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回忆》 第1页 [战争纪实] 《帝国的回忆(出书版)》作者:郑曦原【完结】 内容简介 《帝国的回忆《纽约时报》晚清观察记(上册)》是《纽约时报》对华报导选编,起讫年代为1854年1月至1911年10月。这一时代的中国,正经歷着“千年未有之变局”,从独立自主的东方老大帝国沦为“东亚病夫”,传统的帝制和士大夫政治走向终结,军事、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发生了蜕变,人民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巨痛。《纽约时报》以当时中国人还未具备的近代眼光和技术。即时、全面、连续地观察和记录了这段歷史,内容涉及内政、外交、国防、文化、社会、革命及华侨等方面,既是一份十分翔实珍贵的史料,又构成了一部具有独特视角的中国近代史。 书中所配的百余幅图片和照片。主要选自与文章同时代的西方国家报刊。这些出自西方国家记者之手的景像和现场实录,更增加了本书的歷史感和收藏价值。 《帝国的回忆(上纽约时报晚清观察记1854-1911增订本)》分为上下两册,本册为上册。 《帝国的回忆(上纽约时报晚清观察记1854-1911增订本)》收录第一篇夕照的社会-第三篇诡异的内政等内容。 《帝国的回忆:晚清观察记(下册)》是《纽约时报》对华报导选编,起讫年代为1854年1月至1911年10月。这一时代的中国,正经歷着“千年未有之变局”,从独立自主的东方老大帝国沦为“东亚病夫”,传统的帝制和士大夫政治走向终结,军事、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发生了蜕变,人民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巨痛。《纽约时报》以当时中国人还未具备的近代眼光和技术。即时、全面、连续地观察和记录了这段歷史,内容涉及内政、外交、国防、文化、社会、革命及华侨等方面,既是一份十分翔实珍贵的史料,又构成了一部具有独特视角的中国近代史。 书中所配的百余幅图片和照片。主要选自与文章同时代的西方国家报刊。这些出自西方国家记者之手的景像和现场实录,更增加了本书的歷史感和收藏价值。 《帝国的回忆(下纽约时报晚清观察记1854-1911增订本)》分为上下两册,本册为下册。 《帝国的回忆(下纽约时报晚清观察记1854-1911增订本)》收录第四篇艰难的国防-第七篇绝境的奋争等内容。 作者简介 郑曦原,1963年5月出生于四川省内江市。先后就学于兰州大学、外交学院、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和美国杜克大学公共政策管理学院。曾为新华社《经济世界》杂志特约撰稿人,参与策tv多期电视节目,着有《中国远古文化》、《通向未来之路:与吉登斯对话》(与李方惠合着)。为中共甘肃省委组织部1984届选调生,曾志愿到地处秦岭深处的陇南乡村工作3年。热心社会公益和环境保护事业,是中国天然彩色棉事业的奠基人之一。1992年底,进入中国外交部,曾在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工作3年,现供职于外交部政策研究司。 目录 评论 前 言:他山之石,可以攻错 引 子:晚清史是我心中尘封的痛 年的上海:自由港(1) 年的上海:自由港(2) 年的上海:火轮信使(1) 年的上海:火轮信使(2) 年的上海:租界见闻(1) 年的上海:租界见闻(2) 年的上海:会审公廨(1) 年的上海:会审公廨(2) 年的上海:会审公廨(3) 年的上海:对美贸易出口 清国的官式学堂 令人恐怖的考试制度(1) 令人恐怖的考试制度(2) 清国皇室生活记趣 光绪皇帝学英语 李鸿章会见国际禁菸联盟执行秘书 慈禧召张之洞进京议政(1) 慈禧召张之洞进京议政(2) 慈禧召张之洞进京议政(3) 英法联军占领北京西郊,圆明园惨遭洗劫(1) 英法联军占领北京西郊,圆明园惨遭洗劫(2) 日本强制奴化台湾,再损兵250人 西藏叛乱平定,清廷诏示十三达赖罪恶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1)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2)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3)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4)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5)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6)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7)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8)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9) 李鸿章拜谒格兰特将军陵 李鸿章接受美国记者採访录(1) 李鸿章接受美国记者採访录(2) 英国承认大清对西藏拥有主权 清国欲收回澳门,葡国派军舰遏阻 孙逸仙博士被清国驻英使馆绑架 为新中国而吶喊的孙逸仙博士 孙中山贷款闹革命,秘密计划大曝光(1) 孙中山贷款闹革命,秘密计划大曝光(2) 孙中山贷款闹革命,秘密计划大曝光(3) 孙中山贷款闹革命,秘密计划大曝光(4) 契约华工的悲惨境遇 唐人街上的华人孩子(1) 唐人街上的华人孩子(2) 再版后记 《帝国的回忆》是《纽约时报》版的“晚清史”,是该报19世纪中叶至20世纪初有关中国的各种报导、通讯、评论的合集,内容之丰富,涉及面之广,系列报导之深入,着实让人吃惊。从这里我们看到了歷史的另一面。
第2页 ——《南方周末》 当我们看到别人眼里的自己时,除了好玩,更多的感觉是惊讶,居然有那么多自己未曾察觉到的东西。 ——《三联生活周刊》 本书也算是歷史,谁在史料上作功夫谁就是准史家。 ——《中国时报》(台北) 获读这本《帝国的回忆》竟好像白内障动了手术,觉得眼目一清凉。 ——上海社会科学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员陈克艰 该书的编辑意义在于给我们送来了一面来自美国的镜子。 ——復旦大学歷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周振鹤 我翻阅此书时极为感动,有很多事物我们要重新思考。 ——前香港特首特别顾问、香港政策研究所主席叶国华读了黄仁宇的《中国大歷史》,再读《帝国的回忆》,实在有趣。 ——作家池莉 晚清的中国社会政治,就像一纸雨浸风蚀的远年老报章,无论你怎样秉持现世溯往的人文情怀或烛照歷史的学术放大镜去看,终有字行模煳、知见为障的隔世之感。 ——赵原(读书) 前 言:他山之石,可以攻错 《纽约时报》自19世纪中期创刊以来,歷经150年仍雄踞美国乃至西方主流媒体的领袖地位,这在世界新闻史上绝无仅有。本人在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工作期间,曾比较系统地查阅了《纽约时报》从1853-1997年的对华报导目录索引,并阅读了其中晚清时期的408篇文电。当我发现《纽约时报》对中国的跨世纪追踪报导,其篇幅是如此之巨大、时间是如此之连续、视角是如此之完整时,内心受到很大震动。 1997年夏季,我向时报提出准备选择该报部分原始报导来编纂一部反映中国近现代史的着作,期望寻找到《纽约时报》对华报导对美国主流社会形成美式“中国观”的影响线索,同时也以一个独特的视角重新审视中国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等诸领域的变迁,捕捉到中国积弱而强,最终实现民族復兴的歷史轨迹。这个提议获得时报的重视和响应,并评价为“这是力图以时报原始资料重现一个世界大国之编年史的伟大尝试”。因此,我们从1997年冬开始着手,首先形成了“纽约时报看中国”三部曲的编纂总纲,然后选择晚清社会为第一部,至1998年秋完成这一时间段的资料选辑工作,以此奠定了本书的原始文献基础。将来如果条件允许,我们还准备着手第二部(民国卷)和第三部(人民中国卷)的编纂工作。 “纽约时报看中国”第一部定名为《帝国的回忆:〈纽约时报〉晚清观察记》,独立成书。本书全部原始文献均採选自纽约公立图书馆的缩微胶片库,跨越时间从1857年1月至1911年10月,共採用133篇原始文电,皆从我们编制的《〈纽约时报〉晚清报导总选辑目录(408篇)》中挑选出来1。我们挑选文电的标准,主要依据以下方面:直观反映晚清时期中国社会面貌的文电;直观反映传统中国文化面对西方文明冲击而发生相应变化的文电;描述中国上层社会政治生活的文电;描述中国近代重大外交活动的文电;叙述中国若干重大战争事件的文电;叙述中国近代变法与革命的文电;反映华侨生活习俗的文电。选用文电的形式包括快讯、新闻专稿、特写、述评和社论,力求较真实地再现时报的新闻语言风格和报导特点,既有直观式的描述和观察,也有深入分析和背景报导。由于篇幅有限,本书对重大战争事件的文电选择以中日战争为重点,对重大革命事件的报导以孙中山先生的活动为重点,对重大外交事件的报导以李鸿章访问纽约为重点。如此选辑,难免挂一漏万,为此我们特将《〈纽约时报〉晚清报导总选辑目录》的英文索引附于书后,供有更多兴趣的读者参考。在此需要补充说明的一点是,由于年代久远,纽约公立图书馆保存的缩微胶片显示效果很不稳定,有不少我们自认为应该选入的文电实在无法辨识,只好忍痛割爱。 本书在编辑顺序上一共安排为七篇,首先以社会、文化等较轻松的内容为开端,力图先引起和保持住读者的兴趣,再随之以内政、战争和革命等沉重的内容,供读者思考。许多众所周知的事件,以及大量涉及教案的内容,本书没有收录。为了帮助年轻读者阅读,本书在每篇之前加了一段“篇首语”,再在若干涉及近代史的人名、地名和事件背景等处撰写了译註,希望能对这一部分读者起导读的作用;本书在对国名的表述上,大量使用了“清国”、“大清国”、“大清帝国”等字样,是有意识地将近代中国与当代中国在时间上作清楚的划分,以帮助读者在阅读时保持相对超脱的心境,以利较为理性和冷静的思考。在整个编译过程中,我负责文稿的选编、分类和注释工作,并起草了所有的自撰文字。翻译工作则由李方惠、胡书源和我三人共同完成。 本书在起步阶段即获得中国驻美大使李肇星同志的支持,并蒙他亲笔赐函指教,获益匪浅;在与《纽约时报》的接洽过程中,承蒙时报亚洲事务顾问刘仕诚先生的多方周旋和鼎力帮助;在制作文献拷贝的工作中得到了纽约公立图书馆的热情帮助;在书稿草成后,又蒙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编审左步青先生的垂教和指正,谨在此表示诚挚的感谢郑曦原
第3页 2000年4月 引 子:晚清史是我心中尘封的痛 1996年秋天,我到纽约公立图书馆参观《纽约时报》世纪回顾展。这是个深秋的下午,茂密的加拿大枫叶点点腥红,衬托着曼哈顿蔚蓝的天空。来自大西洋的海风挟带着饱满的潮气掠过哈德逊河,向曼哈顿徐徐吹来,新鲜而清爽的气息弥散在每个人的心中。 图书馆外,那大理石砌成的花台石阶上,密如繁星的小黄花开得飘飘洒洒,仿佛一个金色年龄的老人绽开了微笑。石阶旁,那两头雄壮的石狮精神抖擞,矜持庄重,以英格兰老派绅士的古典气派,紧紧守卫着知识圣殿的尊严。第五大道上车水马龙,人群从世界各地涌来,熙熙攘攘。各个国家的语言混杂在喧嚣的声浪中,震盪着空气,重重地撞击着人的耳膜。 我从市井鼎沸的大街上走进用厚重石头包围着的图书馆,顿时,有一种神秘的安静令人屏息。在展览大厅内,我发现了《纽约时报》对中国的报导。19世纪中后期,中文报纸和白话文尚未流行,《纽约时报》即开始了对中国跨越世纪的追踪报导。年轻的报纸,年轻的国家,刚摆脱南北战争的阴影,还保持着几分“五月花号”带到新大陆的清新,对人类的关爱之心也远比今天纯洁。商业的动机,传播基督福音的理想,以及向东方世界探索和开拓的冲动,都非常强烈。因此,《纽约时报》这个时期的对华报导和评论尚没有老牌帝国主义的狡诈与世故,也少一些对弱势民族的蔑视。 大清帝国是我心中尘封的痛。当我在纽约这个色彩斑驳、变幻如梦的城市,读到外国人对当时我民族之情态很细微的描写时,封闭了好久的疮疤被撕开了,血流了出来,隐藏于心的爱也掀起了波澜。亲爱的读者,这是在图书馆故纸堆里沉睡了百年的文字,今天它醒了,像一轮世纪的新月浮现在我们心中。如此珍贵的一份记录,如此甘醇的一坛佳酿,我想与你分享。 晚清的政治家和全体国民所面临的是国家与民族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千年未有的大危机。晚清政治是典型的“危机政治”。从本书提供的一些珍贵史料可以看出,晚清政治失败的责任不应当完全归咎于个别当政人士的腐败,而应由当政者与全体国民一体承担。中国政治向来是一种“保险丝”式的政治,所有政治人物表面上地位显赫,实际上都像保险丝一样脆弱。我国政治文化向来缺乏对国民本身的批判与反省。深受封建礼教束缚的清国国民面对着以近代科学技术武装起来的帝国主义列强,本身并不足以担负起抵抗的重任,这是一个浅显的事实。靠太平天国不能救中国,靠义和拳杀几个洋教士也不能救中国。 国民的教育与觉醒,非旦夕之功。要让一个被孔孟之道驯化了千年的农耕民族从灵魂深处萌生出革命的决心,谈何容易。戊戌六君子血洒北京菜市口,谭嗣同希望以个人的血警醒民众,而毕竟看热闹的观者众,升腾起革命血气的勇者少。类似于女人缠足一类的小事,虽然由慈禧下诏禁止,亦难有成效,何况改革政治制度之类的大事,靠103天的“维新”就能奏效吗?晚清时期的国人固然要为他们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但是,当我们这些有幸未置身其中的后人谴责他们时,应当意识到我们所谴责的这种国民性格的劣根性,在包括我们自己的身上,仍继承和延续着。 洋人的大炮轰开了我们紧锁的国门,迫使中华民族必须以开放的姿态去面对世界,必须投入到民族竞争的大潮流中去。过去隐藏了千年的污秽终于见了阳光,过去沉积下来的各种劣根性也暴露无遗。在达尔文主义盛行,视“适者生存”和“弱肉强食”为“人间公理”的时代,在世界各民族激烈竞争的形势下,孔孟之道的文弱,实难以抵挡帝国主义的船坚炮利。恭亲王奕在甲午战争后期接受英国记者採访时天真地说:“我们清国人遵守法度,而日本人崇尚武力。”亲王大人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个炮舰外交的时代,他老先生的“法度”从何谈起? 所以,我认为大可不必一提到晚清就捶胸顿足,痛不欲生。人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社区,当我们的文化领先时,长安、北京是世界的中心;当我们的文化落后时,纽约的时报广场成了“世界的十字路口”。风水轮流转,有什么稀奇?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进步的时代,怎么可能孤立而封闭地存在?我们民族在19世纪中叶,由于闭关锁国,固步自封,没有赶上工业革命的快车,因此从一个泱泱大国沦落为远东一个边缘的“乡巴佬”国家,这固然不幸之至,然而,也要看到,我们并没有像印第安人那样亡种亡国,支离破碎的大好河山虽然残缺,但尚有大致的模样,我们并没被完全打倒。最重要的是,我们毕竟在血淋淋的拳击比赛中终于学会了现代游戏的法则,逐步挺直了腰杆,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试想如果没有我国军民从抵抗帝国主义列强的浴血奋战中一次次惨败下阵,没有全体国民面对列强瓜分和凌辱那痛彻心肺的痛,这个“悠然见南山”的农耕民族会愤然而起,“我以我血荐轩辕”,终于打响武昌首义的枪声,最后“驱除鞑虏、恢復中华”,由此开启20世纪中华民族不断进步自强的光辉吗?
第4页 我们所付出的不过是国家与民族进步图存而必须付出的代价。看穿了晚清的血泪,才真正感知到我族今日之辉煌。旧闻新读,往事如烟,我们不妨从兴衰成败与功过是非的纷争中超脱出来,沏杯香茶,找个舒适地方,心平气和地读读、想想。毕竟,痛苦已过,国家与民族已渐入佳境,伟大而光明的前程已在足下。 年的上海:自由港(1) 1854年4月20日 摘自《北华捷报》1854年1月28日 美国驻上海领事馆公告 谨告在华美国商人: 签名于此的金能亨副领事奉命告知在上海的美国公民,他从美国驻华公使馆获得指令:鑑于目前的形势,只要清国允许其他国家的船只自由出入港口而无需交纳海关税,那么,美国船只也只需在出发港提交文件,而无需出具清国的海关结关证明。 清国海关对于其他国家船只实施的规定,同时也适用于悬挂美国国旗的船只。这是基于最惠国所享有“利益均沾”的原则,而美国公民的这一权利是由美国与清国签订协议(《望厦条约》)中的第二条所规定的。 (签名)金能亨(edward cunningham) 美国驻上海副领事 1854年1月20日 根据美国驻华领事于本月20日发布的重要“告示”1,对于美国船只,上海现在成为自由港。如果各国都遵循这一先例,上海对悬挂“其他各国国旗”的船只当然也是自由港。现在,我们将对困扰多时的税收问题做一个歷史的回顾。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与我们的商人利益攸关,但他们的意见没有受到足够的关注。他们唿吁要首先解决这个问题。 去年9月7日起义发生时,清国政府在这里的行政权力一分为四。当我们的商人想要藉此机会,将自己沉醉在“走私的狂欢”之中时,英国和美国领事却站出来,要求以“白银或是期票”来完付关税,作为船只离港的惟一条件。 他们所持的观点是:“一国政府由于其所承受的不幸而无力行使权利,远不是其他国家忽视该国权利的理由,更不是其他国家因此而获利的理由。事实上,这正是其他国家显示他们诚信的时刻。”而美国领事则毫不掩饰地用最直接的语言告诉他的国人,条约上规定的纳税义务是“没有任何保留或附带条件的”,而且“在任何情况下,只要条约存在,它就有效”。 毫无疑问,两位领事都是尽责行事。然而,这二位都做得不对。领事们错用了他们的慷慨和同情心。事实上,一个政府的软弱是它自己的错。如果一个政府变得软弱,以致于无法行使它的行政职能,那么,“它的权利”与它的行政能力也就一同消失了。 英国领事完全遵照他认为合理的方式来对待虚弱的清国政府,而美国领事的论据则颇有争议。因为依据条约的纳税义务,并不是“没有任何保留或附带条件的”,而是完全依据清国一方履行其义务的情况而定,它是在一定前提下生效的。但英美两国商人必须依照本国政府的规定行事,当美国人为他们领事颁布的法令而争论时,他们所得到的只是关于遵守条约义务的道德说教。 最初,英美政府都遵循共同的立场。但是,当清国的道台1在舰队和军队支持下重返上海,力图继续履行他过去的职责时,领事们改变了他们先前的立场。 为了让读者对这个问题有更清晰的了解,我们在此要说明的是,当爽官1重回上海道任上时,他的目的是要在外国人所占的租界中重建海关,但他未能办成这件事,因为他在租界里没有足够的兵队来保护他免受起义者(小刀会起义)的冲击。考虑到租界可能成为官民爆发流血冲突的战场,生活在这里的人生命财产可能处于危险的境地,道台的行为被制止了。 此乃问题要害所在,并由此引出有关保障或反对外国人权利的许多争论,道台大人和他的施政目标因而受阻。我们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但有必要简单指出,外国人认为他们在租界有正当的自卫权力。他们确信,不论清国交战双方是否有意愿保障租界的安全,而实际上任何一方都没有能力来实施这种保护。于是,他们决定将所有有武装的清国人都阻挡在租界以外。 吴健彰不能建立陆上海关,即将目光转向水上,试图在停泊于外国船只之间的“羚羊”号上建立清国海关。然而,如同反对他在岸上建立一个有武装的海关一样,也有同样的势力反对他在船上建立海关。“羚羊”号被停泊在黄浦江上的外国船只当成危险邻居赶走了。这位不幸的道台大人四处碰壁,智穷力竭,不知所措。这段时间,道台与外国政府之间也进行了大量的通信交流。 我们首先提到的是道台大人与英国领事罗伯逊在去年10月10日至18日期间的通信(全文刊登于《北华捷报》10月22日,第169号)。吴健彰宣称他奉命回到上海,将依据老规则徵收关税,要求领事“授权予他”。英国领事的答覆是,除非清国收復上海,重建海关,否则免谈关税。 于是,吴健彰要求偿还所欠关税,并要求英国领事向其国人明示,领事是代表上海道台,即清国政府向“外国商人”徵收关税。英国领事向吴道台通告了“暂行条例”,并再次通告他:“须俟清军收復上海县城,阁下到江海关视事之日”,即海关重建后,领事才会与他就徵收关税事交换意见。
第5页 年的上海:自由港(2) 吴道台断然下令,要求收回所欠税收,并要求各国遵守原来的徵税规则。他明确表示,如果各国不遵守,清国的钦差大臣将毫无疑问会採取措施,恢復从“外国商人”处徵收全额关税,不许丝毫拖欠。罗伯逊领事的反驳可简单归结为一句话,即清国政府如此作为“将立即被视为敌意和侵犯”,其后果不可避免地将是“帝国利益的灾难”!这一表态很有效,事态暂时平息了。 与美国当局的沟通情况,更令吴健彰满意。清国钦差大臣可能事先告知美国驻清公使(他当时在上海),吴健彰已获得朝廷的授权,奉命重操旧业。吴道台的行政权力迅即被美方承认,尽管吴健彰被告知,关税欠款的偿还需满足某些条件。美方同意,一旦吴道台指定一个地点,让清国官员能开徵关税,他们就做好完税准备。 美国领事在延迟了两至三周后,于去年10月24日向吴道台发出一封重要信函,要求知晓吴道台的行政衙门设在何处,并同时知会清国方面,在租界实行的《暂行条例》只是为了应对突发的紧急情况。美方绝对无意认为,当清国官员无法行使海关职能时,美国政府可以负责徵收美国船只所应交纳的关税。现在,紧急状态结束,道台阁下在此,而且他有足够的兵力足以保障安全,因此,《暂行条例》将于三天后失效。而在这三天时间过去前,道台必须确定衙门地点。 在这个压力下,吴健彰最后宣布,开徵关税的地点选在停泊在租界外的两艘清国兵船上。美国商人在规定的时限内获得通报。去年10月28日早晨,《暂行条例》失效。此后,美国公使于11月1日启程前往香港。 10月26日,道台再次致函罗伯逊,称依据清国钦差大臣的命令,大清浮动海关已经建立,要求“照章办事”。他于11月2日被告知,此事需提交英国女皇驻香港的全权代表审定。不久后,他获得答覆(查阅《北华捷报》12月3日,第175号),大意是此事已呈报伦敦寻求指示。香港总督并通过英国领事通知吴道台,直到伦敦下达命令,或是建立一个令人信服的正式海关来处理关务,“否则,我不认为我可以认同他向英国公民徵收关税。”这就解决了浮动海关问题,至少,英国官方这样认为。 此前,法国领事伊担(参阅《北华捷报》11月12日,第172号)也已拒绝承认浮动海关,并告知这位“尊贵的道台阁下”,除非清国在上海建立一个规范的、有能力切实履行条约各项条款的海关之前,否则法国船只可以自由出入港口,勿需交纳任何关税。 其他国家的领事也都拒绝承认这个海关,于是这些税收船成为专门徵收美国船只关税的机构。如果允许这一状态持续下去,就显得令人吃惊和滑稽可笑了。那些对美国驻华公使的性格有深刻了解的人肯定地说,他不久就会做出决定,而这一举措绝不会是倒退。他们猜对了,一份有纪念价值的“告示”就这样诞生了。它宣布,只要清国政府无法对其他国家的船只收取关税,那么上海同样也是美国船只的自由港。 这一命令是本月20日颁布的,并被立即执行。次日,刚装完一船茶叶准备运往纽约的“奥奈达”号就收到了美国驻华领馆出具的证明领事规费已付讫的简单公文。 毫无疑问,对此事的功过争论很多,观点各异。美国政府对清国的政策一开始完全依据友好条约的规定而行。的确,美国当局被指责在这方面做得太过分了,他们在吴健彰道台处于危险境地时将其当成朋友,在他重返上海时立即承认他的行政权力,而且美国公使也表示:“美国政府愿意为清国当局的行政权得以正当行使提供方便。”但是,如果道台大人幻想美国政府将会继续孤独地支持清国政府令人难以忍受的软弱,那么很遗憾,他就误会他的美国朋友了。 10月24日,吴道台被明确告知,“暂行条例”将从该月28日起失效,他必须做好准备,自行处理关税。吴道台应该理解到,“暂行条例”只是在突发的紧急状态下,英美当局採取的一种友好行为,但它并非条约规定的义务。 各国不再继续代管清国海关后,不可能指望他们再接手此事。他们已经尽力而为,并承认了清国新的海关税则。现在,他们只是严格遵守条约,由吴道台对所有外国船只实施管理权,或接受失职的后果。美国公使在给予道台足够时间后,发现他什么事情也没完成,于是做出公正决定,命令颁布上述“告示”。清国政府必须承担因其无能而导致的后果。当一国政府缺乏实施权力的核心要素、无法履行其义务时,即无法同等而公平地对待所有人、或对之“行使权力”时,那些“权力”也就有必要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了。 10月,有一艘奥地利商船进港,装卸完货物后启锚离开。这艘商船既没有申报也没有结税,逃避了所有的海关责任。但离港后,也未遇到来自清国当局或其他外国政府的任何阻碍。 年的上海:火轮信使(1) ——一个美国人的游记 1877年12月24日 《纽约时报》特别报导,记者: 上海,中国,星期二,1877年10月2日 清国海岸独特的景象 清国和日本是近邻,许多美国人认为,这是两个颇为近似的国家。然而,只要作一次简短的访问,就能消除这个印象。旅行者如果行色匆匆,他甚至无需上岸,就能明显察觉到这两个国家的区别。
第6页 日本列岛的海岸,地势险峻,陡峭的海岬星罗棋布,海湾的出口通常也很不规则。从太平洋横扫过来的风暴,大多会被阻挡在海湾外面,不会危及安全。而清国海岸,在最靠近日本的部分,地势平缓开阔,通常看不到陡峭的悬崖和海岬。由于海岸线十分低平,领航员通常不能使用陆地坐标。扬子江上的领航员主要使用的导航标志是河上的小船和浮标。扬子江河口非常宽阔,一望无际。因此,测水深的铅锤就成为了重要的航行工具。 从长崎到黄海的航行距离大约只有450英里。当我们沿这条着名航线前进时,不由怀疑,它是否只是现在才开通的。直到1858年,这条航线上还极少有船只冒险穿行。日本列岛的海岸,宛如在世界的尽头,没有多少人愿意到那里去。而现在,每周都有蒸汽班轮在清国与日本之间对开,而不定期蒸汽轮和帆船的数量几乎与班轮的数量一样多。东方世界在过去20年中,已经有了巨大的发展。 我们现在的一些航海地图,将上海的坐标定位在距扬子江江口不远处。事实上,上海坐落于黄浦江边,离那条着名的大河还有12英里。黄浦江水从吴淞口流入扬子江。清国地方政府最近在这里建了一个炮台,用以保护这个水上通道。如果清国不幸与他国发生战事,这个炮台可以阻止敌国舰队进入上海。 一些吃水很深的拖船不能开进黄浦江,它们通常就在炮台附近装卸货物。于是,吴淞口一带,千帆云集,密密的桅杆像树林一样耸立着,一个城镇就这样拔地而起。这里有清国惟一的一条铁路和电报线,连接着吴淞口和上海。 铁路和电报线对当地的清国人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它们经常被人为地中断,尤其是电报线。天朝的人民无法理解电报的工作原理,他们认为是洋人雇用了机敏而无形的鬼神,在线路内来回穿梭,传递信息。如果在电报线附近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立即就会有人造谣,比如说其中一个传信的邪神玩忽职守,从电线里跑出来,迷路了,因此导致祸事发生,等等。这种谣言通常会引起骚乱,暴徒们将毫不犹豫地冲过来,砸毁机器。有一次,因电报线附近某个人生病,一夜之间,一英里长的电报线就被毁坏了。1扬子江和黄浦江的江岸,地势低洼,地形少有变化。而在长崎、神户和日本的其他港口,映入访问者眼帘的,是陡峭的山坡,耕作精细的梯田,还有郁郁葱葱的森林。二者之间确实存在着巨大的反差。 气势非凡的商埠大都 上海静卧在黄浦江的河弯处,整个城市的景象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纽奥良,同样是水流湍急、浑浊不清的河流,同样是蜿蜒的河岸和岸边停泊着的汽船、驳船,而河中船上耸立的桅杆如森林般密集,江岸上也有一排排错落排列的储物仓库。江上,划艇和小帆船穿梭不停。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一组特有的景象,也不全是纽奥良的翻版。上海有更多的小划子和小帆船,前者是一种摇橹而行的小船,后者是一种平底的帆船。船头坐着的那些留长辫子的清国船员,也与密西西比河下游的船工们毫无相似之处。 在许多小划子和平底帆船的船首,画有人的眼睛,它们就像肯塔基州大钟乳石洞里那些着名的鱼一样。据说,如果有这样的图案,船只就能看清前途。清国人会用严肃的口吻解释道,如果没有这些眼睛,一定会发生许多的事故。为表示对清国人习惯的尊重,许多在扬子江和其他清国水域航行的外国蒸汽船上也画上了眼睛,这消除了当地人对蒸汽船许多反对的意见。但清国人也不像先前那样看重这个水上人家的习俗了,现在的许多小划子和平底帆船上就找不到眼睛了。 从江上看去,上海比日本的港口显出更好的风貌。理应如此,上海是一个更早开埠的国际商业城市,商贸业也有更丰厚的利润。临江的那条街道名为“外滩”。外滩上,有一排宏伟的西式建筑,有些楼房修了好几层高。豪华夸张的建筑风格向世人展示,在这个城市兴建之初,它的土地是多么廉价啊,没有人会在意占地面积是多少。着名的旗昌洋行、怡和洋行和其他大洋行,都拥有自己富丽堂皇的大厦。 蒸汽革命和环球旅行改变了上海 上海的俱乐部显得十分的奢华、阔气,足以让从伦敦和纽约来的客人们羡慕不已。早先的惯例,洋人来到上海,可将行李留在船上,自个儿先走下船来,然后按照介绍信标明的地址,前往事先指定的酒店。仔细检查过他的介绍信后,当地人会提供一个房间给他。然后,一名侍者会立即出发,去船上取回客人的行李。接下来,他愿意在上海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食宿费全免。上海盛情好客,无比慷慨,这里的主人真诚地想让每一个从远方来的客人心满意足。 那个时候,到上海来的洋人很少。蒸汽机的发明推动了全球范围的大流动,一大批环球旅行家应运而生。今天的上海,从世界各地拥来了无数的观光客。酒店为他们敞开迎宾的大门,但上海人也改变了先前免费的惯例。这里有十几家服务层次不等的酒店。其中,以礼查饭店1最受欢迎,其服务水准与它在纽约的姐妹店相差不远。 这里的结帐方式简单,这是对酒店而言,对于入住的客人来说,则很复杂。如果客人是头天中午入住酒店的,于次日傍晚离开,他会惊讶地发现,自己被索要了两天的房费。他抗议道,自己只在房间住了30个小时,至多也只需支付一天半的房钱。但酒店经理会打断他的话说:“根据惯例,我们把不足一天当做一天计算。你住了两个不足一天的时间,所以你需要支付两天的房费。”
第7页 年的上海:火轮信使(2) 豪华马车横行的世界 在上海,即使在洋人的会馆里,也到处充斥着清国人的身影和声音。大街上,到处是扛着包的苦力。如果离开汽轮上岸,你会发现有许多这样的行李搬运工都在等待着一个可以挣点钱的差事。码头上还有一种独轮的手推车1,坐这种手推车的乘客几乎都是清国人。刚到上海的那个傍晚,我与一个朋友在街上闲逛时,提议去坐一回手推车,他同意了。一眨眼工夫,我俩就爬上了一辆,把自己完全託付给了推车的苦力。车轮下的街道,新近刚用碎石铺就,而这种车没有安装减震的弹簧,坐在上面真不舒服,刚走过几个街区就足以让我们领教了。 我更喜欢从日本传过来的那种人力车,是新近从长崎流传过来的。虽然它没有日本当地那样清洁和舒适,但十分方便,而且价格不贵。这种人力车雇一辆的价格是每小时10美分,如包租一天,是50美分。在日本,这种人力车只做商业用途,可不是用来享受愉快旅程的。 在上海,任何人若想获得别人的尊敬,他必须有一匹马和一架马车,需要以这样的气派在外滩或某条郊外马路上露面。清国人使用的驭马大多是骏马,许多马都能跑得飞快。他们也从加利福尼亚或其他地方进口了一些洋马,但当地气候对这些洋马不利,因此多数人更愿意用本地马。上海的赛马会花费巨大,而本地马几乎从来不用于赛马。 电报和蒸汽快船改变游戏规则 环球旅行家的大量出现,并非是上海曾闻名遐迩的好客态度消失的惟一原因。上海的商业近来呈现出下滑的趋势,利润也不像原来那么丰厚了,因此好客程度也随着利润一起下滑。在没有电报、蒸汽轮也十分稀缺时,少数商行占据了本地大部分的市场份额,甚至垄断了上海的贸易。 使用蒸汽快轮的惟一目的,就是要将新加坡和香港的市场行情尽快带到上海。当时,一些最激动人心的快船比赛就发生在相互竞争的商行之间。一方如果比其他商行早一天知道茶叶、大米和棉花的行情,它就能抢占先机。当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交易价格时,它已经独霸市场。在许多年里,宝顺洋行和旗昌洋行就是以这种方式来竞争经营的。 商务函件通过快船从香港送到上海。这些快船的烟囱一刻不停地向外冒着蒸汽,待机而发。一旦拿到送往上海的商务函件,它们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直冲出去。这些船上没有一个乘客,也没有一件货物,别的信件也一概没有。总之,它没有任何额外的负担。 据悉,快船的船长和船员都是从所能找到的最矮小的人中挑选出来。他们的蒸汽船快得像风一样,驶往上海。在扬子江江口,有一个跑得特别快的傢伙等在那里,信件就交给他。禁止快船立即进入上海,以防止船员偷偷摸摸地带出信息。它要等在上海外面一两天后,才可以悠然驶入黄浦江。 大多数情况下,由此带来的金钱回报足以支付快船的所有开支。据说,旗昌洋行有一次花了50万美元,另一次花了40万美元,还有几次花了25万美元。 然而,电报的出现改变了一切,赛跑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现在,任何人只花一点美元就可获知伦敦、纽约、巴黎或圣彼得堡当天的行情,再没有人可能比别人有更多的信息优势。电报出现前,所有贸易都操控在少数人的手中,小人物没有任何机会。而现在,任何人都可依照自己的意愿来做买卖,大商行不可能因为早几天拥有独家信息而挤垮他。我猜想,昔日的那些垄断商们面对此情此景,是多么厌恶而无奈啊!他们一定会为往昔的黄金时光而惋惜,对于今天盛行的新概念,又是多么愤恨! 利润与先前比较,一下子薄了很多,而且常常入不敷出。去年的茶叶贸易就是一个例子,当时欧洲和美国的市场都非常糟糕,几乎所有货物都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抛售。好几个小商行都破产了,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以外。稍大一些的商行,也被迫在帐本和资金平衡表上记录下一笔笔令人不悦的帐目。所有的商行都不得不惨澹经营,那些几年内或单单一年就能积聚大笔财富的日子已经远去了,没有重新回来的可能。先前那些嘲笑别人只赚上千元利润的人,现在也为能够获得百元甚至十元的利润而感到满足了。 从前,外滩上的饭馆开席时,总会伴随着香槟塞子从瓶口喷射而出的脆响。据说,那时一个晚上积累下来的软木塞,就需要好几十名苦力用扫帚来扫除。现在,人们只能偶尔听到开香槟的声音了。有时候,连续好些天都悄无声息。昔日的黄金时代和现在的反差真是好强烈,但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人们的生活比先前更谨慎和严肃了,当然还是有大量尽情狂欢的活动在上海发生。 茶叶、棉花和石油 清国茶叶贸易从好几个方面受到损害。首先,由于前面提到的原因,商业买卖从几家商行扩展到了许多家,这样导致竞争加剧,减少了单位货物的获利;其次,清国贸易刚开时,日本基本上还没有对外开放,当时荷兰人从日本运出的货物数量微不足道。而现在,日本大量出口茶叶,减少了人们对清国茶叶的需求量;第三,英国政府很早就开始在印度栽培茶叶,并努力在英国推广印度茶。过去几年里,印度茶发展迅速,严重地冲击了清国茶叶贸易。在清国的英商说,如果阿萨姆茶(assam,印度东北部的邦)和其他印度茶叶继续保持良好的发展态势,到本世纪末,清国茶叶就将退出英国市场了。在过去数年里,上海的茶叶出口量已大幅下降,尽管许多商人坚信可以生存下去,但其他人对此不抱希望,他们认为事情只可能越变越糟,难见好转。
第8页 进口贸易的希望也面临类似的情形。但是,据了解到的情况,可能会比出口贸易的前景要乐观一些。英国人在进口贸易上占有最大份额,他们垄断了鸦片贸易。鸦片每年将成千上万的清国人送入坟墓。如世人所知,清国政府早就希望能禁止鸦片贸易,但英国用大炮和军舰强迫清国政府将他们的子民推向堕落的生活,致使他们一批批地走向死亡的深渊。英国为了发展贸易,继续在对华鸦片贸易上占据垄断地位,我认为没有任何国家愿意取代它的这个地位。此外,英国在纺织、钢铁及其他金属贸易中,也占有最大份额。 美国人曾与清国有相当可观的棉花贸易,但英国的棉花商们联合起来,将市场份额从我们手中抢了过去。我们的商标被伪造,贴在了曼彻斯特最低劣的产品上。英国商行把这些产品当成“美国制造”出售,损毁了我们的名声。而这些英国商行里还存有大量“英国制造”的上等质量的产品。他们窃取了我们的贸易,或者说保护了他们自己的贸易。据闻,如果我们的制造商和销售商也採取适当措施,是可以夺回大部分贸易份额的。英国棉花质量已在过去数年间急剧下降,我们有理由相信,现在可以把比英国质量更好的产品以低于市场的价格销售出去。 现在,美国出口到清国的主要产品是石油,其需求量每年都在增长。清国有油井,但它们很少开採石油,也完全不知道提炼的方法。清国人很少使用机器,他们在这方面的主要需求就是衡器和一些简单的农机具。他们大量购买我们的白银和水银,将来可能会买得更多。他们也买了一些铅板,但很少买其他金属。一些行家认为,美国应保证其在清国的贸易份额,至少应保证在铅板和条钢贸易中的份额。条钢消费是巨大的。如果我们像以往一样将铁出口至英国并获利,我们也可以努力在清国开展这项贸易。 去年上海的进口贸易总额为4700万两白银,价值6000多万美元。如果不把银币计算在内,美国在其中约占100万美元的份额。显然,我们还可以表现得更好些。 年的上海:租界见闻(1) 1886年8月7日 题记:近十年来,上海巨变,成为东方第一商埠。洋人在上海的租界里生活舒适,而美国对华贸易可能面临威胁。 6月10日,上海。这几年上海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以致于那些怀旧的人们可能很难再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各个方面的成长,使这个城市矗立为远东第一商埠和东方的一颗明珠。 市政管理井然有序 《南京条约》签订后,上海城内的三块土地分别租借给英国、法国和美国,成为租界1。这些土地被三国永久占有,每年只须向大清国政府支付每亩725美元的租金。 租界之内,三国享有独立的行政权力。美国和英国的租界联合起来,成立了类似于市政府的工部局,还有由纳税人选举产生的议会。法租界则有法国人建立的公董局。通常情况下,这两个市政机构能够和谐相处,一起工作。迄今为止,这种管理方式运转顺利。世界上很少有城市的市政管理像上海这样运转良好。 租界内,约居住有4000名洋人和将近20万清国人。上海旧城的城墙与租界相邻,那里面居住着50万清国人。租界囊括了临河大约4英里的土地,顺江而下就是吴淞口,黄浦江从这里汇入扬子江。这里是东方最优越的港口。 黄浦江的潮高约为6英尺。可以想像,要在一个地势如此低而平坦的大城市修建一个通畅的排水系统,会是一个多么艰巨而庞大的工程。然而,这个排水系统已经建成了,而且看起来运转得相当令人满意。 接下来的大问题是供水,通常这是东方城市的致命弱点。在远东地区,由于饮用不清洁水而死亡的人数要比其他所有原因致死人数的总和还要大。令人惊奇的是,上海人解决了这个问题。现在,上海有一个了不起的供水系统,为居民提供优质饮用水。1他们在城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用于过滤河水的储水池,还在市中心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水塔。河水由水泵吸入主管道,再流向水塔。这样,楼房的高层也可以获得充足的自来水。万一有火灾发生,消防队也可以因此获得强大的水压。 上海警队的组织相当完善,警力充足。警官包括欧洲人、印度和清国人。欧洲人穿着规范的伦敦制服,印度人的警服介于伦敦和印度服装之间,而清国人的警服几乎与他们的传统服装没有区别。2城市的主要市区用电照明,而郊区道路上使用汽灯。3上海有一个组织良好的消防部门,配备了救火机。4街道以碎石铺成,显得井然有序。 我们对一个城市还能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这里有很好的下水道,有清洁的供水系统和完善的照明系统,个人财产也受到了良好的保护,人们没有失窃和失火之苦,居民们可以在路况极好的街道上舒适地行走。在我们自己的城市中,又有多少可以吹嘘做到了这些呢?我想没有。而且,要特别提一句,这里的税也并不高。 远东最美的风景 上海最主要的街道名为外滩,它距黄浦江约40英尺,与江岸平行。在外滩和黄浦江之间,是两排绿树和一片美丽的草地,它们总是保持得非常漂亮。 外滩上,建有公共花园。在仲夏夜的黄昏,有乐队在这里演奏,女士和孩子们聚集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喜欢到那里去,有些女士还定期光顾。这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让居住在这个东方城市的人们无不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第9页 当然,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还是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返回故土,即使他们再不能像25年前那样衣锦还乡了。 外滩上的建筑美观辉煌,让居住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感到无限的荣光。这个城市完全国际化了,她的街道呈现出世界上最独特的风景。 让我们停下脚步,静观身旁来来往往的人们。 这边,有一位洋行大班(商行的老闆)带着家人,正朝一个很时髦的街道走去。即使在伦敦或纽约,你也很少见到这样富贵气派的排场。 一位法国夫人款款走来,她身着巴黎最时新的服装。一点儿也看不出,这位夫人已经在清国度过好些年头了,她的打扮丝毫没有过时的迹象。 有一位清国商人过来了,他坐在一辆光洁紧凑的四轮马车里,身后紧跟着一名扈从。当你看到他身穿做工精緻的绸缎花衣时,可能会认为他一向喜欢这样穿着,以炫耀自己。实际上,清国人只是到最近,才开始追从外国的时尚。 在清国商人背后,两个脏兮兮的苦力抬着一顶轿子,这才是当地人习惯使用的东西。在街对面,还有好多独轮的手推车,当地人称为江北小车,这才是清国通行的脚力车。瞧,有个高大肥胖的清国妇人坐在车轮一边,她那两个穿着漂亮的孩子坐在另一边,正神情悠然地开过来。 有六辆小巧的清式双轮马车驶过去,它们型制不同,风格迥异。而后面跟着的一辆法式马车,却与巴黎街头跑的同样标准,只是在马车上挤着坐了六个清国男子。 现在过来的是一位帕西人1,带着他的马车夫和男僕,三人都穿着他们本民族的服装。他倚坐在自己的四轮马车里,显得多么的诚恳厚道,但如果你跟他有商业往来,可要小心!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还有最常见到的东洋车穿梭其间,这是一种从日本引进的交通工具,适合于所有人乘坐。而在街的另一边,清式手推车排成一排,一些是给当地人坐的,另一些则装载着货物。 人行道上,你会看见来自于各个国家的人,他们神色从容,没有人显得特别的行色匆匆。 靠近外滩的江边,停着一排废船,商人们用作存放鸦片的货栈,而鸦片是有史以来列强带给清国最重的灾祸。 大型蒸汽轮船从上海溯江而上,最远可达汉口,也可顺江一直开到宁波。有一部分日本邮船是蒸汽轮船。十年前,这些船都悬挂星条旗,很容易让人触景生情,想起我们遥远的故乡。 就像所有临近河流的城市一样,这里还有好多随江飘流的船上人家。上海旧城外,通常停泊着上千艘平底帆船,它们大部分是货船。在那一带,还挤着成千上万条小木船,这就是江上人家惟一的居所了。 年的上海:租界见闻(2) 铁路在清国的遭遇 从这里到吴淞口,有一段试验性质的铁路,尽管只有十英里远,但列车总是拥挤不堪。这条铁路在商业上是一次成功,但当路旁的茅草屋和干草堆几次失火后,清国民众疾唿抗议。大清政府最终买下了这条铁路,将其运往台湾。1清国人是世界上最迷信的人,这条铁路似乎触及了他们的某些迷信,他们将几次茅屋的失火归咎于铁路,作为让它迁走的理由。多年来,当地的清国居民也与电报线发生冲突,他们责怪电缆打扰了他们安葬在地下的祖先们休息。 这条铁路运到台湾后,从未被拆除。它在台湾铺设数年后,被运到矿山,最终留在那里使用。在此地之外的人,当他们读到纽约和伦敦的报纸上有关财团要在清国架设铁路的文章时,一定会感到非常有趣。实际上,这个国家并未做好兴修铁路的准备,她也不能依赖一个失业的法国绅士的空想,而是需要切实找到筹集建设资金的办法。 社交的天堂 离开外滩,向市中心走去,你会途经五花八门的各式商铺。在一些店里,你几乎能买到所有的商品,从缝衣针到一只锚链。 但走进租界,进入我们自己的城镇,你会发现,这里任何一个商店里,都能买到所有的东西,欧洲货或清国货一应俱全。 租界的建筑,大多为洋人所有,这是他们在上海绝妙的投资,因为他们的国人只在租界居住,房地产市场兴旺发达。 走过租界后,就到了跑马场。跑马场每年举办两届赛事。1这里还有运动场和球场,远东最好的一条街道就从这里开始。整条街道不超过六英里,路面整洁、完美,街道两旁有漂亮的花园别墅。有些别墅,简直可以与美国罗得岛的新港相媲美。这条道路一直延伸到租界旁的徐家汇,再往前就变成清国狭窄的手推车道了。静安寺路的涌泉是行人们通常的歇脚处,几乎每个人都要在这个地方停下来,让他们的马歇口气。 这里几乎每个人都餵了一匹可以骑的马。一年中的这个季节,他们每周都要出外狩猎。如果天气舒适宜人,就非常适宜参加这项活动。按惯例,女士们也可以骑马参加。 大约两年前,有位从新加坡回来的华人雄心勃勃,在踊泉附近开张了一家中式茶馆,也许是一家中餐馆,因此发迹。这位暴发户和同时代其他的清国富绅一样,喜欢炫耀。 这条街道沿江而建,直通吴淞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太多,而那里又没有其他道路,这条时髦的街道用得太多,年復一年,几乎遭到损毁。
第10页 美国国内的人们恐怕会认为,生活在上海的美国人大概不会有太多的社交活动。实际上,来到这里的女士们会发现,她们可参加的活动真是应有尽有。上海每个晚上都有舞会、家庭聚会或是富丽堂皇的宴会。这里还有歌剧。业余爱好者们拥有一个可爱的小剧院。1866年,上海第一个现代剧场兰心戏院建成,1871年被火焚毁,于1874年1月27日重新建成。这是一座颇为考究的戏院,楼座两层,戏台宽敞,设备精緻。此外,打猎也是洋人十分喜爱的活动。长江下游沙洲之地,苇草丛生,野鸭、候鸟随处可见,都是洋人喜爱的猎物。英国人为了到长江和其他河湖里打猎,特别设计了一种华丽小船。每届春秋假日,风和日丽,便三五结伴,泛舟于上海附近的江湖水面上,出没于茂盛的芦苇中,一边打猎,一边休息。他们每个季度都会有三到四场演出。另外,还有巡迴剧团每年都到上海来举行大型巡演。 完美的家居生活 无疑,经过十年的艰苦经营,上海的生活品位已经大大提升了。来到这里的洋人们,开始把上海当成自己的家,而不是像先前那样,要等着在此赚一笔钱后再回家娶亲。他们先就结婚了。如此一来,这里聚集了很多已婚的年轻人,他们再不满足于清国旧式的宴会,而经常发明或引进一些新的娱乐方式,来唤醒沉默的旧时代。 洋人在这里的家庭生活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孩子的教育问题。大部分外国孩子都在9岁时被送回国去接受教育。这对于孩子和父母来说,都是件艰难的事情,然而现在还没有办法解决。 这里是家庭主妇充分获得休息的庇护所。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可像大清国这样,家庭主妇们如此无所事事。在清国,你可以充分地使用僕人,一旦这些僕人们闯入了你的生活,一切就会像上了发条的时钟一样,井然有序地运转起来。僕人们忠诚可靠。你告诉他们去做一件事,就可以确信这件事一定能够做好。我相信,当来自太平洋彼岸的那些人们不能再拥有这些僕人时,一定会万分怀念他们。 上海市场堪称完美,难怪许多人都会带着这种印象离开。目前,凡是这个城市及其周围买不到的东西,都可由蒸汽轮船带进来。想吃日本的牛肉吗?这难不倒上海。而“楚府羊肉”绝对是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所能吃到的最可口的佳肴。即使在1月份,青豌豆、番茄和生菜也可从广州运来,而所有热带的水果都可从香港运来。 世界在前进 在过去三年中,经过好多次尝试,人们终于利用清国廉价的劳动力建起了一批大工厂。在这些宏伟的现代化制造工厂里面,安装了最先进的机器。但是,他们的产品还是很不容易打进清国的市场。 我只知道有一个行业做得非常成功,这是最出人预料的可在此大获成功的行业,它就是照相平版印刷。最初,它只是取得了部分的成功。幸运的是,李鸿章大人在一次造访时,对这个行业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通过他,商家获得了一份与北京政府签订的合同,将一些古老的政府档案进行照相平版印刷。据说,在未来的六年,这个行业的商人们都会一直业务充足,可以让他们忙个不停。 实际上,大清国自己的制造业起步的那天,对于我们的国家来说,将会是一个悲伤的日子。因为他们一旦开始,就不会再需要从我们这里进口任何东西了。考虑到我们自己的利益,我很高兴地相信,离这一天还非常遥远。 我感到十分遗憾的是,美国人正在逐渐失去自己在东方的商业地位。商业竞争变得如此的激烈,我们一些古老的商号要么受挫,要么已经转手给其他人。更为糟糕的是,至今尚没有建起新的商行来取代它们。 大约有400名美国人居住在上海,他们中有些人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当然,我们全都为自己的祖国而骄傲,也为自己身为美国公民感到光荣。尤其是当美国军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们会变得异常自负,喜欢摆出一副大国的姿态去对待清国人,好像我们的任何要求都必须得到最高的尊重。 然而,我们也时常会为美国的海军感到羞愧。清国人对我们的实力惟一可做出判断的,就是我们那些一钱不值的空谈和美国的海军。坦率地说,我为美国海军在这里的表现感到遗憾。美国军舰的出现,本来应该像其他国家那样,能够激起当地人的敬畏,但它更多表现出的却是对我们伟大国家的奚落。严格说来,从来没有一艘像样的美国军舰访问过上海。我们偶尔看到的,只是一艘陈旧的木船,上面装备着一些老式的滑膛枪。它除了给我们一个向美国国旗敬礼的机会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每个星期,我们都会看到一艘清国炮船或铁甲舰沿河行进,它远甚于我们所有那些陈旧过时的大船。我们有些船正停泊在那里,当做自己的修船所。很遗憾,美国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夸夸其谈的政客们,他们就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上海访问。相信他们如果来了,那么这里的见闻一定会对他们发挥作用,一定会让他们在登上归途时感觉到,那只象徵美国的雄鹰被他们习惯性地夸大了。 曾几何时,美国海军和快船曾经是我们在东方的骄傲,但那个时代过去了。世界在前进,而在它前进的行列中,找不到我们的身影。我们已经被遗弃在25年前那个金色的时光中了。
第11页 年的上海:会审公廨(1) ——一个美国律师的观察 1906年11月18日 钱皮·s.安德鲁 不管你是律师或是对法律一窍不通的外行,恐怕都很难想像,在文明世界里居然还存在着这样一种刑事法庭,在没有陪审团的情况下,法官即可自行审案,当堂发落,有权判处嫌犯有期徒刑甚至死刑。当你环绕地球半圈到达上海,就可以亲眼目睹这个奇怪的现象。这种审判制度通行清国各地。 此行上海,经原美国驻上海总领事佑尼干律师1和合伙人费信先生2介绍,我荣幸结识了上海会审公廨3的一名主审法官,并旁听了他一整天的诉讼。这是一段终生难忘的经歷。尽管我为纽约郡医学会做过七年公诉律师,对刑庭内幕了如指掌,但在上海会审公廨度过的这一天,仍然像小说情节那样让我激动,并为我内心保留着些许哀婉之情。 出庭者没有坐位,但不用下跪了 这是1906年9月的一天,天气炎热。一位清国脚力费劲地牵引着马车,试图为我在法庭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这个法庭从建筑外观看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显得更乏味和单调些。 法庭书记员分别由一名英国人和一名清国人担任,他们坐在庭上相应的位置。芬顿先生和一名西洋巡捕也在庭上,他是一位标准的英国文官,负责监督法庭依照法定程序审办案件。正面条凳上,端坐着一名美籍督办史蒂芬·巴戴先生(通常是英美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一名副领事)和一名清国法官。 会审公廨由两名清国法官轮流坐堂,地位相等,但年长者被尊称为法官,而年轻那位被称为助理法官(会审公廨的中方法官称“谳员”,助理法官称“襄谳员”) 。今天出庭的主审法官是位年轻人,名叫孙乃洛。他给予我额外的殊荣,特别邀请我坐在他与巴戴先生的旁边。巴戴先生是会审公廨的洋人监审,汉语讲得十分流利。 除了上面提到的官员,法庭上其他人等都不许就坐。法庭根本就没为嫌犯、证人和旁听观众设置坐席。巴戴先生说,前不久他们还依照清国习俗,要求出庭人一律下跪,直到最近这一要求才被废止,因为它不符合西方社会的司法习惯。法庭里恐怕有上百名清国人,他们每人都穿着宽大的白袍和宽松的裤子,脑后拖着一条长辫,当中大多数人的眼里都神情惊惶,给人印象很深,真是令人难忘的景象。 会审公廨的司法结构 庭审中,辩护律师一次都没有出现。主审法官神色庄严地告诉我,律师很少出庭辩护,在上海也没有律师协会。会审公廨实行当堂发落,审案神速,时间急迫,也不容法官耐心倾听律师冗长的申诉。 与此不同的是,在上海的洋人享有领事裁判权,可对于上海的清国人来说,他们的诉讼权利又从哪里获得保护呢?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从清国人与洋人关系的渊源说起。如今,约一万名洋人居住在上海,同时还有几十万清国人居住在租界内。租界行政权掌握在由少数外国纳税人推选出的工部局手中。虽然租界中的清国人也向工部局纳税,但他们没有选举权,对市城管理也没有任何发言权。对于这个几十万人口的城市,只有居住在此的外国纳税人才拥有公共事务的决定权。 然而,由于司法管辖权影响到清国人,所以租界当局对清国人的诉讼权予以认可,这是明智的。成立会审公廨,即是对生活在租界内的清国人施用混合司法管辖权。例如,如果一个洋人控告清国人,庭审由清国法官进行,使用《大清律法》裁决,而原告的领事或其他官方代表只能按照司法程序旁听。 会审公廨的刑事审判对洋人而言最具吸引力。因为《大清律法》十分独特,处罚相当重,非同寻常。几个月前,上海郊区一名清国抢劫犯被裁决“站笼处死”,即把他关进站笼中,头伸出笼外,卡在一个洞中,不能动弹。然后,每天从其站立的石头堆中取走一枚石子,至到其颈项被笼口勒紧,窒息而死。此外,还有一种死刑叫“凌迟”,就是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令他痛不欲生。处决强盗的方法一般是斩首。 上海租界当局认为,剥夺清国官府处罚其人民的权力是不明智的,至少在面子上需要为会审公廨赋予审判权。这个法庭之所以如此称谓,是由其司法特性所决定的。因为在清国法官审案时,必须另有一名外国领事陪同。在刑事案件判决上,外国领事拥有发言权,但清国国民之间的民事诉讼则由清国法官独立裁定。 从这个法庭的实际情形看,许多案子都转为民事诉讼了。这个情形与美国相似,许多刑案实际上更适于民事法庭审理。上海租界内的警察力量由租界当局控制。除非通过外国巡捕房,否则不许逮捕清国人。即使一个外地的清国人在租界临时居住,也必须由工部局签署逮捕证后,才能逮捕他。许多了解其中奥妙的清国人宁愿搬进租界居住,因为清国法律在这里必须为西洋法律让路。 法庭上的“疯女” 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孙乃洛法官这里。他礼貌地停止了庭审,等待翻译给我进行简单的解释。我被一位清国妇女的奇特举动吸引,因为她神情紧张地紧盯着我们。“这是一位可怜的人儿!”我心中暗自嘆息,感觉到她内心极度的焦虑。看来,她十分害怕最终审判会以可怕的方式夺去她爱人的生命。从她间歇的抽泣中,可以感觉到,这是不可避免的了。我们註定要目睹一出最为哀婉动人的场面,代表司法公平的屠刀必将落在犯人颈项之上,而我们听到的不是犯人的尖叫,而是无辜妻子的哀嚎。
第12页 孙法官拍打着惊堂木,要求法庭保持肃静。令人诧异的是,似乎没有人关心那个孤苦伶仃、痛苦啜泣的女人。她站在法官面前,表情麻木,动作呆滞,只是不停地哭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一位清国衙役冲上前去,抓住她双肩,粗暴地揪住她长长的黑髮,恶狠狠地将她拖出法庭。这个衙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同情。我惊讶地迴转头来,看着巴戴先生,试图寻得答案。 年的上海:会审公廨(2) 他冷冰冰地说:“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意想不到的解释,更增加了现场压抑而恐怖的气氛。 我回答道:“如果是疯子,为什么不把她送进疯人院呢?” 巴戴先生说:“因为,无论是清国人或清国政府,都没有对如何处置疯子有任何规定。我们在上海已尽最大努力,但清国的这种精神病人实在太多,我们也照顾不过来。” 我暗自嘆息道,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用笔叙述自己因身患脑疾而备受煎熬的经歷,以上帝的名义唿吁所有文明国家的人民,来解除他们心灵的痛苦。 据说,在大清国,如果哪家出了疯子,通常做法是将他捆绑起来或用重石缚在堂屋里。曾经有个广东女人被这样捆了15年。最近,还有一位,颈、手、脚都被捆绑,送到了传教士创设的避难所。这人在悉心照料下得以康復,但锁链长时间的束缚,已使他一只手的肌肉萎缩了。 判断一个人究竟是弱智抑或是患有精神病,可以进行一个小测验,即用一小块灯芯浸泡过食用油或煤油后,放在他的大拇指上点燃,观察其表现即可判断。 我常在这里的大街上看到精神病患者被人嘲弄的情景,他们遭到乱石的痛击。清国人对付精神病患者的处方,是为他灌服桐油,使之呕吐。他们认为这样可排除邪恶的毒素。清国人不知道,疯病的原因是人的大脑机能出了问题。 在那炎热的一天,会审公堂里发生了许多特别的事,但那个疯女人歇斯底里的嚎叫,一刻不停地在我耳边迴响。她的悲伤,不止一次地沖洗掉我在东方许多愉快的记忆。 快刀斩乱麻的审判 下一个被唤进来的人名叫旷生民,他被控下午两点从浙江路428号一家鸦片店里勒索了10美元的东西。传唤了一名证人出庭,但他未能提供任何有效证词。对清国人而言,他们哪里知道证词在西方宗教和法律体系中的神圣与庄严。一名无效证人的证词已经足够,旷生明被判处10个月监禁。听到宣判时,我的意识有些空白,搞不清这样的判决是否符合我们的法律。 第三位被传唤出庭的人名叫朱旺家,他被控于下午1点57分在北京路将一只活鸭残酷放入滚开的沸水里烫死。此人说话结结巴巴,提出的解释含混不清。他被处以25美元罚款。由于缴不起罚金,只好将他驱逐。 第四名被传唤出庭的被告名叫罗望安,但庭下无人应答,他的保释金被没收了。法官通过翻译向我解释道,这位罗先生被控于晚上9点45分在福建路将一名歌女扛在肩上调戏逗弄。他为此交付了保释金。那位名叫李申花的歌女被控有伤风化,她的保释金也被没收。法官认为,如果两人对质公堂,真相大白,恐怕罗先生还要再赔一些银两。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出尚未上演的百老汇歌剧,禁不住要笑出声来。 第五位出庭的人犯名叫姜跃弟,从他上堂的神情即可判断,这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庭上展出了一把带柄的剑,他被控于下午6点30分佩剑进入租界。依照法律规定,这是被禁止的。与可能遭受牢狱之灾相比,这名人犯似乎更害怕失去这把做工精緻的剑。 这只宝剑的剑鞘做工十分精緻,可谓清国木雕艺术的一件杰作。它由当地一种稀有的木料制成,上面雕有花纹、飞鸟和龙,雕刻刀法细腻传神。木鞘镂空而制,恰好可以装进一柄锋利细长的剑。我敢说,这名人犯不止一次地试图收回他的这件艺术品。 第六位面对法官的是一位姓宋的小女孩,她指控蔡氏伙同罗氏、姚兰和张氏三位50多岁的妇人将她拐卖为奴。“她们知道她是从无锡老家被绑架而来”。孙法官以他自己的方式问案,仅用3分钟就为被告定罪。小女孩被一名英国巡捕带进监护室,将她送还其母。而四名妇人被判入狱。但是,你知道她们的刑期多长吗?仅仅一个月!哦,上帝,上海没有一个保护儿童的社团组织。在清国,女孩子和女婴不如男孩那样受到家庭的重视。如果姓宋的这个女孩是个男童,也许绑架者就不敢如此胆大妄为了。 冰的故事 这是一个骗子巫师的故事,在纽约法律界绝对闻所未闻。被告名叫秦凌冰。法官花了比通常更长的时间,以图查明案情。法庭翻译要把案情说明白,也颇费口舌。出庭的冰小姐,左眼紧闭,脸部和手臂青一块紫一块,衣服褴褛,但表情刚毅诚恳。从外表观察,即可猜出其中必有隐情。 冰小姐患有严重的梦呓症,她被兄长关进一间小屋独居,而且不提供膳食。但飢饿并未治好她的病。于是,这位好心的兄长请来一位民间巫师,在她身上施展了许多魔法。做过多次道场后,巫师断言冰小姐的体内藏有一只狐狸,并保证他能施法驱除妖魔,进而向那位善良的兄长索要了许多好处。
第13页 巫师的疗法,就是用棍棒勐击患者的头部和身体,但冰小姐的病因仍未能消除。如此折磨多日,终于在一个深夜,邻居听到了冰的惨叫。众人涌入房中,看见她醒了,但左眼脓肿,脸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匪夷所思的是,这名巫师并未受到起诉,而冰小姐反而受到指控。清国的骗子花言巧语,很能迷惑人。我原希望能改变冰小姐在法庭上的困境,但孙法官没有徵询我的意见,就宣布休庭了。也许那位巫师会诡辩,称他所作所为虽然可能危及人的生命或给人造成伤害,但总地说来,他的治疗还算有效。 鸦片鬼和骚乱 案件审理速度极快,我的大脑几乎跟不上运转。我所旁听的案件中,吸食鸦片者和精神病患者是最悲惨的。通常情况是,还未等翻译把案情译完,那些可怜虫就被传唤出庭的巡捕证明在鸦片店法定时辰以外吸食鸦片。此时,出庭证人会当面指控鸦片店主违法经营。清国政府反对鸦片贸易,但是,我希望清国官府的代表能去现场看一看这些鸦片吸食者,他会发现非法的鸦片交易遍布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这里的男人一个个瘦骨嶙峋,两眼深陷,如同木乃伊一般。 年的上海:会审公廨(3) 下一个被传唤出庭的是来自浦东的安胜利,化名雷肃安,案卷记录是“独身,偷盗,居无定所”,有大量对他盗窃的指控,但最令人感兴趣的是“在12月18日骚乱中从老闸巡捕房地牢越狱逃跑”。1他为此被判处二个月监禁。 不管在世界的什么地方,“骚乱”二字都令人生畏。在清国更是如此,清国的骚乱,最令人胆寒的是北京城内爆发的拳乱,它与一系列恶名昭着的虐待、恐怖、纵火与死亡相联繫。上海去年12月18日的骚乱,使人联想起街头逃命的狂跑,还有那些被烧毁的房屋。骚乱起源于清国人在会审公廨内残存的那么一点儿主权遭到了侵犯。 法官做出了判决。他看了看旁边的巴戴先生。巴戴也紧盯着法官。这是那一天做出的最重的判决。宣判后,法庭内的洋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指控是叛逆、偷窃、卖妻为奴、绑架,甚至还有盗窃军火罪,以及如“私通会党”、“持照人力车晚九时在芝罘路揽客”等稀奇古怪的罪名,让西方人听来一头雾水。 一天的庭审终于结束。冗长的庭审记录对我们的刑法实践形成了冲击。孙法官仍保持着他和善的性情。他后来向我赠送了这次庭审现场的照片,还有他亲笔签名的中文卷宗,其中包括一份得到法律认可的庭审记录,它也许会成为世界司法史一份珍贵的记录。 从领事审判权到终审法院的设立 世界上许多国家,尤其是在文明世界里,都对其人民行使司法管辖权,也对居住在本国的外国公民行使司法权。比如说,一个美国人在英国、法国、德国或义大利被起诉,必须将诉状提交给相应国家。 文明国家在与清国签署条约时,表达了要保留对驻上海和清国其他城市的本国公民行使司法权的愿望。换言之,美、英、法、德、意等国的公民不得在清国法庭被起诉,而必须在这些国家设在上海的法院提起诉讼。 几乎所有西方大国都向驻上海的领事馆派出了司法官处理司法事务,英国不久前还建立了拥有一名资深律师的终审法院1。美国国会最终也同意在清国建立一个与清国分庭抗礼地、拥有更多尊严和权力的法院。2曾被美国政府派往日本的北卡罗来纳州人佑尼干先生,后被克利夫兰总统任命为美国驻上海总领事,他曾任美国上海法院院长。他着有几本有关清国的书,其中最着名的一本是《清国的律法与商业贸易》。 关于建立新法院的初衷,佑尼干先生告诉我:“清国人对事物的判断常常受到其民族文化传统的影响,也受到个性品格的局限。他们断案,不管是肯定或否定,通常都根据审案法官的感觉而定,并不重视证据与严密的逻辑推理。英国政府察觉了这个情况,这成为英国力求在清国乃至全亚洲扩张自己影响的重要原因。” “与清国政府签署条约后,如果在华英国人受到指控,即根据英国法律接受审判,英国法庭由此而生。在上海的这个法院被称为终审法院,这个法院的首席法官是一名资深的英国律师,他主持这方面的工作。这个法院引起了清国人的重视。为赋予其相应的尊严,体现其重要性,英国人在宣判时,特地被允许悬挂英国国旗。清国人确信,这是英国政府在清国境内行使英国司法制度,并使用了与其本土同样得力的司法官员。毫无疑问,这类法院的建立,对于清国人和所有亚洲人而言,都增强了大英帝国政府的尊严。” “美国更是向前跨越了一大步。美国总统最成功之处,是在清国实现了领事事务与司法事务的分离。”佑尼干先生强调道。 年的上海:对美贸易出口 1055万美元 1909年6月4日 提要:从上海输往美国的茶叶贸易价值近200万美元,生丝超过500万美元。 华盛顿6月3日电:美国驻上海总领事田夏礼发表清国对美贸易年报。田夏礼总领事说,清国茶农对茶叶的採集分为三季。头季茶称为春茶,大约4月20日左右採集;第二季茶称为夏茶,在5月20日左右採集;第三季茶称为晚茶,在6月30日採集。大部分茶叶採制后,迅即送往最近港口,输出到美国和其他国家。每年最后6个月是茶商们最繁忙的时节。1908年,美国从清国进口茶叶总价值达1954891美元,其中88%的进口集中在7月1日至12月31日这段时间。
第14页 邻近上海的乡农们大约在6月1日收集蚕茧,生丝会以最快的速度运到港口,出口到其他国家。下半年的工作量最大。1908年从上海出口到美国的生丝总价达到5250216美元,其中86%是下半年运出的。 清国盛产水稻,一年三季,年年丰收。然而,大清政府禁止稻谷出口。 去年夏季,清国棉花丰收。1908年是清国棉花首次输往美国,因此贸易量较小,总价仅为66900美元。清国90%的原棉销往日本。 与清国贸易的另外一个重要项目是皮毛制品,这项买卖不分季节,整年都可运往其他国家的市场销售。1908年出口到美国的皮毛制品价值575000美元。此外,从清国进口的羊毛价值410000美元,这些产品有多半也是在第四季度成交。 草编织物是清国最大的加工工业。尽管只有少量货船经营这项产品,但数据表明,去年仍有价值407000美元的这类货物运往美国。这项货物也可整年交易。 以上是清国对美出口的主要货物,占对美出口总量的83%,其余17%分归另外75种货物。1908年,从上海港运往美国货物总价值为10545423美元。其中,第一季度成交额为1029070美元,第二季度为819203美元,第三季度为4034603美元,第四季度为4662547美元。 清国的官式学堂 1867年8月4日 题记:记者发自香港的报导。 教育在清国人中普及的程度至少与英国不相上下。那些生活在清国社会最底层的苦力,即被人们蔑称为“猪仔”的人,尚且能读和写。普通的民办私塾遍及大清国的每个角落,虽然父母送子女到这些学堂就读必须向它缴纳一笔额外的费用。在大清国有些地方现在已经设有公学,它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政府资助的,这些学堂对穷人免费。再就是,在每个城市都为富人的孩子们开办有数不清的私立学堂。 除了以上这些,就是公立的高等学堂了。那些希望今后步入政坛或从事专业生活的人必须从这些学校毕业。但他们进入这些学堂读书必须经过考试。私立学校的毕业生对于进入这些公立学堂读书通常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和强烈的愿望,因为他们认为,如能成为这些学堂的学生是件光耀门庭的事。 这些公立学堂的学生们每月还能从政府那儿领到一笔小小的生活补贴,大约为一元或一元五。另外,他们在学堂还有一间免费的住处。不过,这项特权只是名义上的,因为,如果一个学生真想使用这项特权的话,学堂的管理员或教师们肯定还会从他身上狠敲一笔。 这些学堂通常开设的学科是有关“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包括中国歷史和孔圣人及其他先贤们的着作。假如有学生希望修习其他学科,诸如数学或自然科学之类,他们就必须自己支付费用并利用课余时间学习。这些学堂的老师通常从北京皇家学堂(国子监)毕业,他们普遍受到当地满清高官的尊敬和另眼相待。 清廷在每个省都设有学政,其职责很像我们的公共教育总监。他必须将那些在公立学堂註册的学生记录在案,并且,还必须亲自主持最高年级的毕业考试。 一般情况下,女孩子不再能就读更高级的学堂。按大清国通常的情况,她们除了读和写之外,很少能获得更进一步的教育,但也常有富绅僱请私人教师来家中教育女儿的情形。 现在,也有了一些医学堂和法学堂,但医学堂招生情况并不理想,因为,清国人认为治病的事情通常是留给僧侣和神灵的。 大清国将向英美派遣留学生 1871年12月28日 伦敦,12月27日电: 从上海发出的消息宣称,清廷已决定效仿日本,选拔年轻学子送往英、美等国接受西式教育。 清国留学生抵达旧金山 1872年9月15日 旧金山,9月13日电: 昨天到达这里的30名清国学生都非常年轻。他们都是很勤奋和优秀的小姐和绅士,容貌俊秀,要比任何在这之前曾到美国访问过的清国人都好看得多。有三名身为清国官员的教师陪同着他们。 清廷拨出了100万美元用于这些学生的教育。清廷还计划每年送出30名学生到美国学习。这批来此地接受教育的清国小姐和绅士们受到了人们极大关注。因为先前一批清国学生在美国时曾受到基督教的薰染,所以这次将会在这批学生中严格传授孔子思想,让他们信仰儒教。另外,“四书五经”和康熙皇帝制定的律令也将是他们常规课程的组成部分。 一份清国讣告 1875年7月6日 按大清国的习俗,当一个在社会上有一定名望的人失去父母时,他总要把这件事正式通知给他的朋友和熟人,不管这些人的身份或地位是多么低微。这种通知,也就是讣告,是用办丧事专用的墨水和比例奇特的纸张写成的。 在下面这个例子1中,如果人们注意的话,会发现讣告内省略了家族的姓氏“沈”字。这份讣告是这样写的: 不孝男葆桢,罪孽深重,本应遭祸而亡。不料祸竟降至家父身上。葆桢,大清头品顶戴,一等轻车都尉,官授江西巡抚。葆桢父为大清道光十二年举人。 家父本月初九染病,痛不堪言,于本月十二仙逝。家父生于干隆五十二年九月初一凌晨丑时,享寿八十有四。家父逝后,举族哀悼,并即办丧事。
第15页 呜唿!葆桢此刻谨告诸位亲朋,已择定本月十八、十九、二十日这三天接受弔唁,但诚请勿赠祭幛等慰礼为盼。 葆桢率众子弟重孝守灵,跪地叩头,悲痛莫名,垂泪泣血。 此讣告写于葆桢宅中。 令人恐怖的考试制度(1) 1875年7月6日 大清国的教育从孩子们很小时就开始了。在大街上,你可以看到一群群稚嫩的小男孩们抱着满满的一包书去上学,他们的书包通常只是个蓝色的布袋。 我前天去参观了一所小学堂,这些学堂其实很好辨认,你只要循着学童们发出的喧闹声找去,一下子就找到了。我发现一间教室里有位长者带着大约20名学童在念书。孩子们在课堂就坐的方式并不像我们英国孩子那样,他们的课堂里摆有好几张小桌子,每张课桌旁坐着一个或两个男孩。 这个学堂里有件非常刺眼的东西,那就是一具新制作的柏木棺材。很显然,这是校长为自己准备的。非常特别的是,在这具棺材的端头上贴着一张鲜艷的红纸,上面写着一个“喜”字,这个字在汉语里代表幸福和快乐,其含义和棺材本身所代表的阴沉、黑暗和凄凉的含义没有一点关系。这与我们英国人真是太不相同了。1学堂是个非常嘈杂的地方,全体孩子都在同一时刻扯着他们最大的嗓门叫喊着。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能把他们正朗读着的课文背诵下来。当他们觉得自己能背下那些内容后就去找校长,然后背对着校长,表示他们无法看到校长手中的课本,并开始一字不差地复述他所学到的内容。这种教育方法是填鸭式的,用这种教育方法教育学生,谁记忆力最好谁的成绩就最突出,而这种做法似乎贯穿于大清国整个的教育过程之中。 当我发现这些小傢伙们正朗读着的课本并不是什么儿童入门之类的书籍,而是大清国的经典文学着作时,其惊讶程度可想而知。有人指给我看的一位男孩正朗诵着孟夫子的作品,还有人对我说谁谁能背读清国着名学者所有着作中的大部分内容。请想像一下,在一个乡村学校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孩子们正在读柏拉图、荷马等人的着作,并且还能凭记忆把它们背诵下来,如此你就不难明白清国人的教育方式了。 这种教育方式一直要持续到学生们参加会考。会考制度在清国人的生活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它的重要程度可以这么说,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大清国政治体系和社会体系的核心。虽然这是中国一项非常古老的制度,但我认为,对它好好研究一番肯定会对我们英国人自己的考试制度有所裨益,毕竟我们自己的考试制度才刚建立起来不久。 清国人这种考试制度的宗旨无疑是好的,但它有着非常严重的缺陷。可想而知,一种沿用了上千年之久的制度,无论起初多么完美或符合时代要求,此刻它也决不可能再适用于已经发生巨大改变的新时代了。能背诵孔孟的着作当然是好的,但如果仅仅把一些简单的词句硬塞进一个人的脑袋里,这绝对算不上是最好的教育方法。人的大脑除了记忆之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功能。把人的知识来源限定在这些古代经典大师们的身上,是大清国教育制度最大的弊端。 在我们自己的大学里,一直存在着是多学习经典着作还是多学习一些现代知识之间的斗争。任何明智之士都不会否定对古代知识的研究,但把一个国家的整个教育方式限定在一条狭窄的思想道路上肯定是错误的,我们应该向孩子们开放人类知识的整个殿堂。宣称“世界歷史就是从创世纪到昨晚十点半”的美国人在教育上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我们每天早晨早餐时间阅读的从世界各地发来的电文,就是世界歷史没有包括进去的一页,就是这一页,让世界歷史总是停在“昨晚十点半”的位置上。 士:“无知”的知识分子 在大清国,士,或称知识分子,通常都非常仇恨外国人。他们反对电报、铁路以及一切新鲜的东西。他们阅读的经典着作是孔夫子时代创作的,世界歷史或人类思想、智慧的发展史,以及所有事物发展和学问的来源之一切最本质的东西,就在那个时刻停顿下来。从那以后,华人就一直在不断地咀嚼着那几块干骨头,并且,如果有任何其他知识的小舟敢于向他们靠近的话,他们就会咆哮不止。 把教育模式限制在如此狭窄的道路上,致使人的心智就像清国妇女的小脚一样被挤压而萎缩。清国女孩的脚在幼年时就被人为强制地束裹起来,迫使它们停止生长。而清国男人们心智的发展也被抑制在孔夫子时代的古老水平。这里的女人走起路来活像一只尝试着只用两条后腿行走的山羊,而这里的男人在现代知识的道路上行走时也如他们的女人一般无能为力。 知识的缺陷使他们难以理解近年来侵入他们领土的那些外国人,洋人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这些外国文明开始的年代晚于孔夫子的时代,而受过中式教育的清国人,就连形成一种科学观念和理性思维所必需的初步知识都没有。在北京国子监的大门外面立有一块醒目的标志牌,上面题道:“齐家、治国、平天下,信斯言也,布在方策。”而在这座大门里面的标志牌上则题道:“率性、修道、致中和,得其门者,譬之宫墙。”这意味着,在19世纪的大清国,要让一个男人成为其他男人的统治者,其所需的全部学识仅仅就是那些经典着作而已。1人们禁不住有这样一股冲动,就是奉劝英国的保守党分子统统移居到大清国来,因为在这块幸福的土地上他们会找到真正信仰其宗旨的人。我宁愿有一些公正无私的、脱离了所有政治偏见的,或者至少是能够凭藉自己的良心来客观评判事物的人从大清国来到我们这里,给我们好好描述一番大清国的教育制度。我想,这对那些坐在自己的家中来支配和规范我们自己社会体制的人而言,肯定会产生非常重要的指导作用。
第16页 令人恐怖的考试制度(2) 功名的授予 在大清国,每个省的省城都设有会考考场,通过这些省城的考试可以获得两个级别的初级功名(秀才和举人);但更高两级的功名只能到北京去争取(举人经会试考中者为贡士,贡士经皇帝陛下殿试赐出身者为进士)。“状元”是清国功名的最高名位,相当于我们英国的“学位考试甲等第一名”,它又被称为“万中选一”,因为考场能容纳一万名赶考的举子,而每三年只能有一人获此殊荣,此名即由此而来。 一次又一次,清国男人们千里迢迢进京赶考,直到他们渐渐老去,头髮变得灰白和稀疏。人们想获得显赫功名的愿望是如此强烈!听说有一个人,每次都来赶考,一直考到80岁。如果有人能坚持到这么大年龄的话,清国皇帝通常会授予他一定的荣誉。 在北京的这项争夺是一场异常严峻的考验。考试要持续九天,分为“三科”。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这“一万人”全部的智慧就被限制在他们的笔头上,每个人都被关进一块大约仅有一平方码的狭窄空间内,这样可以把他与其他人完全隔开。他必须在这里完成试卷或论文。 考试题目是由考官们出的,这在考生进入他的小房间之前是决不可能知道的。贴着官方封条的试卷分发给每位参加考试的人,他们完全凭藉着对那些经典着作的记忆力来把答案写在考卷上。有人制作了那些经典着作的微型抄本,以便考生能偷偷带进考场作弊,但现在制作和贩卖这些抄本都算犯罪行为。我曾经阅读过这样制作出来的一些作品,它让人回忆起大部分在早期学校中学过的小品文或为培养年轻人的思维、智力而写的文章,但这些文章都包含有数不清的引经据典,而这些文章的风格我们可以从前面给大家提到过的标志牌上得到些启示,都是些以华丽词藻堆砌而成的空泛文章。 会考考场占地达数英亩之大,由很长很长的一排排小房间组成,这看上去有点像个巨大的养猪场。考场四周立有不少塔楼,上面站有监考人员在一直监视着考场。监考官禁止外面的人与考生交流,也不准考生之间相互沟通。 “一万”考生(其中有些年纪已经很老了)就这样被关在小房间里,三天三夜,而前后一共要进行三场这样的考试,这真是一项痛苦欲绝的考验。常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是一些年纪较大的考生死在了里面。这种情况下,人们就从外面凿个洞,把尸体拖出去扔掉。这样的结局对一个人的求学生涯来说真是再悲惨不过了。1然而,考试带给成功者的荣誉也让我们看到了这种封闭考试的另一个侧面。如果一个人获得了这些功名中的任何一个,他的名字就会被迅速地张贴到他家宅院的院墙上,而整个村庄或乡镇都会为此感到极大的光荣和骄傲。政府的职位和升迁机会就摆在成功者的面前。也许,这位幸运儿能升迁到大清国最高的权贵阶层呢!假如他获得了一个读书人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状元”,家乡那些欢腾的人们就会在孔庙里为他树碑庆贺,而他的名字也将流芳百世。 清国皇室生活记趣 1886年8月29日 据香港《每日新闻》: 满清皇室的皇子们在未谙人事时就在教育上获得最严格的训练。他们每天凌晨起床,由宫内惟一的太师授课。1第一堂课是中国文学。当这些皇室学生走进教室时,老师要从他的椅子上起身,接受学生们的“大请”,他也回敬一个礼并坐下。 如果功课记熟了,一个学生会把书放在太师面前,然后回到座位反覆默记。如果功课没有背熟,太师会叫一个在场的太监拿一根教鞭来,再做一次正确的示范。每位皇子由八名学生(满语叫“哈哈珠子”即随侍皇子皇孙的幼丁)陪读,他们要与皇子学习同样的课本。更加严厉地训诫后者是必要的,皇子如果背不上来,哈哈珠子就要代他挨教鞭。但另一方面,如果皇子与其他学生学得一样好,他们也会受到嘉许或得到奖赏。 对最桀骜不驯的皇子,作为最后手段,只有让他自己挨教鞭。尽管太师多数时候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实在忍无可忍,也会把他带去见皇上。这时,清帝会命令一个太监拧他的脸。皇太后就是用这一方法处罚已故的同治皇帝。 中国文学课要上两个小时,然后是用满族的通古斯语和蒙古语作文。教师的级别比太师低一些,称“师傅”,他须在门口恭迎学生,并要先鞠躬,然后才开始上课,学习满族通古斯语和蒙古语,有时还要学习地方方言。 接下来的课程是在“谙达”(满语,教习皇子皇孙弓马、国语的人)辅导下进行马、步、箭等竞技运动。击剑、摔跤,年轻王子们一整天都用来进行脑力与体力的训练,他们睡得比较早。每天饮食也是定时定量,决不允许赌博。 皇子15岁时必须结婚。如果确定为皇储,还要为他选太子妃。选立正式的太子妃前一年,宗人府要先为他选一位比他长一岁的宫女试用,教他学会怎样做丈夫。如果皇子同意,这位宫女也可以立为太子妃。 皇后的尊号在妻妾成群的后宫内只许一人使用。其他妃嫔除非获得皇太后的准许,否则不准与皇帝过夜。清帝就寝时,床边有8名宫女侍候,还有16名从内务府传来的侍女在旁协助。她们的职责是服侍主子,不能打喷嚏、咳嗽、唾吐和发出任何声音。清帝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击掌召唤执勤宦官。
第17页 每年春节,皇帝陛下和皇后都要共同主持一场宫内大宴。皇后坐在皇帝陛下的左边。这是一年中惟一一次全体妃嫔汇聚的场合,皇帝能见到他所有的爱人,并对她们进行比较。皇后将食物递给宦官们,他们接到食物后会把它们恭敬地放在膝上。皇帝陛下也用同样的礼节向他的妃嫔们赐食。 光绪皇帝学英语 1892年2月4日 清国上海,12月28日讯: 从去年12月份开始,大清国开始发生该国歷史上最大的变化。毫无疑问,这种变化将在今后若干年里对整个帝国产生深刻的影响,甚至可能进一步打开保守封闭的枷锁,将大清国带入人类进步歷史的前沿。总之,这种进步将超越过去50年变化的总和。产生这种变化的根本原因,是清国最高统治阶层最近发生了重大的政策变化。在数万万清国人中,有一个人思想的改变将直接影响国家的每一个人,他就是大清国皇帝陛下。 今年20岁的大清国皇帝陛下(在大清国,人民称他为天子),目前正由两个受过英美教育的北京国子监学生负责教授英语,而这件事是由光绪皇帝颁布诏书告知全国的。皇帝陛下学习外语这一消息真让此间人士感到意外,他们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光绪皇帝屈尊学习外语,是因为他和他的政治顾问们都认为,死死保住3000年前就形成的“老规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要应付当今列强,必须相应地改变国家制度。他的政治顾问们在这个问题上显示出了很高的智慧和胆量,而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胆敢苟同类似的想法。皇帝陛下周围的一些大臣甚至希望,大清国未来应该在文明国家的行列中占据一个适当的位置。 李鸿章会见国际禁菸联盟执行秘书 1894年8月27日 题记:世界禁菸联盟执行秘书约瑟夫·g.亚歷山大在描述清国大臣李鸿章时说,他是个很健壮的老人,虽然最近因对日本作战失利被清国皇帝给予褫夺黄马褂的严厉处分,但他对学习西方文化仍饶有兴致,也不失显贵体面,只是显得有些烦躁。李热爱和平,反对东印度公司的鸦片贸易。 据《伦敦每日新闻》报导: 李鸿章以“清国伟大政治家”的盛名享誉于世,目前在公众面前仍保持着很卓越的名声,读者们也许会对有关他的独家新闻感兴趣。我是经过好一番努力,才终于使他同意6月11日接见我的。 我是5月4日第一次去天津的,因为当时他正在巡视渤海湾海防而未能见面。据说李作为海军大臣每三年做这样一次巡视,但三年前大清国与日本之间还没有什么严重的纷争,也没有理由使李总督必须在这个特定时间巡视海防,但现在情况就不同了,战争已迫在眉睫。 我是搭大清国轮船招商局公司的“海晏”号(hae-an)客轮去天津的,这是一艘李总督经常搭乘出巡的豪华轮船,而我是船上惟一的英国人。我在轮船上特地去参观了专门为李鸿章装备的总督专用客舱和豪华办公室。 在天津,我得到了李总督出巡迴来后即接受採访的保证,但这将是三周以后的事了。于是我去北京耽搁了些时日。在北京,我採访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个机构掌管大清国的外交事务)官员张荫桓1,他代表总理衙门接待了我。6月8日周五下午再从北京去天津,但遗憾的是这次又来得不是时候,我被告知因为朝鲜出了麻烦,清国军队将立即开赴那个国家,日本也将派军队进入,所以李总督正在处理各类文电,非常繁忙。虽然如此,李看来对接见我这个英国人还是满有兴趣,拟于6月11日晚上8点钟与我会面。 我是由美国驻天津副领事c.b.托尼先生陪同去的,托尼曾给李总督的儿子做过几年老师。托尼告诉我,总督过去曾经常到孩子们的教室来,有时坐在那里听他上课达一个多小时,显示出了对西方文化的极大兴趣,而这些知识正灌输到他儿子们的头脑中去。 从别的管道我知道,李在两三年前得过一次麻痹症,开始曾担心会造成严重后果,但经过欧洲医生或曾在欧洲接受教育的中国医生诊治后,恢復得非常顺利,以至于他现在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虚弱迹象。虽然李康復后的身体不如先前那么硬朗,但他给我的印象却是一个精力充沛、生机旺盛的老人,一点儿没有书生文弱的形象。 我所以渴望与他见面,是因为就像以前会晤其他清国政治家那样,他们给了我一个对鸦片贸易表达见解的机会。这次,李总督也不例外,他以最强劲的语言声称,清廷一如既往地强烈反对鸦片贸易;这种贸易是列强通过战争强加给大清国的,清廷根据条约有义务允许印度鸦片进入大陆。只要东印度公司决心继续进行鸦片贸易,印度人就不可能停止罂粟的种植。李总督最后明确地宣称:“你们也许明白,如果你们停止毒害我们的人民,我们就会立即禁止他们获得鸦片。”当我告诉他,英国议会已经通过投票,将指定一个专门委员会来华调查鸦片是否真的像有些人指控的那样有害时,他气愤地回答道:“荒谬绝伦!”如我所知,这个措辞非常沉重,表达了极端的愤怒和蔑视。李接着说:“任何人都知道,鸦片是有害的。”但当我起身告辞时,李仍很善意地用最热情的语言赞扬了英国公民为使大清国摆脱灾难所表现出来的仁慈。
第18页 我向李声称,我只在清国待了两个半月,绝不是清国问题专家,但由于我对最近清廷执政方略的所见所闻,我不能不谈到清国皇帝下令褫夺他黄马褂的这件事。李回应道,任何事情出错后,负责人应该担当,并可能因此失去皇室信任,这在清国是很必要和正常的事情。但年轻的清帝在这件事上,如李总督所说“处理得过于轻率”,因为皇帝陛下无疑深知在清国所有机敏能干的政治家中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李鸿章,只有他是清国皇室可以信赖的干练而睿智的重臣。 令人欣慰的是,虽然清、日两个东方国家即将进行可悲的冲突,但众所周知,清国政治家们反映出了这个国家的国民热爱和平的精神,如果任何制止战争的手段可以找到,他们不可能为了报復而认可战争的持续。 慈禧召张之洞进京议政(1) 1903年4月13日 北京,4月12日讯: 慈禧皇太后下诏褒扬过世的荣禄1,并授予他与李鸿章相同的谥号。太后同时拍电报给湖广总督张之洞1,要他火速进京。 张之洞是清朝政府在沿江诸省倡导改革的封疆大吏,同时也是督办商务大臣。他被公认为中国南方最具势力以及在大清国内部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 前些日子,张之洞要求面见慈禧皇太后,并亲眼观察首都政务改革的进展情况,但遭到朝廷内一些反对派的阻拦而未能成行。 张之洞自费将儿子送往美国留学,并让他与新任驻美公使梁诚2先生一同赴美。3月4日从上海发来的消息称,此举引进当地舆论密切关注,并使当地那些达官贵人大为震惊。一般认为,这是国家有希望的进步迹象。 新闻专稿:清国铁腕袁世凯採访录 1908年6月14日 托马斯·f.米拉德 北京,4月20日讯: 在西方人的眼里,长期以来代表大清国形象的,只是从四万万芸芸众生中站出来而非常突出和确定的几个人而已。正是这些人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或许能够开闢出一条道路,以迎来一个新中国的诞生。 对于关注和研究远东问题的人来说,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认真地对待这些人。大清国可能在一段时期内仍保持着名义上的主权,并且在外来列强瓜分势力范围的叫嚣声中继续下去。大清国的领土组成现在处于这样一种境况:她可以全部被分割,在日本和欧洲列强之间重新分配;或者,在公正和富于同情心的外部力量鼓励和援助下,成功地改革陈旧体制,沿着现代化的发展道路向前进,做自己民族命运的主人。然而,不管出现哪种情况,清国人本身的愿望都至关重要,而这也就引起人们对清国当代政治人物的人格和个性的关注。 袁世凯是这些人物中非常突出的一位,他也确实在这些趋向进步的高层官员中被推认为第一。虽然他步入政界已经超过30年,但只是在过去的10年里,他才成为这个国家的要员,并且在过去的三到四年里提升了自己的国际声望。 学生时代的袁世凯虽然有从政的抱负,也努力通过了各项考试,但他并不是特别有才气。其后的多年里,他主要从事军务。在大清国的所有官员里,他是第一个认真学习国外军队的组织方法和战略战术的人,并且也是第一个极力鼓吹军队必须实现现代化的人。他展示出了这样的一种才能,即详尽而精当地重组和指挥了朝鲜的军队,并且在日清战争前不久,他还作为清国官员居住在汉城。他参加了这场对清国人来说可谓是损失惨重的战争,然而,他的声誉和威望并未受到多大损伤。这表明袁是一个具有异常才智的人。 改革的事业:李鸿章遗留下的使命 从青年时代起,袁世凯就受到李鸿章的鼓励和呵护。李鸿章发现了袁世凯异常的秉性,并且袁早期的进步也归结为受到这位清国着名政治家的影响。现在,袁世凯成了李鸿章的真正接班人。李在东方的地平线上仍然隐约地发挥着巨大的影响。1901年在他去世之前,我曾和他有过短暂的谈话,他的头脑非常清醒并且仍然关注着国家的未来。在生命处于弥留之际,他把一些年轻人召到床前(其中就有袁世凯),并把改革大清国的使命交到了他们的手中。当把大清国的改革与李鸿章这个人相提并论时,还会有人发出冷笑吗? 李鸿章和当时其他清国高官的不同之处,只是在于他有一个比其他人更为宽阔的视野。当然,在他身上也有混迹官场必不能少的一些传统恶习。然而,他毕竟远远地走在了他这个时代的前面,并且预见到:他的国家在即将到来的数年里,会需要那些具有前瞻眼光和进步思想的人。据说李鸿章在临终前请求清国皇帝任命袁世凯为直隶总督,结果袁获得委任担当了这个重要职位,这标志着袁世凯在国家政治舞台上开始崛起。 人们发现,在大清国凡是有职位的人当中,对袁世凯的评价是多种多样的。我就听说过他被称为政治家、改革家、煽动家等等,还有一些稍微不同的其他称号,而每种称号后都会跟着一大堆详细的描述。说人们对他的评价都有几分道理,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人人都认为他是“重要人物”,并且人们正在逐步接受这样一种看法,即袁世凯是大清国当代最重要的人物! 袁当然不是大清国改革运动之父,但他能让改革继续进行下去。他富有才干,野心勃勃。在李鸿章死后留下的政治真空中,他看到了自己将成为大清国政治舞台第一角色的机遇。他也从清日战争和“义和拳”叛乱中正确地汲取了教训。他认识到,大清国将不可避免地发生巨变,但他也深深了解大清国的国情。
第19页 大清国的改革家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提高了他们的声音,事实上,多年来他们一直在鼓吹进步的学说。而且,他们中的一些人因此被流放、被处决。袁在仔细地观察帝国的现状,观察北京宫廷那些胆怯和垂死的党派,观察时代发展的种种迹象,他似乎已经得出结论:在改革的大潮里,他将登上权利的顶峰。这里所说的改革并不是那种如果改革家失败了就会掉脑袋的改革,而是用大写的c开头的保守的改革,这种改革并没有激进到要立即引起新旧体制的决定性对抗,而是允许进步分子们在维护皇权的前提下适当採取些行动。 慈禧召张之洞进京议政(2) 日俄战争对大清国的影响 袁世凯当上大清国的直隶总督后,行动谨小慎微,并且总是随身带着一双胶鞋。在此同时,他的外国军官们也在稳步扩充和训练着“北洋六镇”,或称新军。这支新军是袁世凯向慈禧皇太后做出担保,并因此获得许可创建的。接着发生了日俄战争,泛东方主义的浪潮开始觉醒。大清国的新生力量也开始崛起。袁注意到了,他在审慎地估量着这股新生力量的强弱和走向,并给自己设想了一个可能发挥领袖作用的合适位子。然而,他同时也一直都预备好,那就是当遇到哪怕是一丝反对的迹象时,就迅速横跨一步以躲避打击。一方面,他使用着慈禧皇太后赋予他的权力(她曾依靠她逃脱1898年的宫廷阴谋);而另一方面,他又在鼓励着进步的因素,并费尽心机地招揽更多有才干的人加入其中,以便让这些人为他自己的个人前程效力。 袁认识到国内外舆论会造成的各种政治机遇,并聪明地利用了它。而此时,比他职位更高但却是更加胆小的官员们还在犹豫不决。袁明智地勇往直前,直到在大清国里除了慈禧皇太后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他争锋。袁在帝国上下正形成越来越大的势力和影响。 袁攀升到他现在的位子,并不是没有遇到任何抵制。他是一个汉人,而在北京的满族党人,从根本上就反对任何汉人爬升至任何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位子,更别说帝国的总督了!清国中枢的高官们对新军极不信任,而袁世凯是新军的领袖。仅仅在不久以前,宫廷内还忙于密谋着要破坏袁的前程,并且也及时说服慈禧皇太后和军机处:除非夺去袁世凯手中的权力,否则,他对朝廷必将构成威胁。 然而,保卫袁世凯的力量是这样的强大,他指挥着完全对他效忠的新军,以致任何人都别想简单地把他驱除。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极端可行的措施能够把他拉下马来。于是,他的政治对手们採取了间接方法,并成功地于一年以前把他召回北京,让他去处理那些大量琐碎的诉讼案。也正是在他暂时处于困境之际,新军指挥权移交到了别人手中。 然而,袁是这样强大的一个人,他不可能一直被埋没下去。时值大清国的国际处境越来越趋向危急,满族皇室需要他的足智多谋去抵抗日本和沙俄的侵略。所以,袁被调任为军机大臣,并被任命为外务部尚书。 说到行政部门之间的联繫,外务部和大清国中枢其他各行政部门之间的关系十分有趣,这也是大清帝国正处于演变之中的确凿证据。直到1861年,清国朝廷都没有认可外交关系的客观存在。然而,一年前当她在英国和法国手下蒙羞之后,由咸丰皇帝亲自提议成立了一个特别机构来决定和处理对外事务。由此颁布法令,宣布成立了所谓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其实就是外务部。起先这是一个独立的组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和军机处的关系就越来越密切了。 终于认识到国际影响是一种力量 然而,直到1890年,通过登记到“红皮书”中,“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存在才正式得到认可,清国人接受事物发展的过程可真够慢的!清日战争和“义和拳”的叛乱,使大清国动用了她所有的重要力量。有了这两场经歷,北京政府感觉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实在是太笨了。她终于在1901年将其重组,改称号为“外务部”,其成员数量被削减,并且在管理上引进了更为现代化的方法。外务部配备了最能干和最具有进步思想的高官来进行联繫,这表明,北京政府终于认识到了它对外关系的重要性,同时也表明,大清国对来自外界的影响力不再实行漠视的政策。要知道,北京政府对这个问题已经心安理得地忽视了好几个世纪。 袁世凯的性格是很有趣的,他的素养也相当全面。他是在如下情形下来负责大清国对外关系的,即大清国有可能依靠其外交关系而带来国家命运的转折,她也寄望外交关系能有助于推动这里正发生着的并切实可行的改革进一步取得进展。 我接到一封官函,说袁阁下同意在他的官邸接受採访。我到了那里后,被领进客厅。这个客厅是欧洲风格的装饰,正像大多数清国高层人士的住宅那样。我知道袁不会讲西方语言,正在纳闷谁来充当我们之间的翻译呢?但很快地,随我之后进来了一位清国人,我一时没认出他是谁,后才发现他是童凯生(译音tong kai-son)先生。童1885年毕业于耶鲁大学。我最近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身着西装,在给《南华日报》当期刊编辑。《南华日报》在上海发行,是当地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当我问到他衣着的变化时,童先生笑着说:“是啊,您知道,北京可不像上海那么开化,这里的人们总是比较保守一些。”
第20页 对清国的领袖人物来说,操劳过度是在所难免的。 过了一会儿,袁世凯走了进来。早就听说袁非常沉溺于他那艰苦的工作,并且这工作也极大地耗损了他的体力和心神,所以我特别注意观察他的容貌,指望能从中发现一些迹象。但让我惊讶和感到满意的是,袁看上去比我上次见到时好许多。实际上,现在的袁就是健康和精壮的化身。他目光炯炯,敏锐的眼神显示出他对自己手中掌握的事情非常关切。袁的整个面貌都显示出了他身体的健康和心情的安定。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袁说他每天清晨5点钟就起床工作,一直到晚上9点钟才休息,其间只有短暂的用餐和休息时间,除非偶尔有别的任务让他离开日常工作。大清国缺乏能干的官员,这是清国政治一个最大的缺陷,也使得清国官员中有限的几位先进人物都被委以重任并不得不过度操劳地工作。袁自己也承认了这点,然而他似乎不以为苦,倒更像是乐在其中。 正像常常发生在清国官员身上的情况那样,袁通过询问我的近况来开始我们之间的交谈。他问我这次是从哪里来北京的?当我告诉他我刚刚到过满洲时,他就针对我在那里的情况问了一大堆问题,而这也是我非常乐意谈论的事。 袁世凯答美国记者问 我非常非常愿意与袁讨论,因为这让我有机会了解在东方危机的问题上袁自己的观点。但正当我准备记录时,袁却把话题转到了美国总统的竞选上。他说虽然他是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崇拜者,但同样也相当推崇塔夫脱1先生。去年秋天,塔夫脱先生在上海发表了对大清国很友好的讲话,这给清国上下都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袁热切地期望塔夫脱先生能有机会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并说很多清国人都有这种情感,因为他们觉得塔夫脱先生对远东的情况非常了解,并且真诚地倡导要尊重大清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谈到美国时,袁说道:“我一直期待着访问美国。在所有未访问过的国家里,最吸引我的就是美国。这也许是因为,在我周围,有很多年轻人都是在美国接受教育的。但是我觉得,尽管我们两国政府在形态上有明显的差异,但实际上,美国比任何一个西方国家更接近我们的体制。我已经注意到,受美国教育的大清国人民,比受欧洲教育的更能容易地将他们所学到的知识运用于我们国内的管理。并且据我所知,贵国政府的基本规则也与我国政府极为相似。” 慈禧召张之洞进京议政(3) 何处最需要初步的改革 我向袁世凯阁下保证,我自己对大清国有如下印象,那就是:“大清国的管理体制和民众从本质上都是趋向民主的。如果民主的歷程一经起动,就将极大地增加帝国復兴的可能。”另外,我还就大清国的现状以及他对改革的期望向他发问。 “我们内部的管理体制必须从根本上加以改革。”袁说道,“但这却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的事情。因为它牵涉到要彻底改变甚至推翻现行体制的某些方面。而这个体制已经存在了许多个世纪,诸多因素盘根错节地紧紧交织在一起。就民意支持的状况而论,我感到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给我们时间再加上机遇,我们无论如何都能够实现改革的大部分目标。” “最需要改革的是什么呢?”我问道。 “我们的财政制度、货币流通体系以及法律结构。只有做好了这些事,大清国才能恢復完整的主权。而且,也只有等她彻底恢復了主权,才能真正理顺国家正常的经济和政治生活。这三项改革中的任何一项都与其他两项有着密不可分的依赖关系。” 我问袁,在完成这三项改革的过程中,像日本人那样引进外国顾问以求援助,这样的做法他是否认为有益?他对此避而不答,而是说,他认为大清国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向西方学习,并且大清国将感谢任何善意的建议和忠告。我相信,事实上,袁确实认为应该引进能干的外国财经顾问和法律顾问,但是,如果在当前情况下公然迫切地提出类似建议,只能对他的政治敌人有利。因为时下诸如“復兴的权利”(right of recovery)以及“中国乃中国人之中国”(china for the chinese)等等观点甚嚣尘上,而袁则是一个如此出色的政治家,他在表面上是不会反对这些观点的。虽然他主张他的国家能真正适应西方的观念和方法,即使大清国也许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去接纳它们。袁说,日本人仅仅是在时间上比大清国早一些通过某些纯物质的外来帮助方式(大清国有幅员辽阔的国土和人民,在各民族、各地区的内部利益调整方面也与日本存在很大的差异,因而不太可能採用这种帮助方式),就取得了某些物质上的进步,但这并不能证明日本人在道德上和精神上就比我们优越,也不能证明在指导我们未来的方针上,日本人的做法从根本上就是正确的。 袁强调说:“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做法就更加聪明。日本人在完成他们国家发展进步的过程中,纯粹是由于地理和政治环境对他们一直有利。而我们的事业却比他们更加艰巨和繁重。我们没有理由认为,我们自己就不能指望达到类似于日本现在所取得的成绩。日本外有大国的友好支援,并且在其国土上也不存在来自列强的私慾和野心去牵制和阻挠他们。当把所有这些情况详加考虑之后,我们应该认识到,在走向所谓现代化的进步过程中,要把日本和大清国在改革的具体部署上进行明确的对比是不可能的。我期望,西方,尤其是美国的开明人士在这方面能够对大清国多加赏识和鼓励,并能在大清国面临的改革伟业面前,给予我们精神和道义上的支援,正像他们在一个类似的歷史时期曾给予日本的一样。除非遭到某个列强大国的肆意进攻,在一般情况下大清国政府并不要求更多的外来援助。但我确实认为,在评估我们的发展进程时,应该充分考虑到,大清国政府所面临的问题和困难是巨大的。我们正处在现代化进程的潮流之中,而假如我们一时没有掌好舵,西方世界也不应该对我们批评得过于严厉和苛刻。”
第21页 “您对清美关系怎么看?”我问道。 美国被认为是最友好的超级大国 袁说:“大清国的政治家们,自从开始考虑我国的国际关系时,就认为我们和美国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这种看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并且将来也一定会继续下去。我觉得,我们需要和贵国保持友好和令人满意的关系,这种需要的程度怎么说都不过分。贵国一直是大清国的朋友,并且贵国从未错过任何机会以无私的方式表示出这一点。的确,美国一直对东方国家非常友好,并且从未显示过哪怕是最轻微的军事部署要去攻击它们。如果说在不远的将来,大清国在关系到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严峻时刻必须挺身抗争的话,我们会期待并信赖美国能够为保护我们的权利而在国际上善施影响。当然我们会对所有那些友好的列强国家抱有同样希望,然而我们更加信任美国。” “清国人民怎样看待美国舰队访华的提议?”我问道。 “我本人对于贵国政府宣布他们正在善意地考虑我们的邀请而感到高兴。并且我确信,大清国的百姓也会与我有同样的感觉。众所周知,大清国已经被外国武力很多次地‘访问’过了,我是说包括友好的和非友好的。然而在这件事上,甚至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一支外国海军舰队认真考虑过我们的愿望,或者曾友好地等待我们邀请。大清国人民能够通过美国海军的友好访问而理解到贵国对我国的友谊和重视。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的舰队将受到所有清国人民的欢迎。我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阻碍这个计划的实施。大清国人民将把这件事当成我国对外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袁用下面的话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交谈。他说这是他首次正式接受外国记者的採访,并且他希望利用这个机会表达他对美国总统及美国人民的诚挚问候。在引用袁世凯阁下的话时,我当然未能精确地遵循他的措辞,尽管童先生把袁的话翻译成了英语的习惯用语,但我仍尽量希望能保持语言和神情的原貌。当然,袁在某些话题上是有保留的,这是很自然的事,并且在这种环境下无疑也是非常恰当的。毫无疑问,袁对自己目前在大清国政治舞台上所面临的危险非常清醒,他不但十分明了这些危险的源头所在,而且也知道这些危险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可能会发生怎样的作用。 英法联军占领北京西郊,圆明园惨遭洗劫(1) 1860年10月9日 据英军随营记者佚名报导: 英军宿营地,距北京东北大门一英里。我们于6日再次扎营。同天夜晚,清国皇室的颐和园、圆明园被联军占领。昨天,小迈克斯、巴夏礼、亨利·洛奇等被清方释放并已回到公使馆。 我4日从离通州六英里的宿营地给你们发了一封信,现在这封信很可能已经到了你们手中。那封信发出的第二天,联军为了寻找鞑靼军队而开始搜索行军,当时预计四五英里外就会发现他们的大队人马。但这两支部队的前锋搜索过大片的乡村后,并未发现敌人的踪影,甚至就连一个丢弃的营帐也未见到。我们于下午1点钟停止搜索。侦察分队是昨天夜晚派出的,他们曾与鞑靼人的哨兵遭遇。鞑靼人向他们开了三枪。6日一大早,我们又出发了,但当我们最终发现鞑靼军队曾驻扎的位置时,一切早已寂然无声了。 这一带建有一些非常高的砖窑,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望到五英里外北京城的几座城门和城墙里面的其他建筑。我军继续追击,穿越了一片林木茂密的乡村地带。这时,我们发现了一些土木工事。这些工事沿着这座首都的北面延伸,离北京城约有一英里远近。在这些土木工事附近不到半英里的距离内有些房屋,在这时我们终于发现了一些鞑靼人。英国皇家骑兵队向他们发起了勐烈攻击,迫使对方丢下八名死伤队员逃走,而骑兵队在这场小突击中有一人受伤。 防御工事阻断了一条通往北京东北大门的笔直大道,我们就在这些工事上掘开一个60~80码的缺口,正与那条大道的宽度相同。部队从这个缺口进入,然后向右转,停到了我们现在站的地方。这时我们发现在防御工事的内部还建筑了一道40~50英尺高的副堤,这要是掌握在一支精锐部队手中,的确是一道非常坚固的防线,恐怕英国军队的大队人马就驻扎不到这里了。 为何我军没按计划继续向圆明园挺进尚不得而知。而法军和我军的骑兵队,连同一些炮兵则按计划向圆明园进发。但法军落后于我军两个小时才到达那里。彼时,已到达那里的英军部队正在等待着其余部队。当法国人到达时,英军指挥官提议与他们合作。法国人要求英军绕到园后去切断鞑靼人的退路,而他们自己则从正面进攻皇家园林。法国人的确进攻了,他们发现圆明园中有300名太监在负责,另外只有40名男人在掌管着花园,他们中只有20人有武器。皇家园林方面只进行了微弱的抵抗,两名太监被杀,而法军有两名军官受伤。接着,法军就占领了这座皇家园林。 据说我军没再继续前进的原因是发现一支鞑靼军队出了北京东北大门,并且在往南的方向消失,因此我们应该追击他们。我想这是个假情报。 从我们宿营地工事的外面,沿着一条曲折的路到位于西北方向的圆明园,大约有五英里的路程。在马戛尔尼1阁下的公使馆中,斯当东2的文章以及其他一些有关大清国的作品都对圆明园进行了描述。然而,最近这两天发生在那里的景象却是任何笔桿子都无法恰当描述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抢掠被认可。贵宾接待厅、国宾客房和私人卧室、招待室、女人化妆室,以及其他庭园的每个房间都被洗劫一空。清国制或外国制的艺术品有的被带走,有的体积太大无法搬走就把它们砸毁掉。还有装饰用的墙格、屏风、玉饰、瓷器、钟錶、窗帘和家具,没有哪件东西能逃过劫难。数不清的衣橱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服装、外套,每件都用华贵的丝绸和金线刺绣着大清皇室特有的龙纹,另外还有统靴、头饰、扇子等等。事实上,房间里面几乎到处都是这些东西。储藏室装满了成匹成匹的上等丝绸,一捆一捆地摆放着。这些丝绸在广州光买一匹就要花20~30美元。粗略估算,这些房间里的丝绸肯定有七八万匹之多。它们被扔在地上随意践踏,以至于地板上厚厚地铺满了一层。人们拿着它们彼此投来投去,所有人都尽其所能拿走了他们所看中的丝绸。这些丝绸装了很多车,捆绑这些车辆用的不是绳子而是丝绸。整个法军营地都被这些抢劫来的丝绸堆满了,法国人用它们来做营帐、床铺、被单等。
第22页 昨天下午,一群法国人拿着棍子又到各房间去搜寻了一遍,打碎了剩下的每样东西——镜子、屏风、面板等等。据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给他们的同胞——也就是被释放的战俘报仇,因为这些战俘受到了对方残暴的对待。联军的宪兵队守卫着一座装有巨量金块和银锭的宝库,这些财宝将由英国人和法国人瓜分。 被毁坏的财产总价值估计能达到联军要求赔偿金额中的大部分。在圆明园的一间贵宾接待厅,人们发现了额尔金阁下签署的《天津条约》的英文版和汉文版。它被人扔在地上,躺在一堆被打碎的物品中间,直到那份英文条约明显地吸引住了发现它的人的目光。 英军总司令下了一道命令,要求军官和士兵们把抢来的所有物品上交,并公开拍卖,拍卖所得归部队所有,后来就这样做了。所有人都允许按他们自己估计的价钱占有他们已经拿走的物品,并且人们对这次拍卖的拍卖品拥有接受或拒绝的选择权。很多精美古董和纪念品就这样以一种纯象徵性的价格归个人所有了。全部拍卖额有22000英镑(按当时比价,折合白银不到10万两),而这笔财富的价值估计为61000英镑。拍卖得到的钱作为奖金当场分发了。 英法联军占领北京西郊,圆明园惨遭洗劫(2) 总司令决定,只有那些在这五天中从最近一个野餐地点行军而来的人才能参与奖金分配,而所有其他人,包括通州兵站以及别处的人都没份儿。人们对此决定表示强烈不满。 总司令以及其他将军们没有参与奖金分配。部队送了一个价值连城的金盂给总司令。几乎所有拍卖品都在市场上卖到了相当高的价格,涂有瓷釉彩饰的镶边花瓶以及其他一些装饰品完全卖到了和上海同类物品差不多的价钱。这些物品曾经为咸丰皇帝所拥有,这个事实让任何东西都会身价倍增。卖场设在喇嘛寺,英军总部就位于那里,其间的景色值得艺术家的画笔仔细描绘。如果当初大清国的皇帝陛下能把圆明园中的一切完美无缺地移交过来的话,那它将会卖出一个天价,可惜有3/4以上的东西被法国人毁坏或掠走了。1这个地方四周满是大型的围猎场、花园和墓地,一些高大伟岸的树木掩映其间。弯弯的溪流上修了许多石桥,现今此地正是枯水的季节。有几条石头铺砌的道路从圆明园开始向远方延伸。有一条路正好穿过法国人的营地,他们把营帐安扎在两座大荷塘的水边。据报,法国人今天将离开那里到我们左边的位置来安营,他们希望攻占北京城的西直门,也就是现在惟一还开着的城门,但被拒绝了。因为那样的话,我们诱使皇帝的弟弟恭亲王从他已逃往的外省返回京城的计划就要落空,他就会无法再回到城里。 我们计划占领城北这个靠近宿营地的城门,并且我们会在奉命向此地集结的加农炮抵达时立即行动。我并不知道这之后还会做什么。人们推测,部队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进入北京城,但会允许军官们携带通行证进城。对圆明园内部彻底的破坏,只不过是对清国皇帝桀骜不驯以及清国人对待战俘之方式的一个小小的惩罚,如果人们还记得的话,英国公使阿美士德1阁下就是在圆明园遭到侮辱的,而那些战俘则是在执行和平使命时被俘的。然而,圆明园正在经受的这种惩罚尽管是应得的,却可能是不恰当的,因为这样做的结果不仅仅是彻底毁灭了一个现今政府,而更是让我们无法组建一个在我们保护之下的新政府(如果我们想组建这样一个政府的话)。 战俘们在我们逼近首都时被立即释放了,这证明只有採用强硬的策略才对付得了清国政府。我们指望在这之后仍坚持同样的做法,决不接受不满足我们要求的任何条款。在其余战犯获得释放之前我们是否继续向北京城内进军还不清楚。但假如僧格林沁将军不顾他的部队在各方面都遭到失败的现实仍一意孤行的话,那我们恐怕也只好那样做了,否则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们到达这里后的日出时分,炮兵部队鸣响了21响炮声,向我方那些已经被大清国释放的战俘、我们的骑兵队以及我们其他的炮兵队通报位置。他们似乎错过了我们而继续向圆明园方向搜索前进,指望在那里能找到自己的部队。 据报,清国皇帝已经逃到了他的热河行宫。马戛尔尼阁下就是在那里被召见的。据说皇帝身边还跟随着他的13个妻妾。 另外,加农炮联队已经抵达。预料与我军正对的北京城门明天就会遭到轰击。有人传说圆明园的一部分起火了。里面的建筑物很多且较分散,然而我估计他们很可能会被全部摧毁。由于战俘们受到了清国人残暴的对待,我们对清国人的憎恶之情真是太强烈了。 另一则有关圆明园事态的单独描述 法国纵队和英军科尔·帕特尔骑兵旅一同向圆明园进军。英国纵队更靠近北京城,在我们占据的村庄附近发现了大量敌人。而法国人则攻入了圆明园,在与守卫太监们发生的冲突中只有两人阵亡、两人受伤。第二天,没有发现法国人那边的任何动静,英国人鸣放了21响炮声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在上午晚些时候,总司令终于得知了法国人的确切位置。额尔金勋爵、华若翰1先生、h.格兰特2阁下、r.纳皮尔3阁下以及他们各自的工作组成员向圆明园进发。他们发现法国人已经在圆明园舒适地扎下了营帐,并且大量最贵重的物品已经被拿走,留给英国人的尽是一些笨重的不那么值钱的东西,或至少是那些他们无法搬走的东西。
第23页 怎样形容都无法道出这所御花园的辉煌、绚丽和壮美。它的入口处或接待厅都铺砌着大理石,并且用最华贵的格调漆成了美丽的金色、天蓝色和绯红色。 皇帝的宝座用雕刻精美的木料制成,而其坐垫则是用黄金做成的龙来镶饰,这让所有的人都感到羡慕。皇家园林里面的每个房间和客厅都布置得非常漂亮,成卷的丝绸、锦缎和织纱都有极好的做工。贵妇用的装饰带和薄头巾现在穿戴在法国士兵的身上和头上,他们在这方面似乎沿用了我们爱尔兰人的风俗习惯。玉器和陶瓷都具有极高的价值,而许多陶瓷肯定会让世界上的古董爱好者们赏心悦目。 有一柄供观赏用的宝剑,插在刻有英式盾形纹章的剑鞘之内,上面镶嵌着宝石,年代非常久远了,它引起了人们的思索和遐想。最新的《天津条约》也被人们发现了。所有抢掠来的物品数量之多让人们几乎不知道到底该把哪些东西带走。丝绸的数量可以通过下面人们想到的装运方法略见一斑,那就是,皇家使用过的银钵、瓷瓶、罐壶等都使用最昂贵的绸缎来包裹。 皇宫里的女人们都不见了踪影,而她们那些小小的日本宠物狗,有点像查尔斯王子的西班牙猎犬那种,还在烦乱地到处奔跑着。威妥玛4先生把一些珍贵的书籍和文件保护起来,我想,他这样做是为了大英图书馆。 清国皇帝是前天离开的,但我想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据说,法国人中间曾发生过一阵恐慌,以致他们撤出了圆明园。不过,当警报平息时他们又折了回来。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我们的法国盟军会很好地照顾他们自己。 日本强制奴化台湾,再损兵250人 1907年6月17日 东京,6月17日讯: 日本军队于6月13日使用武力,从台湾军民手中抢夺又一战略要地。至此,日军征服台湾的战斗进入了重要关头。然而,日军为此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这次战役行动中,日本军方的伤亡人数已超过250人。1这块被占领的土地此前从未有外人涉足,它拥有丰富的森林资源,也许还有矿藏。据认为,当地台湾人的抵抗已被摧垮。 西藏叛乱平定,清廷诏示十三达赖罪恶 1910年2月26日 题记:大清国颁布法令称十三世达赖喇嘛是一个忘恩负义、无宗教信仰、放荡不羁、挥霍成癖的人,达赖喇嘛成为一介平民,清廷下令西藏人选出达赖喇嘛的继承者,并要他们遵守大清国法律、尊重同外国人缔结的条约。 北京,12月25日讯: 由于西藏的名义统治者达赖喇嘛在试图组织一次全面起义后逃离西藏首府,清廷已经解除了达赖喇嘛作为西藏政府首脑的职务,并且在一项今天发表的官方声明中解释了清廷这种做法的原因。 这项把达赖喇嘛贬低为一介平民的法令,通篇都是针对达赖喇嘛严厉的谴责。法令称达赖喇嘛是一位“忘恩负义、无宗教信仰、放荡不羁、挥霍成癖的人;达赖喇嘛生性残暴,西藏人民极不欢迎他,因此,他不再适合当西藏人的领袖”。达赖喇嘛被剥夺了所有官阶,并被指责为违抗朝廷,搞阴谋和拒不纳贡。这位佛教的大教主被定论为人们迄今所知道的最差的达赖喇嘛。法令还宣布说所有藏人都是大清国臣民,并且命令他们遵守法律、维护和平。 官方声明的内容如下: “达赖喇嘛刚刚从北京回到拉萨,就以策动一次全面叛乱为目的制造以下谣言:第一,大清国意图消除喇嘛教;第二,大英帝国对藏贸易有损于西藏。于是,达赖喇嘛採取措施阻碍大英帝国在这个地区进行贸易。大清国开始警觉起来,并派出2000人的军队进军西藏,目的是维护那里的和平并提供保护。 “在达赖喇嘛知道了大清政府的这个行动后,大清政府便命令大清国驻藏大臣(联豫)和达赖喇嘛论理,但达赖喇嘛拒不听从,并于12日伙同他的追随者们秘密离开拉萨。大清国驻藏大臣为寻找达赖喇嘛进行了搜索,但未找到。于是大清政府剥夺了达赖喇嘛的名号,安排藏人推选达赖喇嘛的继承人,并发布政令让人们保护喇嘛教、严格遵守有关西藏的业已存在的和外国列强缔结的条约,这样做的目的是维持西藏的现状。” 清廷进一步声称,大清国驻藏帮办大臣温宗尧1是一位非常有才干的人,他决意执行大清国有关在西藏进行改革的计划,并说必须消除达赖喇嘛在西藏的政治势力。清廷还断言达赖喇嘛已经向印度佛教徒寻求援助,这些印度佛教徒要对发端于加尔各答的那些耸人听闻的谣传负责。 让清廷感到焦虑的是,已经被废黜的达赖喇嘛会运用他的影响力来煽动宗教狂热分子,并担心外部因素会非常复杂。清廷严厉责备了大清国驻藏大臣,这位大臣很可能会因为达赖喇嘛的逃逸而受到处罚。官方电报报导说,达赖喇嘛的私人保镖在西藏江孜的军事哨所和清国人发生了战斗。 清军入藏,这项军事调动引起了轰动,虽然现在讨论结局还嫌太早,但大清国军队的数量却被人们大大夸张了。众所周知,大清国从去年8月份以来就在西藏东部地区进行了一系列有效的军事调动,但那些调动的规模都不大,并且当时的军事调动与西藏问题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到了10月份,达赖喇嘛背信弃义的行为昭示天下后,大清国部队的军事部署才面向西藏展开。
第24页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1) 1896年8月29日 题记:大清帝国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在美获得国宾礼遇,卢杰将军亲自登上“圣路易斯”号邮轮迎接,纽约港欢迎的市民涌动如潮,港湾内百舰齐鸣向清国政治家致敬,据说美国总统将亲自出面接待,而李由美国骑警队护送,已由炮台公园移往华尔道夫饭店。 清国铁腕人物、美利坚合众国的贵宾李鸿章昨日下午2时乘“圣路易斯”号邮轮抵达纽约,他的头衔除大清国直隶总督外,还有“清国总理大臣”、“外务大臣”、“北洋大臣”、钦封一品正堂等。他既是着名的军事将领,又是政治家、金融家和外交家。这次他是作为大清国特命全权公使结束访俄使命后正式访问美国的。他在码头受到了美国政府代表的贵宾式接待,这不仅表明了他个人所具有的崇高尊严,同时也表明了大清帝国的伟大。 盛夏时节,李率领的清国外交使团从美洲航运公司码头出发,由骑警队开道护卫,从西街尽头穿过炮台公园到百老汇大街,再从第四街进入华盛顿广场,然后沿第五大道到达他访问期间下榻的华尔道夫饭店。整个护卫过程由卢杰将军指挥。 昨晚,李在吃了燕窝、鱼翅、烤(又鸟)、炒饭并饮了少量的酒后,早早就歇息了。今天上午10点半至12点钟,美国总统克利夫兰1将在西57街2号前国务卿惠特尼的寓所接见他,届时出席的还有美国驻法公使伊思特斯、联邦政府财政部长约翰·g.卡莱尔、卢杰将军及其他要人。 正式的欢迎晚宴将于今晚在华尔道夫饭店举行,由美国前国务卿约翰·w.佛斯特做东,一些曾出使过大清国的外交官和领事官员们将出席晚宴。 纽约港皇家式的接待 李鸿章乘坐的“圣路易斯”号邮轮于昨晨9时左右出现在火岛以东15英里的急难救生站。邮轮靠岸时唿唿地放出了不少蒸汽。它抵达纽约港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如潮水一般涌到邮轮停靠的河边。不一会儿,炮台公园就挤满了好奇的人们,他们都想一睹清国总理大臣的风采,因为此人统治的人口比全欧洲君主们所辖子民的总和还多。 河岸码头十分拥挤,以致从西街到维思街都挤满了人,而且大家都喜气洋洋,像过节一样。在人群嘈杂的闲聊中,还听到有人提出放假的建议。人们互相打听着李的富有和权势,对这个人物充满着无限的好奇。 所有分布在纽约港不同码头的汽船、拖船、汽艇、游艇好像都已准备就绪,把那些急切的人们带到港口,以便他们在“圣路易斯”号邮轮进港前能先睹为快。许多小船刚过9时就向沙沟方向驶去,还有些小船走得更早。不一会儿,港湾里就停泊了很多悠闲的船只,而平日营运的渡轮几乎停摆。欢迎的号角刚一响起,就很快被人群的喧嚣声所淹没。 在得知“圣路易斯”号邮轮已于10时30分驶过火岛时,一艘载有记者的警察巡逻艇于11时出发前去迎接。当这艘巡逻艇离开泊位之前,它就被众多拖船和汽艇追踪,非正式的欢迎仪式实际上早已形成。小船排着队穿过从挪诺思军港出发的两队美国军舰,径直驶向沙沟。 汽船齐声鸣号致敬 大约11时30分时,“圣路易斯”号邮轮缓慢驶过格登隧道。它一出现,港湾内不同音调和高分贝的汽笛同时鸣号,欢迎“圣路易斯”号。这种欢迎仪式李总督未必听到,但它至少可以向下城码头上的人们昭示,李总督已接近码头,并将很快登上美洲大陆。 不一会儿,“圣路易斯”号的黑色轮廓在沙沟对面出现了,几分钟内就开进浮标指示的水线并进入船道。又是一阵汽笛鸣响,表明它正调转方向。 这时大约有50艘汽船、游艇和拖船直向她驶去,几乎挡住了人们的视线。满载着远足者的“共和”号汽轮驶至离“圣路易斯”号百余码的地方等它经过。一艘敞篷船离“圣路易斯”号非常近,并随着邮轮掉头,尾随着邮轮行进。其他一些船也纷纷效仿。拖船不甘落后,也想尽力跟上,私人游艇的速度可能开创了它们的行驶纪录。当“圣路易斯”号快到奈洛斯海峡时,跑得最快的船已跟它并排而行了。在它之后,一艘艘小船依先后顺序排成了行列。15分钟内,一下子挤来了大约一百余艘大小各异的船。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2) 引人入胜的海上表演 “圣路易斯”号缓慢而优雅地驶近港口,护送它的各式船只聚集在周围,形成了一道壮观的水上表演阵势。但这种场面很快便消失了,“圣路易斯”号逐渐加速,轻快地从那些小船群中熘滑出来,把那些划得慢一些的小船一个一个地抛在老后。当它来到着名的纽约上湾时,几乎没有任何小船还跟得上了。“圣路易斯”号在它第二根桅杆上悬挂着大清国国旗,旗上图案是在黄色的衬托下一轮红日升起,深绿色和大红色交织而成的龙在昂首飞舞。 当“圣路易斯”号穿过华德乌斯港和汉密尔顿港时,岸上的每个人都盼望着能亲眼目睹欢迎庆典的盛况。然而,华德乌斯港的欢迎礼炮不像人们预期的那样好,国民警卫队鸣放的礼炮显得不够有力,炮声也略显嘶哑。
第25页 上湾布满了准备加入欢迎庆典的军舰。数十艘不同类型的战舰装饰一新,静静地等待着“圣路易斯”号的到来。舰队威武停泊的壮观场面,令人印象深刻。这个世界上最雄伟、最美丽的港口料将会给李总督一个好好观察的机会。 难忘的景观 坐在船舷边的东方王子如果目睹到这气势恢弘的水上盛会,他一定终生难忘这个伟大的景观。这天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水面上稍稍有些雾气,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云彩,阳光明媚、柔和,气温适宜。突听得东北方向传来一声炮响,海湾霎时激起阵阵涟漪,无数的旗帜、彩带在海上挥舞,成百上千只船在清澈湛蓝的海面上漂动。 从“圣路易斯”号船首往前望去,它正置身于由两队白色舰只群组成的小巷里。再放眼远眺,周围是斯坦特岛、长岛的绿色山丘和新泽西海岸,它们在海水的衬托下,展现出一片迷人的美景,真正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一篇杰作。 在远处的海面上,如诗如梦般地浮升起一座大都市的轮廓,白色的高塔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似虚似幻的光芒,景色真是绝妙之极,简直就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无论何时何地在世界上都难以找出比这更美的景致了,也没有哪个海港会有像这样船舰排列的壮观场面。无疑地,不论是战争时期或和平时期,世界上都没有哪个大都会的海湾会比这更迷人、更壮丽。可惜,李鸿章未能看到这光辉灿烂的水上美景,他失去了专为他营造的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威力无比的美国战舰 “圣路易斯”号并未从欢迎船队的队列中穿过,而是在船队前方停住,把卢杰将军和他的部下接上船,再驶往排列着军舰的港湾右方。美国海军的白色舰队军容严整地排列着,每两艘军舰之间都相隔一个半舰身,而且在李鸿章停留纽约期间,它们将一直这样排列着。战舰的排列顺序依次如下: 左队分别是“迈阿密”号、“纽瓦克”号、“罗利”号、“辛辛那提”号、“联盟”号;右队是“德克萨斯”号、“麻萨诸塞”号、“纽约”号、“印第安拉”号和“哥伦比亚”号。这些战舰是美国海军最强阵容的组合。舰队司令邦斯将军的舰令旗在“纽约”号军舰上迎风飘扬。 当“圣路易斯”号从舰队前面驶过时,纽约号鸣响了欢迎李鸿章访问的19响礼炮,各舰只所有水兵立即在各舰甲板列队,向“圣路易斯”号敬注目礼。从威廉堡也发出17声炮响。 当“圣路易斯”号进港时,各种汽船、舢板和游艇追上了她,很快就将它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五彩缤纷的船只中有些装点得非常漂亮,其中最美的一艘恐怕要算“海盗”号,j.p.摩根先生的私人汽艇也泊在港内,艇上的彩带从船首高挂到主桅杆上,再从主桅垂到船尾,色彩斑斓绚丽,形成了海港一道亮丽的风景。船队里还有丹尼尔先生的“拉蒙特”号、洛威尔先生的“朝圣者”号、“j.d.琼斯”号和“摩霍克”号。 爆竹、鞭炮声响彻云霄 “摩霍克”号为隆重的迎接仪式锦上添花,它特许迎接李总督的清国人登船。客人上得太多,船舷下沉,几乎接近水面。船上飘扬的全是清国旗帜,上层甲板上也全是讲清国话的人。当它驶近“圣路易斯”号时,船上的清国人展示了他们传统的迎接仪式。先是一小排鞭炮点燃,然后是巨大的爆竹爆炸声。随之由12名鼓手组成的鼓队开始勐烈击鼓,数百人应着号子齐声吶喊。同时,具有独特魅力的清国音乐奏响了,有人唱起了清国歌曲。所有这些不和谐的声音同时出现,而清国人好像对此十分陶然。 但李总督居然能保持平静,他或许根本就没能听到。“摩霍克”号带着那些失望的“天兵天将”们重新驶回码头,云集在那里的清国侨民们还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同胞的到来。 卫生检疫官登船检查 由于各式各样的船挤在“圣路易斯”号高高的船舷边,从中很难分出哪艘是官船。然而,载着纽约港港口检疫官多特博士的船就在其中。他拥有美国联邦政府授予的法定检查权。他第一个登上“圣路易斯”号,但并未打扰迎接计划的进行。 检疫官们一登船即宣布“圣路易斯”号所有乘客都必须接受检查。例行检查后,检疫官立即跑到甲板上。怀揣着美国总统欢迎词的美国东部陆军司令卢杰将军一行从“海豚”号登上“圣路易斯”号的航行平台,也来到主甲板上。卢杰将军身着陆军少将制服,金黄色的绶带从左肩跨到胸前,仪表不俗。陪同卢杰将军登舰的是他的两位助手乔治·大卫陆军少校和希尔斯舰长、大清国驻美公使杨儒(yang yu)1和秘书、美国助理国务卿诺克赫尔。卢杰将军一行立即被带到中部甲板的贵宾舱。移民局局长卡布雷斯等,包括一些报纸记者也登上了“圣路易斯”号。除此之外无人得到上船许可。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3) “圣路易斯”号的乘客们聚集在甲板上,从他们衣着料子的昂贵质地就看出他们是些上流人士,其复杂的服饰与纽约人所熟悉的唐人街里的华人截然不同。这种区别使人容易产生好奇心,据说在清国不同花纹的衣服代表不同的官阶,这是个值得弄清的问题。
第26页 尊贵的清国客人们赞嘆美国海军的精彩表演,也谈论到他们所见到的民众兴高采烈的喧闹场面。汽笛与礼炮竞相鸣放,仿佛除此之外其他什么东西都变得不復存在了。清国贵宾们与“圣路易斯”号上其他一些乘客混杂在一起,放眼望去,很像是一个手工艺品的万国博览会。“圣路易斯”号是一座流动的城市,当它接受防疫检查时,这座城市好像睡着了一般沉静。 卢杰将军代表总统欢迎李鸿章 卢杰将军在“圣路易斯”号邮轮贵宾舱对李总督的正式欢迎仪式非常简单,这恰与公众给这位贵宾喧闹的迎接形成鲜明对比,也许这更适合他清国人的气质。 李总督并未看到港口里热闹欢腾的场面,因为当“圣路易斯”号进港时他仍待在船舱里,以致当欢迎队伍已到达贵宾舱时,他还在那里。前来迎接的美国政府代表不得不等了几分钟。有人把美国人准备求见的话传给了总督阁下。两位总督随员走进了贵宾舱,其中一人对卢杰将军宣布,总督阁下随后就到。卢杰将军上前一步准备迎接,而其他陪同人员则向后退至两侧。 李鸿章在一位随从的搀扶下来到欢迎地点。他那六英尺高的身材由于上背有些佝偻而明显变矮。的确,他毕竟是一位74岁的老人了。他与照片上人们熟知的李鸿章十分相像。 当他走近卢杰将军时,摆脱了随从的搀扶,把手伸得老远与将军握手,与美国的做派很相像。然后,他瞟了卢杰旁边的各位一眼。这时,大清国驻美公使忙低头鞠躬。 我带您访问这个自由的国家 总督的随侍人员簇拥在他周围。卢杰将军盯着这位老人的面容说:“我受美国总统的派遣,来此迎接阁下到来,并带您访问这个自由的国家。欢迎你的来访。” 担任译员的罗丰禄重复着欢迎的话语,李鸿章鞠了鞠躬表示感谢。卢杰将军将在场的美方人员一一介绍给李总督,助理国务卿诺克赫尔、威尔逊将军、亚歷山大·库克将军等等。有人建议总督到甲板上走走,并看看港口的景色,但总督表示愿坐坐,于是他便被引到一个有软垫的高背椅旁。 卢杰将军坐他的左边,他的一个儿子李经方子爵坐在右边,秘书则站在大家前面做翻译。周围还有总督的一些随员,如秘书李清守、苏格兰医生艾温博士和改成洋名的清国医生乔治·马克博士。其余人员则留在舱房内参加招待会,如秘书于仕梅、六位随从、两位书记员、一个卫士和十二个僕人。 着名的黄马褂 卢杰将军与李总督通过翻译在作寒暄的时间,是仔细研究总督外表服饰的绝好时机。李穿着着名的黄马褂,这种马褂有点像披肩,看不出有什么实际的用途。马褂里面是深蓝色的织锦软绸外套,再里面穿着深红色的袍服,上面凹印着许多暗花的纹饰。他穿了一双白色厚底靴,把人的个子垫高了许多,戴的帽子是现已不再时兴的满清官帽,从上到下往里收束,露出颳得光亮的头皮,只剩下黑色的一小片,帽子后面垂吊着用丝带束编至膝的长辫。帽檐是黑色的,帽冠镶着金边,用灯芯绒制做的软织物从顶戴内向外披散出来。顶戴的正中有一个宝石纽扣,顶戴上还斜插了一根三眼花翎,在他的右手小指上戴了一颗光彩耀眼的钻戒。 其他成员由于官阶不同,他们服饰的花色也不同,穿戴各异。有的人顶戴上斜插一眼花翎,有的插花翎,而有的什么也没插。 面容慈祥的总督 李总督的面庞有一种引人注目的慈祥表情,他双眼明亮,闪烁着睿智的光彩,目光里包含了幽默和机智。他戴着一副老式的硬框眼镜,颧骨高而不瘦,黝黑的皮肤看上去显得很健康。看得出来,他过着悠闲和舒适的生活。 总督对正在举行的水上表演仿佛视而不见,他甚至没通过舷窗向外看一看,一举一动都是那样怡然自得,使旁边的人习惯于服从,而他本人又不显得傲慢。他是那种从不向他人提出什么要求,但又总能获得满足的人士。他能很轻松地与人交谈,而不使对方感到紧张。 宾主之间的谈话在漫不经心地进行,“圣路易斯”号邮轮拉响气笛,慢慢驶进港口。谈话主要以总督发问的方式进行,他提问的方式是如此的随意,使人容易忘记他的身份和声誉,就像是老熟人之间的聊天,而不是这个特殊人物在提问。他的问题在舱房内不时激起一阵温文尔雅的欢笑,交谈的气氛平静、融洽。 急切地想见美国总统 李总督打开了话匣儿,说他很遗憾在此停留时间太短,然后问美国总统是否在纽约。当被告知总统将到纽约来时,他对此显得很焦虑,希望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总统。卢杰通过译员向他解释,说确切的接见时间将在下午告诉他。 李突然转变话题说:“法国人试图劝我经马赛和苏伊士运河回国,但我回绝了。我告诉他们,我想访问美国。”卢杰将军则妙语作答,比喻此次访问就像是一个国际大家庭里的大哥哥探望远方的弟弟。这时,欢迎的礼炮从威廉堡开始鸣响。他询问外面在干什么,当得知是在用隆重的礼仪欢迎他时,他很高兴。李不停地吸雪茄,是美国雪茄。他用一种向上弯曲的烟管来吸,当一支吸完时,僕人又点燃另一支递给他。
第27页 李总督在清国时就认识威尔逊将军,是在清、美之间举行公务会谈时认识的。他说他想见威尔逊时,有人去叫,威尔逊便出来与李总督通过译员交谈了几分钟。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4) 与迎接者简单聊天 总督转向卢杰将军说,他看见船上来了许多将军。他便被告知,这些人中有很多都已退役了。于是,他问卢杰将军是否为现役将军,将军回答说是,并回答了总督提出的许多问题,诸如他的办公室和管辖范围等。 总督突然问威尔逊将军:“你在美国很富有吗?” 担任清国公使馆秘书并协助安排接待的杜威先生向美方解释道:“这在清国是个很礼貌的问题。” 威尔逊将军显得有些困惑不解。这时,有人帮他回答道:“他很富有。”总督又很快转向卢杰将军:“你呢?”将军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并回答说他不富有。 “为什么呢?”总督又发问,“退役将军反而比现役的将军富有?” 这个问题算逃过去了。总督接着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他问卢杰将军:“你多大岁数了?”“这在清国仍被视为礼貌问题,表明对此人真产生了兴趣。”在清国待了七年并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诺克赫尔先生解释道。 卢杰将军回答说:“我已六十多岁了。”并解释道,美国军人有一定的服役年限。 总督也问了威尔逊将军和其他将军的年龄,并说他们都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有人说这缘于他们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当卢杰将军说李总督看起来也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时,总督很高兴地笑了。 威尔逊将军随后对翻译说:“请告诉他,我们的报纸全文刊登了他与法国总统共同接受採访的情况,我们都很欣赏他的幽默。”总督听见后,很平静地说:“这不算什么,可惜这里没有记者。” 李鸿章认人有一招,他与威尔逊将军已多年未曾谋面,可他一下子就能认出他来。总督说:“上次我见你时,你的鬍鬚还是黑的,现在已灰白了,你怎么样了?” 将军说:“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 “嗯,是呀。”总督说。 总督又问起约翰·w.福斯特,旁人说他没上船,又问起约翰·r.扬(杨约翰),当得知将在费城见着他时,总督显得很高兴。 与诺克赫尔的交谈 诺克赫尔用汉语与总督交谈起来,总督好像全然被吸引住了。威尔逊将军坐在他们旁边的沙发上,他与翻译也聊起来,总督有些不快,忙轻拍了一下将军的膝盖,示意不要打扰他与诺克赫尔的交谈。 正当总督聊得越来越起劲时,“圣路易斯”号已靠拢了码头。客人们将从弗尔顿街上岸。李问从这里到华尔道夫饭店有多远,旁人回答大约三英里。他们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令他高兴。 终于到岸了,四名总督的僕人进来抬轿子。这是一顶用深红色毛绒毯铺成的软轿,轿厢两边是很结实厚重的竹竿。但他这时没坐软轿,而是由卢杰将军陪着走下轮船,其他人只好跟在后面。他走进铺满深红色地毯的升降甲板,降下后,又经过一个特别通道,才迈进轿子。 “圣路易斯”号的乘客们都纷纷拥挤着想看他离船的情景,护卫警察连忙冲上来,用人墙打开一条通道。 成千上万的人欢迎李鸿章踏上美国土地 昨天下午1点半,成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缓缓驶来的“圣路易斯”号邮轮,它的船头悬挂着英国国旗,而客舱主桅杆上悬挂着大清国的龙旗,船尾上部的后桅栏上则挂着美国星条旗。 曼哈顿西街挤满了人,有许多人清晨就开始赶来。到中午时分,黑压压的人群已挤满美国航运公司码头附近的两个街区,并排在通往炮台公园的道路两边。码头内所有货柜、米袋和一切能越过人群占有望优势的突出物上,都挤满了汗流浃背等候多时的人们。人要穿过街区是很不容易的,街上汽车的行驶也极为困难。 在陆军宪兵司令柯奈特的指挥下,军警一大早就将码头戒严了,但他们一点儿都未影响轮船公司的正常营业,顾客仍来往不断。只是在旅客候舱室的第二层布置了警戒线,而且,另开闢了一条通往私人电梯的专用通道,电梯内铺上了红地毯,这颜色与象徵总督官阶的色调一致。整个围栏的周围也吊挂着红色的饰物,周围摆放着盆栽的棕榈树。 另有纽约第一海军预备营的100名士兵威武雄壮地肃立在围栏内,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是60名穿着华贵的清国商人。这些商人在码头上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他们几乎所有人都穿着蓝色的袍子,一些呈淡蓝色,一些呈海军蓝色、而一些呈紫罗兰色。没有人违背清国礼节习俗,他们腿上穿的几乎是清一色的紫罗兰灯笼裤,并在脚踝处扎紧。 在欢迎总督的清国人中还站着大清国驻纽约领事馆的随员们。商人的帽子是黑色无边的平草帽,而领事官们所戴的帽子不同,由此可辨别出他们的身份,而且不同颜色的帽子代表不同的官阶。 大清国驻纽约总领事余思诒和大清国驻纽约领事施肇曾1在码头港务局局长的客厅内等候着邮轮到来。 在精锐骑兵的护卫下
第28页 当美国第六骑兵旅的200名骑兵从汉密尔顿堡的临时营地赶到西街时,人群已越集越多。 “圣路易斯”号邮轮在火岛出现时,消息通过电报发给了汉密尔顿堡,骑兵立即从该城出发,他们与纽约骑警在布鲁克林大桥碰头,并会合在炮台公园等候客轮到来。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5) 骑兵队列队在此停留了一些时间,他们对人们的好奇感到激动,警察不得不将人群疏散开并留出空间。当一接到行动的命令,骑兵分队就从炮台地区奔赴西街,并靠近美国航运公司码头。 这些骑兵是从部队里挑选出的佼佼者,个个都精神抖擞,标准的军人身材,佩有穗带的蓝色制服,帽上的黄色羽毛随风飘荡,尤其是那些精良的马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骑兵面对哈德逊河从码头沿西街排成一字形,他们前面的空地由纽约骑警护卫。 此时涌来围观的人群已达万人,每一个能看到码头的大楼窗口内都挤满了观众,每一座高楼楼顶上也站满了人,特别是能俯瞰哈德逊河的百老汇大厦楼顶上更是人声鼎沸。所有靠近美国航运公司码头的地方都已人满为患。 李总督终于开始登岸,人群隔离在围栏里的情景尤其引人注目。海军司令坎特命令他的人从跳板起沿围栏一边排开,站成一队;余总领事率领的华侨和清国领事官员站在另一边。警长安德鲁和格兰特上校肃立在跳板尽头守卫。 清国总领事亲临迎接 余总领事第一个登船。船刚一靠岸,他就跨上跳板,一手拿着一封印有中文的红色信封,另一只手拿了好些邮件,其中有一封来自匹兹堡,封钤有公务铁印。格兰特上校紧跟着余总领事走上跳板,其他再无人上船。原计划让海军司令也上船向总督致敬,但总督已准备上岸,毋需更多仪式。清国总领事和格兰特上校迎到总督后,卢杰将军和副官柯林少尉忙走到总督前面融入欢唿的人群中。此时,嘹亮的海军军号吹响,检阅开始,清国商人和领事官员向李总督鞠躬致意。 水兵抬轿,总督坐轿 总督端坐在铺着豪华红色绒毯的软轿上,由四名水手从“圣路易斯”号抬下来。他穿着饰有孔雀羽毛的黄马褂,冠帽上镶有朱红的宝石,头顶还打着一把黑丝伞。当他一到码头阴蔽处时,余总领事就接过遮阳伞。他透过金边眼镜注视着欢唿雀跃的人群,脸上显现出慈祥好奇的神情。 紧随在总督之后的是他的侄子和嗣子李经方、卢杰将军的部下和一大群华人。软轿被放到电梯里,总督则被引到码头的底层。他很敏捷地进入了一辆敞篷马车,那两匹拉车的栗色马真是非常漂亮、精神。卢杰将军陪总督坐在马车后座,助理国务卿诺克赫尔与总督的秘书坐在前排。一个小报童靠近马车向助理国务卿先生兜售纽约的午报,助理国务卿将买来的报纸拿给总督看。总督看不懂英文,但当他看到自己的照片刊登在报上时高兴地笑了。 总督的其他随从由美方人员陪伴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总督的儿子在第二辆马车,清国总领事在第三辆,而华尔道夫饭店的公共马车则载着总督的僕人们。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骑警沿西街开路,随后是总督的四轮马车,其他马车跟在后面,最后是美国第六骑兵旅的小伙子们。整个队伍从西街经炮台公园进入百老汇大街。沿街人如潮涌,真成了曼哈顿街头一道难见的奇景。人们尽力向总督的马车靠拢,道路两旁的警察很难将他们推回原位。 在几个上尉军官的帮助下,警督柯莱特做出的警卫部署非常出色。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他比原计划多抽调了30名警力,因此承担这次警卫任务的警察总数达到了300人。 大约50万人观看并欢迎清国总督 游行队伍迈着轻快的步伐转入百老汇大街。沿途热情的观众挤满了街道两边的各个角落。开往上城的电车不得不停止营运,开往下城的电车也都聚集到了休斯顿街电车总站,这使得百老汇大街空旷无比。 走在队伍前后的人群不断爆发出阵阵欢唿,军乐队奏响了进行曲,队伍很快行进到纽约证券交易所,经纪人们聚集在那里热情欢唿,他们为李总督欢唿,为乐队欢唿,为骑兵欢唿。交易所屋顶上悬挂着只有欢迎国宾时才悬挂的四面旗帜。在美国快递公司大楼上也升起了三面旗帜,而互利保险公司大楼挤满了人,他们也为李总督热烈喝彩。 在邮政大楼前,有几辆电车被一些卡车堵住了,出现暂时的混乱。拥挤的人们在街道中间来来往往,影响了警察的疏散工作。警方好不容易才疏通了游行道路。李总督对邮电局很感兴趣,他指着大楼不停地向卢杰将军询问着什么。 经过华盛顿拱门 当队伍行进到第四街时折向左转,穿过华盛顿广场,来到华盛顿拱门下。听着卢杰将军的介绍,李转过头来,仔细地打量这道拱门。在门下经过时,他对此门的建筑特色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在第五大道十九街,有一个小男孩向李的马车扔了一个煎柠檬,幸好李很敏捷地躲过了这“飞弹”的袭击,未造成任何伤害。 巨大的人流汇聚在第五大道三十三街等候,骑警为车队开道,并成排地列在街道两边,一直护卫总督一行抵达饭店。警察还将饭店围了起来,骑警队又在他们外面站了一圈。
第29页 在第五大道上行进时,有六位妇女从二楼窗户前伸出大清国的龙旗向游行队伍挥动着。这立即引起了总督的注意,他微笑着向她们点头示意,表示接受她们的礼遇。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6) 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是你能从观看游行的观众中分辨出他们的身份来。在西区,从事海上事务的人居多,而在百老汇大街上主要是银行经纪人和商人,在中城以城里的纨绔子弟和酒店客人居多。形成对比的是,越到上城,观众的热情越低。据统计,大约有50万人观看了此次游行。 美国前国务卿和华商在华尔道夫饭店迎接 李鸿章从炮台公园到达华尔道夫饭店的情景与先前一样的隆重热烈。“圣路易斯”号邮轮抵达纽约以及李将从百老汇经过的消息很快传到那些想一睹清国政治家风采的人们那里。游行开始时,由骑兵开道,进入三十三街时遇到了许多民众。警察及时採取措施,通道才被疏通。 骑警队进入三十三街后,立即沿街道南侧排成一列担任警戒,跟随在马车队伍后面的美国第六骑兵旅的骑兵则直接进入第五大道靠饭店的一侧列队,他们身着佩有黄穗带的蓝制服,骑在装饰过的战马上。 在第五大道靠饭店的一侧有两面巨大的黄色清国旗帜在风中飘扬,其中一面呈三角形,旗上分别缀有一条绿色的龙和一条青色的龙。警察随处可见,他们表现得很称职。当载着总督、卢杰将军和助理国务卿诺克赫尔的马车从第五大道驶入三十三街时,从人群中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欢唿声。 受到大清国驻美领事和纽约侨界的欢迎 大清国驻美领事已为总督在饭店举行招待会做出安排。来自六个公司的华商代表排成两路在专供总督一行使用的电梯口等候,他们像军队一样整齐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尊贵的客人。 当第一辆马车到达饭店门口时,美国前国务卿约翰·w.佛斯特迎上前去,两人像老朋友一样亲切握手,并肩进入饭店。从前厅大堂到走廊,各处都挤满了饭店的客人。夫人们也跟着鼓掌欢迎清国总督。但所有这一切好像都未能感染总督,他环视左右衣着时髦的上流妇女,面容表情严肃。尤其当他穿过华商们夹道欢迎的队伍时,对他的同胞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电梯缓缓而上,他被引进客房,格兰特上校已在那里迎候。 厨子多多、行李多多 紧随总督进来的是随侍人员,包括秘书和译员,然后是厨师。代表团带来了十几个厨师,厨师长是一位个头很高、年纪不详、表情木讷的男人,身穿晦暗的黑长袍,他的作派像是总督的下属官员。可能是因主子身居要职之故,他也不随便与饭店的人讲话,而且好像也看不出他有交流的愿望。他只是简单地环顾四周,显示出对周围环境很满意的样子,然后上楼,等候着主子的吩咐。 待代表团所有成员都进入客房后,施领事和组成迎宾团的六位华商公司代表才去拜望总督。他们在那里足足待了半小时,所有的人都穿着有马蹄袖的宽松长袍。 总督一行的行李、厨师的厨具和总督的专用座椅也很快到了。由于挤在三十三街上看热闹的人太多,行李车过不来,行李只好从第五大道的旁门抬进饭店。尽管守卫的军警已经撤离,无甚稀奇事可看,但在饭店周围的街边还是滞留了一大群人不愿离去。接见完当地侨界代表后,总督回房歇息。其他人也一样,只有厨师例外,他们正安装厨具并立即着手为总督准备晚餐。 总督就寝很早 昨晚当李总督准备进晚餐时,清国大厨走进华尔道夫饭店的厨房,他带了两名助手和许多厨具,还有很多从天津带来的奇特食物。厨师们准备着晚餐,并把做好的饭菜送进李的卧房。晚餐有燕窝汤、烤(又鸟)、鱼翅和米饭,还有一杯淡葡萄酒。李的私人医生总建议他要少吃正餐。他在美国第一个晚上做的事使人感到怪异,这也使他的名声大增。 李总督大约7点钟开始用餐,8点钟刚过他就睡了。据说他总是早上6点钟便起床,昨晚也无人拜访,就是休息、吃饭、睡觉。 总督秘书林桐福昨晚向记者透露了有关总督的许多情况。他说,总督对美方的接待表示非常满意,他感觉到在美国受到了“热烈欢迎”,他为美利坚合众国的美丽、强盛和伟大深感欣慰。 曾为总督当过四年医生的乔治·马克博士非常和蔼、有礼貌,他从天津医学堂毕业,英语异常流利、准确。博士不相信巫术能治病,他学识渊博、医术超群。 克利夫兰总统乘“蓝宝石”号游艇来纽约会见 布查得港,8月28日。从詹姆斯·斯第尔曼公司包租的“蓝宝石”号游艇昨天中午12时45分载着克利夫兰总统驶往纽约。他将在艇上为清国总督李鸿章举行招待会,陪伴总统的是dafa官哈蒙和总统私人秘书弗尔伯。 总统一行在游艇上吃的午饭,他的整个旅程大约需要13小时。总统打算星期日返回格里加堡。 美国总统将在惠特尼的寓所接见李总督 坐落在第五大道五十七街一角的前国务卿威廉·c.惠特尼的漂亮住宅昨天准备就绪,美国总统克利夫兰将在这里为清国总督李鸿章举行一个盛大的午宴,惠特尼先生也因此将住宅借给政府使用。
第30页 午宴会将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举行。届时,总督与总统将并肩站在壁炉架旁。镀金的美国鹰饰国徽悬挂于壁炉之上,衬托着两面清国国旗。在此之上是星条旗。整个宴会厅周围和入口处都摆放了棕榈树盆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装饰,因为这座房子内部本身的装饰已非常别致,任何临时多余的布置都将会破坏整个环境的和谐。 装饰宴会厅的棕榈树非常漂亮,它们大多是从清国引进的。在厅外的月形阳台上,还有两棵精緻的清国棕榈树标本,在它们两旁是据称有千年寿命的澳大利亚紫萁树。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7) 请柬是美国国务院专为接待国宾而特制的。午宴具有最正式的官方性质,而不能等同于普通的公务应酬。它与在华盛顿接待各国外交使节的规格完全一样。 总督此行没带棺材 当《纽约时报》记者昨晚针对李总督总带着棺材旅行的传闻发问时,李总督的发言人哈哈大笑。他说:“这是一个编造的故事。”其实总督根本没从清国带棺材来,他在俄国、德国和法国出访时也未带棺材。这位助手说:“你可否认有关棺材的整个故事,有关他所带行李的事倒可以说说。他带的行李不超过两打箱子。” “总督的身体怎样?” “很好,他已经74岁了,当然必须注意他在一个陌生国家的饮食。他的医生只允许他在一天之内吃一顿西餐。我们总是坚持让他吃清国饭,吃少量清式风味的饭。我们之所以这样做,只因他年事已高,必须格外小心才是。” 当他被问及:“你称的适量饮食对一位清国的政治家意味着什么呢?” 这位发言人说:“是指鱼翅、燕窝、烤(又鸟)和米饭,这也是今晚总督所吃的。他每顿饭几乎都这么吃,他的生活极为简单。” “他喝什么呢?” “他只在饭后饮一点葡萄酒,是产于法国的红葡萄酒。” 他的姓氏和官衔 马克博士讲了一些有关李总督之称谓和官衔的有趣故事。他说,总督的真实姓名叫李鸿章,但因他的官衔而通常在报纸上被称为“李中堂”,意思是李总督(“中堂”意指宰相)。他补充说,清国人称他为“老先生”,意思是“尊敬的导师”之意。 博士的英文名叫乔治·马克,他的中文姓名叫梅盛清(译音,mai 射n chin),“梅”用清国其他地方方言来读可能是“马或莫”。在一些场合,他宁愿被叫做乔治·马克。 马克博士还谈到了在纽约的清国人。今天清国商人在迎候总督时,他告诉他们,如果需要的话,清国公使或领事会在礼仪方面给予他们指导或帮助。如果总督不与他们握手,这并不表明他无礼或故意轻视他们,这是因为清国官式礼仪不允许这样做。他们在总督面前下跪时,就很好地表达了他们的敬意。 总督的日程安排 马克博士还透露,李总督的日程已经敲定,从现在起到返回清国的安排都全部做好了。五天后他将赴华盛顿,中途在费城稍事停留。访问华盛顿后,他将去尼亚加拉大瀑布,然后访问加拿大的温哥华,再乘船赴日本的横滨。返回清国的官船将停泊在那里等他。他打算不迟于12月回到天津。 负责华尔道夫饭店活动安排的米尔斯上尉昨晚说,李总督今天的娱乐活动要等到克利夫兰总统来后才能敲定。总统可能上午来纽约。 在惠特尼寓所举行的午宴将于今天上午10点30分至12点钟举行。萨米勒上校将率领他的骑兵卫队于10点30分准时到达华尔道夫饭店迎候。他将负责护送总督的马车至惠特尼寓所,午宴结束后再返回饭店。 今晚将在饭店由前驻清外交使节为总督举行晚宴。他们之中有前国务卿约翰·w.佛斯特、助理国务卿诺克赫尔、乔治·f.斯马德和约翰·r.扬。出席者还有卢杰将军、麦尔斯、海军司令马修、约瑟夫·b.安琪尔、伊思特斯公使和财政部长约翰·g.卡莱尔。 昨晚从德尔蒙尼科处获悉,周二还将为欢迎总督举行晚宴。菜单正在准备,但将是正宗美式大餐,没有鱼翅和燕窝。 纽约侨界准备招待他们尊贵的同胞 那天穿着清式华丽长袍去美国航运公司码头迎接总督的纽约着名华商有李·b.诺克、李洲甫、罗烈丰、于仲金、冯洪和李柚(以上均为译音)。 当李·b.诺克被问及总督与商人们聊了些什么时,他说,总督问美国人对他们好不好。他们回答,清国人在这里受到很好的待遇。事实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们与美国公民享受同等的法律保护,他们没有任何抱怨。 李·b.诺克和其他华商对美国政府给予祖国代表盛大、周到的接待表示出极大的喜悦,他们由衷地感谢政府给予清国人的荣誉、友好以及来自美国人民的欢迎。 华商们将举行一个特别聚会。他们决定周二为总督接风洗尘。因为李总督将于那天下午3点钟访问唐人街,并走访社区。烟花、爆竹将在他途经的地方点放,欢迎的横幅和旗帜也将在各家各户的门窗前挥动。华侨们还将举行盛大的集会游行向他表示敬意。华商们将在“多米尼科”酒店为总督举行盛大的晚宴。准备的菜餚将是美国风味的,但如果他需要,也可请他的随身家厨来为他准备特殊饭菜。商人们说,如今李鸿章无疑已习惯了西式烹调,而且懂得怎样欣赏。李将由他的清国和英国医生一起陪同出席晚宴。
第31页 李·b.诺克还邀约了李氏家族的成员今天上午到华尔道夫饭店去拜访他。大约有75个李氏家族结成宗亲,他们将于今天凌晨在唐人街集合,然后坐马车前往饭店与总督会上一两个小时。 大清国驻纽约领事馆的一位秘书说,他对美国政府和人民给予李总督的热情接待感到非常高兴和深受鼓舞。总领事及其他馆员将陪同总督到下午6点钟左右,直到总督感到睏乏和疲倦。 公园管委会建议李总督植树纪念 纽约公园管委会委员麦克米兰和爱勒昨天向市长提议,希望为李总督植树做出安排。 植树仪式定于周日下午进行,选择何种树木由总督自定,植树地点有人提议选在滨河公园的格兰特陵旁。这使人想起1860年威尔斯王子对美国的访问,他在中央公园种植了一棵纪念树。 史特朗市长昨天还发布公告,允许纽约的公共建筑悬挂大清国国旗。公告一发布,市政厅的门警马丁·尼斯就赶紧跑到市政厅的圆屋顶上。令他失望的是,市政厅找不到大清国国旗。于是,市长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唐人街找到一面。等拿旗的人一回到市政厅,市长就命令将旗悬挂在屋顶,与美国国旗一起飘扬。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8) 预备在格兰特上校家做客,祭访格兰特将军陵 格兰特上校和霍雷斯将军将于下午3点半驱车赴华尔道夫饭店,并将总督和大清国驻美公使带到位于哈德逊河旁的格兰特将军陵。 他们将沿滨河路直驶墓地,在对陵墓进行祭扫之后,经河滨公园和中央公园到格兰特上校的寓所,东62街25号,在那里与格兰特将军的遗孀见面。格兰特将军1879年环游世界时,曾与李总督晤面。 鲍威尔·克莱顿将军、俄亥俄州克利夫兰的西尔威斯特·艾尔特、u.s.格兰特将军夫人、f.d.格兰特上校夫人以及格兰特将军的孙子们都将见到李总督,并茶叙小坐。随后,格兰特上校和波特将军将把总督送回饭店。 史无前例的礼遇 一位《纽约时报》记者昨晚访问了“纽约”号旗舰,并询问为什么李鸿章乘坐的“圣路易斯”号驶进纽约港时原计划有记者受阅并致礼的机会,但事实上却取消了?一位官员答覆说:“计划并未改变,只是并无你说的这项安排。”他说:“美国海军旗舰已鸣炮致敬,给予了李总督应有的礼遇,而清方也从未谈及你所说的这种仪式。港内所有船舰鸣炮致敬,这一事实本身已是史无前例的欢迎规格了。” 布鲁克林大桥上的观礼人 昨天有几百人聚集在纽约布鲁克林大桥上目睹美国军舰向清国总督李鸿章鸣炮致敬的场面。当时,天空晴朗,停泊在海湾内的众多军舰在桥上一览无余。有戴着墨镜的警察从人群中走过,注意维持桥上的秩序。 来自蒙特娄的邀请 蒙特娄,8月28日讯: 蒙特娄的华侨社团决定邀请李鸿章访问加拿大,并派首先提出这项倡议的乔治·福斯特先生赶赴纽约,向李当面转达他们的邀请。 李总督海上旅行趣闻 每天厨师为他准备几顿饭。惟一使他感到乐趣的是向旅客发问。他吸菸,甚至在女士船舱内也吸。 载着李鸿章的“圣路易斯”号客轮在海上航行,这是令所有同船旅行的乘客们永远难忘且愉快的一次旅行。船上的乘客很多。这天,天气晴好,航行速度快捷但并未超速,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惬意、宜人。回家的美国旅客也因与外国政要同行而高兴,总督的随员们兴高采烈地享受着旅行的快乐,同时极力想使自己在乘客面前显得和蔼可亲,看来他们的表现还不错。 李鸿章在轮船二层有一个四间房的豪华客舱,两间舱房面向前方,另两间朝后。他的一些随从住在下层。他在自己的舱房内吃饭,由他带的厨师准备饭菜。这些厨子们在轮船的厨房大舱内自由进出。鱼翅、燕窝是美味佳肴,他从清国带了许多。他的一个儿子与他共同进餐,而其他随从则在轮船的餐厅内分桌用餐。总督到甲板上来得不多,仅有一天晚上出现在餐厅里,那是观看星期三小周末进行的娱乐表演。 当他出现在人们面前时,立即引起注意,许多人围了过来。他很自然地应酬着。但是,据说有一个高大的西方人非要拍他的背,并叫他“老头子”时,他显出了不满的神情。他倒也没有对这种亲密表示愤恨。他对妇女尤其友善,也很喜爱儿童。 乘客们对李总督有许多要说的。他们叙述说,有一位来自维吉尼亚的参议员丹尼尔询问总督为什么倡导银两自由兑换?李回答说,这是在英国犯的一个错误。丹尼尔通过译员尽力阐明他的立场。 李还对曾访问过清国、并刚进行了环大陆自行车游的西门博士谈到了清国的状况。李注视着前方的洋面,他说,在今天这个时代,大学制度、铁路和电报将越来越普及。 西门博士对李在英国的经歷很感兴趣。博士说:“当李去参观阿姆斯特朗军舰厂(位于加拿大)时,英国人对他非常失望。因为他没给他们什么生意。李问军舰厂老闆他从哪里可以搞到军舰专用的装甲钢板,总督被告知要到谢菲尔德(射ffield,英格兰北部工业城市)去购买。” 李又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钢板呢?”
第32页 回答道:“是哈维热德(harveylzed)钢。” 李反覆念道:“哈维?哈维?那是在美国吧?” 西门博士说:“阿姆斯特朗军舰厂的老闆看上去像被击败了似的。我猜李对美国有更强的认同感,尽管他很有礼貌不去作对比。李和他的儿子非常有趣,但李发问时的用语有时甚至有些鲁莽。”餐厅里另一位乘客桑德斯说,李对每个人都问这样三个问题,即:“你是做什么的?你能挣多少钱?你住的地方离纽约有多远?” 当其他乘客吃饭时他四处熘达,他一天要吃好几顿,有四个厨师为他准备饭食。厨师们凌晨2点就得起床,要使他们的主人早晨8点能吃上早饭,他们不到晚上9点或9点半不能歇息,因为总督总是会要一些“热菜热饭”什么的。他手里总是拿着一只小银杯,因为他不时要咳痰。他总是不断地吸菸,而且不分场合,甚至在女士船舱也吸,这是被法律禁止的,但对李似乎例外。国际航海公司的副董事长怀特先生正好也在船上,他发现李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怀特说,李对“圣路易斯”号离开南开普顿时“明尼阿波利斯”号巡洋舰向他鸣炮致敬尤为欣慰。 史迪威·g.贝尔在航行中曾与总督交谈。当问及为什么随从为他提供在自己舱房内进餐的服务时,总督答道:“我高兴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 平时总有两名随从在左右搀护着他,否则他几乎不能行走。尽管据说李并没有晕船,但一位名叫威尔斯的乘客说,他并不认为李是个好水手,因为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船舱里。他的一个最主要的特点是喜欢小孩。 李总督的一些随侍人员星期三晚上也参加了联欢,总督的嗣子李经方用沙哑的声音唱了一首罗丰禄以英文写的歌,歌名是《一个热恋着妻子的男人》,没料到却获得一阵掌声。博平(译音,po ping)唱的清国情歌很有趣味,他被喻为天才,他曾在年轻女士的相册里写过英文诗。罗丰禄的英语讲得哌哌叫。他曾在英国剑桥大学肯斯学院留学,据说在清国是很有前途的一个年轻人。书记官黄晨与博平合唱了一首歌。而马克博士则在哈威尔的协助下表演了一个魔术,丹尼尔参议员对马克的聪明才智大加称赞。 李总督在酒吧沙龙呆得不长,在他面前表演喜剧好像有不尊之感。但他表示愿听《双胞姊妹阿波特之歌》,事实证明这首歌的确令总督开心,以至于他要求歌手隔日再唱一次。歌手第二天到他的舱房内为他再唱了一次。他在歌手的相册里用中文写上“为美国着名的年轻歌手签名留念,李鸿章”,以作回报。另一位成为总督好奇对象的名叫特斯蒂。他说:“我先向总督表示敬意,然后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我现在挣多少,原先挣多少。波士顿的科·阿尔伯特与我在一起,他问他一年能造多少辆自行车,能卖掉多少,有多少利润可赚。” 尽管李对交谈者的年龄表现出了很大的好奇心,但没有记录显示他曾向女士们问过这些问题。他被公认是一位和蔼可亲并受人欢迎的人物。 李鸿章访问纽约记(9) 唐人街张灯结彩欢迎李总督 唐人街就像清国人过年一样热闹,而这次的盛况超过了以往所有的节日。连城里的白人们都蜂拥而至,跑来观看清国人怎样欢庆节日。清、美两国国旗交相辉映,庙宇也点缀得分外迷人。 昨晚的唐人街灯火通明,整个街区都向当地白人展示清国人怎样在特殊节日里装扮寓所来迎接贵客。勿街、包厘街和道也街并不是在每个华人新年和其他清国节日都像今天这样张灯结彩。往日这里晦暗、僻静,很少有人闲情逸緻地在这里熘达。而昨晚经过此地的过路人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几乎认不出这充满生机、充满光明和装饰一新的街道就是昔日的唐人街。 沿街窗户和过街横幅上飘动着清、美两国国旗,街上挤满了白人,一个紧挨一个,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在勿街也发生了一起打架事件,开始是两帮小痞子在边道上互相推搡,随后在马路上大打出手。他们周围立即围成了一个圈,有人猜测这可能是一帮小偷在滋事,他们好趁人们围观时偷摸钱包。 挂出来的灯笼有些非常漂亮,特别是挂在勿街“鸿运兴(译音,quong yuenshing)公司”店铺门口的两个灯笼格外引人注目,它们的直径有一英尺,顶端开口,中间大,底部小,在细龙骨外绷了一层精美的白丝绸,绸缎上还绘有鲜花、清国图案和汉字,美妙绝伦。 有一串古钟造型的清式宫灯横跨街头,据说也是用丝织品制成,它透射出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之光。在勿街街尾还悬挂出了一条用彩色纱线纺织成的大船,从船身的龙骨垂坠着许多流苏。这艘大船也跨过了街道,在另两条街上也有同样的两艘大船。一些华人说,这些大船没有什么实际的含义,但另一些人则说,悬挂吉祥船是为了祝福李总督平安横渡大洋。最为独特的是在一家商店内,美国国旗和清国的绿龙黄底旗交相辉映,变幻出各种美丽的线条。 华人商会会馆也悬挂出了清、美两国国旗,在它三楼正面用汉字写着“中华公所”,表明中华民族的代表驻在此地。而庙宇和寺院的前面也灯火通明,彩旗飞舞。有两个僧侣想出了卖寺院平安符(josssticks)的主意,摆了几大袋并高声叫卖:“这是欢迎李鸿章的寺院平安符,赶快来买,再不买就没有了!”他们向好些过路的白人兜售了不少这一类的平安符。
第33页 当地华人也表现出他们对侨居国的极大热爱,展现了浓厚的美国色彩。只要有清国国旗的地方,不管他们是三角形的,还是四边形的,还是细长形的,都会同时有美国国旗。在勿街的一座高楼,据说被一位华人包租了,他在每一扇窗户都挂出了星条旗,而且每间屋子都亮着灯。这里悬挂的美国国旗比清国国旗多三倍。 有很多住在纽约其他城区的华人洗衣工昨晚也来到唐人街,他们好像想给美国人一个展示清国人怎样布置和装饰街景的机会,想让这些白人欣赏他们的杰作。街上所有的华人商店当晚都开放了。 李鸿章拜谒格兰特将军陵 1896年8月31日 向格兰特陵进发 当李总督周六晚间在华尔道夫饭店宽衣就寝时,他已感到疲惫了,因此卢杰将军将参观格兰特陵的出发时间定于次日下午3时。参与制订这项计划的还有大卫少校、米尔斯上尉、格兰特上校、玻特尔将军和格兰特将军纪念协会的主席。 六辆敞篷式四轮马车于预定时间等候在华尔道夫饭店的大门前,马车上坐着12名英俊潇洒的马车夫。警察的安排准确无误。哈利巡官负责出发时的警卫,而沿路由布鲁克斯巡官和沃基夫巡官负责,汤姆森巡官则负责格兰特陵、纪念碑和他们抵达时的警卫。马车路线从第五大道33街开始,经百老汇57街到哥伦布环岛,再从72街进入滨河路,顺着滨河路到达格兰特陵。返程由122街出发,经110街到第八大道中央公园入口处,再横跨公园到东62街,访问过24号格兰特上校的寓所后,从那里回到华尔道夫饭店。 严密的警卫 担任护卫任务的是由卡门中士负责的一队警察。在滨河路时,又加入一队由艾根中士带领的园林警察,他们的护卫任务至中央公园结束。在格兰特陵担任护卫任务的是园林警察柯林上尉和市政警察格雷登上尉。直接负责陵墓警卫的是由德弗冈指挥的仪仗队,他们由8位来自美国陆军第十三师的二等兵组成。总共部署了1400名园林警察和市政警察在岗。 警察们在清晨5点半就开始忙碌起来。格兰特夫人敬送的花圈放置在巨大灵柩的西端。它是用北卡罗来纳州加腊克斯(gyx)植物的树叶做成,顶端用一条宽大的白缎带紧束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 李总督一行刚过5点钟就在华尔道夫饭店登上马车。第一辆马车上有卢杰将军、格兰特上校和中方非常杰出的英文译员罗丰禄等。 这一行人中还包括四名僕人,他们往马车里放进了有豪华刺绣的红色竹椅、清式热茶保温器和几大捆神秘的东西,估计是总督的换洗袍子或准备送给格兰特夫人及其家人的礼物。 沿途好奇的纽约市民 大约花了一个多小时,马车队到了122街的滨河路,一路上都是众多的人群,特别是在大环岛和沿大道两旁。自行车的车流在此地显得非常壮观,好像城里所有的自行车都汇集到了这里一样。机动车也比以往的星期日要多。好在这一切都早有准备,总督马车的护卫队一出现,沿河所有大小道路都被立即封闭,以免打扰来宾。这一计划在这种情形下是可行的。在格兰特陵附近,有大约8万男女老少等候在那里,其中包括4000名清国人。他们都急切地想目睹他们同胞的威仪。陵墓北面的小山丘上显得尤其拥挤,园林警察不得不用绳障将妇女和儿童拦住以免出现险情。 行安息礼真情动人 当尊贵的清国宾客进入将军安息地时,场面非常感人。李在用铆钉铆成的铁制灵柩上敬送了月桂花圈以表达他对将军的敬意,这位贵宾的举动非常令人感动,他很虔诚地站直了身体,用极其悲伤的声音低吟道:“别了。”他的思绪回到17年前与将军亲切会晤的场面,当时他们相谈融洽,因为他与将军一样都曾为了拯救祖国而久歷沙场。 他的这一告别仪式使他的随从人员和美方陪同人员始料不及。然而这却是饱含敬意的最真诚的悼词和最意味深长的告别:“别了,我的兄弟!” 结束这天的国务活动后,这位清国使臣造访了费德雷克·d.格兰特的寓所,在那里他见到了这位卓越将军的遗孀,这是他到美后第一次带有社交性质的活动。 专程从乔治湖赶来的朱利叶·d.格兰特夫人见到李总督非常高兴。他向她充分表达了问候之情。离别时留下了纪念品,并接受了夫人回赠的珍贵礼物。 这是李总督访问纽约期间最引人注目的一天,有50万纽约人目睹了他身着长袍代表国家尊严的形象。 李鸿章接受美国记者採访录(1) 1896年9月3日 题记:李说清国劳工有很高的美德。他为自由劳动竞争和自由商品贸易辩护,称《格力法》1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法案。同时他又对一些记者和公众说他对这里的摩天大楼如此壮观感到惊嘆,为他亲眼目睹了许多东西感到高兴。 李总督前天向纽约记者们发出邀请,预定昨天上午8时半在华尔道夫饭店接受记者採访。为了尊重客人的生活习惯,记者们严格遵守约定时间,使他的休息不受打扰。 经过长时间足够的休息,李不到8点钟就起床了,他吃了一些炖(又鸟),还饮了几杯茶。当他出现在记者们面前时,精神爽朗、面容生动、活泼。 他受伤的手指在夜间没怎么困扰他,留在右手中指的白色绷带是惟一能使他记起那天发生的事。在接受採访前,他向部下交代了一天的工作,为随从们今天该做什么做出指示。为塑制半身陶像,他不得不保持坐姿,并为一天的各种仪式穿戴整齐。然后,他在客房里与儿子和其他随侍人员聊天,静候记者们到来。记者们很可能一大早就被闹钟吵醒,然后迅速地冲到饭店,以准备开始这早上的採访。
第34页 大约有12位记者向116号客房的杜威先生报到并出示名片,杜是今天记者招待会的主持人。而雕塑家爱恩斯特·法切斯还正对总督先生的雕塑作最后修整。你别说,雕得还真像,而且陶土的本色比大理石质地更好地表现出了李总督那引人注目的东方面容。这位雕塑家最后将用大理石和青铜来复制这座陶像。 总督请记者们准备发问 李总督差不多快9点钟时才开始接受记者採访。他传话说可再给记者一些时间准备话题,以使採访能更快地进行。又等了一会儿,记者们被请进主人的接待室。只见长桌的四周摆满了椅子,在这间客厅尽头靠近总督卧房的地方摆放了一把专为他准备的大椅。 椅子后面的门打开了,李总督在迪诺先生、马克先生、译员罗丰禄和几个随从的陪同下步入客厅。他硕大的头向前倾,都快贴近胸部了。这让人想起布朗宁画的拿破崙像,画中的那位波拿巴人眉头紧锁、性情暴虐。走近桌子时,李站住了,并向记者们点头示意。记者们纷纷走近他。当每个记者走到身边时,他都要伸出受伤的右手,给记者诚恳友好的一握。马克先生很小心地注视着每个人,生怕谁碰着总督的那只伤手。当与每个人握完手后,总督便坐在桌子的一头,并示意记者们坐在桌子两旁和他的对面。 李总督今天穿得很简单,一件黑色丝袍,肩上披了一种斗篷式的小披肩,头戴一顶黑丝绒的土耳其式园筒帽,帽檐四周向上捲起,并用红线绾成了一个圆圈。冠帽上镶嵌着一圈一圈的钻石,晶莹耀眼。特别是帽正中有八颗闪亮的宝石簇拥着一颗大珍珠,显得异常的华贵高雅。过一会儿,他脱掉披肩,取下了圆帽,并给随从一个暗示。他们马上退下,但很快地带回来一个红钵,里面插了些纸巾。李在钵里拍打几下,算是洗了手,随从即将钵拿出去了。另一名随从拿进来一根长长的烟杆,把菸嘴放到总督唇边,并用燃着的纸捻点菸。总督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杆便被拿走了。 採访持续了半个小时。採访中,他神采飞扬,微笑着回答记者们的发问。回答问题时,他态度非常坦诚、谦虚,好像他只是世界上一个很普通的公民,而不是权倾清国朝野的显赫人物。要知道,他是代表整个大清国说话,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东方这个伟大的国家。 採访前半部分由总督的私人医生马克先生做翻译,随着问题越来越深入、详细,马克先生招架不住,只好由罗丰禄来应付了。 记者提的第一个问题是:“尊敬的阁下,您已经谈了我们许多的事情,您能否告诉我们,什么是您认为我们做得不好的事呢?” 总督回答说:“我不想批评美国,我对美国政府给予我的接待毫无怨言,这些都是我所期望的。只有一件事让我吃惊或失望。那就是在你们国家有形形色色的政党存在,而我只对其中一部分有所了解。其他政党会不会使国家出现混乱呢?你们的报纸能不能为了国家利益将各个政党联合起来呢?” 总督认为国家安全在于对各政党能有效地制衡。总督天真的建议使在场的各位记者和正走进房间、鬍鬚剃得很干净的柯克兰先生的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没见过如此高的楼群 “那么阁下,您在这个国家的所见所闻中什么使您最感兴趣呢?” “我对我在美国见到的一切都很喜欢,所有事情都让我高兴。最使我感到惊讶的是20层或更高一些的摩天大楼,我在清国和欧洲都从没见过这种高楼。这些楼看起来建得很牢固,能抗任何狂风吧?但大清国不能建这么高的楼房,因为颱风会很快把它们吹倒,而且高层建筑如果没有你们这样好的电梯设备也很不方便。” 这时,博学的马克先生解释说,颱风是由清国语言中“台”和“风”的两个词构成,而“台”的意思是“大”。李总督在回答问题时还说让他将美国与欧洲国家相比较不合适,他的身份不好这么做。 又有人问:“阁下,您贊成贵国的普通老百姓都接受教育吗?” “我们的习惯是送所有男孩上学。”马克先生插话道:“在清国,男孩才是真正的孩子。” “我们有很好的学校,但只有付得起学费的富家子弟才能入学,穷人家的孩子没有机会上学。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你们这么多的学校和学堂,我们计划将来在国内建立更多的学校。” “阁下,您贊成妇女受教育吗?” 总督对这个问题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很谨慎地说:“在我们大清国,女孩在家中请女教师提供教育,所有有经济能力的家庭都会僱请女家庭教师。我们现在还没有供女子就读的公立学校,也没有更高一级的教育机构。这是由于我们的风俗习惯与你们(包括欧洲和美国)不同,也许我们应该学习你们的教育制度并将最适合我们国情的那种引入国内,这确是我们所需要的。” “阁下,您对哪种形式的交谈更有印象?是与我国的民众呢,还是与像我们这样的知名记者?” 李鸿章接受美国记者採访录(2) 不予置评 马克先生与李总督私语了一会儿,都笑了。然后,译员说:“总督说他对这个问题已有答案,但他不想讲出来。”这位孔夫子的信徒又笑了。
第35页 一位记者大胆地发问:“总督阁下,您期待对现存的排华法案进行任何修改吗?” 李回答说:“我知道,你们又将举行选举了,新政府必然会在施政上有些变化。因此,我不敢在修改法案前发表任何要求废除《格力法》的言论,我只期望美国新闻界能助清国移民一臂之力。我知道报纸在这个国家有很大的影响力,希望整个报界都能帮助清国侨民,唿吁废除排华法案,或至少对《格力法》进行较大的修改。” 这时,又有记者问:“阁下,您能说明选择经加拿大而非美国西部作为回国路线的理由吗?是不是因为您的同胞在我国西部一些州没能得到善待?” 李答道:“我有两个原因不愿经过美国西部各州。第一,当我在清国北方港口城市担任高官时,听到了很多加州清国侨民的抱怨。这些抱怨表明,清国人在那里未能获得美国宪法赋予他们的权力,他们请求我帮助使他们的美国移民身份得到完全承认,并享受作为美国移民所应享有的权力。而你们的《格力法》不但不给予他们与其他国家移民同等的权力,还拒绝保障他们合法的权益,因此我不喜欢经过以这种方式对待我同胞的地方,也不打算接受当地华人代表递交的要求保证他们在西部各州权益的请愿信。第二,当我还是一名优秀的水手时,就知道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我比别人的年纪要大好多岁,从温哥华回国的航程要比从旧金山出发更短些。我现在才知道,清国‘皇后’号船体宽阔舒适,在太平洋的所有港口都难以再找到如此之好的远洋客轮。” 最不公平的法案 李总督有点激动地继续说:“排华法案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法案。”他不大的眼睛闪射出灼人的光芒。“所有的政治经济学家都承认,竞争促使全世界的市场迸发活力,而竞争既适用于商品也适用于劳动力。我们知道,《格力法》是由于受到爱尔兰裔移民欲独霸加州劳工市场的影响,因为清国人是他们很强的竞争对手,所以他们想排除华人。如果我们清国也抵制你们的产品,拒绝购买美国商品,取消你们产品销往清国的特许权,试问你们将作何感想呢?不要把我看成大清国的什么高官,而要看成一名国际主义者;不要把我当做达官贵人,而要当做大清国或世界其他国家一名普通公民。请让我问问,你们把廉价的华人劳工逐出美国究竟能获得什么呢?廉价劳工意味着更便宜的商品,顾客以低廉价格就能买到高级的商品。” “你们不是很为你们作为美国人而自豪吗,你们的国家代表着世界上最高的现代文明,你们也因你们的民主和自由而自豪,但你们的排华法案对华人来说是自由吗?这不是自由!因为你们禁止使用廉价劳工生产的产品,不让他们在农场干活。你们专利局的统计数字表明,你们是世界上最有创造力的人,你们发明的东西比任何其他国家的总和都多。在这方面,你们走在了欧洲的前面。因为你们不限制你们制造业的发展,搞农业的人不仅限于搞农业,他们还将农业、商业和工业结合了起来。你们不像英国,他们只是世界的作坊。你们致力于一切进步和发展的事业。在工艺技术和产品品质方面,你们也领先于欧洲国家。但不幸的是,你们还竞争不过欧洲,因为你们的产品比他们的贵。这都是因为你们的劳动力太贵,以致于生产的产品因价格太高而不能成功地与欧洲国家竞争。劳动力太贵,是因为你们排除华工。这是你们的失误。如果让劳动力自由竞争,你们就能够获得廉价的劳力。华人比爱尔兰人和美国其他劳动阶级都更勤俭,所以其他族裔的劳工仇视华人。” “我相信美国报界能助华人一臂之力,以取消排华法案。”李说。 欢迎外国资本到清国投资 有记者问:“美国资本在清国投资有什么出路吗?” 李很快地反应道:“只有将货币、劳动力和土地都有机地结合起来,才会产生财富。大清国政府非常高兴地欢迎任何资本到我国投资。我的好朋友格兰特将军曾对我说,你们必须邀请欧美资本进入清国以建立现代化的工业企业,帮助清国人民开发利用本国丰富的自然资源。但这些企业的管理权应掌握在大清国政府手中。我们欢迎你们来华投资,资金和技工由你们提供。但是,对于铁路、电讯等事务,要由我们自己控制。我们必须保护国家主权,不允许任何人危及我们神圣的权力。我将牢记格兰特将军的遗训。所有资本,无论是美国的还是欧洲的,都可自由来华投资。” “阁下,您贊成将美国或欧洲的报纸介绍到贵国吗?” “清国办有报纸,但遗憾的是清国的编辑们不爱将真相告诉读者,他们不像你们的报纸讲真话,只讲真话。清国的编辑们在讲真话时十分吝啬,他们只讲部分的真实,而且他们也没有你们报纸这么大的发行量。一份伟大的报纸必是文明精神的一种体现,而我们的报纸还承担不起这份重任。” 糟糕的画像 “阁下,请问您对您本人的画像出现在这个城市有何评论?” “不怎么样,他们画得不像。”当总督在做批评时,他的脸上出现了非常特别的表情,显示出了美国式的幽默,好像乐意成为卡通和漫画中的人物。
第36页 向李总督提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有关此次访问的商业和政治意义。他挥了挥手,过了一会儿,才很冷静、若有所思地回答。他的脸就像斯芬克斯像一样,大部分时间内表情木然,显不出任何深刻的含义。也许《格力法》激起了他的情绪,他用右手做了一个姿式,表示反对的姿式,这时他的脸才像动画片一样活了,但这种状况很快地过去,外交家的脸重又回到他那像大理石般亳无表情的模样。李总督在结束採访时站起身来,向记者们很优雅地鞠了一躬。 英国承认大清对西藏拥有主权 1906年4月24日 上海,4月23日讯: 《拉萨条约》已在北京签订。根据此约,英国政府承认大清国政府对西藏拥有主权。英国政府将不干涉西藏内部事务,除非其他列强採取了有碍大清国对藏主权的行动。2同时,大清国政府将同意向印度开放西藏部分地区的市场贸易,铺设电报线路,并在将来可能制订的铁路修建计划时,优先考虑大不列颠政府的要求。此外,大清国政府同意向1903年4月抵达拉萨的英国上校扬哈斯本1爵士及他率领的探险队赔付125万元探险费用。 清国欲收回澳门,葡国派军舰遏阻 1908年11月15日 里斯本,纽约11月15日讯: 从清国澳门收到的消息称,部分清国人已进入澳门,局势十分严重,当地人不服葡萄牙的统治,大批出没于附近的清国军队已夺取了拱北海关,战斗迫在眉睫。 孙逸仙博士被清国驻英使馆绑架 1896年10月23日 伦敦,10月22日电: 《环球电讯报》今天下午发表的一篇文章引起此间人士的极大震惊。文章说,苏格兰警场的侦探应英国外交部的要求,在过去数天里一直监视着大清国驻英公使馆。现已查明有两名大清帝国的外交官秘密逮捕和绑架了一名华籍医生,据悉这位名叫孙逸仙的医生是香港人,当他于10月17日经过清国驻英公使馆时突然遭到逮捕,然后一直被扣押在公使馆中。 据《环球电讯报》透露,一个以推翻满清王朝统治为目的的革命团体(兴中会)于1895年11月出现,他们计划以夺取广东的胜利为肇端而展开全国性的起义。为此,革命者从香港发出400只平底小渔船赴广东准备发动革命。但这个秘密计划很快被泄露,清国当局立即逮捕并处决了15名首要分子,余党则设法逃脱。其中发动革命的领袖孙逸仙医生逃亡美国,并经美国抵达英格兰,之后就一直留在伦敦活动。 孙医生的英国朋友告诉《环球电讯报》,清国使馆已备好一艘海轮,计划尽快地把他押送回国。而英国当局目前尚无法从清国使馆中营救出这位医生,因为国际法有外交机构不受侵犯的规定。 清国使馆的英籍职员马格里1先生证实了有关孙先生被扣押的报导,但否认绑架的说法。马格里先生说孙逸仙先前曾不止一次自愿进入过清国使馆,他实际上是使馆报请清廷批准后被逮捕的,而不是所谓的“被绑架”。 据消息灵通人士指出,孙先生受过高等教育,他自己声称是出生在香港的英国公民。然而,他的英国公民身份显然令人怀疑。有消息说,孙先生实际上于10月11日就遭逮捕。目前他的朋友们非常担心孙先生在清国使馆关押期间会遭清廷毒杀。另有消息说,他来英格兰之前曾在华盛顿待过一段时间,他在那里就被大清国的特务人员紧紧盯上了。 为新中国而吶喊的孙逸仙博士 1897年3月23日 孙逸仙博士,前不久因大清国驻伦敦公使(龚照瑷)下令而在伦敦大街上遭逮捕,他被捕后囚禁在这个公使馆顶楼上的一个房间已好一段时间了。刽子手们试图将他押送回国,但是机会到来时他们却明显地放弃了迅速回国的打算。 关于孙逸仙先生的罪名,自然是从他在英国的演讲中得出的,他对他的国家那个奇怪的体制说了许多尖刻的话,他无法找到确切的名称,只能称之为满清当局。孙先生说,在中国的古老时代,人们对公众事务还有说话的权利,因此国家才有了相当的繁荣和富足。那时,皇冠并不是世袭制的,而常常从不称职的王子头上转交给并不是皇室成员的杰出人士。接下来的若干个朝代,民主被看做是荒谬的和无用处的,这样就阻碍了社会的进步。然而,也只是到1640年满清夺取了皇家政权之后,才开始了极端暴政的时代。然后,对诸如地理学、法律、歷史和科学的学习和研究被全面禁止了,学生们被限定在仅仅比会话术好不了多少的知识。现在对权力的批评就是极大的叛逆罪,国家的税收则是委託给这样的人,即只要他能够上交给政府预期的数额,他就可以尽情地压榨人民并随意享有更多的财富。 孙先生展示了他作为一个东方人的才能,他通过唤起英国公众的同情而使他的政见能传播开来,以便能够从新的鞑靼部落手中拯救中国,而时下沙俄正在恐吓这些鞑靼们,要取道西伯利亚全面进犯他的这个不幸的国家。这样一些发自内心的真诚吶喊,至少让这个流放国外的清国人的部分听众们不会过分地去追究他。 孙中山贷款闹革命,秘密计划大曝光(1) 1911年10月14日 题记:旨在推翻满清帝国统治的宏大计划已悄悄进行了多年。人民起义和军队倒戈的条件已经成熟,孙中山给英、美银行家的信透露了他寻求革命资金的细节,孙对世界发表声明。另,清国银行家提供担保。十成清国军队中有五成已反正,共和政体是革命党的政治目标,军政府短暂执政之后将进行全民选举,产生一位总统,孙中山在争取获得总统的位子,他可能已经筹集到发动全国起义的足够的资金,目前革命军正节节取得胜利。
第37页 伦敦,10月13日电: 今天,《纽约时报》记者掌握了一项与一位引人注目的人物有关的证据。这项证据表明,清国叛乱并非偶然爆发,而是在过去三至四年中,在孙博士领导下,由一批最精明的清国进步人士组成革命团体,经他们精心策划和秘密组织才取得今天的结果。这项证据具有权威性,并且非常肯定。 我可以公布其中的一部分,鑑于目前形势微妙,其余的只能说个大概,如果说详细了的话,就可能让人们猜出告密者是谁。 资料充分证明,孙博士和他的同志一直在秘密往返于大清国和英国以及大清国和美国之间,为的是尽各种努力在这两个国家筹集到一笔数额巨大的资金,以为在大清国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起义提供资助。孙在对伦敦不止一次的访问中,多次论述了他有关这次起义的计划。并且,在今年早些时候,他对一位朋友说他即将返回大清国。并说,如果他的伪装被揭穿或者他本人被逮捕的话,起义就将安排在初夏时发动。然而,他仍然需要更多的资金,并且他担心自己的使命会被清国当局识破,以及他本人有可能会被上次绑架他的那帮人用类似办法置于死地。正是这种担心,使得他不得不离开这个国家,在他能够让他所接触的金融家们相信清国叛军将会取得胜利,并且在大清国将会出现一个共和政体之前一直流亡国外。 孙中山致伦敦金融家的信 即使是对最亲密的朋友,孙中山都没有透露他的全部计划。他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据悉,孙先生的这封信件的全文如下: 亲爱的某先生: 非常遗憾我未能实现我们在伦敦俱乐部所商定的会面计划,我来得太迟以至于未能在纽约见到你。关于为发动清国革命而用海外华商资产担保以募集政治贷款事,我已找到了愿意提供担保的一家清国银行、三家在暹罗曼谷的米厂、一些新加坡商人以及马来亚的三个煤矿主。他们的资产合计共2000万美元,折合400万英镑。 为了确保成功,我们需要50万英镑贷款以完善我们的组织,使我们能够在第一次突然行动中就夺取到至少两个富裕的省份。当脚跟站稳后,我们将建立一个临时政府。如果寻求到更多的贷款,我们就能给这次民族革命予以更重要的保证,以扩大我们的行动直至取得全面的胜利。 我们希望你积极寻求愿为我们提供资金的金融家。如果他们愿意提供上述贷款的话,请尽快通知我们,他们愿意以什么条件和什么方式成交。一旦从贵处确知细节,我即按照这些金融家的意愿展开工作。 尽快赐復为盼,不胜感激。 此致 崇高的敬意 您无限真诚的:孙逸仙 孙中山的主张获得证实 一收到这封信,孙中山向他们提出计划方案的那些团体就自己进行调查,并获得充足证据表明孙中山所做陈述的宗旨是,起义目的在于点燃清国人民的革命热情,并且发动起义的时间不会被推迟太久。然后他们给孙中山写信,寄到他在纽约的固定地址,并託付一个由清国商人组成的公司将信转交给孙中山。信中说,他们必须知道他所提到的那家清国银行的名字,以及在新加坡、曼谷以及他所提到的在别处的那些清国商人们的名字。他们补充说,在他们看来,假如把这个情况提供给他们,并且让出资人最详细地知道细节,以及事态发展能证明孙中山的说法正确无误的话,筹集到一笔50万英镑的资金应该不成困难。他们补充说,他们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有关清国当前形势的完整叙述。 他们的这个请求有好几周时间都未能从这位革命党领袖那里获得答覆。这是由于,正如他在后来一封信中所解释的那样,这段时间他因为一项秘密任务而一直不在纽约。不过,在他们的信发出两个月后,他们得到如下答覆亲爱的“某某某”: 现在请允许我来答覆你们提出的问题。 孙中山贷款闹革命,秘密计划大曝光(2) 恕我直言: 首先,来看看清国陆军和海军的支持。新军师团正在形成中。扬子江以南的清国新军,大部分已由革命党人指挥和操纵,一旦扬子江流域的四个新编师团形成建制,他们就会倒向我们这边。武昌,隔江相对的汉口,以及南京这些城市,有着强烈的革命倾向。我们和他们已经取得共识,一旦革命军在南方立足,他们就会立即加入进来。 北京周围的七个师是由直隶总督袁世凯创立的。因为他新近被北京政府贬黜,所以,这些部队对北京政府的忠诚度被大大打了折扣。虽然在他们与我们之间并未达成任何约定,但我们坚信他们不会为满清政府卖命。在满洲,另有一师新军是由一位参加革命党的将军指挥,我们可以信赖他们。到时候,我们可以依靠他们的合作来对抗北京。 由此,你们已经知道,用现代化方法训练出的清国新军总共由12个完整的师组成,其中五个师已经准备支持革命事业,而只要有一个良好开端,另外7个师,由于新近他们的长官遭到贬黜,实际上也将保持中立。 至于海军,虽然迄今为止,我们在获得他们的支持方面尚未协调一致,但我们还是很容易能与他们达成默契的。清国海军仅仅包括四艘巡洋舰,其中最大的一艘只有4000吨级,其余三艘都只有2900吨级。海军中的大部分军官和水兵都是革命党人。
第38页 其次,在各地的革命前景上,整个南方都已经为一场全面的武装起义做好了准备。这在最近发生的事情上就已经清楚地显示出来了。最近满清政府与葡萄牙政府在有关澳门领土问题上发生纠纷,而华南地区的人民则对此事加以干涉。除了所有南方的人民都已经准备投入这场运动之外,革命党人还在广东、广西、湖南徵募到了清国最富有战斗力的武装力量。这些省份的兵丁在清国国内是最出色的战士。 大清国目前改革运动的形势就好比是一座全部由干柴组成的森林。仅仅需要一点火花就能让这座森林燃起沖天的大火。而这火花就是我所要求的50万英镑。 最后,革命领导者们的财产状况。我只能说他们现在都没有太多的财产,虽然他们中间有些人过去曾很富有。但是,他们都是非常有才干的人,在这方面,他们不输于世界上任何其他人。至于能为此项贷款提供担保的清国海外商人们的名字,我无法确切地告诉你们,因为自从我给你们发出上封信后,我又得到了一些愿意为此事提供担保的人选,所以我现在必须从他们中间做出选择。一旦我得到你们肯定的答覆,即在一定前提下我可以得到这笔贷款,我就会在他们中间做出选择。 一旦到合适时候,确定了担保商人的名单,我会把他们所有人的姓名和财产状况都告诉你们。由于这项贷款是由财产状况良好的清国商人担保的,所以在这笔钱上不存在任何风险。因此,我们之间将来任何的协定仅仅取决于这些担保人是否同意担保了。 假如金融家们希望获得更多的利益,我们还有另外一种途径来进行这项计划。这就是,资本家可以参与到这项运动中来,方法是通过委派他们自己的人员来控制财政支出以及与我们的领导者合作。当然,这样做金融家需要承担额外风险。总之,如果我们能获得发动革命所需要的资金,那么革命的成功是相当肯定的。一旦我们夺取了像广州这样的一座大城市的话,我们就能偿还比贷款额高出数倍的钱。此外,我们承诺,如果这笔交易只在革命党领袖和银行团之间达成的话,我们也将同意使用其他方面的抵押品。 我希望,你们能够替我们找出在你们那边愿意考虑这项交易的金融家,并提出他们的贷款条件。请把详细情况告诉我。假如这项贷款能够通过我所建议的第二种方式解决,请告诉我,你们期望从我们这里获得什么样的补偿。 几天之内我将要从此地出发去加利福尼亚。不过,你们始终可以用我在纽约的同一地址与我本人保持联繫。不管我在哪里,他们都将会把信件转寄给我。 此致! 崇高的敬意! 你们真诚的:孙逸仙 以上就是孙中山关于目前局势的看法,以及他对反叛者一方能够取得胜利的希望。那么,他的推测和渴望有几分正确呢?未来几天从大清国发来的电报将会显示出来。 银行家们并未被说服 孙中山对目前局势的描述并未充分到足以说服那些与他谈判的人,并使得他们就他的提议做出决定。所以,他们再次给孙中山写信,要求他秘密提供那些通过钱财和权势在背后支持他的人员名单。在这封信还未送达孙中山之前,又收到了一封孙发来的信函。孙的这封信是从美国另外一个城市发出的,信很短。这封信让人得出的印象是他已经成功地从别处筹集到了贷款。 孙中山的信表达了他对他那伟大事业必定成功的坚定信念,并且公布了一份清国革命党领袖向世界各国家和民族发布的宣言: 向世界上所有友好待我的国家和民族致意。 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子民们,正在开展一场反对满清政权的战争,为的是通过推翻腐败的独裁统治,建立起一个共和政权,以彻底摆脱鞑靼统治者对我们的奴役。同时,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和增进人类的幸福,我们愿意同世界上所有友好国家建立更密切的外交关系。为了让世人清楚地了解我们的立场和行动宗旨,现发表声明如下: 第一,于今天之前生效的、由满清政府与任何其他国家缔结的所有条约,将继续有效,直到条约期满之日为止。 第二,于今天之前由满清政府引入的任何外国贷款或由其招致的任何国家赔款,将继续被没有任何变更地承认,并按以前的规定由海关支付。 孙中山贷款闹革命,秘密计划大曝光(3) 第三,于今天之前由满清政府批准生效的所有外国在华租界,将继续受到尊重。 第四,在革命军占领范围之内的所有外国人的人身和财产完全受到保护。 第五,于今天之后生效的、由满清政府和外国达成的任何条约、特权、贷款、赔款等,我们概不承认。 第六,不管具有任何外国国籍,只要其站在满清政府一边反对革命军,都将被视为敌人。 第七,由任何外国提供给满清政府的所有战争物资,一经缴获即全部没收充公。 对于以上协商所涉及的在伦敦和纽约的银行团来说,这就是目前的结果。大清国的革命党领袖们在这件事情上再也没有露面。而这些金融家们自己得出结论,孙中山已经从别处筹集到了他所需要的资金,很可能是在美国或大清国国内。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这个银行团的金融巨头们以为孙中山发生了什么不幸。因为他们还记得孙中山曾告诉他们说,他在英国被秘密追踪,并且他的人头在大清国国内被悬赏一万英镑。
第39页 甚至被追踪到夜总会 “我第一次被人介绍给孙逸仙博士,”上面所提到的那些银行家团体中的一位成员说,“是在一家着名俱乐部的社交聚会上(这个俱乐部的主人是一位通晓清国事务的杰出人物)。孙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是一位非常洒脱和健谈的人,说一口极其纯正的英语。他用精闢和流利的语言,给我们讲述了他那充满变故的流亡生活。” “他尤其活灵活现地给我们叙述了他在伦敦被绑架和囚禁的经歷。他告诉我们说,他在美国时,不知有多少刺客曾经有多少次企图谋杀他,并告诉我们,大清国是怎样用重金来悬赏他的头颅的。还有在英格兰,他的足迹如何被跟踪。‘我被跟踪到你们这家俱乐部,甚至现在还有人在追踪我。’他说道。‘你瞧,’他把我们带到窗子跟前,接着说,‘那里,那里!’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我们果然看到有一个贼眉鼠眼的清国人走了过去。” 针对人们的发问,孙博士宣称,他革命的目的除了“驱除鞑虏,恢復中华”外,还有就是要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的政治基础,将中国改造成为一个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国家。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前,要先实行一段军政时期。他说,中国将会变成由中国人自己当家做主的中国;在中国,将建立共和政体,将通过全民投票选举出一位总统。除此之外,整个社会的基础就是要让人人都拥有平等的土地权,废除地主对土地的垄断。奴役、裹脚、吸食鸦片等恶习将会被制止,过三年之后或在更早些时候,如果情况需要,军政将被宪政所取代。 孙说,人民的自治将通过国民大会来实现,总统将成为保护和推动民权的中心人物。而革命党领袖的目标就是要矢志保护中国人民做国家的主人。孙博士说,这次革命对于在华的外国侨民没有任何敌意,也丝毫不反对外国同中国进行正当的贸易。 清国革命党领袖孙中山 孙博士身材纤细、体形矮小,具有学者风度。多少年来,他一直都是满清王朝统治者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从19世纪90年代的某个时候开始,他的头颅就被大清政府重金悬赏,然而他却能够一次次逃脱大清政府编织的追捕网,并且悄无声息地週游世界,积极从事革命宣传,指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他的梦想,建立一个共和制的新中国。直到今年春天,他还在纽约。 1896年的一天上午,广州城门附近基督教教会的一位牧师收到了一封短笺,要求允许在教堂内存放一大批声称是水泥桶的东西。反叛者们很不走运的是,不安的气氛早已在这片土地上扩散,基督徒们刚刚接到通报,让他们把自己的家庭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因此当牧师读到这封短笺后,马上意识到会有麻烦。于是他立即前往美国领事馆通告此事,而美国领事馆则毫不耽搁地向清国总督传话。与此同时,总督也收到一条消息说有几千名反叛者将从香港出发前来广州。 政府立即出动军队敲开了这些水泥桶,结果发现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军火。这些武器是用于一项暴动计划的,拟在所有广州的革命组织和行会组织中发动一次起义,并将屠杀满清官员。同样地,这支官军还搜查了从香港驶来的运输船,逮捕了几名藏在船上的叛乱分子。官方一经得知所有这一切都由孙中山策划之后,就马上悬赏大笔资金捉拿孙中山,生死不论。 然而,孙中山已预料到了官方的这个行动,所以就悄悄乘一艘船离开大清国到了美国。他在旧金山停留了三个月,当他在唐人街里暗暗活动并与侨领们商讨事情时,几乎没人知道他是谁。现在,“中国革命同盟会”开始以支部形式出现在这个国家的每个重要城市。在旧金山,也有数以百计的人佩戴着同盟会的徽章。不过,据说这个同盟会的所有章程都承诺要以和平方式重建祖国。 当孙中山的身份在旧金山暴露后,他就消失了。接下来,听说他在伦敦遇到麻烦。清国公使馆在那里逮捕并囚禁了他。为了满清王朝的利益,清国外交官煞费苦心绑架了孙中山并企图把他偷运回国。一旦被偷运回国,孙中山必然要为他反抗皇权的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然而,他却设法从囚禁地发出了一封信。这封信落到了时任英国副国务秘书的柯顿勋爵手中。孙博士在此信中声称他是英国公民。萨里斯·布里侯爵是坚持清国公使馆释放孙中山的人物之一。这个事件的结果是孙中山并未回到大清国。接下来,又听说他在日本,并且,在1898年的早些时候谣传他终于落到大清政府手中并被宣布死罪。 不时会有报导说孙博士已经被官方证实在什么地方,但这些报导从来都没有什么价值。等到大清国皇帝陛下和皇太后相继死去后,有关孙中山下落的猜测充斥整个东方的新闻界,并且北京也的确对此十分焦虑。两年前,孙中山在新加坡建起了舒适的住宅,他即从那里向外传播他的影响。最近,直到4月23日,他还在纽约。那天,他在剧院发表演讲,号召人们拿起武器反抗满清王朝的统治。 孙博士在新加坡的豪宅离这块英属殖民地的英国总督官邸只有一箭之遥。他在一小群清国人的保护下生活着,这一帮清国人既是他的卫队又是智囊团。宣传革命的小册子就是从那里发出并流入大清国境内的,虽然清国当局百般努力想把这些小册子拒之门外。
第40页 孙博士在一个放满书籍的屋里给他的武装力量写信,并从这里指挥他的部队。这个房间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计划要推翻一个帝国的人居住的房间,房间里的书涉及各种门类,其中有很多是英文的,因为他可以流利地讲这种语言。另外,除了歷史、哲学和政治经济学外,还有很多拿破崙一世时期的文学作品。孙博士也研究了一些有关独裁统治的学说。 孙博士比西方人眼里认为的中等个头要略矮一些,他身材笔直、体形纤秀,有一头短髮,唇上蓄着两道微微上翘的鬍鬚。 两年多以前,人们传颂着他在新加坡的一次讲话: “大清国消除了慈禧皇太后的独裁统治,这对清国事务确有影响。但是,即使是慈禧皇太后还活着的话,她也无法阻止一种必然的结果。我们关于民族独立的宣传每一天都在取得进展。对于我们来说,最后的胜利只是一个时机问题,而这个时机即将到来。 “中国的歷史一直是,每个朝代在经歷了巨变和更迭之后,在胜利者中间总有一个时期要发生争夺统治权的斗争。这一次,在对满族人的斗争取得胜利后,在汉族的胜利者中间可能也会发生这种争夺。但是,这场斗争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建立共和制的政体。 “中国人民爱好和平,然而,他们在歷史上也曾有过一些伟大的战争。他们在最近五年内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他们以实力显示出他们将来在自己的政府里应该拥有说话的权力。毫无疑问,当时机到来时,我们将会发现,如果需要的话,国民中有足够多的人已准备好甘冒流血牺牲的危险。” 孙中山贷款闹革命,秘密计划大曝光(4) 在孙中山计算清国海军力量时,他很可能还没有包括在英格兰刚刚建成下水的一艘新型驱逐舰。一个月前,当大清国第一艘出现在美国海域的驱逐舰“海圻”号悬挂着黄龙旗驶入海港时,它正处于一个远洋航程中,这次航行的任命就是要护送新驱逐舰返回大清国。根据去年年底的报导,大清政府在英国订购了两艘驱逐舰。同时,据报导,按照一项大清帝国復兴海军的建议,曾设在福州和天津的两所海军学堂的重建计划正在准备中。“海圻”号驱逐舰上有13名专为设在芝罘的帝国海军学堂准备的海军学员。与土耳其类似,大清国也没有现代化战舰;与土耳其不同的是,大清国甚至连旧型战舰都缺乏。今年年初,清国海军力量只包括一艘一流的巡洋舰和三艘二流舰只。 孙中山现就在美国境内 芝加哥,10月13日电: 孙博士是大清国革命党的领袖,并且,如果武昌起义取得成功,他即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统。孙博士将于明天到达芝加哥,并将在那里对他的同胞们发表关于推翻帝制的演讲。 以上公告是在收到一项声明后宣布的。这项声明说在这里的同盟会秘书德斯奥两天前从革命党上海支部领导人那里收到一封电报,称孙中山此前在大清国国内活动。革命党努力隐瞒孙博士在美国的情况,并转移公众对他行踪的注意力。 面对各种有关孙博士实际上就在美国的报导,德斯奥秘书终于承认他的第一条声明不真实。他暗示说,孙博士今天不在圣路易斯就在堪萨斯城,在那里散发有关起义的消息,并积极筹措革命资金。 德斯奥进一步透露,孙博士最近几天将到芝加哥,并说他可能会在这里待上将近一周时间,就在本地的同盟会办公室内工作。不过,孙博士一再强调要对他的行踪和计划保密,因此,他们不会透露有关他会在这个城市的哪些地方出现的消息。 契约华工的悲惨境遇 1860年7月31日 大清当局终于下定决心制止苦力交易1,这是令人感到满意的。这种交易以其充满着令人最感厌恶的人性虐待而闻名于世,这也完全是妇孺皆知的事情。这种交易百分之百不道德,并且视人的性命如草芥,完全不计后果,其情形完全可以和奴隶贸易相提并论。每年都有数百艘船只搭载着有生命的“货物”离开各个臭名昭着的清国港口。甚至人们并不否认,这些劳工中的大多数人是从他们各自的家园中偷掠而来的,而且这种行为得到了政府官员的纵容和支持。 这些搭载着生命的船只,并不承担任何法律义务,也不受到任何合同和契约的约束。这些船只的主人可以依照他们自身的残忍、自私以及有利于获得他们个人利益的喜好而为所欲为。几乎在所有情况下,这些船只都是过度拥挤的,而航程中的死亡率常常高达百分之五十。 主要是秘鲁和古巴在从事这种劳工的输入。秘鲁,据说由于其明智的立法,已经抑制了其公民在苦力交易中存在的残酷和贪婪的本性;然而,西班牙人仍然对英国船只和美国船只提供各种各样的诱惑,让他们从事这两个国家当局屡次宣布为非法的苦力交易。对劳工的巨大需求,以及对巨额利润的渴望,麻木了古巴那些苦力经营者们的良知。 在世界上,比如欧洲大国以及美国,虽然他们还未採取措施来阻止这种和人性格格不入的、给我们生活所在的文明时代如此丢脸的行为,但他们正在寻求对这种丑恶行径加以矫正的方法。然而,古巴却不这样做,西班牙也不这样做。西班牙已经表现出极端漠视公众信念,并且极端漠视其本应约束自己去履行的庄严义务。
第41页 那些声称由苦力组成的劳工在古巴是享有公民权利的自由民的说法,完全是荒诞不经的谎话。这些苦力的状况比被带到那里永久作为奴隶的非洲人的状况好不上一点点。名义上,清国人只在那里被奴役十年的时间,然而,即使是在经过了这段时间他能存活下来,他也很少能获得自由。苦力们手头没有可以保护自己的立法,也没有一种他们可以申诉的司法机构,这就使得他们无法控告他们那不讲道义的、残暴的主人。当我们想到他们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被绑架来的时候,并且想到他们在发现了自己已经走上一条无可挽回的命运之路时,我们对在他们中间常常发生的自杀行为以及本月24日哈瓦那《迪阿里欧杂志》所发出的慨嘆也就不会感到惊讶了。在这一期的哈瓦那《迪阿里欧杂志》中,古巴人慨嘆,由于类似的犯罪行为频繁发生,这个岛屿上的亚洲人口还是不能满足人们当初引进他们时所指望达到的目标。 这种从清国到古巴的被迫的苦力输入和英属西印度群岛的苦力输入有着很大的区别,虽然有时人们或者不自觉地或者怀有敌意地把这两者混淆起来。后者完全是处在政府监督之下的,并且,到英属西印度群岛的苦力主要来自印度乡下。古巴和不列颠群岛所抱有的目的也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所引进的完全是奴隶,完全把他们当做是干活的畜生。古巴人惟一考虑的就是这些奴隶一天能干多少小时的活;而后者的伟大愿望则是让勤劳的、独立自主的居民来这个国家居住。 在英国制度下的东方向西方移民这件事情上,私人投机者没有任何权力和机会来实施操纵。在这样的事情上人们所必须遵守的法律既严格又明确。政府官员被委派到苦力们登船和离港的港口,这些官员的惟一任务就是检查苦力们的人身权利是否受到了完全的尊重。对苦力们本人来说,他们和“奴隶”这个词毫无关系,他们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以及根据对方所做出的有关做何种工作及其恰当的报酬的字面承诺来决定是否移民。当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他们要签订一个短期的契约来补偿工厂主,因为工厂主已经预先替他们支付了旅费。不过在契约或合同期限内他们还是按所约定的薪金获取报酬,并且有资格享受免费住房和免费医疗。在契约或合同期满后,他们可以返回自己的家园,他们所为之工作的属地会为他们支付回家的费用;或者,如果他们选择了继续留在这个国家的话,他们每人就有获得十英亩土地的留置权。 在清国人移民到古巴这件事情上最令人厌恶的特点是,其完完全全是受私人投机者一手操纵的。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使得这件事情充满着如此多的恶行和弊端。对于那些受到政府监督的移民,以及移民们的权利得到负责任的权力机关庄严保证之地区的移民,我们并没有听说在运送移民的旅途中有任何较高的死亡率,或者当他们到达目的地后有任何不满情绪和自杀行为。移民们被带到古巴是为了让他们从事某些特殊的劳役,他们最终都被这样的劳役耗尽了精力并且被那些极端超负荷的劳役所吞没。所有资料都一致显示出,一位华工在古巴平均都活不到十年。 英属西印度群岛也从别处移民入境,但这种做法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扩张私有者团体的利益,而是为了在这些岛屿上殖民。这些移民中的很多人都变得富裕起来,很少有人选择回家的,尽管他们有权力获得免费返回家乡的机会和自由。任何熟悉这两种制度操作方式的人都不会把它们弄混淆,因为,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它们都是截然不同的。对移民们来说,一种制度是敞开了一扇令人绝望的受奴役的大门,而另一种制度则对这些移民来说是打开了一片意味着进步和发达的田野,这样的机会在他们自己的家乡也许是永远无法得到保证和实现的。 至于不列颠的移民,几乎完全是在东印度和西印度之间进行的,除此以外,我们并没有任何别的事情可做。这种移民是在公正和平等的原则上进行的,并且,不管怎么说,这种移民只是把英国的臣民从这个帝国的一处移到另一处,完全是在这个帝国的内部进行的。对于那些熟悉旧时美国南部黑奴制度的惊人特性的人们来说,如果这种移民的合法性需要什么保证的话,英国反奴隶组织团体能够保持沉默就已经是很好的保证了。 然而,从清国到古巴的苦力贸易则情况就大大不同了,并且,只要是西班牙当局拒绝运用公正的法律来制约这种行为,或者拒绝对那些投机者的贪婪之心加以任何制止的话,那么,对于其他国家而言,为了防止他们自己的国旗也被玷污,对这种行为加以干涉就变成了一种显而易见的责任。我们相信,我们的政府将会全力鼓励和支持清廷坚定信心来制止这种非法的苦力贸易和移民行为。由于这些坏事主要是打着我们的旗号做出来的,所以,人们特别唿吁我们採取措施,彻底让人们弄明白在苦力贸易这件事情上,英国政府的立法就如同美国法律反对非洲奴隶交易的立法一样明白无误。 唐人街上的华人孩子(1) 1896年11月22日 哈里·b.威尔逊 华人婴儿非常幸运,如果他也能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他就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婴儿了!1幸运之神正等待着他,当他进入童年王国并开始显露出人类理性的曙光时,幸运之神也正好启动她的脚步并伴随着她走向未来。
第42页 当然,我所说的是这个降生在纽约城内的华人婴儿。在她那遥远绚丽的祖国,有成千上万的婴儿最好从未降临人间!因为他们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命运比奴隶还要下贱、卑微!他们一无所有,一世所拥有的只是一个艰辛、悲惨和苦难的人生! 而在纽约城里,所有的华人父母都算得上是富有的。也许人们根据以下事实并不这样想,即这些华人生活在这个城市中最悲惨、骯脏和恶劣的社区,一个大量滋生瘟疫、犯罪和隐藏着各种人类渣滓的社区。然而,他却是属于华人的城市部落。并且,只要蒙古利亚人(指黄种人)继续寄居在下城的勿街、贝尔街和道也街这三条弯曲的街道上,他们就会一直做着他们的营生并不断增加他们的财富,直到他们满足到愿意抛弃在新大陆所有未来的机会,并开始返回他们那彼岸的天国,回到家乡去享受他们舒适安宁的晚年。 华人婴儿是从贫民窟里诞生的贵族,特别当新生儿是个男孩的情况下。在婴儿的舒适度和孩童所享受的奢侈方面,新生儿总是要幸运些。 虽然他出生地周围的一切总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然而这个华人小男孩在几年内并不会目睹人生的不幸,他也全然领受不到像毒云般笼罩在他家庭上方的那种邪恶的气氛。在纽约的清国妇女,她们的男人们大都是商人。这些商人们的生意大都有可观的盈利。生活在美国的华妇是清国男人们非常昂贵的一种装饰品,这并非说抚养她们要花很多钱,相反啦,用在她们身上的生活费是很低的。然而,要在异国他乡获得一个家乡的女人,却一直是极端困扰清国男人的大难题。当然,这种困难偶尔可以通过花大笔金钱来获得解决。在这个清国侨民聚居的社区内,有位男人就是这样的幸运儿之一。他是个演员,可以从一个全部由同乡组成的戏班子里挣到大笔的钱。他妻子跟随着他,也是这个戏班子中的一员。众所周知,清国妇女在国内是不允许登上舞台的。所以,这个男人把妻子推上舞台而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必须忍受丢脸蒙羞的折磨。 虽然华人在这里的家除了能提供生存必需之外并没有一个惬意的外部环境,但与留在故乡生活于斑驳陈旧的大门之内的人们相比,他们已经有另外一种迥然不同的幸运感觉,这就好像人从泥泞阴暗和潮湿的洞穴中爬出来,回到了阳光之下和新鲜的空气之中,在杂草丛生、长满青苔的浅石滩上,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美丽新世界。 一个幸福的异教徒之家与一个充满丑行与罪恶的洞穴之间,仅仅用一堵薄墙就可划分开来。然而,这堵墙却比加固了的城堡更坚硬,比直布罗陀堡垒更难克服。这就是一个人类具有出污泥而不染之非凡能力的伟大事例。任何其他民族,如果想在这片充满了罪恶的土地上实现移民的神话,都会迅速消失在新大陆的泥沼里面。只有清国人,因为他们的民族特性,才使得他们能够在如此破败的贫民窟里生存下来并适应它。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任何家庭能比一个拥有清国妻子的华人家庭更圣洁了,因为,没有任何其他民族的女人能比一个居住在华人社区中的女生灵来得更脆弱、更粉里透白地隐蔽住自己了。 来到华人的屋子内,能嗅到香料的味道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芳香,虽然有些刺鼻但令人惬意和陶醉,它向来访的每位客人问候致意。从燃烧着的薰香上缓缓升起的缕缕轻烟,这缕缕的由轻微粒子组成的烟雾混合到空气中,轻柔地摆动着,上升着,最后扩散开来,为整个房间都涂染上了一种类似金矿般精细和闪烁的颜色。做工粗糙的屋子内,在房间的每一处,都装饰了各式各样的饰物。墙上挂满了富有东方情调的艺术品,用金线和丝绸织成的旗缎覆盖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铺陈出如此这般整洁、精緻和奢华的景象。 紧接着你会发现一位小巧、腼腆而略显笨拙的清国妻子或母亲!你在世界上不会看到比她的束腰带更精美的丝绸料子,更不会看到比从她脸颊、嘴唇和眉毛上溢出的神采更妩媚和鲜活的女人情态了。她就是华贵的化身,女王的装束也不过如此。 在这样一位除了照料和关心以外别无他事可做的妈妈的看护下,在这样如诗如梦的环境中,这个清国小婴儿正茁壮长大。对于一个婴儿而言,除了这些还奢望什么呢? 当人们得知社区内有一个婴儿降生时,所有亲朋好友都会给这个婴儿送来礼物祝贺,他们的礼物有丝绸、银器和象牙等。人们通过隆重的仪式把这些礼物放到这个婴儿面前。幸福的父亲为他的孩子能有个美好未来而频频祈祷,祈求诸位神灵保佑他的孩子免除病患,并赐给他力量让他顺利地长大成人,以给他自己的余年也带来欢乐和慰藉。最后,家人还要花一大笔钱来准备一份丰盛的美食作为贡品,恭敬地呈放到神像面前,表示他们对神的尊敬和感激。为了后代,向神呈上再好的东西也不过分。 小傢伙一生下来就穿上了柔软和光滑的睡袍,并且这些睡袍的数量和花色还将随着小傢伙年龄的增长而增多。在唐人街里,这个岁头的小男孩如果把所有衣服都挂出来,整个街区就好像都穿上了节日的盛装。仅此一项,他即可与一个有百万富翁的父亲但皮肤比他稍浅些的美国小伙伴相比而毫不逊色。 唐人街上的华人孩子(2)
第43页 更重要的是,他与生活在纽约第五大街豪宅内的美国小傢伙没什么不平等。一直到四岁时,除了偶尔被父亲带到大街上去熘达,他实际上对周围环境一点儿都不了解。他最有好奇心的岁月是在只有三个小房间的世界里度过的,这些小房间被漂亮的图画和各种欢乐的色彩所包围。他的身体在精心抚慰和营养丰富食品的养育下茁壮成长,他的心理也在爸爸的谆谆教导和妈妈的微笑中逐渐成熟,而且根本不受外国文化的影响。这样,他东方人的倾向得到了完全充分的发展。并且在他这个年龄,唯我独尊变成了第二本性。他的室内生活和训练已把他造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少年贵族,所以,当他走到外面的世界并触及到贫穷的一角时,当他迈出家门第一步就面对人类那么明显的可怕不幸和堕落时,他仍然快步走开并且对这样的事不去做一丁点儿的思考。事实上,他根本不关心! 在他将满五岁时,家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个伟大的时刻。父亲为他在一家中国餐馆里订下了一顿丰盛大餐。这餐宴席需要厨师们花几天时间去准备。所有的亲朋好友以及父亲的老主顾们都受到邀请。在定好的这个日子,男孩会被带到理髮师那里去剃头,随之发出盛宴开始的信号。当然,他的小脑袋在家时就已剃过很多次了,但只有这次才是正式的。当理髮师做完了他的工作时,他会把一条长丝带缠绕在小男孩一撮黑黑的头髮上。之后,父亲和儿子一同走进宴会大厅,紧接着就是盛大的欢庆场面。所有客人都将向这个孩子赠送幸运卡片或其他的纪念品。 然而,这个清国男孩想过生日是因为他关心礼物和庆典。孩子们并不去注意每年都有的这个日子随岁月循环更替。只有当男人上了年纪时,他的生日才会受到人们注意。如此,他的年纪越大,他的生日礼物也就越有价值。对清国男人来说,童年时期不过是自然规律下的一个阶段,只有在老年时期才能获得荣光和尊敬。但这个清国男孩对礼物的嚮往如果没能在生日那天得到满足,却可从春节期间获得弥补。 春节时,他随同父亲去拜年。他们要拜访很多店铺,而这些店铺的男人们都会给他一些压岁钱。因为新年伊始,清国男人迷信给孩子压岁钱会为自己带来好运和红火兴旺的生意。 当清国男孩准备走向外面的世界时,父亲会为他穿上美国式的衣服,以便不招引人的注意。然后,在附近找一个私塾让他念书。在这里,他学习阅读和书写英文。再长大一些,他还要去夜校读书。孩子天性勤奋好学,书本作业从来难不住他。父亲还会不时地教他读写中文,并且逐渐把生意经也向他展示。他并不贪玩,做游戏时也从不和美国孩子混在一起。他所喜欢的运动是在屋顶上放风筝和抽陀螺,虽然他很少为游戏丢掉书本,但在这两方面他都算得上是老手。目前在城中私塾内念书的清国男孩有五六名之多,并且至少还有相同数量的幼儿在长大并正步随他们的后尘。 对于一个降生的清国女孩来说,那世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她的人生本该展示出一种时间更漫长、同时也可能更哀怨的经歷,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她们的人生既短暂又拙劣,正像在这个城市发现的情况一样。她的一生中从未有过为她自己而举行的欢宴和庆典。她的小脚在幼年时就被缠上长长的布条而变形,步履蹒跚地走过童年时代。并且,当她成长到少女时代时,人们就会喋喋不休地教给她做女人的准则以及做人家婆姨应尽的义务。实际上,她不过是为生计而奔波的一个命运的囚犯。这就是有关她要说的一切。 在清国女人出现于纽约客的视野里以前,老早就已经有华人婴儿出生了。他们是清国男人和美国女人结合的产物,例子还不少。这种结合好像两个民族的红丝线在末端交织到了一起,而产生的孩子无一例外都展示出了他父亲那个民族毋庸置疑的印记。孩子在外表上完全是个清国人,然而他在心智上却继承了两个民族的秉性。有这样一位男人,他是唐人街最杰出的清国男人之一,于十年前与一位漂亮的美国姑娘结婚,他们生育了两个男孩。虽然这两个男孩看起来长得更像父亲,但他们和其他同龄的美国孩子一样,拥有所能得到的全部幸福,他们讲英语能够像讲他们父亲的语言一样流利。弟弟喜欢穿美国式的衣服,而哥哥的最大乐趣是身着东方的节日礼服。父母亲则会分别满足每个孩子的愿望。爸爸教汉语,妈妈教英语,并且妈妈平时还教给他们其他学科方面的知识。 清美联姻出生的女孩们在相貌上更倾向于母亲。随后讲到的这个小女孩就有着一头金色的头髮。然而,她也为她有一位清国父亲而感到非常自豪,她自己也是一个非常惹人喜爱的清国少女,她和她的父亲在清国孩子们中间都是很受欢迎的。 特别让人惊讶和感动的是最近与一位八岁混血儿的对话。他告诉我说,在他还是个婴儿时妈妈就去世了,他跟着他的姐姐一起生活。 “我想,她是我姐姐,”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努力做出很有礼貌的样子。“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同样也嫁给了一个清国男人,并且已经有两个小孩了。” “你父亲怎样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哦,知道。他在18号的一家餐馆工作,他曾经拥有一家自己的餐馆,但他是个菸鬼,后来就破产了。他有时给我钱,想让我感到和他亲近。”
第44页 “你为什么不去卖报,以便能挣钱来自己照顾自己呢?” “他不让我去,他想让我继续在学校念书,并说当他快去世时,我就可以像他那样去参加工作了。” 这和那些突然离开纽约返回故国的清国男人们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他们无情地丢弃自己的孩子和孩子们的母亲,独自奔赴自己的美好前程,只偶尔有几个男人会带上他喜爱的儿子一起回国。 对于那些被留弃在唐人街的小流浪儿们来说,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他们哪天被某些机构设下的法网所捕获。然后,他们就可以从那里开始新生活,人们会教育他们“人类犯罪的倾向并非与生俱来”,并且,他们将会在那里获得面对人生向上奋斗的力量和勇气。 再版后记 我出生的城市内江地处四川盆地。沱江为长江支流,像一条蜿蜒的玉带,环抱着这个川中小城。李白诗赞为“青山横北郭,绿水绕东城。”我家伯父郑拾风少年出川,参加抗战,当过《大公报》的战地记者,后定居上海。他返乡探亲时,总要为我带回几期《儿童时代》杂志。扑面而来的书香,闻所未闻的故事,送来大上海那遥远而神秘的气息。拾风伯父还喜欢拉着我的手,一起吟唱宋代诗人李之仪的词:“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受他的影响,我对上海也有了一种天然的情感。 近年来,我多次行走沪上。坐在金茂大厦的顶楼喝茶,外滩梦幻般的景象,总让我回想起童年的往事,也感觉到《帝国的回忆》原版在反映中国社会演变的方面,似乎缺了上海这个主角。上海是牵引中国脱离封建帝制社会的火车头。上海的变迁,不仅牵动整个长江流域,而且对于全中国的改变,都具有重要意义。为此,我利用去年赴美进修的机会,对《纽约时报》报导上海的电稿,有意识地截取了1854年、1877年、1886年、1906年、1908年五个时间断面,组成一个专题序列,编入新版,供读者观察、剖析。 驱使我编纂《帝国的回忆》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我生长的城市与清末那段歷史有很深的牵连。内江地处成渝铁路中段,是辛亥年间四川保路同志会斗争最尖锐的地区。1911年8月,革命党人会聚内江,召开了着名的“罗泉井会议”,共商起义大计。9月,他们把暴动日期刻上木牌,投入江中,做成了俗称的“水电报”,召集各路英雄会攻成都。朝廷震动,急调“督办川汉粤汉铁路大臣”端方率领湖北新军精锐进川镇压,致使汉口兵力空虚,造成调虎离山之势,为武昌起义创造了条件。端方行军入川后,也在内江境内被刺死。如果说武昌首义成功是果,而革命之花却开在内江。这一点也获得了中山先生的肯定。 另外,内江还是黄花岗烈士、民国大将军喻培伦的家乡。喻培伦19岁离开内江,东渡日本留学,是革命党中最有名的“爆破大王”。1911年4月27日,喻培伦参加广州起义。他在胸前挂满炸弹,率先冲进总督衙门,炸死、炸伤清兵无数。他为建立民权的中国流完了最后的血。民国政府为纪念他建立的“喻大将军祠”,就坐落在我幼时居住的文英街上。我曾无数次怀着敬肃的心情走过将军祠堂,对这位精忠报国的乡党充满敬佩。那些做出惊天大事改变中国的人,常常不是什么神仙皇帝,也不是装模作样的军机大臣,倒可能就是一名排长,或一位怒髮冲冠的少年。 《帝国的回忆》自2001年由三联书店首发后,获得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好评,同时也有各种建议和批评。该书于2002年由台湾远流出版社在台北出版,也获得台湾学界的关注与评论。这次再版,我们吸收和採纳了各方面的意见,力求改进。为此,新版参考台湾版注释内容,对旧版进行了修订与补充。另外,按照北京大学歷史系王晓秋教授的意见,追加了一篇反映蒲安臣外交活动的电稿。再者,追补了一篇记叙“大秦景教碑”的特稿。为核实细节,我还专程访问了西安碑林。驻足碑前,仍能强烈感受到贞观年间那“盛唐巨光,景风东扇”的宏大气象,禁不住为我汉家文化之辉煌壮美而感慨万千。最后,原版关于李鸿章在纽约接受记者採访的内容,针对部分读者的疑惑,拷贝了《纽约时报》原始片断影印刊出,供读者研究。这次再版,共删减旧版8篇电稿,新增11篇,同时与出版社编辑一起选配了更多图片。这些照片和图片主要选自与文章同时代的西方国家报刊,出自西方记者之手的景像和现场实录,更增加了该书的歷史感。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如同一口硕大无比的“销金锅”。任何从外部世界传来的东西,一倒进锅里,都会有化学蚀变发生。1000年前,基督教来到长安,变成了景教;1000年后,英语进入上海,也被改造成洋泾浜,而西式法院则变成了会审公廨,甚至连美国公使也变成了大清皇上的钦差。中华文明5000年薪火相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的文化有大海一样宽阔而包容的胸怀。这样的特质,对于构建各种文明兼容并蓄的和谐世界,无疑具有十分珍贵的价值。 借再版之机,谨向台湾远流出版社的陈穗铮女士表示特别的感谢。陈女士治学严谨,为责任编辑期间,曾与我反覆讨论、印证有关译文和史实,令我深受教益。同时,向支持本书再版的当代中国出版社周五一社长和张永副总编辑,向为本书撰写书评的陈克艰、周振鹤等前辈,向特别推荐本书的《南方周末》等报刊和赵启正、段永基、池莉、徐静蕾、赵原、陈文茜(台湾)、叶国华(香港)等先生、女士,致以最诚挚的谢意!另外,外交部同事蒋书婉女士参与了部分新增电文的翻译,也一併致谢。
第45页 2006年8月9日,记于北京海淀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