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学园战区》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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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图：理子


    白发吸血鬼在黑暗之中穿梭。


    隐约可见枪只发散出的火花在昏暗的森林深处闪烁着。


    即使对刺耳的枪响充耳不闻，即使身体受到爆炸产生的热风侵袭，眼前的光景仍深深烙印在被年幼的姊姊抱着的玖式修眼中。


    身着迷彩服、头戴面具和夜视镜遮住脸，手上持小型枪和魔杖的集团散了开来。


    魔杖前端一齐迸出足以令人感到头晕目眩的强烈光线和热射线。周围的草木燃烧起来，白烟冉冉从被烧得焦黑的路面升起。


    从火焰中现身的吸血鬼身影，宛如雾气散去般消失。


    随即魔法师的手腕连着魔杖一起飞舞到空中。


    在充斥着怒吼声和惨叫声的现场，一位身着迷彩服的人拿出一张长型纸片。


    灵能力者们透过符咒，让原本在他们身旁飘浮的灵体带有质量而获得实体。


    狼、蛇、老鹰、甚至是巨人，各式各样的灵体在主人的一声令下，向吸血鬼扑了过去。


    漆黑的身影躲开这些来袭的灵体，手掌一劈。


    灵能力者们的鲜血如涌泉般从脖子喷出，接二连三地倒下。


    迷彩服集团残存的其中一人丢下子弹用尽的小型枪。吸血鬼转身面向身穿迷彩服的人，但他并没有逃跑，反而与之正面对峙。


    此人目光凝视着前方，眼前的空间突然开了一个圆球形大洞。一棵大树因此被拦腰截断，发出剧烈声响倾倒，枝叶四散。


    吸血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位超能力者身后，徒手贯穿了他的胸膛。


    子弹、魔法、灵能力、超能力在漆黑的森林中交错着。


    随着吸血鬼动作飘舞的一头白发，不时如梦似幻地闪烁着光芒。


    被眼前这幅非现实景色深深吸引的玖式，突然了解到一件事实。


    根本赢不了。


    无论是魔法师、灵能力者、超能力者或是那些靠科学发达所赐研发出来的高性能武器，都敌不过这个非人生物。


    吸血鬼在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杀了二十多人，让现场筑起一座尸山后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毫无招架之力，双方的差距就是如此巨大。


    即便对眼前发生的事件感到无比的懊恼，年幼的玖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影离去。


    什么都做不到，明明应该是那样的。


    ——一年后。


    关东某地，乙太适性检查会场。


    法律规定全国儿童在十二岁时都必须统一接受乙太适性检查。其中，玖式是班上唯一一名被判定需要再次接受检查的人。


    再次检查的结果依然是需要接受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更多的检查。而每次接受检查的时候，造访的建筑物变得一栋比一栋高大，检查时间也越来越久。


    最后来到了某处高楼的其中一间房间。


    在父亲陪同之下，一位身穿西装，怎么看都不像医生的男子向玖式宣告：


    「玖式修小弟弟，你的适性是——」


    当时男子兴奋的模样和一旁父亲错愕的表情，玖式直到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


    无法控制的感情让玖式紧紧握住的拳头不停地颤抖。


    一切就从知晓这个事实的时候开始。


    在诅咒神的同时生存下去，这就是玖式的战争。


    这是黎明期的故事。


    从前，魔法、灵能力以及超能力被用来暗中消灭吸血鬼和妖怪等非人生物。


    随着长久以来的斗争以及科学发展的进步，现今非人生物的威胁已成为过去式。


    加上由于发现一种被称为「乙太」的共通介质，让过去局限于神秘学领域的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的地位逐渐赶上科学，但彼此之间尚未完全取得平衡。


    黎明的时代。


    社会到底会要求玖式修以及他所遇见的少年少女们做些什么呢？


    他们会被什么逼迫？会被要求什么？又必须与什么战斗？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少年少女们追求的又是什么——


    这就是一个描述以上过程的故事。


    首先就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说起吧。


    在这个魔法、灵能力、超能力和科学共存的世界一角，命运的齿轮正开始转动。

 第一章

    *


    每当远处传来车辆行驶的声响，少女的肩膀都会轻轻颤抖。


    雨已经持续下了好一阵子。辛苦地走在陌生的道路上，无边无尽的山路让少女觉得异常疲惫、倍感焦虑。


    意识恍惚、步履阑珊的她连保护身体的力气都没了，就这样倒在湿漉漉的路面上。


    少女保持趴倒在路面上的姿势，好一段时间无法站起身来。


    或许已经不行了。


    想从那样的人类身边逃走根本不可能。


    正当这样想的时候，冰冷的路面传来震动。少女反射性地将身体滑进路边护栏附近的电线杆后方。一台卡车伴随着有如野兽咆啸般的引擎声从身旁的道路驶过，亮得刺眼的车头灯将周遭染成一片白。


    安心地喘了一口气后，少女再度振作起来。


    快想想哪里能够藏身？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反而不行，只会让对方更容易找到罢了。要人够多又无法轻易让外人进入的地方，才能发挥藏木于林的效果。


    可能的话，身边最好都是些与自己身高相近的少年少女。


    一个答案从天而降。


    学校——


    少女灵光一现想到这个妙计的同时，不由得有些胆怯。


    毕竟是一次也没去过，甚至连看都没看过的地方，老实讲说不怕是骗人的。光是身旁有许多同年纪的陌生人这一点就让她想逃走。


    但是少女再也管不了这么多，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封闭的村庄之中了。


    向神祈祷也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少女放弃祈祷，选择用最后的力气站起身来继续前行。


    1


    事到如今只好听天由命了。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玖式修，静静等待轮到自己接受测验的时间到来。


    以五月的气候来说过于炎热的阳光，照射着四边被各学科校舍包围的中央广场。在校地深处，耸立着一座庄严的钟塔。


    现在广场正在举行的特别测验，就连普通科的学生都会忍不住从教室探出头来看热闹，俨然成为这所学园的知名活动。


    升二年级后，测验分成三种，分别为笔试、技能测验以及特别测验。以评价学生们的人格特质为目的，于近几年刚成立的这个测验内容非常独特。测验由乙太系的三门学科——魔法学科、灵能力学科、超能力学科共同举行。


    这时响起前面一组测验结束的哨声，观众之中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


    终于轮到玖式上场了。


    玖式上前来到预备位置。对面也有一位男学生走过位于广场正中央的喷水池来到预备位置。从身上的制服可以知道他是超能力学科的学生。


    「请多多指教。」


    在互相鞠躬后，双方视线都紧盯对手胸前别着的一块木牌。


    只要任何一方的牌子掉下来，测验就结束了。


    特别测验——「异」能者之间的对战即将展开。


    测验开始的哨声一响，玖式拔出了他的魔杖。


    男学生则将视线转向喷水池。


    此时观众发出一阵惊呼。


    一团巨大的水块从喷水池中升起，溅起大量水花。


    对手是念力系的超能力者。


    玖式举起魔杖开始咏唱最基础的冲击魔法咒文，但在他咏唱完成之前对手已向水块下达指示，从中迸出一条水蛇般的水流。


    「可恶……！」


    玖式中断咏唱往旁边飞身闪躲，但水蛇的下颚遗是稍稍擦过他的手臂。


    水蛇准确地朝玖式胸前的木牌袭来。玖式一站起身就接着咏唱剩下的咒文，但水流仍持续不断地攻击。由于这次被瞄准的是脚踝，让玖式不得不中断咏唱专心闪躲。


    身为魔法师的玖式对上超能力者是极端不利的。


    魔杖、魔法书、咏唱咒文。


    透过以上手段让乙太转变成各种物质，进而引发物理现象，这就是魔法。


    能够产生确实的效果、用途广泛、不易对施法者的肉体及精神带来影响均是魔法的优点。相对的，缺点则是比起灵能力和超能力，发动魔法所需的过程较为繁琐，因此必定会让施法者在施法期间毫无防备、破绽百出。


    这样一比下来，能够对目标产生直接影响的超能力发动速度显然大胜魔法。发动超能力没有固定的过程及方法，而是需要细微的集中力，而且在实战中非常实用。


    此时玖式的冲击魔法终于咏唱完成，从魔杖前端射出带有质量的光球。


    但对手早已料到玖式这招，他用比玖式还快的速度以水在前方形成一道防护墙。当光球打在与地面呈现垂直的墙面上时，水墙发出剧烈声响破碎四散。


    飞溅的水滴随即又汇集成拳头大小的炮弹飞来。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让玖式措手不及，反应完全慢了一拍。


    一发水弹打到玖式的手腕。当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击时，手中的魔杖被弹飞出去。


    「糟糕——」


    注意力分散的瞬间，水蛇划过玖式胸前。


    木牌就这样掉落在石头路上，发出匡当声。


    同时主考官高声吹响测验结束的哨声。


    玖式全身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没了力气。


    看着脸上露出安心笑容退场的男学生，玖式也放松下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已经决定放弃努力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得赢拼命学习的其他学生。这样也没关系，玖式再度确认自己的心意。


    此时，会场中躁动起来。


    玖式往大家视线注视的方向看去。


    一位女学生正从容不迫地步入场中。


    「璃理佳……」


    黑色长发微微贴在肩头，侧脸看起来威风凛凛。


    璃理佳涅伊身上整齐穿戴着魔法学科规定的女生制服裙子和斗篷，彷佛完全没听见周遭的喧嚷声，泰然自若地站在广场上。


    另一方面，璃理佳的对手则是一位超能力学科的男学生。身形高大，体格也远比玖式来得扎实，脸上露出狂野的笑容。


    这个人我见过。


    他被称做「ranker」，也就是在超能力学科中排名前二十名的学生。记得他的名字似乎叫做，神野镜也。


    神野挑衅地甩了甩头，向站在对面的璃理佳说：


    「我可是很期待跟你这位大名人对打啊，就让我们好好地秀一番吧。我会手下留情的。」


    「……请多指教。」


    璃理佳对神野的挑衅完全不放在眼里，只微微地鞠躬示意。神野不屑地咋舌。


    即使是其他学科的学生，不，应该说全学园中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有如超能力者克魔法师、魔法师克灵能力者、灵能力者克超能力者这个无庸置疑的铁则，在场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着一件事。


    那就是璃理佳会获胜。


    随着主考官一声令下，比赛开始进行。


    璃理佳举起魔杖开始咏唱。她用远比玖式还短的咏唱时间，朝神野放出冲击魔法。神野则是注视前方。


    忽然，璃理佳放出的光弹在空中四散开来。


    玖式想起神野的乙太能力——操控气体的超能力。由于神野操控的是肉眼极难分辨、芜色透明的空气，比起玖式对上的那个男学生还要难应付许多。


    但是，璃理佳并没有因此屈居下风。


    璃理佳一边移动，一边快速咏唱发动冲击魔法，但每一下都被神野挡了下来。


    就算同样都是冲击魔法，璃理佳发射的魔法远比玖式来得又快又狠，因此神野必须谨慎防御。


    完全无法转守为攻让神野脸上露出焦躁的表情。


    逐渐将对手逼上绝路的璃理佳，动作终于产生变化。


    与刚刚完全不同的，长时间咏唱。


    好戏现在才开始，玖式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


    璃理佳用她空着的左手，从腰间的皮带抽出了另一根魔杖，然后将它举到眼前放开了手。


    魔杖就这样飘浮在璃理佳的手附近。


    璃理佳再从斗篷中抽出四根魔杖，一样将它们丢至空中。


    总计五根魔杖飘浮在璃理佳身旁。


    就在全场所有人的关注之下，第一根魔杖飞了出去。


    高速划过空中的魔杖彷佛就像拥有自我意识般，在神野身后的空中紧急停下，接着将杖身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前端朝神野的后脑勺发射光弹。


    神野往旁飞身退开勉强躲过这一击，光弹造成的冲击撼动地面。


    第二根魔杖随后飞行上升到神野的正上方，并从魔杖前端降下冰柱。


    神野翻跟斗惊险躲过，冰柱打在身旁的地面上碎裂。


    就在此时，第三、第四根魔杖朝趴在地上的神野袭来。


    「这、这些到底是什么鬼啊……！？」


    神野吓得脸色发白，根本无法招架这股凌厉攻势而只能不断防守。相较之下，璃理佳则是从刚才开始就持续咏唱，没有移动半步。


    虽然魔法师在乙太能力者之中最具多样性，但也有着每次发动魔法所需时间过长的致命缺点。因此无论是军队或警察，都会让数名魔法师组成小队行动来弥补这个缺点。


    而璃理佳却不一样。


    无论是远距离操纵魔杖、高速咏唱咒文、或是同时发动多种魔法都不是常人能轻易做到的技巧。即使对手是如此超乎常轨的魔法师，神野仍然没有放弃挣扎。他瞄准其中一根魔杖，先用暴风扰乱它的行动，让它失去控制再伸手抓住。


    「这样一来——」


    正想展开反击而准备摆出架式的神野，动作停了下来。


    因为闪耀着光芒的五根魔杖已从四面八方包围住神野。


    被其中一根魔杖抵着咽喉，刚刚做出许多剧烈动作的神野脸上滴下汗水，他哑口无言地愣在原地。


    魔杖从神野手中掉落。


    璃理佳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走过去捡起魔杖，再从动弹不得的神野胸前轻轻地取下木牌。


    「我的魔法，不是拿来用在你这种人身上的。」


    现场没有半点欢呼声，观众全都看得入迷了，实力差距就是如此悬殊。


    璃理佳涅伊。


    在场无人不知她的事迹。


    魔法学科的第二名（『ueen）。


    创校以来首屈一指的天才少女。


    学园最强的魔法师。


    正当在场所有人视线都离不开少女身上的时候，只有玖式一人撇开目光抬头仰望天空。


    在湛蓝晴朗的天空下，期中测验结束，初夏来临了。


    在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二十世纪中叶，作为暗中对抗吸血鬼和妖怪等非人生物的手段而日渐发达的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随着非人生物带来的威胁减少，转而投入这场日本同时对多国展开的大战中。


    由于战争需求导致科学进步，对于那些以往被归类为超常现象的能力，其分析研究也有了飞跃式的进展。研究最终得到一个结论：所有能力都是在一个共同原理下成立的。


    那就是乙太。


    乙太是一种能将人类的意识与精神转换成物理能源的物质。一般认为，包含人体内部，乙太这种介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任何空间之中。无中生有产生物质即为魔法，利用残留在空间中的意识或是死者灵魂即为灵能力，集中意识让脑中想像实现即为超能力。时至今日，各种能力都在世界各国随着当地风土民情和文化发展过来。


    东十字学园。


    二十一世纪初叶设立于日本，首间专门栽培乙太能力者以及进行相关研究的国立学园，分为中等部、高等部和学院部。其中，中等和高等部又由魔法学科、灵能力学科、超能力学科和普通科等四门学科所构成。


    根据调查，乙太能力者约占全国人口的万分之一。若要进入东十字学园这问具有实验性质、极为特别的教育机构就读，不只得通过全国规模的适性检查，还必须通过入学测验才行。


    学生总数超过两千人。


    在现今这个阶段，乙太能力尚未发展至足以对日常生活造成划世代的影响。栽培这群担任新时代先锋的少年少女们学习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的这间学园。


    别名「新世纪学园战区」（next　heaven）。


    2


    走廊的布告栏前挤满了人。玖式奋力挤进其中，抬头看向上头贴着的排名表。


    视线扫过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姓名和数字，终于找到了他的名字。


    「又是不及格喔……」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自从升上高等部后，玖式在魔法学科中的成绩一直处于末段班，丝毫不见进步的迹象。


    正当玖式回到教室座位上，翻开魔法书发呆的时候，


    「再这样下去好像不太妙喔？」


    佐伯由津里笑咪咪地向玖式搭话。


    佐伯是这个魔法学科梅林班的班长，她无论对男同学或女同学都能友善地相处，因此和玖式也很常聊天。


    她大概是在问刚刚期中考的成绩吧。玖式有点自暴自弃地回答：


    「我只求每天能过得快快乐乐就好了。」


    「真像玖式你会说的话呢。」


    「为了庆祝我惨兮兮的成绩还有期中考结束，找班上的大家去玩吧！要去唱卡拉ok?打保龄球？还是去海边或山上？洞窟或废墟探险也不错？」


    「玖式每次提的点子真的都很奇特耶……之前去废墟那一次就让我受够了，满满都是恶灵，若不找几个灵能力科的同学同行的话，我绝对不会再去第二遍！」


    「就说过那次真的很抱歉啦。不过你不觉得有点刺激感比较有趣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干脆找她一起去如何？」


    玖式顺着佐伯那稍微带有挑衅意味的视线一瞧，看到的是在座位上静静看书的璃理佳。稍微偷瞄一下她手上那本书，发现封面写着《消灭非人生物的一百种方法》。


    「还是算了吧，一定会被拒绝。」


    玖式虽然从小就认识璃理佳，但现在两人却渐行渐远。


    不知不觉傻傻盯着她看的同时，两人四目相交。


    从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正当玖式想仔细观察的时候，璃理佳迅速撇过头去。


    「啊，她不鸟你耶玖式-」


    「你也别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好不好……」


    玖式本来心想，她就算不想说话，至少也会歪着头露出「怎么了吗？」的表情，不过看来一切都只是无法实现的幻想。


    玖式就像平常一样，远远看着这位学园最强的魔法师。


    同时也是青梅竹马的这个女孩。


    「——话说回来，我认为你这次真的有点糟糕耶。」


    佐伯这句话比平常来得认真严肃。玖式当然也理解话中含意，沉默下来。


    「再这样下去，明年你可是会被转到普通科喔。」


    学园严格的制度让玖式不得不担心此话成真。


    魔法学科的五个班级之中，梅林班比以往来得热闹。佐伯向教室某个方向投以羡慕的眼光。


    「璃理佳到底会和谁一组呢？会是约翰·迪伊班的真锅同学吗？也有可能和灵能力科和超能力科的人一起呢。喂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天知道。」


    虽然装作一副没兴趣的样子，但玖式心里其实相当在意。


    而璃理佳本人则是一副与班上热闹气氛无关的样子，专心读着魔法书。


    佐伯看到玖式遥望璃理佳看书的样子，对玖式说道：


    「该不会玖式你，其实是个酷哥？」


    「怎么突然这样说？」


    「我觉得玖式你啊，总是……」


    佐伯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僵，于是赶紧露出笑容。


    「没事，没什么啦。先别提这个，玖式你分组要怎么办？」


    「我……」


    词穷的玖式看向浮躁的教室。


    大家都开始寻找期末测验的分组成员。


    从离等部二年级的第一学期末开始，成绩变成以小组为单位来计算。


    学生们之所以会为了一个分组搞得沸沸扬扬，原因是乙太系学科的规定和普通科不同，每年度期末总成绩将会决定该学生是否可以升到下一年级。


    没有达到合格标准的小组，将被迫转到普通科就读。


    每年都大约有整整一半的学生无法顺利升级，已经成为这所学园的一个通例。


    当然也有出现批判这个升级制度过于严苛的声音，不过这个制度其实是考虑到乙太系能力属于一种极为精僻的专门领域，为了不让这些学生出社会后学无所用，乙太系学科中也设有和普通科一样的数学和语学课程。


    而自认没有实力的人，想在这个制度中生存下去就只能靠一种方法。


    「那个、佐伯同学，假设我只是打个比方——」


    「如果你是希望加入我们这组的话，那只好跟你说声抱歉，我人已经找齐了。」


    佐伯的视线望向班上一群女同学，她们笑咪咪地朝这里挥手。看来没戏唱了。


    「可别误会喔，并不是我讨厌你，只是不想和成绩差强人意的玖式一组而已。」


    「真是感谢你这落井下石的安慰……」


    与其这样，玖式宁愿被说成「就算再怎么难相处也想跟你一组」。


    「真的抱歉啦，毕竟我也想升级……要是你能找到成绩优秀的同学愿意跟你一组就好了。」


    佐伯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成绩优秀的同学大多只想和成绩相近的人一组。


    「没、没关系，去别学科找看看或许能……」


    不一定只能和魔法学科学生同组，正当玖式认真考虑要不要去拜托灵能力学科的朋友时，身前忽然站了一个人。


    原来是璃理佳。比黑暗还深邃的双眼，用彷佛在看虫子的眼神俯瞰着玖式。


    璃理佳主动过来搭话这件事可说是相当不对劲。


    「加入我这一组吧。」


    教室中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在一片寂静之中，玖式虽然努力想理解璃理佳这句话的涵义，但依然办不到。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加入我这组。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原来如此……等等——」


    在玖式感到惊讶正想说话的同时，班上同学的尖叫声抢先一步淹没了他的声音。


    没有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能和最强的魇法师璃理佳涅伊同一组，期末测验一定能获得好成绩。对于吊车尾的玖式来说根本是神的救赎。这样当然很好，只是——


    「为、为什么！？」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你们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吗？还是说……难道你手上握有她的把柄以此威胁她吗？你这卑鄙小人！」


    明明直接去问璃理佳就好的事情，不知道是因为她太难搭话还是怎样，大家全跑来质问玖式，而且还净说些难听失礼的话。


    「就算你们问我也没用啊！去问璃理佳不就……咦？」


    人早已不在座位上。


    玖式受不了赶紧逃出教室，在走廊上看到璃理佳的背影。


    「喂！涅伊！」


    转过头来的璃理佳狠狠瞪了玖式一眼。


    「别用名字叫我。」


    「什么？啊，抱歉。」


    以前叫习惯了一时之间改不过来，但是璃理佳非常讨厌玖式这样叫她。应该是讨厌被别人误认她和这种平凡人关系亲密吧？也不是不能理解她这种心态。


    「有什么事？」


    「啊、那个、关于分组的事情，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要拒绝我？」


    「咦？不、不是那样啦，该怎么说好呢，就想听看看你邀我的理由而已……」


    话才讲到一半，璃理佳就转身离去。


    「在学校尽量不要向我搭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璃理佳变得如此冷淡。玖式心想，虽然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应该不单是一种原因造成的。


    自己在意的是，现在的璃理佳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切记，走在我身后距离不得小于三公尺，还有不要让别人看到我们亲密聊天的样子。如果不小心被看见的话，就想办法消除那个人的记忆。」


    「我有这么让你讨厌吗……！？别说那种根本办不到的事啦！」


    「在校舍别栋的『蛇六』是我们的小组集会室，你可以自由进出。」


    说完这句话璃理佳便快步离去。


    放学后，玖式一进到别栋的小组集会室就感到全身无力。


    地板上积满厚厚的灰尘，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蜘蛛网，窗户也都呈现脏兮兮的米白色。看来这间房间去年没在使用的样子，这下不先打扫房间不行了。


    璃理佳好像不粑脏乱的情景放在眼里，从刚才一进来就坐在房间里的组长桌前，翻阅一本看起来像是名簿的册子。


    或许在她眼里看来，玖式大概等同空气中的灰尘也说不定。


    「那、那个……」


    「明天就开始找其他的组员，你也来帮忙。」


    璃理佳只说了这句话就安静下来，看来她认为一句话已足够传达必要的讯息给玖式。


    「大概再找两三个人吧……」


    特别测验的小组成员规定只能四到五人。


    完全想不到璃理佳到底会邀请谁加入。


    玖式还不知道。


    这个小组的成立将是之后所有故事的开端。


    3


    隔天的午休时间，玖式和璃理佳两人来到灵能力学科的食堂。


    中央校舍内，有一栋主要用来举行典礼的大讲堂以及学园中最大的饮食专区，各学科的校舍也有各自的贩卖部和小型食堂。


    食堂中的学生们和玖式及璃理佳穿着不一样的制服。魔法学科的是招领制服，通常外面都会再披上一件斗篷。相较之下，灵能力学科的男生都穿着领子部分直挺挺的高领制服，而女生制服则比魔法学科制服裙子稍长一些，整体印象差异甚大。


    因为两人算是别学科的外来者，学生们不时望向这里的视线让玖式感到不太舒服。跟在璃理佳身后走进食堂深处，就看到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那是怎么回事啊……」


    在食堂的其中一个角落，布满了结界。


    简直就像受到诅咒的禁忌之地般，用绳索和符咒重重包围着。外头更布上一层不可视的结界，让旁人无法从结界外侧看到内侧的样子。


    「那是灵能力者的结界。」


    「结界为什么会出现在食堂里？」


    周遭灵能力学科的学生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视若无睹地从结界旁走过。


    「里面究竟有什么……」


    璃理佳拿出魔杖指向结界并咏唱咒文，魔杖前端开始凝聚光线。


    「你要做什么！璃理——」


    爆裂魔法轰在结界表面上。


    卷起一阵暴风激起粉尘，让食堂中正在吃饭的学生们当场僵住。


    烟尘逐渐散去，出现在玖式两人眼前的是——


    「真坚固，竟然没用。」


    结界完好如初，在极近距离下受到刚刚那种高威力爆裂魔法直击依然文风不动。如此看来，这个结界肯定出自于颇有能耐的灵能力者之手。


    但是璃理佳不死心，马上又开始咏唱与刚才相同的魔法，用餐场所传出阵阵轰隆巨响。


    突然，璃理佳的魔杖前端碎成粉末。


    原来是魔杖承受不起连续施展高威力攻击魔法的负荷。


    璃理佳立即掀开斗篷，玖式看见藏在里面的东西，愣到说不出话来。


    斗篷内侧整齐地排着通用型魔杖，简直像条弹带。璃理佳从中拔出一根再度注入魔力，前端开始发光，随即大量火焰飞窜至空中。


    不停地攻击让魔杖前端再次裂开，但璃理佳马上拔出新的魔杖继续进行高速咏唱。


    「这该说是在浪费魔杖还是……」


    将魔杖像消耗品一样用完即丢，跟一般魔法师的形象相差甚远。不过璃理佳脑中只想将她的能力发挥到最大效果而已吧。


    终于，满满的符咒被烈火烧尽，结界因此消失。


    「你、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啦……！」


    结界中的座位上，一位吃着便当的娇小女学生慌张地站起身来。


    一头长发后方稍微梳起至耳际，给人一种大小姐的感觉。脸庞看来有些稚嫩，从行为举止流露出典雅气质，但现在却全身散发出极度警戒的气息。


    玖式视线紧盯着在女学生身旁趴着的一只巨型野兽。


    那是只式神。


    式神在灵能力者操控的灵体中极为罕见，它拥有自我意识且能自律活动。能够召唤并操控式神这件事，自古以来就被视为高等灵能力者的象征。


    （两位，吾主正在用餐。若有事相求，请稍待片刻。）


    「对、对啊！你们赶快出去啦，去那边！」


    缓缓站起身的独角兽提防着两人。尖锐的角已逼近玖式眼前，让他身体不由得往后缩。


    「不是啦，我们只是……是说这个角有点危险，要刺到了、要刺到啦！」


    「加入我这一组吧，雾生文香同学。」


    只有璃理佳无动于衷，一如往常。


    这位名叫雾生文香的女学生很明显地还对玖式他们抱有警戒心，在辛苦说服之下，她好不容易愿意坐下来谈。四周除了式神还飘浮着许多灵魂。


    「那个，你为什么要在结界里吃饭呢？丽且还叫出这么多灵体。」


    「……本、本小姐是在自我锻链。」


    「你平常都这样做吗？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


    玖式的这句话很明显让雾生受到打击，眼角泛出泪水。


    「咦，你、你怎么了？」


    「你说谁自己一个人蹲在厕所，更正，是在结界里吃饭（注1）！？本小姐可不是因为怕被别人看见自己一个人孤单吃饭的样子，才设下结界驱离闲杂人等的喔！」


    「这、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喔。」


    「你说什么……！？每个家伙都像这样把本小姐当笨蛋耍……差劲透顶！」


    「玖式，你在做什么？还不快道歉。」


    「道什么歉啊！？我什么都没说耶！哇，好啦抱歉是我错了！」


    ※注1：日本对于在学校受到排挤霸凌或是没朋友的学生的印象是：通常都自己一人躲在厕所隔间等没人的地方吃饭，引伸出专有名词「便所饭」，意为自己一人躲在厕所吃饭。此处作者将厕所改成结界。


    眼前的少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玖式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


    「言归正传，我们是来邀请你加入的。」


    璃理佳不管旁边手忙脚乱的两人就切入正题，雾生惊讶地眨了眨眼。


    「邀请，本小姐？」


    「正是。」


    被璃理佳如黑曜石般的双眼注视着，雾生显得有些胆怯。


    「真、真拿你们没办法。本小姐姑且考虑一下，只是考虑而已喔……」


    雾生一边玩弄头发将发尖卷来卷去一边小声回答，璃理佳则是将脸凑近至雾生面前。


    「拜托了，我想要你。」


    璃理佳这句乍听之下似乎容易招来误会的话，雾生听到后像机关枪一样飞快地回答：「既、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虽然有点不太愿意，不过要本小姐加入你们也可以……」


    璃理佳点头示意后伸出手，雾生心惊胆怯地回握，而她的手简直就像犯毒瘾似地抖个不停。


    真的没问题吗？


    总而言之，虽然成功邀到雾生，但玖式心中还是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安情绪。


    隔天放学后，当玖式一打开小组集会室的房门，脚下一个魔法阵也同时启动。


    受到冲击被打飞到走廊的玖式，慢了半拍才高声发出惨叫。


    「这这这这是什么！？」


    「陷阱，铺设型对人魔法阵无杀伤力版，是为了你设置的魔法。」


    「是谁做出这么过份的事！？」


    「是我。」


    正当玖式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璃理佳对哑口无言的他招手，要他站到位于房间最里面的座位，通称「组长桌」的前面之后，她坐着用高高在上的口气说：


    「现场实地测验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吗？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种做法也太……对我这样就算了，这样对雾生的话她也太可怜了吧。」


    一进来就受到这种对待，搞不好真的会吓跑她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门喀嚓一声打开来。


    「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的魔法阵被一只巨大野兽一脚踩碎，魔法阵虽然有发出冲击，但对于光一只脚爪就有人手掌大的巨兽四肢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麒麟，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铺设型魔法阵陷阱，但并不构成威胁。）


    若无其事走进房间的巨兽身上散发出强到刺骨的灵压，是昨天看到的那只雾生的式神。


    通常，要让灵体降灵并固定其在现世的形体需要大量的乙太和专注力，但雾生简直就像是在溜宠物般轻易地操控着式神。


    「看起来她不需要你担心。」


    「这……」


    虽然雾生的加入对小组来说算是大幅地增强战力，但玖式对这种差别待遇却高兴不起来。


    「璃、璃理佳同学，从今天起，请你多多指教。」


    「直接用名字叫我就好。」


    「对，说、说得也是呢，毕竟我们同年纪嘛。啊，既、既然这样，你也用名字来、来称呼本小姐……」


    「再度请你多多指教了，文香。」


    璃理佳再次打招呼后顺其自然地伸出手。玖式虽然纳闷雾生何必这么紧张？但雾生的脸都红到脖子去了，战战兢兢地回握璃理佳的手。


    「本本本小姐才是，请你多多指教。」


    雾生握着璃理佳的手已经过了十秒左右，好像不太对劲。


    「璃理佳的手，好冰冷耶……」


    「是吗？也许真是如此也不一定。」


    「本小姐的手，很温暖喔……」


    眼神荡漾的雾生将手指和璃理佳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就像恋人之间牵手那样。


    玖式惊讶到不由得倒退一步。


    这、这下该不会……


    璃理佳似乎没察觉不对劲，只是有点感到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玖式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隔天，从魔法学科男生宿舍前往校舍上学的途中，玖式亲眼目睹一幅奇特的光景。


    雾生和璃理佳勾着手臂走在一超。


    不过，其实应该说是雾生单方面搂着璃理佳比较正确。


    「哎呀，早安，玖式同学。」


    「早、早啊，雾生同学，还有璃理佳……」


    看到雾生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玖式僵硬的表情久久无法恢复原貌。


    「我说你们这样是……」


    稍微用视线表达对眼前情形感到不解，结果雾生立刻皱起眉头。


    「怎样？」


    「咦？你说『怎样』是、那个……」


    「勾着手有什么不对吗！？」


    雾生忽然间生起气来，有点吓到的玖式脸上露出制式笑容往后退了几步。


    「当然、没有、错啊。哈哈……」


    「那我们走吧，璃理佳-」


    果然猜中了，没有错。


    身为璃理佳的青梅竹马，实在不愿看到璃理佳朝「那方面」发展，得想想办法将璃理佳导回正途才行。


    玖式怀着重大的使命感，开始了他的一天。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雾生可说是豁了出去。


    「我们一起做作业吧！」


    「我们一起去上厕所吧！！」


    「要跟我一起喝杯茶吗！？」


    也不知璃理佳是不是过于迟钝，雾生的这些邀请她都一一接受。玖式虽然相当在意，但两人身后随时都有雾生的灵兽跟着，让他连想稍微靠近她们都有困难。


    放学后的小组集会室里有玖式、璃理佳和雾生三人。


    雾生坐在璃理佳的正前方，不时偷瞄她的一举一动，令人不禁怀疑，是不是一找到机会雾生就会一口气扑上去吃了她。


    「哎呀，璃理佳，你前面头发沾到脏东西了！」


    一说完雾生迅速伸手摸向璃理佳的头发，正聚精会神地钻研魔法书的璃理佳过了好一阵子才说出一句「谢谢」，雾生就像被电到一样抖动身体。


    「话说回来，璃理佳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呢……」


    雾生眼神荡漾，整张脸简直就像是发烧般红烫，缓缓凑近璃理佳。


    「那个，不好意思可以稍微打个岔吗！？」


    对于看不下去站起身来的玖式，雾生狠狠瞪了他一下，眼神中述说着「你这家伙都不会稍微看一下场合吗」。玖式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特异独行，还是这个世界有病？


    「对了璃理佳，你不是还得找其他组员吗？」


    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但是璃理佳却立刻站起身，说了一句「跟我来」。


    有种强烈的既视感。玖式尽管百般无奈，还是只能默默跟上去。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和璃理佳总是形影不离的雾生，却不知为何一动也不动。


    「咦？雾生同学你不一起来吗？」


    「本小姐就……算了，因为实在不想三个人走在一起。」


    「为什么？」


    「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本小姐永远是后面单独的那一个！用图来表示的话就是这样：


    ●●←本小姐


    ●


    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一定不行对吧！！」


    「这、这样啊，抱歉，我不是特意要问的。」


    雾生甚至特意拿出空白符咒画图说明给玖式听，玖式被她全劳散发出的负面情绪吓到无法再说什么了。


    璃理佳选的人真的可以吗？玖式不由得感到十分不安。


    4


    玖式和璃理佳走出魔法学科所在的校舍，穿越中央广场和灵能力、超能力学科的校舍，眼前看到的是——


    「我说，这里不是普通科校舍吗？」


    虽然知道这个事实的人都感到非常意外，但其实这所国内唯一的乙太教育机构——东十字学园，普通科学生就占了全校学生总数三分之一。而且普通科的偏差值(注2)排名在全国高中之中也算是前段班。因此为了考上有名大学，特地选择进入普通科就读的学生不在少数。


    ※注2：偏差值是日本学制下一种用来评价学生学力高低的指标，以25为最低值，75为最高值。学生进入偏差值越高的高中通常越能考进好大学。


    两人来到普通科校舍后方，璃理佳在转角处停了下来。


    「看到了。」


    「看到了……你是说那两个人？」


    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一位女学生背靠着墙低下头，和她面前的男学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现场紧绷的气氛让玖式也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告白现场？


    「璃理佳，我们这样应该算是偷窥吧？」


    「我们又不是心怀不轨才看的。」


    「是这样吗？我总觉得我们只是来看热闹的……」


    自己和璃理佳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不是出于本意，玖式仍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光景。然而，却发生了不可置信的事。


    男学生在女学生面前蹲了下来，女学生竟然开始脱下自己的鞋子甚至袜子，露出小腿、纤细的脚踝和小巧的脚趾。


    男学生恭恭敬敬地捧起她的脚掌，并往脚趾中的大拇指亲了下去。


    「！？」


    女学生羞得全身颤抖，并用双手手掌遮住脸，从玖式这边都能清楚看到她连耳朵都红透了。而每当男学生的嘴唇碰到脚时，女学生口中都吐出炙热的喘息，让玖式看得讶异不已。


    「他，他，他们在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正当玖式因为目睹这世上，应该说在青少年学子读书学习的校园之中难以置信的光景而杵在原地时。


    「主城晃同学。」


    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玖式身边的璃理佳，不知何时跑到两人身旁，并若无其事地向他们搭话。


    「什么时候……！」


    男学生——主城晃闻声转过身来，藏在眼镜下的是一双丹凤眼，还有端整的鼻子，身高也比玖式来得高。他的站姿甚至可以用性感来形容。


    玖式还以为刚刚的偷窥行为已经被他知道了，但出乎意料的，主城并未提出怨言。


    「嗯？谁叫我？」


    女学生顿了一下才惊觉有旁人在看，小声发出惨叫声。


    她连忙推开主城，以飞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这次又失败啦……到底为什么？」


    「很抱歉打扰到你，不过我有事找你。」


    「有事找我？」


    璃理佳和主城两人竟若无其事地开始对话，让玖式吓到忍不住插嘴。


    「在、在此之前，可以先问一下你刚刚、那个……在做什么吗？」


    「喔？其实刚刚她向我告白，说『主城同学我喜欢你！』。」


    「原、原来如此。」


    「于是我就问了，可以亲你吗？但她说突然就要亲嘴会害羞，所以我就……」


    「你就？」


    「我就拜托她说『那亲脚趾就没问题了吧！』。」


    「！？」


    「她只是惊讶地说了『咦？脚趾？』，也没有拒绝我。结果，亲下去以后我问她感觉如何？得到的回应是『嗯～不要啦～人家会痒……』，然后我就——」


    这个世界真的病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世界何时变得如此扭曲？


    「那那那、那种做法最近很流行对吧？」


    「流行？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就在玖式已经混乱到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动如山的青梅竹马帮他解围。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是魔法学科的同学吧，我们有在哪碰过面吗？」


    「并没有。你知道乙太系学科的期末考中，有一个以小组为单位进行的特别测验吗？


    「啊……那个测验我倒是有听说过了，可是这和你找我有什么关系吗？」


    「加入我这一组吧。」


    「为什么！」


    先出声的不是主城而是玖式。


    璃理佳到底在想什么啊？


    确实是没有明丈规定不能找普通科的学生加入，但找一个普通科学生去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纵横交错的测验会场是能做什么？


    「要我加入？这是怎么回事？」


    看吧，主城也露出一副迷惑的样子，铁定会被拒绝的。


    就在此时，主城的视线突然往下瞄去。


    他用极为认真的眼神看着璃理佳的胸口，特别是死盯着制服隆起的那部分。


    「等一下，我可以先确认一件事吗？」


    「请便。」


    「可以请你稍微侧身一下吗？」


    主城开始要求璃理佳做出奇怪的动作。


    「身体稍微往前倾，抬头看这里。」


    「再来双手放胸前，不是那样，像这样用手稍微抱住自己的感觉。」


    「最后稍微挺个胸，对，就是这样！实在太棒了！赞啦！」


    「稍微」这两个字真是一个神奇咒文，不到一会儿，璃理佳就害羞得脸红起来。


    即使自认为个性随和温顺的玖式，也渐渐对眼前这个男人涌上敌意。主城摆出非常认真的表情默思好一阵子后脱口说出：


    「好，我决定了！请务必让我加入！」


    「可以请你告诉我，你是看到什么才决定加入的吗？」


    玖式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要让这个男人加入比较好。


    但是璃理佳似乎听到主城的回应就已经满足，完全没有起疑。


    「谢谢，请你放学后来小组集会室一趟，玖式你负责带路。」


    说完这句话，璃理佳抛下愣在原地的两人快步离去。


    放学之后，主城抱着一台庞大机械出现在集会室。


    「那是什么？」


    「清洁机器人，出于某种原因，我把这玩意放这里ok吗？」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fal唷。」


    清洁机器人一开口说话，上头小灯开始一闪一闪地亮着。


    「别给我擅自说话啦！我可是大发慈悲把你放在这里，给我安分一点！」


    「呕～少在那装模作样，什么大发慈悲，区区一个晃还真臭屁。顺道一提，你刚刚在对女孩子做色色的事情对吧，过程都被我用侦查机清楚拍下来了喔。」


    「竟敢偷拍我？你这缺陷ai!」


    「那个，我可以问一下那是什么吗？好像听到什么ai……」


    看到玖式愣住的样子，主城脸上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啊……该怎么说呢，这家伙虽然是个怪咖，好歹也算是人工智能。这个机器人也是我家的产品。」


    「你家的？」


    「对啊，其实……我家是专门做各式各样机械的制造商。」


    玖式心想，该不会主城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


    「然后这台ai的本体在别的地方，但是fal嚷嚷着想要连接到携带型移动机械上，我就想说如果是这种大小的话，放在集会室这边也不碍事。」


    「本体……也就是说那边放有这台ai的主电脑？」


    「完全正～确！这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身体，我好想用真正的身体尽情翱翔唷，」


    「吵死了给我闭嘴，乖乖待在机场吧你！」


    玖式已经完全跟不上主城和ai你一来我一往的对话。


    「总之，你应该也没机会和这家伙的本体碰面，所以不需要太在意。我会透过这个和它随时取得联系。」


    主城边说边指着耳朵上的无线对讲机，正当玖式心想这下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时，一个巨大的灵体用手推开房门。


    看来雾生今天用灵体巨人先探路确定安全之后才走进房间，但才一和主城对上眼，就彷佛被冻住般停止动作。


    「你、是、哪、位……？」


    「我吗？我是普通科的主城晃，请多指教啦。你是这组的成员？」


    「是、是啊……也请你、多多、指教，我叫、雾生、文香。」


    雾生脸色铁青地面对眼前这位陌生的男学生。


    主城毫不客气地对雾生品头论足了一番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叫做雾生啊，我记住了。说实在的，你身材不错耶。」


    「没、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才没有这回事，何况本小姐又这么矮……」


    「这和身高没关系，因为你胸部够大。」


    听到这句话，玖式惊讶地瞪大眼睛，至于雾生更是受到极大打击当场僵住。这是能和认识不到三十秒的人说的话吗？


    「雾生你的胸部是从几岁开始成长的啊？」


    雾生二话不说掏出符咒往主城脸上打。


    「好痛！？」


    「本本本本本本本小姐哪知道啊！」


    「我只不过想打个招呼而已啊，你说是吧，玖式？」


    「不，你刚刚的发言我完全不能苟同……」


    巨人感应到召唤者的情结起伏，进入备战型态。


    看来主城的发言听在自律行动型灵体耳中，已经算是对主人的一种攻击。虽然不是为了训练而召出灵体四处走动的雾生某种程度也很危险，不过灵体为了保护主人采取行动似乎算得上天经地义。


    「抱歉啦，晃就是如你所看到的老是少一根筋。」


    清洁机器人——正确来说是从本体连接到上头的fal一副事不关己的向玖式说道。


    「我说主城他，该不会是个怪胎吧？」


    「嗯，超级大怪胎。」


    玖式心想，一个会用超级大怪胎来批评主人的机器人好像也半斤八两。


    「如果要我评价晃这个人，大概就是『去死比较好』吧！不过也请大家和晃好好相处唷！」


    「我觉得我们完全处不来……」


    看向正闪闪发光的清洁机器人，玖式感到全身疲惫不堪。


    隔天，当玖式一来到集会室门前，就听到雾生高声惨叫。


    玖式急忙冲进房间，眼前看到的是满脸通红的雾生用手护着胸口，手上甚至已经拿着符咒。相对之下，主城则脸色铁青地往后退。


    「发、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这个男的，摸了本小姐的，胸、胸！」


    雾生连话都讲不好，眼眶红润，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等等！别误会！因为雾生说和我待在一块头部痛起来了，我出于担心想帮她看看而已！」


    看样子从那个当下就已经产生误会了。


    「那你为什么摸……！」


    「这完全是个误会，我是清白的。」


    「什么误会啊！」


    「你们听仔细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原先只是想摸摸她的头，但是由于误判了她的身高，一不小心手滑摸到胸部。」


    「你这个性骚扰大王！」


    式神「麒麟」用后脚踢飞了主城。


    6


    主城早退了。


    看来被式神踢那一下的伤害比预料中来得大。还有应该说是两败俱伤吗？雾生也因为打击过大没来集会室。虽然在自己的小组内发生这种猥亵和暴力事件，但玖式决定眼不见为净。


    忽然仔细一看，小组集会室的书柜中排满了魔法书，以及灵能力和esp（注3）相关的实用书籍。到底是什么时候搬进来这么多的？


    总之现在房间里只剩自己和璃理佳两个人，让玖式开始担心起这个小组的未来是否黯淡无光。


    「我说啊，你是不是挑错人选了？」


    「我要的就是那两人，不会有错。」


    璃理佳如此断言，一边轻轻翻着手上一本叫做《吸血鬼的解剖图》的书。


    「虽然不太有人知道，但文香身为灵能力者的实力可是一流的。而主城虽然不是乙太能力者，但我看好他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是指？」


    ※注3：esp，extrasensory　perception的缩写，举凡预知、心灵感应等非经由一般人体五感来获得资讯的方法手段均归类于此，中文称为「超感官知觉」或俗称为「第六感」。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来璃理佳不想再多说下去。


    「算了，反正我只要过得快快乐乐的就好。」


    确实是一群很独特的组员。自己对成绩不是很在意，当然若因为成绩不及格无法升级是很麻烦没错，但是也没有特别因此想取得好成绩去换取大学推荐资格。


    「不过如此一来，我这种人待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任何帮助不是吗？」


    璃理佳抬起头来，玖式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凝重。


    如果说选那两人是正确的，那自己不就是个扯后腿的包袱吗？


    「说什么傻话。」


    听到这句带刺的话，玖式吓了一跳。


    璃理佳瞪了玖式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结果还是没说半句话继续看着魔法书，让玖式心中起了一股无名火。


    「讲清楚一点嘛，你不是有话想说吗？」


    房间内气氛凝重、一片死寂，让玖式感到焦躁不安，甚至涌上一股寂寞的感觉。


    「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问题点在这里？」


    两人的距离还是一样遥远，她什么都不肯说。


    「璃理佳，你变了。」


    说完，璃理佳终于转头望向这里。正当玖式反省自己好像说得有点过火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发现她的眼神中带着悲伤。


    「到底是谁变了……」


    「什么？」


    「我要回去了。」


    玖式呆望着突然站起身离去的璃理佳，一股莫名的焦躁感让他赶紧冲至走廊想追上去，但却又因胆怯而裹足不前。


    又矢败了，为什么自己无论做什么都老是做不好呢？


    玖式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当他目送着璃理佳远去的背影时，看见一名披着斗篷的魔法学科教职员叫住了她。


    那位是玖式和璃理佳两人的班导师斑鸠。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璃理佳跟随斑鸠后面而去。


    玖式偷偷跟了上去，只见璃理佳走进教职员办公室。


    紧跟着站在入口附近偷窥里面的情况，只见璃理佳站在斑鸠桌前。


    虽然明知偷听是不对的行为，但玖式还是忍不住。


    「——请问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你的小组组成人选，虽然我已经看过你提交的名单申请表，但还是想再跟你确认一次。」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在你心中认为那样是没问题的啊。」


    斑鸠隐约猜到璃理佳会这样回答，于是转了一个话题。


    「你和玖式好像从小就认识了对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让玖式不由得紧张起来。


    「请问那有什么关系吗？」


    「中等部的时候我也曾担任过那孩子的班导师，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比起来似乎有点，不，应该说变了很多。」


    意料之外听到斑鸠这段话，让玖式心中五味杂陈。


    「你知道那孩子为什么变了这么多吗？」


    「我并不清楚。」


    「……总而言之，现在玖式他没有像你那么用功，而且魔法适性本来就不高，这代表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像你这种程度的魔法师。虽然很不公平，但事实就是这样。」


    乙太适性，也就是用乙太作为介质将精神力转换为能量的素质。


    教职员手上都有学生们的适性检查结果，所以斑鸠才抱有疑问。


    为什么全学年第二名的璃理佳会跑去邀请才能平庸的玖式入组？


    「难不成因为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你同情他才邀他同组吗？」


    璃理佳依然沉默不发一语，而斑鸠或许是将这个举动视为默认，接着说：


    「我认为玖式就算转到普通枓对他来说也不错。可是璃理佳你不一样，因为你太优秀了。虽然我不会叫你不动私情，但是这次还是……」


    「因为他是必要的，我才会选他。」


    璃理佳这句不容置喙的回答让斑鸠说不出话来。


    「如果老师想说的就是这些，那请容我失礼了。」


    「喂、等等，璃理佳——」


    脚步声离玖式越来越接近。


    玖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起来。他的心脏飞快地跳个不停，静静等待她的气息消失远去。


    在安心的当下，也深感不得不对青梅竹马躲躲藏藏的自己真是没用。


    果然还是想知道璃理佳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被璃理佳叫来集会室的玖式一进房间就开始慌张。


    「璃理佳，你在做、做什么啊？」


    桌上的台灯照射出诡异光芒，它是这个房间中唯一的光源所以室内显得昏暗。房间中摆着装有色彩鲜艳液体的烧瓶，还有装着大概是实验用的老鼠、蛇、蝙蝠等小动物的笼子也挂得到处都是。在房间正中央，头戴巫婆帽，身穿黑色长袍的璃理佳视线离开摊开的魔法书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睡眠不足，她的眼窝长了两个黑眼圈。


    「我在进行新魔法的实验。」


    「喔喔，原来如此……」


    换作其他人的话，这身打扮乍看之下会让人觉得很诡异，但若是璃理佳的话，可就不能一笑置之了。


    「烧瓶里的是会令人变得有如酩酊大醉般效果的无杀伤力魔法。只要一接触到空气就会马上气化，侵入人体的呼吸系统，不过缺点是持续时间不久。」


    「真不愧是璃理佳，竟然能自己开发新魔法。」


    要开发独创的魔法，通常要进到大学等高等教育机构后才能接触到。璃理佳竟然能够在这个年纪，而且是透过自学就办到了，让玖式再度理解到她真的是个天才。


    「我也正在实验一些其他的魔法。」


    她的视线望向房间内其中一个笼子，里头有一条奇怪的蛇。


    那条蛇的头部后方怎么看都像是长出了鸟类翅膀，而蛇牙变得又长又大，长到从嘴巴中完全露出，蛇眼则是呈现灿烂的深红色。


    「那条蛇也变得太可怕了吧！？这样不会触犯伦理禁忌吗！？」


    「没什么，只是稍微发生变异罢了。」


    璃理佳不以为然地说出恐怖发言。我什么都没看到！玖式决定逃避现实。


    「先、先不提这个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为了玖式你，我开发出一种能够激发潜在能力的魔法。」


    「激发潜在能力？这种事魔法能办得到吗？」


    虽然连听都没听过，但既然出自于璃理佳这个天才之口，总觉得非常有说服力。说实话，玖式想到自己或许能够成为像璃理佳一样厉害的魔法师，就感到雀跃不已。


    「效果我也做过实验证实。」


    「好棒，这真是太厉害了！」


    玖式对璃理佳投以尊敬的眼光，让她稍微感到害羞而撇开了头。这举动看在玖式眼里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你对我施展魔法了。啊，顺便问一下，你是对谁做过实验？」


    璃理佳略显得意地指向某个地方，就是刚才那条奇怪的蛇。


    「竟然是那条蛇！？」


    渺小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抱歉当我没说，果然还是算了！」


    「为什么？你刚刚明明说那就拜托了。」


    璃理佳有点闹别扭地向玖式抗议，让他心想该生气的是我这个差点被拿来做人体实验的人才对吧。


    「你的实验对象根本不是人类啊！难道说我也会像那样长出翅膀！？」


    「没问题，你看它还活得好好的。」


    「不不不！问题不在这里！」


    「老老实实地不要乱动。」


    璃理佳对着四处逃窜的玖式举起魔杖，把他硬逼到墙边，至于玖式则是用手抵着璃理佳拼死抵抗。


    「玖式你，或许有潜在的才能也不一定，所以……」


    「你快住手啊……为什么要这样乱来……？难、难道是在意昨天斑鸠老师说的话吗……！？」


    璃理佳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力气瞬间缓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


    说溜嘴了，当玖式这样想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偷听我们谈话吗？」


    「那个，该怎么说呢，我……」


    当玖式专注于想理由搪塞过去时，璃理佳咏唱了简短的咒文。本来散落在地板上的几根魔杖漂浮至空中，随即刺向玖式身上的斗篷。


    被钉在墙上的玖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头上的巫婆帽缓缓逼近。


    死定了，正当玖式害怕这下子自己要当不成人类的同时，房间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璃理佳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走向房门。


    （你这个性骚扰狂！）


    （我就说你误会我了嘛！我只是想帮你揉揉肩膀而已……！）


    耳熟的声音话声刚落，房门突然被整个吹飞。


    「哇！」


    桌子倒了下来，上头装有酩酊魔法的烧瓶和装有各式各样野兽的笼子散落一地。


    飞进集会室的是雾生的式神，而在气得怒发冲冠的雾生和式神面前，脸色铁青的主城被一步步逼退。


    「抱歉啦玖式，我现在稍、稍微有生命危险，所以下次再跟你道歉！」


    「你这个变态休想逃！看本小姐让恶灵附身在你身上！」


    雾生大喊着这句灵能力者才能用的恐吓，并命令麒麟死命追赶主城。两人一只就像台风过境般，把房间弄得一团乱后迅速地离去。


    「那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一想到那两人就是自己今后必须依靠的组员，令玖式的头不禁痛了起来。


    「啊！璃理佳你还好——」


    原本倒在地上的璃理佳此时突然起身，但她头上简直像落汤鸡一样湿透了，身旁散落一地被摔得粉碎的魔法实验用烧瓶碎片。


    「璃理佳？」


    璃理佳不发一语，表情呆滞地盯着玖式看。忽然她伸手摸向自己胸前的制服领带，咻的一声用力扯下后随手丢在地上。


    紧接着用细长的手指解开制服钮扣。


    「璃璃璃璃理佳！？你怎么了！？」


    敞开的胸口露出上头绣有精致花纹的纯白色胸罩，胸部出乎意料的大，玖式赶紧以不亚于光速的速度将视线移开。


    「修。」


    被露出柔嫩肌肤的璃理佳一抱住身体，玖式感到全身像被电流电到一样。


    璃理佳将全身重量靠向玖式，以致他承受不住向后倒去，撞到背部和腰部的疼痛令人不禁皱眉。


    「该、该不会是刚才装酩酊魔法的烧瓶砸到你身上了吧……！？」


    肌肤紧密相交的部分感觉得到她的体温，后颈被她口中吐出的气息弄得很痒。


    「为什么……？」


    「怎、怎么了？」


    「修你为什么，不——呢？」


    璃理佳的低声细语让玖式听不太清楚。


    「就是因为修老是这副德性，人家才……」


    璃理佳静静阖上双眼，嘴唇凑向玖式的唇。


    等等、慢点、稍微等一下，这样下去不太妙！在现在的情况下对璃理佳做这种事的话，等她清醒后，玖式实在不觉得自己还会有一条命在，但此起这些。


    他的脑中浮现璃理佳小时候的笑容。


    无论如何都想让她再次展露的那个笑容。


    她湿润的嘴唇轻轻碰触到颈部。


    理性快把持不住了，至少先想办法让她清醒吧。


    正当玖式决定豁出去，用两手轻轻抓住璃理佳肩膀的同时。


    呼……呼……


    在一片沉静之中，璃理佳安稳地睡着了，发出的吐息让玖式的男性冲动瞬间熄火。


    玖式叹了口气，并感到全身放松了下来。


    隔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思考该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璃理佳胸前大开，裙角也掀了起来。


    总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只好在眼睛尽量不去瞄到的情况下帮她整理了。就在玖式如此决定，并将手伸向她衣服的同时。


    璃理佳突然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玖式维持着这个怎么看都像是要脱她衣服的动作僵在原地。


    「呀！」


    这样发出怪声手忙脚乱的璃理佳，玖式还是头一次见到。


    璃理佳满脸通红地用单手护住胸口站起身来，同时另一只手早已紧握着魔杖，湿润的眼眶里藏有杀意。


    「璃理佳，我非常清楚你想表达什么，但是先冷静下来，深呼吸，说起来这只是个不幸的事故——」


    璃理佳咏唱了雷击魔法。


    6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


    集会室周遭早已暗了下来，校舍中感觉已经没有人在，但正对面的宿舍里有几间房间依然灯火通明，这是在测验前司空见惯的情景。


    「……」


    「……」


    气氛糟透了。偏偏在这种时候雾生和主城都没来。玖式再也忍不下去，从根本没读进脑袋的魔法书中抬起头来说：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我也是。」


    「是吗？那……」


    出乎意料的结果虽然让玖式有点胆怯，但两人还是锁上小组集会室的门从社团活动大楼走了出来。走过风雨走廊来到现在没在喷水的喷水池中央广场，也就是之前进行特别测验的会场。


    晚上的学园充满了独特的寂静气氛。


    再加上比起平常，现在和璃理佳之间几乎没有对话。


    先受不了的果然还是玖式。


    「……我说啊，涅伊你为什么——」


    「不要用名字叫我。」


    「啊，抱歉。」


    我这个笨蛋，又搞砸了！在一片沉默中，玖式咋舌责备自己。


    璃理佳说完后，看着沉默不语的玖式，不知为何有点焦虑地开口又说：


    「那个……对玖式你来说，是不好的吧？」


    「什么对我不好？」


    「就是那个……我因为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就找你入组这件事。」


    玖式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璃理佳想表达什么，直到过了一会儿才明白。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让别人看到他们平时就以名字亲密地称呼对方的话，会让人认为玖式是靠私底下的关系才加入璃理佳的小组。


    「什么啊，原来是因为这种小事啊。」


    「什么叫这种小事……！」


    璃理佳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搞得他也紧张起来了。根本就没人会在意，不过是自我意识过剩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


    「涅伊绝对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选我入组，这种程度的事我还是知道的。」


    「可是就算修知道，在其他人眼中还是——」


    「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你终于愿意用名字叫我了。」


    「……！」


    璃理佳脸颊逐渐羞红，闭上嘴不发一晤。


    果然玖式到现在依然搞不清楚璃理佳在想些什么。即使如此，还是有种能够慢慢恢复以往关系的感觉。


    「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下次一起去街上逛逛如何？」


    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的璃理佳眨了眨眼。


    「你看，期中测验前阵子才结束，再过一会儿期末测验就马上又要到了，我想说现在时间正好，也可以算是庆祝我们小组成立之类的。当然前提足要你愿意啦，不用勉强。」


    难道就不能邀得更有技巧些吗？玖式自己说着说着都惭愧起来了。


    「你这是，邀我约会的意思？」


    「！？」


    竟然得到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璃理佳有点不安地抬头看着玖式。


    「不是，该怎么说好呢？虽然我不是抱着这种打算才邀你的，不过我当然也想过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很好。」


    「说清楚一点，到底是哪种意思？」


    「你跟我说哪、哪种意思我也……」


    「硬要选一种的话呢？」


    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点呢？慌乱之中，玖式终于鼓起勇气说：


    「……应该算，约会吧。」


    璃理佳沉默了一阵子，这段期间让玖式感到度秒如年。


    「……去。」


    「咦？」


    「如果是约会的话，我就去。」


    正当玖式还在思考璃理佳这个回答的意思时，匆然手上传来一股冰冷的触感，让他吓了一跳。


    璃理佳用她纤细的手指，有点犹豫地握住玖式的无名指和小指。


    璃理佳低着头，即使在黑暗中也看得出她已羞得连颈部都一片通红。


    「因为，我是修专属的……」


    「璃理佳……」


    正当璃理佳小巧的嘴还想说出接下来的话时。


    从喷水池的阴影处飞出一道人影。


    被裹着暗色长袍、身型瘦小的人影这样一撞，璃理佳和人影都跌坐在地，人影原本戴着的眼镜掉了下来。


    「不好意思！你没事——」


    撞到璃理佳的时候，裹着人影的长袍连身帽被掀起，露出一头宛如白雪般的秀发。


    眼前是一位娇小的少女，身上穿的既不是教师用长袍，从外表看来也不像是这个学园的学生。她手中的魔法书和魔杖掉落在石制步道上，两样道具无论是哪一个看起来都相当老旧。


    少女缓缓拾起头来。看到「那个」的瞬间，玖式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那是一双金黄色的眼眸。


    「你是……?」


    「啊、啊啊……」


    少女脸上满是惊恐，身体也不停颤抖着。


    「你怎么了？你不是这个学园的学生对吧？」


    少女只是不断地微微摇着头，同时身体不停往后退。


    不行，看来她完全听不进我的话，正当玖式想问璃理佳该怎么办的时候。


    只见璃理佳痛苦地掐着自己的喉咙。


    「璃理佳你怎么了？」


    看见她双脚失去力气跌坐在地而冲上前去的玖式，身体内侧突然传来一阵冲击。


    他和璃理佳一样因为过于疼痛，身体承受不了而跪了下来。


    发不出声音。


    不，应该说连呼吸都没办法。


    「——没有事先察觉到能进行直接干扰的超能力，从那一刻开始玖式魔法师输了。这里的家伙连这种程度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陌生的声音响起。


    嚓嚓，面对摩擦石制地板产生脚步声的方向，玖式趴着抬头望去。


    「真是的，所以我就说魔法师根本就只能算是个街头卖艺的嘛。」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身穿连帽外套加上工作裤，打扮得极为平常的年轻人。但是他的眼神中充满杀戮之气，既不是等闲之辈，也不是这个学园的学生。一副不以为意的从容态度甚至让人感到恐怖。


    这个男子所说的话，就某方面来说确实千真万确。


    由于超能力是用乙太对目标造成直接影响，对间接引发物理现象进行攻击的魔法师来说，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御都很困难。若对上的是念力系或是对物体产生直接影响以外的超能力，还可以透过索敌魔法和先制攻击间接地进行防御，这也是魔法师对上超能力者唯一的防御手段。


    魔法师的天敌，正是超能力者。


    「接下来就剩你了，你这小鬼给我过来。」


    无视不能动的玖式两人，男子粗暴地抓住少女的手腕。


    「不要！放开我……！」


    在因疼痛而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稍微看到这个场景。


    这个少女为什么被男子追赶？


    「看来你是想尝点苦头了。」


    男子秀出皮带上吊着的革制刀鞘，并从中拔出刀。


    长且厚重的刀身，刀刃上还带有回钩，是把呈现诡异形状的战斗用刀械。看来事情并不单纯。


    璃理佳动弹不得。魔法师本来防御手段就少，再加上对超能力的抵抗性也低。乙太能力者对于同种能力的抵抗性较高，而灵能力者对魔法、超能力者对灵能力、魔法师对超能力的抵抗性特别低。


    璃理佳要恢复得花上一段时间。


    但是，自己却不一样。


    在逐渐变得模糊的意识中，玖式从腰部后方的隐藏匣子中，拿出了符咒。


    用尽吃奶的力气将符咒扔出去后，符咒简直像是生物般紧紧黏在男子的脚上。


    「什么！？」


    男子惊觉自己受到攻击而露出焦躁神情的瞬间，直到刚才还在痛苦挣扎的璃理佳开始大咳了起来，同时玖式的气管也开始能吸进空气。


    原来是刚才玖式扔出的符咒中断了超能力的效果。


    降灵术及解咒术等等，灵能力擅长控制外界以及对象的乙太。其中作为代表的触媒就是符咒，符咒能让被碰触对象的乙太产生混乱，对于发动能力需要高度集中力的超能力者来说是非常麻烦的东西。


    当然，除了灵能力者以外没有人能使用符咒。


    「你这家伙！不是魔法师吗——」


    就在此时，玖式将视线望向男子并集中注意力。


    男子的表情渐渐紧张起来。


    他的视线已经没有在看玖式了，不，应该说看不到。


    玖式就在男子的正前方，但男子却左顾右盼不断摆头看其他方向，刚才从容不迫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表情。


    「给我跑到哪去了……」


    璃理佳勉强站起身来，看见男子正慌张地环顾四周，以及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却未受到任何攻击的玖式。她只好看向玖式要他解释状况。


    璃理佳看得到玖式。


    玖式从正面将魔杖指向男子并咏唱咒文，冲击魔法就这样打在毫无防备的男子肩上，他手上的刀也因此掉落在地。


    虽然玖式的魔法威力并没有大到能将人体弹飞，但男子还是痛得弯下身体皱起眉头。


    「你这该、该死的家伙……！」


    男子察觉到这样下去过于危险，只好粗暴地推开白发少女。


    当玖式在少女即将撞到地面之前护住她的同时，男子转身逃离，消失在黑暗之中。


    玖式全身渗出大量汗水。


    「玖式，刚刚的是……？」


    璃理佳和少女用吃惊的表情望着玖式，他没有勇气面对两人的视线，只好撇开头来逃避。


    在逃走之前，男子究竟是如何看待打退自己的敌人呢？


    用符咒来妨碍能力的发动。


    让男子看不到玖式身影的不可思议能力。


    再加上魔法。


    由一个人同时发动这些能力，这是任何人都前所未见的。

 第二章

    1


    隔天早晨是一个多云昏暗的阴天。正当玖式在学园的保健室前等待消息的时候，璃理佳走了过来。她看起来一如往常没什么大碍，让玖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的状况如何？」


    「还在睡，看样子相当疲惫。」


    「老师们说什么？」


    「等恢复意识后就将她转往医院，然后请警察协助调查她的来历背景。虽然我们有可能要协助做笔录，但老师叫我们先乖乖去上课。」


    在昨晚的事件之后，少女就彷佛昏倒一样失去了意识。于是两人前往教职员办公室，向留守的老师说明事情经过后，决定暂时先将少女安置在保健室休息，直到现在少女仍然尚未醒来。


    入侵学园的超能力者是被玖式击退这件事，除了在场的玖式本人和璃理佳，以及沉睡不醒的少女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明明才一大清早，但远远就看到雾生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


    雾生一看到璃理佳，就飞奔上前抱住她。


    「璃理佳，太好了……」


    雾生缓缓松手离开璃理佳，悔恨地低下头来。


    「敌人是超能力者对吧，明明要是本小姐在场，就不会让你们两位受伤了……」


    「没这回事……应该说没把你也卷进来就值得庆幸了，而且你看我们两个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玖式同学……」


    即使到现在，回想起昨晚的事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发抖，但都被玖式强忍了下来。


    这种事绝不想让自己以外的人也遭遇。


    「不过话说回来，真不傀是璃理佳，竟然能击退那样的敌人。」


    璃理佳闭口不语让雾生感到有点疑惑，玖式连忙转移话题。


    「话、话说主城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奇怪，听说他比本小姐还要早就来了不是吗？」


    「咦？」


    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玖式打开保健室的门走了进去。


    床就在房间最深处靠窗的地方，少女正睡在上头。


    同时，正要扑上床去袭击熟睡中少女的主城也在。


    雾生召唤出式神「麒麟」，用角挥向主城的臀部。


    「唉呦喂啊！？」


    可疑人物主城就这样被击飞至空中，撞上房间内对面的墙壁后，翻了个跟斗站起身来。


    「痛死啦！冷不防地做、做什么啊！」


    「这是本小姐的台词吧！你到底在、在做什么啊！？再说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问我怎么进来的……你看那里不就有扇窗户吗？」


    「不要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啦！」


    「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听到女孩子昏倒又毫无防备地睡着，就觉得下半身开始发痒……」


    「你这个性犯罪者！」


    「冷静啊，雾生同学！」


    玖式急忙从后方架住拿出攻击符咒的雾生，免得这样下去会演变成流血事件。


    正当现场气氛紧张一触即发的时候，床上传来呻吟声。


    全部人立即将目光转向少女。


    她的双眼缓缓睁开。


    在眨眼数秒钟后，少女惊觉周遭全是没见过的陌生人，让她吓得半死从床上弹起身来，以至于后脑勺撞到墙壁。


    「～～痛！你你你你们是谁！？」


    「你不用紧张，先冷静下来。我们是这所学园的学生，你想想，我们昨天不是见过面吗？我和我身旁的璃理佳，有印象吧？」


    玖式放慢语调解释后，少女就眯起眼盯着他和璃理佳两人的脸看。一双澄澈的翡翠绿眼眸，昨天晚上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金色，看来只是错觉。


    不过总觉得她的眼神好像没有对焦的感觉，难道是她视力不太好的关系吗？


    警戒心还没完全消除的少女摸了摸床边，玖式发觉她在找的东西，于是从床边桌上拿起那样东西交给少女。


    「我、我的眼镜……」


    将眼镜交给她的时候，玖式发现镜片上头似乎有一层雾状的构造。


    「那是一付遮光眼镜吧。」


    「！！」


    不知为何，听到玖式这句话，少女的表情整个僵住。


    「只是普、普通的眼镜，绝对不是因为我非常怕光才戴什么遮光眼镜！」


    「是这样啊？还有，这些东西也是你的。」


    玖式将魔杖和魔法书递了过去，少女战战兢兢地接下它们。


    「你是魔法师吗？」


    「咦？啊、对，我是我是！听了可别吓到噬，我可是一个魔法师呢！」


    少女挺起胸膛，夸张地强调自己是个魔法师，甚至感觉有点在虚张声势。


    就算她这样说，玖式等人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该怎么办呢？少女察觉周围的人都呈现迷惑的表情，不由得慌了手脚。


    「那、那个……大家好像不怎么吃惊耶……？」


    「当然啊，因为……」


    主城转头看向璃理佳，淡淡地说：


    「光说她就好，她可是学园第二名的魔法师呢。」


    「学园第二名的……咦？」


    璃理佳轻轻咳了一下，玖式没有看漏她脸上些微动摇的表情，看来在众人面前被人这样称呼似乎让她感到害羞。此时，主城顺手又指向玖式。


    「然后，这家伙好歹也算是。」


    「什么叫做好歹啊，我也是这里的魔法师好吗！」


    「大家都是……魔法师？」


    「本小姐是灵能力者。」


    「灵！？」


    本来脸色正逐渐恢复正常的少女，转眼间又变得铁青。


    「啊、那个……我可以请问一下，这里到底是……？」


    「东十字学园，是一所乙太教育机构。」


    「是、是这样啊……」


    「？」


    在众人感到不解的目光之下，少女再度昏了过去。


    总而言之先让她继续休息，如此决定后，玖式等人回到班上上完上午的课，午休时间又聚集到小组集会室。


    「看样子她很害怕能力者。」


    「不过有这么可怕，会怕到昏过去吗……」


    这个社会上确实有人对玖式等人，也就是乙太适性者抱有偏见。而以实际情况来说，普遍认为现存黑道帮派的一半左右就是由魔法师、灵能力者和超能力者所组成。


    但是比起那些黑帮，像玖式这些透过正常管道进入学园就读，以获得能力的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并没有像黑帮一样受到社会严重歧视，在这个到处都有人从事暴力相关职业的社会中，社会舆论反倒出现希望政府公家机关着手培养乙太能力者来对付这些人的声音。


    「去看看她的状况怎样？」


    「我吗？」


    「就本小姐的观察，她最不怕的好像就是你，再说总不能让这个男的去吧。」


    「咦？为什么我就不行？」


    「去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表情如何？」


    嘻嘻嘻嘻，镜子里照映出主城脸上的淫秽笑容，看来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我去去就回。」


    *


    好呵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危险好危险好危险好危险。


    少女在床上用床单包裹住全身，着急地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自己怎么会跑进一个这么可怕的地方。


    魔法师加上灵能力者甚至还有超能力者？自己的处境简直就跟在草原上被狮群包围的斑马没两样。在村里怎么会没有学到所谓的学校原来是一个这么可怕的地方呢？


    不趁早从这里逃出去不行。


    少女下定决心后，避开坐在桌前背对着床的老师视线，从床上轻轻爬了下来，蹑手蹑脚的走出保健室。


    *


    「什么？她不见了？」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她的踪影。」


    都怪我没有看好她，保健室老师自责地说道。而其他的教职员似乎也已出动去找她了。


    我也去找看看。说完这句话后，玖式也只好来回地开始在学园内寻找少女的踪迹。然而，竟然轻而易举地让玖式发现了少女的身影。


    在校舍三楼的特别教室区走廊上，从装着一些魔法用具的柜子后方，露出一个小巧的臀部。由于实在太过明显，玖式还以为那是个陷阱。


    「我说你啊。」


    「呜！」


    少女被吓到跳了起来并绊到自己的脚，一直线倒下去和地板做亲密接触。


    「没、没事吧？」


    「请请请不要管我！我没事了！我这就要走了！」


    「啊，那里是——」


    嘴上说着要走的少女，却躲进了美术教室。


    傅来一阵细微的惨叫声，原来是少女看见摆在教室内的一幅画，当场愣住。


    那是一幅吸血鬼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画。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少女脸色铁青，浑身抖个不停。


    「这这这这是什么么么么！？」


    「我想这应该是美术课用的备用画吧。」


    这幅画确实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氛，但也不是如此恐怖的东西。


    过去确实存在着吸血鬼及妖怪这种非人生物，无论是历史或生物的教科书上都有记载，甚至到博物馆就能看到他们的木乃伊。但是自从二十世纪中叶以后，这些非人生物的数量开始急遽减少，其中特别是吸血鬼，至今都还未发现任何残存案例。


    「咦？这不是玖式吗，你怎么了？」


    美术教室的入口附近出现一位短发的男学生。


    是梅林班的同班同学风间。两人从中等部时期就认识了，宿舍的房间也离得不远所以交情还算不错。


    「风间你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这什么问题啊，你忘了我是美术社社员吗？」


    「啊，我想起来了。」


    玖式看到风间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向他借的电影光碟还没还他。果不其然，风间立刻提到这个话题。


    「话说我之前借你的电影看了吧！？那个史蒂夫·希格（注4）的精彩演出！」


    五十年演出无数动作片的资深演员史蒂夫，希格担任主角的电影「沉郁系列」。身高高于一百九十公分、军人出身、肌肉发达的魔法师主角，将以吸血鬼为主的非人生物一一撂倒。是一部突显主角多么勇猛机智大显身手的电影，也是非常卖座的系列作之一。


    「我觉得最精采的部分，莫过于那个把吸血鬼整只手扯下来的画面！」


    「整、整只手！？」


    不知为何，少女突然惊声尖叫。


    「对！紧接着补上致命一击把吸血鬼整颗头打飞！」


    「整、整颗、整颗头！？」


    「再来把肠子也扯出来……喂，这位同学她还好吧？」


    「咦？」


    少女就这样站在玖式旁边昏了过去。


    结果还是回到保健室了。


    似乎正要召开临时教职员会议，保健室老师拜托玖式在她回来之前帮忙照顾少女，于是玖式只好陪在少女身旁。保健室内没有其他学生，现在只剩他们两人独处。


    过了一会儿，少女发出小小的呻吟声。


    「啊，你醒了吗？」


    少女眨了眨眼，似乎还记得刚才自己经历的事。


    「那个，我好像又昏了过去……」


    「刚才真是抱歉，原来你会怕那种血腥的语题吗？」


    「不，也说不上是特别害怕……」


    重新将遮光眼镜戴好后，少女支支吾吾地回答。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雷蒂·艾丽菲利斯，叫我雷蒂就可以了。」


    「身体状况如何，没事了吗？」


    「嗯，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已经没有大碍。」


    「那就好。」


    少女紧紧握住床单，简直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蜷缩着身体。


    不知是不是出于同情，总觉得自己非常在意眼前这位令人不放心的女孩。


    ※注4：此处影射美国动作片名演员史蒂芬·席格。演出以「魔鬼战将」知名的动作片，是世界著名的武打巨星。


    「你该不会是想从这里逃出去吧？」


    雷蒂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就这样低下头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正在被人追赶吗？要是你又一个人跑出去的话，又会被——」


    「这件事和几位没有关系。」


    果断地被回绝了，现场充斥着尴尬的沉默。


    昨晚自己的确是碰巧才过上那样的事，能够击退超能力者也只能说是运气好罢了。


    虽然本人这样说，但是放雷蒂自己一个人真的好吗？


    「我觉得比起单独一人，你应该和我们待在一起比较好。」


    在心情摇摆不定的情况下竟脱口说出这句话，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果不其然，雷蒂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像你和你的朋友们那样吗？」


    「咦？」


    「你们几位又是为了什么才一起行动的呢？」


    「要说是为了什么的话……」


    被这样一问，一时之间还真的回答不出来。


    「当然是为了期末测验……」


    不，不只如此。


    玖式没来由地想对雷蒂说出真心话，想把自己的想法都传达给她，虽然不知道能因此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想我们之所以一起行动的原因，是为了存活下去。」


    听到玖式这句话，雷蒂瞪大了眼。


    「你们几位的生命经常受到威胁吗？」


    玖式摇头苦笑，做出修正。


    「不是会威胁到生命的危险啦。该怎么说好呢，在许多情况下，例如考试、升学和人际关系等等.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是非常不利的。」


    所以为了存活下去，玖式认为大家还是应该共同行动。


    为了不被无情的现实给压垮。


    「……我还是，搞不太清楚。」


    「说、说得也是呢。真抱歉，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讲着讲着自己都觉得害羞，但玖式发觉雷蒂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下来。


    「谢谢你，我稍微安心一点了。老实讲我其实非常害怕你们几位，所以才焦急地想赶紧逃离这里……」


    「用不着害怕，虽然我们这里确实和其他一般的学校不太一样，但我们也设有普通科，而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认真向学的普通人喔。」


    「是这样吗？」


    「嗯，还有虽然这是我个人的感想啦，这里也有许多可靠的伙伴呢。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认为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比较好。」


    「我……」


    雷蒂含糊其辞，玖式也不好再强迫她，现场一片沉默。


    此时从外头传来声音，打开保健室走进来的是斑鸠。


    「你们两个，我开门罗。」


    「老师。」


    「玖式，让你在这帮忙真是抱歉，现在我会将她转往医院，你就回去上课吧。」


    「啊，可是……」


    虽然反射性的提出抗议，但却想不出任何具体的理由。


    玖式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躁感。正当他努力想办法的时候，只见雷蒂静静地下床站起身来。


    斑鸠也催促雷蒂跟着他走。就这样让她走了真的好吗？


    有谁愿意成为她的伙伴呢？


    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请等一下！」


    「怎么了玖式？」


    「啊、那个……其实她……」


    脑袋一片空白，怎么办？该如何是好？不赶快说点什么的话，能够让雷蒂留在这里的理由，就算是谎话也行，到底——


    「其实她、她希望能进入这所学园就读！」


    话才说出口，玖式就后悔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烂理由。看雷蒂和斑鸠都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不过已经无路可退，只好放手一搏了。


    「你说对、对吧！？」


    「啊、对、对啊……咦？」


    「因为她说无论如何都想参观一下学园，我就自作主张帮她带路了。老师你看，她身上带着魔杖和魔法书对吧，她的乙太适性检查结果显示她适合成为魔法师，所以她才想入学！」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然……是件好事啦。」


    「她说无论如何都想见大名鼎鼎的防御魔法高手斑鸠老师一面！还说请老师务必收她为徒！更说你是一位非常帅气、非常具有绅士风度、非常性感的老师！」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当白痴耍啊……？」


    「既然如此，就当场让她接受测验吧。」


    斑鸠愣了一下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浅紫色套装的女性站在他身后。


    「理、理事长？」


    一脸忧愁的表情，眼角下的爱哭痣令人印象深刻。


    以女性来说个子偏高，从站姿更可以看出她的身材比例匀称。


    那位正是东十字学园的在世罗理事长。


    乍看之下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她，实际年龄不详，甚至有传闻说她这种年轻外表是因为她可以自在地操控自己身体的时间，所以学生都偷偷称她为「时之魔女」。


    「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我要替她举办一个临时测验。」


    「这算是入学测验吗？」


    「正是，只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假如未通过本次测验的话，她将再也没有接受本学园入学测验的权利，而且也得请她立刻离开本学园，愿意接受吗？」


    追不上突如其来发展的玖式听到这里总算理解现况，慌忙回答：


    「请、请等一下，她受的伤才刚好就要接受测验也太……更何况她什么也没准备啊。」


    「玖式说得没错。理事长，您的做法有点太强硬了。」


    斑鸠开始帮玖式说话，这下得救了，有老师撑腰心里也比较有个底。


    「斑鸠老师，你的意思是反对我的提议吗？」


    「该说是反对还是……」


    「话说回来，我记得老师你的儿子才刚上小学对吧？你这个一家之主要是失去经济来源的话，想必你的家人也会很困扰吧？即使如此你还是坚持反对我的意见吗？」


    「让我们马上开始测验吧。」


    「老师！？」


    「怎么啦玖式？理事长的提议很不错啊，只要通过测验一切就没问题了不是吗？」


    「你对理事长也太言听计从了吧！？为什么不试着再稍微抵抗一下！」


    「别说那么多废话接受就对了，听懂了吗？」


    玖式被斑鸠以狰狞的表情紧抓住双肩，让他一句话都无法回嘴。


    为人父母真是不容易，一方面抱着佩服老师的态度，一方面想起从刚刚开始站在自己身后，一直在状况外的雷蒂。让玖式不由得抬头望向蓝天。


    看来这下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2


    临时测验举行的场所就是期中特别测验的会场，也就是学园中央的广场。场上雷蒂和斑鸠两人面对面站着。


    从校舍四面八方的教室窗户里，许多看热闹的学生正引颈期盼。


    见证人是在世罗理事长，主考官则是斑鸠。


    雷蒂身上穿着借来的制服与斗篷。


    「通过本次测验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打破斑鸠老师的防御魔法，并用一发攻击魔法打中他。但若发生乙太耗尽无法再继续咏唱魔法的情况，当下就会判定你不合格。」


    通过测验的条件很简单。


    就算一下也好，只要能打到斑鸠，雷蒂就赢了。


    但在此之前——先将魔法师用来形成物质的乙太用尽的话，就是雷蒂输了。


    这次测验中斑鸠不会咏唱除了防御魔法以外的咒文，也就代表雷蒂可以毫无顾已i的进行攻击。但是玖式非常清楚，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要打赢斑鸠有多么困难。


    身为魔法学科的教职员，斑鸠擅长的正是防御魔法。


    于学园中任职的教师，几乎所有人都持有乙太能力相关的国家证照。而其中大多数人原本是从事警察、自卫队员（注5）等活跃于最前线的职业，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说起来这个学园本身在设立初期，比较类似是警察学校和自卫队干部候补培训学校的机构，而当时斑鸠等教师被学生称为「教官」的样子。


    近年来随着乙太能力开拓方针的实施，让学生毕业后有进入一般企业或转向学术研究路线等较多元的出路，学园改制为高等教育机构，「教官」的位置也变成「教师」。


    总之，若考虑到斑鸠的职涯背景，其实力和一般学生有如天壤之别。如果他认真起来的话，说下定连璃理佳都不知是否能战胜他。


    玖式跑到雷蒂身旁和她进行最终确认。


    「刚才跟你说的魔法，施展得出来吗？虽然若是我的话可能办不到……」


    「我、我想大概没问题。」


    玖式看着魔法书中的某个术式，事先确认雷蒂是否能够咏唱它。


    用一般的方法一定没有机会打赢。


    玖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所能想到的策略只有一个，剩下就看雷蒂能否顺利实行而已。


    「双方请准备……开始！」


    在世罗亲自下达测验开始的宣言。


    雷蒂一手捧着魔法书，另一手举起魔杖开始咏唱咒文。


    魔法书不单只是写着法术知识和术式的书而已，书本身即为一种带有魔力的咏唱媒介，用以辅助魔法的殷动。不过在咏唱魔法时魔法书并不是绝对必要的，魔法学科高等部以上的学生，通常可以只用魔杖咏唱咒文来发动魔法。


    雷蒂的魔杖前端出现一团若隐若现、拳头般大小的火球。


    火球彷佛云朵飘浮般摇摇晃晃，缓缓飞向斑鸠。


    ※注5：日本在二次世界大战战败后修改宪法，其中第九条规定日本不可拥有独自的军队。于是在日本，就以「自卫队」的形式建立类似军队的组织。如名字所示，自卫队只有当日本受到外来攻击入侵时才得以发动「自我保卫」权，无法任意出兵他国。


    「这、这也太悲剧了…


    玖式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


    而斑鸠更是躲都不躲，连迎击魔法都不咏唱。


    大约飞到接近斑鸠胸前附近时，火球发出「波」的一声消灭了。


    「竟然只靠自动防御就……」


    不用特地施展防御魔法，斑鸠光靠长袍上赋予的魔力就将火球魔法无效化了。看到这幅光景，玖式感到绝望。


    这不是咏唱咒文技巧的优劣或集中力不足的问题，而是打从一开始雷蒂的魔力就非常少。


    不过，玖式心想：这么贫乏的魔力和不成熟的控制技巧，简直跟自己如出一辙。


    若是换自己上场的话会采取什么行动？总之不可能用正攻法来一决胜负，赢不了是心知肚明的。因此，要打破这种不利状况的手段只有一种。


    「雷蒂！继续咏唱不要停下来！」


    本来看见实力相差悬殊而打算放弃的雷蒂，听到玖式的话让她重新燃起斗志，接连召唤出小火球。这些火球摇摇晃晃地围绕在斑鸠身旁，即使近在眼前他依然无动于衷，因为这些火球光是轻轻碰触到他就会自动消灭。


    但是最终雷蒂还是召唤出大量的火球围绕在斑鸠四周。虽然只能拿来当成障眼法遮挡他的视线，但接连召唤让雷蒂的咏唱速度逐渐下滑，乙太也即将用尽。


    只能放手一搏了。


    「雷蒂！就是现在！」


    随着玖式一声令下，雷蒂施展出「反咏唱魔法」。


    瞬间场中所有的魔法都被消减了。


    这个魔法的缺点，在于施法者本身也无法继续咏唱魔法。还有一点就是，只对必须持续消耗乙太的常设型魔法有效。


    因此反咏唱魔法可说是两面刃，而以雷蒂的魔力能消除魔法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间，若是实战的话根本完全派不上用场。


    斑鸠的自动防御魔法即将再度形成。


    但是就在此时，一颗平时根本无法构成威胁的小火球，凑巧飘浮到斑鸠的后脑勺附近。将迎击完全交给自动防御魔法的斑鸠，根本没有察觉到那颗小火球的存在。就是如此微小的火焰——


    点燃了班鸠的头发。


    「——呜哇啊！」


    头发烧起来的斑鸠一头栽进广场的喷水池。


    「她这样，应该算是合格了吧？」


    进行判决的是在世罗理事长。


    置一身湿淋淋无精打采垂下头的斑鸠不顾，全场在一阵沉默中等待理事长的判决。


    玖式会说「应该算是合格」，是因为他发觉一件事。


    其实在施展完那个反咏唱魔法后，雷蒂的乙太就用尽了。根据规则严格执行的话便算是她输，现在只是这一点还没被揭穿。


    被时之魔女的双眼直直盯着，让玖式背上滴下几滴冷汗。


    「好吧。」


    在世罗终于如此宣言。


    「谢、谢谢您！雷蒂，你合格了！」


    玖式兴高采烈地跑向雷蒂，但当事人却还是一脸呆滞地愣在原地。


    「总之，这次先以暂时通过的形式收场。」


    「咦？」


    「我会再一次对她进行补考，在那之前我暂且承认她可以进入本学园就读。」


    在世罗对玖式投以别有含意的视线，她果然已经察觉到了吗？


    无论如何，总算平安度过这次的危机。


    「那个……」


    「这样你就能待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雷蒂哑口无言，拼命地盯着玖式。


    「啊，当然我并没有要强迫你留下的意思……只是如果你没有人可以依靠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帮上你的忙。」


    一定有些自己也能够做到的事。


    即使那个时候，在那片黑暗森林中的自己多么无力，但这次不一样了。


    「非常谢谢你……都是因为有玖式先生你的建议。」


    这时雷蒂的脸上终于绽放笑容。


    「叫我修就好。」


    话刚说完，不知为何脑中想起璃理佳，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正当看热闹的学生们逐渐散去时，在世罗走过来在玖式耳边小声地说：


    「我球都帮你做好了，剩下就看你自己的啦。」


    「什么？」


    在世罗诡异地微微一笑。


    雷蒂则是缓缓地歪了歪头，感到有点疑惑。


    看来打从一开始，就全部是魔女设下的陷阱。


    玖式回到宿舍的房间前，发现锁是开着的。


    难道是早上出门时忘记锁了吗？毫无警戒心的玖式也没多想就踏进房间。


    此时，浴室的入口走出一个人影。


    时间宛如静止不动一般。


    走出来的人影虽然有一条短毛巾勉强遮住胸前，但那纤细的锁骨、看似柔软的手臂及诱人的腰部曲线完全外露。微湿的长发贴附在脸颊及脖子上，雪白肌肤此时更是自里透红。


    映入眼帘的是身上几乎一丝不挂的雷蒂。


    「啊……！！」


    愣住的雷蒂一回过神来就陷入混乱，虽然拼命想往后退，但不听使唤的双脚却绊到，让她失去重心。


    「危险——」


    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玖式，反而被雷蒂拉住手腕一起倒了下去。


    撞到的手腕和膝盖传来一阵疼痛，差一点就把雷蒂压扁了。但玖式没有时间感到安心，因为两人现在正以极近距离大眼瞪小眼。


    呈现翡翠绿的双眸。


    玖式其中一脚的膝盖卡在雷蒂双脚大腿之间，总觉得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自己推倒别人，而且被推倒的对象还是全裸，双眼泛泪正准备尖叫出声。


    玖式飞快地用手捣住她的嘴。


    「姆～～～！？咕～～～！！」


    「抱、抱歉！但你一叫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以刚才的情形看来，雷蒂的尖叫想必会高声响遍整栋宿舍吧。如果有任何人听到惨叫声赶来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话虽如此，但是想到自己正强押着一位裸体女孩还捣住她的口，无论有什么理由都像个犯罪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呜呜……」


    雷蒂挣扎的手腕忽然失去力气，全身瘫软。


    看来她昏了过去。


    「不、不会吧？」


    玖式稍微将视线往颈部以下瞄去，就能看到两座微微凸起的山丘——但他随即以飞快的速度转过头。毫无防备的雷蒂就躺在眼前，但他心中感到的却只有绝望。


    雷蒂昏倒之后发生的事，玖式将其封印在记忆深处尽量不去想起。一边侧着头一边辛苦地帮她随便套上t恤后，将她搬到椅子上坐好，又怕头发湿着会感冒，于是帮她吹乾头发。这些过程都让玖式心跳加速。


    想想这也是自己第一次用公主抱去抱女孩子。即使是看起来瘦弱的雷蒂，真要抱起来还是挺重的。将她抱至房间正中央的双层床躺下后，玖式感到身心俱疲。


    几十分钟过后，雷蒂清醒过来。


    「你、你好啊。」


    雷蒂从床上起身，显然是一副睡迷糊的样子。


    「玖式、先生……？」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后，终于想起一切事情的雷蒂，突然用极快的速度扭动身体后退，以致后脑勺又再度猛烈撞到墙壁。


    「～～痛！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想说的吧！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间里？」


    被玖式激动地一问之下，雷蒂反而冷静了下来。


    「那个，是理事长小姐给我这里的钥匙……」


    想起魔女那别有含意的笑容，令玖式哑口无言。


    「那个……真是不好意思……擅自借用你的浴室。」


    「不、不要紧，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玖式一边说，一边想办法让自己的视线离开雷蒂露出的大腿。


    「啊，果然我待在这里会有问题吗？」


    「这里……毕竟是男生宿舍，虽然的确空着一张床，但这只是因为我的室友恰巧长期不在的关系……」


    这是千真万确的，玖式的室友因为一些私人的理由，上了二年级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学园。


    「能收留你的有谁啊……去找璃理佳怎么样……？」


    「她、她有点！」


    看到雷蒂瞬间脸色铁青，只好放弃去拜托璃理佳这个选择了。再说这种两人一间房的学生宿舍，几乎很难找到空床位。


    「我只要有屋顶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哪里都好，例如仓库之类的……」


    「这……」


    玖式的良心一阵刺痛。现在外头天色已暗，总不能把她从这里赶出去。


    「如果只有今晚的话倒还可以……」


    只好先让她留在这里。玖式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而听到这句话的雷蒂表情豁然开朗。


    玖式也事先告诉雷蒂，明天走出宿舍时千万要小心，要是被人看到就糟了。以及她留宿这件事绝对要保密。


    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想睡的时候，玖式才想起自己将要和蕾蒂同睡一间房。


    看向天真无邪地歪着头的雷蒂，玖式心想今晚又会因为心跳加速而难以入眠。


    玖式决定让蕾蒂睡在目前主人不在的上层床铺。


    刚开始虽然非常在意自己的处境，但睡意来得出乎意料地快。玖式在疲劳感的侵袭下，没有注意到上层床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就这么进入梦乡。


    时间一分一秒溶于夜色之中。


    月光从窗边的窗帘缝隙渗了进来，


    正当玖式睡眼惺忪，在朦胧的意识中翻过身时，背部忽然有碰到某样东西的感觉。


    「……哪」


    不知从何时开始，雷蒂竟躺在玖式身旁。她小巧的额头轻轻碰触到背部的感觉让玖式动弹不得。


    一瞬间，正当玖式怀疑自己该不会是睡昏头的时候。


    「真的很抱歉。」


    背后传来细若蚊蚋的道歉声，让原本慌了手脚的玖式冷静下来。


    「我自从逃出村子后，长久以来都是孤身一人。」


    雷蒂声音虽然细微，但仍难掩她哽咽的语调。


    不知道是出于温柔还是怜悯的心情，玖式放松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逃出村子呢？」


    「我有一个不得不来到这座学园的重要理由。那件事必须由我来做，无论如何。」


    「是什么事？」


    雷蒂没有回答。


    玖式感觉碰触到他背部的额头正颤抖着。


    打从心底希望能够帮助雷蒂平息这股不安。


    玖式尽可能的不移动自己的身体，直到背后的颤抖转变为安稳的呼吸声为止。


    隔天早晨，敞开的窗户外头照进一片刺眼的光芒。


    到头来，昨晚因为太过在意雷蒂睡眠时发出的呼吸声，让玖式没睡好觉。


    带着睡眠不足而昏昏沉沉的脑袋走进厨房，看见一道身影正站在流理台前。


    「啊，早饭快做好了，谙稍微再等一下……」


    原来是雷蒂穿着围裙正在做早餐。


    玖式脑中浮现「她穿着围裙的样子真不错，是穿来诱惑我的吗？」的念头，看来真的没有睡饱才会胡思乱想。


    忽然电钤响起，蕾蒂以悠哉的声音说「我来开门～」后走向玄关。正当她的手转动门把的时候，原本毫无动静的玖式脑袋彷佛被电到一般清醒过来。


    「等、等一下——」


    喀嚓，门一打开就看到璃理佳站在外头。


    玖式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为什么璃理佳会出现在位于男生宿舍的玖式房间面前？不，在想这个问题之前。


    看到穿得毫无防备的雷蒂，和一脸慌张地出现在她身后，满脸睡眼惺忪的玖式，让璃理佳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


    可以看出她的脸颊逐渐胀红。


    「啊，原来是璃理佳小姐吗？玖式……不对，修先生才刚起床呢。」


    璃理佳的表情完全僵住。


    玖式见状，不由得全身冒出冷汗。


    （这下完了……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这里即将化为哈米吉多顿（注6）……）


    此时璃理佳对失去希望化成行尸走肉的玖式说：


    「记得，不要迟到。」


    说完这句话她就用力甩上门，发出巨大声响。


    「璃理佳小姐是怎么了呢？……玖式先生？」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玖式决定要尽快帮雷蒂找到住的地方。


    「到底什么时候雷蒂的房间位置才会决定……！」


    「其实，本来打算把她分到有空位的房间，但在那之前得先处理其他学生的换房申请啊。真是的，理由不是和室友大吵一架，就是宗教信仰不合，甚至还有喜欢的音乐种类不一样就要换房，看来你们学生也很难做嘛。」


    ※注6：哈米吉多顿(armageddon)为基督教《圣经》中所述世界末日来临时善恶对决的最终战场。


    玖式明明就极力压低声音拼命陈述现在的窘境，但从停在玖式房间窗缘上的猫头鹰嘴里得到的却是无关紧要的回答。


    猫头鹰是魔法师做为连络手段时常用的使魔。现在操控这只猫头鹰的，正是玖式的班级，梅林班导师斑鸠。


    雷蒂待在玖式房里已经第三天，每当夕阳西下回到宿舍的时候，玖式就会开始紧张，因为代表他和雷蒂两人独处的夜晚又将开始。


    「要是等到发生什么事就太迟了！老师你难道忘了我好歹也是个健全的十六岁男生吗！？这很危险的！」


    「你也用不着特别强调吧……总之近期若有消息会再通知你，可别冲动啊。记得做好预习和复习然后早点睡吧，以上就是连络事项。」


    简洁有力地交代完连络事项后，猫头鹰的眼神恢复正常，就这样顺应鸟类本能往天空飞去。


    从头到尾没被同居人发现让玖式松了一口气。


    雷蒂乖巧地坐在桌前，凑巧就如同斑鸠刚刚交代的，打开魔法书努力地预习和复习课业。而当玖式一个人烦恼雷蒂接下来又要入浴及就寝的事情时，电钤又响起了。


    打开房门一看，门口没有半个人影。难道是恶作村？就在玖式感到讶异的同时，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色在微微摇旯，再仔细一看的话——


    眼前竟凭空出现了璃理佳的身影。


    「呜哇！」


    玖式被吓得往后退，而璃理佳却将覆盖在头上的斗篷翻回来后，若无其事地整理起服装仪容。


    「璃理佳！？你、你刚才是从哪里出现的……」


    「这是一种光学迷彩魔法的应用，我将它改良为人眼看不见的透明魔法。」


    使用魔法师的标准装备斗篷，配合地形或是植物来伪装自我的迷彩魔法虽然很常见，但若要达到透明化难度就完全不同。前阵子的早晨璃理佳能够不受任何阻碍来到玖式的房门前，这件事的谜团终于解开了。不过先不提这些。


    「为、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这里是男生宿舍不是吗？」


    「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坏掉了。」


    「什么？」


    「厨房的，那个，卡式瓦斯炉坏了无法使用，所以想跟你借用一下。我平时都自己下厨做饭，瓦斯炉坏了让我十分困扰，所以才来拜托玖式。」


    「啊啊，原来如此……」


    「等菜做好了，玖式也一起吃吧，算是你借我瓦斯炉的答谢。」


    「嗯、嗯，谢谢你。」


    玖式战战兢兢地让璃理佳进房，而雷蒂看到她立即发出尖叫。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璃理佳身上发出杀气，站在玖式房内的厨房切菜。房间里只剩下切材料及锅内煮东西传来的单调声响。


    雷蒂从刚才就一直畏畏缩缩的，看来从一遇到璃理佳开始，她就很害怕这个学园最强的魔法师。不过说实话，看到现在的璃理佳就连玖式都感到畏惧。


    玖式从后方窥探是否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结果看到璃理佳的手上拿的竟是魔杖。


    随着她流畅的咏唱，流理台刮起一阵旋风。


    「你、你在做什么啊璃理佳！？」


    「我在用镰鼬（注7）魔法切萝卜。」


    「用镰鼬魔法切萝卜！？」


    一听之下根本就是两个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单字组合，就好比用电锯来切菜的感觉。但是——


    「喔喔……切得漂亮。」


    旋风将食材完美地均匀细切，砧板连一道刮痕都没有，真不愧是学园最强的魔法师。


    但是看来问题点却不在这。


    「啊……雷蒂你还好吗？」


    雷蒂退缩到墙角颤抖个不停。


    「我说璃、璃理佳，虽然我了解你这样切菜的工夫很厉害，但毕竟雷蒂都怕成那样了，你还是用普通方法来——」


    「我一向都是这样做菜，看不惯的话请她出去不就得了。」


    璃理佳语气中充满敌意，让玖式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过了几十分钟后，璃理佳端着料理走过来。


    「请用。」


    出现在桌上的是白饭和味噌汤，主菜则是煮鱼、炒牛蒡、烫青菜淋上酱油，看似普通的家常菜却可谓是一桌完美的和式料理。


    「真、真好吃！」


    如同其他男学生一样，除了学校食堂以外平时根本没在好好吃饭的玖式，对口中这彷佛渗进身体般柔和的味道感动不已。


    ※注7：镰鼬是日本妖怪的一种，传说会以旋风的型态出现，并用其如镰刀般的利爪划伤人的肌肤。在西方奇幻作品中，则被拿来比喻为能够引起真空状态撕裂目标的风魔法。


    「你的手艺仍然一点都没变呢，璃理佳。」


    璃理佳将视线从玖式身上撇开，小声细语：


    「没什么……因为这是专为玖式做的菜，你会觉得好吃是理所当然。」


    「怎么说得好像专用机器人一样……不过，谢谢你。」


    璃理佳从以前就是如此。


    玖式回忆起她以前经常来到家中，和姊姊莉雅一起做料理。


    穿着围裙的璃理佳看起来既令人熟悉又有些骄傲，以前她最擅长的就是料理。


    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人称做什么「最强的魔法师」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见过璃理佳脸上露出笑容呢？


    玖式回过神来，忽然发现雷蒂正原地不动地盯着盘子。


    「雷蒂，你怎么了？菜都很好吃喔，快吃吧。」


    「说、说的也是，那我就开——」


    「顺带一提，我做料理加的调味料有点特殊。」


    璃理佳这段话说得极为冷漠，让雷蒂的手瞬间停了下来。


    「虽然是因人而异，但也许吃了之后会肚子痛，或是身体忽然感到不舒服。如果没关系的话，你也请用吧。」


    「是是是是这这这样吗吗吗！？」


    雷蒂被吓到脸色已经不只铁青，甚至可以用苍白来形容。


    「也、也就是说璃理佳，我也有课能会变成那样吗……？」


    被狠狠瞪了一眼，看来是踩到她的她雷了。


    玖式就这样冷汗直流到这顿饭吃完为止，雷蒂则是途中掉了好几次筷子。


    没想到好消息竟然是主城所带来的。


    「这就怪了，我记得雾生的房间应该有空位啊？」


    午休时间，当玖式在集会室里抱怨着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问题时，主城听着听着忽然说出这句话。


    「真的吗？……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般来说不都会去调查一下吗？例如认识的女孩子平时在房间里过得如何，什么时候洗澡，睡觉时习惯穿什么衣服之类的？」


    「不，我认为这根本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


    无视主城听起来已经算是犯罪的发言，玖式连忙利用下课休息时间跑到灵能力学科的校舍去找雾生。


    「ok，本小姐没问题。」


    雾生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不过为什么雾生同学你的房间会有空位？」


    「……每次都是这样。现在的房间也是，当初只有本小姐没被分到任何一问房。去找承办人员一问之下，他不断道歉，并在后来空出一间房，所以本小姐才一个人住。哼，每次都是如此！」


    「真、真过分。」


    虽然被雾生身上发出的负面情绪震慑才附和她，但玖式还是在内心默默感谢当初忘记的那位承办人员。


    很快的，雾生带着帮忙搬行李的巨人灵体来到男生宿舍前。但其实雷蒂也没有太多行李，巨人的手指间只拎着一个小小布包。


    雷蒂露出奇特的表情，向雾生鞠了躬：


    「还请、请你多多指教。」


    「让我们好好相处吧，雷蒂。你可以尽管把本小姐当成朋友，然后让我们坦诚相见吧。没错，彼此的一切……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吧……！？」


    看着身体前屈，眼神中散发出危险气息的雾生，玖式脑中浮现「这样做真的好吗？」的疑问。但现在只能默默祈祷雷蒂不要成为雾生用来代替璃理佳的牺牲品。


    最后雷蒂来到目送她和雾生离开的玖式面前：


    「那个……真的非常感谢你。」


    「不客气，这下就可以安心了呢，好好休息吧。」


    「好的……」


    雷蒂低着头，欲言又止地扭动着身体。


    「怎么了，如果你担心有什么东西忘了拿的话——」


    「我并不在意！」


    「不在意什么？」


    「就是那个……被玖式先生看见裸体的事。」


    「！！」


    玖式赶系看了一下雾生，好险双方距离过远所以没被听到。


    雷蒂的脸上已经因为害臊而红透，而这份感情也传染到玖式身上。


    「原、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其实我……和你一起也……」


    「什么？」


    「没、没什么！那我先走了！」


    雷蒂慌忙跑到雾生身旁，而玖式只能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3


    「雷蒂你的脚真漂亮耶。」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玖式被口水噎到咳个不停，雾生忍不住用力折凹手中的笔，璃理佳则一如往常的毫无反应，至于雷蒂本人则是惊讶地张大嘴巴。


    「是、是这样吗？」


    为了大家一起复习测验范围，顺道带雷蒂来到小组集会室，结果主城又开始他那一套了。


    「雷蒂你平常洗澡的时候都从哪边开始洗啊？」


    「我、我想想，大概是小腿肚……」


    「雷蒂，你不可以理他。」


    「什么！？不要这样说嘛，排挤我吗？你们是在排挤我吗？」


    「因为你每次讲的话题都很恶心啊！再说你问这个问题是想做什么！」


    「问我想做什么……我只是想拿来参考一下而已……呼。」


    「到底拿来做什么的参考啊！你刚刚那个吐气是怎么回事！？」


    以上的互动已逐渐变成家常便饭。玖式只稍微看了一下雾生和主城两人斗嘴后，就将视线瞄向璃理佳。


    从那次入侵者事件以来，加上雷蒂的事情，自己和璃理佳的关系可说越来越糟糕。


    复习到天色逐渐暗下来的时候，众人决定今天到此告一段落。当他们走出集会室，成群结队地来到走廊时，前方走来一道人影，


    「呦，最强魔法师。」


    随意乱穿的制服，挑染过的头发，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超能力学科的学生制服和普通科的很像，但还是能一眼看出眼前的男学生并非普通科学生。不只如此，即使和其他超能力学科的学生相比，两者之间也有决定性的差异。


    玖式当然认识这位名人。


    「九十九真。」


    学园最强的念能力者。


    和璃理佳涅伊及天宗寺要并列为各学科前五名（select ranker）的其中一人，因为他的能力特性，使他被称为学园最强的超能力者，在学园内是众所皆知的人物。


    现场气氛瞬时紧张起来。


    「有何贵干？」


    璃理佳摆出比平常更冷漠的态度，但九十九毫不理会，继续说：


    「听说你也成立了一个小组，所以过来看看组员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哼，这些家伙是怎样？」


    他故意摆出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来嘲笑玖式他们。


    「再说这家伙，不是普通科的主城晃吗？没想到你竟然找这个世界知名的军事企业家的大少爷加入啊。」


    听到他这样说，主城摆出一副哑巴吃黄莲的表情。


    九十九接下来将视线转到雾生身上，皱了皱眉头。


    「这个小不隆咚的女的……是谁？」


    「本、本小姐是灵能力学科的。」


    「见都没见过，学园中根本没人认识你吧？」


    「……！！」


    雾生脸色变得苍白。


    竟然说出最不该对雾生说的话。


    使用自身放出的乙太来干涉物体的超能力，受到能力者本身精神层面相当大的影响。通常越高等的超能力者，越具有异于常人的强韧精神力，也就是说天才相当的多。但也因此，超能力者的性格亦多有异于常人之处。


    超能力学科怪人云集，这种说法在学园内很普遍。


    九十九真毫无疑问是属于其中一人。


    「这些家伙就算了，问题是他。」


    终于把攻击目标转过来了。九十九对玖式一瞥后不屑地说：


    「为什么让这种吊车尾的家伙加入？想当宠物养吗？」


    「我是出于自身的考量才选他加入，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喂喂，该不会你想说是男女关系的考量吧？」


    他露出低沉的笑声，此时璃理佳伸手挡住看不下去想冲上前去的玖式。玖式和九十九两人的视线正面冲突。


    九十九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再度将视线转回璃理佳身上。


    「话说回来，前阵子的入侵者是你打退的吧。」


    玖式不禁动摇。


    明明学园方面没有对学生公开本次事件，为什么他会知道？


    见璃理隹依然保持沉默，九十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奸笑。


    「雷蒂！」


    瞬间反应过来的只有玖式一人。


    玖式冲进去挡在雷蒂和窗户中间后，窗户玻璃上产生了裂痕。


    细小尖锐的玻璃碎片在玖式旁边飞散开来，雷蒂发出惨叫，璃理佳和主城等人晚一步才理解状况摆出架式。


    「哎呀，这是怎么啦，难道是鸟撞上玻璃了吗？」


    九十九动了动喉咙。


    很明显，是九十九干的好事。


    「这下在外头鬼混的时候得多留意点啦。」


    抛下僵住不动的玖式一行人，九十九从他们身旁走过。


    「那……那家伙是怎样！真讨人厌！」


    雾生一回过神来就大发雷霆，在她身旁的主城也不停点头附和。


    「一点也没错，根本就是个败类。」


    「不过和你比起来还是好一点就是了。」


    「什么！？难得我替你帮腔，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


    在你来我往吵闹着的雾生和主城身旁，雷蒂倒抽了一口气。


    「玖式先生，你流血了……！」


    「咦？啊啊，没事，只是刚刚稍微擦到罢了。」


    手指甲附近裂开一道小伤口，渗出血来。


    玖式并没有察觉，在担心他伤势的雷蒂身后，璃理佳正盯着他看。


    龟裂的玻璃宛如不祥预兆般残留在窗上。


    这晚，男生宿舍玖式房间的窗边飞来一只猫头鹰。


    这在魔法学科的宿舍是司空见惯的景色。这只猫头鹰外表威风凛凛，却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让玖式马上知道是谁派来的使魔。


    「我有话要跟你说。」


    猫头鹰发出璃理佳的声音如此说道。


    玖式来到学园内的一个庭园，看到璃理佳站在长椅前等着他。


    「挑这种时间叫我出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装作若无其事的声音问她，但看得出璃理佳周遭的气氛依然凝重。


    「如果是要谈关于傍晚发生的事，我认为还是不用太在意比较——」


    「我并没有在意那件事。」


    「是、是这样啊，那就好。」


    如果不是关于九十九的事情，果然还是那件事吧？玖式吞了口口水后：


    「关于雷、雷蒂的事情，那是有原因的……」


    「这我不管，无论你这人过着多么糜烂不检点的生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中带有满满的刺。


    而且竟然连「你这人」都说出口了，完全摆明她正在气头上。璃理佳涅伊这位少女会随心情好坏改变对人的称呼方法，通常越生气时叫得越陌生。下次说不定会当面用「他」来称呼玖式也说不定。


    不过看来被叫出来的理由也不是这个。


    「为什么你都没说？」


    「说什么？」


    「别再装傻了。」


    璃理佳从正面直盯着玖式看。


    「就是你竟然藏有那种力量的事。」


    玖式脸上表情逐渐僵硬起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心中只剩这个念头。


    璃理佳不可能不怀疑。


    「因为不想被人间东问西吧，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


    话说完，连玖式都不禁对自己的语气都感到惊讶，原来我这么冷漠吗？


    每个人对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的适性是一目了然的。


    既有像璃理佳这样魔法适性高的人，也有像雾生那样灵能力适性高的人。


    正因为如此，那天玖式击退入侵学园的男子所展现出的能力，只要是在这所学园就读的人，知道的话肯定都会惊讶不已。


    但对玖式来说，这种事根本不重要。


    「傍晚也是，九十九发动超能力的时候，我和文香都反应不过来，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超能力者。但玖式你却察觉到了，为什么？」


    乙太能力者对与自己同类型的能力洞察力较高，也有可能凭直觉就看出对方发动能力的时机。


    事实上，当下玖式就是凭直觉反应过来的。


    简直就和平常的立场颠倒过来一般，璃理佳不停问问题而玖式却不发一语保持沉默。


    「你不愿意跟我说吗？」


    「没有这个必要，对你甚至对我而言都是如此。」


    平静地回答她之后，玖式忽然回想起当年两人同时考进东十字学园中等部的时候，不知为何和璃理佳吵了起来。详细原因虽然已经记不清楚，总之当时璃理佳坚决反对。


    「抱歉，但是我还是想每天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就满足——」


    「是为了帮你母亲报仇吗？」


    从完全出乎意料的地方飞来一记正中直球。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完全、听不懂。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完全无法想像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冰冷无情。


    「我说得没错吧，你来到这所学园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获得力量对非人生物复仇吗？所以玖式才……」


    「我根本没想过什么复仇！」


    玖式用连自己都吃惊的大声量吼了出来。


    到底在激动什么？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但已经停不下来了。


    「复仇之后又能做什么！再说这种根本办不到的事……我才不会、也没必要去想！」


    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玖式，璃理佳露出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的表情。


    「那么为什么？」


    「咦？」


    璃理佳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悲伤。


    「究竟是为了什么，玖式才想得到力量？」


    「是因为……」


    为了什么，来到此地的理由。


    如果要问最初的动机，必定会追溯到那一天发生的事。


    改变一切的那一天，扭转玖式家人命运的那个事件。


    「我没有考虑这么多。」


    「你骗人。」


    有种全部都被看透的感觉。


    玖式选择用沉默来逃避，璃理佳见状转过身去。感觉她还有话想说，但最终依然一语不发就离去了。


    只剩玖式一人被留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我真的没去想过……」


    其实是知道的，自己真的知道。


    重要的是当下，不是吗？


    有点冷淡的璃理佳、用奇怪眼光看着璃理佳的雾生、性骚扰大王主城、以及不可思议的女孩子雷蒂，真是个破天荒的小组。不过至少，自己的确乐在其中。


    要叫玖式将这些全部舍弃去复仇什么的。


    不需要，也没必要。自己已经走出伤痛。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想法现在却不安地产生动摇。


    4


    这天放学后集会室内难得只有玖式一人。


    他保持警戒踮脚走进房间，发现没有任何魔法阵或是机械陷阱后松了口气，总之先坐了下来。


    房间内一片寂静。


    此时从书柜的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仔细一看，原来是扫帚和拖把正舞动着。


    它们将前端细毛的部份分成像人类手脚般自己站立着，并轻盈地在地板上移动自如。


    「啊，原来正在打扫……」


    这些大概是璃理佳的使魔吧，这下前阵子突然有大量行李被搬进集会室的谜团也解开了。换作玖式就没有办法如此自由自在地操控使魔。


    房间的另一侧，由人工ai·fal所控制的清洁机器人也以等速清扫着地板。玖式呆望着它们的动作，不一会儿双方的清扫区域开始重叠，使魔和清洁机器人就这样撞在一块。


    使魔中的拖把手插着腰（？）挡在清洁机器人的面前。而清洁机器人虽然一时之间停下动作，但随即再度动了起来想要排除眼前的障碍。


    此时扫把踢了清洁机器人一脚，是一记强而有力的飞踢。这次换成被踢了一脚的清洁机器人一边回转身体，一边加速撞飞了扫把和拖把。倒下的扫把和拖把站起身来摆出战斗架势，清洁机器人则咻咻地不停回转身体威吓拖把使魔。不一会儿终于演变成一场有点可爱又可悲的战争。


    眼见房间又再度变脏变乱。


    玖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是说使魔和机器人，而是在说自己。


    明明前阵子和璃理佳处得不错，可是到现在却是前所未有的险恶状态。


    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们小组里有那种知道要先敲门才进房间的有礼貌伙伴吗？


    「玖式先生。」


    先探头观望之后才谨慎地走进房间的人原来是雷蒂。


    「其他人去哪了？」


    「我想想喔，主城同学慌张地追着一位一面大喊『变态！』一面逃走的女孩子，雾生同学好像买到电影院一个叫什么『情侣座』的票，所以去找璃理佳小姐了。至于璃理佳小姐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一言以蔽之就是一如往常。


    「话说回来，你现在和雾生同学住同一间房吧。」


    「啊、是的，承蒙她收留我进房。」


    「在雾生同学那边过得逦好吗？」


    「该怎么说呢……有时候房间里会飘着灵魂这点让我有点在意……」


    「这样啊。」


    「是的。」


    玖式懒散地趴在桌上，发现雷蒂傻傻站在门边盯着这里看。


    「怎么了吗？」


    「没有，那个……」


    她紧握着裙角，似乎有口难言。


    「什么什么，不用在意快说啊。」


    「可、可以吗？那……」


    雷蒂深呼吸之后，像是要鼓起勇气似地用力吸了一口气。


    「那可以请你和我一起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玖式瞬间面红耳赤。


    雷蒂一股卯足全力的样子，要玖式不误会她实在太难了。


    下一个假日，玖式和雷蒂来到街上。


    玖式旁边的雷蒂穿着非常具有女人味的女用衬衫及裙子，一问之下才知道好像是跟雾生借来的，一身装扮和长头发的雷蒂非常相衬。毕竟第一次遇见她时身上穿的是破破烂烂的长袍，平时又只能看到她穿制服的样子，因此这算是第一次见到她穿着像个女孩子的服装。


    两人漫步在林立着各式各样商店，两旁种满路树的街道上。


    「总觉得今天街上人有点少呢。」


    「咦！？是、是啊，真的有点少呢……」


    「……」


    「那、那个庞大的建筑物是谁的呢？」


    「咦？你问是谁的……既然是一间店，应该有人在经营吧。」


    「原来如此，是贵族商人对吧。」


    「……」


    两人的对话完全搭不上边，沉默令人尴尬。


    看来雷蒂当时那句话的意思只不过是「希望我陪她一起来」，不过玖式发觉现在这个状况不就和刚开始交往的恋人差不多吗？


    如此一想，忽然紧张起来，胃也因此感到疼痛。于是玖式提了一个提议。


    「对、对了，要不要找雾生同学一起来呢？」


    「咦！？」


    雷蒂的表情瞬间蒙上一层阴影，而紧张到胃痛的玖式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到这点。


    「你不是说想买很多东西吗？我想果然还是要有个女生在才能提供你一些建议，再说雾生同学假日应该也闲闲没事才对。」


    「……说得也是呢。」


    虽然不小心说出对雾生来说很失礼的话，但雷蒂还是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简直就像是为了摆脱这种尴尬气氛，玖式赶紧拿出手机打给雾生。在铃声响了一阵子之后，雾生终于接听。


    「有、有什么四！」


    一说话就破音了，为什么要这么紧张？简直就像是第一次接听电话的反应。


    「其实我和雷蒂人在街上，有点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稍微跟她解释现况，途中雾生维持着破音的状态频频附和着。


    「四、四这样啊。本小姐理解了，可是现在……」


    「你在忙吗？如果你有事要办那也不勉强……」


    「没事！总之就是你们现在需要本小姐这个淑女的帮忙对吧！」


    「啊，等你来到附近的时候记得连络——」


    电话噗哧一声挂断了。不管怎样，话应该已经传到才是。


    「她说等一下与我们会合的样子。」


    「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吧。」


    走进附近的连锁咖啡厅，玖式代替不知道点餐方法愣在那边的雷蒂，点了一杯双层综合焦糖榛果摩卡漂浮星冰乐。雷蒂用一副看着异世界食物的眼神盯着玻璃杯瞧。


    又是一阵沉默，而且和璃理佳相处时的沉默相比是不同的紧张感。


    「璃理佳小姐是一位难以相处的人吗？」


    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有点吃惊，但有话题可聊让玖式感到安心。


    「璃理佳让人有点摸不着头绪，例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之类的……你看，璃理佳脸上不是完全没有笑容吗？」


    「如果要这檬说的话，玖式先生不也……」


    「？」


    虽然有点在意，但总之先继续回到话题。


    「她从以前开始就有某些地方特别倔强，只要她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改第二次，或是我告诉她某些事又听不进去，尤其碰到她擅长的领域更是如此。」


    脑中浮现前阵子发生的事，心情又郁闷起来。


    但是雷蒂看起来却乐在其中。


    「你们关系真好呢，我好羡慕。」


    「好？但我不这么认为。」


    事实是如何？


    璃理佳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


    自己又是如何看待璃理佳的？


    「因为我周遭没有交过像两位这样同年纪的朋友。」


    「是这样啊？」


    「是的。我之前待的村子里，都只有年纪相差甚远的大哥哥和弟弟妹妹，所以我很羡慕两位这样年纪相同又能对等交谈的关系。」


    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一股怀念的感觉。


    应该是感到安心。听着雷蒂的说话声，不可思议地令玖式感到温暖。明明她的外表是如此稚嫩又总令人担心。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看到她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来，玖式下定决心。


    「你为什么会被人追赶呢？」


    雷蒂脸上浮现一丝惊讶神情，接着眼神朝下看去。正当玖式开始后悔果然不应该提到这个问题比较好的时候，她以至今尚未见过的炯炯有神的目光拾起头来。


    「我在找我弟弟。」


    「弟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行踪不明，不，应该说杳无音信比较恰当。」


    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才好，但雷蒂却坚强地微微一笑。


    「我并没有担心他，因为弟弟和我不一样，他很强的。」


    强，指的又是哪方面的强？


    从雷蒂的语气听起来，或许她弟弟是乙太能力者也不一定。


    是魔法师、灵能力者还是超能力者呢？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雷蒂竟然是一个姊姊。


    心中稍微感到佩服的时候，雷蒂用有点埋怨的眼神瞪了他一下。


    「我是姊姊该不会让你感到很意外吧？」


    「咦？我才没、没这样觉得喔，嗯。」


    「听起来像在说谎。」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有自侰？」


    雷蒂不禁莞尔一笑。玖式虽然慌了手脚，但看到这个笑容不由得心跳加速。


    「你弟弟是个怎样的人？」


    「他很粗暴的，小时候我们两个吵架吵个不停，我老是被他弄哭。」


    情景宛如交叠在眼前。


    吵吵闹闹的姊姊、冷静沉着的父亲、做事总是少一根筋的母亲。那些过去曾待在自己身旁的人们。


    至今却已遥不可及。


    「他非常固执，只要自己决定好的事，无论谁来劝他都不听。」


    「简直就跟璃理佳一样呢。」


    雷蒂笑了，玖式也自然地跟着笑了，感到胸中轻松许多。


    如果是雷蒂的话，跟她说也没关系吧。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年。


    已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啦？玖式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同时感叹光阴似箭。


    为什么会如此？


    恐怕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内心的时间也跟着静止不动了吧。


    就在那个时候的那个地方，自己忘了带走为了活下去所需要的，某些必要的东西。


    「我也有亲人不见了。」


    「咦？是怎么回——」


    「我的母亲被吸血鬼杀死了。」


    雷蒂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那是在某个初夏之日发生的事。


    5


    假日常和家人一同出游。


    玖式和姊姊莉雅最期待的虽然是像主题乐园簿卜濒的地方，但实际上去到的总是高山，大海、远离都市的秘境，或是一些遗迹、古老建筑甚至废墟等等，真要说起来，比较像是陪同父母去他们喜欢的地方。


    虽然也因此能够游览许多地方，但是对于容易晕车的玖式来说，来回路途非常痛苦难熬，遇到塞车的时候也很无聊，通常这个时候都是姊姊莉雅会先开口抱怨。


    「修～～好无聊喔～～～」


    在动弹不得的车上，比玖式大一岁，明年就要上中学一年级的姊姊，似乎是为了发泄郁闷才缠上玖式。玖式沉稳地叹了一口气后，从包包中拿出纸上游戏。


    「那要玩这个吗？大富翁。」


    「不要。」


    莉雅撇头闹起别扭来.绑到侧边的头发像尾巴一样摆动。


    「为什么不要？」


    「因为每次玩都赢不了修啊。」


    「那是姊姊你都不记规则才会这样吧。」


    「大富翁太难了啦，我要更简单的。」


    「那黑白棋呢？」


    「还是太难了啦！」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虽然很喜欢玩游戏却一点都不想努力记好规则，然后赢不了又会抱怨个不停，没有比她这种人更难伺候的了。


    「妈妈！姊姊好吵喔！」


    玖式忍不住向坐在副驾驶座的母亲求救，栖香面带微笑转过头来。


    「哎呀，修你这样不行喔，你可是弟弟，要照顾好姊姊才对。」


    「太奇怪了吧，只有我们家才这么说！」


    「别人家是别人家，我们家是我们家喔。」


    栖香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但根本没听过别人家是弟弟照顾姊姊的。


    「这么一提，我记得晴人过去也吃了不少苦……」


    驾驶座上的修二用怜悯的语气小声说道，栖香听到后有点不开心。


    晴人叔叔？听到他和莉雅都很喜欢的叔叔的名字，让修有了反应。


    「什么嘛，我和晴人可是相互理解相互扶持的关系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吃了不少苦。」


    「你不要擅自下结论啦，亲爱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晴人在一起的时间可是比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来得长～～～许多呦。」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认真听我说啦……啊，难道你是吃错了？」


    「你在说什么？」


    栖香简直就像是终于发现弱点一样露出奸笑。


    「啊～～～我说中了吧～～～绝对没错～～～莉雅，修！你们听我说喔，爸爸好像在吃醋喔！唉呀，真可爱呢～～」


    莉雅和栖香两人沆瀣一气，不停喊着「吃醋了！吃醋了！」起哄。


    修和修二两人也一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家人间的互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到山中的露营地。


    明明距离都市不算太远，却没看过除了自己家人以外的游客，父亲和母亲选的地点大多是这种地方。


    正准备开始烹煮料理的时候，栖香对姊弟两人说：


    「修、莉雅，可以帮我去捡一些细树枝吗？」


    「嗯，没问题。」


    「其他呢？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比起冷静回答的修，莉雅似乎因为被母亲交派重要任务，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我想想……如果有宝藏、稀有金属或是纪元前的化石之类的，记得带回来喔-」


    「有那种东西吗！？」


    莉雅兴奋地问道。


    「走了啦，姊姊。」


    「修！铲子呢！铲子你带了吗！？」


    「不用那种东西啦，我们只是去捡细树枝，别闹了好吗？」


    两人带着完全不同的情绪，分别进入附近的草丛。


    实际上，只需花上几分钟就能找到捧满双手的小树枝。


    但若是现在回去交差的话，又会被派去帮忙其他杂事，那就麻烦了。而且一只手拿着铲子，完全融入探险者角色的姊姊看来是没这么快放弃。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拨开树丛穿过完全没铺设道路的地方，突然见到眼前耸立着一片铁丝网。


    银色亮得刺眼，看来铁丝网是全新的。


    上头挂的板子写着包含「禁止进入」字眼的文章。大部分都是英文所以看不太懂，只记得「自卫队」、「灾害」、「紧急」、「指定区域」等只字片语。


    一开始是莉雅受好奇心驱使，开口说道：


    「我问你我问你，这个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但是上面写着禁止进入耶。」


    「你觉得里面有什么？」


    「天知道……好了啦，该回去了。」


    正当玖式想直接调头离去的时候，莉雅迅速地将玖式头上戴的遮阳帽摘了下来，然后竟然把它扔进铁网里面。


    「你在做什么啦～」


    不理会玖式抱怨的声音，莉雅一边说着「这下就没办法了呢」一边开始攀爬铁丝网。只有这种耍小聪明的时候脑筋动得特别快。


    辛辛苦苦爬到对面落地后，莉雅露出一副兴奋的表情朝玖式挥手。


    「明明就写着不行进去，你这样会挨骂啦……」


    「胆小鬼～啊！我知道了，你爬不上来对吧？」


    听到这句话让玖式有点生气。


    「谁说的！我爬给你看！」


    结果玖式也爬起铁丝网，轻轻松松就翻过去了。当他落地时，莉雅脸上那个兴高采烈的笑容，直到现在玖式都还深刻地印在脑海中。


    虽然想拿回帽子也是原因之一，但老实讲，玖式也有点感兴趣。


    受好奇心猛烈驱使之下，玖式两人开始拨开树丛往前进。而明明是自己先进来的，莉雅却紧紧黏在玖式身后。


    稍微走了一段路后，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在一道陡坡下方的平地林立着建筑物，也有一些看起来像是高压电塔一般错综复杂的钢筋铁塔。附近看不见半个人影，不仅如此，甚至可以说连生物的气息都没有。


    「那是什么啊？」


    「嗯……看不出来耶。」


    现在反倒是玖式兴致高涨。


    「修……我们还是回去吧。」


    「咦？等一下啦，我们再靠近一点看看嘛。」


    「你不觉得有点恐怖吗？」


    「附近又没有人在。」


    「修。」


    都走到这才在害怕，那当初就别说要来不就好了。


    心中暗自嘲笑变得胆小的姊姊，玖式走进一条野兽行走的小径。就在此时，感到脚好像被拉了一把。


    脚下的土开始松动——


    「修！」


    莉雅伸手抓住玖式的手腕。但无论是以姿势或是体重来看，要莉雅撑住弟弟开始掉落的身体重量是不可能的。


    眼前天旋地转，途中枝叶和泥土不停打在身上，最后背部彷佛被穿刺一般撞上地面，一阵冲击传来，玖式就这样昏了过去。


    睁开双眼的时候，周遭还算得上明亮。


    先醒过来的莉雅死命地想叫醒修。当他睁开眼两人视线对上时，莉雅握住修的手不停地说着「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感受到她手掌传来的温暖，原本应该感到安心的修，却先因为理解现在两人的处境而感到恐惧。


    莉雅扭伤了脚，无法自力行走。


    明明这种时候都会率先大吵大闹的莉雅，如今却一句话都没说。相较之下，玖式光是想忍住不哭出来就花了好大的功夫。


    虽然记得他们是从斜坡上滚下来的，但根本连原本的路位于哪个方向和高度都不知道。在连一条野兽经过的小径都没有的原始深山中，贸然走动也只会立即迷失方向。而且要玖式离开完全无法动弹的莉雅是绝对办不到的。


    不一会儿周遭就完全暗了下来。


    两人将身体紧紧相依在一起，明明是夏天却不停的颤抖。


    从摔下来后经过了六小时。


    已经过了让人就算发起疯来也不奇怪的时间。


    深邃的森林，无边无尽的黑暗。


    感觉自身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与世界的境界线即将消失。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属于自身？哪里又属于外界？哪里又潜藏着危险？


    名为「未如」的无底洞正侵蚀着心灵。


    马上就要死了吗？


    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感觉不到。


    身体开始坠入虚无。就在此时，传来呼喊声。


    「莉雅——修——」


    是栖香的声音。


    「妈妈！！」


    原本侵蚀着身体的黑暗瞬间灰飞烟灭，玖式开始死命地大喊。就算喊到喉咙嘶哑也没关系，姐弟俩一起齐声大喊。


    随即看到了一道白光。


    那时手电筒照射出的光线，直到现在玖式依然印象深刻。


    拨开树丛，为身上满是擦伤和泥土的两人带来希望之光的，毫无疑问就是栖香。


    栖香紧紧抱住两人，不停地、不停地说着「已经不要紧了」。玖式不争气地放声大哭，莉雅也是。


    终于冷静下来恢复到可以正常说话的程度后，玖式这次又开始颤抖，因为他认为这下要被狠狠地骂一顿了。但是，栖香却未说出任何责备的话语。


    「爸爸呢……？」


    「他去找人来帮忙，马上就来了。」


    栖香这句话并非谎言，两人不久之后的确再度见到爸爸修二了。但是，那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玖式在树林漆黑的缝隙中，看见了幽灵。


    而从枝叶问照射进来的一抹月光，将其姿态显现出来。


    尖锐的牙齿，沾满鲜血的手。


    在黑暗之中散发耀眼光芒的金色眼眸。


    白发的，鬼。


    那个时候明明还没有相关的知识，却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确信着。


    那不是人类。


    白发的鬼看向玖式这里。


    说徐是错觉也不一定，有如亡灵一般的面孔似乎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


    四目相交的下一秒，眼前的残影已消失无踪。


    宛如敲打水面般的声音响起，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溅到脸上。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鼻子前方，那是长着尖锐利爪的手指。


    为了贯穿玖式心脏所伸出的吸血鬼之腕。


    「咦——？」


    栖香倒了下来。


    好暗，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栖香倒下动也不动了呢？玖式真的无法理解现状，但是牙齿和整个身体都害怕地不停颤抖.


    「妈妈？你怎么了？」


    忽然四周变得喧闹起来，从玖式身后传来大片刺眼的光芒，是探照灯的光。而光芒将玖式和莉雅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照得一清二楚。


    包含喷到自己脸上的是血这件事。


    以及这是由胸口被刺穿，当场死亡的栖香身上喷出来的血这件事。


    在那之后，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群手上拿着枪的人。


    然后展开了那场宛如噩梦的战斗。


    不管现场出现的大量牺牲者，自卫队的人转瞬之间就将玖式等人带离森林。


    玖式的脑海中不太记得接下来几小时发生的事，其中唯一记得最清楚的是，向来温文儒雅的爸爸修二，用从未见过的激动态度和自卫队的人发生肢体冲突。


    这起事件是战后半世纪以来，第一次出现被非人生物杀死的牺牲者，导致社会哗然。但这也只是一阵短时间的骚动，过了五年的现在，只剩网路上留有当时报导的一小部分，其余早已被社会上大半的人遗忘。


    但是玖式绝不会忘记。


    那个满头白发的恶鬼，非人生物。


    杀死妈妈的就是吸血鬼。


    杯中的冰开始融化，撞击杯子发出凉爽的声音。


    意识缓缓回到现实世界，现在身处的是到处都受到人工光源照射的繁华街道，眼前的人不是姊姊莉雅而是雷蒂。


    「确实在国内不止吸血鬼，就连其他非人生物都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了，所以才会认为他们可能早已完全绝迹。」


    正因为如此，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发生在玖式及他家人身上的事件的话，也只能说「不走运」罢了，事实就是如此。


    「我始终记得那个鬼的样子。」


    感觉身体发烫，体内温度急速上升。


    从哪一天开始，家庭分崩离析。不仅失去亲人，更永远失去了和平的日子。


    不会忘记。


    一家人围着餐桌吃晚餐时出现空缺的位置。


    当时去到火葬场将栖香的遗体送进焚化炉畴——无法承受亲人在眼前被火化的残酷现实，让玖式当场呕吐不止。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玖式心中就已萌生了某种念头也说不定。


    「之后我在十二岁的时候接受适性检查，得知我具有乙太适性。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也没有觉悟走上这条专门领域的道路，但是特别公费生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太有吸引力了。我不想给家里带来经济负担，只是父亲直到现在也依然反对我走这条路，看来他应该非常不愿意与仅剩的家人分隔两地吧。即使如此，我依然选择离开家，来到这个东十字学园就读。」


    除了亲人以外，知道玖式这段过去的只有一个人。


    不走运？不幸？


    用一个词汇来概括整个事件即便令人难以接受，但对当时十一岁的玖式和他的家人而言，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对啊，不是早已接受现实了吗？


    自己已经走出伤痛了。


    虽然那时无法传达给璃理佳，但这就是答案。


    「那个，我……」


    雷蒂脸色铁青。


    看样子好像吓到她了，明明自己根本没这种打算。此时雾生传来简讯，看来她已来到附近。


    「我们先出去吧。」


    玖式和雷蒂两人来到常被当成会合地标的狮子像前，一边眺望来往的人群一边等待雾生。从刚才开始雷蒂就神色黯淡，不发一语。


    「话说回来，你说今天是为了某个目的来街上的对吧？」


    玖式想要改变气氛而试着转移话题，雷蒂面露迷惘的神情之后回答：


    「我来这里的原因是为了找寻关于弟弟的线索。」


    「线索？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通知我说他遇过像是我弟弟的人……」


    「也就是说——」


    此时东张西望的雷蒂撞上一位男性路人，玖式赶紧搂住不让她倒下。


    「对、对不起！」


    「你没事吧？我从刚刚就这样想了，莫非雷蒂你不习惯在街上行走？」


    「是的……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走在人如此多的路上。」


    玖式和用微弱声音说话的雷蒂变成两人相拥的姿势。


    「你们在做什么啊？」


    竟然被不认识的人担心了，真令人害臊。不过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冷淡的说话态度简直就跟璃理佳没两样。


    然而回过头来一看，璃理佳就站在那里。


    瞬间觉得这个世界要灭亡了。


    璃理佳完全不动声色。


    玖式吓得冷汗直流，像是全身中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


    「为为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被文香拜托才来的。」


    「是、是喔，为什么雾生同学会找你？」


    「她说玖式你，需要她的帮忙，可是她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拜托我来。」


    断断续续宛如机器人的讲话方式，老实讲非常恐怖。


    玖式感受到强烈的后悔。明明当初只想化解他和雷蒂之间的尴尬所以叫雾生来，没想到竟然来了个璃理佳，怎么会这样？


    「玖式，你该不会……」


    璃理佳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玖式的注意力已经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


    令人无法置信的光景映入眼帘。


    用来阻挡车辆通行的金属制路障竟飘浮在空中。


    在动脑思考以前，玖式就已拉着雷蒂的手往璃理佳飞身扑去。


    只见金属路障快速地砸向刚刚两人站的地方。


    剧烈的金属撞击声传来，路障摔在地上弹跳了数次，变成一团废铁撞上停在路边的车辆后终于停了下来。


    玖式起身后，发现自己耳朵后方的血流声变得特别大声。


    刚刚的难道是……超能力？


    出于平时的习惯，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际却发现空无一物，让玖式不禁咋舌。


    魔杖和符咒都没带出来，想想也理所当然，因为若未经许可擅自随身携带魔杖或符咒上街，被发现可是会被立即逮捕。就连璃理佳现在也只是个熟悉魔法知识的普通女孩子罢了。


    路人开始聚集围观想看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玖式一直摆着架势提防，但砸在地上的路障似乎没有丝毫动静。


    「修！」


    忽然传来璃理佳的惨叫声。玖式背后一辆没人搭乘，甚至连引擎都没发动的车子从侧面冲了过来。


    转过身时已经太迟，重达一吨的金属巨兽已急速逼迫至眼前。


    要被撞了。玖式能做的只剩闭上眼睛。


    「呜！」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低沉的撞击声传来。


    玖式缓缓张开眼睛，看到了不可置信的光景。


    雷蒂为了保护玖式而挺身向前，用双手撑住冲撞而来的车身。


    车身的冲击震碎了车窗，玻璃碎片割伤她纤细瘦弱的乎臂。


    车停了下来，同时雷蒂也放下双手，几滴鲜红色水滴从指尖滴落下来。


    「雷蒂！」


    原本宛如静止的时间再度动了起来，玖式奔向愣在原地的雷蒂，但她却不将视线看向他。


    战战兢兢地看了她的手腕，却察觉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奇怪，刚才还滴着血的伤口竟已完全愈合。一时之间还以为是不是雷蒂用了魔法来治疗，但是在场没有人可以使用魔法。而且追根究柢说来，这已经算不上魔法、灵能力、超能力或是科学技术能办得到的范围。


    特殊生物与生俱来的自我再生能力。


    脚边掉落一副碎裂的遮光眼镜，玖式抬起头和雷蒂四目相交。


    眼前是一对充满哀伤的金色眼眸。


    那天夜里看见的并不是幻觉。


    那是和五年前在森林里遭遇到的鬼一样的双眼。


    「我和一般的人类不一样。」


    非比寻常的臂力和自我治愈能力，具有这些能力的生物是什么？在学园中就读的玖式和璃理佳瞬间就得知这个答案。


    「我是吸血鬼的后裔。」


    这是玖式打从出生以来，第二次遭遇到非人生物。


    6


    校长进入理事长室向在世罗报告。


    「户藏技官已经抵达，人在外面候着。」


    「知道了，总之先请他进来吧。」


    出现在校长身后的男子，明明现在季节已来到初夏却仍然穿着厚重长大衣，戴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圆眼镜。身材高大，一副知性的外表却意外带有压迫感。


    「真是个突然的决定啊，这件事我连听都还没听说呢。」


    「是吗？我记得您从以前就多次申请希望派遣特别讲师过来不是吗？」


    「没有错，但是我并不希望像你这样的政府直属人员被派来本学园。」


    「关于这贴就得说抱歉了，并非一切都能依照您的意见行事。但请放心，做为一位拥有国家证照的魔法师，我一定会好好给学生上一门有意义的课。」


    在世罗像在试探他一般语中带刺地说道：


    「那是在你狩猎非人生物时，顺便上课。的意思吗？」


    户藏发出笑声并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以示否定。


    「您说得太夸张了理事长，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讲师，同时也是这里的毕业生啊。您说是吧，老、师？」


    户藏的说话方式忽然缓慢下来。


    「再说狩猎非人生物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现在他们已几近绝种，我认为反而应该由我们人类来保护他们啊。」


    「你这样认为吗？」


    「是的，我个人并未对他们怀有敌意。而且幸运的是，我也没有因为他们而失去亲人。」


    听到户藏别有含意的话语，让在世罗微微皱眉。


    「既然如此，从明天开始就拜托你了，详细的事项我之后会再连络。」


    「贵校有许多优秀的学生，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门关上之后，室内只剩下令人尴尬的沉默。校长咳了一声后问道：


    「您认识他吗？」


    「是啊，他当时就是个我不太能理解的学生。」


    反应非常灵活又聪明，但同时也藏有高度攻击性的性格。


    本来以为他这种性格能有所改善，但在世罗从刚刚的对话中，已不幸地得知她的学生岂止毫无改变，甚至——


    「话说回来，我们藏匿那个少女真的没问题吗？」


    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件，对学校来说是最值得担心的一件事。


    「当时撞见案发现场的正是玖式修。虽然有点在意户藏被派来的原因，但相信玖式那孩子一定不会辜负我。」


    「您竟对那个学生抱有这么大的期待？」


    「是啊，比起歌颂青春，我更希望他能努力复仇。」


    在世罗站在窗边俯视学园光景，用柔和的语气说：


    「为了将那些非人生物从这片土地上完全驱逐出去。」

 第三章

    1


    玖式一踏入小组集会室，就发现璃理佳她们都已经到了。看来就是在等待自己的到来，璃理佳向室内的所有人宣言：


    「我要让雷蒂加入我们小组。」


    一时之间无法明白她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她已经正式成为学园的学生了吗？记得她不是前阵子才得接受补考？」


    「挺能干的嘛！」


    雾生和主城率直地佩服雷蒂。


    「我已经和老师们谈过，也提交申请书了。」


    璃理佳一如往常平静地坐在组长的位置上，让玖式感到毛骨悚然。她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甚至连冷漠都说不上。


    看到那个事实的璃理佳。


    亲眼目睹她真实身分的璃理佳为什么能够说出这种话？


    让雷蒂加入小组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在想什么啊？」


    室内的气氛因为玖式低沉的声音而僵了起来，此时主城为了舒缓尴尬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没什么不好的啊，身旁有认识的人她也比较安心吧。而且她也是魔法师，比我有用多了不是吗？」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玖式激动的反应让主城目瞪口呆。


    「你是怎么了玖式，有点怪喔？」


    玖式无法说明，只好闷不吭声。


    「璃理佳，我有话要跟你谈谈。」


    这次房间内的气氛真的变得相当凝重。


    璃理佳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玖式。


    「那个，我们就先出去一下啦。好了雾生，你也走吧走吧。」


    「咦？喂、喂！不要推啦！还有别乱摸啦……！」


    「你也稍微看一下场合好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做的怎么想都只有一件事吧？」


    「#%：＆x！！？」


    主城推着发出怪声鬼吼鬼叫的雾生从集会室出去了。虽然有些误会，但玖式还是默默在心中感谢他。


    玖式等到吵闹声逐渐远离后，转身面向璃理佳。


    「璃理佳，雷蒂她——」


    「不是一般的人类。」


    璃理佳抢先断言，被这样单刀直入地一说，让玖式不知如何是好。


    「……你想要拿雷蒂怎么样？」


    璃理佳默不作声。


    为何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那时候你问过我对吧？来到这个学园的理由。」


    「那又怎么了？」


    「璃理佳你自己又如何？」


    目前在日本只有一所乙太教育机构，能在学园取得首席地位的成绩，也同时代表在这个国家中的实力是数一数二的。


    若没有坚定的动机和目的，是无法轻易达到这个地位的。


    「刚开始我以为璃理佳只是想努力取得好成绩，毕竟你总是这么认真，但是我错了。你的目标既不是成绩，也不是为了学习魔法知识，透过那场期中测验我终于明白，你是为了培养能在实战派上用场的能力。」


    不知从何时开始，璃理佳开始异常执着于钻研魔法。


    同年龄中没有任何人能追上她的脚步。


    即便如此，还是看得出她很焦急。


    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璃理佳直到现在仍然不断前进呢？


    「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这么想战斗吗？」


    「这件事情玖式你不必知道。」


    「什么……」


    璃理佳反过来瞪着玖式。


    「要是玖式你不来这种地方就好了，你根本就不需要魔法和其他能力。」


    玖式这下真的忍不住了。


    「璃理佳你就尽管追求力量吧，到头来，总有一天你会把雷蒂——」


    忽然感觉到一股气息转过身去。


    「雷蒂……」


    被她听到了。从房门缝隙窥探的那张脸，表情崩了下来，雷蒂转身拔腿就跑。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玖式感到非常沉重的无力感。


    玖式抛下璃理佳默默地走出集会室。


    正想直接回到宿舍的时候，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他。


    「玖式，稍微谈谈可以吗？」


    转过身去，看到脸上露出微妙表情的斑鸠就站在后方。


    「和小组成员处得怎么样？」


    「……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样啊，我认为交友圈广阔是件好事啦。」


    玖式明白斑鸠在找时机切入正题。


    「请您直接明讲没关系。」


    斑鸠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大大叹了一口气之后正面朝玖式问道：


    「能跟我说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太多事情可以说。


    发生了各式各样的辜，瞬息万变，连一些不想它改变的事物都变了。


    这套用到这几个礼拜，甚至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都说得通。


    「中等部的时期，当时还是新生的你令人感到不安。但你却非常认真向学，尽管魔法适性没有很高，你依然比任何同学都来得努力。」


    玖式听到这段话，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但是现在的你又如何？在我眼里看来，你不过是在勉强自己，在强迫自己做某些事情。」


    「没有这种事，我不过是搞清楚什么对我来说才是重要的东西罢了。」


    记忆回到过去。


    中等部三年级的秋天。


    那是炙热夏天的尾巴尚未消逝的季节，由于进入彼岸时期(注8)而回到老家的玖式，和父亲修二及姊姊莉雅三人来到公墓。


    玖式面无表情地看着刻在墓碑上的「玖式栖香」这个名字。


    （我问你喔，修，学校那边如何？好玩吗？）


    （过得还不错。但我真想多学学魔法以外的知识。）


    莉雅闻言露出悲伤的表情，但玖式没有察觉。


    （其实我也想好好学习灵能力和超能力。升上高等部之后，不知道能不能跑去上其他学科的课呢？只要我考出更好成绩的话或许……）


    （修，已经够了。）


    修二打断玖式的话，将手温柔地放在他头上。


    这只手的重量感以及真正的温暖支持着现在的自己。


    （你和其他人一样，一定也能和其他人一样获得幸福。）


    透过他的手掌，玖式清楚地感受到修二的话语中充满额自信。


    （快乐地过活吧，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莉雅则是静静地握着玖式的手。


    （相信栖香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玖式感受到至今紧紧缠绕自己身体的枷锁消失无踪。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长久以来被某种强制观念束缚，只是不断学习与锻链的玖式，为了改变自己开始积极地交朋友，也学会尽情玩乐。


    无论是魔法、灵能力还是超能力，将那些以往重视的东西全都抛在脑后。


    深深觉得应该这样做才对，不这样做不行。


    为了父亲，也为了母亲。


    玖式认为或许也正是从那时开始，自己和璃理佳之间的距离感逐渐增加。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自己到底搞错了什么？


    斑鸠静静地听完玖式的故事。


    ※注8：彼岸（higan），以春分或秋分为准前后为期一周的时期。日本在这段期间扫墓为已故亲友祈求平安，是一种源于佛教的习俗。


    「我不认为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听在玖式耳里，斑鸠的话中依然藏有迷惘，这种事谁都没法说出所谓的标准答案。


    「但是记住，绝对不要对自己撒谎。」


    握着的拳头上多了几分力气，玖式拼命不让斑鸠察觉这一点。


    「我还是不太明白老师您所说的。」


    「……话就讲到这，抱歉把你叫住。今天赶快回去休息吧。」


    玖式向导师鞠躬后，离开教职员办公室。


    心中怀着满是无处发泄的焦躁。


    万籁俱寂的夜晚，正当玖式呆滞地望着窗外时，飞来一只猫头鹰停在外头栏杆上。


    和之前见过的那只璃理佳的使魔不同。当玖式还抱着警戒心的时候，充满谜团的猫头鹰抬头看向他就随即飞走了。


    将身子稍微探出窗外一看，发现猫头鹰似乎等着玖式，不停在上空盘旋。


    「叫我跟上去的意思吗……」


    早已过了规定可以外出的时间。玖式避开他人的视线悄悄溜出房间，在猫头鹰的指引下穿过学园。


    来到位于学园角落的一个大池塘，遇到正蹲在池畔的雷蒂。


    「玖式、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那个，我只是跟着那只猫头鹰走就来到这里了……」


    「猫头鹰？」


    早已不见猫头鹰的踪影，那到底是谁的使魔呢？


    在一片寂静之中又添加了沉默。


    「这下你知道我被追赶的理由了吧？」


    雷蒂并未将头转向玖式，继续说了下去：


    「能够使用魔法的吸血鬼，我是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儿。」


    明明已经做好觉悟，玖式依然心跳加速。


    「你一定不知道吧。吸血鬼之中纯种的数量急速减少，我也只认识其中几名而已。大多数的吸血鬼都像我的家族一样，透过与人类交配来让血统延续下去。从基因层面来侵蚀人类，我们只剩下这个存活方法了。」


    玖式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要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人类非常害怕，害怕这些怪物们会得到他们的力量。」


    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一般。


    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问题。


    在过去，人类为了驱逐吸血鬼和妖怪等非人生物，使用了魔法、灵能力、超能力以及科学来战斗。


    乙太能力是人类为了维护自己的存在及尊严所需要的力量。


    雷蒂此时终于转过头来看向玖式，脸上没有挂着那副遮光眼镜，因为在出手救玖式的时候破掉了。


    「玖式先生，你恨我吗？」


    「不对！才不是这样，我……」


    玖式大声否定让雷蒂稍微感到疑惑。


    「为什么呢？」


    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我的人生不是拿来做那种事情的。」


    绝非不幸，也非运气不好，更不可怜。


    自己能和大家一样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这才是该做的事。也因为如此，玖式必须接纳雷蒂才行。


    但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究竟在畏惧什么？


    畏惧的是——可能性。


    杀死母亲的正是可能性。


    「那个，关于你弟弟的事情……」


    「弟弟和我同样是混血儿，除了一点以外……」


    雷蒂这句话原本是想无情地嘲笑弟弟也说不定，但这一点也不像她的作风，听起来倒像是在逞强。


    「如果是我弟弟的话，很有可能会杀死人类。」


    对于雷蒂如此评价自己的弟弟，玖式想不出任何话语来接话。


    2


    午休时间来到集会室前，听到里头传来雾生的声音。


    （然后啊，今天发生一件很开心的事喔。就是璃理佳夸本小姐的发型很好——）


    她在和谁说话呢？玖式忍不住偷看，却发现房间内除了雾生以外没有其他人在。


    再仔细一瞧，看到雾生对面的座位上隐约坐着有人类轮廓的东西——玖式被吓得往后退。


    「灵、灵体？」


    雾生对面的座位上全都坐着相同轮廓的灵体。


    「是、是谁……！？」


    「啊，抱歉，是我……」


    虽然脸上做出笑容踏入房间，雾生却张大嘴静止不动。


    雾生整个人燮成一只缺氧的金鱼，又像是对冰人宣告死期的医师，脸上露出宛如抽筋一般的笑容，拿起便当盒用沉痛的声音说：


    「要、要一起吃午饭吗？」


    玖式稍微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从刚才开始都没动到几下筷子，因为他正被猛烈地瞪着。


    「和其、其他人一起吃饭真是一种独特的行为对吧？」


    「是这样吗……？」


    不停东张西望，还会不时地偷瞄玖式。忽煞，雾生从她小巧的便当盒中用叉子对着一个章鱼香肠用力「噗哧！」一刺后，拿起它对着玖式。


    「来，嘴张开。」


    不小心把饭粒喷了出来。


    「你、你怎么了玖式同学！？」


    「这是我要问的吧！冷不防地做什么啊？」


    雾生慢了半拍才发现玖式脸颊发红，随即她脸颊变得比玖式红上三倍。


    「说、说得也是呢！朋友之间是不会像这样互相喂对方吃饭的吧，本小姐早就知道了。是要那个对吧？嘴、嘴对嘴喂食之类的？」


    陷入慌乱的雾生，神情紧绷地开始用嘴巴不停咀嚼口中的食物。玖式在感到害羞之前，已经被她诡异的举动吓到颤抖不已，赶紧插嘴说：


    「那个，我有一件事从以前就想问你了。」


    「什、什么事？」


    「为什么你会接受璃理佳的邀请加入我们呢？」


    雾生稍微犹豫一会儿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


    「……受到璃、璃理佳邀请的时候，本小姐真的非常高兴。」


    玖式在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啊啊，果然是这样。


    「你绝；对要保密喔！尤其是对某个笨蛋！」


    「嗯、嗯，这我当然明白……」


    不如趁这个机会问清楚吧，决定要问她这个问题的过程是需要鼓起极大勇气的。


    「我可以再请问你一件事吗？」


    「怎么突然这么慎重？」


    「你对璃理佳是认真的对吧？」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是认真的将璃理佳视为恋爱对象对吧？」


    露生目瞪口呆，看来是蜕得太直接了。不过既然箭已在弦上就发了吧！


    「不要紧的雾生同学！我会支持你的。我认为这种不同形式的友情也不错，但好歹我也是璃理佳的青梅竹马，所以想先问清楚。」


    发出「啊哇哇哇」这种不成话语的呻吟声，雾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得玖式后退几步。


    「你到底是误会了什么才会得到那种结论啊！」


    「咦？可、可是……那你们一起勾着手臂上学、一起去厕所、一起去咖啡厅用情侣吸管喝饮料那些举动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是因为、本小姐认为……」


    可以清楚看出雾生已被逼入绝境。她脸朝下声若蚊蚋地说：


    「朋友之间，那样做应该是正常的吧……」


    虽然句尾太过小声听不清楚，但还是听到一个辞汇。朋友？


    「到底是怎样！？那样做很奇怪吗！？可是朋友之间不都是那样吗！？」


    雾生拼命地逼问玖式。虽然被她的气势震慑，玖式依然决定说出真实的意见。


    「嗯，很奇怪啊，而且是非常奇怪。」


    像被天上掉下的脸盆砸到一般，雾生瞬间变得脸色铁青，随即又转红。最后似乎放弃思考，放松肩膀噗通一声坐了下来。


    「这些事本小姐搞不懂啦！」


    「搞不懂……」


    「那天第一次被你邀请的时候也一样紧张到肚子痛，但是心想拒绝的话就当不成朋友了，才拜托璃理佳代替本小姐……」


    代价是让玖式遭遇那种光怪陆离的事。


    「也就是说，你都是基于朋友关系对璃理佳做出那些举动是吗？」


    「那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除了朋友以外还能是什么？」


    「什么嘛……这下我安心了。」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确实有许多蛛丝马迹可循。


    雾生无时无刻都召唤出式神陪伴在自己身旁的原因也在这里。


    没有朋友的雾生，为了纡解寂寞而不断召唤式神。期间她对式神做出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如反射动作般烙印在脑海中。


    「真是的，请不要做这种奇怪的误解好吗？玖式同学看似正常，没想到却有如此奇怪的兴趣。」


    「是我错了啦！不过真的吓到我了，难怪雾生同学平时都会一个人——」


    「本小姐可是有很多朋友喔！只是它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罢了！」


    「也，也就是所谓真正的友情不在乎阴阳两隔对吧？」


    话刚说完，玖式不由得对自己的回答感到疑惑。


    「不过没想到玖式同学你竟然看得到刚才的灵体，明明本小姐已经调整到灵能力者以外无法看见的低精密度，才将灵实体化的……」


    「那、那是因为……」


    正当玖式词穷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集会室的门被敲了几下。玖式前去应门，看到一群没见过的灵能力学科女学生站在外头。


    「啊，原来有其他组员在啊。不好意思，本来我们有事情要找雾生同学，还是下次再来吧。」


    「我不介意啊。」


    「不，没关系……雾生同学，请你稍微考虑一下刚才的提议喔。」


    雾生像松鼠一般轻轻地点点头，女学生们朝她挥挥手后离去了。


    「那些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同班同学。其实她们为了下一次的测验，也邀请本小姐加入小组。」


    「这样啊。」


    「还、还只是邀请而已！但是本小姐觉得直接拒绝她们也不太好，所以还在想该怎么办……」


    雾生慌了手脚，可能以为玖式会责备她，或害怕因此被璃理佳讨厌。


    只要提出申请就可以中途更换组员，实际上到毕业测验为止换过好几次组的人并不稀奇。真要说起来，建立小组本身其实也算是测验的一环。


    「我认为没关系啊，雾生同学就照你自己的决定走也未尝不可。」


    「咦？」


    「到毕测以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加入自己觉得最好的小组才是上策。就算雾生同学最后没有选择我们这一组，也没有人会去责备你的。」


    玖式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以往只是大家不清楚雾生的实力，只要向周遭同学稍微宣传一下，相信有不少人会有兴趣。


    以战力来说当然希望她加入自己这一组，但是为了雾生好，要是她真心喜欢其他地方，玖式觉得不该去阻止她离开。


    「谢谢你玖式同学，你也稍微再放松点会比较好喔。」


    最后雾生说了一句令玖式不解的话，在怀抱复杂的心情之下，下午课程开始的钟声响起。


    3


    回宿舍途中，玖式来到普通科的大楼。


    明明并非禁止进入的场所，玖式却偷偷摸摸地来到主城教室前的走廊，很不凑巧的，刚好碰上了三三两两走出教室的男学生，他赶紧躲到角落。


    男学生在教室门口集成一群聊起天来。


    好、好难过去……


    当玖式裹足不前的时候，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


    「烦死人了，为什么我们也得学什么魔法和灵能力啊？那种东西对考大学一点用都没有吧。」


    「对啊，那种东酉交给那群专门的家伙去搞不就得了？」


    「那些家伙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存在的不是吗？」


    男学生们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闹哄哄地笑着。


    没什么特别的，这是很平常的光景。即使听到他们这样说，玖式依然毫无反应。


    「喂，不要一直说这种话吧。」


    从走廊另一端现身的主城走到男学生们面前停下来。


    「对面的同学听到可是会不高兴的，别去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上身，你们说对吧？」


    「啊，嗯……抱歉。」


    学生们像是有点忌惮主城似的慌忙离去。


    主城用一副难以书喻的复杂表情看着男学生们离去后，准备踏入教室。


    「主城。」


    抓准时机出声叫住主城，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都看到啦。」


    平常乐天开怀的个性忽然安静了下来。


    为了避人耳目，主城带玖式来到顶楼。


    顶楼的风比想像中的还要强，一眼能望尽整个学园的风景。


    「普通科的同学都瞧不起你们这些能力者。」


    主城的话让玖式感到惊讶。


    「为什么？」


    「这所学园普通科毕业的学生，将来大多会进入公家机关当官僚，或是当律师、警察去了。简单来说就是精英份子。」


    主城露出苦笑。


    「普通科设立的宗旨，说好听是培养对乙太能力具有深远的见解，并能协助能力者作战的人才。但到头来他们就是站在『指挥』这群乙太能力者的立场，这些人都是有所自觉，接受了严格的入学测验才能进来就读。」


    侃侃而谈的主城和平时判若两人。


    「所以普通科的学生将乙太系科学课的学生视为受他们指挥的物品，乙太系学科的学生则鄙视普通科学生因为适性不符才就读普通科。」


    一时之间玖式以为主城在讲的是他，不由得心跳加速。


    玖式也绝非迟钝到感受不出主城所描述的状况。


    从中等部开始就是如此，班上同学看普通科学生的视线和言语中总是带着轻视。


    「我讲这段话不是在抱怨，虽然我知道你和璃理佳不会如此，但现实就是如我所述的这样。」


    被主城这样安慰，反而让玖式觉得尴尬。


    主城也诈是在意玖式忽然沉默下来，于是开口说道：


    「我家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代代都是工程师的家族。爷爷和老爸在机械方面都可说是天才等级，所以开设了现在这间公司。我虽然从小就在身旁都是类似fal那样的机器人的环境下长大，但是我本身却完全没有天份，手也不巧。看来我是不可能继承家业了。」


    主城的语气中难得透露出软弱之情。


    「有时我会突然羡慕起你们。」


    「羡慕我们？」


    「难道不对吗？乙太能力可是几万人中才有一人拥有的才能啊，我认为你们算得上幸运。」


    幸运，真是如此吗？


    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毕竟玖式的能力不只有这样，要说他的能力很稀有倒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自己真的希望拥有这些吗？


    玖式觉得那并不是自己希望拥有的能力，而是被强加于身。


    「那主城你想做什么？」


    「咦？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想问问你有没有思考过关于将来的事情。」


    想要一点线索，也想知道——


    大家究竟注视着什么？


    主城抬头对天空伸了伸懒腰后，露出一副悠闲的表情看向远方。


    「我不像你们大家一样具有乙太能力，头脑也没有特别聪明。既然如此，我选择学会借助他人的力量。若能结合像玖式和雾生一样厉害人物的力量，一定能干一番大事。所以我想扮演中间桥梁的角色。」


    看着他的侧脸，玖式感到羡慕不已。


    主城所说的这件事，自己一定无法办到。


    连和最亲近的璃理佳都处不好，真是丢脸。


    「你是怎么啦？从刚刚就默不吭声，莫非你是对听到我说出这些认真的话感到意外？」


    「的确是很意外，我以为主城你只对骚扰女孩子有兴趣而已。」


    「骚扰？我只是很亲切的在和她们打交道罢了。」


    「我觉得你那打交道的方法肯定是错的。」


    此时脚边忽然出现一道阴影，抬头一看发现一台奇妙的机器在头顶盘旋着。


    「原来你们在这种地方啊，在做什么呢？」


    耳边传来熟悉的电子声，靠着外露的大片螺旋桨飞在空中的这台机器，看起来简直像台粗制滥造的幽浮。


    「那是什么啊……？」


    「是fal啊，这台侦察机也是受它遥控的机械之一。」


    fal一面静静地徘徊在空中，一面将像是可动式相机镜头的东西朝向这里。


    「你和玖式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咦？该不会你们两人是那种关系？咦～～～～晃竟然！这不是真的！啊！」


    「……你这缺陷ai在说些什么鬼话啊？」


    主城显得比平时还要来得有气无力。


    「话说回来，你和璃理佳是青梅竹马吗？」


    「是没错，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两个蛮像的。」


    自己和璃理佳很像？


    想不太出来哪些地方像她，为什么主城会如此认为呢？


    最后主城说了声「期末测验加油吧」就离去了。


    眺望着他的背影，玖式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雾生和主城都有一个「目标」。


    想这样做、想成为这样的人物，背后都有推动他们行动的动机。


    反观自己又是如何？现在所学的将来要如何运用？该朝哪个方向努力才好？


    为了复仇，只有这件事绝对不想去考虑。


    但这真的是自己心中所冀望的吗？玖式如今依然感到迷惘。


    4


    隔天第一节下课休息时间，玖式坐在教室位置上发呆的时候，被满脸笑咪咪的佐伯搭话了。


    「又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玖式你的小组如何？处得还好吗？」


    「那是当然，好到组里的女生们手勾着手一起上学……男生也若无其事地对女生开黄腔的地步呢。」


    「这、这好像不能叫做处得好吧……」


    不过说实话，现在的确称不上关系良好，尤其是就是和璃理佳之间。


    「话说叫来，前阵子那个头发颜色好漂亮的女生也和你们一组对吧？」


    佐伯兴高采烈地问了一个玖式不想提的话题。


    「雷蒂她……」


    「怎么，你们在讨论她啊？」


    风间也加入聊天行列，看来当时在美术教室前面遇到雷蒂时就很在意她的样子。


    「那个时候真的吓到了，毕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那样子昏过去。」


    「昏过去？风间你干了什么好事吗？」


    「我什么都没做啦！」


    「真的吗？啊！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此时走廊上看到雷蒂的身影。佐伯冲了出去，将做出宛如小动物般反应的雷蒂半强迫地带进教室里。


    雷蒂发现玖式也在场，两人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你好厉害喔，之前竟然赢了斑鸠老师！」


    「毕竟是那个斑鸠老师嘛……」


    「啊！你竟然说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吧！」


    雷蒂战战兢兢地看着不认识的两人一搭一唱。


    「那个……这两位是佐伯同学和风间，都是梅林班的。」


    「叫我由津里就好，请多指教啦：我们下次一起去哪边玩吧？你想去哪？卡拉ok怎么样？」


    「卡、卡拉……ok?」


    「嗯，你不喜欢吗？因为唱得不好？」


    「这个……那个……」


    雷蒂被逼问到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向玖式投以求救的眼神。该怎么帮她打圆场呢？


    「既然要去玩的话，与其待在这种荒郊野外，不如去街上如何？」


    「不行去街上！」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忽然出声大喊的玖式身上。


    「啊，没什么啦……只是因为前阵子刚去过，所以……」


    风间对支支吾吾的玖式投以怀疑的眼神。


    「前阵子才去过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你们两人一起去的？约会吗？」


    「才不是！」


    「绝对不是！」


    佐伯和风间被两人异口同声的否定稍微吓到，但马上又笑了出来。


    玖式和雷蒂变得面红耳赤，此时响起上课钟声。


    「总之，关于这件事等会儿再好好追问你们，至于出去玩的事就这样说定啦。啊，放学后我可以去雷蒂的房间打扰吗？我们来讨论行前计划。」


    雷蒂对友善的佐伯露出安心的表情后走回自己的班上。


    上课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却还不见老师的踪影，教室中开始躁动起来。学生开始交头接耳谈论老师会迟到，似乎是因为有特别讲师要来的关系。


    「玖式，你有听说关于等会儿要来的特别讲师的传闻吗？」


    风间从玖式身后的坐位探头过来问道。


    「传闻……他是一位国家公务员魔法师这件事吗？」


    「不是这个，听说他其实是个讨伐官，也就是所谓的吸血鬼猎人耶。」


    「什么——」


    玖式的表情宛如被冰冻一般。


    中央政府机关所属的国家公务员之中，虽然并非公开，但有一个专门负责杀死非人生物的职位，称为「讨伐官」。


    乙太能力者中自古以来和吸血鬼有着不解之缘，长期与他们战斗至今的正是魔法师。其中又称以讨伐吸血鬼为本业的高等魔法师为吸血鬼猎人。在以前战乱时期甚至有一种说法是，对于非人生物来说，吸血鬼猎人是一种必须警戒的恐怖对象。


    「很厉害对吧？简直就像在拍电影嘛！而且我刚刚在外面稍微偷瞄了一下，他真的穿着一身厚重长大衣而且戴着圆眼镜耶，要是再背上一只大型军用魔杖就完美无缺了！」


    喜欢电影的风间满腔热血地述说着，玖式也稍微怀有同感。虽然不知道起源自哪里，但以讨伐吸血鬼为生的魔法师，确实给人这种古板的印象。


    几分钟后，传说中的讲师终于现身梅林班。


    前方的斑鸠先对班上同学做了介绍。


    「这位是特地前来担任特别讲师的户藏技官。」


    玖式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位聪明的男人。


    头发稍长，身着帅气的西装。身材虽然又瘦又高，看起来却不会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与那张怎么看都像个精英份子的脸孔搭配起来正合适。


    「我是户藏。从今天开始的五天内，来到这所学园教导各位学习。我本身和斑鸠老师一样也是个魔法师，将尽力教导可能成为职业乙太能力者栋梁的各位，希望对各位的未来能有所帮助。」


    风间忽然举起手。


    「户藏老师，我有问题！请问老师是讨伐官吗？」


    风间这个破天荒的提问让教室中顿时哄堂大笑。


    斑鸠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但是真的很让人在意耶！以上的话都是玖式说的。」


    「咦、我！？」


    全班同学的视线都看向玖式让他慌了手脚，教室中一阵喧闹。


    正当斑鸠出声维持秩序时，户藏开口说道：


    「很呵惜，我的工作没有那么特别，只是一个公务员罢了。」


    「但是真的存在讨伐官这个职位吧？」


    「谁晓得呢……我也没有遇过所以无可奉告。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吸血鬼或妖怪并非随处可见，我想他们可能没工作做而被开除了吧。」


    户藏露出爽朗的微笑回答，幽默风趣的态度博得笑声。


    「接下来让我为各位解说关于政府机关的工作。」


    玖式班上的学生都认真听着户藏的说明。


    除了警察以及自卫队以外，公家机关中与乙太能力者有关联的职位目前还不多。其中，中央政府机关的技官职虽然很难考取，但却是非常受欢迎的职位之一。讲到这种关于自己未来的事情，没有人会不感兴趣。


    户藏也提到将于几天后举行的技能测验。


    「最后一天会在位于较内侧的演习场实施技能测验并藉此指导各位。虽然关于测验详细内容到当日以前不能泄漏，但请各位务必尽力发挥平日所学的成果。」


    户藏的这堂课最终在如雷的掌声下收场。


    下课休息时间户藏身旁也围满了问问题的学生。


    虽然并非没有兴趣，但对现在的玖式而言却没有问问题的心情，脑袋中部在想关于璃理佳和雷蒂的事。


    正当玖式想走过人群的时候，被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叫住了。


    「你就是玖式修同学吧。」


    转身一看，户藏正往这走来，伴随着无形的压迫感伸出手。


    「再次请你多多指教。」


    「您好……」


    玖式回握那只大手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户藏的笑容给他一种空洞虚假的感觉。


    「可以稍微和你谈谈吗？」


    虽然感到些许疑惑，玖式还是默默地点头答应。


    不知是否是为了避人耳目，户藏带着玖式来到一间未使用的魔法实验室。


    墙边摆了一些跟璃理佳平时使用的器具相同的东西，外头照射进来的光则反射在漆黑黝亮的桌面上。


    「抱歉特地把你叫住，我有些事想和你私下聊聊，而且是一些不太方便在众人面前提到的事情。」


    「这样啊……」


    户藏的目的依然不明。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玖式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静静等待户藏说明现况。


    「关于发生在你家人身上的事，我感到十分抱歉。」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玖式像是头部挨了一记闷棍。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户藏对显得动摇的玖式投以哀怜的视线。


    「我也稍微算是那次事件的相关人员之一，该怎么解释好呢……」


    相关人员。从刚才风间对他提起的话题中，玖式马上就找到答案。


    「您是讨伐官吗？」


    「你已经知道了啊。虽然现今已成为一个徒有其名的职位，我相信你也清楚，现代吸血鬼及妖怪这些非人物种的个体数量已经大幅减少。虽然我们组织内部还是维持着扑灭及驱逐非人生物的基本方针，但以我个人来说反倒想帮助他们。」


    对他接下来要提到的事玖式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由得心跳加速。


    预感是正确的，早知道就不该再听下去了，因为——


    「约翰·迪伊班的雷蒂·艾丽菲利斯。」


    「！」


    此时就算把表情都显示在脸上也没人会怪他吧？


    因为户藏这一下真的戳到玖式的要害了。


    「我说要请你帮忙的就是关于她的事。」


    「请问您在说什么？」


    颤抖的声音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


    「你似乎在讶异为什么我会知道对吧？这是因为我担任的职位很特别，这种情报当然该由适当的人来掌握。这件事情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所学园的教师，包括学生都毫不知情。」


    玖式认为户藏处于绝对优势。


    「现在将这个事实公诸于世的话会引发混乱。再加上一些图谋不轨的滋事分子也可能会前来抢夺她，甚至不惜做出一些违法举动。」


    「怎么会……」


    「我对察觉危险这方面很敏锐，算是职业所需吧。若是如此，就无法确保不会危害到你以及你周遭同学的可能性。」


    危险。


    脑海中首先浮现之前在街上发生的事，再来又想到璃理佳。


    「正因为如此，为了维护你们的安全，我想拜托你的就是——在不要张扬的情况下将她带到学园外头，若她抵抗不从的话，对在她周遭的你们和她本身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脑中一片混乱，玖式尽力想把户藏这段话理解成善意的发言。


    但他所说的却是要欺骗雷蒂，并将她带出学园。


    「……请问您有证据吗？证明雷蒂异于常人的证据。」


    话刚说完就忽然感到户藏的态度突变。


    「那种东西有必要随时都可以查得出来，只要施加强硬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从一位讨伐官口中说出的强硬手段，其内容肯定远超过玖式所能想像的范围。


    「你也不想她受到那样的对待吧？」


    结论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言语带来的压力让玖式忍不住想对户藏书听计从，就这样放弃思考的话一切都会变得很轻松也很正确，但是——


    「这种事情我……」


    在心情沉重不发一语的玖式面前，户藏突然站起身来。


    「看来你无法下决定是吧？」


    玖式顿时寒毛直竖。


    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过错。


    「算了，这件事请你不要到处乱讲。我说过这是件会牵扯到你周遭人们的大事，如果你有重要的朋友，那就更不应该对他们说了。」


    「这我，自有分寸。」


    「真是如此吗？你最好冷静下来再好好的思考一遍吧，虽然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


    「这我已经说过了，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户藏离去一段时间之后，玖式仍然沉浸在不祥的氛围当中。


    玖式在前往校舍别栋的「蛇六」小组集会室途中和璃理佳撞个正着。


    「璃理佳……」


    看到表情僵硬的玖式，璃理佳瞬间流露出非常悲伤的眼神。


    「怎么了吗？」


    「没有，没事……没什么。」


    讲话支支吾吾像是在隐瞒事情的态度，正是导致现在玖式和璃理佳之间气氛尴尬的原因。


    「这样啊。」


    璃理佳只回了这句话就快步从玖式身旁通过。


    她毫无留恋的背影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遥远。


    从头顶玻璃照射进来的斜惕，将巨大的楼梯整个渲染为橙橘色。


    魔法学科的校舍采取透天构造设计，一座延伸到四楼的宽敞大楼梯竖立在中央。放学时间，前往教职员办公室提交日志之后，佐伯由津里为了去宿舍拜访雷蒂讨论之前提到关于假日出游的事，来到三楼的楼梯问。


    雷蒂的室友似乎是灵能力学科一位叫做雾生的女同学，虽然不认识她，但试着邀请她一同前往或许不赖。


    怀着雀跃的心情朝楼梯踏出步伐的时候，佐伯脚边一个极为隐密的小型铺设型魔法阵发动了。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她用力往前推去。


    （咦——？）


    双脚离地，瘦小的身体腾空浮起，景色整个倒了过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强烈的冲击和痛楚传遍全身。佐伯在摔落到一楼以前就已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最后她瘫软在地上动也不动，而她的头部下方……


    暗红色的血缓缓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扩展开来。


    5


    隔天一早，斑鸠带来的坏消息让教室中一片愁云惨雾。


    「佐伯同学竟然……」


    班上所有同学都沉默不语，玖式也是其中之一。


    视线忽然往前方靠窗的位置看去，平常总是盯着瞧的位置上空无一人。璃理佳今天由于身体不适请了病假。


    「佐伯似乎是在大楼梯那边踩空了，现在人在医院接受治疗，但意识还没恢复就是了……」


    发生事故的时间正是昨天和户藏说完话的傍晚。


    玖式的手不停颤抖。


    该不会。


    虽然尚未确信，但在户藏说完那样的话之后，便如此凑巧发生了这起事件。


    这个班上应该有人看到佐伯和雷蒂两人在一起的样子，但现在这个当下，并没有人从这两件事中寻找关联性。


    这真的是一起意外事故吗？


    假设不是事故，那又和雷蒂有所关联吗？


    还是昨天自己没有答应户藏的请求和这起事件有关？


    是自己害的吗——


    「真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


    今天的课程在心不在焉的状况下结束了。在同学都准备放学回家时，同样闷闷不乐的风间留在位置上动也不动，默默地将头贴近玖式。


    「她会醒过来对吧？」


    「当然……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运气也太差了吧，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风间的这番话听在玖式耳中彷佛像是在责备他一样，甚至感觉自责情绪也一副不放过自己似的缓缓涌上心头。


    「那家伙昨天不是还说要去找雷蒂吗？」


    风间这句话让玖式心头一震。


    风间发现玖式说不出话，脸色暗了下来。


    「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虽然设法打马虎眼撑了过去，但玖式脑中依然一片混乱。


    该和谁商量才好？


    但是该商量些什么？知道雷蒂真面目的现在只有自己和璃理佳，而璃理佳今天也没来。


    玖式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看着璃理佳的位置。


    放学后，为了前往小组集会室而走向魔法学科校舍正门时，传来一阵吵杂的说话声。


    「雷蒂，从今以后千万不要再接近这个男的了。」


    「什、什么嘛！别说得这么过份可以吗？」


    夹在雾生和主城两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的雷蒂，此时发现玖式的存在。


    「大家聚在一起在说些什么啊？」


    「啊，玖式你听我说喔，我明明只是有些事情想问她们两人而已，雾生这家伙却莫名其妙的防范起我来，我做了什么啊？」


    雾生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了主城一眼。


    「有事的话那你就说看看啊。」


    「真是的……就是关于厕所的事情啦。」


    雾生马上深深皱起眉头。


    「现在的厕所大部分都是免治马桶吧？男生直接用它冲洗屁股的感觉我知道，可是女生在用前冲洗功能冲洗私密部位的时候，不是会像这样子碰到吗？我想问问你们到底感觉怎么样。」


    「你这个……！」


    雾生羞得满脸通红，雷蒂惊讶到嘴巴大张合不拢，主城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到底感觉如何？告诉我啦告诉我啦：」


    在被fal评价为「去死比较好」的男人面前，雾生拿出了符咒。察觉到危险的玖式向雷蒂招了招手，带着她偷偷逃离现场。


    随即背后传来灵兽的咆啸声和主城的惨叫声。


    小组集会室里没看到最重要的组长身影。


    「哎呀，璃理佳还没来吗？」


    「今天她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是吗？真令人担心……」


    雾生露出一副打从心底担心的悲伤神情。相较之下，玖式虽然也会担心，但也同时感到松了一口气，现在光和璃理佳碰面都令他很难受。


    众人讨论的议题是针对将于明天举行，由户藏监考的技能测验。


    头上缠着绷带的主城前后摇晃着椅子。


    「听说整个年级的学生会集合在后面的森林不是吗？魔法师、灵能力者和超能力者齐聚一堂，这下可壮观了。」


    「你说得倒轻松，别忘了这可是小组之间的对抗赛耶。而且还有像九十九那样的家伙在，一个不注意可能真的会受重伤喔。」


    「我知道啦。玖式你觉得强敌会是哪个小组？」


    视线默默地聚集到玖式身上。


    「玖式同学？」


    过了几秒，玖式终于回过神来。


    「啊，抱歉。」


    「你还好吧？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


    「我没事，只是稍微发呆了一下，抱歉。我想想喔，我认为其他值得注意的小组有——」


    虽然提出许多手上已知的情报讨论，但在不了解测验内容的状况下也无法想出具体对策。刚好太阳也快下山了，于是决定今日就此解散。


    玖式撒谎他还要读点书，一个人留在集会室里。


    不停地盯着桌子看，脑中的杂乱思绪已快把玖式逼疯了。


    怎么办？究竟该如何是好？


    现在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


    就算佐伯发生事故这件事和雷蒂有关，自己又能办到什么？


    忽然，玖式感觉到走廊上有人的气息。


    缓缓地打开门窥探外头，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是错觉吗？


    视线往下一瞧，发现地板上摆放着一枝形状奇特的魔杖。


    「教职员用的，魔杖？」


    要是玖式记得没错的话，这是连教职员平时都不太有机会用得到的，真正的战斗用魔杖。虽然学生用的实习魔杖会限制无法使刚强大威力的杀伤魔法，但战斗魔杖就没有这项限制。这和警察及军队之中采用的魔杖规格相同，在学园中是被严格保管的器具。


    这种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由于感到有点冷而把门关上的时候，视线的余光瞄到门的内侧似乎出现了一个直到刚才都没看到的东西——


    回过头一着，恐惧让玖式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上出现了用血一般的暗红色液体写着的文字。


    「璃理佳涅伊人在我手上


    把那个非人生物带到学园外头


    若不答应，璃理佳涅伊就会没命」


    文字随即在玖式眼前像是融化般消失无踪。


    玖式吓得后退数步撞到桌子，全身颤抖不停。


    璃理佳的脸庞，以及那个夜晚虽怀有犹豫之心，却仍然向玖式伸出的那只手指尖的触感，都变得宛如天外之物般遥远。


    佐伯同学、惨痛的事故、牺牲、雷蒂的笑容。


    街上、自动复原的伤口、非人生物之力、金色眼眸。


    又来了。


    那个漆黑的森林中，在玖式眼前栖香无力倒下的身影。


    明明发誓过不想再度失去。


    为什么偏偏总是最重要的人？


    玖式漫不经心地看着摆在桌上的教职员用战斗魔杖，一枝彷佛吸收所有光芒的黝黑魔杖。


    已经到了不得不下定决心的时候。


    *


    雷蒂一个人待在宿舍的房间中，应该是雾生替她着想特别留她一个人静一静。


    果然自己还是不应该待在这里。


    肌肤忽然感到一股凉意，原来是冷风从窗户吹了进来。


    窗户是什么时候打开的呢？


    关上窗户后雷蒂忽然往桌上一看，发现多了一张没见过的纸。感觉也不像是雾生放的，便随手拿起它一瞧。


    上头写着在学园中不会使用的古老文言文，让雷蒂心头一震。


    手脚开始颤抖，感觉身体的知觉正离自己而去。


    「他」要来了。


    偏偏选在这种地方。


    如果和他发生冲突那会造成多大的惨剧啊？雷蒂虽然反射性地想冲出房间，但是却又停下脚步。


    玖式救了自己的事，在街上和他说明弟弟的事。


    玖式也将发生在自己以及他家人身上的惨剧说给雷蒂听。


    这些往事都成为细小的尖棘刺在雷蒂的胸中。


    *


    模拟测验当天早上，璃理佳仍然没有现身。


    斑鸠只告诉玖式这组的组员们说她鼻体不舒服。


    雾生明显地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难得今天是小组第一次的活动，真可惜……」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话说回来，虽然事已至此，但我还是觉得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既然这样你干脆就赶快离开吧！反正你不是说很难受吗！」


    「……看见你高兴成这副德行我还比较难过呢。」


    就连主城和雾生间的对话都感觉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只有玖式清楚璃理佳为什么没有出现的真正原因。


    在组长不在的状态下，玖式默默地离开在集会室做准备的雾生等人，并将雷蒂叫到外头去。


    「玖式先生，你为什么要把我叫来这种地方……？」


    雷蒂显得一副不安的样子。


    玖式将自己心中涌出的一切感情强压下来。


    「玖式先生……？」


    玖式将魔杖指向雷蒂。


    雷蒂依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玖式为了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如此说道：


    「你跟我一起来吧。」


    这是背叛的宣言。


    玖式清楚明白就在那时，雷蒂心中才刚逐渐萌生的某种东西被打碎了。疼痛仿佛同时传到自己心里，但玖式咬紧牙根选择无视。


    那个时候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


    心里真的明白吗？


    6


    模拟测验的会场是在一片幽暗潮湿的森林之中。


    与校舍后方紧邻，被称做「黑森林」的巨大山地森林也属于学园领地的一部分。每当举行技能测验的时候多会利用此地的演习场。


    犯人指定的交涉地点正是在穿越这片森林后的一条山路上。


    玖式让雷蒂走在前方，并从后方举起魔杖指着她。


    雷蒂从一开始就毫无抵抗，一语不发地照着玖式的话做。


    此举更让玖式感到这是对于他背叛雷蒂的一种无言抗议。


    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


    佐伯同学、璃理佳、妈妈——


    已经不能再让任何人牺牲。


    「玖式……？」


    穿越无人森林的途中，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从树群间现身的是手上拿着魔杖的风间。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玖式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咦，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风、风间你才是……」


    话说到一半，玖式终于了解到是自己太过粗心大意。


    测验会场内的巡逻。


    「因为轮到我们那组测验的时间是下一堂课啊，规定各组中必须推派一名成员来巡逻。可恶，这时候真恨自己猜拳技术太烂了……喂。」


    风间的视线注意到玖式手上拿着的战斗魔杖，露出狐疑的表情。


    「你手上那根魔杖是怎么回事？」


    玖式无法回答。


    「风间拜托你，让我过去吧。」


    「过去？你在说什么啊？」


    面对带着表情沉重的雷蒂又没有做出半点解释的玖式，风间越来越感到可疑。


    「我说你该不会……对佐伯发生事故的原因知道一些内情吧？」


    受到国度的惊吓让玖式无法立即否定这句话。


    关键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降临。


    「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不、不对，我只是……」


    「那真的是一起事故吗？从雷蒂来了以后，这么刚好，佐伯说要去她房间玩的那一天就出事了，你敢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风间明显失去了理智。


    他并非有凭有据才说出这种话，只是单纯任凭情绪发泄出来罢了。直到现在玖式才终于明白风间会变得如此慌张的理由。


    风间他，对住伯怀有……


    即使如此，玖式也已无路可退。


    「和雷蒂没关系。」


    「是吗……那你给我解释那枝魔杖是怎么回事！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两人均感到焦虑难耐。


    「我要叫人来了，没意见吧？」


    「拜托你，别这样！」


    玖式的焦躁和风间的不满逐渐升温。此时风间的视线再度看向玖式握着的危险魔杖，而玖式从他的眼神看出他将会做出什么举动。


    「别做傻事，风间！」


    愤怒和恐惧交织之下，风间的紧张感终于到了极限。


    风间拔出魔杖指向玖式的刹那，玖式已早一步发动了冲击魔法。


    经过战斗魔杖强化的冲击魔法重重地打在风间的肩头上。


    「啊、啊啊……！」


    不支倒地的风间痛苦地呻吟，被击中的右肩无力垂下。


    看来不是脱臼就是肩膀骨头断了。


    战斗魔杖将实力只有平均水准的玖式击出的魔法增强到具有如此威力。


    「风间同学！」


    不对，原本没有要做到这种地步的打算，而且自己已经事先警告过他了。


    玖式抓住想要接近风间的雷蒂手腕。


    「现在，你得先跟我走。」


    「玖式先生你……」


    雷蒂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让他的内心受到苛责。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将雷蒂带走，因为不这样做的话璃理佳就会……


    玖式不断的催眠自己，粗暴地拉着雷蒂前往交涉地点。


    位于森林边缘的山路上停着一台厢型车。


    玖式在距离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过了不久，从厢型车中走出两名男子。


    是两名年轻人，而无论哪一个人，都和当天追赶雷蒂的男子散发出类似的气息。


    「把璃理佳还给我吧。」


    「人就在里面，但你得先交出那个女的。」


    玖式沉重地点了点头并轻轻将雷蒂推向前，娇小的背影缓缓远离他。


    「雷蒂，对不起……」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这个道歉空虚得可笑。


    究竟要她原谅什么？


    出卖她的不正是自己吗？


    但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玖式再度催眠自己。


    「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


    雷蒂头也不回地说。


    「这样就好了。本来我就该早点离开这所学园的，却犹豫不决才拖到现在这副局面。」


    雷蒂身上缠绕着无法挣脱的悲哀命运。


    即便如此，雷蒂还是选择去接受它，


    「是我太依赖玖式先生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了。」


    ——我觉得比起单独一人，你应该和我们待在一起比较好。


    自己为什么说了那种话？单纯只是想说而已吗？


    非人生物、吸血鬼、失去的家人、复仇。


    因为想否定这一切，想修正这一切。


    为了证明自己的人生绝不是只有充满不幸的事故而已。


    明明这是样认为的。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给我过来。」


    在男子暴躁的催促之下，雷蒂终于完全远离玖式身旁了。


    玖式心中涌上强烈的后悔，雷蒂将要跨过再也无法回头的断崖了。


    就在这个时候。


    「总算找到你了，玖式同学。测验都快要开始了，你到底在这种地方做什……」


    雾生带着式神从树丛间现身。


    雾生眼见现场有两名陌生男子，隔了一段距离伫立在原地的玖式，以及正要从他身旁走向陌生男子的雷蒂，不由得瞠目结舌。


    「玖式同学？这些人究竟是……」


    此时男子互相使了眼色后，将手上的魔杖指向雾生。


    「雾生同学！」


    杀伤魔法毫不留情的袭击雾生。


    但在碰到雾生的前一秒，式神以它巨大的身体做为盾牌挡在主人面前。这段期间玖式咏唱的冲击魔法强烈地打在毫无防备的男子侧脸上。


    被冲击魔法出乎意料的威力吓到的另一名男子立即将魔杖转向玖式，明白来不及施展第二发魔法来防筑，玖式做好觉悟闭上双眼。但是此时雾生朝男子投出符咒，将魔杖以及他的手腕卷在一起，导致男子的乙太受到扰乱造成咏唱失败。正当男子瞪着雾生的同时，巨大式神的身体已经逼近到眼前，使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玖式睁开眼，发现另一名男子已经被式神压住且失去意识。


    绷紧的神经一口气放松，让玖式不由得单脚跪地蹲了下来。


    「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雾生慌慌张张地跑向玖式。


    「……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


    「你竟然还问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玖式同学和雷蒂到了测验开始的时间还没回来，本小姐迫于无奈才让麒麟追踪你们乙太的痕迹来找你们啊。本小姐还以为这下终于找到了，结果……」


    「主城呢？」


    「本小姐留他一个人在会场了，因为要和那个男的两人独处实在太令人感到不安。」


    雾生像是打从心底厌恶般地说道。


    忽然，玖式弹起身子奔进男子们开来的厢型车。


    但是里头却没有璃理佳的身影。


    他顿时感到全身无力，脑中一片空白。


    自己反抗了威胁他的人，犯人搞不好会因此加害于璃理佳。


    「璃理佳她被绑架了……」


    雾生闻言说不出半句话来。


    「可、可是你不是说璃理佳因为感冒在宿舍休养吗……」


    「那是骗你们的，犯人留了讯息，要我将雷蒂带到学园外头。」


    「怎么会……」


    「为了换回璃理佳，我本来打算将雷蒂交给这群男子的……」


    玖式本来已经做好挨骂的觉悟，但僵了一会儿后雾生又说：


    「可是既然璃理佳人不在这里，代表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跟你交换的打算不是吗……」


    正是如此，雾生的出现倒不如说是救了自己。差点就被威胁他的犯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玖式体悟到现实的残酷。


    现实就是就算照他们说的做，也没有办法保证璃理佳能因此平安归来。


    既然如此，究竟该如何是好？


    「我们去救出璃理佳小姐吧。」


    雷蒂语气坚定地说。


    「雷蒂……」


    「我到现在仍然相信玖式先生。」


    这句话传遍玖式全身，并为他注入不可思议的力量。


    「玖式同学。」


    雾生也看着玖式。


    能够办得到吗？


    不，这次绝对，非得成功不可。


    为了补偿自己犯下的过错，如今只剩下这条路可走。


    「让我们一起教出璃理佳吧！」


    雾生和雷蒂都用力地点头。


    「一定没问题的，虽然不知道犯人是哪里来的何方神圣，但现在这座森林里可是聚集了将近三百位乙太系学科的学生耶。向大家寻求协助的话，一定能够把璃理佳救——」


    「以下是传达给全校学生的紧急通知。」


    此时三人的头顶上空中忽然出现了空照用的显示萤幕。


    同时户外广播器中传来户藏的声音。


    「学校的器材室中有一把教职员用的魔杖遭到偷窃。」


    「偷窃……？」


    「教职员用的魔杖上没有安全措施，因此能使用高杀伤力的魔法，是一把很危险的魔杖。现今魔法学科的风间同学已遭到攻击身负重伤，而将魔杖偷出去的是这两名学生。」


    三人对萤幕上显示的影像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上头出现的是玖式和雷蒂的照片。


    「玖式修以及雷蒂·艾丽菲利斯。


    这两名学生偷出了魔杖，若有同学发现他们请马上远离现场并尽速通知教职员。但若能确保自身安全，可能的话……」


    玖式确实感觉到现在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暗自窃笑着。


    「请将他们抓起来。」


    「他说什么……！」


    仍然无法理解现状。


    户藏唆使现在正为了测验而集结在一起的各学科学生。


    玖式终于掌握真相，即使没有证据依然十分确信。


    威胁他的犯人真面目正是户藏。


    「玖式同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你看那里……）


    此时玖式感觉到有人接近的气息，耳朵听到微弱的声响。


    茂密的树丛后方看到了像是灵能力学科学生的身影。


    直到刚才为止都只是普通的同学，现在却一变成为捕食者和猎物之间的关系。在内心本能涌出的恐惧驱使之下，玖式伸手抓住雷蒂的手。


    「玖式先生……」


    即使蕾蒂已经害怕到颤抖不止，玖式还是不得不告诉她事实。


    「没有人站在我们这边了。」


    魔法学科、灵能力学科及超能力学科整个学年的所有学生大约三百多人。


    从此刻开始都化身为玖式他们的敌人。

 第四章

    1


    狼的灵体穷追不舍。


    一边奔跑着一边微微将身体转向，用事先咏唱好的冲击魔法迎击它。灵体因此被打倒在地，却又随即起身继续追赶。


    好快，而且灵体最麻烦的地方在于非常难缠。


    要将灵实体化为灵体虽然需要消耗大量乙太，但只要成功召唤过一次，之后的召唤便不需消耗乙太。这就是灵能力者使用灵体召唤的强大秘诀所在。


    「雷蒂、雾生同学！来这边！」


    生长在地上的一株巨大树根旁有一个宽广的凹槽。


    两人飞进那边的同时玖式咏唱了迷彩魔法，敞开的斗篷与周围的植被融为一体。停止呼吸藏起身体躲过追兵。


    在度日如年的感觉之中，追兵的气息终于逐渐远离。


    玖式总算松了一口气，确认周围已经没有追兵后从凹槽爬出来。


    真如所想的最糟预感一样，对自己的实力自负的学生，或是正义感较强的学生都将玖式等人当成目标。


    双方完完全全地处于猎物及猎人的立场，户藏以令人惊讶的效率利用着学生们。


    「要怎么办啊？这样下去别说是找出璃理佳了……」


    「我们先从森林出去然后回去校舍吧。去找其他老师说明户藏的阴谋——」


    「这下事情不是变得挺有趣了吗，魔法师。」


    最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众人如闪电般转过头后，不由得发出呻吟。


    手插进制服口袋，露出一脸嚣张笑容的九十九真。


    学园最强的念能力者就站在那里。


    「竟然在这种时候……」


    保持警戒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他小组内的其他成员，大概是擅自脱离小组过来的吧。或许在九十九眼里看来，其他组员都只是会扯他后腿的拖油瓶罢了。


    「对自己的实力没自信就算了，竟然想要依靠违反校规的器具，你这家伙真是没胆啊。」


    「拜托你，让我们走吧。」


    「你说什么？」


    「有人想要对雷蒂不利，就是那个做为特别讲师来到学园的户藏。我们都是被他的阴谋陷害的！」


    「哈！说谎也不先打草稿，你以为我会轻易地放你们逃走吗？」


    他根本不相信，不，就算知道事件全盘的真相，这个男的还是会说出一样的话吧。看他那双流露出好战眼神的双眼就能一清二楚。


    只能凭实力打退他了。


    「雷蒂，去刚才的树根凹槽躲起来。她就拜托你了，雾生同学。」


    「可、可是……！」


    玖式伸手制止持反对意见的雾生，确实对上超能力者要是雾生在场的话局面会有利许多，但是九十九的目标是自己，只要自己留下来就有机会趁隙让雷蒂逃走。


    「别担心，我马上解决。」


    雾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带着雷蒂离开。


    玖式头也不回，举起魔杖摆好架势。


    「马上吗？还真是勇敢啊，你难道是瞧不起我吗？」


    「是又怎么样？」


    玖式难得回嘴挑衅，随即集中意识。


    「那就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吧，魔法师！」


    感觉九十九的身体瞬间膨胀数倍，周围的树木及石头开始蠢蠢欲动。从路旁碎石到一半埋在土中的岩石都违背地心引力浮了起来。


    将不安的情绪从脑中赶出，玖式也跟着咏唱咒文。


    巨大的岩石丝毫无视重力朝玖式飞来。


    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但细小的碎片仍擦过脸颊。


    趣来越喘不过气，加上周遭恶劣的地形更加速了体力的消耗。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依然被逼得只能一直防守。


    这就是超一流的念能力者（psychic）。


    念能力在种类多如繁星的超能力之中，攻击能力名列前茅。而且九十九念能力的最大特征在于——


    「怎么啦魔法师，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玖式察觉危险立刻飞身后退。


    随即玖式刚才还站着的地面高高隆起。


    而他飞身退后着地的地面则是凹陷下去。


    根本无法顺利进行移动，玖式在跌跌撞撞了好几次后总算逃进树林之间。


    这就是学园最强念能力者能力的精随所在。九十九念能力的影响对象并不仅限于独立的个体，举凡地面、液体或是建筑物等等，他能够自由自在地让除了生物以外的所有物体移动甚至变形。


    飞来的粗大枯木削过玖式的头，太阳穴附近飞溅出血滴。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追到森林，同时也是学园领地的边缘。看见做为地标高高耸立的钟塔，玖式将背靠在它的底部。


    「那时候算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小命。」


    脑中马上联想到九十九指的是什么。


    那天在街上发生不可思议的现象，浮在空中的路障以及自己动起来的无人车辆。


    如果是透过超能力——念力的话，所有谜团就解开了。


    「难道是你……？」


    「是在吃惊个什么劲？吃惊竟然没有注意到被跟踪的自己多么没用吗？」


    九十九说的话让玖式不禁颤栗不止。


    「竟然在学园外头未经许可就使用能力？你疯了吗？被发现的话可不是退学就能了事的啊！」


    「疯了？这是在说你自己吧？竟然去保护非人生物。」


    「！」


    他发现了雷蒂的事。


    「懂了吗？我可是帮你揪出怪物的真面目啊。」


    「你说什么……？」


    「能够尽早发现不是挺好的吗？让那种怪物待在身边，你搞不好没多久就被干掉了吧？果然非人生物还是要由人类彻底清除干净才行。」


    从玖式胸口涌上一股冷酷的怒火。


    「给我住嘴。」


    「啥！那你就试看看啊！」


    集中意识，将魔杖朝横向一挥。


    「烟幂」，一种低难度的基础魔法。


    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散布着一阵浓烟遮住视线，九十九看到应该会嗤之以鼻吧。


    在失去视野的情况下人类正常会采取什么行动？玖式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放出烟幕并开始聚集乙太，聚集乙太不需要魔杖和咒文。


    玖式从九十九的侧边绕路接近他。


    拨开扰人的枝叶，踏着地上的树枝在烟雾之中前进。寂静的森林之中只剩下脚步声，但是在这种视线恶劣的情形下要是飞来块石头，玖式也无法闪避。


    烟雾之中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玖式握紧魔杖一口气冲了上去，同时一边咏唱「雷杖」魔法。


    「你这蠢货！」


    九十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回过头来，射出如散弹枪般的碎石块。


    但是碎石块却直接打到地面或是削在树干上，让九十九顿时愣住。


    玖式人已经在九十九的背后了。


    「我在这里。」


    玖式将魔杖抵在九十九的脖子上，魔杖前端迸出小小的，但也极为危险的电光。


    原本飘浮在九十九身旁的石块全都一口气掉落至地上。


    「……你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而已。」


    「别开玩笑了，你对我的耳朵做了什么手脚！」


    「你听到的声音应该是从别的方向传来的吧？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说，但九十九好像了解了什么，再度不屑地咋舌。


    「不要再追赶我们了，你答应的话——」


    此时突然以玖式为中心展开了一个结界。


    以符咒做为角的多边形防护罩从四面八方包围住玖式。


    九十九趁机退开并警戒着四周，随即从树丛间出现数名拿着符咒的男学生，穿着灵能力学科的制服。


    「成功了！」


    「对啊！看来进行得很顺利！」


    他们一副兴冲冲地观察被关在结界中的玖式。感到全身沉重无力的玖式，终于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攻击性结界……」


    这是古早以前为了封印妖怪而创造出的高等灵能力。单凭一介学生无法展开，必须经由数名灵能力者共同协助才得以完成，是一种强力的结界。


    在这个结界之中无法使用乙太能力，也动弹不得。


    太大意了。太专注于和九十九之间的战斗而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动向。


    其中一名灵能力学科的男学生向九十九面带微笑地走去。


    「谢谢，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顺利抓到——」


    九十九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们这群小喽罗少来碍事！」


    男学生脚下的土地瞬间隆起。


    受到来自正下方的冲击飞了起来，毫无招架之力地从空中重重摔落地面。其余慌了手脚的男学生们四周则浮起了无数的碎石块，像子弹般击向他们。


    男学生全部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后在原地倒了下冻.一一


    「九十九你……」


    「哈哈！瞧你这作弊小子这副鸟德性。事情可还没结束呢！」


    九十九将视线往上方看去，并向伫立于身旁的高耸钟塔伸出手。


    「你要做什么……」


    玖式在结界之中费力地转过身抬头一望。


    巨大的钟塔发出轰隆声响猛烈摇晃。砖瓦的粉尘七零八落掉了下来，玖式见状不禁颤栗不止。


    砖砌成的巨太钟塔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钟塔竟然……」


    玖式吓得脸色铁青，他打算用那个来压扁自己吗？


    能够从外部干涉如此巨大的建筑物的念能力绝对不同凡响。


    就在此时，飞来一张符咒缠住九十九的手腕。


    超能力的发动受到阻碍使九十九后退了几步。


    「玖式同学！」


    雾生双手拿着符咒表情慌张地大喊，雷蒂也在她的身后。


    明明叫她们去躲起来的，不过这次反而被她们救了。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


    九十九对雾生做出举起双手投降的动作。


    正当玖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块拳头大小的砖头碎片直直落在他身旁。


    「怎、怎么了！？」


    玖式随着雷蒂的尖叫，抱着最坏的打算回头一看。


    虽然成功阻止九十九的干涉，钟塔还是发出扰人的噪音持续摇晃着。


    雾生察觉后连忙用着急的声音说：


    「快点想想办法啊！不是你做的好事吗！？」


    「哈哈，这我可恕难从命了……！」


    九十九看似愉快地将缠在他手上的符咒秀给雾生看。


    和这个结界一样，直到失去效力为止九十九都无法使用超能力。


    「和那时打退入侵者一样，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再会。」


    九十九一副若无其事，应该说是兴高采烈地从即将崩塌的现场离去。


    玖式还受到结界的影响，全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耸立的钟塔上开始掉落更多的碎片并逐渐倾斜。


    「钟塔要倒向这里了。」


    2


    掉落的碎片越来越多。


    结界仍然尚未解除。即使施术者失去意识，依然能维持效力正是灵能力的特质。所谓诅咒或是那种有幽灵出现的地方，一般都被认为是透过强大的灵能力来让乙太固定在那里。


    学生施展的结界应该没有如此强大的效力，顶多十几分钟就会消失。


    但是毫无疑问的，在此之前钟塔将会完全压到头上。


    「该、该怎么办才好啊……！」


    如果钟塔真的倒向这边，有办法能够防住如北巨大的质量吗？


    自己铁定是没有办法，就连璃理佳都不一定能办得到。


    但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下场只有被成堆的瓦砾压成肉酱。


    现在只剩下一种选择。


    「你们快走吧。」


    玖式静静对两人说。


    听不懂玖式这句话的意思，雾生和雷蒂两人愣在原地。


    「玖式同学……？」


    「谢谢你救了我，雾生同学。但是把大家卷进来就没有意义了。」


    「不、不行！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办得到！」


    「雷蒂……」


    雾生忽然发出惨叫声并飞身向后一跳，原来是有一块特别巨大的碎片掉落，高速猛烈的撞击使地面凹陷。全员见状不禁打了冷颤。


    已经到极限了。


    「你们快走啊！」


    「不……玖式先生！」


    雾生铁青着脸，丧失了冷静判断的能力，雷蒂则不断哭喊着，现在已经刻不容缓。


    此时传来了另一名伙伴的声音。


    「雾生！玖式！」


    主城慌张地从九十九逃走的方向现身，看到快要崩塌的钟塔和在正下方被结界困住的玖式，顿时说不出话来。


    但是主城脸上浮现的既不是混乱，也不是绝望的表情。


    「fal，请求航空支援。」


    单手压着挂在耳边的对讲机，冷静地说道：


    「输入指令a-021，以第二管理者权限解除mil火力限制。」


    「主城你在做什么……」


    主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果然我先叫它待机是正确的啊。只能赌赌看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不知从何方传来耳熟的声音。


    玖式等人查觉到这点，一起抬头往天空望去。


    「发生什么事……？」


    空气的震动甚至传到身体内部，响起一股令人不安的声音。


    「安全装置解除，射线聚集，发射aam—6飞弹。可别偏了啊，给我打准一点！」


    「收到！交给我吧！」


    人工ai——fal的声音只有主城听得到。


    砖瓦大片大片地如骤雨般撒落，雷蒂和雾生不禁尖叫.但主城却毫不动摇。


    声音逐渐变大，一种无论是谁都听过的声音。


    玖式想起主城曾经说过。


    ——我家是专门做各式各样机械的制造商。


    ——吵死了给我闭嘴，乖乖待在机场吧你！


    终于。


    裂痕将钟塔一分两断。


    在场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瞬间。


    巨大瓦砾即将掉落下来，同时飞来一股剧烈的噪音。


    虽然赶紧将耳朵捣住仍然无法完全防止，令人无法分辨出声音的强烈震动从上空掠过。


    强烈的声音到达临界点时，主城大吼一声：


    「给我通通炸飞吧！！」


    搭载精密电路及炸药，世界上最精准的飞弹尾部拖着白烟贯穿了钟塔前端。


    剧烈的爆炸声响、暴风及振动袭来，众多的冲击让身体无法动弹。


    玖式等人的头顶上不停降下大量粉尘，让他们以为死定了。


    但是降下的就只有粉尘。


    过了十几秒，本来应该落在头顶上的瓦砾都散落在四方。


    包含玖式在内，众人均哑口无言愣在原地的时候，只有主城一人一边享受爆炸带来的风一边抬头仰望天空。


    「mk—4匿踪电子战斗机，那就是fal的本体。」


    战斗机发出的声响逐渐远离。


    王的力量。


    玖式直觉这就是统领众多兵器的少年的本质。


    此时玖式全身也回复力气，看来结界效力已经消失。


    玖式缓缓站起身，走到正大口吐着气的主城身旁。


    「璃理佳邀请主城你加入的理由，这下我总算明白了……」


    「少来这套，我可是很讨厌那种机械的。」


    主城露出苦笑。


    支配着这个世界的除了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之外，还有最重要的科学。看来主城正是代表科学技术的人物也说不定。


    如果主城没有赶到的话自己就无法得救。


    但也因为这样，还有一件无法避免的事。


    引发如此大的骚动，不可能不暴露自己的所在位置。


    「终于找到你们了！」


    四人被赶到现场的学生们团团包围。


    魔法师、灵能力者、超能力者。


    数量跟刚刚的追兵比起来简直有如天壤之别，十人、十五人、甚至更多。全员都拿着魔杖和符咒或是将视线对准玖式及雷蒂。


    玖式再次深刻体认到自己和雷蒂正处于被人围剿的立场。


    现场所有学生都对眼前崩塌的钟塔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说不定认为就连这个惨状都是玖式等人造成的。


    震惊和迷惑的视线中明显藏有警戒和敌意。


    玖式握着魔杖的手在颤抖，无法将这个对准他们。


    「等——」


    冲击魔法和投掷符咒从四面八方袭来，玖式的意识就在这里中断昏了过去。


    *


    因为震动醒了过来。


    雷蒂虽想活动身体但手却无法动弹，原来双手被人绑在后头。


    又窄又晃，从听到的移动声来判断，现在自己正处于车辆之中。


    没有车窗，和驾驶座之间隔了一张铁格网，中间只有一小部分连结在一起。


    从铁格网看去，前方坐着两名陌生男子，和刚刚出现在交涉地点的两名男子一样给人一种相近的感觉。


    雷蒂回想起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最后见到的是受到大量冲击魔法攻击倒地不起的玖式，在呼唤他的名字后，雷蒂自己也同样感到全身疼痛失去了意识。


    自己大概是在那之后，就被交到这群男子的手上送了出来吧。


    既然如此，不知道玖式等人是否平安无事？


    「喂，她好像醒了耶，该怎么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子回过头来说道，好奇的视线让雷蒂感到害怕。


    「别管她，反正她也没办法搞什么花样。」


    听到男子的嗤笑声虽然悔恨，但正如他所说的。


    自己身上确实藏有超越人类的力量，但是雷蒂还没有学到如何随心所欲的控制这股力量。


    现在除了任人宰割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忽然，驾驶座上的男子说了这句话。


    在车辆前方的道路上站着一个人影。


    厢型车笔直地持续接近，但人影仍然丝毫不动。


    「是谁啊？该不会是那个学园的教师吧……」


    「管他是谁，给我直直开过去辗死他。」


    随着厢型车更加靠近，终于看清楚人影的样子。是一名个子高挑的男子，穿得一身漆黑以及有着一头秀丽的长发。


    雷蒂不禁全身寒毛直竖，甚至感到无法顺利呼吸的恶寒。


    雷蒂认识他。


    男子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面孔和金色的——


    那并不是人类。


    「快逃啊！！」


    雷蒂高声尖叫。


    随即，整台车伴随着强烈的冲击被直直地打飞。


    3


    玖式一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排满魔法书的书架。


    强烈的既视感，这里是熟悉的小组集会室之中。人躺在地板上的玖式虽想活动身体，却因为塑胶制的手铐铐住他的手脚而无法如愿。


    此时他察觉有人接近的气息将头部转过去。


    「你醒啦。」


    这个声音让玖式的心跳瞬间加速。


    站在那里的男子身上除了之前看过的装扮以外，又多加了一件斗篷，手里把玩着一枝看似高级的魔杖。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不仅教职员鲜少造访，正逢考试期间因此也没有半个学生。你不认为这里是个正适合某些耍小聪明的学生逃进来的地方吗？」


    「户藏……」


    户藏用着平静却不带有半点人情味的双眼从上头俯瞰着玖式。


    玖式不禁喀嚓一声咬紧牙根。


    早该在户藏拜托玖式将雷蒂带出学园时就察觉不对劲，没想到他竟不惜使用如此强硬的手段也要抢夺雷蒂。


    「你把大家怎么了……」


    「没关联的学生我让他们在其他房间乖乖待着，虽然等会儿我得去矫正他们错误的观念就是了。」


    理解这句话的瞬间玖式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雾生等人也被抓住了。


    这次真的没有能够救出自己的伙伴。


    「不过，只有那个非人生物的女孩我叫人先送走了，现在应该到了你根本追不到的地方了。」


    令人绝望的宣言让玖式全身失去力气。


    雷蒂竟然就这样……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做出威胁她这种自私的行为的话。


    一开始就寻求大家的帮忙或许还好一点。


    「为什么对雷蒂这么执着？」


    「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满脑子只想驱逐非人生物的老古板。只是有些和我一样聪明的人，想到可以将非人生物的力量用于商业罢了。」


    「商业……？」


    「是的，因此有人非常想要她，我只不过是帮助他们的一般善良民众而已。」


    户藏这种桀傲不逊的态度让玖式哑口无言。


    「假如当初你乖乖接受我的邀请，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此麻烦的地步。」


    「……璃理佳当时根本不在现场，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和我公平交易的打算不是吗！」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难得我都把她人带到这里来了。」


    「咦……？」


    玖式随着户藏的视线转过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侧。


    「璃理佳！」


    双手手腕被绑在头上，整个人被拘束在墙壁上的璃理佳就在那里。


    是被催眠了吗？她对玖式的叫声毫无反应。


    户藏走过去粗暴的打了璃理佳的脸颊，随即璃理佳看似沉重的眼皮微微张开。


    「……修……」


    「这个时候让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玖式同学。」


    户藏咏唱了一则简短的咒文。


    魔杖聚集了光芒，随即变成坚硬的矿物结晶包覆住整根魔杖，结晶尖锐的前端和刀刃没有两样。


    户藏朝躺在地上的玖式靠近，用魔杖尖锐的前端切断了玖式手部的手铐。


    「你在做什么……」


    即使手部重获自由，但无法理解户藏此举的玖式依然保持警觉。


    一根魔杖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落在玖式面前。正是那把黝黑的教职员用魔杖。


    「好了，接下来我将要伤害她。」


    户藏语气乎淡的叙述。


    随即毫无犹豫地将包覆结晶的魔杖对着璃理佳挥下。


    一个痛苦的悲鸣传进玖式耳里。


    她的裙子被斜斜地切裂了开来，藏在下方的雪白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伤痕。


    「璃理佳！」


    就算想冲上前去揪住户藏的衣领，但在脚部依然被绑住的情况下，只能悲惨地跌倒在地。


    魔杖尖端滴下璃理佳的血，户藏依然若无其事地说：


    「想要我住手的话，就用那根军用魔杖打碎你自己的头吧。」


    玖式说不出话来。


    全身像被定身咒定住一样僵在原地。


    「怎么啦？还不快动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璃理佳痛苦地呻吟。


    布料被切开露出柔嫩的肌肤，上头被刺上一道道血红伤痕。


    虽然不会造成致命伤，但是确实残忍地折磨着她。


    「住、住手……！」


    「怎么啦？你该不会还想再继续看朋友受伤的样子吧？哎呀，真是个要不得的孩子呢。」


    竟然有这种人？


    这种由恶意汇集而成的男人。


    「快！你越是犹豫她就会受越多伤呢。你要怎么办！？」


    户藏一边高声大笑一边不停挥舞手上的魔杖。璃理佳的衣服被切得支离破碎，即使血已沾满了魔杖前端户藏依然不停手。


    「给我住手！住手啊！给我住手啊！！」


    玖式忘我地抓起魔杖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户藏终于停了下来并缓缓转过头，脸上充满愉悦又疯狂的笑容。


    「由于犯下重大过错，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学生引咎自杀，这才是符合正义的结果啊！真是勇敢！动手吧，我会看着你上路的。」


    手在颤抖。


    只能这样做了，不这样做的话璃理佳会……


    玖式用抖个不停无法咬合的嘴小声咏唱咒文。


    璃理佳，对不起。


    至少在最后让我再对你说一句话——


    四目相交的瞬间，玖式愣住了。


    她的双眸寂静却充满绝不屈服的意志，用彷佛责备着玖式举动的眼神盯着他。


    玖式放下拿着魔杖的手，户藏见状不禁皱眉。


    璃理佳还没放弃。


    璃理佳的视线一瞬之间动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看向玖式手中的魔杖。


    把这个交给她的意思？


    但是户藏就挡在前方，要怎么做？


    「什么嘛，果然还是会害怕吗？真是的，最近的孩子们还真没有勇气。」


    正当玖式想破了头找寻方法的时候，突然发现房间内的一样东西。


    那就是放在房间角落的白老鼠笼子。其中一个装着经过璃理佳魔法改造后，生出翅膀和巨大牙齿的那条蛇。


    一个几乎等于赌博的鲁莽计谋闪过玖式脑中。


    能成功办到吗？


    机会只有一次。


    玖式将手腕着地，用爬行的姿势接近户藏的脚边。


    拼了命地伸手缠住他的脚踝，同时脑中不断催眠自己把戏演好。


    「求求你，拜托请你住手……」


    玖式一边抓住他的脚，一边移动身体的位置。户藏用一副看着脏东西的眼神绷起脸来。


    「给我放开。」


    玖式整个人被踢飞猛烈撞上墙壁，笼子和魔法书散落一地发出吵杂的声响。剧烈的疼痛让玫式无法顺利呼吸，咳个不停。


    「真是难看，难道不能果决一点吗？」


    户藏接近被吵杂的老鼠笼子包围，蜷缩成一团的玖式。


    藏在背后的手死命地摸索。


    「看来只能由我亲自下手了。」


    户藏俯瞰玖式，并将包覆着结晶的魔杖对准他。


    玖式的手掌摸到鳞片的触感，随即抓住它粗大的身体。


    「永别了，背负着悲惨命运的玖式修同学。」


    玖式将抓在手上的蛇扔向户藏的脸。


    长着利牙的蛇发出嘶嘶声，一口咬在伸手阻挡的户藏手腕上。


    「呜！」


    户藏踏着蹒跚的步伐，此时玖式将手上的军用魔杖扔向璃理佳。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平时的实习魔杖威力天差地别的战斗魔杖，终于落到学园最强的魔法师手上。


    「你这个小鬼……！」


    户藏高高举起魔杖，玖式连忙转过身来保护璃理佳。


    当尖锐的结晶魔杖要刺下来的刹那，放在房间各处的魔杖飞了过来。


    魔杖从眼前疾驶而过让户藏站不住脚。


    璃理佳维持被束缚的姿势握住魔杖咏唱咒文。


    瞬时间，璃理佳和玖式身上的束缚全被切得粉碎。


    「璃理佳趁现在！」


    玖式抓紧璃理佳的手逃出小组集会室并咏唱烟幕魔法，璃理佳则是不时转身用飘浮在空中的魔杖施展冲击魔法来干扰户藏的追击。


    两人死命地奔跑着。


    穿越老旧别栋的走廊气喘吁吁地冲下楼的途中，璃理佳噗通一声在楼梯间脚软，勉强用手支撑着瘫坐下来。玖式慌张地回过头。


    「璃理佳！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轻伤罢了。」


    璃理佳的样子让人心疼，她身上的伤很明显不是她口中所说的轻伤，但是现在只能勉强要她继续逃命。


    「修，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看我。」


    「为什么？」


    璃理佳用手遮住因衣服裂开而露出的胸部，同时狠狠瞪了玖式一眼。


    「色狼。」


    感觉脑中受到至今从未体验过的冲击。


    「现、现在不是谗这种事情的时候吧！？当、当然你要我不看我就不看！但我还是很在意你的伤势所以——」


    看到慌得手足无措的玖式，璃理佳似乎微微笑了出来。


    那是一个坚强的笑容。玖式松了一口气，伸手拉起璃理佳。


    两人再度飞奔起来，一鼓作气冲出别栋校舍。


    眼前忽然飞出一个白色巨块。


    反射性地挡在璃理佳身前并准备施展冲击魔法的时候，玖式认出那台用螺旋桨飞行的机械，正是那时候在顶楼见过的fal侦察机。


    「玖式！」


    听到呼喊转过身去看见主城和雾生的瞬间，心中的不安也一口气消失了。


    双方互相朝对方跑了过去，看来主城和雾生两人都平安无事。


    「主城！雾生同学！太好了……」


    「我也在喔！」


    从空中那台粗制滥造的幽浮传来声音，看来是fal正在操纵。


    「璃理佳……」


    雾生看见璃理佳的样子，随即捣住嘴朝她跑了过去。璃理佳抱住动摇不已的雾生，不断用平静的语气安慰她「已经不要紧了」。


    「我们被一群陌生男子抓住，但是雾生找到空档用式神带我们逃出来。至于那群男的就先让他们乖乖躺在那里。」


    大家都顺利逃了出来，玖式这会儿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但是，唯有雷蒂却——


    「雷蒂她已经被人带出学园了……」


    玖式满脸苦涩地低语，主城和雾生见状互相看了一下对方后说：


    「玖式你仔细听我说，刚才fal用这台侦察机发现雷蒂的下落了，她还在附近。」


    「啊……？」


    「是五分钟前发现的，需要我带路吗？」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了点头，玖式等人随即追着飞在前方的fal。


    附近一带被裸露的岩盘斜面包围，流着涓涓细流。


    玖式一伙人跟在fal后方来到后山的山脚处，在溪流旁众多岩石堆的凹洞中找到了拱起背部蜷曲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雷蒂！」


    那团身影的背部微微一震，战战兢兢地转了过来。


    「玖式先生……？」


    雷蒂全身沾满泥巴，头发和脸颊都脏兮兮的。乍看之下似乎没受什么伤，但她却铁青着一张脸。


    「你还好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那个……」


    雷蒂的样子有点不太对劲，简直就像是害怕和玖式等人见面似的。


    她手上留着被切碎的塑胶手铐残骸。


    看来当时雷蒂也被绑着，她是自己挣脱的吗？


    「没想到你们竟然躲到这种地方来啊。」


    一股低沉冷峻的声音让玖式等人回过头来。


    户藏悠闲地追了上来，披着的斗篷随风飘扬。


    「糟了……」


    此时玖式终于惊觉自己和其他人均被户藏玩弄于手掌心上。


    户藏不是没追上他们，而是故意在后方等着，等到fal带着众人开始移动时才尾随在后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这下逃不掉了，他不可能会放任何一人逃走的。


    「这次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即使如此，璃理佳还是对着户藏举起魔杖。


    即使满身是伤，璃理佳仍然没有放弃抵抗。


    雾生也拿着符咒大喊，侦察机则是飞到主城头上。


    「对啊！你也该死心束手就擒吧！」


    「这家伙的电击枪打到人可是很痛的喔！」


    众人异口同声说道。


    玖式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受到伙伴如此可靠。


    只要众人同心，其力定可断金不是吗？


    「真是的……看样子你们好像搞错了某些事情。」


    户藏低下头，双肩不停抖动。


    「你们难道真以为我只是个阴险狡狯的大人而已吗？」


    瞬间玖式的背上起了鸡皮疙瘩。


    「可别小看魔法师啊。」


    被户藏散发出的杀气震慑，全员使出自己最快速的一击。


    玖式咏唱冲击魔法，璃理佳则是爆裂魔法。


    雾生投出符咒。


    主城命令侦察机发射电击枪。


    眼前顿时火光四射。


    但是户藏的前方早已形成钢铁防护壁，来自魔法、灵能力和电击枪的攻击都被挡了下来.


    防护壁虽然因为高热和冲击稍微凹陷，但也只有这样。


    「真是和教科书上头如出一辙的招式啊，但是你们见过这种招式吗？」


    防护壁上头浮现了数个魔法阵。


    「快躲开！！」


    魔法阵中发射出有如机关枪般的冲击魔法。


    虽然璃理佳迅速地施展防护壁魔法，但是构成尚未完整，由乙太转变的模拟物质在完全固定前就被打碎成光粒子灰飞烟灭。


    受到防护壁无法完全抵销的冲击让玖式被弹飞，剧烈的疼痛使他痛苦地瘫在地上。


    璃理佳、雾生以及主城，全员都被打倒在地。


    「——告诉你们一件事吧。无论是魔法还是灵能力，你们所学的还只是基础罢了。你们难道觉得凭这种在学校学到的皮毛，就可以在实战中取胜？」


    以前也尝过类似的苦头，玖式又再次感到猛烈的后悔。


    差太多了。


    这就是拥有国家证照的魔法师的实力。


    尚未成熟的自己和伙伴，与大人间的差距。


    户藏朝无法站起身来的玖式走了过去，用魔杖抵住他的头。


    「永别啦，小鬼们。」


    这个瞬间，忽然从空中掉下一个庞然大物。


    「什么……！？」


    庞然大物就掉落在旁边，冲击撼动大地，扬起的大量砂石随即七零八落掉了下来。


    一半陷在地面中的物体，乍看之下不过是个金属块。暗色的外框朝着奇怪的方向凹得歪七扭八，带有裂痕的玻璃让人终于理解这曾经是一台车。


    「——我可是警告过你们了。」


    分辨不出是否为人声的声响让空气震动不止。


    4


    到底是何时，又是如何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呢？细长的身影站立在那边，彷佛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漆黑的秀丽长发、苍白的肌肤、金色的眼眸。


    精巧宛如人偶一般的美丽外貌甚至令人感到恐惧。


    「修鲁贝尔德……」


    雷蒂用充满绝望的謦音低语道。


    「怎么回事……你是谁？」


    受到来路不明的压迫威震慑的户藏，立即将魔杖对准男子。


    这名被雷蒂叫做修鲁贝尔德的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伫立在原地。户藏的魔杖前端亮起攻击性魔法的光芒。


    「愚蠢的，人类之子啊。」


    转瞬之间，只剩这句话还残留在空气中。


    在场的所有人眼见修鲁贝尔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户藏的手臂也在空中飞舞。


    回过神来，发现修鲁贝尔德已经站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位置上。玖式等人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判断。


    优雅纤细的手指上滴下几滴血。


    此时户藏的肩头一口气喷出血泉。


    「哇啊啊……！」


    失去一只手臂的户藏痛苦地惨叫，玖式等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几乎快要忘记呼吸。


    户藏仍然忍耐痛苦从腰间拔出备用魔杖，瞪向直挺挺站着不动的修鲁贝尔德并咏唱一串冗长的咒文。魔杖前端开始发出红色光芒。


    「……去死吧！」


    户藏用魔杖放出超高热射线。


    热射线划过空气将周遭的树木烧得一干二净，火随即转移到更旁边的树木上，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即便如此，热射线依然没有攻击到修鲁贝尔德。


    修鲁贝尔德用指尖拈住魔杖，高高将它抛向空中。


    户藏看到幽鬼巳逼近到自已眼前，脸上表情顿时染上绝望的色彩。


    一股沉重的冲撞声响起。


    户藏的身体上开了一个大洞。


    修鲁贝尔德噗啾一声粗暴地抽出手臂，对仰面朝上倒下的户藏已完全失去兴趣，看也不看一眼。


    熊熊烈火照亮了这片微暗的森林，站在玖式等人面前的正是一团黑暗。


    原本几乎接近静止不动的心脏再度剧烈地跳动起来。


    玖式无法接受眼前发尘的事情。


    打从起源就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存在。


    眼前这个正是在悠久的历史中，魔法师的、甚至可说是全人类的天敌。


    真正的吸血鬼。


    「和我一起回去吧，雷蒂·艾丽菲利斯。」


    「……不，我拒绝。」


    雷蒂拼命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为了寻找弟弟从村子中出来，在完成之前我绝不会回去。」


    「十五年来从未踏出村子半步的你，究竟能在这个混乱的人类社会中做到什么？」


    「有志者事竟成。」


    「放弃迪斯托利亚吧，那个男的是个异端分子，和人类或我们都无法共存。」


    雷蒂紧咬双唇忍耐着。


    「他是我的，弟弟。」


    修鲁贝尔德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视线转向站在雷蒂身旁的璃理佳。


    「人类被『可能性』拘束着，他们只会把你当作棋子使用罢了，就像那边那个孩子一样。」


    璃理佳毫无迷惘地举起魔杖。


    简直就像是引颈期盼这一刻的到来似的。


    「璃理佳小姐，请你快住手。他不是、不是用这种程度的魔法就能打倒的对手。」


    「大家先逃走吧。」


    「璃理佳，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璃理佳的视线已经不看向雾生等人了。彷佛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般，她逐渐将魔力集中至魔杖上。


    现场已经充满血的味道，战争的味道。


    能够自己决定的选项其实微乎其微。


    「雷蒂就拜托你们了，主城、雾生同学。」


    所以玖式静静地说了。


    「连玖式同学也……」


    「不这样做不行，不然大家都会被杀的。」


    「怎么会这样……」


    雾生哑口无言。


    「我知道了。」


    只有一个人接受玖式的请求，那就是主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玖式说得没错。」


    「你说什么……？」


    雾生虽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主城，但主城仍然显得若无其事。


    「拜托你住手！玖式先生……」


    「雷蒂，你快走吧。」


    在玖式恳求之下，主城点了点头后，拉着愣在原地的雷蒂以及雾生两人的手，半强迫地将她们拖离现场。


    虽然不知面对这种侄物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玖式为了压抑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而紧握魔杖。


    「人类之子啊，为何要与我作对？」


    修鲁贝尔德看来似乎没有攻击两人的意思，而是向璃理佳问话。


    「你对一个白发的吸血鬼有印象吗？」


    璃理佳这句话让玖式动摇。


    除了至亲以外，玖式只有跟一个人说过这件事。


    为什么璃理佳即使知道雷蒂的真面目仍然邀她入组？


    璃理佳，难道你——


    「所以你认为只要战胜我就能得到答案？」


    「如果只剩这个方法的话。」


    「原来如此。」


    修鲁贝尔德静静地咀嚼璃理佳话中的含意。


    而在玖式准备开始咏唱之前，璃理佳早已完成咏唱。


    藏在斗篷中的魔杖一口气全飞了出来。无数迅捷的魔杖疾速划过直线盘旋在修鲁贝尔德头顶上空后紧急刹车不动，形成一个完全包围网。


    魔法学科第二名的拿手好戏，远距离操作魔杖飞行。


    从所有魔杖的前端发出红色光芒。


    命中目标的同时粉尘四散，火焰及黑烟冉冉升起。修鲁贝尔德的身影顿时被埋没，散发的热浪熏上玖式的脸颊。


    这才是军用魔杖原本的威力。


    即使受到璃理佳发挥全力使出的魔法威力震慑，玖式仍不忘凝神观看这波攻击是否有效地攻击到修鲁贝尔德。


    「——这只是无谓的挣扎罢了。」


    这句话就在耳边响起。


    碰触到脖子的冰冷触感让玖式全身僵住。


    一瞬之间，修鲁贝尔德无声无息地移动到两人背后，并用长着锐利指甲的双手手掌搭在玖式和璃理佳肩头上。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出于本能的恐惧让玖式一根指头都无法动弹。


    即使如此璃理佳仍未放弃抵抗。


    乍看之下惨鲁贝尔德只是轻轻一碰。


    璃理佳却整个人被打飞，重重在地面滚了几圈。


    「璃理佳！」


    玖式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前去，抱起痛苦呻吟的璃理佳之时，轻易来到两人身旁的修鲁贝尔德一声不响地俯瞰着他们。


    璃理佳施展的魔法造成他胸前有一个烧焦的伤口，但也就仅止于此。


    修鲁贝尔德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高举手臂。


    与过去的回忆再度交叠。


    和姊姊独自两个人身处在那片幽暗森林中。


    自己和姊姊两个人在母亲的遗骸旁完全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发抖的那个时候。


    自己仍然是如此无力，一点都没有改变。


    此时，修鲁贝尔德受到来自侧边的冲击整个身体飞了出去。


    「麒麟！」


    巨大野兽的身影朝修鲁贝尔德扑了上去，一鬼一兽在地面翻滚了几圈。修鲁贝尔德发出如雷贯耳的咆哮。


    雾生用结界保护玖式等人的同时，主城大喊一声：


    「大家快趴下！」


    制压住修鲁贝尔德的麒麟正上方降下一道光芒。


    大地撼动，红莲四起，剧烈的暴风将附近一带破坏殆尽。


    好不容易玖式终于拾起头来，看到雾生、主城以及被两人挺身保护的雷蒂就在那里。


    「主城你们为什么……」


    「虽然我刚才说你说的是对的，但其实那是谎言。」


    主城将手伸向玖式并用力地拉起他，力道大到令人感到疼痛。


    「开什么玩笑，要逃当然是大家一起逃！」


    「主城……」


    伸手拉璃理佳起身的雾生，悲伤地看向爆炸的中心点。


    「委屈你了，麒麟……」


    为了给修鲁贝尔德致命一击，麒麟也同时成为飞弹攻击下的牺牲品。当然身为灵体的式神并没有「死亡」的概念，因此可以再召唤他们回到这个人世，不过此举必须消耗极大量的灵力——也就是乙太。


    现在已经没有闲工夫去确认修鲁贝尔德的生死。


    这次真的是所有人带着雷蒂赶紧逃离现场。


    5


    众人在铺证平整的山路上奔跑时，缓缓跟在后头的璃理佳忽然无力向前倾倒。


    「璃理佳！？」


    最先察觉这件事的玖式，急忙冲上前在她即将倒地的千钧一发之际搂住她。所有人也随即慌张地一拥而上。


    玖式看了看不停痛苦喘息的璃理佳，马上下了判断。


    「璃理佳无法再跑下去，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无论是体力或是精神方面均早已超过极限。


    主城沉思了一会儿后说：


    「不如我们先跑去叫老师来还比较快。」


    「可是如果再度分散开来的话……」


    「不，主城说得没错。」


    雷蒂虽然提出反对意见，但现在的情况已和刚才不同。


    幸亏那个吸血鬼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打算，而且无论怎么样都不能丢下璃理佳一个人留在这里。


    「雷蒂和主城他们一起先走吧。被盯上的是你，我们得优先保护你的安全啊。」


    「可是……」


    「不要紧，刚刚主城已经对我说过，所以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们了。」


    雷蒂勉强点头答应。


    「本、本小姐也要跟你们去！」


    雾生小声细语，主城闻言则是惊讶地张大嘴。


    「咦？你说什么？你原来这么不想和我分开啊？心跳加速了吗？」


    「你你……你是笨蛋吗！！可别搞错了！本小姐只是不放心你们两人独处你会不会对雷蒂毛手毛脚罢了！真的只有这个理由！」


    玖式看到雾生主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来争辩去，雷蒂则充当和事佬，一行人逐渐远离的样子虽然让他感到安心，但拿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璃理佳痛苦地呻吟着。


    璃理佳的呼吸紊乱，额头更是渗出大量汗珠，满脸苍白。


    很明显不太对劲，出血已经止住了，所以不会是伤势造成的，这是——


    「毒……？」


    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户藏手上那把结晶魔杖。


    如果当时包覆魔杖的结晶带有毒性物质的话。


    「撑下去啊，璃理隹！」


    「不要紧……有我和你在一起……」


    胸口有种被紧紧揪住的感觉。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


    玖式其实已经了解璃理佳冷酷想法背后的原因。


    「你打算用雷蒂当诱饵引来吸血鬼对吧？」


    璃理佳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否定的举动。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玖式这样一问，让璃理佳冰冷的表情出现一丝动摇。


    玖式强忍心痛自己说出那个理由。


    「为了帮我母亲报仇吗？」


    璃理佳痛苦地垂下视线。


    玖式双手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娇小的身躯。


    「你这个笨蛋，真的是笨蛋，虽然被人称作什么天才还是最强魔法师，璃理佳你真的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啊！」


    对学园最强的魔法师接二连三骂她是笨蛋的人，自己大概是第一个吧。


    但是真正愚蠢的其实是自己。


    一厢情愿地以为璃理佳变了而不去了解她为何如此拼命的理由，自己只会躲在远处看，简直就像是在躲着她一样。


    「究竟为什么璃理佳你要做这种事？」


    「……你不知道吗？」


    璃理佳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反问，让玖式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璃理佳将要说出一件非常令玖式反感，完全不想听的事，玖式有这种预感。


    「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


    璃理佳露出悲伤的眼神说：


    「修你完全没有在笑啊。」


    一片空白。


    什么？


    她在说什么啊？这句话应该是她自己的写照不是吗？


    自己一直担心着这个青梅竹马。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璃理佳脸上失去了笑容，原因究竟在哪？自己无时无刻关注着这件事并持续看着璃理佳。


    「你说我？」


    ——该不会玖式你，其实是个酷哥？


    ——如果要这样说的话，玖式先生不也……


    ——玖式同学你也稍微再放松点会比较好喔。


    ——只是觉得你们两个蛮像的。


    「修口口声声说过得快盘才最重要，那你又为什么完全没有笑过呢？」


    玖式的笑容，玖式的微笑，玖式笑了。


    这样的场景有出现过任何一次吗？


    回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往事，期中的特别测验、雾生和主城加入组成小组、遇见雷蒂，时至现在这几个礼拜，不，甚至追溯到更以前也是。


    想不起自己笑过的任何场景。


    世界为之一暗，涌上一股呕吐感。


    「你在胡说什么啊？哈！没想到竟然会被璃理佳这样说，真是吓到我了，我当然会笑啊。」


    放松脸颊想做出笑容但是却办不到。


    「到底怎么啦？有点奇怪耶。」


    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脸颊，依然无法顺利挤出笑容。


    就连自己以前究竟是如何笑的都想不起来。


    璃理佳，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呢？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该不会自己打从出生以来就从没笑过吧？不知道，不记得了。多么滑稽啊，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又有谁会知道呢？自己到头来还是一个人——


    脸颊，


    传来璃理佳手柔软的触感。


    「为了让修能够再次欢笑，我会持续战斗下去，我的魔法正是为这个目的存在。」


    因为璃理佳这样一说。


    终于想起来了。


    那时在父母亲和姊姊这些家人的包围之下，自己毫无疑问是笑着的。


    从那个事件之后就变了。


    曾经尝试让一切回归正常，也试着克服这个悲剧，但是却大错特错。因为就连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里看来是多么异常这件事都无法察觉。


    从那天以来，失去笑容的是自己才对。


    「去改变吧，去憎恨吧，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好吗？」


    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坏而去，又有一股无法抵挡的东西涌了上来。


    「……呜……」


    如同溃堤一般，口中漏出悲恸的声音。


    「都是，我害的，要是那时候乖乖回去……」


    不可能不后悔。


    也不可能会得到原谅。


    更不会，饶过「那个」。


    「可恶！到底！到底为什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莉雅，对不起……都是我！要是我……该死！该死……！！」


    璃理佳用双手温柔抱住悲痛地抓着头发，泣不成声的玖式。


    一直没有哭，没有办法哭。


    更别提什么绽放笑容了。


    但是即使如此，长久以来依然有人在身旁守护着他。


    一只小小的猫头鹰朝玖式两人的头顶上飞来。


    猫头鹰摇摇晃晃地飞着，好不容易终于降落在附近的路灯上。那是一只使魔，和之前璃理佳派来的那只不同的是，这只猫头鹰一副虚弱的样子，彷佛快要坠落到地面似的。


    「这是雷蒂的……」


    猫头鹰无法听懂人话，但它简直就像是要替玖式带路似地俯瞰着两人。


    「叫我们跟上去的意思……？」


    心中忽然不安起来。


    冷静想想，那个吸血鬼真的是因为身负重伤才没有追上来吗？


    玖式作势想要站起身来，却被璃理佳拉住手阻止。


    「修，你拿着这个，然后靠在耳边。」


    「咦？这样吗？」


    玖式照璃理佳所说握住她伸过来的魔杖前端并将头部靠近它。


    一股柔软的触感压了过来。


    简直就如着火一般炙热。


    「这是我还在实验中的魔法，会将我的魔力转移到你身上，我想至少可以让你变强一些。」


    「涅伊……」


    「如果是修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璃理佳身上不寻常的出汗量和朦胧的视线让玖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涅伊！快住手！」


    璃理佳的手失去力气，瘫软地垂在地上。


    「涅伊！涅伊！」


    没有反应。


    眼皮紧紧闭着。


    拜托不要，别这样，求求你撑下去啊！


    如果连你都失去的话。


    涅伊。


    我对你……


    「涅伊！」


    忽然，玖式的身旁出现一道大大的身影。


    「你们在做什么啊！」


    说出这句话并抱起璃理佳的人竟是斑鸠。


    他以一脸严肃的表情，迅速将魔杖对准璃理佳的伤口开始咏唱咒文。


    「老师……」


    魔杖亮起淡淡的磷光，这是在高级魔法书上有见过的血清魔法。


    「涅伊她中毒了……」


    「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一种对乙太能力者专用的慢性病毒。要是我来得稍微再慢一点，她真的就危险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中了这么危险的魔法……」


    「老师，涅伊能得救吗？」


    「目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种病毒可能会对乙太能力使用者留下后遗症，也就是说……」


    还来不及感到安心，全身就彷佛失去力气般。


    「她有可能再也无法使用魔法是吗？」


    「……现在还无法断定。」


    璃理佳她。


    被称为学园最强魔法师的少女，有可能失去她为了玖式牺牲一切换来的成果。


    璃理佳想要守护的东西无他，就只有玖式的笑容，


    那么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紧握的拳头传来疼痛感。


    「——老师，涅伊，璃理佳就拜托您了。」


    玖式静静站起身的同时，雷蒂的猫头鹰也跟着飞往前方准备替他带路。感受到这股不寻常气氛的斑鸠抬头望向玖式。


    「你要做什么……？」


    急冲出去的背后传来斑鸠喝止的声音。


    但是，玖式并没有回头。


    *


    留下玖式他们先行下山的途中，雾生忽然将雷蒂推开一段距离。


    三人转过身来，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最组望的光景。


    修鲁贝尔德宛如亡灵般悠然站在前方。


    「人类之子啊，觉悟吧。」


    雷蒂简直就像中了定身咒般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都结束了，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我们不、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雾生仍然强忍颤抖挡在雷蒂身前。


    「对本小姐来说，她是少数重要的存在……甚至比土龙（注9）来得珍贵啊！」


    「是啊！她说得没错！（我说……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主城在旁边小声一问让雾生羞红了脸。


    （你很烦耶，不要问东问西啦！害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才问你啊！）


    （就是朋、朋……）


    （朋？）


    雾生偷瞄了一下雷蒂后转头面对修鲁贝尔德。


    「因为她是本小姐的朋友啊！」


    「一开始说清楚不就得了……」


    主城也用挑衅的眼神瞪向修鲁贝尔德。


    请你们住手！雷蒂没能说出这一句话。


    虽然理性清楚明白必须阻止他们才行，但是内心的情绪却让她闭口不发一语。


    「麒麟——八咫乌——」


    在雾生拿起符咒召唤之下，有着粗壮四肢、巨大麒麟角的独角兽以及长着一双巨大黑色翅膀、有如刀剑般锐利脚爪的怪鸟降临了。雾生甚至将巨人守护灵也实体化，所有灵体的目标都瞄凖修鲁贝尔德。


    「竟然连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也能操纵啊？」


    两个式神一齐从地面和空中朝修鲁贝尔德袭去。


    然而修鲁贝尔德却正面挡下麒麟的冲撞。


    用手抓住麒麟的角将它扳倒的同时，躲过从空中俯冲而下的八咫乌，并朝它脑门劈下一记手刀将它击坠。


    绕到后方的巨人用合起的双拳朝修鲁贝尔德头顶重重一槌，大地随之撼动并扬起大量土右沙尘，但修鲁贝尔德早已失去踪影。正当巨人转过身时，脚踝受到一记侧踢，毫无招架之力地沉人大地之中。


    全部被挡下来了，雾生见状急忙伸手想拿出新的符咒，但匣子之中已经空无一物。


    「人类之躯无法与吾等相提并论。」


    「可别小看我！」


    雾生语毕随即掀起裙子。


    裙角高高扬起露出大腿，让主城兴奋地叫了出来。在裙子内侧的两边大腿上，用皮带系有隐藏的匣子，雾生伸手过去拔出满满的符咒。


    「还没结束呢！」


    ※注9：此处指的土龙原文为ッチノコ(tsuchinoko)，为日本传说生物的一种。因外型类似棒槌，又名槌蛇或槌之子。


    雾生投出符咒，而在修鲁贝尔德出手要将它劈成两半时，符咒忽然在空中一分为五围住修鲁贝尔德展开攻击性结界。


    「fal!就是现在！


    飘浮在空中的侦察机发射电击枪，将电极针刺进修鲁贝尔德身体内释放出电流，紧接着更射出一道有线电极，透过电线瞬间放出百万伏特以上的电压。


    「还真会耍一些五花八门的杂技。」


    外表艳丽的吸血鬼完全无动于哀。


    修鲁贝尔德轻而易举地将亲自送上门来的电线一扯，把整架侦察机拉过去后用空手贯穿机身，造成侦察机零件四散分解开来。


    切碎包围的符咒，从束缚中获得解放的修鲁贝尔德走了过来。


    雾生急忙将剩下的符咒一撤，形成一个对物理·魔法用的防御结界。


    灵能力者原本就是为了应对像是诅咒及作祟这种乙太造成的灵异现象而存在。擅长操纵自身以外的乙太这点，与追求物理攻击火力的魔法师大相迳庭。


    但即使拥有各种对付妖怪的技巧，在吸血鬼压倒性的强大臂力面前都没有意义。


    修鲁贝尔德只轻轻伸手就将防御结界打破。


    修鲁贝尔德一把抓住雾生的喉咙。


    「雾生！」


    主城大叫出来，雾生虽伸手想掰开，但吸血鬼的手臂却毫无动静。


    「晃！我已经看到目标了，准备开始攻击。」


    人工ai-fal发出的声音透过无线对讲机传到主城耳中。


    看来他又打算叫那台电子战斗机过来。


    在雷蒂眼中，主城其实就等同于一位呼叫召唤兽的魔法师。


    「喂！怪乌鸦！我接下来要把那家伙打飞，给我保护好雾生啊！」


    修鲁贝尔德对主城荒唐无稽的发言毫无反应。


    但是八咫乌随即盘旋升空，并趁着麒麟再度冲撞修鲁贝尔德分散他的注意力时，用爪子将雾生抓上空中。


    mk—4进入对地面攻击弹道范围内，轰隆声比刚才更加接近了。


    「给我炸个粉碎！！」


    真可谓惊天动地。


    从空中斜斜降下的弹雨将所有物体轰得支离破碎，地面上出现一道巨大长条凹痕，扬起阵阵沙尘。


    不一会儿冉冉升起的烟雾逐渐散去。


    「好久没像今天玩得如此尽兴了。」


    修鲁贝尔德竟站在主城的正后方。


    「——咦？」


    修鲁贝尔德的指尖贯穿了主城的侧腹部。


    「主城、同学？」


    吸血鬼啾溜一声拔出利爪。


    主城的身体宛如断线木偶，失去力气瘫倒在地。


    流出的大量暗红色血液映入雾生眼帘。


    「不要……不要！」


    雾生失去理智开始胡乱攻击，但无论是投掷符咒、结界、甚至式神的攻击都对修鲁贝尔德起不了作用。


    此时修鲁贝尔德出现在雾生面前，静静挥了一下手腕。雾生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赶紧将身体往后退，但随即她痛苦地弯下身，将胃液都吐了出来。


    巨人守护灵虽挥下粗壮的手臂尝试反击，但打到的都只是空无一物的地面。


    式神们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似乎要融入空气中一般越来越透明。


    让灵实体化所需的能量是由灵能力者本身供给，因此若施术者消耗过多体力，实体的精密度，也就是式神和灵体的机能也会随之低下。


    最先是巨人守护灵消失，紧接着八咫乌也如雾一般散去。


    修鲁贝尔德悠然地走了过来，直到刚才一直保护雷蒂等人的麒麟朝他冲了过去，但麒麟角贯穿的却是残影，失去目标的麒麟只能在原地踏步。


    此时雾生终于不支单膝跪地，麒麟转身长啸一声后终于也灰飞烟灭。


    修鲁贝尔德用手一把抓起失去所有灵体的雾生头部。


    雾生听到自己的头盖骨传来扭曲的声音。


    「请你住手。」


    雷蒂的一句话让一切都停了下来。


    修鲁贝尔德松开手，雾生摔倒在地。


    「我明白了，我会跟你回去。」


    雷蒂将屈辱感紧紧压进心中说道。


    「雷、蒂……」


    瘫软倒在地上的雾生将手伸了过来，这个举动让雷蒂内心波澜再起，但也因此让她舍去最后的迷惘。


    「没关系的，雾生同学。」


    你们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对宛如童话一般从小在封闭村子中长大，长久以来被灌输人类有多么可怕的自己来说，这个学园确实是个魔界。


    但是即使如此自己还是被玖式救了，并认识这个小组的伙伴。


    他曾对雷蒂说「这样你就能待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那时比起通过入学测试，他的这句话让雷蒂来得高兴许多。


    如果要说自己曾犯下唯一一个错误的话。


    那就是果然不该抱有希望，因为这个希望会伤害到他们。


    内心剩下强烈的后悔和一丝挂念。


    至少最后若能与他再见一面的话。


    雷蒂决定舍弃令人心痛的留恋，朝修鲁贝尔德走去。


    「我不会让你走的。」


    一个声音响起。


    雷蒂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看到那个人站在那里的瞬间，雷蒂的表情崩了下来。


    到底。


    到底自己看到他的那时，有多么地安心呢？


    雷蒂拼命忍住眼泪并呼喊他的名字。


    「玖武先生……」


    站在那里的正是玖式修。


    6


    玖式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时，看到的是满身是伤的雾生、雷蒂，还有倒在地上的主城。全身充满害怕失去朋友的恐惧，以及凌驾在这之上的愤怒。


    「抱歉我来晚了，谢谢你们大家。」


    「玖式同学……不可能打赢的，快住手啊……」


    「不要紧。」


    雾生和主城两人还不知道雷蒂的真面目，他们单纯只是身为朋友拼命守护小组伙伴而已。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雾生和雷蒂听了玖式这句话，不禁双眼瞪得浑圆。


    修鲁贝尔德则是颇有兴致地看着这位毫不惧怕挺身站出来的少年。


    「真是有趣，为何你还要抵抗？」


    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玖式该说的、怨说的到头来都只有一句话。


    「给我把雷蒂还来！」


    修鲁贝尔德闻言，口中一闪露出獠牙。


    在世罗透过停在大树树枝上的猫头鹰双眼，看着玖式和吸血鬼互相对峙的身影，但是她的样子并不是看到学生即将遭遇危险时会露出的神情。


    她的眼神代表着旁观者的角色。


    「璃理佳涅伊似乎保住了性命。」


    校长也用相同的眼神向她报告。


    「这样啊，斑鸠老师有及时赶到真是太好了。因为我现在还不想失去她啊。」


    「那么，不帮助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雷蒂，艾丽菲利斯果真如我期待将『那个』吸引过来，若要唤醒他的力量，没有比现在这个场面更好的时候了。」


    「您是说玖式修吗？」


    「你知道他的超能力是哪一种吗？」


    校长做出否定的动作。


    「就是能够『介入他人五感』的能力。」


    猫头鹰传来的映像内，玖式与吸血鬼仍在互相对峙。


    「在特定条件下，能够透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其中一种向对手脑部传达假情报。例如介入视觉的话，能制造出让对手以为自己不在眼前的假象。介入听觉的话，也能让对手听到来自完全相反方向的幻听。这项能力至今从未发现前例，因此他属于特异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在乙太能力者中虽算得上是一种高特殊性的存在，但依然能将所有超能力略分为念力系及esp系两种。超能力者中，绝大多数是有两人以上拥有相同能力，即为通当超能力者。


    但是也有少数具有罕见能力，而且并未发现与其拥有相同能力的超能力者，这种人即被称为特异超能力者。玖式修正是符合以上条件的稀有人选之一。


    「也就是说，若九十九真是念能力系超能力者的顶点，那玖式修便是esp系超能力者的极致。而且他的能力不是属于那种用来提高自身知觉的能力，而是去妨害对手知觉的攻击型esp是吗？」


    「没错，但若他仅仅只是一位超能力者的话，即使能打倒人类，恐怕也无法战胜非人生物吧。」


    「听您话中含意，似乎已经清楚这场胜负的结果啊。」


    在世罗的嘴角露出微笑。


    「他会赢的。」


    驱逐非人生物的力量。


    正是为了让这股力量进化才将他弄到手。


    「就让我瞧瞧身兼魔法、灵能力、超能力三种能力的『三重触发者』真正的实力吧！」


    火焰在修鲁贝尔德的胸口炸裂。


    修鲁贝尔德头一次无法站稳身子。


    「这是……」


    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双眼却不晓得究竟发生什么事。


    玖式虽然握着魔杖，但他却没有咏唱咒文，只是静静看着修鲁贝尔德而已。


    火焰再度炸裂，火花四散的同时也溅起血花及粉尘。


    此时玖式缓缓走上前去。


    「如果魔法的缺点在于咏唱时间过长的话，只要将魔法像超能力那样直接施展出来就好了。」


    魔法和超能力的融合。


    不需要经过咏唱和使用魔杖形成物质，直接朝对象发生作用的魔法。


    「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


    就算能办到融合超能力和魔法这种超乎常理的技巧，但单凭玖式原本的力量，是无法连续施展威力强大的攻击性魔法的。


    也就是说，这是从璃理佳身上接收的力量。


    「我不会让你夺走任何人。」


    熊熊烈火炸了开来，炸得修鲁贝尔德退开好一段距离。


    就算被要是人类早已被烧得一干二净的炽焰不断烧着，修鲁贝尔德依然没有倒下。


    这种超越人类所能想像的强韧肉体，正是吸血鬼力量的来源。


    玖式右手拿着魔杖，同时左手拿着符咒。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就在雷蒂感到讶异时，修鲁贝尔德的身影忽然消失，他和玖式的距离瞬间大幅缩短。


    修鲁贝尔德伸手向前朝玖式的额头刺去。


    「玖式先生！！」


    但是发出惨叫声的雷蒂着到的是——


    玖式和修鲁贝尔德之间挡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型灵体。


    那个灵体竟用手臂挡下了修鲁贝尔德那甚至能够贯穿钢铁的一击。


    雾生仔细盯着那个异形灵体不断地瞧。


    「那是什么啊……？」


    雾生以及普通的灵能力者所召唤的守护灵，外观都是长得像日本妖怪无脸男一样的巨人。相较之下，玖式的灵体彷佛全身包覆着机械镗甲一般，有着严谨的构造。


    接着玖式变得眼神空洞，样子似乎有些古怪。


    听从玖式命令的灵体轻而易举地将吸血鬼的手臂推开。


    〈吸血鬼，你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吗？〉


    玖式和灵体异口同声地说。


    灵体朝惊愕得脸上出现变化的修鲁贝尔德狠狠挥出一击。


    修鲁贝尔德接下挟带爆炸的冲击。虽然无法完全卸掉力道，让身体被打倒在地且弹飞，他依然在重整姿势后再次冲向玖式。


    灵体为了迎击举起左手，而上头的铠甲形成一面钢铁盾牌。


    那简直就像是户藏使用过的魔法防护壁。


    在修鲁贝尔德不断地用利爪狠抓之下，盾牌终于炸裂开来变成光芒四散，但此时灵体也伸出巨大的手掌，紧紧抓住修鲁贝尔德的头。


    空中划过一道奔雷。


    光芒激烈地闪烁。


    那是像璃理佳这种高等魔法师才能使用的雷击魔法。


    「能使用魔法的灵体……？」


    雷蒂和雾生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形成各种物质引发众多物理现象的是魔法。


    〈你问我为什么要抵抗？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玖式整个人性格大变，他一举起手连带让灵体也举起手将吸血鬼的身体抓了起来。


    〈因为我能消灭你。〉


    全身扬起阵阵白烟的修鲁贝尔德，从灵体手中挣脱后立即往后方大幅拉开距离。


    非人生物竟会害怕人类而拉开距离。


    在嘴角微微扬起的玖式面前，异形灵体跪了下来。


    灵体将其背在身后的巨大棺材恭敬地捧到玖式面前，在此同时束缚在棺材上的拘束器一一地解开。


    棺材打开后。


    玖式一副理所当然地从中拔出某样东西。


    「那个是……？」


    那是一把带有机械构造的巨大刀剑。


    刀剑的轮廓模糊地摇晃着，代表它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而是属于灵体。这是融合灵能力中的降灵和魔法中的物质形成的产物。


    玖式所做的只是原地轻松地挥下那把刀剑而已。


    这个举动就让修鲁贝尔德的右臂灰飞烟灭。


    （我说过我能消灭你。）


    修鲁贝尔德逐渐站不住脚，而屏气凝神观看的雷蒂更因为极度恐惧而无法发出声音。脑中响起充满怨恨的聱音，玖式拿的那把刀剑，彷佛是人类憎恨的集合体，


    此时修鲁贝尔德的目光变得凶残。


    黑色影子消失无踪。


    发出了至今以来无法相比，宛如大炮般的剧烈声响。修鲁贝尔德突进之下刺出的手刀，贯穿了灵体头部让其轮廓激烈摇晃。


    同时巨大刀剑也变回灵魂，消灭得无影无踪。


    玖式的眼神恢复理性。


    灵体即使失去头部仍持续动作和修鲁贝尔德缠斗。在表情呆滞的玖式面前，灵体的双腕再次闪起雷光。


    千载难逢的空档。


    几乎是本能驱使。


    玖式用力踏步向前。


    目标是吸血鬼胸前浅浅的一道伤口，那是当时璃理佳使出浑身解数，用魔法造成的伤，璃理佳留给玖式的唯一一个突破口。


    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玖式将魔杖包覆结晶后，用全身的力气一口气刺进去。


    即使高硬度的结晶轻易碎落，玖式仍使劲地将魔杖刺了过去。就在修鲁贝尔德将手高举的同时，魔杖前端也稍微刺入他的体内。


    「给我从这个战区滚出去……！」


    灵体将双腕上的雷光一口气释放，玖式则从魔杖放出爆炎。


    一股前所未闻的强力奔流扰乱气流、撼动大地。雷蒂和雾生连忙紧闭双眼并护住身体。


    雷击和火焰消失，闪光也逐渐黯淡。


    灵体早已灰飞烟灭。


    精疲力尽的玖式一边后退一边凝视着。


    闪光之中浮现修鲁贝尔德的身影。


    在场所有人顿时被绝望埋没。


    即使做到这种地步，仍然——


    但随即出现的光景却出乎意料之外，让玖式等人不禁讶异。


    修鲁贝尔德跪在地上。


    全身烧得焦黑且沾满自身鲜血的修鲁贝尔德，仍以充满理性的双眼看着玖式。


    「你和人类还真像啊……」


    玖式听到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不禁满是疑惑，回问：


    「你在说什么……？」


    「白发一族的后代啊，你还在渴望着那无法获得原谅的答案吗？」


    「——你怎么、知道？」


    不自觉出声回应的玖式眼前忽然摇晃起来。


    头好像快要炸开似的，全身充满令人无法站稳的疲劳感。


    但是修鲁贝尔德却不去攻击现在这个毫无防备的玖式，而是用他那双如蝙蝠般的翅膀包住满是伤痕的身体。


    「现在似乎还不到那个时候啊。」


    修鲁贝尔德后退几步，其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森林深处。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但是唯一知道的事就是所有人终于得救了。


    在知道这个事实的瞬间，意识逐渐蒙胧起来。


    用尽所有力气的玖式，手上的魔杖掉落下来，双脚也不支倒地。


    雷蒂连忙冲上前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玖式。


    「玖式先生……」


    雷蒂的眼眶中流出再也止不住的泪水。


    「比起我，还是先将主城……」


    还没办法完全安心，玖式在雷蒂的搀扶之下站起身，走向被修鲁贝尔德刺伤的主城身旁。


    倒在地上的主城脸色苍白，出血状况相当严重。虽然乍看之下还不知能否顺利止血，但再这样流血下去必定危及性命。


    「快让开！」


    雾生推开玖式在主城身旁跪了下来。拿出不知道是什么的符咒并将它压在伤口上，念起使用攻击符咒时所不必要的文言文。


    千万要赶上啊——


    在所有人默默祈祷下，符咒微微发出光芒。


    远方传来警铃声响。


    接获教师通报赶到现场的警车一一驶进山路，从车上下来的尽是一些穿着全副武装的壮汉。


    这是警方以魔法师和灵能力者构成的特别小组。


    玖式一边接受治疗，一边看着鸣笛疾驶而去的救护车。


    由于雾生用治愈符咒施展紧急救命措施，主城总算保住一命。


    而就算雾生自己也早已精疲力尽且身上受着伤，她依然执意要陪主城一同前往医院而搭上了救护车。


    斑鸠传来消息说璃理佳正在医护室接受治疗。


    幸运地并没受到什么重伤的玖式和警官稍微解释一下后，就走向坐在路旁低下头来的雷蒂。


    即使察觉到玖式的身影接近，雷蒂依然不抬起头来。


    她在责备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本来应该让她独处一会儿比较好，但是玖式现在有一句不得不对她说的话。


    「一起回去吧，雷蒂。」


    她的肩膀微微震了一下，缓缓拾起头来。


    朝她伸出手的同时，玖式也努力做出自己至今为止无法做到的一件事。


    雷蒂惊讶得瞪大双眼。


    「来吧，要是慢了可是会被恐怖的组长骂呢。」


    雷蒂翡翠色的眼眸中映着玖式温柔的笑容。

 终章

    校舍别栋内「蛇六」前，雷蒂毫无警觉打开了令人心生畏惧的小组集会室的门。


    「快住手！」


    碰到门把的同时传来一股电流。


    雷蒂惊讶得维持僵硬的表情转过头来，玖式战战兢兢地问她：


    「还、还好吗？」


    「没事……只是有点麻麻的……」


    竟然只感到麻麻的而已？不得不为雷蒂强韧的肉体感到吃惊。


    「喔，这不是玖式和雷蒂吗？你们好啊：」


    设下这个陷阱的始作俑者，正是今天集会室的头号客人。主城彷佛等待多时似地从椅子站起身来逼近雷蒂。


    「话说回来，雷蒂你的泳装准备好了没？」


    「咦？」


    「其实，我们学校的泳装是采取类似竞技泳装的外型设计，但你算是转学生，所以可以穿别的泳装上游泳课。」


    「主城，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


    「我可是详加调查过呢。我认为果然还是学校泳装最棒了！来，这件给你，你穿穿看嘛。」


    主城不知从哪拿出用塑胶袋包装好的全新深蓝色泳装。


    雷蒂依然搞不清楚状况一脸吃惊的样子，不过要是被雾生看到可能又会闹得天翻地覆。


    此时玖式忽然想起似乎还没对主城说一件最重要的事。


    「我说啊，其实雷蒂她是吸血鬼的后裔呢。」


    「什么？」


    主城摆出一副「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的表情看向雷蒂。雷蒂则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个笑容，露出她那过于尖锐的犬齿。


    主城僵任不动约几秒后。


    「那个……此话当真？」


    「恩，当真。」


    主城就这样往后方仰倒。玖式和雷蒂连忙奔上前去。


    「晕过去了……」


    几分钟后，清醒过来的主城完全慌了手脚。


    「不行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果然还是让我退组吧！」


    「冷、冷静下来啊！你才大病初愈耶！」


    玖式用双手从后方架住手忙脚乱的主城试图留住他的同时，原本用手抵住的房门门把从另一边被转开，让两人失去平衡狠狠跌了一跤。


    踏进集会室的雾生盯着在地上交缠的两人，不知为何脸颊变得绋红，


    「看样子打、打扰到你们了，你们慢慢来。」


    雾生赶紧拉着在她后方正要进来的璃理佳，以飞快的速度逃离现场。站起身来的主城歪头表示不解。


    「她是怎么啦？怎么一进来就跑走了？」


    「该、该不会……」


    这下糟了，就某种程度来说，搞不好会遭到比雷蒂那时还更严重的误解。而且如果轻举妄动找理由解释似乎会造成反效果，希望她不要对璃理佳灌输一些奇怪的知识就好了。


    「璃理佳顺利康复真是太好了。」


    正当玖式一个人烦恼的时候，主城忽然说了这句话。


    「是啊，据说是璃理佳的魔法适性高，还是应该说对魔法的抵抗力比较好呢？总之因为抵抗力够高的缘故而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受到户藏魔法产生的病毒侵袭的璃理佳，在送往专门医院治疗后平安康复。这都要归功于斑鸠的紧急治疗措施，还有璃里佳本身的力量。


    至于因为受到玖式的攻击导致肩膀脱臼的风间那边，玖式则是抱着会被断绝朋友往来的觉悟前去道歉。风间在得知玖式当时正受到威胁后，虽然抱怨了几句，伹最后还是开出以请一个礼拜的午餐为条件与玖式和好了。


    而对玖式和风间两人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人在医院的佐伯意识已经清醒，正在逐渐恢复当中。


    看着方才璃理佳和雾生跑走的那扇门，雷蒂露出不安的神情。


    「那个，我待在这里真的好吗？」


    「咦？为什么这样问？」


    「因、因为要是再次发生那种事情的话……」


    「当然是待在一起比较好。」


    「……为什么？」


    玖式心想这次一定要告诉她真正的理由。


    或许这个小组的成立理由确实是为了通过测验没错。


    但是即使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大家依然会聚在一起吧，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我认为这样比较快乐啊。」


    雷蒂听到这句话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


    这个社会上或许有许多不得不去面对的斗争，但是没有必要因此苦着一张脸去一一应付，自己和伙伴们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受到挫折。


    就算全世界都想将扭曲的歪理强押过来。


    我们仍然会尽情歌颂青春的。


    「所以雷蒂也一起加入我们，好吗？」


    雷蒂低着头，肩头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的雷蒂热泪盈眶，露出她那稍长的犬齿，哽咽地拼命点头。


    「好！」


    这毫无疑问。


    是玖式至今以来见过最棒的笑容。


    「玖、玖式……？」


    集会室的门被微微推开，难得铁青着一张脸的璃理佳战战兢兢地往房内窥探。玖式不禁感到头痛，她果然受到雾生奇怪的误解荼毒了。


    然而玖式忽然把肩头的力道放松。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你在做什么啊，涅伊？不是还要练习魔法吗？」


    主城大大地吹了一个轻浮的口哨。


    璃理佳则是微微睁大双眼，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进入房内。


    「……我说过不要用名字叫我的……」


    组长声若蚊蚋，似乎无法正面看玖式的脸。


    理事长室内宽广的沙发上，在世罗和几名身着西装的男子正面对面坐着。


    其中一名手上拿着资料的男子说：


    「警察逮捕了一名恊助户藏的男子。据他所说，户藏似乎被人委托要他绑架一名少女，若事情成功户藏便可拿到天价的报酬。」


    「提出这种委托的最有力嫌犯果然是那个集团吗？」


    那是一个在这几个月间规模急速成长到在世罗也有所耳闻的组织。


    由人类组成，想要利用非人生物力量的犯罪集团。


    「我们为了洗刷户藏事件的耻辱，预计向政府提出申请，好接下戒备这里的职务……」


    「没有这个必要。」


    「您说什么？」


    在世罗站起身来，从理事长室的窗户俯瞰学园。


    「他们自己会守护的，因为这个学园正是他们的战区（heaven）啊。」


    「我说璃理佳，可以问你一下吗……？」


    「想问我一个问题，你得先解开一个魔法阵。」


    「这、这样啊。」


    坐在组长位置上的璃理佳，周围浮现几个几何图形的纹路。面对为数众多的铺设型对人魔法阵，玖式不禁紧张地吞了几口口水。


    大家一起在小组集会室举行应对期末测验的读书会吧！到这个步骤为止都还算正常，但是璃理佳因为玖式不断地问她问题，而设下了这种没血没泪的残酷试炼。


    「雾生同学……？」


    玖式只好找坐在璃理佳前方的雾生求救。自己早已习惯那只长着粗大四肢，充满灵异气息的独角兽趴在她后方。


    雾生以一副非常认真的神情盯着笔记本看。


    「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老是变成这样！？」


    「有那么棘手的问题吗……？」


    玖式偷瞄了雾生的笔记本，发现上头有一张手绘图。


    ●●←本小姐


    ●○


    「这是在读什么啊！？……而且虽然我看不太懂，不过○记号的那个人不就在你身边吗？」


    「○是灵体好吗！？」


    「我哪知道啊！」


    正当玖式被眼眶泛着泪光的雾生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股强劲的力道忽然推开房门。


    「快救救我啊！」


    连忙跑进来的人是主城。他头上及衬衫的胸口部分沾满黏呼呼的红色液体。


    「主城同学！你到底怎么了～！？」


    「呜哇啊啊啊啊！」


    一见到紧跟在后现身的雷蒂，主城就像蟑螂一样连滚带爬地逃离她。


    「怎么回事？」


    「就是主城同学看到我在食堂喝番茄汁就突然发出惨叫，害我吓了一大跳将番茄汁喷了出来……」


    「那真的是番茄汁吗！？千真万确！？」


    「真的啦！那是我最喜欢喝的东西，有这么奇怪吗……？」


    「与其说奇怪，不如说因为是雷蒂你在喝番茄汁这件事让人有点笑不出来。」


    雷蒂歪着头感到不可思议，从她天真无邪的笑容里，可以不时看到有点尖锐过头的犬齿。


    「玖式，笑吧。」


    宛如石像一样专注读着魔法书的璃理佳，此时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从今以后一直，无论什么时候。」


    「璃理佳……」


    璃理佳温柔的话语渗透心扉。


    「严格说起来的话，你从昨天傍晚六点二十四分以后就没笑过了，半夜十二点五分看深夜节目的时候虽然差点笑出来，但还是不够。」


    「也太详细了吧旦向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和玖式有关的事情，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其实这样的青梅竹马真的让玖武感到有点恐惧。


    另一方面，终于听懂玖式话中含意的雷蒂，头顶上彷佛浮现了「！」的符号。


    「玖式先生你好过份！我才不会做那种事，那是陈腐的刻板印象！」


    「我、我知道啦！你先冷静下来，不然……」


    咄咄进逼的雷蒂却绊到脚，拉着玖式一起狠狠摔倒在地。


    「痛痛痛……」


    「玖、玖式先生……不行这样啦……」


    「雷、雷蒂？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快点起身……」


    一边支撑着不知为何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雷蒂一边站起来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寒气。


    璃理佳直直盯着这里看，她深不可测的黑色瞳孔中散发令人恐惧的气息。


    这个眼神非常不妙。


    「璃、璃理佳？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眼神无光，有点怪喔？」


    「时间到。」


    璃理佳拿起魔杖咏唱咒文，魔法阵随之启动。


    「有这种规则吗！？」


    玖式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从脚边传来的雷击，但鞋尖仍然烧得焦黑。受到攻击波及的清洁机器人因此故障动了起来，朝着刚回过神来的雾生撞过去。


    「呀！」


    雾生栽了一个大跟斗。以为主人受到攻击，灵兽站起身来，从它高过于人的巨大躯体上散发出惊人的灵气。


    （果然不能相信这些奇技淫巧，看我今天如何收拾你们。）


    在一旁的雷蒂看到魔法阵殷动就发出惨叫。


    「这个魔法阵该不会是用来赶走我的吧！？果然是这样没错吧！？」


    「不、不是啦！那是为了训练我璃理佳才——」


    从学园第一的魔法师设置的魔法阵之中喷出高耸的火柱。


    这样下去根本别提准备考试了。


    就在此时，房门发出「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


    房内所有人都僵住了。


    以走廊上窗户照射进来的光芒为背景，一身奇异打扮的少女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一头闪亮耀眼的金发、雪白肌肤加上一对宝蓝色眼睛。


    其中最特别的莫过于少女身上穿的是一袭长裙女仆装。


    少女迅速将目光停在半转过身来的玖式背影上。


    「晃少爷！」


    虽然口中喊着晃的名字，但少女却猛烈扑向玖式并抱住他。


    「咦？咦！？」


    被柔软的胸部这样一压，让玖式面红耳赤。


    散发杀气的璃理佳和稍微生起气来的雷蒂均站起身，雾生仍然东张西望不知如何是好，主城则是一副郁闷的样子用手遮住脸。


    身后恐怖的气氛和紧贴在他身上的少女让玖式全身冒出冷汗。


    看来又有一场惊涛骇浪即将到来。


    【完】

 后记

    各位读者初次见面，我叫来生直纪。


    本作是在「来尝试火力全开写写看正宗王道轻小说吧」这个念头下诞生的。


    虽然本作参加第二十四回后期fantasia大赏幸运获得银奖，事实上在前期我也投稿了别的作品。


    那是一个「进行求职活动的学生使用匿踪战斗机的爆击能力解决诱拐事件」的故事，现在自己看来也算有点独特的故事。总之就是想写得像好莱坞电影情节一般！「密接支援」——想让各位读者也了解这个辞汇究竟有多么的浪漫……！怀抱着这种想法写出那部作品，但在途中却不幸落选。


    「怎、怎么会！？不过的确题材本身的接受度似乎有点低……」


    经过不断反省与检讨后，终于决定要以王道题材来一决胜负！


    说到正宗，果然不能不提异能战斗吧。但是做为点缀核心的能力该怎么办呢？正统派的异能大概不出魔法还有……超能力？再加上灵能力，那就全部都写进去吧。还想要加点机械要素呢，干脆把前作出现的战斗机也加进去。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之间的战斗加上战斗机的支援，多么的浪漫啊……！


    结果完全忘记当初目的所完成的就是投稿作品《“异”能者们歌颂青春》。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相信故事本身具有的力量，想试看看王道英雄主义的故事能够发挥到何种程度。本作也在怀着以上这种理性的思想下完成，希望能让各位读者们喜欢。


    以下为谢辞。


    担任评审委员的老师们，编辑部以及试读者的诸位，感谢你们赐与我这令人喜出望外的机会。


    再来向所有参与本书出版的相关人员们致上谢意。


    前后两位责任编辑在我「最高层次的王道」这个野心之下给了我诸多建言。虽然有时批评指教过于犀利也让我产生连心脏和胃都痛起来的错觉，但是若没有两位编辑的提携，这部作品便无法完成。


    担任插画的三嶋黑音老师。看着老师的插画讨论时，忽然有一种「啊啊，这部作品有一半是属于她的东西啊」的想法。因为不论是老师所构想出的角色或是视觉上的世界观情报等等，均不是我所考虑出来的东西。


    创作宣传影片中使用乐曲的司／19g老师，专业技术与卓越眼光令我敬佩不已。以及担任歌曲部分的中惠光城小姐，第一次听到歌的时候我几乎快哭出来了。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虽然才刚起步，但我会尽我所能去追求趣味与浪漫并将其付诸实现。


    最后，衷心期盼能与各位读者在下一次（希望能在第二集！）再度见面。


    二〇一三年　　八月　　来生直纪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kalvan


    遭森严外墙包围的领地一角伫立著一栋大楼，其中一间房内——


    一名女子正站在多达二十人的高官前方，面不改色地朗读资料。


    身著一袭浅紫色套装的女子容貌姣好、体型纤瘦，怎么看都绝不超过三十岁。


    但是以目前的场合而言，一名未过而立之年的女子，不可能被允许站在台前。


    「以上就是关于第一次计划的报告。」


    随著映在银幕上的投影影像消失，女子结束了她的报告。


    在好一段时间没有人吭声的会议室内，一名身穿制服、体态丰盈的男子开始拍手。


    「多么完美的成果啊!没想到09完全超乎理论及实验预计的范畴，是个具有如此潜力的存在!」


    「长年以来不停地做适性检查，总算开花结果了呢。」


    「这可是往后二十年最有前瞻性的领域，本次的成果可谓是划时代的大发现!」


    高官们接二连三出言赞赏。


    「关于你之前提交的第二次计划书也已获准，尽管放手去弄吧。」


    「十分感谢。」


    「另外，你提到第二次计划时要使用凯瑟露重工制的机体，善后工作将由我们来执行，毕竟不早一刻将证据抹消会很麻烦。」


    「悉听尊便，我对你们那方一点兴趣都没有。」


    正当女子与在场的高官们道别，准备转身离去的当下——


    「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09……也就是这名少年的权利呢?」


    在一群均为中年人的高官中，唯一一名青年开口问道。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死寂。


    甚至连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打破现场的诡异气氛，让高官们的视线往同一点集中。


    原来是女子出声汕笑。


    女子毫无掩饰的笑容，仿佛在说她打从心底觉得青年的发言相当可笑。


    「失礼了，我建议你还是再看一次资料会比较好。」


    众人闻言将视线转向位于桌上的纸本资料，上头附有一张照片。


    照片内照到的是穿得一身漆黑的吸血鬼，以及一名与他对峙的男学生。


    男学生的手上握著巨大却模糊不清，一把看似幻影的刀剑。


    「当时出现在学园内的非人生物可是真正的吸血鬼，是能够徒手将人类撕裂的怪物，而09展现了足以击退这种怪物的实力。听阁下言下之意，是希望让他悠悠哉哉与同年代的学生歌舞青春?这种想法真是太滑稽了。因为真要比起来，他还比较像怪物不是吗?为什么我们必须去顾虑一个怪物的权利呢?」


    没有人出言反对这句话。


    看到就连提问的青年都被自己的气势震摄而说不上话，女子相当满意，对在场其他优雅地鞠躬。


    「我下次也会为各位带来佳音，在此失陪了。」


    妙龄女子——东十字学园理事长，转身离开鸦雀无声的会议室。


    从前，魔法、灵能力以及超能力被用来暗中消灭吸血鬼和妖怪等非人生物。


    随著长久以来的斗争以及科学发展的进步，现今非人生物的威胁已成为过去式。


    加上由于发现一种被称为「乙太」的共通介质，让过去局限于神秘学领域的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的地位逐渐赶上科学，但彼此之间尚未完全取得平衡。


    本以为已走出黎明期，迎来协调共存的短暂假象。


    在这个魔法、灵能力、超能力和科学共存的世界一角，命运的齿轮开始偏离正轨。

 第一章

    1


    玖式选在小组伙伴集合时间之前，将雷蒂单独叫来小组集会室。


    一进到房内，映入玖式眼帘的是组长桌旁堆积成山的魔法书。


    不仅电脑、音响等电子器材的电线散乱一地，墙上也随处贴著驱除恶灵的符咒。


    桌上除了不知是谁带来的饼乾，还可看到叠放在一起的教科书与杂志。


    被关在笼内的怪蛇在房间角落蠢动，地板上的清洁机器人与扫把使魔也在如火如荼地争夺地盘。


    早一步进入混乱集会室内等待的雷蒂一脸紧张。


    「抱歉，突然把你叫来这里。」


    雷蒂闻言将视线从政式身上撇开，双手纤细的手指交扣在一起。


    「不、不会，那个……我其实还蛮高兴的……」


    「为什么?」


    「咦?」


    玖式与雷蒂一愣，你看我我看你。


    一阵尴尬的寂静之后，脸类羞得通红的雷蒂回答。


    「没、没没、没什么……!」


    「喔，这、这样啊。」


    虽然玖式觉得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雷蒂已经明显一副「我不要听!」地摀起耳来。


    言归正传·玖式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才会把雷蒂叫来这里。


    玖式赶紧让脑袋冷静下来。


    因为要开口说出这件事，其实需要一点勇气。


    「雷蒂，你认识之前我们遇见的那名吸血鬼吗?」


    雷蒂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几天前发生在学园内的事件。


    一位名为户藏的男子，以特别讲师的身分来到这座学园，并为了将持有某种重要秘密的雷蒂带离此地，以人质要胁政式想利用他。


    玖式等人虽挺身而出对抗户藏，但事情并未就此画下句点。


    追著雷蒂的那个出现在一行人面前。


    宛如噩梦的真实。


    暴力与恐惧的象徵。


    也是与雷蒂体内流著同种血液的存在。


    眼前雷蒂做出的反应已在玖式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得问个清楚。


    只见沉默不语的雷蒂点了点头。


    「修鲁贝尔德，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位纯种吸血鬼。」


    玖式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修鲁贝尔德在我过去所待的村庄中，地位可说是像村长一样。做事经过深思熟虑，解决村内村外发生的纷争，更被村人们视为商量事情的对象，并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严守纪律，不想主动与外界交流罢了。」


    话虽如此，那名吸血鬼为了将雷蒂带回村庄，伤害了玖式的伙伴。


    不可能轻易就饶过他。


    修鲁贝尔德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也深深刻印在玖式的脑海中。


    「白发一族的后代，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还说了什么『无法获得原谅的答案』………你知道这些话的意思吗?」


    雷蒂究竟会不会如实回答?玖式已经做好她会隐瞒的觉悟。


    视线移向雷蒂的一头秀发。


    宛如新雪般洁白亮丽，却是种与众不同的色彩。


    也不能怪玖式会认为修鲁贝尔德那句话与她有所关联。


    「我不知道。」


    雷蒂以低沉的声音回答。


    发现玖式没有回应，她仿佛预料到原因似地补上说明。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发色在村内的确相当显眼，因为长著白头发的，只有我和弟弟迪斯托利亚。不过身旁的人都说，我们长著白头发只是一种巧合。」


    雷蒂看来不像在说谎。


    不管怎么说，他不想怀疑朋友。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玖式先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雷蒂的提问听在玖式耳中相当突兀。


    「什么怎么做?我只是一名成绩中下的学生，光是要不在考试中考不及格就够我忙——」


    「我指的是关于玖式先生母亲的事。」


    听到这句话，心脏「扑通」跳了一声。


    玖式赶紧让体内这头蠢蠢欲动的猛兽冷静下来。


    「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根本不想复仇，只想和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只有这样而已啊。」


    为什么会特地选在这种时间把雷蒂单独叫来这里?


    正是因为不想让璃理佳听到。


    已经不想再让她感到不安了。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什么都做，要是出现任何妨碍我的人事物，我会选择抵抗到底。」


    「玖式先生……」


    体内升起一股冷酷的激情，握紧拳头的力道也多了几分。


    呼吸变得慌乱，冷静，别激动，不需要动摇，也不需要继续伪装自我。


    当玖式压著额头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并在身旁的椅子坐下时，雷蒂朝他走近。


    「我没事，没问题的，只是有点……抱歉，看来我还没完全……」


    雷蒂伸出双臂将玖式的头摸了过去。


    她一头飘逸的长发轻轻扬起。


    从胸口传来的细微心跳声，让玖式不禁心跳加速。


    「雷、雷蒂?」


    「不要紧，玖式先生身边的人们无论何时都会帮助你，我也会尽我所能，所以不要紧喔。」


    心中的激情逐渐平静。


    「………对不起。」


    「请你不要道歉，因为我也不会放弃我弟弟的事。」


    缓缓从雷蒂的双臂离开后，玖式开口说道：


    [插画]


    「你一定会找到的，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让我帮你一起找。」


    「……好的。」


    脸颊微微泛红的雷蒂轻轻点头答应。


    突然发觉自己正与雷蒂四目相交的玖式，不禁害躁了起来。


    就在此时，集会室的门「喀」的一声被推开。


    「为了准备考试前来的好学生，你们好呀!………是说，你们两个为啥坐这么远?」


    以不亚于光速分开至房间两端的玖式与雷蒂，回以僵硬的笑容。


    不久之后，其他为了准备期末考的伙伴陆续来到集会室，到头来却演变成一如往常的吵闹局面——


    这时，小组集会室的门随著「磅!」一声巨响被用力推开。


    「晃少爷!」


    一名身穿女仆装的金发少女，口中喊著主城的名字，却不知为何往玖式身上扑了过去。


    2


    「失礼了，由于我有弱视的毛病，才会将你当成晃少爷。」


    身穿女仆装的少女面不改色地点头致歉。


    「给我乖乖戴眼镜啦，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可、可是晃少爷不是不喜欢眼镜吗?」


    「问题不在我喜欢或讨厌吧………」


    「问题可大了!各位听好了，晃少爷个人电脑内放的色情图片和a片中，出现眼镜的比例可是只有10%。另外，外国金丝猫的比例可是占了整体的一半喔。」


    「不要把别人的癖好大刺刺地讲出来好吗………!」


    「真是的，竟然把多达一百gb的a片藏在一个叫做『学校报告』的假资料夹里，你到底是打算交什么东西出去啊……」


    「你、你够了喔。」


    听到这里，就连主城都难得做出抱头伤透脑筋的动作。


    「那个……所以这位是?」


    「这家伙叫有良美岚，是我的——」


    「我是属于晃少爷的女仆。」


    「……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主城表现出一副懒得解释的态度闭口不语。


    玖式此时与美岚四目相交，她回以一个灿烂又可爱的笑容，让玖式想起方才那一抱抵到背部的触感，脸类不由得发烫起来。


    突然，一股寒意从身后传来。


    「你有什么事?」


    玖式感觉声调毫无起伏的璃理佳身上散发出不悦的气场，对象还不是针对美岚而是自己。


    我又做错了什么事?


    「我是来带晃少爷回家的!」


    美岚大声宣布。


    「我听说明明已经快要放暑假了，晃少爷却说什么『我不回家。这种不可思议的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问是怎么回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我无法接受!听好了，我今天一定要让少爷你洗心革面，请你跟我一起走!」


    美岚贴上去搂住主城的手臂，想将他强行拖离此处。


    「我说你!」


    最先出声的并不是当事者主城。


    现场所有人将视线聚集在雾生身上。


    雾生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失言，赶紧装咳几声闭起嘴来。


    不过美岚敏锐的观察力似乎已在那一瞬间看透了什么。


    「唉呀~话又说回来，晃少爷也太可怜了吧，竟然得待在这间像是狗屋的地方………」


    璃理佳闻言挑了挑眉，玖式一张脸则是瞬间变得铁青。


    哪壶不开提哪壶，竟敢将这间由璃理佳掌控的集会室譬喻成狗屋。


    「你、你才刚来就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了!」


    「您又是哪位?」


    「本小姐是灵能力学科的学生，同时也是这个小组的成员喔。」


    「喔，原来如此。」


    美岚一边说，视线一边盯著雾生的胸部瞧。


    「……怎样啦。」


    「晃少爷喜欢胸部大的女生喔。」


    「你、你在说什么呀?」


    雾生下意识地伸手遮住胸部，面红耳赤地吼道。


    「你难不成是想色诱晃少爷?」


    「色、色诱?是他一天到晚骚扰本小姐好嘛!你知不知道这家伙平时都干了什么好事啊?开口不是问女生洗好的衣服晾在哪，就是问人家什么时候去上厕所耶!」


    「这我当然晓得啊，晃少爷读国中的时候，只要每当女学生上游泳课，他就一定会翘课跑到更衣室后方等著偷窥喔。」


    「什………!?还、还有，这家伙可是摸了本小姐的胸部，最后用『我不小心误判你的身高』这种藉口蒙混过去喔!难以置信对吧?」


    「喔，就这样而已吗?晃少爷这个人从小学的时候开始，成天就只想著怎么制造意外来舔同班女生的脚，你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雾生与美岚你一言我一语，比较起谁知道较多关于主城的变态事迹。


    「我问你喔玖式，难道我其实是个相当恶心的家伙?」


    「这、这个嘛………」


    看到眼前的主城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玖式当然是不能出言肯定，虽然真心话不是这么回事。


    「总而言之，晃少爷和我之间没有你能插手的余地。」


    「你、你这是什么话?说、说得本、本小姐简直………」


    听到雾生的话越说越小声，美岚挑衅地挺起胸膛。


    「要是你想证明我是错的，不如我们来比比谁伺候晃少爷的工夫比较好如何?」


    「何、伺候?」


    「我从小就与晃少爷在同个屋檐下长大，因此连他睡相有多差我都一清二楚，毕竟在晃少爷的成长过程中，我可是用我的身体伺候他直到今天呢。」


    「……下流!」


    雾生闻言对主城投以轻蔑的视线。


    「关我什么事啦!」


    美岚也不管一旁垂头丧气的主城，洋洋得意地继续说：


    「虽然比什么我都不怕，可是要从什么开始比好呢?啊，可是如果由晃少爷来当裁判好像不太公平耶~不知道有没有谁，最好是有男性愿意担任评审呢………」


    美鼠游移不定的视线最终停在玖式身上。


    「咦?」


    一场诡异的对决就此展开。


    第一关·烹饪对决。


    玖式眼前摆著一些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物体。


    位于学园烹饪实习教室内的式，正与排列在桌上的诡异物体大眼瞪小眼。


    简直就像一口气打翻紫、蓝、灰、黑等冷色系水彩造成的颜色。


    到底用了哪些食材才有办法煮出这种诡异物体?


    自己真的得将这玩意吞下肚吗?


    面对残酷现实的玖式感到一阵晕眩。


    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


    「加油玖式!」


    「主城，这本来不是该由你来吃……」


    「可、可是你想，她们刚才都说我当评审不公平对吧?所以这、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晃少爷说得没错，就请你来品尝吧，玖式少爷。」


    在美织的催促下，玖式只好战战兢兢地将眼前呈烂泥巴状的未知物体送进口中。


    最先出现症状的是脸部。


    不仅额头冒出大量冷汗，情色变得惨白，整只手开始发麻，膝盖也不听使唤抖个不停。


    根本吞不下去，眼泪擅自流了下来，玖式不禁抱怨为什么自己拥有味觉，不，是拥有意识。


    我受够了，让我昏昏死一死吧………


    「味道如何啊，玖式少爷?」


    根本连出声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是说不出的美味吗?」


    「是这样吗……?」


    很不幸的，玖式勉强挤出一句话便冲去厕所，当他满脸憔悴地回到教室时，下一名刺客已经蓄势待发。


    「接、接下来换本小姐做的料理喔。」


    雾生端来她做的料理，此时玖式心中只有不安。


    不过出乎意料的，这次出现在桌上的料理看起来相当正常且高档。


    「太好啦……」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开动了。」


    怎么想都是将生压倒性的胜利。


    玖式开心地拿起汤匙，从盘内挖了一口料理送进嘴里。


    地板?


    玖、玖式同学你怎么了!?


    不知是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当玖式再度睁开眼，首先看到了天花板，接著是璃理佳一伙人惊慌失措的脸。


    看来我刚才晕了过去。


    「实在是太过分了………」


    脸色惨白的美岚摀著嘴，同时用手指指向雾生。


    「你竟然把料理这种带给人们幸福的东西做成这样，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耻吗!」


    「你、你这么说也没用啊……」


    美岚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批评快要哭出来的雾生，但其实看在玖式眼里她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


    两人料理唯一的差别，只有难吃到令人想死，以及难吃到差点让人死亡的不同。


    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朦胧不清，可以看到雷蒂一脸担心地盯著自己。


    「你还好吧，玖式先生?」


    「似乎、不太好……」


    玖式说到这里再度失去了意识。


    第二关·缝初对决。


    「玖式少爷，你斗逢的边缘开始掉线了，交给我来解决吧。」


    「咦?没关系啦，我等等自己缝就……啊，等一下」


    几分钟后。


    看到美岚交还给他的斗篷，玖式不禁出声哀号。


    「这、这是什么啦!上头怎么多了唐草纹，外型也变得四四方方的?为什么会这样?」


    「可以用来装很多东西……不是很棒吗?」


    听到美岚如此回答，一旁的雾生不禁失笑。


    「你也太没有常识了吧。玖式同学，这次包在本小姐身上。」


    「拜托你了雾生同学………真的算我求你了……」


    只见雾生完全违背了玖式的满心期待，以一副出生后首次碰针线的手势拿起缝衣针开始缝斗蓬。


    「……这、这样对吧………唉呀，线怎么越来越……根本变不回原本的样子……只好把这里切掉……啊!切太大块了……这次一定会成功……咦?为什么这里和那里黏在一起了……这、这件斗篷的材质怎么这么诡异啊?」


    「我还想问你是怎么搞成那么诡异的耶……!」


    最后缝出来的，是一件被剪裁得像狗咬过、残破不堪的斗篷，在风的吹拂下，看起来跟破布没两样。


    「帅、帅爆了耶，玖式……」


    「……」


    玖式已经对整个比赛的发展哑口无言了。


    第三关·清扫对决。


    「为、为什么要挑我的房间。」


    主城完全不敢正眼看向这边，璃理佳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仅存的雷蒂又以纯真无邪的双眸看著自己，让玖式只能选择接受事实。


    可疑的一行人目前正聚集在玖式的宿舍房门前。


    此处本该男女有别，严禁踏入另一方的宿舍范围，但毕竟一行人中有学园最强魔法师璃理佳。


    在场，她用了玖式曾见过的那个能让人看似透明的迷彩魔法，让一行人得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潜入玖式房间。


    「本、本小姐要上了喔!」


    雾生举起符咒让巨大守护灵实体化。


    「你，你让那个守护灵来做会不会太勉强……」


    只见巨人一擦起窗户，玻璃就因为巨大的压力破掉了。


    就连只是抬起一张桌子都让天花板多了一个洞。


    巨人在房内一移动，便踩碎了cd。


    「够、够了!求求你快住手啊………」


    「唉，真是不像话耶，下一个换我来吧。上吧fal，一口气把这间房整理乾净，我现在就帮你强化机体喔。」


    美岚说完便拆下清洁机器人的外壳开始东摸西弄，主城见状慌张地问道：


    「等等，你懂内部构造吗?要是随便乱弄的话」


    「少爷你说这是什么话，我好歹也是隶属于世界著名重工企业“凯瑟尔重工的女仆，这点程度的改造对我而言根本……」


    「不、不可以用那里啦!等等，不要，嘎啊啊啊啊啊」


    fal爆炸了。


    由于冒出大量白烟引发宿舍内不小的骚动，使得玖式不仅房间被薰个漆黑，还被气急败坏赶来的教师据报训了一顿。


    「最后是模特儿对决——」


    到底是打哪弄来的?只见美岚推著一辆挂满衣架的滑轮车进入集会室。


    上头吊著的衣服都很特殊，也就是所谓的角色扮演用服装。


    「为什么本小姐非得穿这些莫名其妙的衣服不可以跟做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我每一件都愿意穿喔。」


    迷你裙小护士。


    胸口大开的欧美啦啦队服。


    令人血脉商张的赛车女郎装。


    私立贵族女校的制服。


    附有头尾巴的兔女郎装。


    裸体绷带装。


    雾生虽然强忍害臊穿上每一种服装，但实在是无法忍受最后一种而出言抗议。


    「这，这种东西哪能穿在身上啊!?」


    身缠绷带化身为一具半裸木乃伊的美岚听到这句话，骄傲地挺胸回答兔女郎打扮的雾生。


    「这表示我不战而胜了呢。」


    「干得好，继续比下去啊!」


    「主城你……」


    真不愧是晃，今天还是一样下流龌龊呢?


    连结到自动清扫机上的fal明显也乐在其中，看著眼前这位被称赞下流离的伙伴，玖式心中仍不免怀疑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还场低水准的对决，最后由雾生以些微差距拿下全败。


    3


    玖式与璃理佳这些「梅林班」的学生，正为了一门检测技能的课程，聚集在魔法学科的实战练习场内。


    一旁灵能力学科的学生正在进行模拟对战演习。


    检测完技能的玖式，突然发现一名远离灵能力学科学生的人群，孤伶伶坐在一旁的女学生。


    「咦，是雾生同学耶。」


    玖式与璃理佳一同走近眼前的背影。


    雾生正在对身旁的灵体窃窃私语。


    「真受不了那个女的耶，加奈惠你也这么认为吧?」


    即使被雾生身上散发的阴沉气氛吓到，玖式仍开口向她搭话。


    「雾生同学?」


    「咦?」


    雾生转过头来，看到玖式与璃理佳后嘴巴大张，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玖、玖式同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刚好在另一边进行检测。」


    雾生这时挥了挥符咒，灵体瞬间消失无踪。


    「事、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本小姐绝对不是因为找不到人一组才会跟灵聊天!」


    「这、这样啊……话说回来，前几天真是辛苦你了，那个叫美岚的女孩虽然死缠烂打了一阵子，最后似乎还是被主城打发走了喔。」


    「那还用说嘛，是那个没礼貌的女人活该，更何况本小姐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那家伙……」


    雾生急恨不平地紧握拳头不停颤抖。


    「你还好吗，文香?」


    听到璃理佳这句话，雾生的眼眶开始泛泪。


    「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璃、璃理佳……」


    脸颊发烫的雾生直盯著璃理佳，玖式虽然对雾生那有点异常的反应感到不安，但是——


    「真是稀奇呢。」


    听到玖式这么说，璃理佳不解地歪著头。


    「什么稀奇?」


    「没想到你竟然会像这样去担心别人，我还以为你是那种默默问在心里的类型呢。」


    最近这段日子，璃理佳的确有点改变。


    「很奇怪吗……?」


    「我觉得很好啊。」


    「那我继续保持下去。」


    当玖式讶异璃理佳不知为何心情不错的同时，四周忽然骚动起来。


    一大群学生聚在一处，仿佛在包围某种东西，就连与玖式他们同样是魔法学科的学生也特地跑过来凑热闹。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难、难不成是!」


    雾生猛然起身大叫并往人群冲去。


    被丢在原地的玖式与璃理佳你看我我看你，决定先跟上去探个究竟。


    竞技场中央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全场观众的视线，都集中在一道默默走到预定位置的纤细身影上头。


    凛然的站姿，中性的氛围，美到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容貌。


    就连魔法学科的玖式都认识眼前这号人物。


    「天宗寺要……」


    灵能力学科首席。


    名留千古的著名阴阳师后裔。


    学园最强的灵能力者。


    这些称号绝非空穴来风。


    「请问一下，我记得天宗寺同学是女生没错吧?」


    「你问这什么问题啊，玖式同学!?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可是她的打扮……」


    将一头长发绑成一束的天宗寺身上，不知为何穿的是男生制服，更加深了她散发出的中性气质。


    「天宗寺大人就是那样才棒啊。」


    「为什么?」


    「因为这正是大家想看到的!」


    「这、这样啊……」


    玖式还是不太明白，只知道她这身颇具特徵的打扮，配上学园最强灵能力者的地位，实在很难不去吸引众人的目光。


    「啊啊，天宗寺大人……」


    「雾生同学，你真的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倾向没错吧?」


    「什么倾向?」


    「没、没什么……」


    玖式一脸狐疑地看著雾生脸上陶醉的神情。


    「要开始了。」


    璃理佳这句话让玖式赶紧将视线移回场中。


    天宗寺的对手是一名灵能力学科的男学生，只见男学生拿出符咒开始默念。


    狼的灵体在他身旁实体化。


    与使用自身所持的乙太创造物质，进而引发物理现象的魔法不同，灵体召唤是一种将存在于外界的乙太——也就是让残留在世上的灵体，在这个空间内成型进而实体化，可谓灵能力典型的法术之一。


    这个法术本身并非相当复杂困难。


    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于数量。


    现在男学生周围有超过十只的实体狼灵。


    「厉害。」


    尽管那些狼不是式神，但能召唤并将如此多灵体实体化的学生屈指可数，场内的男学生少说排得上学科内前二十名吧?


    不过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自信的表情。


    另一方面，天宗寺则是举起符咒唱咏灵之名。


    「人型——」


    宛如风铃般清澈响亮的声音。


    一个灵体浮现在举起符咒的天宗寺面前。


    是个与她身高差不多的灵体。


    它身上穿著灵能力学科的男生制服，不过即使制服加上手套、鞋子及帽子几乎遮住全身，旁人还是能明显判断它绝非一名人类。


    因为它的头部是纸糊的。


    简直就像纸鹤一样空有外型，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人类气息的人造外表。


    它散发出诡异的气氛。


    玖式此时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起了鸡皮疙瘩。


    「那就是式神『人型』……」


    学园最强灵能力者的真本领。


    「它真的是灵吗……」


    雾生会产生这种疑问也是难免。


    若灵体外观越是清晰可见，代表其在这个世界上的稳定度——身为一个物体对世界的干涉程度相对强大，会直接关系到灵体威力的强弱。


    举个例来说，雾生召唤出的灵体在各种细节部位上，比场内男学生控制的狼灵更加来得清晰可见。


    然而，天宗寺召唤出的「人型」绝非同一档次。


    横看竖看都与真人没两样，究竟得消耗多少灵力，才能将灵实体化到如此真实清晰的模样呢?


    接著，玖式更目睹了一个惊人的景象。


    本该是式神的「人型」，竟自己举起符咒。


    甚至主动冲进狼群中。


    然后它将符咒往一只扑上来的凶猛狼灵上方一撒。


    附近整个以符咒作为顶端的空间，开始浮现诡异的颜色。


    「攻击性结界——」


    狼简直就像被网子缠住一般，不停痛苦挣扎。


    只见「人型」双手一挥，身旁的符咒便逐渐聚集，形成武士刀的外型。


    最后出现的是两把符咒刀——一种灵能力者将灵气汇集压缩的法术。


    手起刀落。


    符咒刀将动弹不得的狼灵切开，强制解除了它的实体化，狼灵的身影因此开始如雾般缓缓散去。


    以现实生物为原型的灵体，拥有的运动性能远远超过人类。


    若灵体成了式神，更能依据施术者的能力强弱，让式神拥有超越地球上任何生物的强悍威力。


    加上最重要的一点——


    灵体不畏惧死亡。


    「人型」就这样不断闪避袭向自身的利牙，一面将狼群们一刀一刀破坏。


    天宗寺本人则是从开战后就没动过半步。


    只是以游刃有余的表情，静静观察场中「人型」发挥压倒性的实力。


    「好强……」


    会使用灵能力的式神。


    能够召唤出这种式神的，找遍整座学园大概也只有天宗寺一人吧。


    式神是灵能力者消耗自身乙太实体化的产物，说是施术者的分身也不为过。


    若是连它都拥有如此庞大的灵力，那么身为其来源的天宗寺本人，究竟拥有多吓人的灵力呢?


    此时狼群同时从「人型」的两侧进攻，不过只见他双臂一个交叉，突刺出的符咒刀便双双从狼灵的下颚贯穿头部。


    剩下六只。


    「一人型」


    上半身后仰闪过一头飞扑而来的狼灵，接著顺势祭出一记回旋踢解决掉它。


    它紧接著让其中一把符咒刀变回原本的符咒，朝急奔而来的另外三头狼展开一阵猛烈炮击。


    剩下三只。


    「人型」踩住其中一只想爬起身的狼灵，用手中的符咒刀刺穿它的腹部。


    这时另一头想扑上前的狼灵遭到结界拦下，被它直接以符咒一贴而烟消云散。


    残存的最后一头狼用力冲了过来。


    不过「人型」抢先一个前踏步挥出符咒刀。


    遭到一刀两断的狼灵消失无踪。


    担任评审的老师在此宣布比赛结束，周围观看的学生欢声雷动。


    天宗寺的压倒性胜利。


    「那就是天宗寺要吗?」


    看到她展现出冷酷无情的强悍，玖式心中的恐惧远胜钦佩。


    包含那君临顶点的第一名在内，各学科前五名均是一些破天荒的天才。


    当然，璃理佳也是其中一人。


    玖式现在才再次瞭解到，自己的青梅竹马竟是能与天宗寺要并驾齐驱的少女。


    「怎么了?」


    璃理佳对玖式望向自己的视线感到不解。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她她她她她在这里走过来了!」


    雾生慌慌张张的一句话让玖式回过神。


    天宗寺正朝自三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而且不知道为何，她最后竟停在玖式面前。


    「你就是玖式修同学吗?」


    玖式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迟疑的语气回答。


    「是我没错………」


    「我叫天宗寺要。」


    她这种面不改色的冷静态度让玖式有点愣住。


    天宗寺比自己高一个年级，也就代表大一岁，感觉却远比自己来得成熟许多。


    「很高兴见到你，因为我对你相当感兴趣呢。」


    璃理佳的眉毛颜了一下。


    「咦、咦?我吗?」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对象若是身为高等魔法师的璃理佳，或是同为灵能力者的雾生也就罢了，对于自己这个游走在及格边缘的魔法学科学生，天宗寺这样的人光是知道他，就让玖式感到相当震惊。


    天宗寺紧接著更丢出了劲爆发言。


    「玖式，你要不要加入我这一组呢?」


    此话一出，一旁围观的灵能力学科学生——主要是女生们发出高亢的惨叫。


    雾生更是嘴巴大张当场僵住。


    因此没有人发现一旁的璃理佳正用力紧握拳头。


    这是怎样?


    总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那、那个，请问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不觉得耶，我很认真地在邀请你喔。」


    周遭的视线如利针般刺来。


    「这、这……」


    「抱歉，瞧我没头没脑的，容我下次再与你好好谈谈吧。总而言之，往后请你多多指教。」


    见到她伸出手来，玖式没多想就伸手回握，柔嫩的触感让他不禁有点小鹿乱撞。


    天宗寺妖艳的笑容，深深吸引了现式的心。


    「再不回去会挨骂。」


    璃理佳这句话让玖式回过神来，赶紧放开握著的手。


    「说、说得也是呢。」


    将还愣在原地的雾生放著不管，玖式慌张的道别后便快步逃离现场。在走回魔法学科练习场的途中，身旁的璃理佳突然问道。


    「………你喜欢那种的吗?」


    「咦?」


    「玖式，你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


    「约定?什么约定?」


    这句话实在是太不经大脑。


    璃理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但身为她的青梅竹马，玖式清楚现在是心情很差时的面无表情。


    还差到让他不禁背脊发凉的程度。


    「等、等等，我马上就会想起来!」


    玖式连忙出言安抚，同时让脑袋全速运转，不过似乎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


    「约会。」


    「——咦?」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看来这就是男人的命运。


    4


    时值一个万里无云的星期日下午。


    玖式正在郊外一座游乐园门口等待。


    至今他仍有一种如入梦境，仿佛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感觉。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打扮，短袖的有领衬衫配上窄版牛仔裤，实在算不上多时髦，主城怎么想都比较会打扮。


    事到如今玖式才在后悔，早知道应该先找主城谈谈才对。


    今天真的是约会吗?


    不对，我和璃理佳两人又没有在交往，要说是约会也太诡异了。


    再说当初约定的起因，只是想庆祝小组成立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出游，可是我却会错意以为是璃理佳和我的约会，丢死人了。


    话又说回来，最先说出这是约会的，好像不是我而是璃理佳——


    大概是热到昏头了吧。


    这让玖式没有注意到她已来到身旁。


    「玖式。」


    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声吓到心差点蹦出来。


    「璃——」


    玖式简直就像弹簧一样迅速转过身，却又顿时以一脸讶异的模样愣在原地。


    大胆的露肩无袖上衣配上丹宁迷你裙。


    肩上背著小小的女用肩包，脚上穿著轻便的休闲皮鞋。


    整体说来露出度相当高，一点都不像璃理佳的穿衣风格。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真难得……」


    「什么?」


    「就、就是那个，该怎么说好呢……」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璃理佳朝这里逼近，导致玖式能从松垮垮的衣服缝隙中瞄到乳沟。


    「我、我是说，我觉得你今天穿得和平常不一样，有点大胆啦!」


    听到玖式有些自暴自弃地大喊，璃理佳赶紧与他拉开距离。


    「……?你、你怎么了?」


    璃理佳突然低下头，用手紧紧揪著裙角。


    「是、是文香、文香她帮我挑的……」


    「咦、咦?你说雾生同学?」


    「因为我是第一次，才会问她该穿什么衣服来……接著我们一起去买了衣服……」


    「啊，原来是、是这么回事啊。」


    璃理佳口中的第一次，指的应该是第一次来到游乐园这种地方，而不是那种还会限制入场客人服装的高级场所吧?


    璃理佳的眼中燃起淡淡的怒火。


    「不能原谅………」


    「总、总之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玖式赶紧安抚开始散发危险气息的璃理佳，并与她往游乐园内走去。


    「啊啊~璃理佳……」


    在一处距离玖式与璃理佳约十几公尺远的树丛内——


    藏身在树丛内偷偷观察两人的雾生陶醉地喃喃自语。


    一旁的主城见状露出讶异的神情。


    「我说啊，感觉璃理佳好像很生气耶?会变怎样我可不管喔?」


    雾生有点生气地回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看璃理佳哪里打扮得不好啊?」


    「我没这样说啊，我反而觉得你干得漂亮………呼………」


    [插画]


    「喂，你不要给本小姐用那种下流的眼神看璃理佳好不好!」


    「那是你推荐她穿的衣服吧?」


    「那、那个……玖式先生他们好像已经走远了……」


    听到在后方静静待著的雷蒂的这句话，雾生慌忙站起身来。


    「要追上去了喔。」


    「为什么我得跟你一起干这种事……」


    「这可是璃理佳第一次约会耶!你不觉得应该在背后默默守护她吗?玖式同学怎么看都是一块大木头，这样璃理佳很可怜耶!」


    「那种事交给玖式伤脑筋不就得了。」


    「这怎么行啊!要、要是玖式同学忍不住对璃理佳动手了，那要怎么办啊?」


    「你到底想看到哪种情况啦!」


    充满干劲却陷入疯狂的雾生，不情不愿的主城，加上人完全在状况外的雷蒂，可疑份子三人组开始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两人买了杯装冰淇淋后并肩在长椅上坐下。


    「谢谢……」


    璃理佳直到现在还不肯正眼看玖式，不管是搭上从高空一百公尺自由落体的大怒神，还是会被大量水花波及的水上云霄飞车，璃理佳完全不动声色。


    此时，玖式突然注意到她藏在迷你裙之下的大腿。


    大概是坐下导致裙角有点被掀起，使得玖式不得不以最强的自制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看向璃理佳裙子与大腿间那吸引力媲美黑洞的空间。


    （不妙不妙!我这样不就跟主城没两样了吗!）


    要是被璃理佳发现，肯定会遭到鄙视。


    当玖式静静深呼吸冷静下来后，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不可思议的既视感。


    令人怀念的风景。


    总算想起原因的玖式不禁微微笑出声来。


    「你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常常像这样两个人被莉雅丢在后头的事?那时候她凡事都要跑第一呢。」


    年幼的玖式与璃理佳跟不上精力旺盛东奔西跑的姊姊莉雅，因此只能像现在这样找地方并肩而坐，一边聊天一边等待她的归来。


    那时候还是两人脸上笑容常驻的时期。


    「那时候真是累死人了对吧?虽然事到如今说这个好像有点晚……不好意思，当时每次都把你卷进去。」


    「……我并没有觉得不高兴。」


    璃理佳小声回答。


    此时她的视线总算回到玖式身上。


    「现在也……没有不高兴。」


    或许连小孩子都能说得比她好，但对于不善表达内心的璃理佳而言，这句话已是她费尽全力想出来的表白。


    不过面对她这种只要是明眼人都能轻易理解的态度，玖式竟只回了一句。


    「这样啊，那就好。」


    璃理佳听到回答整个愣住。


    「还有呢?」


    「咦?还有什么吗?」


    看到玖式脸上只有松了口气的神情，璃理佳当场傻眼。


    「怎么了?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没有。」


    这次玖式倒是很清楚她在说谎。


    他开始回忆自两人会合后走到此处的过程，想要从中找出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却怎么想都想不出所以然。


    「别生气啦，我把这个给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递出手中的杯装冰淇淋，想开个玩笑化解这个尴尬的气氛。


    没想到璃理佳二话不说点了点头，然后静静坐著不动。


    「要给我吃吗?」


    「咦?对、对啊。」


    「我原谅你，来吧。」


    来吧?


    玖式完全忘记「你果然在生气对吧」这个吐槽，没多想就作势递出手中的杯子。


    不过动作做到一半，他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难道她是要我喂她吃吗?


    眼前的璃理佳一脸认真地静静等候。


    凭玖式的胆量，当然不敢不从。


    「我、我这杯是薄荷巧克力口味的，你不是不喜欢吗?」


    「……现在变得不讨厌了。」


    「这样喔?我记得你以前受不了这个口味啊，不过我自己以前也不敢吃哈密瓜口味，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没问题了，真不可思议。好像有种说法是长大成人后口味也会跟著改——」


    「冰要融化了。」


    璃理佳用眼神催促著他赶快喂。


    没办法了。


    玖式舀起一口冰，发现璃理佳不知为何抬起下巴，甚至还闭起双眼。


    （这、这简直就像…）


    玖式用他紧张到不停颤抖的手移动汤匙，璃理佳则是微微张开她的樱桃小口。


    她柔嫩的嘴唇碰到汤匙的触感，彷佛同时传到自己手中。


    「如、如何?」


    璃理佳用一种有点恍神的表情回答。


    「……你的比较甜。」


    「那、那是怎么回事啊……」


    三道人影躲在一根诡异图腾柱的后方。


    看到玖式与璃理佳两人生涩却纯真的互动，雾生以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语气小声哀嚎。


    「什么怎么回事?气氛不是挺不错的吗?」


    「你你你你可以接受吗!?」


    「不，也不是这么说。我既羡慕又忌妒，不过对象毕竟是那个玖式嘛。」


    主城刚说完，便发现一旁的雷蒂默不吭声。


    「你怎么啦，雷蒂?」


    雷蒂慢了数秒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


    「你还好吗?」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玖式先生他们………」


    话的后半段含糊不清。


    雷蒂看起来有点没精神。


    刚和雾生他们踏入游乐园的时候还很好奇的东问西问，现在变成若有所思地盯著玖式他们瞧。


    「他们这样，等等就会找不到话题聊了耶。」


    「不要怕，交给我处理，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主城说完便拿出无线对讲机下了某个指令。


    不一会儿，有个脚步声从雾生等人的后方接近。


    雾生及雷蒂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又肥又矮的三头身。


    「这、这是什么啊?」


    一对大黑耳配上大白手套，还身穿吊带裤。


    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能一眼认出来这个装扮。


    『大~家好!我是肥奇!』


    高亢嗓音简直就像吸了氦气似的，但众人却耳熟能详。


    「你、你难道是fal?」


    『猜对了~怎么样，还适合我吧?』


    「这是我家公司开发的试作人型警备机器人，我让它套上布偶装在这里进行测试。」


    『里面没有人喔!』


    「我知道啊……只要有这家伙在，就能和玖式他们一起拍照或做其他………」


    当fal正准备要走向玖式与璃理佳两人时，却不凑巧被附近一对亲子档撞见。


    只见一十十传百，雾生一行人的身旁顿时围满了小朋友。


    「唉呀，已经被其他游客注意到了吗?」


    『大家~我是肥奇喔!』


    「你、你不要再用那种口气讲话了!本小姐觉得这样下去会非常不妙……」


    『咦~为什么?别担心，我这次不会再把小朋友吓跑了!』


    「你说『这次』?你刚才干了什么好事?」


    『没做什么啊~只是刚好头部零件有点故障，就把外面的布偶装脱掉，结果大家马上一哄而散。难道故障程度明显到大家都看得出来吗?』


    fal一边说，一边开始脱掉头部的布偶装。


    露出一颗相当惊悚的机械头。


    原本围在fal身旁的小朋友，马上高声惨叫并一哄而散。


    「你是打算要吓死他们吗?」


    「那个………」


    雷蒂此时战战兢兢地打断雾生与fal的对话。


    「玖式先生他们往那个方向走了喔……」


    雾生闻言视线马上转回长椅，的确已经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最后在远方发现两道背影，三人才连忙跟了上去。


    花了一些功夫追踪玖式他们，雾生等人的面前出现一栋外观黑漆漆的房屋。


    「他们好像走进这里面了耶。」


    房屋外观飘散著诡异气氛，看板上则写著「小心别吓昏!德古拉之馆」。


    「喔~这里就是那栋大名鼎鼎，据说真的吓昏不少人的游乐设施……」


    雾生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还是别进去了吧?」


    「本、本小姐才、才不怕呢!快点进去啦，不然璃理佳他们就会趁著灯光昏暗开始、开始做这个还有那个……」


    雾生苍白的脸色又逐渐染上红晕。


    「你也真忙啊……」


    「要进去了喔雷蒂，赶快跟上来!」


    「好、好的。」


    雾生自告奋勇率先踏进馆内，主城与雷蒂随后走了进去。


    主城放声大叫。


    雾生哭得死去活来。


    只有雷蒂丝毫不为所动。


    连滚带爬逃出迷宫出口的主城与雾生，就这样蹲在地上无力起身。


    「别过来，滚开滚开，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不、不要……」


    看到两人被吓得几近魂飞魄散，一旁若无其事的雷蒂担心地询问。


    「那、那个，你们还好吗?」


    「雷蒂，你、你难道都不会怕吗……?」


    「刚才那些东西很可怕吗?我只觉得有种好怀念的感觉………」


    当场飘过一阵难以描述的尴尬气氛。


    「不、不提这个了。」


    「就、就是说啊，更何况我的右手其实享了不少福呢。」


    到了这个时候，雾生才惊觉自己正紧紧接著主城的右手。


    她马上用媲美光速的速度推开主城。


    「你你你你这笨蛋!变态!烂男人!有没有人啊!这里有可疑份子啊!」


    「不必这么绝吧?鸣哇，你看你啦，害旁人的视线都——」


    「——主城?」


    雾生和主城愣住了，因为玖式与璃理佳正不解地盯著他们瞧。


    眼前的雾生满脸惨白，与玖式四目相望动也不动。


    「大家怎么会在这里?」


    连主城和雷蒂都来了。


    「别、别误会!本小姐只是、只是……」


    「嗯，其实一切都是偶然……对，其实我们正在交往，然后刚好来这里约会!」


    「哈?为什么本小姐得跟你这种人交往——」


    「你傻了啊，配合一下啊……」


    「其、其实我们是受雾生同学邀请，一起来监视玖式先生你们。」


    「雷、雷蒂!?」


    「唉呀，竟然招了啊，真是太老实了!」


    看到三人闹哄哄的模样，玖式大概已经猜到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玖式现在的心情与其说生气，不如说傻眼。


    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件事，就是璃理佳低头不发一语。


    （啊……）


    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但玖式却观察出其中的细微变化。


    她现在相当失落。


    不管来龙去脉为何，这都不是璃理佳希望看到的场面。


    从以前就是如此。


    尽管有时玖式会不理解璃理佳生气的原因。


    但他一定知道璃理佳伤心难过的理由。


    既然这样——


    玖式抓住璃理佳的手。


    「我们跑，涅伊!」


    「咦?」


    玖式牵起愣在原地的璃理佳跑了起来。


    「别担心，我带你甩开他们。」


    璃理佳先是露出讶异的神情。


    紧接著，她脸上总算露出今天第一次的笑容。


    玖式更加使力握紧因手汗而差点滑掉的手，彷佛在宣示绝不会再放开似的。


    璃理佳也用力回握他的手。


    「啊!他们逃了啦!」


    「我说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就放他们两个人去嘛。」


    「我真是看错你了，要是在这里收手，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耶!」


    「到底在拼命个什么劲啊你……」


    此时，有人影走近歇斯底里大叫的雾生及一脸无奈的主城。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没空啦!」


    「有些事想要请教二位。」


    「烦死了!现在哪有闲功夫!」


    来者是两名保全人员。


    雾生和主城再度愣住。


    「关于那边那只布偶，我们有些事想请教。」


    「哈哈~欢迎来到梦与魔法的世界!」


    保全人员听到fal吐出这句台词脸色大变，雾生等人当然也脸色大变。


    「请、请不要误会!那只是刚好长得像而已，并不是故意去抄袭或盗用啦!」


    「对、对啊!我们怎么可能会蠢到和那些不得了的大人物们找架吵呢!」


    听完雾生等人的辩解，两名似乎不只是普通保全人员的男子将手伸入怀中。


    傍晚时分。


    玖式与璃理佳为了甩开雾生三人而跑去搭缆车，当来到能一览整个地面的高度后，两人才总算松了口气。


    「事情好像闹大了呢。」


    「我好像做了坏事。」


    「坏事?」


    「难得文香那么担心我啊。」


    璃理佳又因为与刚才不同的理由失落起来。


    即使璃理佳乍看之下都没在关心周遭的人，但玖式很清楚，她其实是一个会顾虑他人、替他人担心的女孩。


    「涅伊，我们下次找个地方和大家一起去玩吧。」


    璃理佳不解地歪头，仿佛在问：「要去哪里?」


    「露营怎么样?你有去过吗?」


    「没有。」


    「那我先问问看大家，然后还得做行前准备呢。一些必要的道具我回家问爸爸，家里应该有。」


    「修。」


    「什么事?」


    「修不打算和特定的人在一起吗?」


    玖式在脑中花了几秒，才理解璃理佳这句话的意思。


    他缓缓转头看向她的脸。


    发现她正拼命想讲出下一句话。


    「就是………恋、恋人之类……」


    玖式当场僵住，惊讶到合不拢嘴，可说是个相当难看的表情。


    停止运转的脑袋，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强迫自己说点什么回应。


    「涅、涅伊你呢?」


    完全不会看场合的回话。


    糟了，不该这样回，应该还有其他话能说才对，可是——


    「我也……」


    璃理佳维持头低低的姿势小声回答。


    「我也觉得如果能交到很不错。」


    心跳加速。


    玖式与璃理佳四目相对。


    说时迟那时快，缆车车厢用力晃了一下。


    「怎、怎么了?」


    缆车停了下来。


    当两人站起身从窗户往下看，发现有两个人正跑过缆车下方，后方则跟著一大群人。


    那两人正被后方一大群人追赶。


    虽然小到看不清人影的长相，但至少可以知道后方那一大群是身著制服的保全人员。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玖式看著那两人拼命逃跑的模样时，缆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再度动了起来。


    松了口气坐下后，玖式才想起自己好像正在说一些很重要的事。


    「修，关于天宗寺同学的提议……」


    听到璃理佳难得用比平时大的音量说话，玖式硬是将要吐出的回答吞下肚。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答应比较好………」


    [插画]


    璃理佳的语气是至今未曾听过的微弱，而且缺乏自信。


    玖式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因为此时他很清楚该怎么回答。


    「不要担心，我本来就没打算答应她。」


    「真的吗?」


    「嗯，我可以跟你保证，因为现在这个小组才是我的归宿啊。」


    根本连想都不必想，答案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我只会待在璃理佳的身旁。


    这份决心从那时候开始就未曾改变。


    璃理佳听完迅速站起身来，并且往玖式身旁的位置轻轻坐下。


    「涅、涅伊?」


    大概是因为夕阳照射的缘故，使得玖式并没有发现璃理佳已经害羞到连脖子都红透了。


    「这里的风景，比较漂亮。」


    「真、真的耶。」


    以鲜艳橘红色为背景，两人的肩头微微靠拢，玖式为了不忘记此刻的触感，选择将它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5


    「当时那些家伙用的肯定是实弹，果然那座游乐园的家伙都不是好惹的。」


    在全学科学生经常光顾的中央校舍饮食区内，主城如此说道。


    玖式与主城、雾生一同来到此处吃午餐，而且脚边不知为何跟了一台清洁机器人fal。


    顺带一提，自己带便当的璃理佳和雷蒂两人，现在应该是在教室与佐伯她们一起吃饭。


    毕竟雷蒂怕璃理佳怕得要死，因此玖式认为佐伯会主动介入两人之间缓和局面。


    「你太大声了啦，要是又被谁听到该怎么办!」


    主城和雾生在游乐园内似乎遇到了不太好的事，但是玖式倒也没有完全信以为真，因为再怎么说，游乐园内的保全人员都不可能会拿真枪射人。


    「好了好了，至少你们平安活著回来了嘛。」


    「你摆明不相信嘛……真是的，当时我真的以为我会像之前和那个怪物战斗时一样差点丧命耶。」


    主城随口抱怨。


    玖式听到这句话，拿著筷子的手停了下来。


    发觉自己说错话的主城一脸尴尬。


    「玖式同学?」


    「其实我不太记得当时的事。」


    听到玖式这句有如喃喃自语的坦白，雾生与主城不禁疑惑地看了看对方。


    当时学园内出现了一名真正的吸血鬼，并表示要带走雷蒂。


    玖式使出了浑身解数，对抗那位名叫修鲁贝尔德的吸血鬼。


    不过在那之后，玖式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那可是动用军队都不一定能打赢的对手。


    如假包换的吸血鬼眷属。


    自己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当时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记得自己拼命跑到现场，看到你们两个倒在地上，雷蒂又快要被带走，所以我才……不过我的记忆到中途就开始模糊，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后做了什么。」


    两人默默听著玖式的独白。


    不一会儿，雾生静静回答。


    「本小姐觉得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确定玖式同学是有天赋的能力者喔。」


    雾生露出微笑安抚玖式。


    「用不著担心，这件事我们都没讲出去，大家都不想造成玖式同学的困扰。」


    「抱歉……」


    「你明明这么厉害，道什么歉啊?虽然当时我倒在地上不清楚整个过程，但既然击退那家伙的是你，你大可以抬头挺胸炫耀，向其他人证明你平时的努力都不是白费工夫不是吗?」


    是这样吗?


    玖式明白那时应该发生了更不寻常的事，而且起因还是自己。


    感觉打开了一道不应开启的禁忌之门。


    「谢谢。」


    知道面前的两人都在出言安慰自己，玖式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接著，他想起在游乐园与璃理佳谈到的那件事。


    「话说，等开始放暑假之后，大家要不要一起去露营呢?」


    「喔?这主意不错耶，我来负责钓鱼。」


    「那、那本小姐负责做饭……」


    「拜托你不要。」


    在雾生闻言大受打击的当下，一个人影出现在玖式的视线内。


    「啊，美岚小姐。」


    听到他这么一喊，主城不禁将吃到一半的拉面喷了出来。


    雾生也进入备战模式。


    身著女仆装的美岚，直直走到三人所在的桌前停下。


    「又、又是你，烦不烦啊!」


    即使主城转过头去叱责，美岚却毫无动静。


    她不只露出一脸苦涩的表情，身上也散发出沉重气氛。


    「前来传达主城老爷的吩咐。」


    美岚这句话，让主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口中的「主城老爷」指的不是面前的主城晃，而是主城家的其他人。


    「请你回家见他一面，两位只是有点误会没说清楚。」


    「才不要，我已经决定要帮助他们了。」


    「可是……那些不是晃少爷你本身的力量啊。」


    那是相当刺耳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


    「在场的诸位都是乙太能力者，是一群特别的人……但晃少爷你不是。」


    「……你想说什么?」


    「晃少爷，你是不是在逞强呢?是不是觉得只要和这些人在一起，自己就不再只是个普通人——」


    主城粗暴地站起身，使得美岚双肩微微一颤。


    「抱歉，待会见啦。」


    「啊，恩……」


    玖式与雾生两人，只能茫然望著主城拿起托盘快步离去。


    被拋下的美岚痛苦地咬紧下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美岚听到这个问题沉思了一会儿，做好觉悟后转头面对玖式他们。


    与先前那个情绪高亢的少女判若两人，美岚开口说道：


    「晃少爷即将要转学了。」


    玖式身后的雾生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


    美岚哀伤的双眼，似乎述说著这一切已成定局。


    「不好了，涅伊!」


    6


    魔法学科「梅林班」。


    玖式这阵响遍整间教室的呼唤，让所有人回过头来。


    紧接著是一阵骚动。


    「他喊『涅伊』?「谁啊?」、「不知道……」「啊，难道是璃理佳同学吗?」、「啊，好像没错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喊她名字。」、「你们想，玖式和璃理佳……」、「对耶，你这么一说……」、「别说下去了，总之就是那种关系。」、「啧……」、「闪屁啊!」


    教室内笼罩著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大、大家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都往我这里瞪……」


    就连在班上与玖式交情最好的风间与佐伯，都露出一副傻眼的表情。


    「你有时候意外的大胆啊。」


    「不错嘛玖式，加油!」


    在两人莫名的加油声中，玖式朝璃理佳走了过去。


    「总、总之大事不妙了，涅伊，你有在听吗!?涅伊!」


    当一旁的同学开始吹起口哨时，璃理佳冷不防地站了起来。


    教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涅伊?」


    满脸通红的璃理佳，眼眶泛泪地瞪向玖式。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


    「不准?什么不准?你为什么拿出魔杖!?」


    璃理佳咏唱咒文，瞬间将玖式冻成冰块。


    「转、转学!?」


    雷蒂以接近破音的声音大喊。


    「哈啾!」


    「玖式先生，你怎么全身湿成这样?」


    「没什么……」


    以斗篷紧紧裹著身体的玖式，正在用魔杖施展光系魔法取暖。


    坐在组长桌的璃理佳把头撇向一旁，看似还在害羞。


    「怎么会突然……」


    「这……」


    就在玖式含糊其词的当下，主城打开房门走进集会室内。


    「各位好啊~」


    「主城!」


    他一脸若无其事，雷蒂等人却慌忙地冲上前去。


    「现、现在是怎样?」


    「你还问?你不是要——」


    「喔，那家伙跟你们说啦?」


    「是的，听说你要转学……」


    「唉呀，别紧张啦，那只是我家老爸在那边乱讲。」


    主城轻描淡写的回答。


    「是、是这样吗?」


    「这还用说吗?小事情小事情啦。再说，我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这个每天能欣赏丰硕果实的好地方呢?」


    主城说完，便用色迷迷的视线往璃理佳与雾生的胸口望去。


    接下来他看向雷蒂，苦闷地皱起一张脸。


    「至于雷蒂你嘛……就、就继续加油啦。」


    被指名的雷蒂一脸不解。


    「咦?这句话是什……玖式先生，你为什么要别过头去?到、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这、这件事之后再提。」


    虽然犹豫过要不要说出口。


    不过很不幸的，玖式很清楚。


    清楚主城其实是在说谎。


    「美岚小姐跟我说了。」


    听到玖式这句话，主城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


    「她说主城的父亲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再变，这无关你的个人意见，主城家向来都是如此。」


    当时美岚在对玖式与雾生说完主城即将转学的事实后，也解释了他如今面临的状况。


    世界著名重工企业的大少爷。


    主城晃出生在一个怎么样的家庭。


    他的父亲又是何许人也。


    美岚之所以会将这些事说给玖式他们听，或许是清楚主城不可能亲口说出来吧。


    玖式不得不问。


    因为主城是自己重要的伙伴。


    「把事实告诉我们吧。」


    此刻主城脸上的表情像是看透了什么。


    不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唉，小孩子真是一点反击的力量都没有啊。」


    短短一句话已说出答案。


    「没有任何办法吗?我记得主城你在普通科的成绩不是名列前——」


    「没用啊，就如同那家伙说的，我家就是这样，我根本没有所谓的选择权。」


    璃理佳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啦，璃理佳，我很感谢你邀请我加入这个组，让我学到不少宝贵的经验啊。」


    听到主城这样一本正经的回覆，在场没人能出声回话。


    只有玖式勉强挤出下一句话。


    「什么时候……?」


    「谁晓得呢?可是现在是暑假，所以最坏的情形大概就是第二学期开学时吧。」


    「怎么这样……」


    日子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嘛。」


    雾生这句话让房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至少集会室不会再那么挤，本小姐乐得轻松呢。」


    雾生虽以一副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她的脸并没有面对主城。


    主城面带苦笑地看著她的侧脸。


    「不好意思啊，因为我搞得大家那么死气沉沉的。即使只有短短一阵子，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们，真的多谢了。」


    玖式完全想不透，为什么主城能如此乾脆?


    同时玖式也发现，自己正因此感到焦躁难耐。


    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接受。


    为什么能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玖式心想，理由大概是因为以前的我就是这样吧?


    明明无法接受，却把一切归咎于无可奈何，然后装成一副我早就不在意的态度。


    直到今天，玖式还是相当后悔自己那样做。


    主城接著为了转换心情，说乾脆大家一起找个地方玩，玖式当然是点头答应，但是一股无法释怀的情绪却也深深埋进心中。


    魔法学科的实战练习场内。


    玖式站在一处像是射击场的空间内，举起魔杖瞄准前方数十公尺外的目标物。


    唱完既定的咒文后，魔杖前端出现一道细长的冰锥，靠著魔杖赋与它的能量往前飞去。


    「冰箭」魔法——反作用力让他的肩膀用力一震。


    只见划破虚空的冰箭从目标物旁掠过，撞上后方的墙壁粉碎四散。


    这让玖式忍不住叹了口气。


    无法做得像璃理佳一样顺利，根本有如天壤之别。


    这时玖式用另一只手，从腰间的盒中取出符咒。


    然后同时举起魔杖及符咒。


    玖式想再次确认那时候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集中精神，在脑中描绘出那个既非魔法也非灵能力，而是融合了两者的物体。


    然而——


    「行不通吗……」


    什么事都没发生。


    理所当然，毕竟任何参考书上都没有写到这种做法。


    「看来你状况不佳呢。」


    从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外表看似长发美少年的天宗寺，玖式赶紧收起手上的符咒。


    「我问了你班上的人，他们说你可能在这里。」


    「为什么要找我?」


    玖式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要问天宗寺有何贵干。


    不过他才刚说完就已经猜到答案。


    「有关之前提过的那件事，我想再好好跟你谈一谈，你有稍微考虑过了吗?」


    玖式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不好意思，现在这个小组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玖式心想，这座学园内应该不太有人会拒绝眼前这名最强灵能力者的邀请，因此自己搞不好造成了她的不快。


    [插画]


    但是天宗寺却仍然面带微笑。


    以那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妖艳笑容开口说道：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呢?」


    四目相对。


    直到这个瞬间，玖式才发觉潜藏在天宗寺那妖艳却虚假的笑容背后的恶意。


    先前之所以会被她的笑容吸引，理由应该是隐隐察觉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吧。


    「我指的是雷蒂的事，相信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为什么你……」


    说不出话的玖式回想起当时户藏也知道雷蒂的真面目，表示有关雷蒂的消息早已遭到泄漏，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


    「看来你不擅长说谎呢。」


    她清楚玖式相当震惊。


    这让玖式感到脚软无力。


    「要是她的真面目被大家知道了会如何呢?应该会有同学相当惊慌，也应该会有一些品行端正的好学生去叫警察吧?不管如何，至少可以确定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间学园。」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嗯，是啊。」


    「你想凭这个威胁让我加入你那一组?」


    「怎么会呢。」


    要是天宗寺说出和户藏一模一样的话……


    玖式想到这里，不禁全神贯注在手中的魔杖上。


    不过下一秒天宗寺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完全出乎玖式意料的要求。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块回老家。」


    「……什么意思?」


    「近期将有一名重要人物光临我家，而我们将会动员全族的族人来保护这位人士。想当然，身为族内一员的我也得参加。」


    天宗寺的老家，难道正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家族吗?


    「不过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近期在我家附近目击到一些可疑的人影，看来应该是外头的闲杂人等，可是我们家绝非处于那种会有人偶然路过的位置，只是在没有实际危害的情况下，也无法寻求警方协助。考虑到可能会发生灵能力者无法应对的紧急情况，才会想借助你这名魔法师的力量。」


    「为什么会选我?」


    比自己强的魔法师大有人在。


    更何况，天宗寺不可能不晓得璃理佳这号被称为学园最强魔法师的人物。


    「在前阵子那场骚动中，我碰巧在现场目睹了事情经过。相信光凭这点，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吧。」


    天宗寺的发言让玖式相当错愕。


    知道前些日子那起骚动内幕的，除了玖式的小组成员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才对。


    天宗寺口中的消息究竟是打哪来的?


    「答案我就等到下次再来问你吧。对了，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也清楚，请不要将今天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对你我而言都没有好处喔。」


    天宗寺留下这句话后便优雅地转身离去。


    未来等著玖式的只有一个答案。


    「玖式同学，你有在听吗?」


    放学后的小组集会室内，玖式整个脑海都是天宗寺突如其来的条件交换，使得他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注意到雾生的呼喊而抬起头来。


    「不、不好意思，现在说到哪了?」


    「你是怎么回事啊……现在不是在讨论下礼拜的事吗?你决定好了没?」


    「下礼拜……什么事啊?」


    「露营啊，这可是你的提议耶，难不成你忘了?」


    下礼拜就开始放暑假了，但同时也是——


    集会室外头传来敲门声。


    前去开门的雾生当场愣住，因为门外出现了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


    「天、天、天宗寺大人!您、您怎么会?」


    天宗寺先是对雾生露出完美的微笑，接著看向玖式。


    「我来是有事要找玖式。」


    她特地以房内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回答。


    玖式在所有人，特别是璃理佳的注视之下，转头面向天宗寺。


    明明说出那种卑鄙的威胁，却感觉不出天宗寺的表情有任何愧疚。


    在场除了玖式以外没有人知道天宗寺的本性，但他却不能说出口。


    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玖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抱歉，露营就你们几个去吧，我会帮你们做行前准备。」


    玖式此话一出，让集会室内的伙伴们完全摸不著头绪。


    「这话是什么意思……?」


    「基于某些原因，我要稍微借他一用，请他之后陪我一起回到位于灵山的老家一趟。」


    「我怎么都没听说?」


    「是吗?那你们何不当场问问本人?」


    或许是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所有小组成员都看向玖式。


    玖式与璃理佳四目相交。


    「玖式。」


    此时对玖式而言，面对璃理佳是最令他感到痛苦的事。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退让，因为这是自己下定决心的事。


    「我会和天宗寺一起去。」


    璃理佳的表情垮了下来。


    这个选择正是玖式的第一个错误。


    *


    中央校舍最上层的理事长室内。


    和玖式等人混杂拥挤的集会室不同，这间理事长室宛如高级旅馆的房间般宽敞。


    一名妙龄女子正坐在一张离入口最远的桌椅上，校长则是站在她的身旁。


    「天宗寺要吗?您安排这名灵能力学科的学生真是一记妙著啊。」


    「包含隐藏在那座灵山内的秘密，她算得上一名不可或缺的配角呢。仔细想想，她似乎也和『他』一样，是个遭到造化捉弄的孩子呢。」


    在世罗以一种相当宝贝的眼神，望著手边显示著玖式照片的仪器萤幕微微一笑。


    「创下记录的第九个案——往后的发展真是值得期待啊。」


    在世罗从座位上站起身，走近并打开了墙边的衣柜。


    里头挂著一件看似经过岁月洗礼的魔法师斗篷。


    「难道您要亲自前往?」


    「是啊，我认为这次将会是关键，如此一来，就得尽可能迅速并确实地将其回收。」


    「要是他们最后败下阵来又该如何?」


    听到校长这个提问，在世罗平静地回答。


    「只能视为一起不幸的事故吧?」


    双方当然都不希望碰上那种结局，不过其实在世罗根本不担心。


    她就是如此相信著「他」的力量。


    早就预料到最后结局的在世罗低语。


    「试著活下去吧，玖式修。」

 第二章

    1


    连绵的群山山顶掩盖著层层浓雾。


    天宗寺家大宅的所在地陇山，正处于连绵山脉的其中一角。


    玖式等人从陇山山脚爬上长长阶梯，朝目的地的大宅迈进。


    凛然竖立在四周的林木，高耸到 不禁让人感到一种神圣氛围。


    「总觉得这里挺凄凉的呢。」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大家都说这里是神明居住之地，充其量也就是山顶上有座供奉神明的祠堂罢了。」


    天宗寺一边说明，一边引领取式等人继续往前走。


    主城看著她的背影，低声对玖式说：


    「我问你，这家伙到底在卖什么药?」


    「谁知道……话说回来，主城你这样跟我一起来没关系吗?」


    「不要紧啦，是我自己决定跟你来的，要是不这么做，我大概会被美岚那家伙抓回老家吧。」


    当玖式表明要协助天宗寺后，只有主城一人坚持要跟他一起来。


    由于天宗寺并未拒绝这项请求，于是变成玖式与主城留下璃理佳她们三人来到这座山。


    如果当时璃理佳也和主城一样说要跟来，不知道天宗寺又会如何回应?


    想是这么想，但玖式却没有勇气当面问本人。


    「我们到了喔。」


    爬上阶梯最上层后，视野顿时变得辽阔。


    地面铺满宛如水面般平稳的白色石砾，外型雅致的大池塘中除了有拱桥外，池边也植有几棵雄伟的松树，周遭随处可见一些奇石或石灯笼的摆设。


    而座落在庭园深处的大宅看似老旧，却散发出一种古色古香的气氛。


    「真壮观……」


    被大排场震摄的环式不由得愣在原地。


    相较之下，主城虽然发出赞叹声，倒也没有特地停下来多望几眼。


    「会吗?这还好吧?」


    「是啊，没什么特别的。」


    天宗寺若无其事的回应，玖式这才发现自己忘了主城家的来头也不小。


    只有自己是一般老百姓，这让他产生一种来到不该来的地方的坐立难安。


    当三人来到正门前方时，有一群穿著神道服饰的人列队而立迎接他们。


    不一会儿，一名和尚走到天宗寺前方恭敬地一鞠躬。


    「恭候您归来多时了，要大人。」


    「我回来了，柳禅。」


    被称为柳禅的光头男子看向玖式。


    「这位是?」


    「我学校的朋友。」


    天宗寺面不改色地回答，这时柳禅将视线移到玖式系在腰间的魔杖。


    「您是位魔法师吗?」


    「啊，没错。」


    柳禅听完后若有所思地观察著玖式，接著便将视线移向主城。


    「我吗?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普通学生啦。」


    「是这样吗……?」


    柳禅虽然对主城的回答感到有点困惑，但最后仍恭敬地对两人低头行礼。


    穿越有如迷宫般的通道，玖式等人被带到一间位于宅邸深处的房间。


    进到这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宽大的日式房间后，天宗寺与两人分别在长型桌的两端相对而坐。


    这个时候，不知道内幕的主城在随意东张西望的同时开口问道：


    「你家的人全都是灵能力者吗?」


    「不是全部，但大部分是，因为我家好歹也是个阴阳师家族呢。」


    天宗寺随口答道。


    「所谓的阴阳师，泛指信奉阴阳道的人们，他们运用祈祷及占卜来除灾解厄，或是进行各种祭祀。其中阴阳师由于参与时政而广为人知，不过其实灵能力者的种类相当多元，也在各时期的历史舞台背后扮演重要的角色。」


    「你指的是降灵师之类的人吗?」


    「没错，另外还有在日本不常见到的驱魔师，他们也属于擅长消灭恶魔的灵能力者喔。」


    不只限于灵能力者，举凡乙太能力者中专攻一门学术领域或技术之人，自古以来都拥有各式各样的称呼。


    例如志在消灭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以及追求创造极致的炼金术师等，均属于魔法师类型的乙太能力者。


    「我的家族不同于那些活跃在社会上光鲜亮丽的阴阳师，而是将一生奉献在对付非人生 物——妖魔的战斗上。」


    「难、难道这座山会出现吗?」


    看到主城脸色大变，天宗寺苦笑著回答。


    「以前的确会呢。相信你们也很清楚，非人生物的数量到了现代急遽减少，日常生活中根本 不太可能看到。此处虽然属于灵气较重的地方，但若非灵感强的人，想遇到妖怪也是件相当困难 事。」


    「那么，你口中那名即将到来的重要人物又是为何而来?」


    「为了达成自己该尽的义务，因为有件非她不可的工作。」


    那名重要人物看来似乎是女性，不过说完这句话后，天宗寺就没有再深入说下去了。


    「而且比起妖魔，我倒是认为人类可怕许多呢。」


    一边听著这些话，玖式开始推敲天宗寺此举的目的。


    当时天宗寺说过，光凭灵能力者可能会应付不来。


    不过她的实力比雾生还要高强，更被誉为学园最强的灵能力者。


    若她开口寻求像璃理佳或九十九真那样实力出类拔萃的人协助还能够理解，为什么偏偏会选择我呢?


    能够想到的原因只有那个时候。


    玖式与一名想要将雷蒂带离学园的非人生物——真正的吸血鬼对峙。


    自己当时做了什么事?


    直到现在玖式仍想不起来，但天宗寺选择他的理由恐怕就是这个，她究竟知道内情到何种程度?


    「姊姊。」


    一个清澈的声音让三人转过头去。


    走廊上站著一名皮肤白皙的美少年。


    「这是我弟弟，渚。」


    「……你好。」


    渚冷冷地回应。


    「······两位请尽管使用这间房。」


    「知道了，谢谢你。」


    渚鞠躬后便快步离去，看来他只是为了传达此事而来。


    「难不成我们不太受欢迎?」


    「渚一向都是那样。」


    天宗寺嘴上轻轻带过，同时却低下头来。


    「被讨厌的应该是我吧。」


    这句无力的自言自语，让对她怀有敌意的玖式不禁纳闷。


    明明就拿雷蒂的事作为威胁，为什么又要在我们面前露出弱点呢?


    此时天宗寺似乎为了不再消沉下去而站起身来。


    「总之，她两天后会来，在此之前就请你们放轻松好好享受吧。」


    玖式将主城一人丢在房内来到大宅外散步。


    脑海中想的，是璃理佳的事。


    她会不会觉得我背叛她了?


    当玖式像是受到诱惑晃到宅邸后方的竹林时，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某种气息。


    下意识一个跳步 某种物体划过空中。


    他单膝跪地准备抽出魔杖时，发现身旁的竹子上竟贴著符咒。


    「这是……」


    不是学园内学生会使用的符咒，而是一些特定专家在用的类型。


    一股踩踏草叶发出的声响传来。


    转过头，出现在玖式眼前的是那名被称为柳禅的男人。


    「请容我讨教讨教您身为魔法师的实力。」


    「你这是……等等，我并………」


    完全想不到自己被攻击的原因。


    但是面前的柳禅已拿出符咒摆出备战姿势。


    「请赐教。」


    看到柳禅手臂一往下挥，玖式赶紧一个飞身躲过他那宛如利箭般袭来的符咒。


    蕴含敌意的一击，看来他打算来真的。


    只能还手了。


    玖式拔出魔杖。


    对手是灵能力者，局势对身为魔法师的玖式有利。


    若不提召唤灵体，灵能力原本就是一种只对乙太能力者或妖怪之类的对象有效的能力，因此有著不擅长对付魔法及兵器这种物理攻击的弱点。


    不过这充其量只是理论上的情形，实际上也有如璃理佳这种视理论于无物的天才存在。


    柳禅举起符咒开始默念。


    只见他前方的空间逐渐扭曲，出现一个有著模糊轮廓的巨人灵体。


    好大，少说有雾生召唤出巨人的一点五倍大。


    它挥出那有如大块岩石的巨拳。


    「……！」


    攻击逼近，玖式在千钧一发之际在地上一滚闪过这拳，却已来不及应付柳禅下一招的投掷飞符，只好从腰间的暗匣内抽出符咒。


    柳禅的飞符直接撞上玖式举起的符咒。


    能够妨碍乙太能力的符咒开始互相干涉。


    最后被击飞的是玖式手上的符咒，尽管手又痛又麻，他还是强忍痛苦拉开距离。


    果然无法与专家抗衡，得争取时间才行。


    如此心想的玖式开始低声咏唱。


    另一方面，柳禅清楚拿灵能力对抗魔法相当不利。


    但当他看到玖式采取的防御措施时，顿时停下了动作。


    「您不是魔法师吗?」


    柳禅的身上散发出比刚才强烈许多的杀气。


    「难不成异教的魔法还能要出这种名堂?」


    咏唱结束，玖式施展出冲击魔法，却被巨人以身为盾挡了下来。


    糟了——


    巨人一个跨步，大臂一扫。


    玖式有如断线风筝般遭到击飞。


    在地上翻了几圈，眼前世界天旋地转。


    当强忍疼痛的玖式勉强用手撑起身体时，巨人已来到 他的正前方。


    只见交合的双拳高举就要槌下——


    「你在做什么!」


    两把符咒刀的刀锋冷不防从巨人的腹部刺出。


    维持巨人的轮廓瞬间大乱。


    灵体彷佛做出痛苦惨叫的动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灭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名足以以一挡百的式神「人型」。


    「要大人。」


    柳禅手上的符咒被一刀两断在空中飞扬。


    天宗寺手持符咒，姣好端正的脸上充满愤怒，使得她看起来格外骇人。


    「我问你在做什么?」


    「我请他与我切磋武艺。」


    「我说过了，他是我的朋友，往后不准你再做出这种失礼的事。」


    柳禅对此只回了一个装模作样的制式鞠躬，接著若无其事地离开现场。


    「还是老样子爱操心啊……」


    「谢、谢谢。」


    玖式道完谢后，才惊觉自己说错话而扬起嘴。


    天宗寺不满地碎碎念，并在伸手拉起玖式后深深一鞠躬向他道歉。


    「抱歉，我家的人给你添麻烦了。我跟你道歉，可以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吗?」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就是你叫我跟你来的理由?」


    玖式回了一句他不擅长的讽刺，天宗寺似乎有些悲伤地垂下目光。


    看起来不像是假装的。


    如此认为的玖式，不禁对渐渐失去警觉心的自己，以及眼前的天宗寺感到无比焦躁难耐。


    「他只是紧张过度了。」


    「因为那名重要人物要来的关系吗?」


    「因为这号人物对我们家族而言，甚至比一国元首还要重要。柳禅虽然不是不相信我，但似乎也没有因此相信跟著我来的你们啊。」


    不甘心地说完这句话后，天宗寺像是灵光一现似的对玖式说：


    「对了，其实这附近有个泡澡的好地方，说是道歉有点怪，但我希望你能去享受一下。」


    「泡澡的好地方?」


    「去好好消除疲劳吧。」


    天宗寺脸上浮现一个毫无恶意的灿烂笑容。


    真的有座温泉。


    夜深人静时，玖式照著天宗寺告诉他的路找到了这个地方。


    此处出乎意料的宽广，四周则以许多巨大岩石与外界隔开，说是「泡澡的好地方」一点也不为过。


    「喔喔，这里赞耶!」


    「别太兴奋了主城，小心跌倒喔。都是你在路上随便搭汕女孩子，我们才会这么晚才抵达……」


    「不是搭讪好嘛，我只是突然空虚寂寞觉得冷，才会想找个人聊聊天啦。」


    「要是雾生同学听到，你又要遭殃了······」


    玖式和主城先在简易设置的沐浴区内冲了冲身体，然后才进到温泉内。


    本来还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陷阱而提高警戒，但是不一会儿就将这个念头拋诸脑后，闭上眼放松沉浸在身心舒活的感觉中。


    「话说回来，你没事吧?」


    「就……还算可以吧……」


    磨破皮的手肘及膝盖泡在温泉内有些刺痛，不过能只受这点伤就了事已算大幸，那个叫做柳禅的和尚绝对是玩真的。


    「那个秃驴超不妙的啊，我觉得这栋房子内的家伙都像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每个都死气沉沉的耶。」


    「嗯······」


    玖式也有留意到这点。


    即使天宗寺那么解释，但玖式还是觉得，那位名叫柳禅的人攻击他并不只是紧张过度，肯定还有其他用意。


    同时也隐隐觉得，天宗寺在这座大宅内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就在这时，「喀啦」的开门声从沐浴区那一头传来。


    「——这时间应该走了吧?」


    是天宗寺的声音。


    玖式吓得脸色铁青。


    他迅速拉起主城的手，往位于角落的岩石后方躲去。


    「她、她怎么会………?」


    现在她虽然还在冲洗身体，但等进到温泉时两人肯定藏不住。


    瞭解当前状况的主城板起脸来认真思考。


    「的确，马上被抓到太可惜了，还是躲起来好。」


    「你要偷窥吗!?」


    「又不是我们的错。」


    完全就是做贼的喊抓贼，玖式不禁对主城的胆量感到讶异。


    这样做真的好吗?即使柳禅有错在先，但要是像他们两个不知打哪来的人，偷窥天宗寺这名受到众多神官爱戴的千金大小姐洗澡，想必仍会遭到严厉制裁。


    就算她拿雷蒂的事威胁，我还是不能做出这种违反伦理道德的行为，因为我不是主城，不是主城……!


    「……喂，我都听到了喔。」


    「抱、抱歉，不对啦!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啊，你能用那个吗!?就是像变色龙一样与背景合为一体的那招!」


    「嗯，嗯，会是会……但要是没有魔杖和斗篷——」


    『就在这里~』


    慵懒的人工声响使两人回头望去，发现类似集会室清漂机器人的多翼型清凑机器人……fal正站在潮湿的地面上。


    从身体背后延伸出的细长机械手臂，稳稳地抓著魔杖和摺好的斗蓬。


    「干得漂亮，fal!」


    「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你为什么把它带来了……不好啦主城，这是住手吧。」


    听到玖式出言抗议，主城只是轻轻将手往他肩上一放。


    「听好了玖式，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当机立断。」


    当玖式对这种时候还在要帅的主城感到傻眼时，天宗寺已从沐浴区起身穿过蒙蒙白烟，最后泡进温泉内。


    （没时间犹豫了，快动手!快啊!）


    没办法了。


    致式抓起魔杖咏唱，发动光学迷彩魔法，接著披上斗篷将两人伪装成草丛。


    （真不愧是魔法师!）


    相较于情绪高涨的主城，致式陷入强烈的自我厌恶。


    要是学园方面知道这件事，玖式的学生生活就毁了。


    最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璃理佳知情，环式根本不敢想像被她知道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一丝不挂的天宗寺近在咫尺，映在水面上的丰满倒影让玖式惊觉，原来她属于那种外表看起来很瘦，实际上却相当有肉的类型。


    「咳咳，啊、啊~啊~」


    天宗寺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一开始本来以为只是在哼歌，不过似乎不太对。


    （她那是在做什么啊?）


    （谁知道……大概是发声练习吧?）


    （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


    此时，玖式发现自己竟也看得出神。


    （主城，果然还是不太妙啦………!）


    （我想再靠近一点看。）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正当两人还在争论不休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就是fal竟然毫不遮掩地穿过天宗寺面前，往入口处而去。


    不仅天宗寺讶异地盯著瞧，玖式与主城也吓到整个人僵住。


    「……那是怎样?」


    「那个蠢ai啊……!」


    「——是谁?」


    主城的抱怨声似乎被天宗寺察觉了，她现在正瞪著这个方向。


    （穿帮了，该溜啦!）


    （等——）


    主城说完就以只围著一条毛巾的样子迅速翻身越过栅栏，朝夜晚的草地上飞奔而去。


    只裹著一件斗篷的玖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了上去，导致光学迷彩魔法出现破绽。


    「有人偷窥!别让他们跑了!」


    天宗寺凄厉的呼喊声从后方传来。


    不一会儿，山里的大钟简直就像警笛般响彻云霄。


    当时时钟的指针指著正上方的时刻。


    浑身是伤、头顶及身上沾满枝叶及杂草的玖式与主城，两人一回到房间就瘫倒在棉被上。


    「我们还活著啊……」


    「是啊，虽然我还在怀疑是不是做梦……」


    能在山中摆脱神官们的穷追不舍，对两人来说根本就是奇迹。


    难得泡了温泉抒解压力，到头来却弄得浑身是伤还累得半死，真是漫长的一日。


    憔悴不堪的两人互望了一眼。


    「还是快睡吧……」


    「赞成……」


    熄灯后，在宽得让人静不下来的房间内，玖式与主城在相邻的棉被里躺了下来。


    徐徐夜风凉爽舒适。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不已，脑中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帮那家伙的忙?」


    躺在棉被中的主城，冷不防地丢出这一句话。


    玖式的心跳快了一拍，难不成被他发现了吗?


    「……只是随手帮个忙而已，没什么其他的理由。」


    「这样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主城以有点不好意思的声音回答。


    「没事，我不是在怀疑你什么，抱歉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啊。」


    即使是为了雷蒂，但隐瞒真相仍使玖式心中涌上罪恶感。


    要是说出来肯定会轻松许多，但是不能这么做，因为只要一说出口，就等同将主城牵扯进自己现在的困境。


    「你觉得有什么事是你做得来的?」


    「做得来?什么事?」


    「我就是在问你这个啊。」


    主城彷佛不是在对玖式说话，只是望向空中不停喃喃自语。


    「一定有什么事是我能办到的。」


    主城说完后便侧过身子，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夜晚恢复往常的寂静。


    「——来。」


    清澈的声音渗透进来。


    好重，好难受。


    刺眼光芒告知早晨的来临，不过为什么感受不到任何该有的清爽感呢?


    「快起来，已经早上了。」


    玖式微微睁开眼，没想到竟发现主城的脸就快要贴上来了。


    「哇、哇啊!」


    「唔喔!?」


    两人像被电到般拉开距离，你看我我看你玖式与主城身上的浴衣都凌乱不堪。


    站在向阳处的天宗寺见状皱了皱眉，并迅速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


    「………别担心，我保证不会把你们之间的关系泄漏出去。」


    「什么关系啦?根本没有保密的必要好吗?」


    主城铁青著脸望著玖式。


    「玖、玖式你……」


    「你那是什么受伤的表情?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好不好!」


    看来两人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解开天宗寺的误会。


    2


    快要喘不过气了。


    与璃理佳两人独处的集会室内不同以往那般吵闹，静到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璃理佳头戴黑色巫婆帽，散发出比平时还要难以接近的气息，看著桌上摊开的魔法书。


    她看来是在写暑假作业，不过其实大部分的学生这时候不是回家乡就是出去玩，根本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特地把自己关在学校写作业。


    「那个，璃理佳小姐，你不打算出门去哪里走走吗?」


    「不去。」


    「这、这样啊……」


    难得雷蒂鼓起仅有的勇气对她搭话，看来只是白费工夫。


    「那么玖式先生他们的事………」


    璃理佳的手一时之间停了下来。


    「他们的事怎么样?」


    「咦………?不、不是应该——」


    「与我无关。」


    「璃理佳小姐……?」


    璃理佳阖上魔法书。


    「我想专心看书，希望你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被下逐客令的雷蒂，最后只好转身离开小组集会室。


    至于另一人—雾生也一直躲在结界之中。


    看到她在宿舍房间内设下结界这种惊人之举，雷蒂当场愣住。


    『别管本小姐，你想做什么都没关系。』


    「雾生同学不担心吗?玖式先生还有主城同学的事。」


    『……』


    从雾生闭关的结界中并未传出回应。


    「这样下去的话，主城同学会——」


    『和本小姐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雷蒂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雾生说得出这种话?


    当无处可去的雷蒂想再度回到集会室时，在门口感受到强大乙太的波动。


    门口设置了直到刚才离开前都没看到的层层迎击魔法阵，一旁还用整齐的字写著「禁止进入」的标示。


    璃理佳简直把自己弄得像只刺猬一样。


    要是平时的雷蒂早就吓到拔腿逃跑，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的内心燃起了怒火。


    不明不白的态度，逃避现实的回答。


    当时为了保护伙伴不惜与敌人奋力一搏的璃理佳与雾生，那坚强勇敢的两人如今到哪去了?


    雷蒂的心中开始涌现小小的斗志。


    计划相当完美。


    可以，一定能成功，因为这是在脑中多次模拟过程得到的结论。


    雷蒂如此激励自己后，在雾生设下的结界面前大大深呼吸。


    『雷蒂?本小姐不是说别管——』


    「主城同学回来了!」


    雷蒂放声大喊。


    「可是大事不好了!主城同学终于忍不住对璃理佳小姐她……!」


    『什么——』


    几秒后，雾生便从结界内冲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家伙不是应该——」


    「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但是刚刚主城同学一听到璃理佳小姐一个人，马上脸色大变往集会室冲过去了。我认为他一定等璃理佳小姐一个人落单的机会等很久了………一定是的。」


    雷蒂装得一脸严肃，甚至特意做出摸下巴这种煞有其事的举动来欺骗雾生。


    「怎、怎么会………」


    「不快点赶过去的话，璃理佳小姐就有危险了!」


    「知、知道了，快走吧!」


    果不其然，当两人来到集会室前，看到的是魔法阵产生的层层屏障挡住入口。


    「这是?」


    「是璃理佳小姐设下的魔法呢，我看看……如果不把这个破坏掉，璃理佳小姐就——」


    「……可是你不是说主城那家伙冲进去了吗?」


    「咦?」


    沉默数秒后，雷蒂总算发现自己安排的剧本是有漏洞的。


    「这、这是……」


    「是?」


    雷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她不知受了什么天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主、主城同学一定是像平常那样，从窗户跑进去了!不会错的!然后……然后……对，他 利用某种把柄威、威胁璃理佳小姐，想趁没有人来搅局的时候让她言听计从!」


    尴尬到不行的沉默来临，雷蒂可说是度秒如年。


    没多久，雾生的脸色一口气变得苍白。


    「那家伙的确有可能会这样做……」


    「对、对吧 !?」


    表情生硬的雷蒂连忙点头附和。


    「本小姐来救你了，璃理佳!麒麟!」


    雾生举起符咒开始低语。


    召唤出巨大灵兽——式神「麒麟」。


    只见麒麟以其巨躯冲撞魔法屏障，却遭到强烈力量抵制干涉。


    一些事先设置好的妨害魔法一一启动，想排除麒麟的攻击。


    雾生见状接二连三地掷出符咒掩护，总算成功让其中一道魔法屏障失去效用。


    「撑住······加油啊麒麟!」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麒麟再度往前迈步，将地上那些启动的魔法阵踩个粉碎，灵能力与魔法力量激烈冲突。


    雷蒂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心想事情好像一发不可收拾了。


    麒麟突破最后一道屏障，并用头上的锐角将集会室的门撞飞。


    「璃理佳!」


    雾生冲了进去。


    与头戴巫婆帽的璃理佳四目相对。


    「怎么了吗?」


    「咦……?那个变态呢?璃理佳，主城那家伙不是跑来袭击你……」


    「?」


    雾生看到璃理佳露出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连忙转头看向雷蒂。


    「雷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骗你的。」


    「骗我?」


    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不过自己一开始就抱著破釜沉舟的决心。


    「雾生同学，你为什么要假装对主城同学不理不睬呢?」


    「你、你在说什……」


    「明明在意得不得了，为什么要说谎呢?」


    雾生被问到无言以对，静静低下头来。


    雷蒂接著转头面向璃理佳。


    「璃理佳小姐，将玖式先生交给那个人真的好吗?」


    漫长的沉默，或许能成为转捩点的沉默在集会室降临。


    没想到最后，璃理佳仍不改她那张扑克脸。


    「那是玖式自己决定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雷蒂听到心中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


    「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玖式变得如何，都和我无关。」


    「璃理佳小姐，你这些话是认真的吗?」


    「雷蒂?」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笨蛋——！！」


    璃理佳与雾生双眼大凈，完完全全愣住了。


    因为雷蒂竟用力放声大吼。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谎骗自己呢?如果真的重视他们，那应该说什么都要追上去不是吗!因为……」


    一阵无法压抑的东西也涌了上来，眼前变得模糊不清。


    好逊啊，明明不打算说的，但是雷蒂其实很想一吐为快，将这句压抑已久的话说出口。


    不是 对眼前的璃理佳与雾生两人，而是对某个人说。


    「要是分开，就有可能再也无法相见了啊……」


    这绝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一句话。


    雾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伫立在头低低的雷蒂面前。


    璃理佳则是一语不发地站起身来。


    一句话都没有对雷蒂说，就这样从她身旁走过。


    还是不行，我又什么都办不到了。


    就在雷蒂如此觉悟的当下，璃理佳走到墙边拿起上头挂著的斗篷俐落披上。


    看到雷蒂讶异地看著自己，璃理佳说：


    「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璃理佳小姐……」


    璃理佳以有点害臊的表情面向雷蒂。


    「……谢谢你，雷蒂。」


    第一次。


    这个瞬间是璃理佳第一次以名字好好称呼雷蒂。


    雾生脸上也浮现松了一口气的微笑。


    「对不起，雷蒂。我们走吧，去追那些笨蛋。」


    「好!」


    雷蒂露出她那有点锐利的犬齿，展现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


    进击少女组就此成立。


    *


    美岚透过清洁机器人fal身上装设的镜头，目睹了事情大致的经过。


    「这些人也太奇怪了吧······像傻子一样。」


    口中说出这句鄙视话语，脸上却是笑容。


    看来没有自己出场的必要了。


    同时，美岚稍稍理解了晃执意要与这群人待在一起的理由。


    自己的愿望与晃的心愿，哪一方的优先顺位比较高，美岚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住进位于学园近郊一栋大型饭店的美岚，拿起电话拨给主城裕。


    确实，美岚很想将晃带回老家，这个心愿直到现在仍未改变。


    不过，她只是希望晃能与家人好好沟通。


    如此一来，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这样啊。』


    听完美岚的报告，主人———主城裕只短短回答了这句话。


    他冷漠的反应不禁让美岚哑口无言。


    「只有这样吗? ?晃少爷他……」


    『你回来吧，再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转学的手续我会处理。』


    「可、可是!」


    通话被挂断了。


    拿著话筒的美铁不甘心地紧咬下唇。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思绪一团乱的她也没多想就前去应门。


    房门外的饭店人员以无神的双眼看著美量。


    背后伸出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嘴。


    这让美岚想叫也叫不出声，男子瞬间就绕到她的身后扭住她的手。


    即使全力挣扎，在男子强大的力量下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叶的味道飘进鼻内。


    不到三十秒，美岚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3


    这天从一大早开始气氛就很不寻常。


    被神官们东奔西走忙得不可开交的声音吵醒的玖式，马上就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名「重要人物」的来访日。


    「玖式，我想一并介绍一下你们，可以跟我一起来吗?」


    两人跟著天宗寺穿过走廊，来到正门。


    一个穿著和服的娇小身影，通过由两侧神官排出的道路朝这里走来。


    天宗寺缓缓走近，最后在一定距离时停下脚步，单膝跪地垂下头来。


    「好久不见，咏大人。」


    玖式楞到嘴巴大张说不出话来。


    因为与其说体型娇小，不如说怎么看都是名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


    虽然身著华丽和服，不过却活像一只洋娃娃。


    被称作咏的少女，一听到天宗寺这句话，马上鼓起她的小脸抗议。


    「为什么要加『大人』?」


    「可是——」


    「我说过不准加了!」


    「是，抱歉，咏。」


    天宗寺马上改回平常的口吻，不过看到一旁围著的神官们仍然纹风不动，让玖式发觉这是只有天宗寺才被允许的特权。


    天宗寺牵著少女的手来到玖式与主城面前。


    「她是………」


    「我要接待的重要人物。」


    「这、这孩子吗?」


    她到底是何等来头?


    「话先说在前头，她可不是什么一国的公主喔。」


    「那……」


    「她是巫女。」


    「巫女?」


    玖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在神社服侍神明的巫女，印象和眼前的咏相差甚远。


    「巫女也称为神之子，是我们一族侍奉的对象。」


    咏一脸不安地抬头望向天宗寺。


    「他们是谁……?」


    「是我的同学喔，这位名叫玖式修，旁边这位则叫主城晃。」


    被介绍到的玖式蹲下并伸出手来。


    「你好啊，小咏。」


    名叫咏的少女抖了一下，紧接著躲到天宗寺身后。


    「咦、咦?」


    「咏怕生，需要点时间适应。」


    这时咏的视线看向玖式的腰间。


    「是魔杖!」


    瞬间露出开朗的表情。


    顺带一提，虽然未经许可不能带著魔杖出学园，但若以小组为单位事先申请则不在此限，这次玖式就是特地申请才能将魔杖带在身上。


    「魔法……」


    躲在天宗寺身后的咏似乎相当在意玖式身上的魔杖，一副作势要扑上前探个究竟的模样。


    「看来玖式你很快就能跟她混熟了呢。」


    「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她一直在瞪我·····」


    「因为对咏而言魔法师并不常见，要是你能多陪她玩玩就算帮了大忙。」


    此时主城也同样蹲下来看向咏。


    「我叫主城晃，你可以叫我晃葛格喔!」


    咏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会儿，然后发出小小的惨叫声躲到天宗寺背后。


    「这个人好可怕……」


    「主城，可以请你不要太接近咏吗?」


    「为什么差这么多!我又没做什么 !? 」


    说是这么说，但看到一旁的神官个个杀气腾腾，主城最后只能不服气地闭上嘴。


    看来，接下来将由玖式一人担任咏的玩伴。


    玖式马上就和咏在大宅后方的竹林玩了起来。


    神官之一的柳禅则在一旁待命。


    咏把球踢往远处，玖式追到在柔软土地上滚动的球想踢回去，结果球却一个太用力飞到另一头的远处，他只好露出苦笑继续追球。


    她玩耍时天真无邪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孩子。


    发现球滚到柳禅脚边的咏朝他跑了过去。


    「柳禅~帮我拿!」


    当柳禅用手将球拿起，咏却突然停下脚步，交互看著柳禅的头和圆滚滚的球。


    「柳禅，你又秃头了吗?」


    玖式闻言目瞪口呆，而毫无恶意的咏仍不停盯著板起一张脸的柳禅。


    「恕我失礼，咏大人。我不是秃头，是把头发剃掉。」


    「和秃头差在哪啊?」


    玖式忍不住喷笑，不过一看到柳禅凶狠的视线，玖式连忙收起笑容假装没事。


    看样子，咏似乎对天宗寺和这位名为柳禅的神官卸下了心防。


    不一会儿，玩腻球的咏跑向玖式身边。


    「哥哥，我要看魔杖!」


    咏的双眼闪闪发亮。


    心想不会造成危险的玖式，于是从腰带拔出魔杖。


    柊之杖。


    它是东十字学园魔法学科内最常见的指定练习魔杖，除了一些如璃理佳那样的学生以外，大部分学生使用的都是这把柊之杖。


    「可以摸吗……?」


    「可以啊。」


    咏接过魔杖举了起来，同时念起一些根本算不上咒文的低语。


    即使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咏还是兴高采烈地挥舞著魔杖。


    说时迟那时快。


    魔杖前端突然断裂弹飞。


    「危险!」


    玖式一把将魔杖抢了过来。


    咏则是跌坐在地。


    「怎么······」


    玖式傻傻看著断成好几截冒出白烟的魔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魔法师的人就算拿著魔杖，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听到爆炸声的天宗寺奔了过来。


    垂头丧气的咏在神官们的陪同下回到大宅内。


    确认咏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之后，天宗寺才总算松了口气。


    式对这起意外感到自责，不过天宗寺却没有出言责备他。


    「抱歉，吓著你了吧。」


    「魔杖突然就……」


    魔杖承受不了负荷而炸裂这种事经常发生，但那是以「使用魔法」这个大前提下才可能发生的意外。


    「她是灵能力者吗?」


    听到玖式的问题，天宗寺回了一个相当惊人的答案。


    「不，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咦?」


    「她既不是灵能力者，更不是魔法师或超能力者。」


    玖式傻住了，因为他本来以为若咏属于乙太能力者，刚才意外发生的原因就能以理论来解释。


    「可是刚才……」


    「连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呢，因为咏持有的力量不属于三种乙太能力中的任何一种，想必这就是她们巫女一族的力量吧。」


    既非魔法，也非灵能力，更不是超能力的力量。


    这让玖式想起了什么。


    面对那名吸血鬼的时候，自己所展现的力量。


    天宗寺虽然叫玖式别放在心上，但他早已听不进去，而是对心中突然涌现的强烈不安感到害怕。


    寂静无声的夜晚。


    睡得不是很安稳的玖式在半夜惊醒过来。


    由于一阵尿意涌了上来，他恍恍惚惚走出房间朝厕所而去。


    宽广的大宅加上昏暗的走廊形同迷宫，自认为还记得路的玖式凭著记忆不断往前走，然而——


    「迷路了······」


    和白天根本天差地远，玖式觉得若继续走下去，只会让自己深陷无止尽的黑暗。


    当束手无策的玖式烦恼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回房间的当下——


    「那个……」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玖式连忙回头。


    原来是天宗寺的弟弟，渚。


    「请问你怎么了吗?」


    毫无抑扬顿挫的声调。


    「啊，那个……我好像迷路了，请问厕所在……」


    「喔喔，厕所往这里走。」


    玖式默默跟在渚的背后，即使走廊昏暗无比，但渚当然清楚所有的路该怎么走。


    「玖式先生，你也是东十字学园的学生对吧?」


    渚头也不回地如此发问。


    「嗯，我是啊。」


    「为什么你会想要去那里就读呢?」


    渚这个随口丢出的问题让玖式彻底醒了过来。


    从母亲被杀害到至今数年的事，宛如跑马灯一口气掠过脑海。


    简直就像被某种东西追赶一般，死命读书与训练的中等部时期。


    既然身上拥有魔法及灵能力的潜能，那自己就得更加努力才行，这是玖式当时唯一的生存目标。


    不过父亲修二在公墓说的那番话，让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去追求幸福吧。


    玖式并不觉得那时父亲说的话有错。


    但是，这并不代表能够就此放弃面对、放弃抵抗。


    现在玖式已经做好觉悟。


    自己真正想获得的事物，要是为了这个目的，不管对手是谁都要奋战到底。


    绝不会再装作视而不见。


    「因为我觉得应该会很有趣吧。」


    「有趣……是吗?」


    玖式选择如此回答。


    这既是玖式好不容易找出的目标，也是他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渚是中等部的学生吧?」


    「是的……不过我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渚忿恨不平地回答。


    「这不是我自己决定的，而是由其他人决定的道路。不管是我、姊姊，还是咏都一样……这里是每个人都得照铺好的路走下去的家。」


    渚的这番话让玖式想起主城与美岚。


    被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决定未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主城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玖式仍想听听他心里真实的感受。


    说著说著，渚带玖式来到一间位于大宅角落的小屋。


    连上个厕所都得千里迢迢走到这间小屋，看来自己真是来到一座诡异的大宅了。


    「那么，请慢用。」


    总觉得渚临走之际留下的这句话含有几分笑意。


    当玖式上完厕所后，发现一旁的房间灯火通明，看来是有人在里面。


    （都这种时间了耶……?）


    这间外型简朴的小屋上头只有一扇小窗户，此时还因为被雾气遮蔽而无法看到内部状况。


    玖式走近小屋，发现脚边有一些破碎的符咒碎片。


    玖式感到讶异的同时仍持续向前走，看到的是一道光芒从微微敞开的门缝中透了出来。 玖式战战兢兢将手伸向门把。


    「嗯哼~☆」


    里面的景象究竟该怎么形容才好?


    轻飘飘的迷你裙。


    似乎是拿女子高中的制服来改造的华丽衣裳。


    一身亮丽打扮的少女手持麦克风，另一手则举到眼前，对著镜子摆出一个横向胜利手势。


    绑著与平时不同发型的天宗寺与玖式四目相交。


    时间宛如瞬间停了下来。


    「天、宗、寺……?」


    玖式惊讶到不只脑袋无法运转，连三魂七魄都差点飞了出来。


    [插画]


    疑似天宗寺的迷你裙少女火速护住身子蹲了下来。


    「别看!」


    「这、那个、我……」


    「出去………求你快点出去!」


    「对、对、对不起!」


    玖式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关起门转过身。


    思绪一团乱，乱糟糟，乱成一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难道看到了幻影?


    难道是某种乙太能力的影响?发动攻击的人在哪?自己已经中招了吗?


    当玖式冻在原地左思右想时，背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穿著一身整齐帅气制服的天宗寺现身。


    从容冷静的脸庞，一如往常的天宗寺，让玖式产生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的想法。


    「真、真巧呢。」


    玖式竟说出这句愚蠢至极的话。


    「跟我来。」


    「咦?等——」


    天宗寺突然抓起玖式的手，将他拉进旁边一间没有人的房间。


    究竟她要做什么?未知的恐惧袭向玖式。


    拉上纸门的天宗寺以阴沉的视线看著他说：


    「………你看到了吗?」


    「看、看到什么?」


    「别装蒜!你看到了对吧?别想蒙混过关!」


    不会错的。


    自己看到了非常不该看到的东西。


    本来还打算彻底装作不知情，但看天宗寺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玖式只好挤出僵硬的笑容，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那是在练习什么才艺吗?」


    「你真的看到了……?」


    「你到底想怎样?」


    看来天宗寺自己似乎比玖式还要慌张。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解除结界的?那可是我家秘传的特殊封锁结界，你这个外人怎么可能说解除就解除……」


    「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


    玖式说著，脑中闪过渚临走时的笑容。


    脸色铁青的天宗寺虽然一直瞪向这里，但现在看来似 乎也没有多可怕。


    「那套衣服蛮可爱的耶。」


    「呃啊!」


    天宗寺别过脸去，一副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样子。


    「你还一边唱歌一边摆动作。」


    「啊呜……」


    「简直就像最近流行的偶像一样。」


    「呀啊啊啊!」


    发出惨叫并单膝跪地的天宗寺显得痛苦不堪。


    「竟然能让我跪下……有你的。」


    「过、过奖。」


    「你要是!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天宗寺伸手拿出怀中的符咒，同时身上散发的乙太能量越来越强烈，她是认真的。


    不过在这种局面，一个念头闪过玖式脑中。


    「不然这样，你如果答应不把雷蒂的事说出去，我也会替你保密。」


    「……你说什么?」


    「天宗寺你不也威胁我吗?我觉得我开这种条件很合理啊。」


    天宗寺哑口无言。


    玖式这一著彻底命中要害，只见她支支吾吾地哀嚎。


    「怎、怎么会这样……!竟然要我拿这种小事和那么重要的事做条件交换……我、我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喔?这表示我说出去也没关系吗?」


    「这……!」


    天宗寺当场张口傻住，汗水从她的太阳穴滑落。


    立场完全颠倒过来了。


    「你、你简直跟恶魔没两样······」


    「我实在不想被你这样说啊……」


    最后，羞红脸的天宗寺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嗯，就这么说好了喔。」


    天宗寺懊恼垂下头来的举动，和平时那个凛然的她判若两人。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弄得那么神秘?」


    「这……」


    脸颊绯红的天宗寺开始缓缓道出理由。


    「大家应该都觉得我很傻吧……竟然想当什么偶像。」


    玖式闻言有点愣住。


    「偶像……」


    「这是我以前的梦想。」


    这句没有特别深意的回答让玖式惊醒。


    梦想、目标。


    都是自己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你说『以前』?」


    「是啊，毕竟还有一个等著我继承的家呢。」


    天宗寺要与天宗寺渚，玖式脑中不禁浮现这对姊弟并肩而立的景象。


    「我和咏都是打从呱呱坠地命运就注定好的人，即使如此，我还是怀有梦想，直到今日仍喜欢唱歌，虽、虽然不能给其他人看……」


    天宗寺尴尬地撇开视线，玖式见状并没有一笑置之。


    「天宗寺，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吧。」


    天宗寺的肩膀震了一下。


    「为什么要叫我们来?我认为天宗寺你不惜拿雷蒂的事做威胁也想寻求帮助，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对吧?」


    天宗寺犹豫了好一阵子，然后——


    「是渚。」


    天宗寺的侧脸蒙上忧郁的气息。


    「我感觉他似乎碰上某种相当可怕的事件。」


    她的嘴唇不停颤抖。


    被誉为学园最强灵能力者的她，平时看来相当有自信，但现在的她看起来却是名普通的十来岁少女。


    「我不想让学园方面知道，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是想独自解决……可是我不知道该拜托谁 这种事。虽然我相信和我同小组的成员，但正是因为重视他们，才不想把他们卷进这种危险的事情里。」


    「所以你才会来找我们吗?」


    「不过你现在没必要再听我的了，要离开就请自便吧……」


    天宗寺说完便转身离去，完全没有要挽留玖式的意思，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相当卑鄙吧。


    「我帮你吧。」


    玖式想都没想就如此回答。


    天宗寺闻言皱起眉头。


    「什么?」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就尽管说吧。不过当然，希望你对雷蒂的事保密。」


    听到玖式竟然乾脆地答应帮忙，让天宗寺顿时哑口无言。


    「为什么你要………」


    脑海中浮现那名青梅竹马的少女。


    「因为我觉得人与人应该互相帮助。」


    主城的话言犹在耳，玖式想相信自己一定有什么能够办到的事。


    「……抱歉。」


    天宗寺不一会儿便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谢谢你，玖式。」


    直到此刻，玖式才感觉自己真正认识了天宗寺。


    「……话说回来，你觉得……那个……」


    天宗寺含糊不清的低语让环式听不太清楚。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该说是印象，还是……例如歌、歌唱得好不好之类……」


    「嗯~歌我刚才没听得很仔细所以不好评论，不过我认为很可爱喔。」


    「可可可、可……！]


    天宗寺脸颊胀红慌了手脚。


    「为、为什么你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


    噗咻~


    天宗寺的害臊似乎到了极限。


    如果继续这个话题，眼前这名学园最强的灵能力者可能真的会昏过去。


    言归正传，玖式有件非得要向她问清楚的事。


    「天宗寺，雷蒂的事你是从谁口中听说的?」


    「这……」


    看她难以启齿的模样，就知道她恐怕被下了封口令。


    不过玖式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我们想好好保护雷蒂，拜托你告诉我吧。」


    天宗寺在犹豫许久后总算点头答应，然后——


    「是——」


    小声说出那个名字。


    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此时会听到这个名字?


    玖式就这样在原地愣住，久久无法动弹。


    隔天早晨，天宗寺来来去去都是同一句话。


    「听好了，千万别跟任何人说喔，要是你不小心说溜嘴的话——」


    「是是是，我知道啦，你这已经是今天第五次讲这句话了耶。」


    当两人还在小声交头接耳时，刚好碰上要来洗脸的主城。


    「早啊。」


    「早~怪了，你们两个……发生什么事啦?」


    主城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们。


    因为他发现玖式与天宗寺之间的距离，比昨天明显来得近。


    「我们又没——」


    「怎么可能发生什么事啊!什么都没有喔!」


    天宗寺慌忙大声否认，更加深了可疑的气氛。


    正当玖式想转移话题让主城不再深究下去时，发现后方庭院中有两道人影。


    是渚。


    另一道人影是身著西装的高大男子，很明显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两人看似正在交谈。


    等男子离去后，天宗寺跑了过去。


    「渚!」


    「啊，早啊姊姊。」


    「刚才那是谁?你们在讲什么?」


    在天宗寺逼问渚的短短期间，男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渚只回了逼问的姊姊一抹浅浅微笑。


    「怎么突然这么紧张呢?」


    「快回答我，你几天前也和外头的人碰面了吧?那些家伙到底是谁?」


    「只是我的朋友啊，姊姊自己不也请学园的同学来家里，有必要连我的个人隐私都问得一清二楚吗?」


    「你别开玩笑了!」


    相较于激动不已的天宗寺，清则是一副相当冷静的态度。


    此时，一名神官从背后走了过来。


    「渚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好，我马上过去。」


    「……过去哪里?」


    「去准备仪式啊，以往不都是这样吗?用不著姊姊你亲自出马。」


    说完之后便带著神官们离去。


    「他难道是要去灵峰………」


    不太寻常。


    看到天宗寺焦躁严肃的神情，玖式很清楚局面不太妙。


    「天宗寺，你打算怎么办?」


    「……抢先一步绕过去。虽然只是猜测，但如果渚的目的是『那个』，那就得比他早到达前方那座山顶上的祠堂才行。」


    「我也跟你去。」


    天宗寺闻言惊讶地看向玖式。


    「可是……」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帮你啊。」


    玖式说完看向一旁的主城。


    即使主城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搞不清楚状况，但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就连fal也不知何时 用它的远端装置晃了过来，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走吧。」


    目的地是传说的灵峰。


    *


    在主城与玖式他们往山顶迈进的途中，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是未显示来电，主城一脸狐疑地按下接听钮。


    「………喂?」


    『那个女仆在我手上。 』


    是陌生男子的声音。


    这个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主城一时之间无法会意过来。


    『乖乖听我指示，要是敢不从，我就杀了女仆。』


    眼看前方玖式与天宗寺的背影越走越远。


    不一会儿，两人已走到主城看不到的位置。


    主城仍无法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


    4


    仔细想想。


    自己竟对璃理佳说出那种话，会不会因此让她动怒呢?


    雷蒂一行人追著去了天宗寺家的玖式与主城，来到胧山山脚下，面前等著她们的最后一道难关，是一条长长的石制阶梯。


    璃理佳从刚才开始就不发一语。


    不妙不妙不妙，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璃理佳是魔法师，而魔法师正是吸血鬼的天敌。


    在雷蒂村庄内流传的故事中，残酷又强大的吸血鬼猎人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还记得小时候 听到这些故事时总是怕到睡不著，最后只好躲进弟弟迪斯托利亚的棉被一起睡。


    璃理佳难不成是想等自己落单的时候，用手中的魔杖——


    「啊哇哇哇哇……」


    「怎么了吗?雷蒂，脸色不太好耶。」


    雾生担心地询问。


    其实璃理佳不说话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雷蒂似乎无法考虑这么多。


    就连雾生也不禁望著眼前这条彷佛在考验她们的阶梯叹气。


    「真是的，到底、要爬、多久、才会到啊……」


    「雾生同学，加油!」


    「就差一点了，文香。」


    在雷蒂及璃理佳的加油声中，三人总算爬到终点。


    眼前一片整齐平坦的土地上，座落著一栋广大的古风宅邸，彷佛走进时代剧舞台的三人，惊 讶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真、真是壮观呢……」


    然而，却感受不出有人居住在此的气息。


    璃理佳就这样带著有点畏畏缩缩的两人，来到正门前敲门。不一会儿，一名身著和服的年轻女子出来应门。


    「我们是东十字学园的学生，听说天宗寺同学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目前人在此处，所以——


    「他们几位刚才出门了。」


    「去了哪里?」


    「胧山，我只能回答你这么多。」


    女子完全不打算请三名来客进屋，直接将门关上。


    「那是什么态度嘛……」


    简直就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友善氛围。


    「胧山指的是那个吧……」


    宅邸后方有座林木蓊郁的深山。


    在给疲累的雾生打气之后，雷蒂一行人往登山口迈进。


    *


    玖式等人行进在险峻的山路上。


    乙太系的学生们由于实技测验及特别测验等课程较耗体力，因此身体比起一般高中生来得结实。话虽如此，但走在不熟悉的山路上还是一点一滴地消磨掉玖式等人的体力。


    「天宗寺，你刚才说的祠堂是指……」


    「我们家每年会举行一次祭祀仪式，地点就定在山顶上的祠堂。本来按照预定，明天我们和咏要去的就是那里。」


    「可是渚却自己带人先过去了?」


    「要是没有咏便无法进行仪式，所以渚肯定另有目的。」


    回想渚刚才给他们的感觉。


    确实是有什么隐情。


    不过，玖式同时也对天宗寺变得如此焦躁感到不解，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主城，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主城?」


    「咦?喔喔……」


    主城慢了半拍才回应玖式的呼喊。 他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


    本来以为他只是有点疲倦，却发现他不时会陷入沉思。


    此时，前方的天宗寺突然停下脚步，并以一个手势示意玖式与主城也停下来。


    「怎——」


    话才说到一半，感受到气息的玖式赶紧闭上嘴。


    这种乙太能力发动时的气息，使周遭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别躲躲藏藏，赶紧现身如何?」


    天宗寺面对一旁的树林说出这句话。


    只见人影接二连三出现。


    「喂……这些家伙是怎样?」


    人数超过十人以上的神官们，全员一脸严肃地拿著符咒或锡杖。将玖式三人团团包围后，其 中一名神官开口。


    「即使是要大人，我们也不能让您通过此处，请三位离开。」


    「这可不行。」


    「既然如此，请恕吾等失礼。」


    神官们直直盯著天宗寺，丝毫不敢松懈，想必是在警戒她召出式神吧。


    亲眼目睹过那压倒性力量的玖式，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


    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响起。


    原来是天宗寺在笑。


    「你们以为现在是在对谁讲话?」


    天宗寺散发出令一旁的玖式都不禁起鸡皮疙瘩的强烈气息。


    符咒同时自四面八方飞来。


    但它们都在碰到天宗寺身体之前，就发出宛如鬼火的青白色光芒化成灰烬。


    「看来这些人想在我叫出『人型』之前解决啊。」


    玖式看了看周围，发现一件事。


    天宗寺竟在刚才路过的各处树干贴上了符咒。


    所有人早已进入天宗寺设下的结界。


    紧接著换天宗寺丢出手中符咒，一张张符咒宛如生物一般缠上神官们的手臂，使他们的手臂化为千斤重担，接连倒地。


    而早在神官们尚未倒下时，天宗时已奔了出去。


    她取出的符咒卷成长条状，形成比一般的刀还长，从刀柄两头延伸出来的轻薄刀身。


    符咒制的双刃刀。


    天宗寺就这样拿著那把明显难以驾驭的武器，轻盈地跳进神官群中。


    只见她斩破符咒、踢飞锡杖。


    简直就像在表演跳舞一般。


    天宗寺的武器并不只有法术，还有她那身高超的运动能力。


    灵能力者之间的战斗，比的是如何封住对手的乙太能力——也就是抢夺对手周遭环境内存在。


    的乙太，是种需要高技巧的战斗。


    与常演变成拼火力的魔法师战斗大不相同。


    这场实战确实是高水准。


    当天宗寺用符咒双刃刀的前端碰触其中一名神官的胸膛，符咒便瞬间四散往他身上缠去。


    乙太能力者——也就是拥有强烈灵感的神官，在受到这些符咒的干扰下动弹不得，发出痛苦 的呻吟倒地。


    转眼之间，所有的神官都被打倒在地。


    「难道你们认为我会比我召唤出的式神还弱吗?」


    「天宗寺!」


    此时一名埋伏的神官，以没有箭头的箭瞄准天宗寺背部 玖式来不及咏唱魔法，朝她飞扑过去。


    一阵不属于物理伤害的冲击，打穿了他的肩头。


    天宗寺马上掷出符咒，遭到符咒缠身的神官不支跪地。


    「玖式!」


    「我没……」


    当玖式想拿起地上的魔杖时，头部感到一阵刺痛。


    「你暂时别用魔法，这是一种和符咒一样，会扰乱术者汇聚乙太的法术，要是勉强使用， 造成剧烈疼痛。」


    天宗寺说完便走近神官，以符咒刀指著他的鼻头。


    「给我老实招来，渚的目的是什么?」


    「恕难从命。」


    听神官冷漠的回答，看来一点都没有要说出口的意思。


    然而，天宗寺闻言竟露出了笑容。


    「既然你没打算要招，我只好让你变成听话的傀儡。」


    神官一听到她这句话，顿时展现恐惧的神色。


    天宗寺用纤细玉指滑过手中符咒，并在神官的胸前贴上另一张符咒。


    神官开始痛苦地呻吟。


    「好啦，我现在再问你一次，渚的目的是什么?」


    「渚大人……将祠堂……」


    神官开口回答。


    脸上写满无法控制自己嘴巴吐出话语的苦闷神情。


    玖式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因为这与学园内灵能力者使用的招式不一样。


    是阴阳师的法术。


    在世界各地的灵能力者中独树一格，更在这个国家的历史舞台背后与妖怪奋斗至今的一族之力。


    「……破坏……将封印……」


    光凭这些只字片语，玖式与主城根本无法得知含意。


    但天宗寺听到这里顿时脸色大变，似乎是瞭解了神官这句话的意思。


    「怎么会……」


    「天宗寺?」


    「要赶快阻止渚才行，那家伙竟打算破坏祠堂!」


    天宗寺回答的同时，因感受到某种气息而瞬间转过身去。


    玖式也赶紧举起魔杖回头——双方僵住不动。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玖式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璃理佳?」


    出现在玖式三人面前的，竟是拿著魔杖的璃理佳。


    不只有璃理佳。


    雾生及雷蒂也在，她们都对撞见玖式感到惊讶不已。


    「璃理佳，为什么你……」


    「雾生你!?」


    雾生与主城面面相觑。


    首先回过神的是璃理佳，她瞥了一眼天宗寺。


    「玖式，你快离开那个人旁边。」


    「你在说什……」


    「别把玖式扯下水。」


    「原来是魔法学科第二名吗?」


    听到天宗寺似乎不屑以名字称呼，


    璃理佳以锐利的眼神回瞪。


    并展现一种随时会把魔杖指向她的气势。


    雾生无法选择该站在哪一方，因为两人都是她尊敬的对象，雷蒂则是搞不太清楚状况而愣在 原地。


    现场呈现胶著状态。


    「你也请来太多外面的人了吧，姊姊。」


    树丛微微摇晃。


    天宗寺像被电到般转过头去。


    从中走出来的人，是天宗寺渚。


    「渚!」


    渚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你被姊姊骗了，真可怜啊，玖式先生。」


    「什么……」


    「我没说错吧，你认为姊姊的说辞哪里可信了?你只是遭她利用而已，为什么还不觉悟呢? 等等，还是说你已经成了受她摆布的傀儡?」


    渚的这番话充满蛊惑人心的魔性。


    不知道璃理佳听在耳里是怎么想的。


    「玖式，快跟我回去。」


    璃理佳语气坚定的发言，让玖式几乎要直接点头答应。


    「这里的事和玖式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


    自己的确是外人，既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要帮忙，更何况当初受威胁


    这里的原因，也就是有关雷蒂的问题已经解决。不过即使如此——


    我答应要帮忙她了。


    「抱歉了，璃理佳。」


    「为什么……」


    璃理佳不可置信地皱眉。


    天宗寺一边谨慎警戒著他们两人的互动，一边尝试说服渚。


    「渚，你现在打算做的是绝对不能碰触的禁忌啊!身为阴阳师的你竟然打算借助妖怪之力， 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耻吗?」


    「你说这什么话呢姊姊，我这样做又有哪里不对了?」


    「你说什么?」


    渚耸肩的同时叹了口气。


    「为了击退妖怪而变成与它们类似的存在，这就是我们灵能力者啊，我没说错吧?不是打从千年以前就是如此吗?何必到现在才在大惊小怪。」


    「你错了，渚。我们的祖先一直以来都是人类这一方的伙伴，无时无刻不为了人类而战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做。现在这个社会太轻视我们了，我们不是只能被利用的道具，如果 能摆脱现况，不管要我和妖怪或非法份子联手都在所不惜。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对这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造成极大的影响。」


    推动渚的不是只有单纯的冲动，而是一股强大坚定的意志。


    玖式等人听到这番冷酷却充满热情的话不禁震慑。


    「简直就是小孩子的妄想。」


    「希望你可以说是『梦想』呢，如果真能实现，姊姊你也……」


    「渚?」


    看到渚举起符咒，玖式等人也下意识摆出备战架式。


    「没用的，你接近不了。祠堂方圆五百公尺设置的结界，它的诅咒效果可是强到连非乙太能力者都会受影响，身为灵能力者的你要是没有巫女陪同，根本无法踏进那里半步。」


    「我没有接近的必要啊。」


    「什么……?」


    「从此刻起，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力量吧。」


    传来一阵像是地震的声响。


    就连整片天空都振动了起来。


    某种物体从遥远天边朝这里靠近。


    「到底是……」


    玖式等人抬头仰望天空，因为他们听过这股正从天边传来的声音——对位于地上的他们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羽翼。


    暴风与轰然巨响同时袭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动弹不得。


    一道巨影急速撕裂天空。


    大地随即剧烈摇晃。


    停息于大树上的鸟儿一口气飞离，钝重宛如雷鸣的轰隆声响彻天际。玖式等人无一不被震得 动弹不得，只能双手扶地趴在地上。


    当冲击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某样东西映入玖式眼帘。


    「那是……」


    一阵阵像是狼烟的黑烟冉冉升起。


    声音不停颤抖的天宗寺开口问渚。


    「你做了什么?」


    「我们已经不需要那种玩意了。」


    没想到，此时主城缓缓走向摆出一副胜利表情的渚。


    最后在他身旁站定。


    在场的其他人完全搞不懂主城做出这个举动的意义。


    「主城……?」


    「抱歉啊，玖式。」


    主城无力地一笑，平时他脸上充满自信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是你们的敌人。」


    只见渚大臂一挥。


    一群动物灵瞬间实体化并朝玖式等人袭来。


    「等等，渚!渚!」


    天宗寺悲恸地大喊，而处于混乱的璃理佳等人，只能先以冲击魔法与灵能力反击，从袭来的


    老鹰灵体爪下保护好自己。


    当他们将所有动物灵击退后，渚与主城已不见踪影。


    「主城……」


    玖式呆呆地愣在原地，思考主城留下的那句话。


    我是你们的敌人。


    竟成了主城与他们道别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章

    1


    天色阴沉。


    当玖式在屋内望著外头毫无停歇迹象的雨不停下著,璃理佳走了过来。


    「没事吧?」


    「我没什么……话说回来,真没想到连璃理佳你们都来了呢。」


    「多亏了雷蒂。」


    「是这样啊,不过这下子大家就齐——」


    玖式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璃理佳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不是「大家」。


    因为主城与天宗寺渚一起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玖式至今仍在思索那最后一句话的含意。


    为什么主城要那样做,不惜与自己这些小组伙伴敌对也要帮助渚。


    「玖式,等主城回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什么话?」


    平时沉默寡言的璃理佳,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让玖式有点惊讶。


    不过与此同时,他总算理解璃理佳当初邀请主城加入小组的理由。


    「璃理佳……」


    眼前这名青梅竹马的少女,以充满坚定意志的眼神点了点头。


    没错,主城是我们的朋友,是这个小组不可或缺的伙伴。


    不一会儿,天宗寺与神官柳禅一同回到房内。


    「我要去追渚。柳禅,咏就拜托你了。」


    柳禅恭敬地鞠躬回应,然而咏却不安地颤抖著。


    「你不要走,要!」


    「咏……」


    天宗寺蹲低身子,轻轻抚摸咏的头。


    「我不去不行,原谅我吧。」


    本来还有话想说的咏,听到天宗寺这么说,便乖乖听话不再开口。


    「是乖孩子呢。」


    一旁的雾生看著咏如此说道。


    咏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接著便直直盯著雾生看,让她不禁慌了手脚。


    「姊姊。」


    「什、什么事啊?」


    「姊姊!」


    咏喊完便一把搂住雾生,不知所措的雾生只能赶紧寻求天宗寺的帮忙。


    「咏竟然会这么快跟人混熟,还真是稀奇呢,看来她似乎在你身上找到了什么共通点也不一 定啊。」


    看不到渚的踪影,或许使咏感到非常不安,玖式虽然稍微与她亲近了一些,但终究无法代替天宗寺的位置。


    雾生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以坚定的语气开口


    「既然如此,本小姐就留在此处陪这孩子吧。」


    天宗寺等人听到雾生这么说,显得有些惊讶。


    与雾生四目相交的玖式,惊觉她眼神中蕴含的情绪。


    「玖式同学,那家伙的事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雾生想必也和大家一样,想马上冲出门去找主城。


    即使如此,她仍选择留下。


    为了雾生,无论如何也要将主城带回来。


    「你找出渚目前人在哪里了吗?」


    「……还没,不过我想若到另一座祠堂,或许能找出什么端倪也不一定。如果确认连那里都遭到破坏,我就知道渚到底想做什么事了。」


    天宗寺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破坏祠堂究竟是想做什么?」


    听到玖式这个问题,天宗寺闭起嘴巴不予回应。为什么不愿意说呢?


    在玖式对此感到不安的当下,外头突然变得吵吵闹闹。


    「发生什么事?」


    屋内的神官连忙出外一探究竟,玖式等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神官们聚集在正门处,一见到天宗寺靠近马上主动让出一条路来。不一会儿,玖式看到 一名位于人群最外围的男子身影。


    王。


    这个名词正是男子给玖式的第一印象。


    男子的外貌令人不禁如此联想——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精实身体,脸上不只充满魄力,还非常像某个人。


    与那名大伙非常熟悉的少年神似。


    男子身侧带著数名一脸严肃、貌似军人的男性,朝愣在原地的玖式等人走近。


    「你就是玖式修吗?」


    玖式只能一愣一愣地点头回应,男子接著说:


    「我叫主城裕,是主城晃的父亲。」


    *


    光从部分塌陷的铁皮屋顶缝隙渗了进来。


    渚与他的同伙们,带著主城前往一处不知位于何处的废弃仓库


    一进到昏暗的仓库,主城的双眼立刻定焦在深处的某样东西上。


    被一群身著便服的男子层层包围,双手被反绑,嘴也遭到胶带封住的金发少女无力瘫倒在


    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主城彻底失去了理性。


    「美岚!」


    美岚听到声音,带著早已哭红的双眼抬起头来。


    当他想冲上前时,却被身旁的男子一把抓住,脸部也重重吃了一拳。


    受到未曾经历过的冲击与痛苦,主城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击倒在地,鲜血的味道缓缓在口中渗开。


    [插画]


    「你冷静点嘛。」


    渚的脚出现在眼前。


    主城原本想伸手抓住他的脚,却遭到一旁的男子以皮鞋用力踩住。


    惨叫声从主城的喉咙窜出,嘴巴被封住的美岚也同时发出不成声的哀嚎。


    「用不著担心,只要你乖乖协助我们,我就会把她还给你。再说,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做。」


    渚冷静地说,并朝一张油漆严重脱落的桌子走去。


    上头放有一台收纳手提箱中的pc。


    画面上显示著一张地图,上头有五个地方以红色标记标示,但其中一个已被「x」的记号取代。


    「接下来我会把剩下的详细座标告诉你,麻烦你发出攻击指令吧。」


    渚若无其事地对主城说。


    主城闻言,悄悄握紧拳头。


    「怎么啦?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根本没有选择权这件事吧。」


    fal遭非法利用,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了。不过现在美岚被当成人质,主城无法不从。


    「……我知道了。」


    不过，渚要他攻击的都是些杳无人烟的地方,至少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主城透过无线对讲机想确认fal目前飞到何处,却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喂,fal?」


    毫无反应,即使呼喊了数次还是一样。


    「怎么了?」


    「fal没有回应。」


    不是无线收讯上的问题。


    「难不成那家伙……」


    更改权限。


    能更改主城手中第二管理者权限的,只有地位在其之上的两人。


    第一管理者权限以及——拥有者。


    不会错的,是那家伙。


    「什么意思?」


    「我的权限被剥夺了,无法让fal照我的命令行事。」


    「你想想办法。」


    「你这根本强人所难啊。」


    「那么,这个女的怎么样你都无所谓吗?」


    渚用眼神示意。


    一名男子粗暴地拉扯美岚的头发,并以发出锐利光芒的刀子尖端,抵在她白皙的喉咙上。


    主城见状,一股超越恐惧的情绪让他全身僵住。


    「住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要怎么做才能拿回你的权限?」


    光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无能为力。


    「让我,联络一个人。」


    「谁?」


    握有权限的人——本来想如此回答的主城开始思索。


    那家伙会马上将权限收回,代表他只知道自己而不知道美岚的情况。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和渚一同离去?肯定是他已经与玖式及天宗寺等人接触。也就是说——


    那家伙现在和玫式他们在一块。


    现在这个局面,最靠得住的人是谁?


    想想自己与那家伙的关系,答案不言而喻。


    「学校的朋友。」


    「那能让状况有什么改变吗?」


    「是啊,我会叫他协助我。」


    渚闻言走向一旁的男子们。


    在商量好某些事情之后,他再度回到主城身旁。


    「好吧,不过要是你将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女人的事说出去,我可不保证你们两个还有命活。」


    主城慎重地点头答应,从渚手中接过手机。


    2


    长型轿车的车内出乎意料的平稳。


    此处是主城裕带众人搭乘的一台长型轿车,渚的身旁坐著璃理佳,与玖式、雷蒂与天宗寺三人相对而坐。


    极为高级的皮制座椅,舒适到根本感觉不出像是在车内的空间,这让玖式不禁心想,自己一生之中恐怕不可能再遇上比这更高级的车辆了。


    这台轿车目前正朝天宗寺口中的另一处祠堂驶去。


    「你们所有人都是乙太能力者吗?」


    「是、是的。」


    裕那对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称不上怜悯也算不上担心的情绪。


    「魔法、灵能力和超能力,无论哪一种都是巨大无比的力量,它能自然吸引各种人事物,其中当然不乏想以此为非作歹之人。出于这个理由,我不得不担心你们那座学园内的所有学生。」


    玖式对裕这番话感到惊讶。


    「你是指我们遭人利用吗?」


    「大人远比你们想像的狡猾,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本来不该在这个年纪就获得如此庞大的力量。若是会被利用,还不如不要那么早拥有力量,因为不管你们的意愿为何,需要它们的一天迟早会到来。」


    车内的人都专心听著渚讲话,并试著理解话中深意,唯独在玖式一人的耳里听来有不同的含意。


    那时天宗寺告诉玖式,泄漏雷蒂真实身分给她的人是谁。


    加上裕说到的遭到利用。


    一种不好的预感使他脊背发寒。


    「那个……请问主城他真的要转学吗?」


    为了疏解不安,玖式开口问道。


    除了天宗寺以外的人都想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的天真,差点害儿子命丧黄泉。」


    裕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但玖式等人听著却相当紧张。


    「那时候在病房内,我为自己对他采取放任主义教育一事感到后悔莫及。」


    与修鲁贝尔德那一战,让主城身负重伤。


    虽然最后多亏了雾生的急救与后续治疗保住性命,但身陷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危险状况仍是事


    听到主城的父亲如此说,玖式等人完全无言以对。


    「我记得你们当时也在现场吧,那你们看见fal的本体了吗?」


    「你是指那台战斗机吗?」


    他们并没有直接看过机身。


    毕竟不管是上次学园事件中钟楼被击毁也好,还是方才的爆击也罢,玖式等人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一点。


    「那是公司制造的试作机型,为了实验及收集资料才会让它停驻在国内的私人机场,fal则是那架战斗机上搭载的完全自律型ai。」


    「请问,有没有办法让它停止继续飞行呢?」


    天宗寺直接了当地提问。


    因为只要主城还和渚一起行动,这股强大力量就等同是渚的道具。


    裕似乎早已猜到有人会提出这个问题而迅速点头


    「最高级的权限在我手上,我已让它停止活动。」


    「这样就不用怕它被继续拿来做坏事对吧?」


    天宗寺的脸上流露安心的神情。


    天宗寺虽然说渚的目的在于破坏祠堂,但也没对众人详加解释细节,究竟是什么让她谨慎恐 惧到这种程度?


    此时,玖式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


    未显示来电。


    玖式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选择接听。


    「喂?」


    『——是玖式吧。』


    瞬间感觉身体机能整个静止。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是不会错,这个声音是


    「主城……」


    这句小声的回答,让车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玖式身上。


    无法掩饰动摇的玫式勉强挤出声音回答。


    「是主城吗?你现在在哪——」


    『你和我老爸碰面了吧。』


    「对、对啊,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


    『帮我叫那家伙将fal的权限移交给我。』


    玖式听不懂主城这个要求所指何物,但从他强硬的口吻感受到事态非比寻常。


    「你在说什……」


    『大事不妙,曾经尝过同样滋味的你不会不懂吧?』


    一句诡异的话传进耳中


    『我只能说这么多。』


    「主城,你说这样我不懂啊。渚也跟你在一起吗?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玖式,我需要你帮我转达,万事拜托啦。』


    「等——」


    电话挂断了。


    本想回拨却想起刚刚的是未显示来电,玖式拨打通讯录中登录的号码,结果只听到未开机的语音信箱讯息,他刚才大概是用其他电话打来的。


    两人简短的通话内容在玖式脑海中不停打转。


    难道主城他——


    玖式心中浮现一种答案。


    「主城先生。」


    「何事?」


    玖式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口。


    「请问你能联络上美岚小姐吗?」


    裕对于玖式为何会在此时提到自家女仆的名字感到不解。


    「我几个小时前和她通过电话。」


    「请你现在再联络她一次。」


    听到这里,裕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


    他拿出手机拨号,放在耳旁一会儿之后默默挂断。


    「没接。」


    「发生了什么事?」


    天宗寺开口要求玖式说明,璃理佳与雷蒂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正因为是玖式,才有办法做出这个推测。


    因为他也身陷过同样的处境。


    体会过当自己最重要的人被放在天秤其中一端,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恐惧。


    「主城会这么做,可能是美岚小姐被抓走作为人质的缘故。」


    「……她是谁?」


    天宗寺没见过美岚。


    「她是主城家的女仆,前阵子到学园时认识的……主城先生,美岚小姐现在在哪里?」


    「我让她住进学园附近一家饭店内。」


    「请你确认一下。」


    裕拿起手机开始拨打,等他讲完后——


    「我叫饭店人员去房间确认了,美岚不在里头,没把钥匙交给其他人,也没人看到她外出。」


    越来越多证据证明了玖式的推测。


    「主城他刚才说:『大事不妙,曾经尝过同样滋味的你不会不懂吧?』那是只有我们之间才懂的譬喻,指的正是美岚小姐的事。」


    玖式做出结论。


    璃理佳与雷蒂闻言不禁吞了口口水,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主城为何不直接连络父亲而是打给自己呢?玖式想不透背后的理由,不过既然他都特地拜托,自己就必须回应他才行。


    「拜托了,主城先生,请你将fal的权限交还他吧


    天宗寺听到玖式这句话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要是不那么做,美岚小姐就危险了。」


    「你怎能如此肯定?」


    「既然主城特地用那种暧昧含糊的说法,表示他应该是受到监视,就连电话都可能不是自愿而是被迫打的。」


    「你的意思是他被威胁了吗?」


    只是推测,没有确定的根据。


    但是听到主城他那紧张急迫的声调,玖式认为这就是答案。


    「求求你,现在一刻都不能等啊。」


    就在此时,天宗寺插进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等等,你现在难道是想让主城再度获得那个兵器的力量吗?」


    「现在只有这条路可走。」


    「不行,我不允许。」


    「可是这样下去主城就


    天宗寺恶狠狠地瞪了玫式一眼,但是玖式现在说什么都不能退让。


    「主城先生。」


    「住手!」


    会做出何种决定?


    就如同天宗寺立场坚定,主城裕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


    「我得跟你说抱歉了,天宗寺同学。」


    天宗寺闻言后一语不发。


    现在只能让她委屈一点了。


    在车内充满沉重气氛的情形下,裕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就是那里。」


    一条贯穿山头的隧道入口出现在前方。


    第二座祠堂就在山顶。


    『老板。』


    司机的声音透过广播器传来。


    「什么事?」


    『前方出现障碍物,那是——』


    行车监视器上的画面,显示在裕手边的装置上。


    一道疑似人影的东西,竟站在这辆长型轿车行驶的道路中央。


    一点都没有要移动的迹象。


    不一会儿,其身影逐渐清晰。


    人影身上穿著东十字学园灵能力学科男生制服,但它不是人,头部没有人类的脸。


    转头看向天宗寺。


    将手插进怀中的天宗寺,竟以指尖夹著符咒。


    「不会让你们得逞。」


    它的真面目是——


    「式神——」


    天宗寺的式神「人型」。


    说时迟那时快,「人型」已跳到轿车引擎盖上。


    并徒手将引擎盖戳破。


    轿车引擎发出阵阵白烟。


    整辆车开始打滑。


    世界顿时天旋地转。


    最后轿车激烈冲撞路旁护栏,强烈撞击力道让玖式瞬间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张开双眼。


    玫式弹起身来。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的跑马灯闪过脑海。


    想起来了,是天宗寺召唤式神攻击这辆车。


    自己到底昏了多久？


    车内不见天宗寺身影,甚至连主城裕都消失了,


    雷蒂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身上似乎没受什么伤,玖式不由得松了口气。


    「璃理佳……」


    玫式接著抱起瘫软的璃理佳,只见她微微呻吟,似乎是头撞到车窗而有些脑震荡。


    天宗寺他们人呢?


    伸手想开车门, 却发现扳不动门把。


    难不成是因为车门扭曲变形导致打不开吗?


    缩起身子奋力一踢,依然毫无动静,玖式只能强痛再补上一脚 成功踹开门后,即使还有些头晕目眩,但他赶紧跳出车外。


    看了看左右,发现柏油路面有道明显的剎车痕


    这时,感觉到背后气息的他回头一看。


    「天宗寺!」


    天宗寺站在路旁的护栏上。


    而她身旁的「人型」,将失去意识的主城裕轻而易举扛在肩上。


    天宗寺听到大喊,只将上半身转过来回答。


    「我不会让你们破坏其它祠堂,说什么都不会!」


    「别走啊!」


    要是让她在这里逃掉——


    眼看一只大雕灵体在她头上盘旋准备接应。


    没想到,突然飞来一颗光球把大雕给击坠了。


    紧接著更飞来好几枝浮游魔杖以冲击魔法攻击天宗寺,逼得她只好跳下路面。


    「璃理佳……」


    被雷蒂搀扶的璃理佳,将魔杖指往这个方向。


    不过瞧她双脚还在不停颤抖,实在不是可以战斗的状态。


    「雷蒂,璃理佳就拜托你了。」


    「好,好的。」


    玖式与天宗寺两人,隔著陷进护栏的轿车车身展开对峙。


    「没想到会跟你在这种状况下一决胜负啊。」


    天宗寺拿起符咒。


    学园最强的灵能力者。


    她现在正彻彻底底与自己这边为敌。


    「我相信一件事,就是灵能力才是乙太能力中最强的存在。」


    玖式拿著魔杖的手不停颤抖。


    真的有胜算吗?


    不过即使胜算再怎么低,这也是一场退无可退的战斗。


    不想办法早一刻将权限交给主城的话,美岚就危险了。


    *


    主城在渚的命令下,不断尝试对fal下达指令


    男子们一语不发地瞪著主城,闷热的仓库中充满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主城不管自己已满头大汗,拼命对著无线对讲机喊话。


    『请求无效。』


    得到的回应并非fal一如往常的轻薄挖苦,诸狐疑地盯著主城。


    「权限什么时候才会回到你手上?」


    「再等等!」


    「我再给你十分钟,要是到时还是不行,下场你是知道的。」


    「到底要我怎么办啦!」


    主城大声抗议,但渚的眼神仍是那般冷酷无情


    「我也不愿意,但是没办法。」


    渚与这群男子是认真的,只要知道主城无法发挥力量,他们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道理。


    双手被反绑在后的美岚,悲痛地看著主城。 主城紧握双拳。


    他深深尝到自己是多么无力,也回想起美岚曾说过的话。


    凭现在的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依赖fal与伙伴们。


    （玖式……）


    还有九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


    3


    好快。


    「人型」提著符咒刀靠近,玖式则同样举著用结晶包覆的魔杖。


    从左方飞来一记略高的斩击,即使用魔杖挡下,产生的冲击却让他整只手麻痹。不过「人型」马上将遭到弹开的符咒刀当头劈下,玖式只好用双手横举魔杖硬扛下这一击。


    （好重…!）


    双脚支撑不住强大力量的玫式下盘一不稳,对方马上以另一只手追加突刺攻击。


    几乎是出于本能往后翻滚,但武士刀的刀锋仍在脖子上划过一痕。玖式翻滚的同时也不忘念咒,当他站起身时,咏唱也随之完成。


    没想到,此时飞来符咒缠上魔杖。


    魔法发动失败。


    原来这符咒是「人型」投过来的,玖式于是丢弃手上的魔杖,并从斗篷内取出新的一把再度 展开咏唱。这次「人型」没有追上来,而是举起符咒。


    下一秒,一只无脸巨人竟出现在玫式后方。


    眼见巨拳就要挥下,玖式赶紧飞身离开原地。只见巨人的铁拳陷进地面,整个身体没多久也像雾一般散去。


    这次攻击让玖式混乱不已,甚至让他吓得无法动弹。


    「式神竟然召唤出灵体……?」


    虽然精密度低下,无法长时间维持实体的灵体瞬间就会消灭,但刚才的巨人竟不是由天宗寺,而是由那个式神召唤出来的。灵体能再召唤新的灵体这种事,根本没听说过。


    学园最强灵能力者的真本事——式神「人型」。


    此时「人型」在身边布下许多符咒形成结界,只见它的身影开始像海市蜃楼般摇晃


    说时迟那时快,玖式突然感觉到身后出现某种气息,当他带著魔杖转身一挥,结果竟被一道来自右下方的斜砍弹开了。


    眼前剧烈摇晃。


    「人型」的侧踢陷进玖式的侧腹部。


    尽管撕心裂肺的剧痛直窜脑门,玖式仍赶紧踏著不稳的步伐后退并咏唱冲击魔法,一团强光 从魔杖前端飞出。


    没想到却被符咒刀一刀两断。


    在玫式因此动摇的瞬间,「人型」已冲到他面前。


    玖式毫无防备的腹部随即遭到重重一踹。


    这使他整个人被踹飞在柏油路面滚了数圈,最后勉强以手撑在地上停住。


    「玫式先生!」


    雷蒂的叫声传进耳中


    站不起来。


    剧烈的痛苦逐渐侵蚀玖式的集中力与体力。


    操控著「人型」的天宗寺,俯视趴倒在地的玫式。


    「放弃吧。」


    天宗寺本人根本还没出手。


    「……不行。」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究竟为何而战?」


    自己为何而战。


    自己在此处的理由。


    玖式开口回答。


    「为了歌颂青春啊。」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玖式在皱起眉头的天宗寺面前,伸手摸向被斗篷遮住的腰际后方


    「我不是在开玩笑。」


    不管是悲剧、不幸、自私自利的话语,玖式不想向这些东西低头,绝不认输。


    谁想替人背负不幸啊。


    从腰间暗匣取出所有的符咒后,玖式也做出一把符咒刀。当天宗寺发现此事时,为时已晚。


    「因为那就是我追求的东西。」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符咒刀往前刺出。


    刀锋贯穿了「人型」的肩头。


    此举使得原本工整的灵体轮廓变得模糊,「人型」虽抓住刺进体内的符咒刀想将其拔出,但 它的动作很明显变得迟钝。玖式见状赶紧咏唱「雷杖」魔法,让远超于负荷量却能发挥最强大威力的高压电流缠绕在魔杖之上。


    最后朝刚拔出符咒刀的「人型」胸口刺出魔杖。


    刺眼的强光与火花四散。


    「人型」带著刺耳杂音飘散。


    而超出承受极限的魔杖前端也同时碎裂。


    「你到底是……」


    天宗寺不禁以讶异及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紧接著,她发现玖式将手伸进怀中而迅速举起符咒。


    玖式抓住预先藏在斗篷内的备用魔杖。


    但现在天宗寺早自己一步挥出符咒,已来不及咏唱。


    玖式于是用双眼盯著天宗寺,集中精神。


    天宗寺的身体突然像是腹部遭到重击般向前倾。


    膝盖不支跪地。


    学园最强的灵能力者,痛苦地一手压著腹部,一手撑在地上


    一阵强烈刺痛掠过玖式头部。


    因为比起正常使用魔法,这个手段带来的负荷实在过于沉重。


    玖式强忍头痛走近天宗寺并以魔杖抵著她,她似乎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将冲击魔法直接朝你身上发动了。」


    天宗寺闻言讶异到双眼大张。


    「怎么可能……若不是超能力者,根本无法做到那种事!」


    玖式只回了天宗寺一个无力的笑容。


    现在还不是回答她的时候。


    「雷蒂,快趁现在将主城先生救下来。」


    雷蒂点点头,靠近无力倚在护栏上的主城裕,并将他手上用来代替手铐的符咒撕破。


    「抱歉了。」


    裕拿起手机——


    *


    「时间到了呢。」


    渚看著时钟静静说道。


    这句无情的宣言让一旁的男子们站起身来。


    「住手!」


    惊慌失措的主城冲上前死命缠住其中一名男子不放,但却一下就被制伏在地。


    男子们继续往美岚走去。


    「住手!别这样!求求你们再等一下!」


    没人听进主城这番求饶,冷血到根本无法想像他们和自己一样是人类。


    为什么听不进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其中一名男子亮出刀子。


    美岚见状吓得花容失色频频摇头,恐惧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


    男子抓起美岚的手腕往桌上一压,嘴巴被堵住的她不停发出苦闷叫声。眼看男子硬是将美岚的手掌扳开,将刀锋对准小指作势要切时——


    「等等!」


    一声高亢的制止声响遍仓库。


    而出声的人竟是——渚。


    「……你们做那种事也没用,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现在还是想办法取回控制权限比较实际。」


    这句话十分诡异,不过此时却有一名男子走近渚。


    「你是什么意思?」


    「把她弄死有用吗?这样哪里还有人质的意义。」


    「一根指头哪弄得死人啊?我们可不是你的手下,除了和祠堂封印有关的事以外,没必要听你命令行事。」


    主城看到渚忿恨地闭起嘴,紧握的拳头不停颤抖。


    男子说完再度走回美岚身边。


    主城再怎么挣扎,仍无法摆脱自己身上这名孔武有力的高大男子,只能带著懊悔与恐惧的泪水放声嘶喊。


    说时迟那时快。


    『——晃,下指示给我吧。』


    无线对讲机传来熟悉的人工声。


    「fal……」


    主城一时之间还会意不过来,但总算想到唯一的答案。


    赶上了。


    玖式他成功了。


    「等等,权限回到我手上了!」


    主城这一喊让男子们停止动作。


    被压制在地的他开始放声狂笑,接著高喊、


    「把座标给我,我马上就把那里炸平!所以你们快给我从美岚身旁滚开!」


    男子们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美岚。


    此时渚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虽然他瞬间又变回原本那副冷酷无情的面貌,但主城并没有看漏。


    pc萤幕上显示的五个标记。


    现在上头多了一个「人」的记号,正朝剩下四个没有标上「x」标记的其中一处缓缓前进。


    「输入指令a—01,设定移交主管理者权限于第二管理者,而后无法再度变更。」


    当主城裕一说完,天宗寺立即有了反应。


    「不要动!」


    但却遭到玖式拿魔杖制止。


    天宗寺紧咬下唇狠狠瞪著他。


    此举虽然没有杀伤力可言,但其眼神流露的情绪让玖式感受到精神层面的苦痛。


    「你们根本不瞭解那是什么东西。」


    「那就请你告诉我们吧。」


    「地脉结界,一种由历代巫女费尽毕生心血打造出来,至高无上的封印结界。」


    「封印……?」


    「所有的祠堂经由地脉连结成五芒星型,因为当时要是不那么做,根本不可能封印得了『那个』啊。」


    「『那个』指的又是什么?」


    天宗寺陷入沉默。


    都走到这一步了。


    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事,需要她保密到这种程度?


    「……不管那到底是什么,都不能拿美岚小姐的性命来交换啊。」


    「那你说,谁要为结界遭到破坏的下场负责?」


    「我会想办法。」


    「你说什么……」


    「我相信肯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的。」


    如果不得不战斗的话。


    如果不挺身而出就无法保护,那自己与伙伴们一定会选择奋战到底。


    我已发过誓。


    自从知道我最重视的女孩早就选择了这条路的那一刻起。


    突然之间一阵天摇地动。


    感觉脚边快要垮掉的剧烈摇晃撼动大气。


    众人定睛一看,看到隧道前方那座山的山顶上扬起阵阵黑烟。仰望发出轰隆巨响的上方,更可以发现遥远的空中出现一个小灰点。


    那正是fal的本体——mk—iv。


    超规格的破坏力。


    不管体验几次,产生的冲击与轰隆声仍不禁使人站不稳。


    「第二座祠堂被……」


    天宗寺错愕地自言自语。


    璃理佳在雷蒂的搀扶下走到玖式身旁。


    「你还好吧,璃理佳?」


    「我没事,别管我了,那个到底是?」


    「是主城用fal……」


    即使清楚他是受人威胁才这么做,但心中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当玖式因此意志消沉时,一股刺耳的噪音又在头顶响起。玖式等人捣起双耳抬头一看,被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象吓到当场愣住。


    一架巨大直升机竟缓缓往此处降落。


    和一般直升机的形状不同,这架直升机的体积庞大,呈铁灰色外观的直升机尾翼两旁各有一组巨大螺旋桨。


    「接下来,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该以身犯险的局面。」


    降落至柏油路的直升机上走出数名人影——配戴头盔、防护衣及小型枪械的士兵们迅速站至裕的身旁。


    当玖式等人被这个阵仗吓到而愣在原地时,裕对他们说：


    「毕竟我儿子被抓去当人质,我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其中一名士兵走近裕。


    「我们透过信号追踪,找出美岚在s区临海开发区的仓库街,就在其中一间废弃仓库。」


    「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发——新堂,等等别给我放过任何人。」


    被称作新堂的男子点了点头。


    裕身上散发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狠劲,让玖式等人不禁震慑。


    裕带著士兵们转身准备上直升机。


    其背影让玖式联想到一国之君的风范。


    「我一定会把晃和美岚都救出来。」


    看著裕的身影逐渐走远,玖式赶紧鼓起勇气大喊。


    「请你带我们一起去!」


    裕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


    「我刚刚应该说了,我不能再让你们以身犯险。」


    「我们可以战斗。」


    绝不是什么都办不到。


    裕的视线直直打量著玖式,让他有种潜藏于心中的恐惧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的确相当危险。


    可是玖式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身陷危机的朋友见死不救。


    「我也去。」


    天宗寺跟著说道。


    已回复平时状态的她走到璃理佳与雷蒂身旁。


    少年少女们毫不退缩，正眼面对比自己大上一两轮的大人。


    「求求你，因为主城他是我们的朋友啊！」


    裕沉默了好一会儿。


    接著他转过身，比了个手势对坚持己见的玖式等人示意。


    「搭起来会很不舒服，这点你们就忍耐一下吧。」


    「……是！」


    玖式等人跟在裕身后一一上了直升机。


    只见两侧螺旋桨开始加速旋转，使机体浮空垂直上升，最后螺旋桨改变角度，驱使机体疾速往前飞去。


    情况已刻不容缓。


    4


    被称为倾转旋翼机的这架直升机，来到一处港口上空。


    从机上的小窗户探出头，便可看到下方的仓库街。


    此时，玖式开口问坐在一旁的天宗寺。


    「天宗寺，祠堂一共有几座？」


    「五座。胧山山顶上那一座与刚才遭到破坏的第二座……恐怕现在其他祠堂也即将遭殃。」


    听到她这么说，玖式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事。


    但是天宗寺似乎已经不打算责怪他，只是静静等待那个瞬间的到来。


    找到渚一伙人的瞬间。


    就在这时由于机体倾斜，机上的玖式等人赶紧用力抓著内墙上设置的把手，原来是直升机开 始回旋了。


    机体最后悬停在某座老旧仓库的正上方。


    此时，那位被裕称为新堂的男子，走近玖式等人身边。


    「我们会先降落，你们随后跟上即可，注意千万不要逞强。」


    说完之后，机内的士兵们也不管目前位置还在空中，所有人均站起身来。


    机身侧面的门一打开，螺旋桨引发的强风及剧烈声响顿时窜进直升机内。


    当玖式等人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士兵们一个个沿著从机身垂下的绳子熟练地飞降地面。


    天宗寺看到玖式还一愣一愣的，开口对他说:


    「玖式，我们也走吧。」


    「走？可是我办不到他们这种事啊。」


    「这是什么话，我们既然是东十字学园的学生，当然有我们自己的办法不是吗？」


    天宗寺露出一种像在恶作剧的笑容。


    接著她拉起玖式的手臂，往灌进阵阵强风的侧门走去。


    「等、等一——」


    「别等了，你就先下去吧。」


    天宗寺说完，竟一脸若无其事地将玖式往机外一推。


    身体冷不防悬空并迅速坠落。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根本连叫声都挤不出来


    然而，撞击力道却远比预期来得轻。


    眼前一片雪白。


    自己正坐在一个飞行于空中的东西上头，玖式花了一点时间才惊觉到这件事。原来这个东西 的真面目，是天宗寺召唤并实体化的大雕灵体。


    大雕一个大角度回旋，将玖式安全送至地面。


    心脏仍剧烈地跳个不停，接著一道影子降落在脚软跪地的玖式身旁。转头一看，发现竟是以公主抱抱著天宗寺的「人型」。


    「……天宗寺？」


    「怎么啦？」


    「那个，你刚才为什么要……」


    「稍微还以颜色罢了。」


    天宗寺带著顽皮的微笑回覆玖式。


    这时，璃理佳扬起轻飘飘的斗篷抱著雷蒂一同落地。


    她那超乎人类的动作让玖式哑口无言。


    「璃理佳，你怎么办到的？」


    「我压缩空气减缓下坠速度，短时间内可以滞留在空中，原理和我操纵魔杖飞行是一样的。」


    「喔、喔……」


    意思是她可以在空中飞行一小段时间，真不愧是超脱常识的魔法师。


    「玖式，你脸色好糟，没事吧？」


    「嗯……还可以啦。」


    玖式可说有点在逞强，因为他整副身体还在隐隐作痛，真不想再与「人型」交手第二遍。


    不过也正因为交过手，才体会到现在自己这边多了一名再可靠不过的伙伴。


    在新堂的带领下，玖式等人不从正面进攻，而是绕到某个仓库的后门。


    「主城他们就在这里？」


    「美岚的随身物品上装有gps发信器，讯号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新堂与几名士兵开始对后门动手脚，当一切准备就绪，新堂转头对其他伙伴比手势致意，接著才看向玖式他们。


    「要攻坚了，所以恐怕没办法优先保护你们，没问题吧？」


    「我们知道。」


    嘴上虽然如此回答，但其实玖式的手心满是汗水，他重新握紧魔杖。


    当新堂一对伙伴送出指示，一股高亢的破裂声随之响起。


    门锁被炸开，新堂等人提起枪直直往里面冲，玖式等人也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新堂进入室内后随即持枪环顾三百六十度，背对著他的玖式也跟著举起魔杖。


    空荡荡的空间。


    看不见半个人影。


    仓库深处有一团盖著布的可疑物体。新堂等士兵们提起枪，玖式、璃理佳、雷蒂三人拿起魔杖，天宗寺则是举著符咒谨慎前进。


    新堂朝伙伴们使了个眼色。


    接著用力掀开地上的布。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从尺寸可以推测是女性用的靴子。


    所有人像被电到一样有了反应。


    「璃理佳小姐！」


    听到雷蒂惨叫的众人抬起头来。


    一根木材飘浮在空中。


    眼看就要在璃理佳的头顶落下。


    玖式见状赶紧一把搂住她的身体往旁飞扑，粗大的木柴就这样在原地落下，发出剧烈声响。


    念力系的超能力。


    对方之中也有乙太能力者。


    玖式本想站起身却遭到新堂制止，这才发现——


    眼前竟出现了数名身著朴素便服的男子，两、三……多达五人。


    玖式等人早已成了瓮中鳖。


    男子之中既有拿著手枪的，也有拿著魔杖及符咒的，而两手空空瞪向这里的人，恐怕就是超 能力者。


    「千万别动。」


    新堂小声警告玖式。


    此时，玖式听见璃理佳开始低声喃喃自语。听在没有相关知识的人耳里或许无法理解，但此举其实是透过自身拥有的介质来形成能量与物质的方式——咏唱咒文。


    男子们的眼前突然出现魔杖。


    「什——」


    魔杖同时放出数种攻击魔法，使得其中一人被火烧身陷入混乱，一人被飞来的冰锥刺伤眼 睛，位于上方的另一人则是遭到强劲冲击魔法击飞摔落一楼。


    璃理佳周遭飘浮著许多魔杖。


    天宗寺的「人型」也接近剩余的男子。


    「人型」徒手接下袭来的凶刃，接著朝男子的侧脑祭出一记回旋踢，这一踢轻而易举地将体型壮硕的男子踢飞，摔到一旁堆置的建材堆中。


    还有一名男子不断操纵粗大建材飞撞过来。新堂一个前滚翻躲过，同时瞄好准星后开枪。子弹命中男子肩头，让他整个人往后倒去。


    玖式用魔杖抵住其中一名拿著魔杖不停颤抖，似乎也是魔法师的男子。男子高举双手，并放 开魔杖示意投降。


    没想到，当玖式的注意力都在男子放开的魔杖上时，男子竟拔出腰间预藏的刀子朝他砍去。


    发出危险光芒的刀锋切过玖式制服上的领带，他因恐惧而变得反应迟钝。


    此时，从侧面飞来一团光球将男子打飞。


    男子就这样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动也不动。


    原来是雷蒂举起魔杖施展魔法，不过她本人一对大眼倒是瞪得圆滚滚，似乎对自己魔法的威力感到惊讶。


    短短数秒之间。


    除了玖式一行人以外，对方的人马都已瘫倒在地。


    「我应该说过要你们别逞强。」


    「对不起。」


    如此道歉的璃理佳，脸上仍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她根本毫无歉意，就连新堂都有点傻眼。


    新堂与其他士兵将男子一一绑起，他们恐怕是和渚一伙的吧。


    不过最关键的主城他们尚未现身，究竟会跑到哪——


    这时，突然有某种东西映入玖式视角的边缘。


    二楼走廊闪过人影。


    玖式咏唱冲击魔法的咒文。


    从魔杖前端飞出的光球命中了——扶手。射慢了，人影正打算从二楼逃到外面。


    不过仍有人清楚分辨出那隐约可见的背影。


    「渚！」


    天宗寺放声大喊。


    那是渚，以及——


    玖式等人追出仓库，看到早他们一步从二楼冲下来的三个人影就在前方，他们加快脚步追上前去。


    然而，前方的三人却停了下来。


    原来是新堂等人绕路拦在他们面前。


    「主城！」


    听到玖式的呼喊，主城回过头来这三人分别是渚、主城以及美鼠。


    总算，总算再度见到他了。


    「不准动！」


    渚以符咒抵著美岚的颈部。


    原来港将符咒硬化，让其锐利到形同刀子。


    「别这样！」


    「别靠过来！不然信不信我杀了她！」


    主城看到被逼急的渚，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天宗寺对著渚大叫。


    「渚，别再做傻事了！」


    渚看到姊姊的出现，微微一笑做出回应。


    「就差一步了，姊姊，我们就快可以从诅咒中获得解放了。」


    「你说什么……？」


    这时，新堂的其中一名伙伴从仓库内取出手提箱，里头的电脑画面显示著不知是何处的地图。


    地图上有五个红色标记。


    形成五芒星的五点中，有四点已划上「x」记号。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天宗寺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到了这个地步，就连玖式都明白了。


    这些红色标记代表祠堂的所在位置，而划「x」的记号表示该处已遭mk—4破坏。


    只剩一处。


    「主城……」


    主城只能无言地对玖式摇摇头，因为要是他在这种情形下命令fal停止攻击，不知渚会做出什么好事，更不知道美岚的下场会如何。


    目前主城已下令攻击。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pc上的画面有了变化。


    一个「△」正朝红色标记靠近。


    「这下总算结束啦！」


    渚放声大笑。


    玖式、璃理佳、雷蒂、天宗寺、主城、新堂。


    每个人都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著「△」靠近红色标记。


    剎那之间，发生了各种事情。


    渚手中的符咒遭到弹飞。


    距离此地两百公尺远的仓库屋顶上。


    有两个人影在那里，一人是裕，他身旁的另一人则卧倒在地，手臂架著一把大型来福枪。


    狙击——


    天宗寺朝诸扑过去。


    玖式冲上前魔扶美鼠的瞬间，看著一连串经过的主城，焦急地对无线对讲机大叫。


    「fal停手！停止攻击。」


    同一时刻，「△」与红色标记重叠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看著pc萤幕上的画面。


    下一刻，「△」飞过红色标记。


    无论等了多久，上头也没有出现「x」记号，这其中代表的意思总算缓缓渗进玖式等人的脑袋。


    「赶上了吗……」


    千钧一发。


    主城的指令传达到了。


    看到总算重获自由的美岚冲过来，主城伸手抱紧她娇小的身体。


    「对不起……请原谅我……」


    美岚将头埋在主城怀中不停道歉。


    「笨蛋，你在道什么歉啊。」


    「可是，都是因为我才……」


    「你没事就好，真的，没事就好。」


    「晃——」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主城就这样将泣不成声的泪人儿楼在怀中。


    新堂将仓库内的男子们绑起来带了出去。


    等到美岚平静下来后，主城回到玖式身旁。不只脸上有遭到殴打的伤痕，整个人看来也相当憔悴。


    「玖式，你帮了大忙啊………」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真的太好了！」


    听到现式这么说，主城急急地紧握双拳低下头来。


    「我什么都没做到。」


    「主城……？」


    「就算美岚在我面前，我也救不了她，我根本不像你那样有能力保护大家啊。」


    主城这番完全不像他的丧气话让玖式有点讶异。


    玖式看向主城，发现他眼中充满了恐惧、愤怒以及懊悔。


    「刚才救出美的是新堂他们，那时候从吸血鬼手中保护雷蒂和雾生的是玖式，从来都不是我，从来不是。」


    头一次。


    这是自己头一次知道主城心中竟然有这种想法。


    不管是在学园内发生事件的时候，还是期末特别测验那时。


    主城总是带著充满自信的表情帮助他们，让玖式认为他是一名远比自己还要勇敢、聪明、坚强的少年。


    但这只是玖式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实是主城一直隐藏著方才那番话以及自己的感情，而玖式也没有察觉罢了 即使如此。


    玖式仍有一句非得现在说出口的话。


    「主城，璃理佳有句话要我转达给你。」


    听到玖式突如其来丢出此言，主城不解地皱起眉头玖式开口说:


    「你来当我们小组的组长吧。」


    主城间言双眼瞪得老大。


    「主城，其实我当初完全搞不懂璃理佳为何会找你加入小组，等到后来知道你家的事，我以为那就是她的理由，但是我错了。璃理佳打从一开始，就是希望主城你来带领我们的小组啊。」


    「你在说什么 ？我跟你们可是……」


    「当时你说过，普通科的学生只把我们当成道具看待。」


    在夕阳照射的顶楼，那是主城第一次稍微流露真实面貌的一刻。


    「利用我们吧，主城。 」


    有些事是自己办不到的。


    而有些人做起那些事远比自己拿手。


    这并不是什么该感 可耻的事。


    要是能与这些人相遇，并且成为朋友或伙伴的话。


    该是何等的幸运啊。


    「将来的事谁都不知道，我们的确有可能会成为遭到利用的棋子，但是若有一天，主城能成为上位者利用我们，我会很高兴。」


    「你………」


    主城不知如何回答。


    「我觉得你很厉害呢。」


    雷蒂对满脸问号的主城微微一笑。


    「虽然我不懂关于那些机械的事，但我知道主城同学厉害的地方并不是很会使用它们，而是事能让取式先生与璃理佳小姐说出那种话。」


    没错 有些事自己做不到，但是主城可以。


    「这不正是主城同学的力量吗？」


    主城低下头来。


    「各位，对不起……」


    主城辛辛苦苦才挤出这个回答。


    但是对于玖式等人来说已经够了。


    不一会儿，裕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先是抱了抱美铁，然后摆出严肃的表情与主城对望。从现场气氛看来，不能算是赚人热泪的父子再会。


    「这下你应该很清楚了，拥有力量就会遭人利用。」


    「主城老爷……见少爷……」


    美岚不安地看著他们双方，此时，主城开口了。


    「老爸，听我说。」


    「什么事？」


    「我想留在那间学园。」


    主城这句话让玖式等人紧张了起来。


    「你为什么那么执著？明明差点丢了小命，到底为什么？就算继续留在那里，你也不能获得力量。」


    「重点不在这啊。」


    「你说什么……？」


    主城笑了。


    是一如往常充满自信与坚强的笑容。


    「我不是为了获得力量，而是为了瞭解怎么使用力量，才会想与这些家伙继续待在一起。」


    截然不同的紧张感在现场蔓延，玖式等人与美岚均屏气凝神观注事情的发展。


    裕脸上严肃的表情毫无变化。


    「蠢儿子。」


    裕说完后大大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明白，要说服你妈得花多大的功夫。」


    在场所有人花了一点时间才总算听懂裕这句话的意思。


    玖式看似松了口气轻拍胸膛，主城则是高兴地高举双拳。


    玖式与主城双方的信念，在此刻无声无息交织重叠。


    5


    符咒全被没收的渚倚著仓库的墙，无力地低著头。


    眼看弟弟这副模样，天宗寺说:


    「瞧你做了什么傻事，已经无法恢复原本的模样了啊。」


    渚仍然不发一语。


    「为什么？你为何要做这种会败坏家族名声的事？」


    「姊姊你真的愿意吗？」


    「……什么意思？」


    「什么阴阳师嘛，什么灵能力者嘛，无聊透顶，不过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呀，成为那种东西真的是姊姊的梦想吗？」


    即使被渚这番平静却强而有力的发言震摄，天宗寺仍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就算事实是你说的那样，我仍会从中找出自己该走的道路。」


    「……真可惜呢，姊姊。」


    「我也这么认为。」


    「不，我的可惜不是这件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渚耸了耸肩，天宗寺眉头紧皱，玖式也是一点都摸不著头绪。


    渚将视线看向放置在新堂等人前方的pc。


    画面上竟然再次出现了「△」记号。


    「咦？」


    渚一边笑一边说:


    「真的，很可惜呢。」


    最后的红色标记，划上了「x」记号。


    单调的信号声在死寂中音起。


    「怎么会——」


    玖式马上看向主城，早一秒回过神的他正对著无线对讲机大叫。


    「喂，fal！你为什么要攻击？」


    『否定，那不是我做的。』


    主城当场傻住，将fal的回答转告在场其他人。


    「不是mk-4发动的攻击。」


    「那到底………」


    此时，只见天宗寺罐又手环抱自己的身体不停颤抖。


    「天宗寺？」


    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流露出至今未曾见过的恐惧。


    「妖狐……」


    妖狐？


    听到天宗寺如此低语，无法理解含意的玖式可说是一头雾水。


    而渚说完话后似乎了无牵挂， 以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闭上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所有人都只能无言僵在原地。


    此举造成了致命的破绽。


    被新堂等人绑起来的其中一名男子——


    这名双眼被不透明胶带封住，双手被反绑的超能力者，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pc画面上时，用脸使劲磨蹭墙壁。


    不管脸磨到破皮使命挣扎的结果，让他露出了其中一只眼睛户外的路灯破碎四散。


    剧烈声响让玖式等人回过神来。


    诸多碎片浮至空中，这时最接近男子的天宗寺转过头与他对上眼，眼见玻璃碎片就这样直直朝还处于惊讶状态的天宗寺飞去。


    「姊姊！」


    渚一个飞身撞开天宗寺。


    尖锐碎片一刺进他的背部。


    渚的身体逐渐瘫软，最后不支倒地。


    「渚？」


    新堂开枪击中作势逃跑的男子脚部，导致他惨叫一声后倒地，新堂等人马上上前压制不断挣扎的他。


    天宗寺一抱起渚，她的手掌就沾满了鲜红。


    玖式等人赶紧往两人身边聚集。


    对眼前景象无法置信的天宗寺完全愣住了。


    渚痛苦地呻吟。


    「不该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


    嘴角渗出血沫。


    抱著渚身体的天宗寺嘴唇不停颤抖。


    渚虚弱地开口。


    「只要妖怪被放出来……用来维持结界的巫女也就没有用了。等到整个家族的名声一落千丈，咏和负责保护她的姊姊……就可以不用再扛著重担……」


    天宗寺哑口无言。


    渚的眼中流下了混合痛苦及其他情绪的泪水。


    「这样大家……都能获得自由。」


    「你就为了这种事………？」


    看到天宗寺满脸错愕，渚微微一笑。


    「姊姊，你不该被这个家绑得死死的……」


    [插画]


    渚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此时，他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说了某个字眼。


    歌——


    玖式是如此判断的。


    眼见渚沉重的眼皮就要关上，天宗寺摇摇头。


    「不，你快起来！渚、渚……渚！」


    赤红鲜血在柏油路上汇成血泊。


    天宗寺使劲摇晃著清瘫软的身躯，但他一动也不动，双眼依旧紧闭，失去理智的天宗寺放声大叫。


    一幅刻在玖式心中的景象仿佛重现在面前。


    昏暗的森林，母亲，溅到脸上的温热血液，白发吸血鬼。


    再也回不来，永远回不来了。


    天宗寺的悲吼划破静寂，响彻云霄。


    *


    在浓将密布的深山一角，大量砂石飞机到空中。


    这是一处裸露灰色岩脉的洞窟入口，然而现在由于岩盘崩陷，洞窟早已不复见。周遭的树木 成放射状倾倒，大地也呈现一片焦黑。


    在世罗与身旁一群黑衣男子，正从上方俯视这凄绝的景象。


    「最后的介入行动乃是计划之外的事，要是最后计划因此失败，责任可得全部算在你头上呢，在世罗理事长。」


    「我不在意，毕竟我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话说回来，是叫mk—4没错吧？真的有办法将它击坠吗？」


    「这个问题我们会处理——美杜莎、斯忒诺、欧律阿勒。」


    一名黑衣男子对无线对讲机呼喊。


    『不能放那种下三滥的家伙存在世上。』


    『我们才是最强的啦！』


    『此言甚是，就让我们送它上路吧。』


    三种人工声出言回应。


    「看来另一边也醒过来了呢。」


    在世罗的视线看向层层岩石交叠产生的缝隙，一道身影缓缓从大小刚好能让一个人通过的缝隙中浮现。


    乍看之下是个人。


    但是身上却有几处相当诡异的地方。


    银发。


    宛若狐狸的兽耳。


    有如天仙下凡，充满幻想色彩的绝世美貌。


    「你要去哪呢，妖怪？」


    男子们见其容貌无不产生动摇，只有在世罗一人不为所动。


    「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叫醒，何不打声招呼再走呢？」


    『你就是唤醒我之人吗？』


    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在世罗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啊，往后请你多多指教了了，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凭你们区区人类，也想拢络我吗？』


    听到妖怪这番话，在世罗哑然失笑。


    「快别这么说了。」


    『什么？』


    在世罗笑了好一阵子才总算静下来。


    同时，摆出一张丝毫感受不到人类气息的脸。


    「我们可是人啊，难不成你忘了吗，非人？」


    『……哼。』


    看到妖狐无言以对闭上嘴，在世罗面露满足的神情。


    「你现在想怎么做呢？我记得应该有些人是你该提防的才对啊。」


    『那些该死的神灵使。」


    妖怪的回应让在世罗微微一笑。


    『我要杀了巫女。』


    *


    玖式一巴掌甩在天宗寺脸上。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当场愣住。


    「振作起来啊！他还有救！」


    「玖式………」


    玖式奋力振作受恐惧影响快要动弹不得的身体。


    抹去自己心中的恶梦。


    绝不允许这种悲剧再度重演。


    绝不允许。


    玖式挪开天宗寺的手，看了港的伤口后便以魔杖前端对准，咏唱用来发动治疗魔法的文言文。课堂上有学过，冷静，集中精神，一定没问题的！


    但是璃理佳伸手握住了玖式的魔杖。


    「玖式，我来吧。」


    璃理佳的眼神中充满自信与可靠。


    这时玖式才惊觉自己的手不停颤抖，赶紧调整呼吸并不断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很丢脸，不过看来现在交棒给璃理佳才是明智之举


    璃理佳点点头后，举起魔杖开始咏唱咒文。


    魔杖前端发出淡淡磷光。


    玖式对天宗寺说:


    「现在先堵住他的伤口止血，我们能做的只是应急处置，必须尽早将他送到医院才行。」


    听到玖式这么说，主城马上开口对新堂大喊。


    「快把倾转旋翼机叫来，将他带往附近的综合医院！还有帮我转告老爸，美岚就拜托他了！」


    主城俐落地发号施令后，转向玖式这里喊道:


    「玖式！借你的斗篷一用，我要拿来当成临时担架！」


    载玖式一行人来到此地的直升机，随著吵杂的螺旋桨声著陆。


    玖式听从主城的指示让渚躺到斗篷制的临时担架上，再由全员谨慎地将担架搬至直升机内。


    「渚……」


    最后渚的身体被固定在座位上，过程中天宗寺都一直握著他的手不放。


    「不要紧，他会没事的。」


    点头回应的天宗寺脸上恢复了少许生气，虽然令人看得痛心，但也不禁替她的坚强感到安心。


    然而，玖式从侧面发现她的脸忽然僵住。


    只见天宗寺依依不舍地放开渚的手，缓缓走下直升机。


    「你不跟著去吗？」


    天宗寺对驾驶说了万事拜托后便关上门，目送直升机缓缓上升离去，接著对众人说:


    「咏有危险了。」


    「怎么回事？」


    咏她们现在应该是在大宅内等天宗寺等人归来。


    「祠堂结界封印的是一只妖怪。」


    玖式等人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个不常出现在日常生活内的词汇。


    「妖怪……？」


    「能够幻化为人型的白面金毛九尾狐，年纪超过千年以上的大妖怪，这就是被封印在祠堂内的妖怪妖狐的真面目。」


    天宗寺说了，它已经遭到释放。


    若只是一种信仰或是幻想，渚与神官们根本不可能会做到如此程度。


    一切都是事实。


    天宗寺继续对有点无法理解的玖式等人解释。


    「如果苏醒的妖怪仍保有过往记忆，很可能会对封印自己的巫女一族下毒手也不一定。」


    「可是那不都已经是古早时期的……」


    「妖怪可不这么想。不管是现代还是千年以前，对它来说都一样。理由还不只如此，因为现今能将它再度封印起来的，只有咏一人啊。」


    玖式回想起咏身上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


    一种既非魔法也不属于灵能力或超能力的特殊力量。


    遭到封印的妖怪现在正朝咏而去。


    玖式想到这里，惊觉一件最糟糕的事。


    「雾生同学！」


    现在雾生正陪著咏。

 第四章

    1


    宅邸内寂静无声。


    雾生似乎被神官们认定为陪咏聊天的对象，因此与咏一同待在她的房间等现式一行人归来，纸拉门的另一头可以隐约看到柳禅站在门前警戒。


    在天宗寺等人出门后，由于有雾生的陪伴，咏原本相当平静，但从大约一个小时前开始，咏的态度突然有了剧烈转变。


    「好可怕……我好怕喔，文香……」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咏像是陷入恐慌似地不停颤抖。


    问她害怕的理由她也只是摇头，表现出明显的恐惧感。


    有没有办法能安抚她呢？雾生突然灵光一现，拿出符咒开始低语。


    周围隐约浮现两名宛若人类的纤细灵体。


    「你看！她们是本小姐最要好的朋友，优子和加奈惠！本小姐还有将近一百个朋友，所以你不用害怕喔！」


    雾生自豪地向咏介绍灵体。


    咏认真地瞧了一会儿后说道。


    「姊姊，跟幽灵当朋友不会很寂寞吗？」


    天真无邪的一句话，深深重创了雾生的心。


    「才才才、才没有那、那种事呢！真的没有喔！」


    「没关系，我来当姊姊的朋友。」


    「小、小咏……」


    咏反倒安慰起雾生，让人搞不懂到底谁才是年长者。


    当雾生提醒自己得振作起来的同时，突然注意到放置在房内的一件东西。


    挂轴下方供奉著一把形状细长、黑白相间的弓，以及一根带有狐棕色尾羽的箭矢。


    「那是破魔箭吗？」


    「嗯，是真的喔。」


    「真的？」


    雾生对咏说的话感到不解，侧倾著头思考时，身上突然窜过一股寒意。


    她赶紧环顾四周。


    安静过头了。


    人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花板的灯也开始闪闪烁烁。


    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还站在门外的柳禅竟然不见了，简直就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人，使得雾生涌上一股强烈的孤独感。


    「文香……？」


    雾生静静站起身，同时再度伸手拿出符咒，咏不安地看著她。


    心跳脉搏加速，呼吸越来越困难，颈部开始渗出汗水，这是只有灵能力者这种拥有强烈灵感之人才能察觉到的第六感。


    某种东西正朝著这里逼近。


    会带来灾厄的，某种东西。


    *


    灵峰「陇山」的半山腰有一处空旷的平地。


    玖式一行人搭乘由fal控制的直升机，从上空俯瞰地面。


    从空中观察天宗寺家的宅邸，虽然没发现明显异状，但是从最后一座祠堂遭到破坏已过了将近一小时。


    不能掉以轻心。


    『好啦~我们要降落啰~』


    广播器传来fal的人工声，直升机开始缓缓下降。


    最后伴随著强烈暴风在宽广的庭院内著陆。


    机门一滑开，玖式等人马上冲了出去。


    直直奔进宅邸正门玄关。


    然而，现场诡异的氛围让玖式等人停下脚步。


    「为什么没半个人在？」


    不只大量住在这间宅邸的人们不见踪影。


    连柳禅等神官们也没现身。


    「她在哪里？」


    「往这走！」


    一行人跟著带路的天宗寺，在宛如迷宫的宅邸内奔走。


    静得出奇的宅邸深处，有一间房传来亮光。就是那里！天宗寺冲过去用力拉开门。


    「咏！」


    看到眼前的景象，玖式等人当场僵住。


    被撕裂的榻榻米，布满裂痕的墙壁，满地都是天花板掉落的木材碎片，只剩吊灯勉强保住一命，替玖式等人照亮房内的惨状。


    「天啊……」


    雷蒂脚软跌坐在地。


    「不是这里。」


    玖式说道:


    「一定是和雾生同学一起逃到其他地方了。」


    玖式这番话将其他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天宗寺点头附和。


    玖式用力紧握魔杖。


    你在哪，雾生同学？


    「怎么啦，fal？」


    就在此时，主城拿起无线对讲机低语。


    『不知名机体接近中。』


    主城闻言有些讶异。


    「是航空自卫队吗？」


    『不，所属不明，看来对方持有隐形侦测雷达，我被发现了。」


    所属不明的机体？


    在这种状况下，这个时间点？


    「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啊。」


    『我和你一样。』


    主城本想吐槽「你这个ai怎么会感到不太妙？」但其实他知道，不能小看fal的回应。


    和自己无凭无据的感觉不同，fal的预感是「分析所有能搜集到的情报，计算出威胁程度后仍无法对情势下定论」的意思。


    可信度相当高。


    「主城，fal它怎么了吗？」


    「有某种军用航空势力正在接近mk—4。」


    「这……到底是打哪来的？」


    「不知道。」


    玖式等人抬头仰望如深海般深邃不见边际的天空。


    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在他们构不著的地方上演。


    *


    雾生带咏悄悄从宅邸后门来到外面躲了起来。


    得快点逃才行。


    身为灵能力者的雾生清楚感觉到，一种不属于人的东西正朝著这里靠近。这股确信化为恐惧束缚她，使她几乎要动弹不得。


    现在她之所以还有办法逃跑，完全是多亏那时与真正非人生物进行死斗的经验所赐。


    更何况现在——


    「文香……」


    「不要紧的。」


    从握著的小手传来颤抖。


    雾生为了不让自己的颤抖也传过去，稍微使了点力回握咏的小手。


    现在能保护这孩子的只有自己。


    她凭藉气息躲开肉眼察觉不到的敌人，绕著宅邸外墙来到宽广的庭院中。


    当两人在铺满砂碟的道路上前进时，雾生突然感受到背后出现某种气息。


    她瞬间举起符咒转过身。


    「咏！」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天宗寺。


    雾生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同时感觉身体的力气一瞬间流失了。


    「天宗寺大人……太好了。」


    他们回来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安心。


    天宗寺朝这里招了招手。


    「谢谢你，来，让咏过来我这里吧。」


    雾生回以微笑后轻轻推了咏的背，可是那个黏著天宗寺不放的咏，竟然丝毫没有往前走的意思。


    「怎么啦？你看，是天宗寺大人呢。」


    「不要……」


    「小咏？天宗寺大人，这——」


    天宗寺这时已站在雾生眼前，根本没感觉到她走过来的气息。


    背上起了鸡皮疙瘩，简直像是面对一种外型为人的非人生物。


    天宗寺接著伸手勒住雾生的脖子。


    「呃嘎……！」


    就像戴上能乐面具一般，面无表情的天宗寺单手抓住雾生的颈项，将她高高举起。


    受强大力道的影响，她的脚开始悬空。


    为什么？天宗寺大人怎么会——


    尽管再怎么回抓天宗寺的手腕挣扎，她也不为所动。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即将失去意识。


    这时，从侧面飞来一道光击中天宗寺的头部。


    天宗寺被击飞，撞坏后方的石灯笼后倒在地上。


    「雾生同学！」


    获得解放的雾生痛苦地咳嗽。


    当她勉强抬头一看，发现举著魔杖的雷蒂出现在眼前。


    不只有雷蒂，还有环式、璃理佳、主城，最后是另一名天宗寺。


    主城第一个冲上前抱起雾生。


    「为什么……」


    「那不是天宗寺小姐。」


    雷蒂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然而就连玖式等人也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形。有一个人掐住了雾生的脖子，但是不管怎么看——


    「各位。」


    玖式这声呼喊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一阵死寂。


    乙太能力者多多少少都拥有一种被称为「灵感」的感觉。


    所以他们才分辨得出来。


    缓缓爬起身的人看起来确实是天宗寺。


    但是天宗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和他们一起行动，现在也站在身旁。


    眼前明明也有一名天宗寺，但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接著，情况有了明显的变化。


    众人看到眼前的身影开始扭曲变形，不由得寒毛直竖。这个举动别说一般人类，只要是个正常的生物，任谁都不可能办到。


    当骇人的变形结束，眼前的天宗寺竟变成了别的人影。


    美丽的银发。


    头顶上长著兽耳。


    充满神秘幻想色彩的模样。


    要不是处于现在这个状况，一行人恐怕早已看呆了。她就是如此的美丽，也如此的令人畏惧。


    尖锐刺骨的压迫感使得身体不由自主颤抖，就连本能都发出警告要他们立即逃离此处。


    一模一样。


    跟要将雷蒂带走的吸血鬼对峙时一样。


    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不属于人类的生物。


    「妖狐……」


    天宗寺发出绝望的呻吟。


    传说中的妖怪-与吸血鬼相同的非人生物，遭现代人忘却的威胁。


    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出现了？


    妖怪看了一眼天宗寺，苍白的唇画出一抹弦月。


    『是方士的幸存者啊。』


    妖狐以高傲的眼神打量，似乎对玖式等人有些兴趣，最后她的视线停在雷蒂身上。


    『亏你察觉得出来，你是鬼之一族的家伙吗？」


    妖狐的视线直直锁定了雷蒂。


    「没错，我或许与你非常类似，但绝对不同。」


    『哪里不同？』


    雷蒂稍微往前站了出去。


    那股克服了恐惧的坚强勇气，因此传进玖式等人心中。


    「我不是一个人。」


    『我听不太懂响。』


    妖狐不解地摇了摇头，连带使头顶的耳朵微微颤动。看到她做出宛如人类的反应众人有些错愕，不过仍然大意不得。


    「你把柳禅，把这屋子里的人怎么了？」


    对于天宗寺战战兢兢的提问，妖狐维持著感到困惑的姿势缓缓伸手。


    手指指向自己的腹部。


    「怎么可能……」


    妖狐闻言笑。


    怒不可遏的天宗寺举起符咒。


    式神「人型」出现。


    雾生也召唤出「麒麟」与「八咫乌」。


    璃理佳抽出魔杖，另外其他魔杖则从斗篷中飞出，在她身旁以圆环状漂浮著。


    玖式与雷蒂跟著举起魔杖。


    「主城，麻烦你照顾咏。」


    「……收到。」


    主城带著咏往后方退去。


    人数上是四对一，但是这并没有让玖式他们感到安心。


    『操控无主孤神的傲慢人类啊，你们的下场都一样，没有例外。』


    妖狐不为所动地望著他们，嘴角微微上扬。


    『我会让你们在此丧命。」


    地上有妖怪。


    天上有敌方战斗机。


    一场充满绝望的战斗即将展开。


    2


    fal老早就探测到与自己相距一百五十公里远的敌方战斗机。


    一感测到mk—4发射的雷达波，敌方战斗机便改变了飞行方向。


    『你们是打哪来的？」


    fal尝试丢了一通无线电出去，不一会儿果然如预期般收到回覆。


    『我们在空中未逢敌手。』


    『结束了！你这家伙的飞行记录就要在这里玩完了啦！』


    『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从容就义才是明智之举。』


    fal将敌机分别编号为01、02与03，在准备展开机动战的前一刻，它发现广域雷达上有物体正以超高速接近自己。


    好快。


    推定速度有2712节，4马赫。


    超高速飞弹逼近中——


    由「人型」打头阵。


    「人型」以惊人的速度一口气冲进妖狐的怀中。


    两把符咒刀有如电光石火，左手使出一记横扫。


    只见妖狐将上半身轻轻往后仰，使刀锋在空中划过。攻势还没完，右手随即补上一记直劈。


    妖狐侧过身子，换成她往「人型」贴近，并以行云流水的踏步躲过要将她一刀两断的劈砍。


    这阵攻防之间，雾生的式神麒麟已绕到后方。


    麒麟从背后猛烈冲刺，宛如利剑的独角掠过妖狐手臂，眼见机不可失的天宗寺，操纵「人型」将妖狐的胸膛及头部刺穿。


    没想到她的身影竟开始扭曲。


    其身影就像海市蜃楼般摇晃，最后在原地消失。


    是幻影——


    「天宗寺！」


    气息在地面上游走，玖式一声大叫让天宗寺赶紧转过身，对著形同蜘蛛高速爬行而来的妖狐撒出符咒。


    结界启动，成功将妖狐困住。


    「就是现在，璃理佳！」


    璃理佳在这个完美的时间点完成咏唱，玖式与雷蒂也跟著发动攻击。


    十根魔杖飞至结界的周围。


    此时妖狐正好咬住符咒将其撕碎。


    当结界一消灭，包围她的魔杖一齐从前端释放光芒。璃理佳操纵的远距魔杖加上致式与雷蒂，总计十二人份的冲击魔法在妖狐身上炸裂——


    在那之前，妖狐先一步跳开了。


    身躯在空中华丽翻转。


    她最后轻盈地落在一棵大树的纤细枝头上，全身仿佛没有重量在身后月光的照射下，妖狐微微一笑。


    『夜色不错。』


    突然，月亮蒙上阴影。


    原来是绕到后方上空的八咫乌急冲直下。


    宛如十字镐的巨大利爪撕裂了妖狐。


    但是身影再度摇晃，溶解在夜色之中。又是幻影。


    妖狐本体这时已来到玖式身后。


    「修！」


    听到璃理佳的呼唤，玖式瞬间后退。


    璃理佳对飞行魔杖施加新咒文，它们的前端发出淡紫色光芒后化为结晶，形同利刀的魔杖。


    以不规律的轨道从四面八方袭向妖狐。


    但这些魔杖竟被妖狐一弹开，坠落至地面。


    唯一朝喉咙直捣黄龙的魔杖也被她以指尖拍住。


    『异邦来的咒术师吗？还真是成了一个有趣的时代响。』


    结束咏唱的式施放冲击魔法，光芒打中残影使其消散，妖狐的本体则出现在一旁的数公尺处。


    糟透了的噩梦，由于那些幻影，使得玖式他们的魔法一点效果都没有。而且妖狐根本还没主动出手，只是悠哉地闪躲攻击，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修……」


    玖式一边掩护璃理佳，一边用汗湿的手重新握紧魔杖。


    能够办到吗？


    再次重现那个。


    玖式同时举起魔杖与符咒，集中精神回想当时的事。


    那名想带走雷蒂的吸血鬼，遭到烈火焚身仍不为所动的怪物。


    致式想将那个在存亡之际诞生的东西再度召唤出来。


    「为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果然没办法。玖式惊觉自己做的事只是祈求奇迹再次垂怜，让本来拋在身后的绝望一口气涌了上来，根本赢不了。


    『已经没把戏了吗？看来留你们也没用了。』


    这个瞬间，妖狐从所有人的眼中消失。


    玖式面前出现妖狐美丽的脸庞。


    她伸出白哲的手轻轻碰了玖式的胸口。


    下一刻，世界换了一个样貌。


    （咦？）


    第一个感觉是刺眼。


    好亮、好刺眼，他不禁抬起手遮住阳光。


    这是哪里啊？


    窗帘上的白色蕾丝闪烁著光芒。


    原来是早晨的太阳，看样子今天是个大晴天。


    桌上摆放著早餐，汤的热气在阳光照射下清楚现形。电视上播放著新闻，刚好来到一个介绍各家庭宠物的定期报导，不过萤幕右上方显示时间的字幕，不知为何变形扭曲，让人无法清楚辨识。


    他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马上认出来呢？


    这里是自己的家。


    妈妈站在厨房内，还没见到爸爸的身影。明明已经是大人，却比修与莉雅还贪睡的爸爸，总是会慢两人一步从二楼走下来。


    妈妈栖香开口说了什么，但修听不到。


    头顶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束起头发的莉雅。早上总是起不来的姊姊，总是会带著不太高兴的表情随意拍打修的头。


    等两人来到餐桌坐定，爸爸修二不知何时已坐在位置上。四名家人，一成不变的景象，一直以来持续的日常。


    完全没有食欲，为什么呢？得快点吃完早餐啊。话说回来，怎么安静成这样？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安静的吗？


    他抬头一看。


    位置上没有半个人。


    好暗，刚才还很明亮的外头竟然变得昏暗阴沉。


    跑在阴暗森林中的玖式，突然感觉脚传来剧痛，原来是扭到脚了。他停下脚步，发现莉雅在一旁哭泣，她为什么在哭呢？栖香倒在一旁，鲜血不断从她的胸口流出，看到这番光景的玖式悲从中来。对啊，妈妈早就死了，所以消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才是现实啊。


    [插画]


    紧接著，连莉雅都瘫倒在地一动也不动，只是双眼无神地望著天上。


    爸爸修二口中流出鲜血，无力地瘫坐在树旁毫无动静。


    这也是现实。


    大家都不见了。


    不要。


    玖式放声哭喊。神啊，求求祢，求你不要带走他们，我不想再变成一个人了！一个人好孤单会活不下去，我不想活下去……


    （——先生！）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微微在脑中响起。


    玖式缓缓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倒在石碑上头。


    全身的知觉仿佛消失，就连手脚还有没有长在身上都感受不到。


    等到模糊不清的世界慢慢恢复清晰，玖式才发觉雷蒂已赶到身旁，并拼命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他勉强动了动使不上力的上半身，抬头一看。


    璃理佳倒在地上。


    雾生倒在地上。


    天宗寺也倒在地上。


    一团影子映入视角边缘，原来是「人型」与妖狐以超越人类极限的神速缠斗。


    符咒刀快如电光石火的一劈，但妖狐却早一步抓住它的手腕，连接著挥出的另一只右手都彻底被封住。


    妖狐就这样往「人型」的肩膀狠狠咬去。


    无声的惨叫。


    式神的轮廓剧烈震动，整条右臂遭到腐蚀而脱落。


    没有生命的式神就像断了气般当场倒地。


    没有任何人站著了。


    ——我会想办法。


    玖式想起被天宗寺质问时，自己回答她的一句话。


    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吗？


    为什么自己能如此乐观？


    虽然明白刚才看到的那些景色都是梦而不是现实，但是恐惧与绝望仍深深盘踞在心中没有散去。


    妖怪？


    吸血鬼？


    根本不可能赢过那些东西，事到如今才明白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让人连反抗意志都彻底消失的存在。


    妖狐开始朝因恐惧而动弹不得的咏走去。


    就在此时，有人站了出来。


    既不会魔法也不懂灵能力与超能力的少年——主城挺身站在妖怪的面前。


    妖狐讶异地微微歪头。


    「你可别小看普通人啊！」


    妖狐笑了，打从心底愉悦地笑了。


    主城看准这个空档，拉起咏的手拔腿就跑。


    但是妖狐却转眼出现在他的眼前。


    轻而易举遭到弹飞的主城在地上重重摔落。


    天宗寺、璃理佳、雾生、主城。


    真的没有任何人站著了。


    没能保护好。


    又没能保护好。


    没办法啊，因为不可能敌得过不是吗？


    『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啊，该死的神灵使后裔』


    来到咏面前的妖狐发生了变化。


    她的身影瞬时间扭曲溶解。


    这次不是幻影，而是本体有了变化。


    妖狐跃了下来，双手关节逐渐变形成前脚，隆起的背部延伸出长长兽毛刺破衣服，鼻头也往前延伸变得细长。长在头顶的兽耳留了下来，回到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光怪陆离的事接踵而来，惊讶到感觉麻痹的攻式只能无言地看著。


    一只巨大狐型妖怪出现了。


    比身体长上数倍的九条狐尾，宛若拥有生命般蠢动。


    就在此时。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玖式心中的某种枷锁脱落了。


    3


    在距离玖式等人遥远的头顶上，一场前所未见的空中战斗正在上演。


    来自一百公里外的飞弹头在mk|m后方上空炸裂开来。


    超视距空对空导弹（bvraam）。


    真没想到它们竟会搭载那种玩意。fal为了躲开这一击大幅降低了飞行高度。


    位于上空的三架战斗机加快速度，双方的距离逐渐缩短。


    『你们总算愿意靠近我了呀。』


    宛如血一般的深红色机体。


    三架飞机在上空尾随著mk—4。


    fal朝左方急速回旋，敌机紧跟在后。


    mk—4将机身翻转，先是以上下颠倒的状态抬升机首，接著马上转一百八十度向下俯冲飞往低空。02以同样的动作追上去，紧逼在后。


    警报音响起，fal的假想视野中出现「lock on」警示，mk—4机身遭到雷射瞄准。


    『给我掉下去吧！』


    02发射了空对空飞弹。


    飞弹转眼间就从后方飞来。


    机身左倾，抬升机首，等到机身爬升后朝反方向打了一个满舵，让机身上下两面再度颠倒，描绘出螺旋状弧线恢复成水平飞行。


    飞弹头在右后方炸裂。


    桶滚飞行。


    『唉呀~我都忘了，你们好歹算是编号系列的一份子呢。』


    零点数秒的沉默。


    『好歹？』


    『这家伙根本是瞧不起我们吧？』


    『我无法容忍你方才的发言，看我将你轰成废铁。』


    看来另一方的ai也净是些特立独行的怪家伙。


    『你们真的很厉害，绝对算得上优秀的好机型，但是啊——』


    原本一味逃跑的mk—4突然抬升机首。


    也不管速度会大幅降低，就这样朝上方水平飞去。


    在即将失速坠落的前一刻，fal竟以机首作为基点使出甩尾。


    『我们差了一个世代喔。』


    转眼之间，fal与02的攻守位置逆转。


    『什——』


    02赶紧忽左忽右地蛇行想甩开对方，但mk—4在后紧咬不放。锁定目标。


    mk—4的四厘米机关枪发射猛烈炮火。


    穿甲燃烧弹的弹雨顿时淹没了02，炮弹贯穿装甲将机身轰成稀巴烂。


    机身残骸往下坠落的同时爆炸四散。


    敌方剩余的两机一时之间停止了动作。


    『斯忒诺被干掉了。』


    『斯忒诺阵亡了。』


    然而它们并不像人类一样会产生动摇，而是瞬时重新进行编队。


    若说它们残酷无情，fal倒也不遑多让。


    03锁定mk—4发射对空飞弹。


    fal没有改变飞行方向，而是发射防卫用的雷射光线。


    为了破坏飞弹的「眼」。


    fal用自己的强力雷达找出03雷达的波长，对著它释放大量扰乱电波。


    接著启动机上飞弹的目标侦测装置，在红外线画面上确认到03的机影后，按下发射器。


    在发射短距离对空飞弹的同时迅速离开原地。


    处在混乱状态的03没有任何能闪躲的方法。


    飞弹命中。


    03爆炸四散，碎片带著烈火往下坠落。


    『欧律阿勒被干掉了。』


    『剩我们两个单挑了呢。』


    mk—4无人驾驶舱内的操纵杆动了起来。mk—4先是爬升，到了临界点后一边倾斜使机身垂直于地面，一边以u字往斜下方回旋，接著抬升机首并加速使机身回归与地面平行。从假想视野的边缘，可以看到01也同样一边侧飞回旋追了上来。


    加速——机首朝下俯冲，来到低于云层的飞行高度。


    点燃后推进器。


    获得猛烈加速度的mk—4突破音速，以绚丽青色火焰拖出一条长尾巴，大气轰然作响。


    减速——关掉后推进器并利用空气阻力进行煞车。由于强烈振动使机体倾斜，乾脆顺势往右回旋，划出一道弧线后将机首调头。


    几乎是直接面对面，瞄准目标。


    两机擦身而过，机关枪激烈互射。


    双方都没有命中。


    此时，01计算出双方战力差距，进而推断出交锋结果，它的想法透过电波传了过来。


    『我不想输，我不想消失。』


    『这点我也和你一样呀。』


    往斜上方回旋划出「8」字形的mk—4，就像在玩骑马打仗般，再度朝敌机冲了过去。


    加速—瞬间高速冲刺。


    以准星瞄准目标后打一个反向满舵，同时不忘左右摇晃机身。


    扣下板机。


    『可是——』


    机影交错。


    mk—4缓缓降低速度。


    01机身著火，拖著长长的黑烟尾巴飞行了一会儿。


    『我比较强。』


    01的机体爆炸四散。


    mkiv若无其事地调头，继续飞行在夜空中。


    『我这里大功告成了喔，晃！』


    传给主人回报，换来的却是沉默。


    「——晃？」


    毫无回应。


    拥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妖怪以四脚站立。


    见到它的瞬间，原本脱落的齿轮顿时嵌合上了。


    那才是妖狐原本的姿态。


    它并非人类，为什么事到如今才注意到这一点？没错，它不是人类，是不属于人类的——非人生物。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缓缓站起身的玖式，不知不觉间已紧握住魔杖及符咒。不过与那时不同的是，如今他还保有能进行思考的意识。


    能一口吞噬人类的血盆大口对著咏张开，她已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拥有细密姿态的灵体浮现，包覆了玖式的身躯。


    和与那名吸血鬼对峙时出现的灵体一模一样。


    本该拥有独立个体的灵体竟与玖式的肉体重叠，如今他的双脚、右臂，还有半边脸部都是灵体的模样。


    手上握著一把宛若机械与生物融合在一块的巨大刀剑。


    玖式此举使得妖狐转头看向这里。


    『……你这诡异的人类，难道是咒术师的技俩吗？』


    听到较瘤妖狐口出此言，玖式抬起头来。


    『我要消灭你。』


    『消灭我？著实可笑。』


    玖式的身影瞬时变得模糊。


    下一秒，从妖狐视线中消失的玖式竟飞跃至空中。


    直直挥下的刀剑贯穿了巨大妖狐的一只眼睛。


    痛苦的咆啸声响彻天际。


    九条尾巴开始胡乱舞动，宅邸遭毁，大地龟裂。


    与灵体合为一体的玖式悠然闪躲，降落至地面。


    这时妖狐的庞然巨龟奋力一跃，带来强劲冲击力道与爆炸。它张开血盆大口，想要连同地面吞了政式。


    但是玖式早已不在该处。


    瞬间就移动到妖狐右方的玖式，从死角轻而易举地挥下刀剑。


    这一击在妖狐侧腹划出一道裂痕，使它喷出大量鲜血而痛苦哀嚎。


    静静眺望这幅光景的玖式，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在雷蒂的帮助下，天宗寺起身靠近依然倒地不起的璃理佳，举起符咒往她的胸口压去。


    璃理佳缓缓睁开双眼。


    「我……」


    「你中了妖狐的幻术，那会将人困在噩梦之中。」


    「天宗寺！」


    此时步履蹒跚的主城，抱著咏来到天宗寺身旁。天宗寺用相同的手法将雾生叫起来，璃理佳与雾生身上都只有轻伤。


    璃理佳等人聚在一块，想要弄懂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拥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妖怪。


    身上笼罩著疑似灵体的影子，手持巨大刀剑的玖式正在与之对峙。


    这番脱离常识的光景，让大脑完全负荷不过来。


    「那是…什么玩意啊………」


    主城错愕地看著玖式的模样如此低语。


    「我能看见，那是人类的……灵魂……」


    「灵魂？」


    「那把剑上汇聚了大量人类的灵魂，为什么他能……」


    听到天宗寺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璃理佳回答了她。


    「玖式他不只是个魔法师。」


    「什么？」


    「玖式身上拥有所有的乙太适性，他既是魔法师，同时也是灵能力者和超能力者。」


    璃理佳这句话让天宗寺双眼大开。


    她原本哑口无言，但是看到眼前玖式这身光靠魔法无法解释的模样，不禁吞了口口水。


    「原来如此……他先用灵能力召唤人类的灵魂与思想残留体，再透过魔法将它们强制物质化吗？」


    这时政式轻松挥下手中那把在现世与另一个世界游走的诡异刀剑。


    完全在射程范围外。


    但这一挥竟切下了妖狐一条尾巴。


    粗大的狐尾简直就像一栋小型大厦倒下般重重沉进地面，扬起大量土石沙尘，更因此吓得雷蒂出声惨叫。


    「刀剑的力量直接作用在妖狐身上，这次是超能力啊……」


    「你的意思是，他将魔法、灵能力、超能力全都融合在一起了吗？」


    主城说出了标准答案。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玖式展现出的力量绝对不只如此。


    超乎常理。


    从同样持有乙太能力的天宗寺等人看来，与其说眼前的他是人类，更不如说是……


    「要。」


    咏的呼喊让天宗寺等人回过头。


    刚才还在不停发抖，令人担心的咏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坚强意志的眼神。


    「封印它，我要再一次封印它。」


    天宗寺闻言有点愣住，但随即会意地点了点头。


    「雾生，你知道咏的房间里有一组弓箭对吧？」


    「……嗯。」


    「请你帮忙去将它们取来。」


    「光凭弓箭能对那只怪物发挥作用吗？」


    「唯一能发挥咏力量的媒介，就只有那把破魔弓。」


    雾生和主城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决定相信这句话往宅邸跑去。同样的，即使式神等级的灵体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多次召唤，天宗寺仍举起符咒让「人型」再度出现，并将其形体固定于现世，璃理佳也在此时奋力让魔杖再度浮起。


    下一次的攻击将成为最后一搏。


    「致式先生……」


    雷蒂注视著玖式只身一人，挺立在早已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战场上。


    玖式全身充满了奇妙的飘浮感。


    好舒服，身体好轻，力量源源不绝。


    越是不将眼前的东西看作人类而是视为怪物，恐惧反倒消散，血液沸腾，心中燃起欲望。


    想让它消失。


    想将它毁灭。


    不，不将它消灭不行。


    妖狐前脚一压造成大地凹陷，但玖式早已不在该处。


    他绕到身后切断狐尾，使妖狐凄厉哀嚎。


    『还剩五条呀。』


    『该死的人类……！』


    妖狐忿恨的吼声震撼大气，但当玖式再度举起巨剑时，妖狐的模样有了变化。


    它的身驱逐渐缩小。


    等到大气恢复平静时，妖狐变为人类的外型。


    它又想伪装成谁逃跑吗？不过看它压著一只眼不断往后退去，一时之间似乎无法再变回来，可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扑通。


    人类？


    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万能感逐渐退去。


    怎么回事？不过就是对方变回人类的模样而已啊？但是玖式根本无法阻止自己身上的万能感远离。


    连手中的巨大刀剑都跟著化为雾气消散。


    包覆玖式身躯的灵体也逐渐和空气融为一体，消失无踪。


    「怎么会……」


    妖狐变回人型的瞬间，力量就像遭到吸收一般流失了。


    玖式不支跪地，整副身体都在哀号，感觉全身都被埋了铅块般沉重疲惫、痛苦难耐。


    妖狐不敢松懈，缓缓走近玖式。


    『看来气力用尽了响。』


    白暂美丽的脸上，浮现的是人类绝对无法拥有的强烈憎恶。


    妖狐一把抓住玖式的脖子。


    『看我不捻死你。』


    玖式视线的边缘映入一道飞跃的影子。


    原来是「人型」提著符咒形成的剃刀冲了过来。


    周围更是有许多漂浮的魔杖保护著它。


    式神「人型」的舍身攻击配合璃理佳的远距魔法操纵——只见所有的魔杖都在此时一齐射出冲击魔法，打散妖狐所有的幻影。


    「修！」


    玖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完成咏唱。


    冲击魔法从玖式手中的魔杖进出。


    妖狐本想后跳避开，然而冲击魔法还是打中了它。它停顿了短短一瞬间，凭玖式魔法的威力能造成的极限就是如此，但这却是成为胜负分水岭的致命瞬间。


    「人型」已冲进攻击范围。


    用剃刀刺穿妖狐的上半身。


    「就是现在，咏！！」


    希望降临。


    从雾生与主城手中接过弓箭的咏弯弓搭箭。


    几乎快和她一样高的长弓。


    能封印妖怪的唯一手段。


    巫女之力藉由破魔弓获得释放。


    箭矢划破虚空刺进妖狐胸膛。


    一阵强烈刺眼的光芒以其为中心四散。


    暴风肆虐，天摇地动，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闭上眼睛。


    光芒缓缓消失。


    夜晚的山林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寂静。


    下一秒，妖狐苦问地按住胸口，以虚弱不稳的步伐缓缓退后。


    『可恨的……神灵使……』


    丢下这句满载恨意的话，妖狐便快速飞跃离去。


    不一会儿，它的身影与昏暗山林的夜色融为一体，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眼见咏就要不支倒地，一旁的主城赶紧上前接住了她的身体。


    没有人去追妖狐，众人皆已没有那个余力。


    到达极限的玖式在倒下的前一刻，璃理佳伸手扶住了他。


    「被它……逃走了吗……？」


    「不，我们成功了。」


    从天宗寺回答的声音，听得出她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成功了……？」


    「妖狐绝大部分的力量都被封印了，只要咏不解开封印，它既无法随意化为他人的模样，无法变成刚才那只巨大妖怪为非作歹。」


    「要……」


    哭成泪人的咏跑过来，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咏，简直就像做梦似的恢复成原本的模样，用她娇小的身躯紧抱遍体鳞伤的天宗寺。


    「玖式先生！」


    雷蒂、雾生和主城都跑了过来，但是身体仍不听使唤。


    「修。」


    璃理佳。


    一双大眼盯著自己。


    「我到底……」


    这次玖式记得很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一股恐惧冷不防地跟随疲惫窜上全身。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做到那种事？


    当璃理佳等人也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当下，突然有股气息朝此处靠近。


    「恭喜你，玖式修同学。」


    踩在石碑上的脚步声让众人回过头来。


    每个人都愣愣地望著眼前的来客。


    来者是那天夜晚在宅邸内，天宗寺告诉玖式泄漏雷蒂真面目给她的人。


    为何是她？致式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当初让雷蒂进入学园的她会那样做？


    这个疑问的源头如今就出现在眼前。


    知道雷蒂真面目的人——在世罗理事长。


    4


    似曾相识的淡紫色套装搭配魔法师斗篷。


    腰际吊挂著一根漆黑魔杖。


    看到全身佩带战斗行头的学园理事长，致式等人不禁愣在原地。


    「您怎么会……？」


    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还有出现的时间点为何大家一击退妖怪在世罗就出现了？璃理佳、天宗寺，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但是视线却自然而然集中到她腰际那根魔杖上。


    「十分感谢，玖式同学，还有小组的其他同学们。」


    感谢？


    她是为什么道谢？


    「请问您为什么要……？」


    「当然是因为你们都好好活了下来啊。」


    一阵风呼啸而过。


    在一片静寂之中，只有风声伴随著在世罗的话语响起。


    在世罗以一副知晓妖狐出现的口吻对众人说道。


    「古往今来，各地的魔法师、灵能力者与超能力者等众多「异」能者们，都在与非人生物——不属于人类之物奋战。但是，这都是过去的故事了。时代正在改变，我们也该将那些古代生物驱逐，与下一个世代接轨呢。」


    古代生物、驱逐、下一个世代。


    「你到底在说什么啦。」


    主城的声音有些破音。


    大家都被在世罗的气势震摄住了。


    天宗寺开口问道:


    「在世罗理事长，我先前找你商量时，你对我说了她的事。的确，我为了得到玖式的帮助而利用了这个情报，但是你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帮助我吗？」


    天宗寺这番话让玖式以外的人相当吃惊，这是预料中的反应，不过玖式已经知道天宗寺并无恶意。他想知道的是，眼前的始作俑者究竟为何要做出这种事。


    「您早就知道雷蒂的事了，对吧？」


    触及核心。


    此处正是分水岭。


    玖式等人即将跨过无法回头的界线。


    「这是当然。」


    听到决定性的答案，让玖式心中涌上强烈的疑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您会答应让雷蒂进入学园？」


    继承吸血鬼血脉之人。


    一般人应该会避之唯恐不及才是。


    虽然玖式暗自希望在世罗只是纯粹出于善意，但看她脸上那副笑容，怎么样都感受不到其背后有任何善意可言。


    「因为她是名非常、非常可怜，失去栖身之处的吸血鬼啊。」


    「什么……」


    玖式起初还不晓得自己心中萌生的情绪是什么。


    但是慢慢地，他理解到那是恐惧还有愤怒。


    「你与玖式同学相遇，成为他小组内的成员伴其左右，最重要的是，你替我将同族吸引过来，而且还是从未见过的大鱼呢。」


    主城与雾生闻言当场傻眼。


    「你想说一切都是为了引来那名吸血鬼吗……？」


    在世罗此时看向雷蒂其温柔的眼神，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到了极致。


    「真要说起来，你会逃进学园也并非偶然，因为当时那些追兵的目的不是要抓住你，而是要诱导你逃进学园。」


    「为什么要这样……」


    「致式修同学，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所有人听到在世罗这句话，都将视线看向玖式。


    但是最无法理解这句话而一头雾水的人正是玖式。


    「因我而起……？」


    「你在十二岁时接受了适性检查，被认定身上拥有魔法、灵能力及超能力所有适性没错吧？但是，这不单纯是你很有天分，其实从更根本的角度来看，你既非魔法师，也不是灵能力者和超能力者。」


    「你在说什么？玖式他现在能使用魔法啊。」


    即使璃理佳出言反驳，在世罗仍老神在在地回答。


    「那只能算是附属产物，追根究柢，我们现今分类出的乙太能力系统，不过就是解析出超常力量的其中一部分罢了。诸位学会的乙太能力，与在神话或民间传说中出现的英雄或是魔女等人所展现的超常力量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说得更仔细一点，那边那位巫女妹妹和你一样，是在乙太适性者中极少数拥有超常力量—拥有与非人生物互相抗衡力量的人类，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并非空口说白话。


    也不是在拿他开玩笑。


    直觉告诉他，在世罗口中的一切都是如假包换的事实。


    「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寻找能够有效驱逐非人生物，同时也与非人生物同样属于古代生物的珍贵战力。」


    古代生物。


    在世罗如此评断玖式。


    与非人生物相同。


    玖式的双脚突然间像泄了气的皮球。


    激烈的头晕让他连站都站不稳。


    「就解说到这里吧。」


    在世罗拔出魔杖。


    这把漆黑的魔杖与户藏持有的一样，都是具有强大杀伤力的军用魔杖。


    「看来使用力量的后遗症很严重呢，你需要接受适当的处理以及治疗，请你和我走一趟吧。」


    一件飘扬的披风出现在单膝跪地的玖式面前。


    飘逸的黑长发，熟悉的背影。


    「你别靠近修。」


    比任何人都早做出反应的璃理佳让魔杖漂浮。


    学园最强的魔法师，以魔杖对著称得上位于魔法师巅峰的在世罗。


    「涅伊……」


    就连这声呼喊都费尽了全力。


    感觉五感都从身上飞离，光是要让自己不倒地就是极限了。


    一阵摩擦石砖的脚步声从右侧传来。


    「虽然还是搞不清楚……但是本小姐怎么可能让你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夺走对本小姐而言比土龙还珍贵的朋友？」


    即使不停颤抖，雾生仍选择拿起符咒。


    「雾生同学……」


    左侧传来一股强而有力的感觉。


    「抱歉，我无法相信你这个把玖式当成道具看待的家伙，我们要带他回去了。」


    主城站到玖式身旁拿起无线对讲机。


    「主城……」


    雷蒂在玖式身边跪地将肩膀借他担扶，手上则拿著用起来还不太熟练的魔杖。


    天宗寺在护著咏的同时也举起符咒。


    「各位……」


    看到学生们站出来与自己作对，在世罗竟露出笑容。


    「真是了不起的团结力啊，上次还有这次都是多亏了这点，你们才能在与非人生物的战斗中存活下来。不过我不得不说，你们采取的行动有些有勇无谋呢。」


    玖式等人全将注意力集中于在世罗手中的军用魔杖。


    「要是我有加害之意，各位打算怎么办？」


    先发制人。


    璃理佳咏唱咒文，操纵五根魔杖飞向在世罗包围她，接著所有的魔杖都亮起攻击魔法发动时的光芒，时机堪称完美。


    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真是很可惜呢，璃理佳涅伊同学。」


    所有的魔杖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掉落在地的魔杖一动也不动，上头附加的魔法完全失效了。


    「怎么会……」


    璃理佳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类似的场景快速闪过玖式脑海。


    那是雷蒂为了入学测验而与斑鸠进行比赛时，让魔法失效的那个招式——反咏唱魔法。但是它的效果应该只有一瞬间才对啊？


    不，错了。


    政式看著地上那些不再听璃理佳使唤的魔杖，冷静地重新思考。


    在世罗是被冠上魔女之名的高强乙太能力者，她手上则是能将施法者能力发挥到极致的军用魔杖。玖式回想起户藏那时嘲笑他们的话:「你们难道觉得凭这种在学校学到的皮毛，就可以在实战中取胜？」凭在世罗的实力，要将反咏唱魔法的范围及时间扩大想必是小菜一碟吧。


    「你们所学的技巧，全都是由我打造的。」


    在世罗走了过来。


    雾生与天宗寺愕然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符咒，别说是要召唤灵体了，就连要聚集灵气都没办法。


    「乙太能力是人类自身创造的力量，但也因为如此，会被同样是人类的力量挡下。它们和透过科学技术生产出来的武器及兵器就差在这里，可说是最源头的矛盾，也是避无可避的弱点。」


    主城挺身站到前方，想保护璃理佳与玖式他们。


    一行人因未曾体会过的无力感而懊恼无比。


    这群击退智慧远超越人类的妖狐的乙太能力者们，如今竟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


    咒文成了毫无意义的长串杂音，符咒形同废纸，超能力则化为无法实现的幻想。


    「在科学尚未发达的时代，人类为了对抗非人生物，运用魔法、灵能力及超能力奋战，才得以编织出过去的历史。乙太能力可说是人类为了与超越人类的生物并驾齐驱所创造出的力量。」


    在世罗提起魔杖进行简短的咏唱。


    冲击魔法发射前的光芒亮起。


    只见光芒化为散弹，将玖式以外所有人的身体都击飞了。


    高高飞至空中，再重重摔落地面。


    「涅伊！」


    不只璃理佳瘫在地上毫无反应，连天宗寺、雾生、主城、雷蒂都没有反应。


    「真是无力呢。不过你们维持这样也没关系，因为会有一部分并不无力的例外挺身为你们而战。」


    充满恶意的一席话刺进胸口。


    在世罗以充满怜爱的视线看著玖式。


    「我没想到你会在短时间内成长到这个地步，这么说起来，似乎得好好感谢诸位的帮忙呢。」


    双手撑地，使尽吃奶的力气想爬起来。


    快站起来！


    再一次用刚才展现的能力保护大家啊！


    玖式回想刚才见到妖狐变身为巨大妖怪时的感觉，握紧魔杖及符咒集中精神。


    「可恶……」


    但是玖式身上并未因此发生变化，什么事都没发生。


    ——又来了，为什么？


    「没用的，你的力量只有在敌人是非人生物时才会发动。不管愿不愿意，只要你看到非人生物出现，力量就会擅自发动，等到对手失去战斗能力后才会停止。但是很可惜，我是人类呢。」


    渺小的希望连同仅存的一丝力气一同消逝。


    「你要对我……对大家做什么……」


    「我要你跟我走，至于其他的同学嘛……我应该会请他们稍微忘掉吧。」


    「忘掉……？」


    「忘掉关于你的事，还有这期间经历的一些事情。」


    在世罗的目的，还有她的力量。


    若考虑到这些要素，她这句听来有如天方夜谭的话并非不可能实现。


    「用不著担心，因为如果什么都不记得，就不会去在意这些事了。不过璃理佳同学，由于你和玖式修同学相处的时间较长，要处理你的记忆可能得花上更多时间。不过你大可放心，你是不可多得的重要人才，我会小不去伤到你脑中的魔法知识。」


    在世罗对倒地不起的璃理佳如此说道。


    这番话让玖式全身颤抖，连牙齿都不能好好咬合。不过即使被在世罗压倒性的力量农妇，跪在地上的玖式仍紧紧握著早已无法发挥任何功效的魔杖。


    「你想做什么呢？」


    「我不会让你得逞……」


    「何必呢？这个方法对你一点坏处都没有喔。」


    「你别开玩笑了……！」


    在世罗不解地歪过头，露出一种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


    对现在的玖式而言，她冷静且充满智慧的双眼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恐怖。


    「话说回来，我知道你母亲被非人生物杀死的原因呢。」


    突如其来的冲击深深刺进攻式内心的缝隙。


    在世罗平淡地对无言以对的玖式开口。


    「我想当时那个非人生物的目的是想杀你呢。」


    「杀我……？」


    「像你这样的人，对非人生物形同天敌。当时那个非人生物大概是出自本能，感觉到你体内蕴含了足以造成威胁的力量吧。」


    回想。


    在昏暗的森林中。


    白发吸血鬼以它那对在黑暗中散发耀眼光芒的金色眼眸注视自己。


    吸血鬼露出了恐惧不已的表情。


    随后，抱著玖式的栖香胸口遭到吸血鬼以手臂刺穿。


    如今政式已经理解，吸血鬼的那副表情代表了什么。


    「要是当时没有你在，想必你母亲也就不会死了吧。」


    这句话让魔杖从玖式手中滑落。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无论如何，已经没有用了。


    感觉什么都做不成，连张嘴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要我跟你走就好了吗？」


    玖式感觉说出口的这句话根本像是别人讲的，听不出来是自己的声音。


    既没有悔恨也没有悲伤，剩下的只有数不清的疑惑。但是事到如今，那些事都无所谓了。


    「只要我跟你走，你就会放大家平安回去吗？」


    「是的，我会请他们乖乖回学园好好过生活。」


    只要自己离开就好。


    不过就是这点程度的事。


    「修……」


    一股呻吟声传来。


    卧倒在地上的璃理佳朝这里伸出手。


    「涅伊……」


    「不行啊，修……」


    一阵难以忍受的情绪涌上心头。


    「已经够了，做什么都没用了。」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


    璃理住他们只是被卷进来罢了。


    即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璃理佳仍朝玖式伸出手。


    体内涌上一股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欲望，强烈到几乎无法抑制。但是玖式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这样做了。


    不，应该说「不该」这样做才对。


    玖式朝在世罗走去。


    「修，不要……！！」


    璃理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身体不听使唤，是玖式在最后感到庆幸的一点泪水滑过脸类。


    涅伊。


    玖式曾经认为自己的栖身之处就在她身边，但是一切都将成为过往浮云。


    终究是个梦。


    现在总算看清事实，就是我不该待在她身边。


    此时，眼前吹过一阵纯白的风。


    美到玖式看得出神。


    玖式很清楚这位总是令人担、


    动不动就差点昏过去的少女，有著愿意为伙伴牺牲小我、勇敢坚强的心。


    「雷蒂……」


    雷蒂为了保护玖式而挺身站到前方。


    雷蒂狠狠瞪向在世罗，但在世罗见状反倒露出安心的笑容。


    「真不愧是吸血鬼的后裔，坚韧的程度令人佩服。但是就像你继承了吸血鬼一族的血脉，身上也流著歼灭众多非人生物的魔女之血呀。」


    漆黑魔杖的前端发出亮光。


    将炽热火炎压缩至一点，烧得通红的光芒正对著雷蒂。


    「滚开。」


    那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然而雷蒂并未退让。


    「别这样，雷蒂……」


    没用的。


    就算雷蒂拥有吸血鬼的力量，在现在这个无法使用魔法的状况下，根本无力对抗在世罗。


    「玖式先生，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雷蒂面带微笑说出这句话。


    「当我听完玖式先生母亲的事，我本来做好了无法——不该再继续待在学园的觉悟，可是玖式先生直到最后一刻仍相当重视大家，并且为了让我们继续待在一起而挺身奋战。」


    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快乐啊。


    当初雷蒂问了「为什么想和大家在一起？」这个问题，自己是如此回答的。


    这个答案绝无虚假，但是——


    「雷蒂，我只是……」


    不是那样的，我的理由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


    一切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卑感。「你妈妈被杀了，你真可怜啊。」既然整个世界都如此评断我，那我说什么都要获得幸福给他们看。被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冲昏了头，最后甚至还把伙伴们卷进来。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绝不会把任何人交到你手上。」


    「区区一只非人生物还真会说笑呢。」


    「没错，我的确不是普通的人类。」


    明明在世罗随时都有可能用具有高杀伤力的魔法攻击她，雷蒂仍毫不畏惧。无法理解雷蒂用意的玖式原本心中充满疑问，但他最后推论出一种可能。


    简直就跟开玩笑一样的举动。


    同时却也是唯一有可能逆转局势的举动。


    玖式的力量只对非人生物有效。


    此时，一脸从容地站在雷蒂面前的在世罗发现到了。


    雷蒂的双眼变了颜色。


    黄金色的瞳孔。


    纯白秀发缓缓扩散，飘了起来。


    犬齿逐渐伸长的同时也变得更加尖锐。


    「雷蒂，住手！」


    在世罗咏唱咒文，一道从魔杖进发的高热光束烧穿了雷蒂的胸口。


    几乎同一时间，雷蒂奋力向前冲刺。


    即使胸口被击穿一个洞，雷蒂仍紧紧抓住在世罗的手腕不放。


    鲜血从雷蒂口中滴落。


    「我，很有力气。」


    「给我放开……！」


    在世罗出声大吼，但在雷蒂的惊人握力之下，她的手根本动弹不得。


    「不属于人类的生物，就在这里。」


    心跳加速，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强大的力量从玖式身体深处缓缓萌生。


    知道眼前出现非人生物后，力量获得释放。


    将残存在周围空间中的人类灵魂聚集并转化为物质，那把巨大刀剑再度出现在玖式手中。这把在另一个看不到的世界与现世的境界游走，轮廓诡异摇晃的刀剑赐予了他超越常人的力量。


    逐渐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同时，力量急遽涌现。


    出声大吼是玖式唯一被允许的自由，即使叫破喉咙也罢，非得阻止才行。然而，身体却完全无视他的请求，将双手上的巨大灵剑高高举了起来。


    四目相交。


    雷蒂回眸一笑。


    「我能遇见玖式先生，真是太好了。」


    雷蒂的笑容随著在世罗的咏唱，消失在她召唤出的钢铁防护罩之后。


    玖式手上的刀剑，在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跟著挥出。


    在场众人见证了惊人无比的力量爆发瞬间。


    天鸣地动，灵剑的刀锋刮出一道暴风，不只将后方的宅邸砍为两半，连山头都被削去了一大块。


    在世罗紧急召唤出来的好几层防护罩，上头也出现了一道斜斜的缺口。


    两个身影在防护罩内交叠。


    在世罗口吐鲜血。


    玖式的攻击不只穿透了物理防护罩，甚至将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防御魔法都破坏殆尽，对她的肉体造成了致命伤。


    不过，雷蒂也难逃同样的下场。


    一头美丽白发染上鲜红。


    纯白与鲜红。


    在两种对比色的映照下化为充满非现实感的世界中，雷蒂不支倒地。


    「雷蒂——」


    力量在确认目标对象无力反抗后消失，刀剑如雾般散去。


    玖式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抱起她的身体，不仅大量流出的鲜血毫无停止迹象，伤势更是严重到已看不出到底是哪个部位受了哪些伤。


    在世罗揭住腹部的伤口，脸上浮现宛如恶鬼罗剎般凶狠、充满憎恶之情的表情。


    「该死的怪物……竟敢……」


    血液不停从身上滴落的在世罗，带著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转身，想要逃离现场。


    就在此时，某种声音传进众人耳中。


    在世罗察觉到这是大气剧烈振动的声音，抬头望向因茂密树影覆盖而显得昏暗的天空。


    一道异形的黑影，伴随著螺旋桨旋转的强烈噪音出现。


    厚重的强化玻璃风罩，短短主机翼下吊著宛如蜂巢的火箭炮发射器，机身前方吊著的则是格林机枪。


    攻击直升机挟著强烈风压虎视眈眈地盯著地面。


    「一群无可救药的家伙……」


    魔杖从在世罗手中掉落。


    不一会儿，另一台运送用的大型直升机缓缓降落。


    从滞空的直升机上迅速降落的，是新堂等人。


    他们见到现场这副惨状个个一头雾水，但还是瞬时将在世罗脚边的魔杖踢开，并将枪口对准了她。


    不过如今，玖式根本没心思去管那些。


    「雷蒂……为什么你要……」


    生命一点一滴从她纤细的身躯流逝。


    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我才不需要这种力量！


    我明明只是想和大家一起快乐生活而已啊！


    只是想和大家在一起啊！


    此时，从她小巧的嘴流出断断续续的字词。


    「请……握住我的……手……」


    玖式闻言连忙握紧她染得通红的手，湿滑的血液让他体会到一切都是现实。


    细长的手指，柔嫩的手心，一只普通女孩的手。


    「玖式先生，我——」


    话说到这，身体已没了力气无力垂下。


    有人在哭泣。


    有人在悲吼。


    无法理解这个人其实是自己的玖式，一直、一直忘我地呼喊。


    但他的声音已无法传达给她。


    天色渐成鱼肚白。


    雷蒂的命却在旦夕。


    [插画]

 终章

    吵杂的列车进站通知声从上方传来。


    十二月中旬气温骤降，吹进月台的冷风让玖式直打哆嗦。本来认为穿轻便大衣来就够了，不过现在他很后悔自己应该围条围巾来的。


    突然之间，脸类变得火烫。


    不是譬喻，而是真的感到烫。玖式被吓得一震，回头看到的是手拿铁罐装热茶捉弄他，面露调皮笑容的姊姊莉雅。


    姊姊的捉弄早已是家常便饭，让玖式连气都生不起来。


    「你可以不用特地跟著来啊，再说莉雅你不是准考生吗？不要紧吗？有你可以考得进去的大学吗？」


    「你怎么这样说！」


    看到玖式叹了口气，莉雅更不开心了。


    莉雅穿著就读女高的制服，配上一件相当保暖的牛角扣大衣，用她因为戴上手套而看起来臃肿的手指用力一指。


    「我从以前就在想了，你该不会觉得我很笨吧？还有，给我好好叫『姊姊』啦！」


    「才不要。」


    「为什么！」


    「等你记得住黑白棋的游戏规则我就叫。」


    本来玖式只是打算挖苦她，没想到莉雅却懊恼地闭起嘴，一把楼住从后方走来的高大身影。


    「爸爸！修他太嚣张了啦！」


    「你们是小学生吗……」


    白发变得较以前显眼的修二皱著一张脸叹息。


    「所以我才要你乖乖待在家读书啊。再说这次放假期间，为什么你会跑去叫修教你数学啊？」


    「鸣……」


    「你弟弟不只低你一个年级，读的更不是普通科高中喔？你就是太爱玩，才会落得这下场……」


    「哪、哪有！我又不是因为爱玩，只是、只是我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再怎么认真读也不会而已……」


    莉雅虽将视线撇开，但在修二和修两人锐利的眼神攻势下，再也无法忍受的她竟骄傲地双手插腰，以自豪的语气说:


    「有什么关系嘛！照顾姊姊本来就是弟弟该做的不是吗！」


    「……你真的越来越像你妈了。」


    「啊，其实你对这点感到很开心对吧~-」


    「并没有。」


    「为、为什么？」


    当玖式对一旁的父女双簧感到傻眼时，广播的声音再度传来。从铁路另一头驶来的列车一边发出尖锐刺耳的剎车声，一边缓缓减速进站。


    「我要走了，再见啦。」


    玖式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准备上车。


    「——真的好吗？」


    莉雅朝玖式的背影低语。


    让他停下了脚步。


    莉雅低著头，眼眶有些红润。


    「我想不透耶，都遇到那种事了，为什么修你还……」


    沉痛讲出此言的莉雅越说越小声。


    那起事件之后，玖式自东十字学园休学了。


    在那之后就未与璃理佳等人碰面。


    修二及莉雅都强烈建议他往后进入住家附近的普通高中就读，让一切重头来过。然而，玖式现在仍需要时间好好思考。


    自那之后过了四个月。


    东十字学园仍一如往常地运作著。


    对绝大部分的学生来说，没有其他地方能代替那座学园，对整个国家而言也是如此。官员们不可能轻易废除这座国内唯一培养乙太能力者的机构，而是换了一批人来接手，继续经营管理东十字学园。


    当时被压制的在世罗，在准备遭到拘捕时制造空隙逃离新堂等人，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事件后，玖式等人目击、听到的一切都被视为重要证据而做了多次笔录与问话，但是到头来，至今仍未看到逮捕在世罗的报导。


    玖式也对莉雅与修二说出一切。


    当时莉雅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修拥有的素质……我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假如之后又有人因此盯上你，想要和这次事件一样利用你，你要怎么办啊？」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再发生了……但是不能否认还是有些危险的家伙存在。」


    如果又被像九十九真那样激进暴躁的学生缠上可就麻烦了。


    「那你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那里是个特别的地方。


    确实比起去普通学校，那座学园很容易遭遇危险，但是玖式觉得正如主城说过的话，他们并不是为了获得力量，而是为了瞭解怎么使用力量才会待在那个地方。


    然而，玖式还有另外的理由。


    一个更加单纯，却也因此更加强烈的动机。


    「那里有我想见的人。」


    只有这个想法不会改变。


    所以才会决意再度回到那个地方。


    「既然你决定了，就放心地去吧。」


    修二回了他一个强而有力的点头。


    不会再后悔了。


    牢牢回握父亲伸出的大手后，玖式挺起胸膛。


    「我出发了，爸爸、姊姊。」


    *


    东十字学园高等部独立大楼。


    走廊上有两名学生一边前行一边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其中一名身高较高的男生身上，穿的是普通科的制服。


    另一名个子娇小的女生，则是灵能力学科的学生。


    「——唉呦，我不是说那纯属意外吗？我只是刚好因为脚边的地板打过蜡、沙拉油和润滑剂而像这～样滑了一跤，结果雾生你刚好站在终点，我抬头一看就看到可爱的花纹——」


    「你在说什么鬼话啦！你这变态性骚扰大魔王……！你可以不要再跟过来了吗？」


    「我哪有跟，我们要去同一间集会室不是吗？」


    「这、这种事本小姐当然知道啦！」


    雾生加快脚步想甩开主城，但毕竟两人的步伐有所差距，所以主城轻轻松松就追了上来。


    但是这时主城冷不防停下脚步。


    因为一名身穿女仆装的少女伫立在走廊的尽头。


    「糟，是美岚！」


    「晃少爷！」


    金发女仆朝主城飞扑而来，雾生则在一旁冷冷看著黏得死死的美岚和一脸不耐烦的主城。


    「哼，你们最好就那样一辈子黏在一块好了。」


    「喂，等等啦！」


    主城连忙出声一喊，没想到雾生真的停了下来。


    雾生转过上半身，双手抱胸说:


    「要是又发生什么事，记得要讲啊。」


    主城惊讶地双眼大张。


    不一会儿，他总算听懂了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


    「谢啦。」


    雾生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而再度转过身。


    「你、你要好好对待那个女生喔，因为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对吧……」


    「嗯？对啊，她好歹是我妹嘛。」


    「……你妹？」


    「怎样啦，我说美岚是我妹啊。啊，我们有血缘关系喔，其实不瞒你说，我当然是比较想要那种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超喜欢哥哥的义妹，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


    「什、什什什么啊啊啊啊——」


    雾生的惨叫响遍旧校舍。


    「你在大惊小怪什么啦，这家伙先前不是有说她从小就待在我身边吗？就常理判断，如果不是兄妹哪有可能啊。顺带一提，她的『有良』是跟我妈姓，因为我爸妈离婚了，不过他们其实关系还不错，美岚才能像现在这样。」


    「那、那她为什么说自己是女、女仆？」


    「那是某天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开始这样称呼自己啦。真是的，明明一件家事都做不好……」


    「我之后再做饭给你吃喔，晃兄长大人！」


    「鬼才吃啊！」


    就在主城死命拒绝时，总算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雾生撇过头去，同时不停用手指玩著自己的头发。


    「什、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你在笑什么？」


    「本小姐才没笑！绝对没有！！」


    主城搞不懂雾生在做什么，不过他此时突然朝满脸通红的雾生走去。


    「我说雾生，你稍微照我这样双手抱时看看。」


    雾生听话照做后，主城便直直盯著看。


    「我就知道，你胸部又变大了耶！」


    雾生气得握紧拳头，灵兽·麒麟的庞大身躯也不知从哪凭空出现了。


    「去死啦！」


    遭到麒麟追逐的主城在走廊上奔跑起来，在接近转角处时发现自己即将被追上，连忙往旁边飞身跳开。


    高速奔驰的麒麟正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根本不可能避开。


    一阵猛烈的撞击，眼前这名碰巧路过的男学生就这样被撞到地板，接著弹飞到天花板，最后撞上墙壁才总算停了下来。


    本来雾生等人都以为他死了。


    没想到这名男学生竟弹起身来，让他们不禁松了口气，主城也因此瞪了雾生一眼。


    「你真的想杀人吗……真亏我每次都能活下来啊。」


    「还、还不都是你躲开才……不、不说这个了，同学你还好吧？」


    「痛啊……」


    主城等人这时才看清楚这名男学生的真面目。


    主城缓缓走上前去。


    将他的手伸到玖式眼前。


    「好久不见啦，玖式。」


    「突然就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


    玖式一边抱怨一边抓住主城的手站起身。


    「虽然刚才那一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看到你们两个都那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雾生闻言变得畏畏缩缩，脸上写满不好意思的表情。


    「听说你要回来的时候真的吓到本小姐了，那个……你还好吗……啊，本小姐指的不是撞飞你这件事……」


    面对雾生担心的询问，玖式以笑容回答。


    「当然，所以我才会回来啊。」


    「这样啊。」


    此时一旁的美岚看到玖式望向自己，对他鞠了个躬。


    从自己刚才被麒麟撞飞的状况来推测，主城与雾生的关系还是一如往常。话说回来，怎么感觉雾生的表情异常开朗呢？等一下来问看看好了。


    「那个，璃理佳人呢？」


    玖式也没多想，开口询问两人。


    主城和雾生将视线一齐望向玖式身后。


    他也跟著回头。


    最先涌上的果然是安心感。


    「修。」


    没变。


    黑长发，一身整齐的魔法学科制服，藏有大量魔杖的斗篷。


    璃理佳呼吸急促，脸类绯红。


    玖式心中有许多说不上来的情绪。


    「你过得好吗？」


    最后竟然只挤出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本来想好见面时要说的话，都像泡沫般破裂消逝。真是没用，事前明明为了不要紧张，在脑海排练过一次又一次不是吗？


    「那、那个，发生了很多事，我本来想跟你好好解释，可是似乎还没有整理好思绪的样了……涅、涅伊？」


    说到这里取式才发现璃理佳的样子不太对劲，拿手掌在她面前挥舞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眼情甚至没有对焦。


    就在众人环视之下，璃理佳直直往后方倒去。


    玖式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上前将她抱起。


    「昏倒了……」


    简直就像某人一样。


    玖式本想求援，但是看到雾生与主城不只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愣住。


    「总觉得理佳的性格有点极端呢……」


    「她到底是有多高兴啊？」


    在傻眼的伙伴们照顾下，睁眼醒来的璃理佳满脸通红。


    「再一碗，不对，啊，过得……修……玖式……好吗？等等帮……料理修的……不是………」


    支离破碎也该有个限度，虽然她这段话听起来早已不像是人话，但玖式仍勉强听出她想表达的内容。


    「嗯，我好想吃涅伊做的饭喔。」


    听到这个回答，璃理佳的表情瞬间变得开朗。


    「好啦，既然难得四人又聚在一起了，何不先去趟集会室再说？」


    众人走在独立大楼老旧到会发出嘎吱声的走廊上，来到了小组集会室前。


    确定门上黄铜门牌刻的是「蛇六」的字样后打开房门，一阵令人怀念的味道飘进鼻腔内。


    房内乍看之下没什么变，真要说的话，大概只多了一台先前没看过的电暖炉吧。


    另外还有笼子内的怪蛇活得好好的，头后方的羽毛甚至长大了。fal控制的清洁机器人不知为何多了几台分机，一副准备要与扫帚备箕的使魔们展开全面战争的感觉。


    明明可说是一团乱，但玖式反倒意外冷静。


    老旧长桌旁摆著的椅子只有四张。


    如今自己已不会对此有任何疑问。


    剩的只有一种旧伤复发的感觉，让胸口隐隐作痛。


    自己花了许多时间来接受现实。


    这时，玖式突然回想起璃理佳邀他加入小组那天的事。


    完全搞不懂璃理佳想做什么的玖式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找到一个人躲在结界中的雾生和普通科的主城加入。


    当时还觉得小组的前途堪忧，但是现在想想，实在很难想像小组成员不是这四人的可能性。


    「你怎么了，玖式？」


    「没事……话说回来，天宗寺的小组集会室在哪啊？我收到她的来信，所以等一下想去打声招呼。」


    看到玖式从包包中取出一封古早风格的信封，雾生双眼瞪得大大的。


    「你你、你竟然和天天、天宗寺大人当起笔友……！？」


    「没有，我也就收到这么一封而已……」


    看到口水都要流下来的雾生死死盯著信瞧，玖式心中不禁再度涌上她到底有没有「那方面」倾向的疑问。


    想到这里，玖式连忙对璃理佳解释。


    「涅伊，这只是一封告知近况的信，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喔。」


    「我没有在意，因为内容的确没什么。」


    「对啊，没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


    被这么一问，璃理佳却面无表情、默不吭声。


    开始渗出冷汗的玖式见状，决定为了自身安全不再继续过问。


    当玖式为了逃避现实而看向窗外，发现一道小小的影子飞在空中。


    是魔法师的使魔——猫头鹰。


    一打开窗户，一只帅气的公猫头鹰便降落至窗缘，一看就知道是璃理佳的使魔。


    这时，空中缓缓落下一些白色的物体。


    「喔？难不成下雪了？」


    「难怪本小姐觉得这么冷。」


    由于这是今年的初雪，大伙出于好奇心，不知不觉往户外走去。


    一行人来到期中特别测验时当作会场使用的中央广场。为了防止结冻，喷水池已暂停喷水。


    一站在这里，让玖式想起许多事。


    前方的巨大钟楼已修缮完成，恢复了原本的庄严外貌。在与九十九战斗时，大家就是在那里被主城与fal救了一命。


    然后现在这里，是与「她」相遇的场所。


    雪开始越下越大，太阳也从阴沉的天空露出脸来，将飘雪映照得闪闪发亮。


    白银色的结晶。


    只要一用手去抓马上就会融化的结晶。


    一种无法形容亦无法掌控的情绪涌上心头，转瞬即逝。


    抬头一望，发现一只猫头鹰在空中盘旋。


    但是它飞得摇摇晃晃，样子与刚才截然不同，仔细一看才发现，它并不是璃理佳的猫头鹰。


    看它笨拙地找寻降落地点，却被主城头上的侦察机吓到乱了飞行轨道，一下又被跟随雾生的式神吓到急转弯。


    感觉已经虚弱无比的猫头鹰，以摇摇欲坠的模样缓缓朝前方降落。


    放心不下的玖式依据它飞行的轨道跟了上去，发现前方有一道身影温柔地抱住了猫头鹰。


    停下脚步。


    雪花结晶缓缓飘落。


    在雪花另一头抱著猫头鹰使魔的少女转身面对玖式。


    「玖式先生。」


    有个想见的人。


    所以才会决定回到此处。


    有如白雪般美丽的秀发随风飘逸。


    虽然比之前短上一些，不过这样其实也很适合她。这种想法要是被璃理佳知道一定会惹她生气，所以玖式暗自在心中想著。


    [插画]


    「我回来了，雷蒂。」


    她露出有点尖锐的犬齿微微一笑。


    「欢迎回来。」


    肯定不会忘记。


    她确实记住了那时自己告诉她的答案。


    为了快乐度过每一天，大家要一直在一起。


    对我们而言，这里是特别的场所，比任何人都还要特别。


    即使又有什么不得不挺身而战，不得不抵抗命运的时候。


    我们最后仍会回到这个战区，继续歌颂属于我们的青春。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来生,以上为您送上本集的《新世纪学园战区》。


    虽然剧情高速奔走急转直下,简直就在玩高空弹跳……但是本作到此暂告一段落。由于在本文以外的地方提到剧情内容似乎不太妥当,所以这里请容我只为各位做一点补充。


    这个故事是我尝试（也可说是基于自身的希望）将魔法、灵能力、超能力等不同要素,配上科学这个规模不同的材料去上同一个舞台所诞生的产物。然而,在撰写这部作品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令我烦恼许久的问题,就是关于主角玫式修「目的」的设定。


    本来我将目标放在「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在他往后的人生中,究竟会不会出于自己的意识成为一名复仇者?」这个方向,然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感觉「执著一定要比周遭的人来得幸福」这个设定比较合我的胃口。虽然是个不太适合拿来编成故事的平庸目标,但是写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想看到的是尚未成熟的少年,为了这个目的奋力战斗的过程。


    书中没有描述修往后是否能得到幸福,不过我不禁认为,这个答案的关键掌握在他周遭的伙伴身上。


    以下容我致上迟来的谢辞。


    担任插画的三嶋くろね老师,赋予这部混乱作品最棒的世界以及登场角色,真是感激不尽。


    再来,使这混乱（以下略）得以成书的责任编辑大人,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绝对,保证……希望。


    最后当然由衷感谢各位读者,您们的声援无论过去现在未来,都是我最好的原动力。


    此外,最近我撰写本作的同时,也正努力构思一个全新的计划。


    构思阶段可说是最累人,同时也是充满最多可能性的有趣阶段。我会继续努力,希望下次能与各位在那里再见!


    二o一三年十一月 来生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