接一跃而上,摘下了杏子塞进女子手中。 以为皇后拿到杏子以后总该开心了吧,结果皇后又把杏子塞回皇上手中,还很是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你这样我都没乐趣了,我想亲手摘的!」 「……」 陈灿看着皇帝手里捏着杏子,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居然有点心疼起他的圣上。 皇后这是不小心被宠坏了吧?先前不是全天下都还在夸这位北冥公主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吗? 皇后说完就独自转身往一旁石凳走去了,只剩下圣上一人皱着眉,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杏子。 陈灿咽了咽口水,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 焰溟最后还是把手中的杏子塞给身后的李德喜,而这时也就发现了僵着身子候了许久的陈灿。 陈灿触及皇帝的目光,急忙走上前去跪下行礼:「下官参见皇上。」 「起。」 陈灿起身,就发现皇帝已经坐在了皇后身旁,而宫人正在石桌旁给皇后布小点心。 皇后娘娘的侧颜很美,日光下的小脸晶莹如玉,白皙水嫩的脸颊染着淡粉,睫毛是那样的纤长,像摇扇一般,轻轻颤着,而那双水眸更是纯皙明澈。 陈灿不知是看点心还是看什么,不知不觉竟看得有些愣了神,直到听到一声毫无温度的冷喝。 「陈灿!」 那声音太过冷洌赫人,陈灿吓得又跪地了。 这回皇上没有再让他起身,陈灿跪在地上埋着头,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事瞎看什么呢! 过了许久,皇帝依旧没让他起身,也没让他抬头,甚至就没打算再搭理他一般。 陈灿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再不敢抬头乱瞧,但却仍觉倍感压力。 他跪着跪着,就听到了帝后旁若无人的对话。 「阿璟,好吃吗?」 「好吃呀。」 「哪样最好吃?」 「杏仁煳!甜甜的,你要尝尝吗?」 「好。」 「喏,我餵你。」 ...... 「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甜。」 甜?陈灿心里的苦已经溢到了舌尖。 他抿抿嘴,咽下满腔的苦涩,默默接受了自己已经被人遗忘成彻底的事实。 谁来告诉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该怎么办...... 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滚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陈灿估摸着帝后终于把那一碗杏仁煳吃完了,皇帝才淡淡出声:「起来说话。」 陈灿赶紧起身,顾不得腿麻,上前一步,抱拳作揖,再行了一礼,「下官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朕听闻近来边境关于两地商贸一事,有些混乱?」 听得皇上开口问话,陈灿立马回禀道:「回皇上,边境的市集不如城内安稳,因着北冥的东西大肆涌入,抢了原本云苍商户的生意。而边境那块的商户,本来就是在做些小本买卖餬口过活,如此一来,自然引得云苍的商人不满,而后就发生了些商铺间打杀抢夺的事件......」 陈灿说着,微微一顿,又试探一问:「皇上,北冥的商户一直有报官,下官也抓了些打砸烧抢别人摊子的云苍人,可......此事而后也不见得有所改善。」 陈灿虽抓了云苍人,但顾及是自己国家的子民,实则并没有怎么大肆处罚。 人心总归还是偏向自己人的。何况,皇上并没有对此事有什么明确的指示,于是陈灿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日,既是来禀告边境近况的,陈灿索性也就道出,等帝王决断并给个明示了。
第246页 陈灿一直没敢再抬头,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但耳朵却是好好竖着,等皇帝发话。 结果好半晌,却等来一句—— 「阿璟,你觉得呢?」 这事也要问皇后??? 陈灿没忍住「咻」地一下就抬起了头,然后就看到了...... 明媚的阳光下,石桌边,皇上微微前倾,伸手上前,指腹轻轻擦掉了皇后不小心沾到唇边的糕屑,眉宇间皆是一片柔色。 而皇后,水嫩的脸颊好似剎时更粉了不少。 女子羞着偏过了头,躲开了男人的手...... 陈灿再度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浑身莫名有点燥热。 嗯,可能是太阳晒的。 宫绫璟没好意思再吃下去,很快拿出锦帕轻轻擦了擦自个嘴角,而后偏过头来,就看着男人正含笑看着她,耐心等她的回答。 自打她上回与他说,希望他以后遇事能好好与她商量一番,不要总是瞒着她,这男人现在就有事没事,大事小事,都要拿来与她相商一番...... 宫绫璟觉得他可能误会她了,她只是不想他总是一个人去冒险,一个人承担很多,但不是连政事都要统统和她说一遍啊! 她心里嘆了一口气,但还是对上男人,缓缓开口。 「皇上,臣妾觉得此事您自个定夺就好了。但您既然问臣妾了,臣妾便给些建议,您听听就好。」 「嗯,你说。」焰溟和煦淡笑。 「臣妾觉得,打砸抢明显是违法之事,不管是哪一方百姓,既然犯法,就该按照律例严惩。如果市集要正常运转,必定是要先保证条件安稳安定。否则长期以往,还有何人敢来通商?哪怕两国条约是签订了,可若是北冥商户今后怕了不来了,也是白搭。」 「再者,边境的情况与都城大不相同。对于北冥商户贩售的商品种类数量等,在边境理应有不同的条例限制。云苍边境本遍比较贫瘠,如果不加以调控,云苍的商户自然比不上有备而来的北冥。既然要保障本国商户的利益,就该多立些条例,不要让北冥的东西一涌而入。而不是放任云苍人打砸抢,干些不利两国往来且有失朔国脸面的事。」 陈灿听罢,再度没忍住抬头,看向宫绫璟。 原以为皇上拿此事问皇后,皇后肯定会偏向北冥州的,不料皇后说得如此中立,且......其实细细听来,本质上着实还是为云苍着想得要多些。 他心里突然有些感动,也觉得皇后所言非常有理。 而后果不其然,就听得皇帝很快出声,「陈灿,此事就先按皇后说的去办。具体的事宜,朕会让户部尚书再与你交待。」 「是。」陈灿应道,又看皇上已经挥手让自个退下,陈灿也就赶紧熘了。 而那日之后,陈灿也才彻底明白坊间传言的帝后恩爱非常,是何等的模样。 坊间所言原来一句不假。 在多年后,陈灿都没有忘记,那日御花园中这一幕。 皇帝一身明黄,面目冷峻,眉宇淡漠,唯有面对皇后的时候,他好似才变成了一个有温度的人,眸中皆是暖意。 仿佛只要女子开心,他就一切都好。 这就是爱情的模样吗?陈灿不知道,但陈灿曾亲眼所见—— 满园繁花灼灼,三千繁华,可杏子树下,男子眼中却似人间只有一个她。 几年后,皇后在朝野上下的日夜祈盼下,不负众望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皇上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百官闻之皆喜,心头大石放下几许。 宫中只有一个皇子总归太少,如今能多一个是一个。 那一年,太子殿下焰熤八岁。 他的前八年时光,非常无忧无虑,焰熠可以笃定未来的皇位一定是他的,但从这一年开始,他开始不是很有信心了。 太子突如其来勤奋不少,东宫侍候的奴才都震惊了。看着小殿下日日挑灯夜战,时常看书看到大半宿还不歇息。 后来太子的侍读们都看不下去了,到底年纪也都比太子大了不少,私下暗暗就同太子说,「您已是太子又是嫡长子,定然是云苍未来的储君。且皇后娘娘又不分彼此,眼下看来显然还是要更疼您一些的。再说二皇子如今连坐都不会呢,您到底在怕什么?」 烛灯之下,太子手一顿,狼毫笔被人放回砚台。 焰熤后背缓缓靠在了椅背上,清隽冷峻的眉眼微阖,眸光幽邃,模样俨然已有几分他父皇的气度,令人揣摩不透。 这些侍读知道些什么? 他哪里担心的是他的皇弟? 焰熤疲惫地揉了揉眉骨,他担心的是…… 彼时宸沁宫偏殿内,梨木桌上烛火摇曳。 宫绫璟进来的时候,就看着焰溟背对着坐在卧榻上,不知在干什么,连她轻步进来都不知,很是投入。 她拧拧眉,走上前去,从男人背后探头一瞧…… 就看到卧榻里头坐着如今朔国最金贵的小公主,焰曦。 焰曦刚从她肚子里抱出来那会就被他父皇封为「宝荣公主」。 焰溟当时没去抱他的二皇子,却抱着这位小公主在她塌边走了好几圈,后来太激动,屋里待不住,还抱着焰曦整个宫里绕了一圈才回来…… 眼下,小公主还不会坐,只能靠着墙壁才能撑住她的小身子。而她手里还抱着一个东西,笑得开心又满足,和她父皇玩得不亦说乎。
第247页 宫绫璟手搭上男人的肩,焰溟很快转过身来,拉着她一併坐下。 而宫绫璟坐下后,才看清她家宝荣公主手里抱着的是—— 传国玉玺是怎么回事啊??? 宫绫璟勐地一偏头,震惊地看着男人,「这东西也能随便给孩子玩?」 「阿璟,你看曦儿她多喜欢。」不知何时,面色一贯冷硬的男子,此事眉宇间已是一片柔色,尤其在看自个女儿的时候,眼里的柔情仿佛要溢出来般。 宫绫璟深吸了一口气,劝道:「这玉玺还是不要给她玩吧,传出去别人还不知会怎么说呢。」 「没人敢说什么。」 眼看男人不以为然说着,宫绫璟无奈,一偏头却看着焰曦好似已经玩够了玉玺,正朝着焰溟扑腾着双手。 然后很快,她就察觉身旁男人更愉悦了,眼睁睁地看着焰溟探身上前,抱起了焰曦。 小公主被她父皇一抱,更是眉眼都开心弯了。 她这女儿继承了她的所有美色,眼看着还要更出挑一些。如今还未长开,五官瞧着已经精緻到不行,尤其是那眼睫毛,纤长微卷,勾得那双杏眸潋滟不已。 而且也不知和谁学的,这样小,就仿佛会识人眼色般。 知道她父皇最疼她,一个劲就和她父皇亲昵了。 啧。 宫绫璟嘆了一声。 突然懂了前些天,东宫侍候焰熠的奴才来与她禀告太子最近成熟又勤奋不少的缘故。 这瞧着是有危机感了啊。 别说焰熤有危机感,宫绫璟看着男人抱着自个女儿的模样,暗暗撇撇嘴,连她都快吃醋了。 后来把这位娇贵的宝荣小公主哄睡着了,帝后才回了正殿。 新月高挂夜空,夜已深,屋内侍候的宫人都被皇上屏退了下去。 宫绫璟已然卸了粉黛容妆,正坐在梨花镜前梳着自己一头秀髮,而后,镜中又多映出一个面色倾城的男人。 焰溟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而他走过来就先揉了揉她的一头青丝,然后才弯下腰,拿走她手里的梳子,站在她身后,替她梳了起来。 三千青丝绕指柔,男人的指尖穿过其中,亲昵的触感让她心中泛软。 宫绫璟笑了笑,感觉头髮都被梳顺了以后,身子就顺势往后一倒,倒进男人的怀里。 焰溟扶住她,把梳子放回去,双手搭在女子双肩,看着镜中女子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 突然道:「阿璟,谢谢你。」 「谢什么?」 她微愣,站起身来,转身对上他。 男人没有开口,深邃的眼眸凝着面前女子的笑靥,而后终于没忍住,伸手上前圈上她的腰肢,把她带进自己的怀中。 梨花镜中,男人微低下头,双手揽着女子的腰肢。二人视线相投,这一刻,无需多言半句,他们的眸中心尖都早已仅剩彼此。 摇曳烛光里,他俯下了身,微烫的指尖轻抬起她的后颈,低头含住了女子娇软的唇瓣,舌尖闯入,唇齿相融,相偎相依。 ——阿璟,谢谢你,重新给了我一个家。 你不知从何处而来,伴着辽阔的星河,皎洁的明月。 暮色漆黑,山海映着星辰,你一身韶华流光,义无反顾地牵起了我的手,驱散了我周遭的黑暗孤寂。 至此,你已是我的一世光辉。 我的整个天下。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这回真的全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