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My Hero》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yukira(雪华) 扫图:goldapple 修图sthm 翻译:yukira、lolihunter2、言の叶、失误小忍 被黑暗笼罩的房间内,点燃着七根蜡烛。 每根蜡烛旁边都有一张能面,面具下面的身体都被黑暗所吞噬,只能看见翁、若女、狐、童子、般若、怪士、今若七个面具浮在半空。 「——有事相告。」 其中一人——戴着翁面的人,以平静的语气开口。声音经过面具后变得含糊,无法判断性别和年龄。 「『她』已经告知我们要正式脱离这里了。这样一来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的千早计划,应该也会大幅度后退吧。」 这句话——掀起了一阵骚动。尽管无法看见面具下的表情,但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所动摇。 「呵……这还真是。为什么要脱离?」 「本人的说法,是要退休去当家庭主妇。」 「别扯谈了——必须马上加以处罚!」 戴着若女面具的人发问后,翁面予以回答,接着狐面就血气方刚地怒吼起来。然而翁面只是摇了摇头。 「我反对。」 「为什么!」 「只会被反杀而已。」 狐面被这句呛得沉默下来。 「『她』的实力应该众多周知。若是我们全部人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或许还有一点点的胜机——做到这个份上的惩罚,有意思吗?」 翁面环视全场,也没有人回话——这就是回答了。 「——而且,我觉得这样也好。」 「……为啥好?」 狐面有点愤愤不平地问。 「『她』确实很优秀——但也优秀过头了。即使按照计划让『她』成为了千早,要是我们无法控制就毫无意义了。」 「那么要怎么办?」 这次是戴着今若面具的人发问。 「我提议重新选定千早的人选。」 在翁面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场上如雷电一般闪过一道紧张感。 所有人都似乎在窥探其他人的反应。 「大家各自培育自己的千早候补者吧。既然『她』已经不在,就没有其他鹤立鸡群的候补者了。」 翁面说完这句先是环视一周,继续说下去。 「然后选定方法嘛——先到先赢如何?最早满足千早条件的一方就认定为千早,其他人都予以协助。就跟『她』出现之前一样。」 「千早的条件是?」 若女的发问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为了确认而已。理解到这一点的翁面作答。 「那当然就是——」 这是他们的悲愿。 「——创造出,神明。」 ——这就是故事的开端。 第一章 0 面前是一队大军。 足以覆盖视野的大军——大约有十万吧。 他们穿着杂七杂八的盔甲,手上拿着长枪、弓箭或者刀作为武器。 这队大军看起来也太落后于时代了,但他们并不是人类。他们全部都是在古代的战争中长眠此地的死者——的亡灵。 几百年后的今天,他们再次回到现世,只是一路朝着西方进军。 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直向前的身影,可谓异常。 然后——阻挡他们前进的,是十个人影。 这十人也是各自穿着不同的衣服。 有穿巫女服的,有穿僧服的,有修验道修行者打扮的,也有穿西装的。 「呜哇,真够多的。」 其中有一人——穿着牛仔裤和风衣,在这种情形下是最奇怪的,也是普通便服打扮的少年无奈地说。 不过能说得上普通的也只有衣服而已,他手中握着一柄大号太刀,而且肩膀上还有一只猫。 漆黑毛色的猫用金色的眼瞳注视着军势。 「相对这边只有十个人,不是有点奇怪吗?一下就上万倍了哦?」 「没办法啊?似乎魔人的复活很突然。」 给出这么不像话回答的是他肩膀上的猫。 猫说话了——不过这里没人感到吃惊。就像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大叔,神明他们不来帮忙吗?」 「别叫大叔啊。」 少年问的是修验道修行者打扮的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原来如此,确实是对被叫大叔敏感的年纪。 「别期待了,毕竟神明普爱世人。即使是迷途的亡灵也一样。而且——他们力量越强大,受到的限制就越多。」 「是没错啦。」 「而代替他们行动就是我们的职责。」 少年并没有反驳这番话。 「就算是十万对十,也没什么不好嘛,八君。没事的。」 插话的是和少年年纪相仿的穿僧服的少女。 「……什么啊,有什么根据吗?还有别叫我八君。」 「我们确实是十个人,但是要是齐心合力就能发挥出十倍的力量。然后我们绝对不会输的强烈思念,加上不在这里的伙伴们的思念也有十倍。之后只要付出各种努力就能再增强百倍,你看一样多了。」 「真是超凡的意志论,多谢说明。还要付出各种努力是怎样啊。」 少年叹了一口气后,修验道修行者打扮的男人说。 「我们要是全力作战,应该能削减掉三成吧。」 他这话也是够吓人的——十人打倒三万亡灵,他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我们会耗尽力气,但也会死掉吧?」 「我也不想让这家伙死掉。」 少年和猫说完后,修行者耸了耸肩。 「变成那样也是没法的啊……不过,实际上不会这样的。」 「为什么?」 「这队大军是为了压制东京都而存在的,要是在这种地方被削减掉三成可不是好事。尽管是魔人,也不是能够无限制地唤醒死灵的。要是消灭到某种程度——对方也不得不派出主力吧。」 主力——从古代苏醒的魔人,以及直属的部下们。 对少年他们而言,这些都已经是历史人物了。 即使在这里,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力量。 「召唤出这群亡灵的是魔人。只要消灭掉魔人,亡灵也会消失。所以总之先将魔人揪出来——然后消灭掉。」 「……也只能这样做了。」 「然后就由你来担任魔人的对手了——八云。」 名叫八云的少年有点怕麻烦地皱皱眉头抗议道。 「为什么是我?」 「与强大的对手一对一时,最能发挥力量的是天剑吧。」 少年听完耸了耸肩。 「是没错啦……真是的,通往英雄(hero)之路真是艰险。」 「这也是试炼啊。」 少年和猫这样对话后—— 「八君和大君也先聊到这里了——差不多到了。」 「就说别叫八君了。」 「虽然我说过别叫大叔,也不是叫你加个君在后面啊。」 对少女的发言提出抗议后,两人停止对话看往前面。 大军快要抵达了。 ——十万对十的战斗开始了。 「那,就动手吧。」 以少年毫不在乎的发言为信号——他们一起蹬地而起。 1 「于是呢,御剑八云,想要你去出云一趟。」 「我是没懂怎么就『于是』了。」 ——伊势,神宫之内。 在广阔属地深处一座宅邸。 我正坐在铺着榻榻米的宽敞大厅之中,注视着开头就说了这么一番话的女性。 她那优雅拢起的长发上点缀着黄金的发饰,红白双色的和服上也披着金色的羽织。虽然打扮得相当华丽,但却与她的气质十分相衬——这位女性容姿就是如此漂亮的,气质就是如此庄严。 但那份柔和的笑容,也让人同时感受到了包容一切的温柔。 我嘟囔道。 「我才刚从上一个任务回来啊。」 「对啊,大展身手了呢。听说讨伐魔人时你立了大功——辛苦了。」 「真是说得轻松,我们可是差点就死掉了啊。」 我半睁着眼睛小声说,不过女性却当成了耳边风。 「于是说回来吧,想让你转入出云的某个学园的高中部。我已经跟神务省打过招呼了,放心吧。」 「这也没关系啦……差不多该说明情况了,天照大人。」 天照大人——太阳神天照。 她的名字,在这个国家无人不晓。 毕竟这可是立于这个国家众神顶点的神明名字。 她并没有冒用这个名号——而是真真正正的神明。 这个世界,神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拥有意志和强大的力量,守护世人,引导世人,并爱着世人。 人类在这些神明们的加护和祝福之下,讴歌着平稳的生活。 为了表示对这些神明的感谢,还创造了在他们的意志不能干预时予以辅助的组织——这就是国家机关,神务省。 神务省表面上执行神道的祭祀,暗地里为了支援众神而行动。 我——御剑八云,也是神务省的职员。 神务省退魔局特务退魔官,这就是我的正式职位。 说是退魔,但对手从单纯的魔物,到拥有邪念的人类灵能力者,恶灵怨灵,乃至之前的魔人,应有尽有。 就这样在不为普通人所知的时候,为了世界为了人类为了神明而战斗,这就是我的工作。 对于以英雄为目标的我而言,是很有价值的工作。 「没办法呢。」 天照大神用看着头疼小孩的眼神开口。 「你也知道为了迁宫,我要换一座新的神社吧?」 「嗯,当然了。」 为此进行的祭祀要持续一整年。 不,不仅一年,改迁天照大人的神社的式年迁宫,从几年前就开始了。 「我的神气为了维持国家的秩序和安宁而覆盖着整个国家。但是迁宫期间,必须分配出一部分力量进行调整。不如说已经开始进行力量的转移了。」 这个我也知道,但看来天照大人是打算从头说起,于是就默默地听下去了。 「以往的式年迁宫,倒也没什么大碍——问题是今年出云大社也要进行迁座。司掌国家安宁的两大神社的力量同时削弱。也就是说——」 「要是有图谋不轨的人们,就会选择在今年到明年这段时间行动对吧。」 「对,反应这么快真是太好了。不愧是八云。」 天照大人愉快地笑着。 她的表情变化比一般的人类更加丰富。 「还有,今年是从司掌安定的米座,迁移到司掌变革的金座的年份。今后这个国家将会遭遇不少动荡之事吧。」 「……难道说,之前魔人复活也是?」 「那也是原因之一。要不是你们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这个国家将会遭受严重的灾厄吧。总之现在正是不祥之事易发的时期。」 这方面我也察觉了——总而言之最近工作很忙。我会在这个春天被拔擢为特务退魔官,也是有这方面的缘故吧。 「然后出云之地也有某种不安定的气息。」 「于是让我去调查?我觉得有更合适的人选。」 「不止你一个,出云大社那边也做了一些对策的,还有其他人也行动了——比如阴阳寮。」 「阴阳寮吗?」 阴阳寮是文部科学省直属的灵能力组织。 我所属的组织——神务省从成立以来就跟神明的关系较深,而那边则是纯粹的灵能力者集团。 神务省和阴阳寮,两个组织同为国家机关,本来应该是合作关系的,不过这种时候和别的例子差不多,关系都是很差的。 彼此都认为对方过于敏感而故意找茬,经常吵架。 我的老家与阴阳寮关系更近,而现在我却隶属于神务省,就我看来两边是半斤八两。 不过说是这样说,神明并不把人类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天照大人加快了话题。 「然后呢,给你安排了一个搭档。」 「搭档?」 「是的。」 「……怎样的?」 「女性,还是美女。」 「好棒!」 我啥都没多想就摆出了胜利姿势。 「在秘密调查中跟女性搭档,怎么想都是爱情浪漫剧的开头嘛!」 「你这么好懂真是好办。」 「哼哼,既然决定交给我,那天照大人就放一百个心吧。」 「那我就让你的搭档进来了。圣,进来吧。」 天照大人说完,就有人拉开了大厅与邻近房间之间的隔扇。 我以充满期待的眼神望向那边。毕竟天照大人都说是美女了,不管怎样都会有很高期待的。 然后——一位少女穿着红白的巫女服,正坐着低头行礼。细腻的黑色长发垂落披散在榻榻米上。 「抬起头来吧,圣。」 天照大人一说完,少女就立刻抬起头来。 她的容貌正如天照大人所言非常端庄,可谓符合期待的美少女。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不过正中我的好球带。 不过引起我注意的是另一个地方。 她闪烁着光辉的漂亮的大眼睛——其中一只是漆黑的,另一只却带有几分青蓝色。这是拥有强大灵力的人才会外显出来的,被称为苍眼的特征。 虽然只有一只眼睛,还是只有几分,但这也显示出她拥有远超常人的灵力了。就算这种程度也可谓是十年一位级别的奇才了。 「八云,她的名字是立华圣——地位是神务省的退魔官。这次会担当你的下属。」 「我是立华圣!请多多指教,前辈!」 天照大人介绍的少女——圣露出笑容活泼地打招呼。这份笑容毫无不自然之处,是一位性格率直的少女吧。 「喔,请多多指教……喂喂天照大人,这不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吗。」 「她的家属将她托付给我了,我也会负起责任,要是你出手的话要负上相应的觉悟哦。」 天照大人叮嘱了我一句后,继续说下去。 「你和她一起潜入出云的星宫市进行调查。」 「……星宫市?」 我不由重复起天照大人的话。 她所说的星宫市,对我们灵能力者而言,是一个拥有特别意义的城市。 「那么——」 「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更详细的情报会由其他人说明的。」 我正要细问,天照大人却这样回答。这样我也没法再追问下去了。 毕竟对方可是神,而且位于神的顶点。 尽管像这样亲近地对话,但我们的地位本来就相差悬殊。 「那么——特务退魔官,御剑八云。」 天照大人从之前的祥和表情,转变为严肃的神色。连她的气质也因而判若两人。 从容易亲近的成熟女性——变为无愧于本国神明顶点的存在。 我也从正坐的姿势挺直了腰身。 「我以太阳神天照的名义命令你。为了这个国家——进而为了这个世界的安宁,你要用你的剑,将意图不轨之人的一切阴谋尽数斩断。」 「谨遵此命。」 说完我深深低头行了一礼。 【米座与金座:指伊势神宫的迁宫方向,由西往东迁入米座,由东往西迁入金座。传说当神明位于东方之时,是和平而内心富足的「精神时代」,当神明位于西方之时,则是时代多变、物欲强盛的「经济时代」。幕末以来的米座时代包括:1829-1849,1869-1889,1909-1929,1953-1973,1993-2013;金座时代包括1809-1829,1849-1869,1889-1909,1929-1953,1973-1993,2013-2033】 2 列车哐啷哐啷地行驶着。 绿意洋溢的景色在窗外掠过。 「被美少女钓上,于是就这样干脆接下了毫不擅长的任务吗?你真的是笨蛋呢。」 「……抱歉啦。」 我坐在列车座位上,毫无表情地回应说出这番无奈话的黑猫——小黑。 「就算你每次都做这种蠢事,偶尔也为我这个每次都给你帮忙收拾的人想想啊。」 「所以都说了抱歉啦!」 我朝着对面座位的小黑大喊。 「这是心存歉意的人的态度吗?真是怀疑你的诚意。」 「啊——这只怪物猫真是让人不爽!工作挑三拣四怎么能成为英雄啊!」 「你看果然就是这种态度!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要是这么说,你当时也跟着来不就行了!」 「就算我力量已经衰落,竟然让我去同为女王的极东岛国主神的神殿什么的!我怎么可能去啊!」 我和猫的争吵越来越激烈。 阻止我们的是一位美少女。 「那、那个,前辈,还有小黑大人,请冷静下来!」 昨天天照大人介绍的立华圣开始劝解我们。 顺带她正坐在我的对面——不如说小黑正躺在圣的大腿上。可恶真让人羡慕,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圣,别阻止我!我要让这头猫畜生分清自己的斤两!」 「要干就干吧!明明要是我不在身旁连正常的生活都过不上!」 「真是的……你们吵到别人了。」 圣像是看着让人头疼的孩子的母亲一样,注视着吵个不停的一个人和一只猫。察觉到她说的内容时,我还是压低了声线。 「……没办法的吧,毕竟是天照大人直接提出的委托。」 太阳神天照大人,是这个国家众神的顶点,从常识考虑,不可能拒绝对方的委托。面对我的反应,小黑也总算收起了挑衅性的态度,但还是不忘告诫我。 「确实需要考虑一下这方面的关系。」 「是啊……说是这样说。」 我能年仅十七岁就担任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也是有理由的。 其实我的老家是代代延续灵能力者血统的家系,而现在我是类似于离家出走之身。当然了,即使是灵能力者,当时还是初中生的我并没有生活能力,自然而然就落得了饿到街头的下场,而救了我的正是天照大人。 她保证了我的人身安全,给了我一份工作,也让我去上学了。 因此且不论她身居众神的顶点,在那之前我就没法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不过小黑并不喜欢这一点。 「真是的,什么时候完全被养驯了……」 它小声地嘟囔着。 变成这样这只猫就要说很久了,还是放置为好——我这样判断后,将视线从小黑移到圣身上。唔,果然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圣担心地看着大腿上念叨个不停的小黑,察觉到我的视线后抬起了头。 「前辈?怎么了?」 「啊,没事……对啊,现在想问什么都可以哦。」 总不能说因为你太漂亮看入迷了吧,我这样蒙混了过去。 「啊,谢谢你,前辈。」 圣并没有怀疑我的话,有点抱歉地垂下了眉头。 「其实圣这次是第一次参加任务。」 「第一次?」 我感到意外。 我还以为她在其他场合已经累积过经验了。 这次潜入调查应该是相当重大的工作才对。将这种工作分给第一次参加任务的人,究竟都是怎么想的。而且总的来说,潜入调查我完全不擅长。 只能认为是人员配置出错了吧。 「是的,所以,那个……要是能从基本开始教起就最好了。」 面对难为情地开口的圣,我无法冷淡地忽视她的请求。虽然我对这次任务也有很多疑问,但还是先向圣进行说明。 「呃,也对——圣了解星宫市吗?」 「抱歉……不知道。」 「是吗,这在灵能力者之间还是挺有名的。」 然后我耸了耸肩。 「星宫市是所谓的宗教特区,灵能特区。」 「特区、吗……?」 「与灵能力有关的方面一般都是隐瞒起来的,实际上没有这样的行政区分。只是这样称呼而已。」 「不过,被这样称呼肯定是有理由的吧?」 「我也不是太清楚详情。据说星宫市的居民们都是灵能力者。」 「都是……城市里的居民都是吗?」 圣惊讶得提高了音量。 一般来说,我们灵能力者都是分散在普通人之中生活的。 灵能力既是便利的力量,也同时是危险的力量。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才能,只有一部分人能够使用。 因此为免与普通人发生无谓的冲突,灵能力,乃至相关的一切都尽可能地进行保密。 顺带一说,设法隐藏这些情报,也是神务省的工作之一。 「人口大约十万吧,除了一些例外,大家都是灵能力者。说是这么说,大多数人只是拥有灵能力的程度而已。」 「喔……真厉害。」 圣佩服地点点头。十万人差不多只是东京都外一个地方中心城市的规模,但要是全部都是灵能力者,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是这么说,星宫市之所以著名还有别的理由——那里不存在管理土地的神明。」 我的说明使本来已经瞪大眼睛的圣,将眼睛睁得更大了。 一般而言,全国各地都有对应的神明。 「不存在神明?但这样一来就无法获得神明的祝福和守护吧?」 「对,所以似乎经常会有很多灾厄降临。所以那里的自治组织很发达。发展成为为即使没有神明,也能只由人类自己来守护城市的状况。」 通过由神明们治理土地,来维持这个国家的秩序。 然而星宫市是正面反对这一体制的都市。 对于尊敬众神的我而言,是一个让我不爽的城市。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天照大人会容忍这样的城市的存在。 「不存在这种说法并不对。」 这时似乎终于转换了心情的小黑,插进了我的说明。 「那里也是有神的——叛神天津瓮星。」 「噢……真了解呢。」 「毕竟我刚来这个国家时,一开始就以那里为目标的。」 「这我第一次听说。」 「总之,星宫市是有神的。但是那位神对统治完全不关心。」 小黑的语气似乎觉得很无趣。 「似乎是所谓的放任主义。认为人类不应该受到神的支配,而要让他们自由行动。」 「不受神的支配……吗?」 圣意外地自言自语。应该是没有自己受到神明支配的想法吧。我也一样—— 「不过也有人是这样认为的。而星宫市,就是这类人的聚集地——于是有一两个不安定的动向也不足为奇。」 「真是的,要是放置不管的话,让给我不就好了。」 看来它不满的理由在这里。 「于是呢,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潜入这样的城市了。」 「星宫学园——灵能力者们聚集的学校呢。」 「这方面倒是不稀奇。」 灵能力者的养成机构,从古到今都避开普通人的耳目而在各地存在。我也一边从事神务省退魔官的工作,一边以高中生身份就读那类学校。 「圣一直都隐藏自己的灵能力而在普通学校上学,所以觉得很新鲜。」 「这样的人也挺多的。」 由于灵能力寄宿在血脉之中,是灵能力者一族特有的力量,也可以在一族之内完成教育。我所拥有的作为一族特性的能力,也是在一族之内锻炼的。 「啊,还有,接下来圣和前辈将会以兄妹的设定潜入这个城市吧?」 在说明这个任务时我也听过了。实际的个人情报也已经以兄妹关系送到了星宫市吧。 「是啊,然后?」 「那么还是得改变称呼才行……呃,大哥哥(お兄ちゃん)?」 「……不,别这样叫了。」 我压低了声线,圣大腿上的小黑就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察觉到我的反应,圣连忙接话。 「还有很多其他的叫法哦?比如兄兄(にいにい)啦老兄(あにい)啦老兄大人(あにちゃま)什么的。」 「我是觉得不会有这样称呼哥哥的妹妹啦……」 圣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总之!除了大哥哥之外!」 「呃,那么……哥哥(お兄さん)?」 「对,就这个!就这样!」 我点头后,圣就高兴地笑了,啊,真是可爱呢。 「圣没有哥哥或者弟弟,总觉得很新鲜很快乐呢。」 「唔、是、是吗……」 看见她那清纯得几乎光芒四射的笑容,我有点畏缩了。该怎么说呢,是我从未遭遇过的,认真率直的少女。 我在离家出走之后,也过着相当落魄的生活——这时我们所有人都察觉到某件事而互相看了看。 「前辈,不,哥哥,刚才……?」 「对,我们通过结界了。」 据说整个星宫市覆盖着排除入侵者的广阔结界。刚才我们就通过了结界——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就已经是灵能特区星宫市了。 不过,窗外仍然是绿意盎然的山间景色。 就在我想到这里时,突然我与圣之间的半空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堆白色毛玉,飘浮在半空中。不对,不止我们之间,注意到时车厢内所有地方都飘浮着这些毛玉。 「这是……」 它们是被称为凯斯柏莎(ケサランパサラン)的精灵。 在精灵之中也属于不可思议的存在,有种说法是碰见一只就会有幸运降临,碰见第二只就会好运结束,不过这也实在太多了。这种情况该怎么算? 根据事前情报,确实星宫市除了人类之外——还有精灵和妖怪之类共生并积极活动着,没想到刚进城市范围就碰到了。 「哇,好多。是在欢迎我们吗?」 跟我不同,圣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伸手戳着飘来飘去的凯斯柏莎;小黑则被飘浮的毛玉刺激了猫的本能,脸不断地转来转去。 是觉得小黑的反应很奇怪吗,大量凯斯帕莎开始在小黑周围飘来飘去。 看看周围,其他乘客也反应很平静,看来不是什么特别的现象。 还有,坐在这辆列车上的乘客都是灵能力者。 戴着眼镜看起来是会社社员的男性,估计是母女的女性和抱着布偶狗的女孩子,估计是初中生的少女,还有用耳机听音乐,音量大得周围也能听见的dqn风格的男性等等。 没有人用奇怪的视线打量会说话的猫小黑也是这个缘故。 凯斯帕莎还飘浮了一段时间,正当窗外景色开始从绿意变为城区的时候,它们却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同时销声匿迹了。 「咦——发生了什么事?」 圣不慌不忙而又有点不明所以地歪起了头——但很快表情就僵硬了。 她突然抬头看向列车的天花板,不,看向了天花板的对面。 「喂,圣?」 「这是……什么?」 圣瞪大了眼睛,同时我后背一阵寒意。 不知道有什么在哪里,总之很不妙——正当我产生这种感觉的瞬间,反射性地把手伸向立在身旁的爱用的太刀,并且握紧。 「八云,有什么过来了!」 小黑也竖起了毛发发出警告。 同时——咚!天花板传来一阵声响,列车剧烈地颤动起来。有什么爬上了行驶中的列车,而且从声响听起来还很大。 对此,其他乘客也开始了骚动。 在这个车厢内除了我们之外,大白天的大约还有十个乘客。 察觉到异变的驾驶员紧急刹车了。我和圣连忙抓住座位应对冲击,而身体轻微浮起的小黑则由我一手挡住。 最终列车停下了,乘客们开始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 这时,我察觉到视野里有什么在动,就望向窗外——窗玻璃的对面,有几十根红黑色的细长触手般的物体在蠢动。 这些触手的前端像针一样尖锐。 相当猎奇的情景。 触手们撞破了车窗向我们袭来——在我挥动太刀的同时。 「哟,喝!」 在玻璃碎裂声之间,袭向我、小黑和圣的几十根触手全被切断。触手们啪嗒啪嗒地掉在列车的地板上,翻滚了几秒之后,消散在空气之中。 我察觉到视野边缘有什么在动,再度挥动了几次太刀。 然后一批触手落到地面,像刚才一样渐渐消灭—— 「呀啊!」「唔、唔哇!」 车厢内到处传来了惨叫。 其他乘客也像我们一样被触手袭击。 不过他们都是灵能力者,好几个人也能保护自己。 比如说那个看起来是会社社员的男性,叹了一口气重新戴好了眼镜,然后对着触手吹了一口气。仅仅一吹,触手就被冻结起来,停止了活动。 又如那对母女,母亲徒手就将触手撕碎,女儿手中的布偶变成大型犬的尺寸,将触手咬成了碎块。 初中女生迅速掏出几张人形的纸片并掷往地面。砰地一声,纸片就化为一个个身高约五十厘米的铠甲武士守护着她。 这附近不愧是只有灵能力者的城市,用普通的手段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乘客们并非都像他们那样拥有战斗类型的灵能力。 能力不适合战斗的人,又或者是没有实战经验的人,只会到处乱跑或者吓得不能动而已。 这些人没有办法对付触手。 「切!」 我砸了砸舌头,踩上座椅的后背一跃而起。我就这样以座椅为立足点,一边跳跃一边切断周围袭击乘客们的触手。 然而真是窝火,在狭小的车厢内没法自如地挥舞太刀! 正当我内心焦躁之时—— 「诚心诚意敬告太阳神天照大人,恳请您借予我力量,诚惶诚恐在此祷告!阳、溶、熔、结、洁、杰、界、戒、灰!阳结界!」 背后传来圣的声音。我连忙回头一看,她站在列车中央双手合十。身旁缠绕着清净的灵气。 毫无疑问,这的确是天照大人的神气。 正在袭击她的触手,突然像是被高温熔化一般逐一消失——噢,是利用了天照神力的结界吗。 看来是位相当可靠的搭档。 「大家请到这边来!」 听了圣的指示,乘客们都拼命赶往她的身旁。 只有一个——金发的dqn因为太匆忙而绊倒了。 触手刺进了他的脖子,便开始从男子体内吸收着什么。我赶往他身旁砍断触手,然后单手揪起他抛到圣的身旁。这样姑且保障了这个车厢内乘客的安全。 由于列车有五个车厢,不知道其他车厢乘客的安危如何,但我不打算一个个去确认。 正义的英雄该怎么行动,这就是我的判断基准。 现在我应该做的事——我踏上被触手破坏的窗户边缘。小黑马上跳上了我的肩膀。 「圣!里面就拜托你了!」 我只留下这一句就跳到铁路旁边的砂砾地面,望向最初发出声音的车顶——在耀眼的阳光下看见了目标的身影。 「……这是啥?」 初看是一块巨大的珊瑚。 红黑色的外观,全长两米左右。主干部位要两个人伸长手臂才能环抱过来。 而主干蜿蜒伸出了一根根细长的触手。触手进一步分叉后袭向我们。 要一句话说明的话,就是单纯的——怪物。 我朝着怪物架起太刀,先是问了一句。 「……我姑且问一下,你会说话吗?」 回答就是触手的同时攻击。 而且不止一个方向,一些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长并绕到我的背后,变成了全方位的攻击。 这是必须像刚才圣那样展开结界才能抵挡的攻击—— 「城壁召来!」 在小黑的叫声同时,影子像是包裹着我似的伸长了。 袭向我的触手都被影子弹开了。 我趁机集中精神,将灵力在体内进行循环。这样提升身体能力,是拥有灵力的武艺所有者的基本技术。 当灵力的提炼到达一定程度时——我蹬地而起,砂砾随之被轰飞,我以与此气势相应的速度加速并跳起,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怪物跟前。 我以触手无法作出反应的速度挥下太刀——刀刃的轨迹将怪物的主干部位一刀两断。 「……抱歉,我在斩击方面没法手下留情。」 就跟切断触手时一样,眼看着怪物迅速在空气中消散,我只留下了这样一句。 【天津瓮星:日本神话的星之神,别名天香香背男、香香背男。在经津主神和武瓮槌神受命平定苇原中国之时,唯一不愿服从的就是天津瓮星。有说由建叶槌命怀柔或被诛杀。本身是金星的象征,曾被地方部族作为星神崇拜。星宫神社的祭神之一。】 3 「我就是星宫学园的学生会长,宝生绮罗!」 她第一句就这样说。 这位美女拥有一部分西洋人血统,彷如闪耀着的齐肩金发。与发色相衬的五官鲜明而端庄,这份美貌会引起所有人的回头吧。 她身高超过一米七,穿着带有夹克的星宫学园校服,已经拥有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听了她的话,包括我在内没有人作出反应——突然推开门进来就这样大喊,我们都目瞪口呆了。 「唔,没听懂吗?刚才我在模仿男塾塾长的台词。」 「这种老漫画谁听得懂啊?」【注:指江田岛平八的著名台词「ワシが男塾塾长、江田岛平八である!」】 「你不是听懂了吗。」 听见我忍不住吐槽了——宝生绮罗嘴角泛起一道笑意,还朝我使了一个眼色。 「哎呀哎呀——初次见面。你就是伊势八云同学吗。那边是妹妹伊势圣同学吧。第二学期起,你们这对兄妹就要转入我们学园,对吧?」 被她这样一问——我花了几秒思考她的意思,就点了点头。 伊势,是我和圣的假姓氏。这姓氏也太直接了吧,不过对方说这样就好,我也没办法。 学生证等等身份证明文件都是这样写的。 「……嗯,初次见面。」 「呃,今后请多多指教。」 我和圣做出微妙的问候后,便向绮罗提问。 「于是你这样突然闯进来,你能处理这种情况吗?学生会长。」 这种情况——我们现在正被星宫市的铁道警察队拘留了。 列车被怪物袭击,正好被我们这两个偶然在车内的(设定上的)普通灵能力者退治掉了,作为警察是不会就这样放我们回去的。 不过警察也知道我们救下了乘客,所以对待我们也很礼貌。说是警察,这里是灵能特区,他们也都是灵能力者。 「当然了。」 绮罗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跟正在向我们询问事发经过的警察说。 「于是呢警官一号。他们的人身会由我负责,今天能先让他们回去学园一趟吗?」 「咦?啊,但是——」 「好吧。」 被搭话的年轻警官还是有点犹豫,但旁边另一位约四十岁的警官允许了。 「这样轻易放我们走,没问题吗?」 他也答应得太干脆了,我不由反问,他就耸了耸肩。 「没问题——你们刚来这个城市还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星宫学园的学生会长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正如警官二号所言,我们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不管怎么说,这样我和圣还有小黑确实都获得了释放。 警官们一路送我们到车站检票口——他们以此表示对退治了危险怪物的普通灵能力者的谢意。 我们穿过宽敞的检票口,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虽然已经到了九月,残留的暑气仍然浓烈,灿烂的阳光简直就是无视人类的历法。或许这也属于太阳神天照大人的祝福,那她对人类的爱也有点太沉重了,我产生了这种会遭报应的想法。 「圣还是第一次被警察问话,刚才好紧张……」 被释放后,圣露骨地松了一口气。 这副表情又引起了我的保护欲——不谈这个。 「哎呀,刚转学就跟警察扯上关系,你们还真是马上创造出这样的勇猛传说呢。真是让人佩服。」 「……作为一个灵能力者,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而已。」 听见绮罗的揶揄口吻,我别过头回答,而她看见我的反应笑意更浓了。这是看见了有趣玩具的小孩子的笑容。 「一个灵能力者,吗。一个灵能力者呢……」 绮罗话中有话。 「这又怎样了?」 「没什么啊?说起来我们要上巴士了。」 绮罗指着车站前的巴士站扯开了话题。正好有辆市营的巴士到达。 「这辆巴士能到学园前面。」 在绮罗催促下,我们三人加一只乘上了巴士。 在巴士车尾坐下,我右边是圣,左边是绮罗。 两肩靠着两名少女的触感使我身体有点僵硬——毕竟我也是青春期的少年。小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次蜷缩在我的大腿上闭上了眼睛。 「怎样,觉得这个城市如何?」 「才刚到,没有什么感想。」 明明这么偏远,发展得倒是挺不错的。 从窗外看去,虽然街道的繁华程度比不上首都,但作为地方一个都市而言已经足够了。这个城市为了避开普通人的耳目,建造在被群山包围的地区,但是发展程度相当高。 不过车辆和人流稀稀落落。 「是吗,这里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城市来的。」 「说起来,刚才的怪物是什么?」 我并不在乎这个城市怎样,就向绮罗提问。 既然她是连警察也认为可靠的学生会长,即使知道内情也不奇怪,所以我才有此问。而绮罗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最近这个星宫市正发生着危险的事件——大概从一个月前,拥有强大灵力的灵能力者,先后遭到了和你们刚才退治的同类怪物的袭击。」 「……原来如此,真是危险。」 看来那种怪物不止一只。 「受害者都是在几乎完全丧失灵力的状态被发现的——目前还没有人死亡,恐怕他们被强行吸取了灵力。」 我回想起列车中的金发dqn被怪物袭击的情景。那些触手确实看起来在吸收什么。 「受害者中也包括有能耐的灵能力者,比如说我们学园的老师。」 「学园的老师?」 「我们学校的老师多数奉行放任主义,其中也有老师觉得什么都让学生亲身经历一下最好,然后那位老师被从数量上压制了。曾经确认过最多同时有二十只以上的怪物出现——看来那还是很容易使唤的东西。」 「数量,吗。」 袭击我们的怪物只有一只,马上就解决掉了,确实要是更多的话就棘手了。 「最近市内居民还是比较警惕,减少了外出,所以遇袭也减少了很多——所以你们才被袭击了。特别是你。」 绮罗和圣对上了眼神——看着圣那一只体现出强大灵力的苍眼。 怪物的主人为了某种目的在收集灵力。不过最近大家都很警惕而很难顺利执行。这时拥有强大灵力的圣(顺带还有我)过来了。 犯人觉得机不可失,有种送上门的肥肉的感觉吧。 「由于发生了这种事,我们星宫学园学生会也在市内进行警备。」 「由学生会进行警备?你们只是学生吧?」 「就说刚才警官二号也说过吧,我们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就跟极上或者神to战国差不多。不过我们不妄想。」【注:分别指极上学生会、神to战国学生会和妄想学生会】 虽然她的说明有点不明所以,但实际上我们刚才也看见了,她拥有的权力连在警察面前也吃得开。 「那个……我可以问一句吗?」 「嗯?什么事,伊势妹妹。」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么多的事件情报?」 绮罗眉头抽动了一下。 「这个嘛,这种程度的情报只要你们进入学园,很快就会知道的。而且你们也很在意吧?」 「那也算没错啦……」 「没什么不好嘛,圣。是我们要求提供情报的。」 我对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回答的圣说。 「说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那是星宫学园吗?」 「嗯?啊,对。」 窗外可以看见一座高耸在高台上的时钟塔。 塔的周围有好几个屋顶。从远处看去既像城堡又像要塞。 「那就是我们的校舍。」 再过了一会,巴士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下车后看见一个常开的大门,旁边还有警备员的值班室。学园外墙一直延伸到远处,让人联想到辽阔的校园面积。 「来,我们进学园吧。」 看来是能凭脸通行的,警备员并没有阻止绮罗,她轻松就进去了。我和圣跟在她后面,一起通过了校门踏入学园。 「啊,差点忘记了。」 这时绮罗在我们面前回头,慢慢地开口。 她像是要欢迎我们似的伸出双臂。 「欢迎来到私立星宫学园——我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衷心欢迎转校生的满面笑容。 ——咔嚓一声,我们背后的大门关上了。 这,就是我们踏足星宫市的第一天。 第二章 0 蜡烛照亮了几张能面。 今夜他们又一次会合了。 「——看来伊势行动了。」 这是这次会合,若女的能面的第一句话。 若女就这样不带抑扬顿挫地说下去。 「星宫学园有两个新的转校生。表面上他们假装是普通灵能力者——但他们都是隶属于神务省的退魔官。」 「那两人是神明的手下?」 翁面对若女的能面提出了疑问。 「……你是从何获得这些情报的?」 「我不能明言。」 「然后你要我们相信你?」 「信不信都是你们的自由,我只是单纯提出善意的忠告而已。」 还真敢说——在场其他人都这样想,但都没有说出口。 他们决不是互相信任的关系,而是以利益关系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即使不表明自己的情报源,也不会有人责备。 然后这位若女既然提出这种情报——肯定有什么意图。要摸清她的意图,在场全员都察觉到这样的气氛。 「那么先假定你的情报是正确的——他们有什么目的?」 「恐怕——是嗅到了这次的事件的气息吧?」 「可恶!」 狐面狠狠地骂了一句。 其他人虽然没有表现出态度,但在场气氛都变得相当别扭。 这次的事件——他们主要活动地区的星宫市,现在正引起了骚动的事件,也就是袭击灵能力者并吸取起灵力的事件。 这是目前对他们而言,最大的悬而未决的事项。 那是因为—— 「那些怪物明显使用了我们的术式——那是以创造神明为前提而产生的,类似副产物一般的东西。也就是我们其中一人就是犯人。」 若女的这番话,在场所有人都心中有数。 但是至今都没有人说出口——是因为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 对他们的目的而言,灵力从来不嫌多,实际上所有人都为了收集灵力采取了各种手段。 不过这次的事件明显做过头了。 不加区别地从普通的灵能力者身上强行夺取灵力,不管犯人愿不愿意,这也够引人注目的了。这样一来市内的自治组织、警察,神务省会采取行动也是不言自明的。实际上连退魔官也派来了。 引起事件的犯人太性急了。 也就是说——这是暴走。 「必须争分夺秒,由我们亲手抓住犯人才行。」 「这也确实没错,但现在问题是那个退魔官吧。」 翁面扯回了话题。 这副声音,这冷静的举止,更重要的是发言的内容吸引住了其他人,虽然没有谁事先决定,但这个组织的中心还是这位翁面。 「经由退魔官揭发这一事件,是最糟糕的结果。我们还没有和这个国家正面对抗的实力。要是交战一定会输的。」 翁面的发言使其他人沉默下来。 他们要是可以摘下面具,脸上肯定会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吧。 「神务省下属的退魔官潜入了这里——充其量只是潜入。也就是过来潜入调查而已。我们的行动还没有暴露。」 「——关于退魔官的情报呢?」 童子询问道,若女淡然地回答。 「一个是少女——不过那边不用太在意。她是一位有才能的少女,但也仅此而已。」 「有才能却不用太在意?」 「也就是说不管她多么有才能,当前还不至于成为我们的威胁。说到底也只是当前这一阶段而言。问题是——另一个人。」 像是要强调自己接下来的话一样,若女停顿了片刻才开口。 「另一个是少年——这位是拥有天剑名号的特务退魔官。」 「这也太夸张了吧……」 狐面像是瞧不起一般说到,若女摇了摇头。 「要是知道他的力量,你就不会说夸张了——他是御剑家的人。」 「竟然是剑之一族!?」 狐面的喊声近乎于惨叫。 这个姓氏就有如此重大的意义。 在这个国家自古以来存续的退魔一族,御剑家。 他们都是有能力的退魔师,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剑拥有各种各样的固有能力。这份力量一直维持着这个国家的体制,是纯粹的武斗派一族。 「那个拥有天剑名号的少年,你知道他拥有什么能力吗?」 「他的力量——似乎是『可以斩断一切』。」 这句话掀起了一道紧张的涟漪。 「离谱。」「不可能。」「胡扯。」 「这是属于『完美』的范围了。」 「——是超越神明的力量。」 他们都开口否定,最后一句话使现场恢复了安静。 这个世界不存在『完美』。 不仅在他们之间不存在,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定律。 即使是神明也是一样的。 正因为如此——区区一个人类灵能力者,是不可能拥有如此的力量的。 翁面像是看不下去地开口。 「没错,这是不可能的。要么只是夸张,要么有什么机关。否则区区的人类,是不可能拥有可以斩断一切的力量的。」 翁面有力地断言后,现场开始平静下来。 然后翁面沉默思考了片刻后开口。 「……若女,你就进一步调查那位退魔官吧。」 「明白了——那么事件犯人的调查呢?」 「你不参与也不要紧——总不能让这种人进来这个城市也毫不警戒。其他人有异议吗?」 没有人反对翁面的分工。 「——要谨慎留意那两个人。我们的计划还没完成,目前不能被他们发现。不过这边也不要出手,胡乱干涉反而更麻烦。」 「那么我们呢?」 翁面明确地回答了般若的问题。 「在若女调查期间,我们必须用尽一切手段,亲手抓住这次事件的犯人。我们的存在还不能暴露。」 在场所有人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假面众人的集会拉下了帷幕。 「那么就按照你的安排。」 最后若女说完这句话——蜡烛的火焰就一根接一根熄灭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时,若女马上站了起来,像是能看穿黑暗一般,步伐准确地笔直往前走——拉开了窗帘。 阳光一下子照遍了这个小房间,可以看见里面只有一张大书桌,墙边有一个书架和壁橱而已。完全不像能装下刚才那么多人的房间。 这也没错——他们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假面众人的会合,是彼此将幻影送到对方身边而实现的。这个能面,兼有参与每次会合的终端的机能。 若女就这样坐在桌子上。 刚才只能看见假面,现在她的全身都被阳光所照亮。 她身上穿着星宫学园的校服。 头发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她缓缓地摘下若女的能面,露出了白人的美貌。 「那么,准备已经充分了。之后就是——」 若女——宝生绮罗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能面一边低语着,似乎很愉快地翘起了嘴角。 1 「喂,差不多该起来了,八云。」 被柔软的肉球拍打着脸颊,我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在黑暗中瞳孔变得浑圆的猫脸。我从床上爬起身子,环顾四周。 「马上就到早饭时间了,还不快点起来。」 「……我知道啦。」 迷迷糊糊地说着下床后,我在房间中央稍微做了一下伸展运动。只是这样头脑就能变得清醒无比,大概是因为这是常年以来的习惯吧。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星宫学园的男生宿舍豪华无比。 十张榻榻米大小的木地板,墙边上安置着书桌和书架,甚至还有台小型液晶电视。感觉有些单调只是因为刚搬进来还没什么物件,光想到这里是单间,而且还带有独立浴室厕所,都觉得对于学生宿舍来说已经足够有余了。 而且豪华的还不只是宿舍。 昨天某种程度参观了一下这个学园后想到的就是,这个学园真是有钱。 运动场都排到了第三个,讲堂、图书馆、武道场规模都很大。似乎还设有市内温水游泳池。 包含学生宿舍在内,学校的面积非常广阔,不如说是广阔过头了。 由于是私立学校,所以有很多出资者。似乎仅凭这是和国家无关的灵能力者的学园,就会有抱有各种各样打算的人慕名而来。 要想调查这个学校的话,也不得不调查这些方面。 接着我迅速换好衣服,把小黑留下走出了房间前往一楼的食堂。顺带一提我的房间是在三楼的角落。 昨天在身为学生会长的绮罗的引领下来到了这个宿舍,那个之后向我介绍了宿舍长。高个子戴眼镜的宿舍长冷淡地带我参观了一边宿舍内部,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向学生们介绍了我。 学生们的反应除了几个人之外,基本都和宿舍长一样冷淡——我从他们这样的态度中感到了违和感。 都到了高中,我也不觉得转学生会大受欢迎的,但他们的态度不仅冷淡,还有些警戒着我的样子。 警戒——还有就是敌意吧。 这种有着看不见的隔阂的氛围充满了当时的食堂——这点今天早上似乎也一样,视线聚集在踏入食堂的我的身上。 虽然也不会害怕这种视线,但还是有点奇怪。 头绪当然有——毕竟我是作为神务省的退魔官来这里进行潜入调查的。否定神的统治,并以之为敌的本地居民们会对我投来这样的目光,也能够理解。但问题是,这本应该是极为机密的事项。 ——在我将从舍管手中接过的早饭放在盘子上,思考着要坐在哪里的时候,一个男生对我大声喊道。 「哟,伊势,这里空着呢,要过来坐吗?」 留着晒痕的身体显得很硬朗,再加上像狮子的鬃毛般不羁的发型,散发出一种野性的气息。 不过他的表情像小孩子一样开朗,十分和善。 昨天介绍我的时候,亲切对待我的其中一个例外的人——名字叫做土门加修,是这个学园的三年生。真是个感觉手会放出赤红的光芒呼唤你去抓住胜利的名字呢,听我这么说,他表示出了疑惑。难道是我太厨了吗?【注:土门加修音同多蒙-卡修】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我受到邀请,满怀感激地坐到了他身边放下了盘子。 「昨晚睡得还好吗?」 「这个嘛,还不错。我本来就不是认床的人。」 「那可真是让人羡慕。」 土门学长本来开怀笑着,但这时他的表情变得疑惑起来。 「话说伊势——你要一个人吃那么多?」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盘子上。 盘子里放着的是极其普通的早饭。 拌海苔加鲹鱼干,还有泡菜和味增汤,宿舍里的学生们都吃着一样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就是碗里的饭量了吧。 就算放在桌子上,饭的顶端也能够到坐在桌前的我的下颚。 「总感觉……像《漫画日本昔话》一样啊。」【注:以日本传统民间传说为题材的长篇电视动画系列,从1975年一直播放到1994年】 「噢,可能算是吧。你看,毕竟早饭得好好吃啊。」 「我倒是觉得实在是有点吃太多了。」 就算他这么说,但对我来说这才正常,所以就不去在意了。 我就这样在土门学长身边吃完了早饭。他被我消灭饭的速度惊得目瞪口呆。 「吃的也有够快的啊。」 「这也算是一技之长吧。」 我一边和他进行着这样的对话一边吃完了早餐,站起身来。 虽然并没有商量好,但我和土门学长就那样一起离开了食堂,我回到自己房间后,在床上蜷成一团的小黑瞥了我一眼说。 「我的早饭呢?。」 「据说宿舍会给你准备饭,之后去找舍监要。」 由于将动物作为式神或使魔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这方面的问题也有被列入考虑。虽然嘛,作为灵能力者的学院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 「呜嗯……也好,多睡会再去好了。」 「真好啊,猫想睡就能睡。」 「八云你也这样不就好了,来一起睡吧。被子很暖和的。」 「不可能的好吗,人类可是有各种事要做的。」 「决定要做什么的是自己啊,并且由于那是自己决定的,所以其他人不管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 我对强词夺理的小黑无奈地耸耸肩,之后打理好了仪表。将装入了教科书之类东西的书包扛在肩上,顺口问道。 「我接下来要去上学了,你要怎么办?」 「你想我怎么办?」 面对它毫不迟疑的回应,我稍加思索后答道。 「……我想想,你就去稍微调查一下这个学园吧。」 「真是有够模糊的请求——不过算了,我去就是。」 虽然小黑嘴上说得冷淡,但它的尾巴却来回扫着。 那是这家伙心情不错时的表现。就算再怎么猫落平阳,小黑也还是神,爱着人这一点是没有变化的。它也很难以拒绝人的请求。 「那么,我就先去学校了。」 「啊,一路走好。手帕和卫生纸带好了么?」 「你是我老妈么。」 丢下这句话后,我抓起随手立在床边的刀,留下小黑走出了房间。在前往宿舍玄关的路上,又被土门学长叫住了。 「哟,伊势。」 「土门学长……我们经常碰到呢。」 「毕竟住在同一个宿舍,这也是当然的吧。」 我们二人一起走出宿舍的玄关,面对早晨的阳光眯起了双眼。 虽然早上这会还好,但今天大概也依旧是秋老虎吧——这时,我发现男生宿舍前有几个女生。 她们脸上都带着有些兴奋的笑容,关注着从玄关走出来的男生们。从男生宿舍里出来的数名男生跑到了她们身边,然后就那样一男一女地走向了校舍。 「那些该死的情侣。」 听土门学长在旁边小声谩骂着,我才注意到。 「哦,是这么回事啊。」 对于想要尽量在一起多呆一会的恋人们来说,就算是从位于同一片校园内的宿舍前往校舍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也是宝贵的约会时间吧。然后,被排除在外的男生们,向那些讴歌青春的恋人们投去恨恨的视线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起上学放学都变成情侣的例行活动了,真该死!」 「是么,那可真是让人羡慕。」 我一边对苦闷地说着的土门学长露出苦笑,一边附和道。 「啊,哥哥!」 这时我看向叫我的声音的方向,发现圣站在门柱的阴影中。和昨天的便服不同,她今天穿着这个学园的校服。 长长的黑发束了在脑后,那也显得十分合适。 「一起去校舍吧!」 圣朗声邀请我。 「……就几步路啊?」 「那样也无所谓不是吗——不愿意吗?」 「啊,不,当然不是不愿意。」 听见眉毛撇成八字的圣这样说完后我摇摇头——这时,土门学长以惊慌失措的声音问道。 「喂、喂,伊势你……原来你也是那边的人吗!?」 「那边是哪边啊……这家伙是我妹妹。她打招呼的时候不都叫我哥哥了吗。」 我对不知为何一脸受到背叛的表情的学长这样说明道。 话虽这么说,但和圣是兄妹这一点是为了潜入而捏造的就是了。 「你在和妹妹交往吗!」 「……为毛会变成这样。」 我直接吐槽了他那句话,连敬语都忘了。 「好羡慕……明明我家妹妹看我都是用看垃圾的眼神。」 听他阴郁地说出那样的话,就算是我也实在是可怜起他来了。 「那要一起吗?」 「咦,可以吗?」 「当然——」 「不行的。」 ——圣带着宛然的笑容,干脆地拒绝了。 「那个……圣?」 圣也不管畏畏缩缩地询问的我,就那样接着说了下去。 「虽然很抱歉,但还请您不要跟来哦?」 「咦,那个,伊势的妹妹?」 「我想和哥哥一起亲密无间地去上学。」 那是虽然柔和,但却容不得反驳的绝然语气。 「混……魂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土门学长伴着莫名其妙的哭号声,猛冲向了校舍。 「那么,我们走吧,哥哥。」 目送着他悲哀的背影——圣依旧满脸笑容地说道。 我和圣跟其他学生们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并肩走在从男生宿舍通往校舍的坡道上。 我们前往的是被称为中央校舍的,名副其实位于学园中央的校舍。教室、办公室、事务员室之类,作为学校的基本设施都集中在那里。 「于是,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听我这么问, 圣给出了极其简单的答案。 「我想趁现在和哥哥交换情报。」 「……噢,原来如此。」 那的确是有必要的。 我住在男生宿舍,而圣住在女生宿舍。由于学年也不同,所以能够交换情报的地方很有限。那样的话圣选择上学途中也是有道理的。 然后这样一来,土门学长就完全是障碍了吧。 我像是说事不宜迟般,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听到而压低声音,问出了从昨天开始就在意的事。 「我说圣,你觉得昨天袭击我们的怪物是什么来头?」 「我认为那是一种式神。」 圣的回答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式神——那是阴阳道中由术者任意操控的,类似仆从的存在。话虽这么说,但并不是说那个的主人就是阴阳师。只是那一类的东西而已。 式神中,有和实际存在的东西定下契约产生的,和术者以自身的灵力创造出来的两种,那个怪物大概属于后者吧。 「而且我认为那还是相当高端的术式。」 「是啊,想想也是。」 的确是很高端的式神。 这一点从它离开术者进行半自动行动这一点来看就知道。而且据说那种有时会出现好几个,所以其主想必是相当有实力的吧。 那之后我们又谈了一些各自在意的事。话虽如此,但我们才刚来到这个城市,也并没有那么多情报所以很快就说完了。 「还有就是,周围人的反应让我稍微有些在意。」 昨天女生宿舍似乎为圣开了欢迎会。这对待方式的差距,大概是由于女生和男生的差别吧。 只是——圣果然也在学生们看待自己的目光中感到了违和感。虽然不至于像我感受到的那么露骨,但她说就算这样也还是感觉周遭的人在留意自己。 「大概……是有什么隐情吧。」 「是的,简直就像是,大家都注意到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一样。」 「是啊,这一点我也有同感——但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我们是为了执行机密任务而来到这座城市的。这一点在我们才刚到,而且才刚进城不久的时候就暴露什么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那是怎样的可能性,不得不联系昨天和绮罗的对话来考虑这一点。 「这个嘛……这才刚开始,当然也会有搞不懂的事。只要连这方面也一起调查就好。」 「是的!让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加油吧!」 听到我的话,圣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被她治愈了啊。 在那之后,我们欢谈起了家常话。 「啊,说起来,女生宿舍还有露天浴池哦。」 「哈?为什么会有那种……到底是多有钱啊,这个学校。」 「据说竟然是出于理事长的兴趣呢。」 「什么啊那家伙,该不会是为了偷窥而建的吧。」 「似乎是因为本来就有温泉自然涌出,所以将其加以利用了。今天作为搬进宿舍的纪念,会让我一个人包场使用!」 「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着说着,我们走到了校舍的玄关。 2 「这个学校的校训是自主独立。为此,大部分的事都交由学生裁量。」 我一边走在走廊里,一边听这样说明着。 自称鬼熊的我们班班主任长得人如其名。 壮实的身体,加上浓厚的体毛,嘴边还留着胡渣。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破绽,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很能打的人。不如说在我至今为止见过的灵能力者中也算是顶级的。 「虽然我想你应该事前接受过说明,不过我们这里的形式是除了必修科目之外,自己选定课业的。在这里接受普通科目的教育,灵能相关的讲义则是去各个专业的教室去听。」 为什么这种水平的人会在这里呢,我一边思考着这样的疑问一边听着他的说明。 「因为你是插班生,所以可以在两周内自由听课。在这期间选好合适自己的科目。」 「老师你负责的科目是什么呢?」 「国语和近接退魔战斗ii。」 说着这些的时候,我们到达了某间教室。 「我介绍完你之后再叫你,那之前在这等着。」 说完,他便快步走进了教室。 看来他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和学生深交的老师。虽然对我来说这样更好就是了。 我闲着没事干玩弄着刀带上的绳子,在走廊里待了一会。走廊非常宽广,天花板也很高。由于有雇佣清洁员所以一点灰都没有落。 「伊势,进来。」 我被鬼熊老师从里面叫到,于是进入了教室。 我所踏入的教室,与其说是高中的教室不如说造得更像大学的讲堂。 教室前方有白板,那之后直到教室后方都是阶梯状的。阶梯上的课桌上,学生们俯视着进入教室的我。人数大概有近百人吧。 虽然全员都穿着学园的校服,但那之外各不相同。、 从这里看过去最显眼的是发色,从纯黑的到染着茶色的,既有明显天生的金发,更甚而有绿色这种莫名其妙颜色的头发,这难道不违反校规吗? 「他就是我刚才说的伊势八云,大家和他好好相处。」 面向那样的他们,鬼熊老师做了非常不负责的介绍。 「伊势,做自我介绍。」 「那个……我叫伊势八云,今后请多关照。」 总之我也做了个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 我的胆子还没有肥到能够在这时来一发笑话。 「综上所述,希望大家能够友好相处。伊势,虽然座位是自选的,但今天——」 鬼熊老师对于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也只做出中规中矩的反应,然后打算催促我就席——正在这时。 「啊啊啊——!」 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大喊声响彻了教室。 「是昨天的武士大人!」 「谁是武士大人啊。」 我一边条件反射般地回嘴一边看向喊叫的女生。 那是个将蓬松的头发染成茶色,小个子的少女。虽然外观看起来像是初中生,但在这间教室就说明是同级生吧。 她两眼放光露出满面笑容,站起身来小跑到了我面前。丝毫没有在意同级生们异样的视线。 「那之后我一直在找你啊!没想到竟然会这样遇见,这该不会就是命运吧!」 「不,稍微等下。」 我伸手打断了说个不停的少女。她老实地闭上了嘴,那副观察着我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像小型犬。 「你谁啊?我们在哪见过吗?」 「怎么能这样,你不记得我了吗!?」 「呃……」 被她满脸愕然地这么一问,我在记忆里探寻起来——虽然感觉的确在哪见过,但却无法清楚地记起来。虽然好像是最近的记忆就是了。 「不好意思,你谁?」 听到我坦率的反问,她失落地耷拉下了肩膀。 「呜呜~嗯,我的存在感有那么低吗……」 「虽然也并不是那样……不过抱歉。」 由于她实在太过消沉,我再次道歉。 「……我昨天在电车上,突然被猥琐的触手怪物袭击,然后那个时候武士大人救了我啊!要是那样下去的话我的身体就要变得不能嫁人了!」 「电车——噢,你是那个时候的。」 昨天由于事出突然,所以没有记住受到怪物袭击时的乘客。但这么一说,那之中好像的确有个像是初中生的女生。 虽然似乎并不是初中生,而是长得比较稚气的高中生。 但猥琐的触手是……算了倒也确实是那样。 「你想起来了?」 「想倒是想起了,但武士大人是什么情况。」 「因为你持刀飒爽现身,斩断了怪物——总之,我一直想为那时候的事向你道谢的!」 「道谢什么的不用啦,我只是做了理所应当的事而已。」 「啊,那个说法也很有武士大人的味道。」 「我说,你们俩。」 这时鬼熊老师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插了进来。 「为再会而感动倒是无所谓,但那种事能放到休息时间吗?」 「咦?」 被这么一说,少女似乎才终于注意到周围人投向自己的温暖视线,她的表情瞬间僵硬——然后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 「我叫苏芳莲华,请多关照!」 到了休息时间,少女这样说着对我自我介绍道。 那之后她也找我说了不少话。看来昨天从怪物手中救了她这件事,似乎博得了她的好感。 「八云云,一起去吃饭吧!」 到了午休时间,她便立刻来到我身边这样邀请道。至今为止她都是一到休息时间便缠上我。 虽然这对于潜入调查这一现状并不是件太好的事—— 「我带你去食堂!」 「噢,谢谢。」 但就算这样,被女生好意相待总还是不会不爽的。 我和苏芳背向不断投来微妙视线的同班同学们,走向了食堂。食堂并没有印象中的学校食堂那么拥挤,装潢华丽到不仅室内宽敞还有阳台座位。 这里果然是资本主义学园。 学生们随意坐在食堂里,享受着短暂的自由时间。 不过,在我踏入食堂的同时,大家便都时不时地瞟着我。 「八云云真是受欢迎呢。」 真是羡慕能说出这种话的苏芳的乐观。 「话说回来八云云是啥?」 「是表现亲密的爱称哦!」 「……那个已经定下来了吗?」 「当然!」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当然了,但感觉说了她也不会听。 为什么我身边的女人都这么喜欢乱改我名字啊。 我总之先找了个空位,和苏芳面对面坐了下来。 苏芳买了三明治,而我则是要了拉面盖饭和大份炒饭,之后还有大阪烧。不分和式洋式中式,有各种各样的菜式这一点非常有学生食堂的风格。 「八云云吃得真多呢,不愧是男孩子!」 「你是不是也该多吃点啊?」 「不要对女孩子说这种话!」 被瞪了,不过她还真是个情绪高涨的人。 不过,像这样一开始就混了个脸熟,说不定算是种侥幸。特别是在这种,不知为何被其他学生们警戒着的情况下。 吃完午饭后,我一边喝着苏芳说是庆祝我转入而请我的咖啡(顺带一提苏芳还在像小动物一样小口小口地啃着三明治),一边向她问出了在意的事。 「我说,苏芳。」 「呜姆呜姆?叫我莲华就好,什么事?」 莲华中止进食,轻轻歪起了头。 「结果,到底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关注我啊?」 「嗯?嗯嗯~」 对于我的问题,莲华像是有口难言的样子皱起眉头。我一边把咖啡杯凑到嘴边,一边专注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接着,她缓缓说了出来。 「那个……有些,传闻。」 「……传闻?怎样的?」 「那个呢——据说这次居然有神务省的退魔官为了对这个城市进行潜入调查而转入了学校。」 「什——」 不经意间差点把喝进口的咖啡喷出来。 什么啊,那是——这不是传闻什么的,这不完全就是事实吗! 莲华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此惊愕的我,最后她终于有些抱歉似的说道。 「抱歉哦,这种事。一定让你很困扰吧,明明就只是传闻而已。」 「啊,不……」 「但是大家都对那个有点在意……所以才会表现出那样的态度。」 「原来如此……这样啊。」 也就是说,神务省的退魔官在这个城市是招人反感到这种程度的存在吗。 「那个传闻,能详细告诉我吗?」 「没什么详细不详细的,就是字面意思啊。还有就是——那个退魔官,似乎还拥有名叫天剑的,什么都能斩的很厉害的剑。」 莲华偷偷瞟了一眼靠在食堂桌子上的我的刀。 原来如此,这就是学生们对待我和圣有差别的理由吗。因为我更加明显地符合传闻。 莲华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向理解了情况的我问道。 「于是,实际是怎样的?」 「噢,那当然是——没可能的吧。」 我实在还是无法肯定,选择了糊弄过去。 「是么,说的也是呢!」 莲华舒了口气,笑了出来。 「说到底八云云你根本就没有潜入调查员的感觉嘛。该怎么说呢,是那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一开始就从正面对砍的感觉。」 「那可真是抱歉。」 不过嘛,虽然的确也是那样就是了。 「还有啊——」 「啊,哥哥!」 正在莲华想要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我被从旁搭话了。 转过头去,看到圣站在食堂门口。 她似乎是和几个估计是她同级生的女生一起来吃午饭的,就那样和她们一起走近了这边。 「哥哥也来这吃午饭吗?真是巧呢。」 「也不算多巧吧。」 在校内吃午饭的选项有限。 「哥哥,已经吃完了吗?」 「噢,算是吧。我是吃得比较快的人。」 「这样啊,还以为能一起吃的说,真是遗憾。」 圣一副真心遗憾的样子一般说道。 和我一起吃饭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 「啊,那边那位是哥哥的同级生吧。」 那之后圣的视线朝向了莲华。 「噢,是啊。她叫苏芳莲华。」 「是这样吗……我叫做伊势圣。」 「啊,那个——」 这时候,似乎是圣的同级生的女生们向我开口道。 「你就是传闻中的哥哥吧?」 系着鬓发,有点显小的少女这样问我。 传闻——也就是说,是那个传闻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们肯定也在警戒着我。 「噢……嘛,算是吧。」 所以我也只得暧昧地回应——但她们不知为何呀地发出了欢声。 「圣她一直都在说呢。」 「这样啊~确实好像有点酷酷的——」 学妹们在说着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 但是,圣真的跟我不同,明明这才一天就跟人混熟了。可能是因为我太不合群了吧,不过身为一年生的她们似乎并没有怎么警戒我。 是不是因为有圣在啊,正当我为此感到疑问时——砰地一声。 我对面座位上的莲华稍微有些粗暴地放下了杯子。 「我吃饱了!」 这样说完,她便立刻单手拿起盘子来到我身边。 「好了,该走了哦八云云。」 「呃,不,但是。」 「别、管、了、啦,快走啦!」 她一边以不容分说的语气说着一边拉起了我的手。 虽然她力气并不大,但甩开她是在还是有点不好,所以我站了起来。 「哎呦,不好意思啊圣。我先走了。」 「啊,好的。那么,今天放学后再见。」 我就那样被莲华拉着走出了食堂。 「于是,怎么了啊,到底是?」 来到走廊里,莲华总算还是松了手,于是我这样问道。 「……还不是因为八云云在那羞羞切切的。那样一点武士大人的样子都没有。」 「都说了我根本就不是武士啊。」 「就算这样也不行!」 莲华鼓起了脸颊。我看她这样,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看来似乎是摊上了个难缠的家伙。 正当我这么想——走廊天花板上的扩音器突然发出了声响。然后,从那里传出了女声的播报。 『请二年级的伊势八云同学和一年级的伊势圣同学放学后前往学生会室。重复,请二年级的——』 听到播报,我和莲华面面相觑。 3 「是,这里吧。」「应该,是。」 放学后,我和圣来到了位于主校舍五楼的学生会室门前。 莲华好歹还是没跟到学生会室来,在教室就分开了。 那么,兄妹(虽然是假的)一同被学生会传唤,到底是有什么事呢。虽然头绪是大得很—— 「那个,该怎么办呢?」 「有什么该怎么办,只能进去了吧。」 我对一副困惑表情的圣这样说完后,便立刻敲了门。 「请进。」 从里面传出了声音,接着门就从内侧打开了。 一看发现,似乎是一年级的女生为我们开了门。 我和圣一边对她示意,一边踏入了学生会室——然后便倒吸了一口气。 室内非常宽敞。 地上铺着厚实的绒毯,绒毯轻柔地接住了我的鞋子。我的正面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从窗子里似乎能看到中庭。 然后——房间中央摆着大型的椭圆形桌子,十个左右的学生们围着那张桌子,坐在椅子上。 一眼看去,比起学校的学生会室来,更像是一流银行的会议室。 在那里的学生们的态度各有不同。 既有瞪视着我们的人,也有与之相反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的人,甚至还有像是没有兴趣似的看向一边的人。 我和圣就是因为他们才倒吸了口气。 在这里的人,全都是一眼就能看出能力卓越的灵能力者。无论哪一个灵力都明显在我之上吧。 真亏他们能聚集这么多人才。 无需向神献媚的土地,就真的如此有魅力吗。这对我来说完全无法理解就是了。 「哟,来得正是时候,伊势哥哥,伊势妹妹。」 说话的是位于我们正面,坐在上座的学生会长绮罗。 她一脸与昨天别无二致的笑容,看着我们。 「先坐吧。」 我们被催促着,坐到了准备在她正对面的椅子上。背后传来啪嘡一声,发现刚才的一年级女生关上了门。 虽然只是隐约,但还是有种退路被断了的感觉。 「话说在前,在这里的都是学生会执行部的人。由于挨个介绍很麻烦所以就跳过了。下次再逐一各自介绍吧。」 「哈,是这样吗。」 「也就是说,你知道这里在场的都是学生会干部就好。话虽这么说,但副会长因为要调查那个案件而去了城里。我们学生会基本就是由包含我和他在内共计十二人的执行部,还有下属负责实际做事的实行部构成的。」 「哈,是这样吗。」 会长对故意说了两次同样的话的我苦笑道。 「叫你们来,是有事想要问你们——你们是神务省的退魔官吗?」 面对像是拉家常般提出的问题,我们并没有做出奇怪的反应。 突然单刀直入地提出问题,观察对方的反应——这是典型的手法。我和圣都没有愚蠢到会上这种当。 而且毕竟已经有了那样的传闻,这样的问题也在预想范围内。 所以我们两人都摆出了一副不懂什么意思的表情。 对这样的我们,绮罗接着说道。 「哼~不明白问题的意思吗?现在这个学校里都传开了。说你们是神务省派来的退魔官。」 我在从莲华那里听说那个传闻之后,也对其做了各种调查,不过结果和莲华所说的并无太大出入。 就是说——这个学期转学来的,是神务省的退魔官。 他拥有名为天剑的武器,能力是可以斩断一切。 在身为当事者的我看来,那是基本正确的情报。那已经根本不能说是传闻了——不过这么一来自然就会出现某个疑问。 就是,为何那样的传闻会扩散到这种地步。 神务省并不无能,执行机密任务的人的情报这么早就泄漏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尽管如此,我的能力却还是像这样几乎准确地被他们所知。 传闻恐怕是有意传播开来的,不过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就算情报被泄露给了与我敌对的人,对方散布这个传闻的意义也是不明——那么,如果不是敌人的话? 想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再问一次吧——你们是神务省的退魔官吗?」 绮罗以试探着什么似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是啊,正是如此。」 听我这么回答,骚动像鳞波一样扩散开来。 顺带一提,表情显得最惊讶的是我旁边的圣。虽然她似乎对我坦然承认这件事感到意外,但我毫不顾忌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这次领受神务省的特命,前来调查这个城市。现在这个城市里似乎发生着一些可疑的事件——倒是没想到刚来就会遇到那种麻烦就是了。」 我们受到了怪物袭击一事似乎已经告知了全员,所以似乎没有人对我的话抱有疑问。 「综上所述,事件交给我们就好。守护这个城市,还有这个国家的安宁是我们的工作。英雄在此登场。各位同学请照常勤勉学习。」 「别开玩笑了!」 大喊出来的是,从最初开始就瞪着我的那个学生会成员。虽然领带是一年级的,但一年级就能进入执行部,也就说明他是个优秀的家伙吧。 「就算你是神务省的退魔官也别来插手!这个城市的事这个城市的人会解决!」 「在已经出现了受害者的情况下,可不能那样。」 「就算那样也没有神务省来干涉的必要!」 「判断是否必要的是我们。」 「身为自治都市可是这个城市的骄傲!」 「就算这个城市自称是自治都市,到头来也只是一介地方都市,还是得服从我们的指示。」 「……你说什么?」 「你们把什么当做骄傲倒是无所谓,但你们所谓的自治,是因为国家和神明们允许才成立的。不要忘了这一点。」 一年生的眼中泛起了杀意。不,不仅限于那家伙,执行部的人大部分都对我投来了带有敌意的目光。 可能挑衅的稍微有点过头了,还是收手吧。 「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别妨碍我们的工作就好。」 「你难道觉得只靠你们就能解决事件?真是有够自信——真不愧是拥有能斩断一切的天剑的人,该这么说比较好吗?」 和其他成员不同,沉着的绮罗这么一说,在场的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我腰间的太刀。拥有斩断一切的力量的天剑,是吗。 「但是,那难道不该说是自满吗?」 「自满?那可是和我们最无缘的单词。而且——这次案件的犯人,我也已经心中有数了。」 「什——!」 「……嚯。」 执行部的学生们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会长则是意味深长地吐了口气。 「那么真是希望能告诉我们你心中那个数呢。」 「那可不行——毕竟这个学园里,似乎有不少爱说话的人啊。」 我一边揶揄着把我们的传闻在普通学生间散布这件事,一边耸了耸肩。虽然对自己夸张的演技感到想笑,但还是强忍住了。 学生会室里的气氛由于我这样的言行变得险恶起来。 「总之,就是这样。」 对话到此结束,单方面结束对话的我站起身来。像是配合着我似的,圣也站了起来。 「等——」 虽然执行部的某人在背后喊着(恐怕是那个一年生吧),但我无视他快步走了出去。 感觉背后的门关上后,我长舒了一口气。 旁边的圣也同样这样做了。被那么多灵能力者一齐投以敌意,再怎么都会紧张的。 那之后,圣像是想要询问什么一样时不时地看向我。 「……好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一边走在走廊里,一边对那样的圣说道,她一副惊讶的样子抬头看向我。 「哥哥,不是已经对犯人心中有数了吗?」 「噢,那个是骗人的。」 「咦!?」 圣将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表现出她的惊愕。 「骗人什么的,为什么要做这种……?」 被这么一问,我虽然寻思了到底该不该说明,如果要说明的话该怎么说,但过了一会还是缓缓地开了口。 「我们有点误解自己的使命了。」 「误解,吗?」 圣歪了歪头。 「不,因为没有被正经地告知,所以这也不算我们的错就是了——不过圣,你觉得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那是……潜入调查这个城市里不安定的举动吧?」 「这是不对的。圣,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的首次任务吧?」 「是的,的确是这样。」 「我也是头一次做潜入调查什么的——你认为一般会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这样的人吗?」 「那是……」 圣困惑地游移着视线。 「回答是否定的。我们这里还没有缺人手到这种地步——也就是说。真正的调查员另有人在,而且还是在我们之前更自然地融入了这个城市的人。」 听我这样解释,圣的眼中也露出了理解的神色。就算只相处了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还是能看出她是个机敏的人。 「但是现在那家伙的调查大概遇到了瓶颈。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 「那么,我们真正的使命是?」 「是给局势带来变化——打个比方说,我们就是被丢进池子里的石头。负责观察有什么会从池子里跳出来的另有人在,所以我们只要尽力发出大的声响栽进去就行了。」 「所以哥哥你刚才才会那么有挑衅性啊。」 面对露出微笑表示理解的圣,我稍微有些语塞。 当然,就像她说的那样,面对学生会成员们的态度是作为任务的一环。所以才会挑衅到那种地步,更是扯了已对犯人心中有数这样的谎。 要是那之中有犯人,或是与犯人有关联的话肯定会有动作吧。 但那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单纯地对他们感到不爽。 我敬爱着爱着人类,无私地守护着人类的众神。 我无法原谅否定众神的他们。那种挑衅的态度中,也有着报复他们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理由。 但我并没有把这一点告诉圣,只是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到底是讨厌扮黑脸啊。不过,即使得不到周遭的理解,也要贯彻自己的信念的暗黑英雄路线,也挺合我口味的。」 「但是,为什么天照大人不一开始就这样跟我们说呢?」 面对圣理所当然的疑问,我也一边在自己脑中整理着思绪一边回答道。 「大概是考虑到,要是我们最开始就抱着这种打算来这个城市的话,态度会显得不自然吧。如果连真正的调查员都暴露给敌方的话那可就糟透了。」 要骗过敌人首先要骗过自己人——听我这样概括,圣也表现出了理解。 虽然不会对她说,但我还想到了另一个理由。天照大人难道不是在拿我们的反应寻开心吗。 她就是那样的性格。 明明活了很久,却时不时地会像小孩子一样想要恶作剧。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次换圣说出了我走出学生会室后说的第一句话。 「接下来不就是总之放手大干一把吗。干到就算敌人不想,也不得不对我们做出反应的程度。」 「说的是呢……哥哥,你看起来很开心呢?」 「嗯,是吗?」 被圣这么一说,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来似乎是下意识地笑出来了,得注意一下。 「这个嘛——毕竟终于变成合我口味的展开了啊。」 我这样说着——圣用看着令人困扰的小孩的眼神,注视着果然还是无法忍住笑意的我。 4 「合你口味的展开,说到底就是不在意细节放手大干吧。」 「是啊就是那样,但也没什么问题吧。」 回到宿舍,我对小黑说了在走廊里和圣说过的话后,小黑的反应仅止于此。真是的,坦率的圣和这家伙简直是天差地别。 「于是,实际上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行动?」 「我打算从明天开始也去城里看看。毕竟目击到那种怪物的地方,是在城里啊。今天就先调查一下这个学园吧——话说回来你那边如何?我不是拜托你去调查一下吗?」 「是啊,但这里不愧是灵能力者的学校——而且更是让灵能力者接受战斗训练的学校,实在是有点棘手。到处都张开了结界,根本无法自由行动。结界的种类也好强度也好都各不相同,而且术式也不分古今东西,术者更是从优秀的人到等同于菜鸟的都有。」 「大概其中也有学生擅自张开的结界吧。这个学校似乎真的给了学生很大的自由。」 说好听点就是放任主义,说难听点就是不负责任这种感觉。 总之就是播下种子之后放任不管,虽然这教育方针让人想吐槽你是原始农业吗,但考虑到这里聚集了那个学生会的成员们那样的人才,还是不可低估。 「算了,总之不要怂就是干,赶紧去走一遭吧!今天就去探索夜间的学校!」 「去掉了潜入这个枷锁后就变得生龙活虎了呢。算了,作为我的英雄候补来说这样倒是比较像模像样就是了。」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让小黑乘到肩上,踩上了自己房间的窗框。 时间已经十九点了,由于已经过了宿舍的门限所以无法从玄关出去。所以才要像这样偷偷出去。 我就这样从位于三楼的房间的窗子跳向了宿舍的内院。悄无声息地在内院的草坪上着地。 接着一踢两米左右的宿舍木制围墙,一口气跳了过去。 虽然这里也张开了排除入侵者的结界,但对身为住宿生的我,结界不会有反应这一点已经确认过了。 「那么,接下来先去哪里好呢。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可疑的地方满地都是啊。都已经多到不可疑的地方反而显得可疑了。」 「那可真是麻烦啊。」 我一边和小黑一边这样闲聊着,一边开始逛一圈学园。 但是——就结论而言,今天的调查仅止于和小黑夜间散步。不过毕竟我们才刚来这个城市第二天,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对学园之内并没有重视到那种地步,所以倒是无所谓。 小黑所说的结界也确认过了。 虽说是理所当然,不过围绕学校校园的外壁上施加了特别强力的结界。 有那个在的话,只要不是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的人,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灵能上的侵入者,都没办法闯进校园吧。 不过问题在于,那个结界是双向的。 也就是说——也不能从学园里溜出去。虽然要是能够破坏结界本身的话是另当别论,但只要不能那样做,就得头大了。 从明天开始去城里巡视的计划也就此破产了。从放学后到学园的正门关闭为止的几个小时内,实在是无法进行调查。 这么一来,要调查城里就只有休息日再去了吗。 说到底,因为这个城市里有不安定的气息,所以你们去处理一下,天照大人这样的命令实在是暧昧过头了啊。 在这层意思上,刚到这个城市就受到那种怪物的袭击,不如说是幸运吧。话虽这么说,却也不能保证那种怪物和与之相关的灵能力者袭击事件,就跟她所说的不安定的气息有关。 调查本身似乎不是我的工作,所以倒是无所谓——这时,一阵柔和的风拂过我的脸颊,我忽然注意到某件事。 「……八云。」 「嗯,刚才我也发现了。」 我对乘在我肩上对我耳语的小黑小声答道。 被什么人跟踪了。而且跟踪者的技术还挺不错,在风向改变,这边变成下风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但在学园的校园里被跟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抓住他问出各种事啊。」 「是吗,那总之我先给你施加强化身体能力的诅咒。」 「喔,有劳。」 「——战士啊,战斗吧。」 小黑舔了舔我的脸颊对我施加了咒术。 于是,我感觉到身体中充满了和自己的灵力不同的力量。像是肉体的细胞挨个活性化一样。 那是小黑的咒术的力量——这家伙的咒术真是方便。 虽然小黑比起身为咒术师的自己,更加以身为武者的自己为荣,但大概再怎么说,也没法以猫的身体施展武艺。 我做好准备猛然转过身去,依旧将小黑搭在肩上一口气冲了出去。 虽然感觉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行动而远去,但我不断加速着追了上去。身体能力由于小黑的咒术得到了强化,我理所当然地比对方快,视线已经捕捉到了跟踪者的背影。 虽然其衣着连头巾都是融入黑暗的漆黑色,但我不会看丢。 ——这时,不知是不是判断直线赛跑跑不掉,反而变成被我追赶的跟踪者突然冲进了路边的树林。 虽然跟踪者大概是打算藏在树木之间,但这种小把戏对我没用。 「怎能让你逃掉!」 我追进了林子里。 虽然全速在林子里奔走,在普通人看来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不算事。 阻挡视野的树叶也好,打向脸面的树枝也好,挡路的树干也好,绊脚的树根也好,我躲过这一切追向了黑衣人。 顺着像变成了风一样的感觉不断奔跑——过了一会发现在视野中穿梭而过的树木的风景全都是一样的。 而且,听不见这个季节本该有的虫鸣声,周围充满了寂静。 这是—— 「结界吧。」 小黑在我肩上的落脚点说道。 环顾四周,果然只有形状相同的树木整然排列着。就连夜视能力很好的我,也没法看透树木对面的阴暗。 结界——恐怕是迷惑入侵者的那种。 「真是挺高端的结界呢,不是仓促张开的那种。」 「真是准备周全啊。」 是早已想到会反被我追赶了吗?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很不巧,没时间用正常方式去解开这个结界。用正常方式的话,那刚才的家伙就会逃掉吧……这种时候就只有不择手段了吧。 「小黑——现在有人在看着吗?」 「不,没有那种气息——八云,你要用天剑么?」 虽然注意到我的样子后,小黑这样说,但我并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集中起精神。 然后—— 「……没有我斩不断的东西。」 我这样自言自语着,闪过一道刀光——但是周围的景色并没有变化。 只是周围开始传来了虫鸣声。 我就这样冲出树木之间,视野豁然开朗。 对面的黑衣人一副惊愕的样子转过头来。 那家伙的前面有一度高高的木制围墙。虽然由于结界而搞不清方向,不知现在自己在哪,不过这是学园内的建筑物之一吧。 「好了,到此为止,乖乖束手就擒吧。」 我这样戏谑地说道,但黑衣人一语不发,沉下腰进入了战斗的态势,看来是想打。 我也就地握住刀柄摆好架势。 互相对峙,处于优势的是我。毕竟我施有小黑的咒术——这时小黑轻轻一踢我的肩膀落到了地上。 还以为那是因为它怕妨碍到我战斗,但接着就发现与此同时咒术也解开了。 「这是同为人类,而且是一对一的正大光明的战斗。作为我的英雄候补,不在相同条件下打可不行。」 「啊是这样吗。」 这家伙就这种地方特别严格。 话虽如此,但就算这样有利的也还是我。 我有武器,而对方是赤手空拳。关于这一点小黑也没有说卑鄙什么的。我们并不是在进行遵守规则的较量。 我和黑衣人就这样对峙着。 不知是不是为了隐藏真面目,黑衣人的脸上带着面具。那是一副平滑的,只有眼部和嘴部有开口的简朴面具。 戴着那个的话视野也会受限——我做出这样的判断,间不容发地主动发起了攻击。 用在地面上匍匐一般的动作,一口气缩短了和对手间的距离。在被面具遮住的视野中,应该特别无法应付下方吧。 我以居合斩的要领拔刀斩向对方的腿部,黑衣人向后一跳躲了过去。 我以流畅的动作追击。 两次三次,黑衣人一边退后着一边悉数躲过了我的斩击。从对方的动作就能看出来——这家伙要不是赤手空拳的话,武艺比我还高。 但那也无法长久,黑衣人的后背逼近了围墙。 把这家伙逼到绝路了——虽然我想着这次一定能砍中而挥下了刀,但却又挥空了。 基本没什么准备动作,黑衣人便就地跳了起来,然后又一踢背后的围墙做了个空翻,越过了我的头顶。 虽然对那华丽的动作感到哑然,但我为了不被逮住背后还是瞬间转过身——然后看到面具就在眼前。 全身汗毛倒立。 超近距离——在这个距离我的刀没有意义。 黑衣人的掌咚地一声按到了我胸口正中。 「呜,哦——!」 糟了,在我这么想之前,黑衣人边高声喊了一声「发!」。 ——发劲。 强劲的冲击贯通身体,我就那样被向后方击飞。 伴着啪叽啪叽的破裂音,后背撞破了围墙。要是我没用灵力强化身体的话,就会因为撞击就死了吧。 我伴着碎片滚倒向墙后,栽进了温暖的热水中——热水? 我一边感到疑问,一边为了防御追击而先站了起来。 发劲造成的伤害还留在身体里,腿在颤抖着,但现在没空去管这种事。 我猛然抬起头——看到圣在面前。 全裸地。 5 我感到时间停止了。 圣将本来就够大的眼睛睁得更大看着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怎样才能变成这样啊? 面对这和刚才十万火急的气氛间的落差,连我也不禁陷入了混乱。 虽然圣看到突然撞破围墙冲进来的我,就立刻用手上的毛巾遮住了身体,但我久经磨练的动态视力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说不定我就正是为了这一瞬间才不懈锻炼至今的。 但是圣在这里,也就是说这里是女生宿舍吗? 话说回来,她说过有露天澡堂来着——不对,那个黑衣人! 我一边咒骂着自己明明还在战斗中却发起呆的大意,一边看向被自己撞破的围墙对面。 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了那家伙的身影,似乎已经逃走了——失态。 「该死!」 正当我想要追过去,而打算从热水中上岸时—— 「哥、哥哥?」 听到圣的声音,我停下了脚步。 这次差点忘了这边。 我面向圣——再次将她的身影烙在了视网膜上。 虽然她看起来很苗条,但似乎是穿上衣服显瘦的类型。 那对隆起大到了连贴在身体上的毛巾都遮不完的程度。那沟壑部缓缓滑下的水珠显得无比娇艳。 不过这是……那个吧,恋爱漫画之类里经常出现的桥段。 我在冷静的思考中预想着接下来的展开。 这之后会被喊着呀啊啊啊好h扇脸吧。 但是一想,那样的话被打反而比较轻松吧,因为被打一下就能了事了。光是不叫警察之类的就够好了,不如说那样就能了事的话算是赚到了吧。被打的话要好得多。 我这样想着献出脸颊的时候—— 「——是敌人吗!」 突然,圣一边单手按着毛巾,一边面对被破坏的澡堂的墙摆好架势。 ……啊咧,和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啊? 「啊,不,敌人好像已经逃掉了……」 虽然听我这么说,但圣依旧注视着外面,不过最后总算还是解除了警戒。 「……看来,似乎是那样呢。」 「那个,你不生气吗?」 听我畏畏缩缩地这么一问,圣像是不懂我的问题的意思一样皱起了眉头。 「生气……吗?」 「不,那个……虽说是不可抗力,但毕竟我还是看到了你的裸体。」 我这么一说,圣泡澡泡红的脸颊终于由于羞耻而更加通红。她一边砰地一声把身体浸入水中,一边用自言自语般的声音说道。 「那个……因为我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是、是吗,谢谢。」 「不,就算这么说,还是希望不要老是看这边。」 「啊,啊啊对了,抱歉!」 我迅速转过脸。 「那啥,你真是个好女孩啊。」 这是我的无心之言。 只是因为就算面对这种场面也不发火的她而感动,所以才这样评价而已。 但是—— 「没有——没有那种事。」 在背后的她的声音,似乎融入了谦逊之上的什么感情。不知为何,从中能感受到某种深深的哀伤。 「圣?」 虽然不能转过头去看她的表情,但我还是出于在意而打算询问——这时从更衣室的方向传来了很多人快速赶来的声音。因为是撞破围墙冲进了女生宿舍的浴池,所以有人会听到声响赶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果然该赶快出去的。 「呜哇糟了,在这种地方被谁看到的话。」 「哥哥!得藏起来!」 「是、是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打算从被撞破的围墙口出去——但在那之前便从更衣室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伊势妹妹,没事吧!?收到了露天浴池被贼人入侵的情报——似乎连防止偷窥的结界都被破坏了!」 看来是来不及了,话说那个结界居然是用来防偷窥的吗。 声音的主人是学生会长绮罗。但那边似乎不止她一人,有更加大量的人群在赶往这边的气息。 这么大的危机,恐怕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就连和魔人交战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过这么大的危机感啊。 「请快藏起来!」 圣紧紧抓住我的头,把我按进了洗澡水中。虽然一瞬间想要抵抗,但在那之前就传来了咔嚓一声更衣室门打开的声音。 「伊势妹妹,贼人呢!?」 看来是绮罗进入了露天浴池。 我则是依旧潜在洗澡水中,而且裸体的圣还为了藏匿我而坐在我身上。 「那、那个,学生会长……」 「伊势妹妹,没事吗——那个是,贼人是从那里入侵的吗?」 「啊,是这样的,那个,围墙突然像爆炸一样——」 虽然我能听见圣和绮罗的对话,但我没有余力去在意其内容。 由于事出突然没有吸足气,所以氧气跟不上。虽然我的肺活量也经过锻炼非同寻常,但就算这样也只撑得住几分钟。而且最重要的是,脑子像是热浴一样升温了起来。不知是因为身在热水中,还是因为圣那柔软肌肤的触感。 这都怎么了?为什么我会陷入这种状况? 这种应该是恋爱喜剧的主人公陷入的危机,这和我这种硬派风格的人画风根本不一样吧。 在我思考着这种事的时候,圣和绮罗的对话也还在继续。 「那么,贼人到底在哪?」 「呃,那个……似乎又从那个被破坏的地方逃走了。」 「宿舍背面么——那个贼人的外貌是怎样?」 面对这个问题,圣慌张地抽搐了一下,她的动作直接地传达给了我。 「呃,外貌么?我想想……对了!是个头发像扫把一样倒梳的金发外国人,记得肩上还有星条旗的刺青!」 喂,那个显而易见的谎话是怎么回事!? 虽然在浴池中的我这样想—— 「原来如此,是吗——大家都听见了吧,走,我们快追。偷窥星宫学园女生宿舍这种前所未有的犯罪是不可饶恕的。还有,犯人可能从属于美国空军,千万要注意当身技能!」 但绮罗却做出了让人不知是否靠谱的指示,接着传来了大量人跑走的声音,露天浴池终于安静了下来。 「噗哈!」 我也迎来了憋气的极限,从洗澡水中猛地探出了头。一边呼吸着空气一边环顾四周,这里只有圣了。 ……呼,得救了。 圣也一脸放下心来的表情。 不过那样还真能糊弄过去啊。 「那、那个,没事吧,哥哥?」 「啊啊……总算是没事……」 虽然脑袋有点晕晕的,但那也没办法吧。 「那个,事出突然,非常抱歉……」 「啊,不,倒不如说是帮了我。」 看着一脸抱歉的圣,我甚至感到了感动。 身为花季少女明明被看到了裸体,还为这种事道歉什么的——真是个好女孩啊。要是能和这样的女孩子交往就太棒了啊。 「八云,脸都拉长了。」 这时小黑不知从哪里跳进了露天澡堂,稳步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着了地。 「你在的话倒是帮个忙啊。」 「再怎么说咒术也还没有方便到能应对那种场面。不过嘛,只是从这里逃出去倒可以就是了。」 小黑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了圣。 「我家的蠢货给你添麻烦了,容我也替他道个歉。」 「不,我知道哥哥是不会毫无理由地做这种事的。」 露出宛然笑容的圣——啊啊,我明白了,她是被派遣到现代日本的天使。 「所以说八云,都说了你快变成马脸了,那样真的要变成偷窥变态了。」 被这么一说我慌忙重整表情。 「那么,请回吧。毕竟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说、说的也是。抱歉啊圣,详细情况明天再告诉你吧。」 「啊,好的——哥哥你也小心哦。」 我一边被直到最后都为我操心的圣温暖着内心,一边从自己撞坏的围墙出到了外面。 「来,我给你施加隐身的诅咒——阴影覆身。」 小黑舔了舔我的脸颊。 瞬间,黑影像是要覆盖我周围似的冒了出来,然后包围了我的周边。是小黑的咒术。这样一来只要我不打算接触他人,周围的人就无法认知到我。 虽然是方便的诅咒,但在被自己和术者之外的人看见的情况下,这个诅咒就无法施放。 我和小黑就这样穿越了刚才还有结界的林子。 虽然途中有女生宿舍的住人们拿着刀、弓、剃刀之类吓人的武器搜寻着入侵者,但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穿过林子后,就有正常的道路通往男生宿舍。 虽说九月半还在秋老虎,但晚上穿着湿透的衣服怎么说都是会冷的。 而且身体里还留着发劲造成的伤害,每一步都很沉重。大概明天早上体内会发痛吧。光是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恼火。 「不过……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呢。」 这时,小黑用揶揄般的声音这样说道。 「是啊,那家伙是现身在这混乱世界的天使。」 虽然说是天使,但那是比喻,她并没有性质恶劣到像真正的天使一样。毕竟那些家伙,对于异教徒真的是毫不留情。 「但是,她对你的信赖是怎么回事?」 「什么啊,怎么回事是指?」 「她对你的初期好感度未免太高了,不是吗?虽然可能因为你是在这个城市中唯一的拍档,但就算考虑到这一点也有点过了吧。虽说是不可抗力,但花季少女被看到裸体,还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实在是有点——难道说你们之前就认识之类的?」 「不,我觉得天照大人给我介绍的时候,是初次见面来着……」 不过正如小黑所说,感觉圣的确对我寄予了特别的信赖。小黑对此抱有疑问也是难怪——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没有印象。 话虽如此,但说实话我并不是很记得住人的长相,说不定只是我忘记了而已。 「算了,也许只是因为她真的是个率直的好女孩吧。」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小黑迅速转变了话题。 「那么,我们聊点别的吧。」 「什么啊,还有什么事吗……别的是指?」 「——八云,你输给刚才那个黑衣人了啊。」 那是像在试探我般的,意味深长的声音。但我并没有太过在意,直接把想到的话说了出来。 「是啊,输了啊。那个黑衣人挺强的。」 「……你真是能坦率承认自己的败北啊。」 听到我的回答,小黑的语气变得脱力。 「这个嘛,毕竟我知道自己没有剑术的才能啊。」 我没什么顾忌地这样说道。 没错——我没有剑术的才能。 圣和我才相遇不久,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懂武术,所以虽然她觉得我是达人级别,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强到那种程度。 我当然也有努力,每天都没有放松锻炼,更重要的是作为退魔官的实战经验丰富,所以如果以光靠才能打拼的人为对手,我有自信能赢。 但是还是会输给努力的天才——这就是我的实力,从打过之后的感觉来看,那个黑衣人就是那种努力的天才。 赢不了,也可以说是无可奈何的。 「你觉得能这样就算了?」 「就只是输了而已啊,我又没失去什么。这还好好活着呢。」 「难道不会失去骄傲之类吗?」 「输一次就会失去的骄傲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没有。」 「……你那样与其说是抗打击,不如说是被打击惯了,被麻痹了而已吧?虽然现在可能就算输了也不会失去什么——但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有输了就会失去一切的一天啊?」 「所以说——」 听到有点说教意思的那句话,我立刻回嘴道。 「所以说,只是输了一次这种程度没空去在意的吧。为了在那种时候一定要胜利——为了成为英雄。」 小黑认真听完我的话——然后终于满足地点了点头。 「嗯,这才不愧是我的英雄候补。」 看来这是顺这家伙意的答案。 但是这家伙也是,为什么要说我这种人是英雄候补啊? 我时不时也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虽然和这家伙邂逅是在离家之前,但我至今没有向它问出那个答案。 就算询问也老是被敷衍,所以已经放弃了。 所以我选择了问别的事。 「比起那个,刚才那个黑衣人怎么了?」 小黑应该是在那里目睹了全过程的。 「谁知道?在把你打飞之后就走了。」 「……你倒是至少追一下啊。」 我抱怨般地这样说完后,一瞬间对话中断了。 「八云,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 接下来小黑的声音,与之前相比变得没什么起伏了。 「说实话,不管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关我事。」 「……小黑?」 「虽然已经衰落的我,失去了作为神的大部分力量,但与之相对,也基本不受对神的制约。说白了我对人类的爱也不深。我所帮助的不是神务省,更不是这个国家,只是你而已。」 那强硬的语气,像在诉说这是自己的矜持一样。 没错,这点这家伙说的没错——这家伙只是在协助我而已。 「要是受你之托的话,我也会去调查。但希望你不要抱有在此之上的期待。」 「好好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看我这样说着点头,它也终于换回了平时那样有些自以为是的声音。 「『引导英雄的七大试炼(seven walls)』,完成我给你的试炼时,你就会成为配得上接受我教诲的,真正的英雄(hero)」 「噢……是啊。」 正义的英雄,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我们说着这些,终于看到了男生宿舍。 身体实在有些冷得不行了,总之今天想要早点洗洗睡了。 于是我和出来的时候一样轻盈地跳过学生宿舍的围墙。虽然宿舍周围张开的结界擦过了我,但并没有对身为这里住宿生的我产生反应。 就这样落地站在男生宿舍的内院里——我忽然想到。 「话说回来——为什么那个黑衣人会在那里啊?」 「嗯?你说什么?」 我也不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反问我的小黑,就地陷入了思考。 那家伙应该是打算利用结界从我手中逃走的。明明只要在我被拖住脚步的时候全速逃跑就好了,但那家伙却为什么会在女生宿舍的围墙前。 对了,还有—— 「而且为什么那个结界对那家伙没有反应?」 我想起绮罗的话,那个结界是为了排除入侵女生宿舍的人而设的。 应该和我一样是入侵者的那个黑衣人,却没有被结界阻拦,这就奇怪了。但是结界却只迷惑了我。 也就是说——结界并没有把黑衣人当作入侵者。 「……难道说。」 脑中灵光一闪,我就地转过身去。 「那家伙,是女生宿舍的住人吗?」 但是身后当然是男生宿舍的围墙,无法望见女生宿舍。 第三章 0 ——为啥会搞成这样。 我在难以按捺的焦躁感中思考。 袭击灵能力者,直接收集灵力——我对这一行动本身并不后悔。 说是伙伴,到头来也是组织内的互相竞争的关系,早晚总会有先拔头筹的人。只不过自己比起他们先走出一步而已。 不过,确实没想到会跟原本的计划差这么远。 当然,计划只不过是计划,实际行动中发生无法预想的事态也是无可奈何的。 但是——这已经算是事必不顺了吧? 简直就跟自己的行动被看穿一样,做什么都事与愿违。 警察、星宫市的治安部队,以及星宫学园的学生会,他们的应对也太迅速了。到头来连神务省的退魔官都赶来了。 这样下去总会被逼上绝路的。 不知道会被组织的人,还是被学园的人,抑或是被国家的人逼上绝路,在变成那样之前必须先采取行动。 总之只要连千早也创造出来就行了。 那样一来,至少根据盟约的规定,组织一方的人们只能听从自己。 所以才需要更多的灵力——为了创造神明的灵力。 已经必须争分夺秒了。 在哪里能够收集拥有强大灵力的人们的力量呢? 1 小孩子憧憬英雄,不需要任何理由。 看见他们在电视中尽情大展身手,获得周围人群欢呼喝彩的身影,有谁不会产生想成为英雄的想法呢? 我也是就这样开始憧憬英雄的,非常普通的一个小孩子。 我跟普通人不同在于,灵能力者与普通人之间拥有一道鸿沟,而御剑一族的长男,在灵能力者当中也算是特殊的存在。 我还是小孩那时,曾认为自己才应该是成为英雄的存在,而得意忘形地飘起来。之后飘得越高,最后摔得就越重。 挺可笑的——身为剑之一族宗家的长男,我竟然没有用剑的才能。 但是我并不愿意放弃。 要是碰到才能的障壁,那就从行动上超越天才们就行了。人的评价并不在于能做到什么,而在于做到了什么。 我就这样自己发奋努力修炼。 也侥幸地让一只奇怪的黑猫成为了自己的同伴。要是没有它,我应该中途就垮掉了吧。虽然这种话肯定不会跟本人说,但我很感谢它。 所以我现在,还在以英雄为目标而奋斗。 怀抱着总有一天,能看见闪耀的自己的梦想。 转入星宫学园三天后,星期五。 我跟之前一样,和在宿舍前等着的圣一起去校舍,然后跟之前一样交换情报。 站在我肩上的小黑似乎已经厌倦调查学园了,今天和我一起来到了教室。说起来这家伙是将人当成交通工具了吗,经常都站在人的肩膀上。 「果然女生宿舍那边还是没有人知道谁袭击了哥哥。」 「是吗……不过只有『也许是住在女生宿舍里面』这个情报,也是没法的。」 我朝着脸带歉意的圣摆摆手。 虽然是我拜托她调查女生宿舍的成员,但不能抱有太大期待。在一幢就有五十人的女生宿舍中找出那个黑衣人是极为困难的。 「啊,还有,与此同时也调查了不少学校的事情。」 「嗯,调查了?」 「是的……说是这么说,也只是听朋友说的而已。」 ……朋友,吗。 说起来,我在这里还没有能称为朋友的朋友。 在学校里也只跟莲华,还有土门学长聊过而已。 由于那个传言,同班同学也不怎么跟我聊天,但这个条件而言圣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所谓沟通能力的差距吗。 「还有呢,这个学园果然赋予了学生相当大的权限。特别是学生会更是拥有平常意想不到的权限——甚至可以决定学生的退学。」 「呃……」 我不由呻吟了一声。 之前这么挑拨他们实在做过头了。不过对方也不会突然让我退学,然后跟我背后的神务省正面叫板吧。 「当然这也不会很容易的……需要学生会长和副会长两人承认才行。」 「是吗,那就没问题。」 绮罗怎么说也不会让我退学吧。 「是的……还有,看来会长和副会长之间有很大隔阂。」 「隔阂?他们关系不好吗?」 我反问后,圣暂时考虑了一会该怎么表达,视线也到处游荡。 「唔,会长虽然能力很强,但性格上太独断了,也不怎么听取执行部的意见。」 「噢,说起来她是给人这种感觉。」 我回想起见面至今绮罗的言行,点了点头。 「虽然她很有领袖气质,在普通学生之间人气也很高,但在学生会执行部里,有些人对她印象并不好。」 「而副会长就是这群人的先锋吗。」 「起初副会长是担任会长和其他执行部成员的缓冲角色的。」 就像是即使拥有充分的民众支持,但跟议会关系却很差的总统一样。 「这次在那些怪物的事件中,他们发生了决定性的意见冲突。会长提出只派出最低限度的人员参与市内警备,而副会长则主张应该更积极地往市内出击,他们之间——特别是执行部应不应该参与行动,发生了相当大的争执。结果现在,副会长一定程度上跟会长对着干,单独参与到市内的警备中去。」 我回想起执行部成员的面孔,原来如此,要是他们参与行动,状况会发生很大改变吧。 「即使一所学校也有很多内情呢。」 还发生了这样的权力斗争。 即使不受神明支配的自治都市,内部不也很多纠纷嘛,瞧你们这熊样。不过对于被推到漩涡中心的我们而言,哎,又该怎么行动呢。 「然后呢,那位副会长是怎样的人?」 「咦?哥哥不是更了解吗?」 圣有点奇怪地反问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副会长的名字是——土门加修同学。」 「…………噢,原来如此。」 我想起来土门学长被晒黑的脸——没想到那个人原来这么厉害。今天早上他看见等着我的圣,也是喊了一句「你妹啊!」就跑掉了。 原来不只是一个自来熟的高年级学生而已啊。 「不是知道这一点而且跟他成为了朋友吗?」 「完全不知道。还有也不是朋友——小黑,你知道吗?」 「不知道哦?只是觉得他挺有才能而已。」 既然在这个学园能被选为副会长,也不会是一般水平的灵能力者吧。这个学校的学生会执行部是通过选举选出来的,毕竟是精英荟萃的学园,这种时候肯定会存在追求灵能力者实力的风潮。 「似乎他在这个星宫市也是出身于颇有渊源的家系,这方面也使大家对他,跟对从外面进来的会长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来如此。」 也就是学园内的复杂内幕吗。不过这跟这次的事件也有微妙的联系,多知道一点总没坏处。 这时我们已经到达校舍玄关了。 「那么哥哥,再见了。」 「嗯,之后见。」 我和圣告别后走向自己的教室。 嘎拉一声推开教室门,之前就来到教室的其他人都把视线转向了我。这果然还是看着异己的视线——我看来还没有习惯。 「噢八云云!早上好!」 其中只有莲华亲切地跟我打招呼。 「这边这边!」 我坐在朝我招手的莲华身旁。 似乎在班上已经形成了由莲华来负责照顾我的默契。虽然莲华的朋友也很多,但当我和她在一起时她们也不会过来。 然后铃响了,今天我也在莲华旁边听讲普通科目的课程。 顺带一提,我身旁的莲华马上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这家伙上课时一直都这样,一下课就起来。真是自由自在。 不可思议的是,教师们没有人怪责她。 我曾经问过鬼熊老师一次,他说愿意听课就听,不愿意听就不听。只要不影响到其他人就不会干涉。 不仅是鬼熊老师,看来这里的老师真的相当奉行放任主义。 我看着莲华那天真无邪的睡脸,不由得戳起了她的脸颊。 「呒喵呒喵,已经吃不下啦。」 「这种梦话还是骗人的吧。」 我一吐槽,莲华就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灵能科目的课程基本上是实践方式的。 似乎一年级时是授课和基础练习,二年级时比起按要求做到什么更接近于实战,到三年级时就几乎都是实地训练了。 现在我接受的课程,是班主任鬼熊老师的近接退魔战斗ii。 这既是以前线战斗为主的人们的基础课,也是我的擅长领域,因为莲华自己也有上,便邀请了我,于是我就选了。 我们这些听课的学生,集合在被称为第三运动场的,一片宽敞而没有设施的运动场上。 鬼熊老师站在我们前面,我身旁是莲华,再远一点有五十位左右的学生排好了队。各自都带上了自己喜好的武器。 「今天也进行实战训练吧——你们就跟我的式神战斗。」 上课铃响后,他不说任何开场白就这样说了。不顾学生们面面相觑,他啪地打了一记响指。 然后——吱吱吱吱的声响下,鬼熊老师的背后,运动场地面开始隆起。产生的隆起个数正好跟学生人数一样。 然后它们很快就变为了约高两米的人形。脸上还有粗糙的眼耳口鼻。 「一对一战斗吧,谁打败了式神就可以休息。那么,开始了。」 鬼熊老师不顾学生们目瞪口呆,如此宣告道,式神们就一起朝学生们发动袭击,扬起了一阵烟尘。 不过不愧是精英学园,大家马上作出反应架起武器。 「五行相克,木气克土气——雷电召来!」 其中一名学生边喊边打手势,雷光从他伸出的手掌迸发而出。 他根据东洋魔术的定律,五行相克作出的判断是正确的——由土变成的式神,属于木气的雷电就是其弱点。 但是——运动场的本该是土制的式神,却对雷击不以为然,朝着那位学生挥下了拳头。拳头嵌进了学生的腹部,然后他便以抛物线飞了出去,再狠狠砸在运动场上。 「唔,山田太郎,零分。」 耳边传来了鬼熊的低语,只见他在手上的活页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又啪地打了一记响指。 于是将那位学生——山田太郎这个名字反而挺罕见的——打飞的式神停止了动作,接下来就将山田扛在肩上带出了运动场。 「喂、喂喂,那样没问题吗!?」 我问身旁的莲华,莲华理所当然地回答。 「山田同学也是这个学园的学生,最低限度的防御还是懂的。老师也做了最低限度的手下留情——现在是将他带到保健室去了。」 「……我想问一句,最低限度的界线是?」 「唔,应该不会死掉也不会一辈子卧床不起吧?」 「这叫最低限度吗!?」 我以前的学校也是灵能力者的学校,但可不像这里这么残酷。不过就像是无视我的疑惑一样,式神已经冲入了包括我在内的学生队列。 「喝啊啊啊啊!」 另一个学生一边吼叫,一边用拳头打向式神的胸膛。 我认得他,应该是之前待在学生会室的其中一名执行部成员。他凝聚在拳头里的力量,也明显高出其他学生一截。 咚地一声,式神的胸膛附近被轰飞了,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是被轰飞的土块马上收束复原了。 「……哇哈!」 他对这难以置信的事态露出了愉快的笑容,顷刻之间就再踢了一脚。不过即使这一脚破坏了式神的腰部,它也再生了。 然后式神涌入了学生的队伍,在运动场上展开了一场混战。 我立刻和多数人拉开了距离——混战成那样,不仅会遭到式神的攻击,也会遭到其他学生攻击的连累。 不过当然了,似乎是负责对付我的式神也追了过来。 我躲过它挥下的拳头——尽管威力很大,动作也很大,很容易看穿动作。只要冷静应对就不难躲过。 转头一看,莲华绕着运动场跑来跑去。虽然看起来很丢脸,但既然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对方,这样也是妥当的应对。 我一边躲避着式神的拳头一边思考。 这个式神——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五行相克也没有意义,既单纯地忠实于命令,也能独立进行活动。 就算鬼熊老师是强大的术者,它也肯定是服从什么原理的。只要明白了就能找到突破口了。 我突然脑内闪过一道灵感,躲过式神的拳头绕到它的背后——然后在它的脖子上看见了什么。 噢……原来如此。 我轻松地躲过式神——不对——回头挥出的拳头,再一次只靠步法绕到它的背后。 然后用太刀拔刀一闪,劈向它暴露在外的脖子。 仅仅一击,至今明明其他学生的攻击完全不起效果,它却哗啦一声崩塌变回了土块。 旁边传来了「噢——」的惊叹。 还在战斗的其他学生,在对战中也向我投来了相当惊讶的眼神。看来我引起了大家的注目——这也是那个传言所致吧。 「怎、怎样怎样,八云云,怎么办到的!?」 在运动场上跑来跑去的莲华绕到了我的背后问。然后追着她的魔像也和她一起,以我为中心开始绕圈圈。 她们绕得我都觉得烦了,我就简洁地对莲华说。 「这不是式神哦。」 「咦!?」 「鬼熊老师一开始说这是式神,于是大家都误会了——这是西洋魔术的魔像。」 「魔、魔像?」 「对,所以以阴阳术为首的东洋魔术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五行相克也没有意义。」 实际上并不是完全没有,不过效果上确实削弱了不少。 「而这类魔像,确实很强,但弱点也很明显。它的身上肯定某处刻有代表真理的emeth,只要抹去e变为代表死亡的meth,它就会自行崩溃。」 而刚才我所破坏的魔像,在脖子附近刻有这行小字。我用太刀将e字划掉了。 只要明白原理就很简单,学生们都被骗了。 我也从莲华那里听说了,鬼熊老师是神道系的术者。没有人想到他也通晓西洋魔术吧 不如说连西洋魔术都能使用,越来越觉得他是个有才能的人了。有没有办法把他挖到神务省呢。 「呃,那只要攻击脖子就行了?」 「不,文字未必全部都是刻在同一个部位的。」 莲华似乎还是一知半解地歪起了头——而听见我们的对话的其他学生,马上实施了行动。 他们立刻拉开与魔像的距离,观察魔像全身并找出emeth的文字,然后将e的部分削掉。 第三运动场到处都留下了一堆堆土块。 「——哎呀哎呀,就这样简单说出答案,就不能当成训练了吧。」 不知不觉鬼熊老师来到了我的身旁。我内心对完全未能察觉到他的气息而感到惊讶,但还是假装平静地耸了耸肩。 「老师也没说不能讲出答案嘛。」 「唔……你也说得没错。」 「……大家的动作真灵活。」 我一边看着陆续击溃魔像的学生们,一边开口。鬼熊老师似乎并没表现出对优秀学生们的自豪,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学园聚集了即使在星宫市之中,也算是优秀的年轻人们。他们所不足的是实战经验。」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这种课程。」 「不过嘛,课程归课程,始终还是跟实战不一样。」 「不不,已经足够了吧。」 刚才的山田太郎同学被运到保健室了。就算没有生命危险,至少也会骨折吧? 「实战中要是战败,马上就可能会死。」 「……这也没错。」 我自己参与的实战里,也遭遇过好几次濒死的经历,只能点头认同。 「这先不提,伊势八云,九十分。不会先入为主,迅速把握敌人的情报并能发现对方的弱点。」 「咦,做到这个份上还不能拿一百分吗?」 「一百分是那样的。」 我顺着鬼熊老师的视线,看着那位执行部成员的男生。 他正好将自己对付的魔像打飞了——从正面。 他并不打算削去emeth文字中的第一个e。完全不在乎这种规律,只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不给予魔像回复的时间而将其击倒。 「完全不在乎对手怎样,只是彻底压倒对手——那才是真正的力量。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只是再次耸了耸肩,以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顺带一提,莲华还没找到emeth文字的位置,只是在运动场上哇哇大叫着跑来跑去。 「我一早起来做了便当!」 到了午休,学生们为了吃午饭离开教室时,莲华对我说。 「是吗,很努力呢,那我走了。」 「喂等一下八云云,你要去哪里!?」 我只留下一句话就要动身去食堂时,被莲华拉住了。 「没啥,去食堂啊。」 「我不是说了做了便当吗!」 「咦,难道还有我的份?」 「当然啦!啊,猫猫的份也有哦!用剩余食材做的。」 「喔,那真是有心了。」 虽然不懂为啥是当然——不过真是感谢了。 「咦,这样说来,便当是在宿舍厨房做的?」 「啊,我是走读的。」 「噢,原来如此。」 本来就定居在星宫市的人,也有像她那样住在家里的。 「今天天气也很好,我们去中庭吃吧!」 莲华拿着估计装着便当的袋子,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我们来到的中庭,宽敞得可以踢足球。 就跟匚字一样,中庭被中央校舍三面环绕,既有草坪也有长椅,与其说是学校的中庭,不如说是个公园。正中间连喷水池都有。 我们就在这个中庭的一张长椅上坐下,然后莲华打开了便当。 ……那么,于是就轮到便当事件了吗。 这种时候果然会出现视觉上非常惊悚的食物吗,我一半恐惧一半期待地看着便当打开,不过出现在眼前的是普通的菜式。 「咦,怎么好像有点失落了,八云云?」 「不……没什么。」 然后我接过筷子夹起一块鸡蛋烧。 「……相当好吃。」 「就说了为什么表情如此微妙!?」 唔,只是产生了说不定看起来不错但实际上……的想法而已。 「你明明是这种属性,却能做出不错的饭菜呢。」 「啥属性!?」 「就是啊,八云,难得人家给你做了便当。」 「噢,猫猫这话说得不错。」 「到头来这份便当肯定是母亲做的吧。」 「什么到头来!我是好好自己动手做的!」 就这样我们吵吵闹闹地吃着午饭。她还给我准备了一个巨大的饭团,真是贴心。 「很好吃,感谢款待了。」 「嗯,多有不周。」 莲华莞尔一笑,不过笑容中却似乎有什么隐情。 「吃过之后就得表示一下谢意呢。」 「噢,谢谢啦。」 「不对啦,要更实在一点的。」 「……哈,我知道啦。」 不过我在这个年纪,也已经担任专职的特务退魔官了,也有相应数额的工资。再怎么说也是国家公务员,虽然收入不会太吓人,但以一个高中生而言还是过得相当舒心的。 「那么,想要什么?」 不过莲华所希望的并不是这种实物。 「明天周六,跟我一起到市内约会吧!」 「……约会?」 …………约会?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似乎应该听过这个词,但不太耳熟,连意思都忘记了。 「小黑,约会是哪国的词语?」 「与此无缘到这个份上,你也够悲哀的,八云。」 这毕竟只是玩笑啦。 「约会,跟我?」 「对。」 「……怎么又要去约会了?」 「女生说想约会的时候,问这种问题我觉得也太那啥了。」 被她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法再多问了。 不过也就是说……是这种意思吗? 「唔唔……」 明天假日本来是打算和圣一起调查这个城市的……不过对于基本不熟悉这个城市的我而言,起初由这里的居民带路会更好。 之后告诉圣明天的计划取消就没问题了。 「——好,我明白了。去约会吧!」 「噢,就该这样!」 我和莲华两人情绪高涨起来。 不过,约会吗。 好好想想,莲华外表也很可爱,性格虽然有点奇特,但也算是开朗的好女孩——这搞不好是相当不得了的约定。 「明天要好好享受哦!」 看着莲华喜悦的笑脸,我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在我们相视而笑之时——我察觉到小黑抬头看着我。我在和小黑的视线相接时,使了一个眼色。 2 ——早晨。 已经衰落的神明,小黑在学园内迈着步。 用四条腿碎步小跑的动作,看上去就跟猫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不过也差不多。小黑在调查这个学园。 八云曾拜托它调查这个学园,当它有空的时间就这样做。八云自己也许只是打算让它花上一两天而已。 反正只是散步时顺便看看而已。 今天下午有别的安排,于是小黑在早上就进行调查——正如之前跟八云说的那样,这个学园可疑的地方多过头了。 比如说图书馆的地下仓库。 那里存放着许多魔导书——从泄漏出的气息都能判断出它们的强大。 比如说高耸入云的时钟塔。 尽管像是坏掉了一样一动不动,表面上看起来没啥特别。但是小黑却对它抱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比如说学园深处的废校舍。 只要靠近就知道很不妙。 那么,对于这个到处都很奇怪的学园,今天去调查哪里呢—— 「……希望你不要到处调查这个学园。」 「喵!」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使小黑吓了一跳。 它毛发倒竖地回头一看,身后是一位满脸胡渣的中年男性——八云的班主任鬼熊正俯视着小黑。 什么时候——小黑一阵战栗。 即使对方是出色的灵能力者,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被盯上了背后。 不过小黑压抑住这份惊讶开口。 「……区区一只猫又,不管干什么,对你这种程度的灵能力者而言都没什么问题吧。」 「如果只是区区一只猫又是没问题,不过你并不是区区的猫又——是神。」 他干脆地断言后,小黑这回语塞了。 小黑身为神明早已衰落,神力也所剩无几。虽然不一定有人觉得它只是一只猫又,但应该也没有人能断言它是神明的。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提高警惕的小黑,鬼熊只是淡淡地继续说。 「好奇心杀死的不仅是猫——不,你算是猫吧。总之我忠告过你了。」 留下这句微妙不知道算不算机灵话的警告后,鬼熊背对着小黑离开了。 小黑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然后再次迈开步子。 不过这次就是真的散步了,也失去了调查的心情——至少今天如此。它有一种很肯定即使鬼熊现在离开了,也会在自己调查哪里的时候再次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预感。 不过它并没有放弃,而是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会在这个学园大闹一番。自己还没堕落到轻易听从仅仅一个人类的警告。 正当它想着这些走了一段后,又听见有人跟它搭话。 「啊,小黑大人。」 是圣。 由于是假日的缘故,她穿着便服,保持着平常的恬静笑容跑来这边。真是个待人亲切的少女。 「哟,圣,你在干什么?」 小黑还是挺在意她的,就心情不错地问道。 「今天天气不错,就出来散散步。昨天哥哥打电话跟我说调查市内的计划延期了,于是时间空出来了。」 「噢,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的……好想和哥哥一起在市内走走。」 听起来真的很遗憾。 究竟这个少女在意那个木头脑袋的哪一点呢,小黑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说漏了一句话。 「这个嘛,他也是第一次约会,就原谅他吧。」 对小黑而言,这是打算帮八云说话而已。 「……约会,吗?」 「是啊,和班上的女生一起。」 说起来那个少女也很在乎八云。不过她则是因为自己遇险的时候得到八云的救助了吧。 也许她们也跟自己一样,从他身上发现了某种魅力? 小黑的思绪正飘到那里,又听见了圣的声音。 不过它察觉到圣的声音有点僵硬。 「小黑大人,有点事想拜托你。」 「……嗯?」 小黑歪了歪头,端详着圣的表情。 虽然九月已至中旬,阳光依然灿烂无比。 起初来到这个城市时,我在市中心的车站下车,现在我就在那个站一个人等着莲华。 手上的便服不多,于是我跟刚来那天穿的一样。 然后右手握着装有太刀的刀袋。身为剑士还是不能离开它。一般来说这是违反枪械刀具管制法的,必须多加小心,但是这个城市没有问题。 然后在车站前等了没多久,一辆巴士在旁边的巴士站停下,莲华下车朝我跑来。 「对不起~八云云久等了?」 「不会,我才来而已。」 说完这种情景的标准对话后,我们相视而笑。 莲华当然也穿着便服。 蓝色圆点花纹的迷你连衣裙,黑色的短裤,棕色的长筒皮靴,很有现在女生风格的可爱款式。 肩上还挎着一个小包。 「那就出发吧!」 她握住了正看得出神的我的手掌。 然后我们就开始逛街——终于开始约会了。 「八云云,之后去那边吧!」 莲华愉快地拉着我在星宫市内到处逛。 星宫市内各种设施基本都有。 繁华街上有大型的购物中心,也有电影院和图书馆。 明明位于这么偏僻的郊区,真要说的话比许多地方都市发展程度都更高。不愧是特区。 而表明这里是特区的建筑物——也就是宗教设施也有很多。 神社、寺院、教会、清真寺,连更小众的宗教甚至新兴宗教团体的建筑物都有。 虽然常说这个国家对宗教很宽容,不过也没有别的城市,会以如此高的密度林立着如此多种多样的宗教设施吧。 而且不限于宗教设施,阴阳术、魔术、武术、仙术,东西南北五花八门的灵能术法组织也鳞次栉比。 说白了就是挺混沌的。一般城市这类组织都会避开普通人的耳目,这里却堂而皇之地连招牌也打出来。 在这样的城市里,我们的目的地基本是由莲华决定的。我也不觉得勉强,反而看见莲华高兴地到处转的样子,心情也变得兴奋起来。 然而我注意到了,这个城市规模这么大,人流却稀稀落落的。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但没有多少像我们这样出来玩的学生。 偶尔看见穿着学园校服的学生,都是在市内巡逻的学生会成员。他们各自都带有武器,三人一组地行动。 除此以外还看见很多灵能警察官,或许还有一些是自由接受退治工作的灵能力者(其中也有熟面孔)。 这个城市确实在警戒那些怪物。 在如此警戒网络之中,想袭击灵能力者也相当辛苦吧——操纵那些怪物的某人,想必也焦急万分。 在这种时候出来约会的我们非常显眼。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出门,而且店铺也还开着,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我再次觉得,约会真棒呢。 也不是第一次跟女性出来逛街了,不过强调是约会的还是第一次。男人真是单纯呢。 我看了身旁蹦蹦跳跳的莲华一眼,她对上我的眼神后,也露出了快乐的笑容问。 「怎样?八云云也玩得开心吗?」 「……是啊,很开心。」 这是毫无虚饰的真心话。 虽然是有任务而来到这个城市,但也不是无时无刻都要认真工作的。 该享受的时候不享受,就太吃亏了。 不过快乐的时光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已经到六点了,夕阳也开始西沉。 在橘红色的暮光中,作为约会的最后一站,我和莲华来到山坡上的一个大公园。听莲华说,这里的观景台是常规的约会景点。 「今天谢谢你能陪我,八云云。」 莲华一边登上通往观景台的平缓梯级,一边对我说。 「我也是第一次和男生这样约会逛街的。」 「是吗?看起来你对游玩的景点还挺熟悉的。」 「我有跟女性朋友一起出来逛街啦。此外就是那个嘛,为了哪天能和男生出来约会,经常有好好预习的。」 「原来不止男生会有这种妄想啊。」 「这才不是妄想,是预习。」 莲华似乎不肯在这个问题上退让,向我吐槽道。 「不过,你将预习成果都活用在我身上,这样真的就好了吗?」 「不是活用在八云云身上就好,而是能和八云云约会才好。」 听她说得这么直接,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原来如此,这就是青春吗,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时,我们已经到达了观景台。 「……哇。」 我不由发出了感叹。 从观景台看见的景色,与其他城市相比别有一番韵味。 星宫市是被群山环绕的。 在这些山上展开了结界,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和入侵者都会被阻挡在外,想要进入这个城市,只能像我乘坐的列车那样,通过特定的手段来进入。 而这样群山环绕的盆地里,建设着近代化的街道。 在山后徐徐下沉的夕阳,给中央的大厦群和附近的街区染上了黄昏的颜色。 真是一幅美景——即使在这片没有神明祝福的土地上,也能如此繁荣昌盛,这副景色就像在无言地挺起胸膛强调着这一点。 「这景色挺好吧!」 「…………是啊,还不错。」 我半侧着身子点头回答。虽然无法赞同这个城市的人们认为不需要神明的意见,但是这景色确实很漂亮。 「我最喜欢从这里看见的景色了。」 站在我身旁的莲华说完呼了一口气,然后紧紧地盯着市内的景色。 「我一直都在这个城市长大的。」 「……是吗。」 我也跟她一样,眺望着市内的风景。 随着夕阳一点一点地西沉而逐渐变换的景色,怎么也看不腻——不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我就将视线转回莲华身上,问出了我在意的问题。 「然后——为什么今天会带我出来?」 听完我的问题,莲华也转过眼神看着我,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 「看来你不觉得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约会呢。」 「这个嘛……毕竟在这种状况下提出约会嘛。」 好歹现在市内频繁发生袭击灵能力者的事件。而且莲华之前也才亲身经历过。 她将视线从街景移开,转了半圈,背靠着观景台的扶手。就这样抬头望向暗红色的天空。 「…………想和你约会是事实哦。嗯,不过没错,还有另一个理由——希望你见一个人。」 「希望我见一个人?该不会是想介绍你的父母吧。」 「唔~可惜呢。」 「咦,可惜?」 我本来只是开玩笑的,却得到了微妙的回答。 呃怎么了,只是约会一次就要发展到那种阶段吗?那样要是再约会一次不就得订婚了。 我尽管内心有点焦急,还是和身旁的莲华一起继续伫立在观景台上。 过了片刻,就在我们注视着被染成橘红色的街道时,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附近,暮色越来越浓重。 莲华等待的人还没来吗……再不回去宿舍门禁就快到了。 这时,我仰望着变成蓝色的天空——突然天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龟裂。 「怎——」 「八云云?」 我不禁发出了声音,莲华惊讶地看着我,然后顺着我的视线抬头一看,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在我们的视线之中,龟裂越来越多无穷无尽,开始遮蔽整个天空。 天空有如被一个巨大的鸟笼所覆盖一样。 「竟然是天笼结界!?」 这结界还是很有名的。 特征就是不让被包裹住的猎物逃跑,也就是属于陷阱一类。我们被关在限定范围的空间之中。 不过结界的性质上,关住对方这方面并不算什么问题。尽管不管对方是谁都能关在里面,但却不可能绝对不让对方逃掉。 既然能这么轻易地将我和莲华关在结界里面,那离开的话也很容易。 恐怕只要破坏掉结界内的某种东西,或者经过一段较短的时间就会自行解除吧。 问题是——即使只是短时间之内不让我们逃掉,对方在此期间应该会设下什么机关吧。 那么,该怎么办呢。 跟在女生宿舍时一样,不管什么结界我都能斩开。不过现在莲华也在——不太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暗藏的一手。 就在我犹豫之际,它们突然现身了。 在空无一物的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五个红黑色的圆球,然后刹那之间伸出一根根细长的触手,逐渐裹在圆球之上。 就这样它们越变越大——最终变成了那些怪物的形态。 「啊,可恶!果然变成这样了!」 完全实体化的五只怪物,朝我们伸出了针形的触手。 看来我们完全掉进陷阱了。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盯上我们了? 怪物的主人大概在收集灵力。我也好,身旁的莲华也是聚集了优秀灵能力者的星宫学园的学生,灵力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不过为什么要选我们? 是觉得比起三人一组巡逻的学生会成员更容易对付吗。 要是那样就太小看我们了——要是对方设下了机关就正中下怀。 我左手贴上太刀的刀柄。 「怎、怎么办啊,八云云……」 「没事的。」 我给慌慌张张的莲华鼓了鼓劲。不过莲华仍然保持着不安的表情。 「为、为什么?」 「只要叫上帮手就行了。」 莲华刹那之间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不过从外面找帮手什么的……」 天笼结界师将猎物丢进与通常空间有一个位相差异的空间,身在结界外部的人要是没有相当敏锐的灵感,是很难察觉到其存在的。 不过—— 「虽然无法期待外面的帮手,但是里面的又如何呢?」 「咦?」 「小黑!」 我没回答皱起眉头的莲华,只是喊了它的名字—— 「明白了。」 「我明白了!」 我们身旁响起了这两道声音。 小黑——还有圣。 昨天我拜托小黑隐藏自己跟在我的身后。说是约会,在事件发生期间的市内走动,也是要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过圣也跟来了,却是我预想之外的。 「咦,圣也在吗?」 「才、才才才不是因为很在意哥哥的约会才硬是要跟过来的!真的哦!」 不知为啥圣的语气很焦急。 「不,我明白的……反正是小黑请你来的吧。」 「就当是这样吧。」 我对这话中有话的回答有点好奇,但转念一想,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那么,这次也漂亮地上钩了——一下子干掉吧。」 说完我就疾驰而出。 怪物用触手迎击,但反应明显迟钝了。也许是面对突然出现的圣和小黑有点不知所措。 于是我就确信了——这些怪物果然没有自我。 不知道是由别人在某处操控,还是自动运作的,面对这种突发事态的应对会变得迟钝。 我就这样潜入一只怪物的怀里,顺势将太刀从刀鞘拔出,并斩向怪物。 伴随着实在的手感,怪物就跟列车时一样化为光的粒子而消散。 「城壁召来!」 我肩膀上的小黑发动了咒术。 我们周围被影子的障壁所覆盖,触手的攻击如雨点一样落在障壁之上。看来已经决定以我为目标了。 也就是说——对我之外的人就会放松警惕了。 「诚心诚意敬告剑神经津主神大人,恳请您借予我力量,诚惶诚恐在此祷告!剑、显、险、现、弦、严——剑现!」 伴随着圣的咒文,五把利剑在她的身旁突然显现。 每一把都是造型朴素的剑,但其中都蕴含着真正的神力。 五把剑浮上圣的头顶,转了一圈后用剑尖指向怪物的方向——然后像离弦之箭一样直线飞出,精确地刺中了怪物。 然而怪物并没有就此被消灭。 在没有神明祝福的这片土地上,神明的力量也有所衰减。更不用提借用了神明力量的圣了。 不过作为牵制已经足够了。 「喝——」 我趁此机会用太刀贯穿了另一只怪物的躯体。 还剩三只——我边考虑着边重新握好太刀,却响起了一阵压迫耳朵深处的尖锐声音。 我连忙抬头一看,充满裂缝的天空就这样被弹飞了。 关住我们的天笼结界被破坏了。 是时间到了吗,还是说这些怪物是构成结界的关键要素呢。 总之先解决剩下那些,在我握好太刀时—— 「现身吧,修罗丸——急急如律令!」 一张灵符应声飞入。 灵符放出了光芒,并化为了一位身穿黑色铠甲,身高三米的武者。他的手中握住一柄和身高相称的大太刀。 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强力的式神。 是援军吗?我不由戒备起来,但在我作出应对之前,武者已经向怪物发动了袭击。怪物也伸出触手迎战,但全部都被铠甲弹开。就像只是沾上几滴小雨似的,武者毫不在乎触手的攻击而挥舞着太刀。 每一击都切切实实地击溃了怪物,转眼之间三只怪物都被消灭了。 目睹了这一幕后,我将视线转向灵符飞来的方向。 阶梯尽头的观景台的出入口。 一位给人野性感觉的高年级生站在那里—— 「土门、学长?」 「哟,八云。」 露出可靠笑容的男生,正是土门加修学长。 3 「那莲华说的,希望我见的人就是——」 「对,就是我……我拜托莲华把你叫出来了。」 收拾掉怪物后,我们走上了回学园的归途。 我和土门学长并肩而行,莲华和圣在后面一起走着。说实话我很在意背后的两人,但现在还是要优先和土门学长的谈话。 「……约会呢?」 「那当然是真正的约会啰!倒不如说这才是顺便的!」 后面的莲华慌慌张张地说。 「看来是这样呢。」 土门学长耸了耸肩,对莲华的反应报以苦笑,然后马上变回严肃的表情。 「首先交代一下我的真正身份吧——我是阴阳寮的潜入调查员。」 「什么——」 连我也吃了一惊。确实听说阴阳寮也采取行动了,但这样简单报上名号真的好吗? 而且听说学长一家,是从很久以前就定居星宫市的名门人家。 学长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地笑了,然后继续说下去。 「我们土门家本来就是为了监视这个城市,而从本家派遣而来的家系。」 「本家是……」 「阴阳寮的领袖,土御门家。」 这个名字非常有名,即使不是灵能力者也知道。先祖是那位安倍晴明,是这个国家灵能力者的名门中的名门。 「噢,原来如此。所以叫土门——喂不就几乎一样吗。」 只是去掉了一个字,这不会太容易被看穿了吗。 「不过明显到这种程度反而不会被怀疑。而且说回来,轮不到自称伊势的你们来说。」 「是没错啦。」 我们这次的任务本来就是以暴露身份为前提的,倒是无所谓。 「于是呢,我想跟你谈的不是别的——是想提议组成联合战线。」 「联合战线吗……以神务省和阴阳寮的立场?」 「不,好歹是要向上头保密的。我也知道阴阳寮和神务省的关系很差,不知道会不会允许我们联合。不过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前线人员该在意的吧?」 「确实如此。」 说到底我对阴阳寮本来就没有敌对意识。 我回头看了圣一眼,征询也听到这个提议的她的意见—— 「圣把这件事交给哥哥来判断。」 她这样说了……那么该怎么办呢。 我们对这个城市还是一无所知。要是能得到一直住在这里的学长协助,那确实是一支强心针。 不过—— 「能容许我暂且延后决定吗?」 我以此作结。 「我还不一定信任学长。」 「好直接呢。」 「……对不起。」 「没事,我不会勉强的。」 学长大方地点头了。 「那么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就把情报告诉你吧。」 「情报……?」 「——『土蜘蛛』,这个组织是以这个城市为根据地的。」 土门学长的表情从未如此严肃。 土蜘蛛这个名字很耳熟。 「……应该就是神武天皇东征之时,予以阻碍的怪物吧。也有一种说法是对当时各地豪族的蔑称。」 「对,就是这样。不过实际上组织成员不一定就是那些豪族的后裔。这个名字,大概表明了他们的想法。」 「表明他们的想法?」 「东征,也就是神明平定了这个国家。而与之对抗的土蜘蛛——是不从神明之物。他们是这样说的,绝对不会服从现在这个国家的体制。」 「……真给人添麻烦。」 倒不是说对不满意现在体制的想法有意见,但将别人也卷进来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不管他们的主义主张如何,袭击普通灵能力者的时候,就只是单纯的恐怖分子而已。 我这样一说,土门学长就苦笑着劝说我。 「这个嘛,他们也有他们的正义,当然也不能认同他们。总之,这个城市里存在着这样的组织——而且还相当靠近权力中心。」 学长的语气很严肃。 「这个城市是自治都市。你在学生会室所说的话,我也听说了,但即使这样,中央也是让渡了相当多的权限给这个城市的。」 「这一点我也承认啦。」 本来我在学生会室说的那番话也只是为了挑衅而已,我并没有否认自治都市的意思。而实际上,正由于天照大人他们没能察知这里的情况,我才会过来的。 「正因为如此,这里很容易成为这类组织的温床——于是呢,八云,你在学生会室好像说过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吧。那是真话吗?」 「不,是骗人的。」 「…………果然呢。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反正就是挑衅一下,看看敌人会作出什么反应,对吧。」 面对学长无奈的表情,我知道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就老实地点头了。 「算了,这方面本来也不怎么期待。要是这么轻易找到敌人,那自小就在这里的我们就毫无立足之地了。」 「听说土门家是这个城市的古老家族来着。」 我回想起圣说过的内容,土门学长点了点头。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为了潜入调查留在这里了。我的父亲也好,祖父也好,祖父的祖父也好,很多代很多代以前就在这里了——我们的子孙,肯定也一样吧。」 谈论起这个话题时,土门学长的表情相当复杂。 既有自豪,但也有屈辱的表情。这其中肯定蕴含着我这种新来的无法插嘴的,错综复杂的情况和思念吧。 「算了,现在这种事怎样都好啦!」 学长像是要转换我们之间的气氛一样,用精力充沛的语气说下去。 「我们也不是对土蜘蛛的情况毫无头绪,已经一定程度上把握住了目标对象——这次的事件里,土蜘蛛在行动上很异常。这次的怪物事件,对于一直潜伏在土里的他们而言,还是太显眼了。」 确实如土门学长所言,对于要向神务省以及这个国家隐瞒自身存在的组织来说,这次的行动实在太轻率了。 「恐怕他们内部也许发生了纠纷吧。不,与其说内部发生了纠纷,应该是哪个笨蛋偷跑了吧。因此现在我们阴阳寮希望抓住那个操纵怪物的家伙——再顺藤摸瓜将土蜘蛛一网打尽。这就是这次阴阳寮交托给我们土门家的任务。」 学长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脚步。 我和后面的两个女生也跟着停了下来。 「正因为如此,这次必须要抓住犯人。要趁土蜘蛛一行先抓住并内部处分掉犯人之前。」 他的这句话里,蕴含着比起对任务本身更为丰富的想法。 「然后,我们已经特定出犯人了——是你也认识的人,八云。」 「我……认识的人?」 接下来学长说出的名字,对我而言确实大出意料之外。 那就是—— 「宝生绮罗。」 「…………哈?」 「学生会长宝生绮罗——我说她就是这次事件的犯人。」 这太让我惊讶了,我像一个傻子一样目瞪口呆,于是学长再次强调地重复了一遍。我脑海里浮现起绮罗那西洋人一般的美貌。 「她本来就有些可疑。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就连我们阴阳寮也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那样一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敌人吧。」 「没有多少组织,即使阴阳寮进行调查也能隐瞒住某个人的来历的——也就是说,她跟某个即使面对我们阴阳寮,也能隐瞒住自己来历的组织有联系。」 「那就是土蜘蛛吗?」 学长只是点头回应我的询问。 「不过没想到,偏偏是学生会长……」 「也不是说只凭这一点就认定她是犯人了,这是从各种状况证据推导出来的结论。」 见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学长继续说下去。 「特别是——她担任星宫学园学生会长这一事实。」 「因为她是学生会长就很可疑吗?」 「也许你听起来会觉得很离谱吧——之前你就觉得星宫学园很可疑吧。所以我让莲华带你出来。待在那里不知道会被谁察觉到的。星宫学园,本身就是土蜘蛛的巢穴,我们正监视着那里。」 喂喂,不是吧。被他这么一说,我就开始觉得至今生活着的学园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我说过的吧,这个城市里有权力的人也牵涉在内。而学园在这个城市里也拥有强大的影响力——特别是历代的学生会长,似乎行动上也有很多疑点。」 确实,作为学园的学生会长,能够让接受警察调查的我们获得释放,可以说也拥有相当大的权力。 「不过说到历代,不觉得还是有点奇怪吗?学生会长又不是世袭制的。每次都能选中土蜘蛛那边的人什么的。」 「是啊,你说的没错。应该是有什么机关吧……」 在这个问题上,学长也变得含糊起来。 他对这个问题也还没有取得确实的证据吧。不如说要是拿到这种证据,早就应该将学生会长抓住了。 「总之他们跑得特别快。一旦危机逼近自身,就会像小蜘蛛一样一哄而散地逃掉。」 学长肯定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吧,他的声线也变得苦涩。 「所以,这次是将他们逼上绝路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在下一个星期一,会召集学生会执行部对会长进行弹劾。」 「弹劾,吗?」 「简单而言,就是要罢免她。不过实际上即使办不到,也要将实权从她手上夺过来——而我希望你也出席那次会议。」 「我?为什么?」 这种场合应该不需要我才对。 「——会长,很强。」 「噢……原来如此。」 我接受了这句单纯的解释——绮罗确实强得不像话。 「我们学生会执行部,当然我也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如果没有这么高的实力,是不会被选为执行部成员的。但是就算这样,会长的实力也明显在我们之上。」 他的语气里包含着羡慕与恐惧的感情。 「尽管她主要使用佛教系的法力,但也熟习阴阳道和修验道。即使包括我在内所有执行部成员一起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她。」 「然后就找我们吗。」 「对……还是说就连神务省的退魔官,也没有信心吗?」 显而易见的挑衅——不过我就顺他的意思吧。 「不管对方是怎样的对手——没有我斩不断的东西。」 听完我的话,土门学长的表情有点畏缩。 「……天剑。那个传言是真的啊。」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耸了耸肩。 不过即使如此也已经是回答了。 可以斩断一切的天剑,这才是我秘藏中的秘藏——杀手锏。 「……我知道了,期待你的活跃。」 学长只是这样说了一句,就没有再继续了。 4 然后我们在天完全黑下来后才抵达学园。 学园看起来跟第一次看见时不同。 听完土门学长一番话之后,总觉得学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而学长本人为了帮错过了宿舍门限的我们交涉,走进了警备员的值班室。他说也会帮我们给宿舍准备理由的。 看来学生会副会长这一职务,在许多方面都能起作用。 就在等他的时候,莲华向我搭话。 「……那个,八云云。」 莲华有点畏缩。察觉到她的表现后,圣马上让小黑站到她肩上走开了。真是个会看气氛的人。 「怎么了?」 我反问道,莲华一边游移着视线一边开口。 「对不起,用约会的说法带你出来。」 「噢……算了,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没办法呢。」 本来还是我的第一次约会呢。 「不过真的,我是真的想和八云云约会的!」 「嗯……我相信你。」 看见莲华这么起劲地解释,我苦笑着回应,她摸着胸膛松了一口气。而我提出了一个在意的问题。 「说起来,你和土门学长是什么关系?」 莲华不知为何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 「那个人——是我的哥哥。」 「咦,是吗?但是姓氏不同啊。」 「唔~算是也有很多内情吧,毕竟是古老的家系。」 「噢……」 我接受了她的说明。 「我们一直是分开长大的——为了监视这个城市。只有上高中之后才见过面……说实话我不擅长面对他。」 「这个嘛,既然情况如此也是难免的。」 之前土门学长也说过——妹妹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着垃圾一样。 我无法得知那究竟蕴含着什么感情,应该就是复杂的感情吧。正如莲华所言,古老的家系是有很多内情的。 就在我们交谈之际,土门学生似乎也谈好了,学园的正门随着一声响声而打开。 「那,我先回家了。」 我们之中唯一走读的莲华走向学园前的巴士站。 「……莲华是走读的,学长却住宿舍?」 「嗯……有很多内情呢。」 土门学长说出了和刚才莲华一样的话。 既然说有很多内情,那就当是这样吧——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包括我的本家在内,灵能力者的家系,也是受到诸多准则家规所束缚的。 「我们一族长久以来一直为了监视这个城市而留在这里。我是这样,莲华也是这样。也许之后也会一直如此。我们的孩子也会继续下去。」 这时学长的表情总觉得充满了哀愁。 「……学长。」 「比起这个,还是快点回宿舍吧。」 土门学长用开朗的语气打消有点沉重的气氛,然后快步穿过了学园大门。 我和身旁的圣也追在他的背后。 这时圣慰劳我说。 「哥哥,今天也辛苦了。」 「嗯,也谢谢你来帮忙了,圣。是听小黑提起后担心我而来的吧?」 「不,没有这回事……」 不知为何圣面有难色地瞟了肩膀上的小黑一眼。对上视线的小黑也不知为何闭上了一只眼睛。 看来发生了什么只有她们知道的事。 「总之帮大忙了,你真是个好孩子呢。」 就在我说出这句无心之言时。 「请不要这样说!」 圣的语气突然变得粗暴起来。 至今我没有听过她发出这样的声音,我惊讶得眨了好几次眼。圣肩膀上的小黑也滑落下来。 「啊、那个,对不起。」 注意到时圣连忙扶住了小黑,垂下双眼道歉。 「噢,没事,也没什么好道歉的。」 我慌忙回答,回想起之前也有类型的情况。 在我撞入露天浴场的时候也是这样。当时明明想称赞她的,她却悲伤地否定了。 ——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样一想,我对她几乎什么都不了解。 第四章 0 这是小时候某个夏日的回忆。 我跟着祖父,来到某一座古老的大宅。 这里举行着类似于幼年灵能力者们的披露仪式的活动。盛装打扮的我,和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们聚集在一起。 期间,不知道为何大人们偶尔会带着期待的表情跟我聊天。 不过聊着聊着,大家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陆续离开。他们的反应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自然的疙瘩。 要是博学的祖父,肯定能告诉我其中的缘由,我就去寻找祖父的身影。 然后我看见了祖父跟与我聊过的其中一个大人在交谈,并听见祖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对,那孩子并不是。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但对当时的我而言,却产生了被自己非常喜欢的祖父所否定的感觉。 而且——我也知道他们把我跟谁弄混了。 我一直被他们拿来和『她』作比较。 说是这么说,并不是很明显的比较。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理解到了他们在比较我和『她』。 于是,我趁祖父不在意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大宅的庭院哭了起来。 至于没有在会场哭,是因为在别人面前哭就不是个好孩子了。 然而——还是希望被人发现。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彻底地躲起来。 也没有彻底地抑制住哭声。 小孩子的心理抱着这样的打算。 然后—— 「怎么了,你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哭啊?」 回头一看,搭话的是一个少年。 少年脸上留下了日晒的痕迹,体格尽管幼小却相当结实。 『被发现了』的想法,与『被找到了』的心情。 两种情感相互交织,使我哭得更响亮了。 我一边哭,一边用破碎零散的字句告诉他我哭的原因。只是希望向某人倾诉。只是希望得到某人的聆听。 少年尽管一脸困扰,但还是一直倾听着我的说明。 不久等我说完后,他开口了。 「这个嘛……一直被拿来跟别人比是挺难受的。我也是。」 我也知道他并不是在说敷衍话。 他的话语就是给人如此的实在感。 他也许也跟我一样,一直被拿来跟谁作比较吧。 知道有人能和我分担这份悲伤,我有点高兴。 之后,少年还说了一些安慰话。说实话,他也不太了解我,安慰话内容本身也不得要领。 我和他一起度过了一小段时间。 等我的眼泪开始变干时,少年像是收尾一般说。 「所以啊,就别再哭下去了——难得一张这么可爱的脸都浪费了。」 听起来有点造作,跟他的年纪不相称的台词。 估计是哪里的现学现卖吧——他说这话挺滑稽的。 我终于破涕为笑。 ——这,就是我与他的邂逅。 即使他忘掉了,我也一直记在心中,作为非常非常重要的回忆。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大概无论是谁都没关系吧。 在那一天,在那一刻,在那一地,要是有谁用温柔的话语安慰我,我也会感到满足吧。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 然而,到头来出现在那里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他。 希望他在的时候就会出现,希望他帮忙的时候就会帮忙。 我觉得,这——就是被称为英雄的存在吧。 1 『那位姓土门的阴阳师,所说的内容基本都是事实。』 一早——我在学园内靠近宿舍的一块不太显眼的空地上,进行着太刀的空挥练习。这在几天前开始成为我早上的必修课。 像我这种人可不能怠于锻炼,倒不如说锻炼已经成为我的兴趣了。就像俗语所说,在水面上优雅翔游的天鹅,在水中双腿也在拼命划水一样。 我身旁有两只动物。 一只是小黑。 它对我的练习毫无兴趣,缩成一团睡大觉,真是个薄情的家伙。 另一只,停靠在稍远一点的树枝上——是一只乌鸦。 毛色漆黑亮丽的乌鸦,一边用红色的双眼注视着我摆好架势一次次空挥着太刀,一边说下去。 『刚才也向阴阳寮确认过了——确实土门家是潜入星宫市的阴阳寮工作员。』 这只乌鸦,并不是普通的乌鸦,而是八咫乌,传达神言的灵鸟。而借助这只八咫乌说话的,正是这次交任务给我的天照大人。 似乎并不是可以频繁实现的咒术。 「……是吗。」 伴随着嗖嗖的切风声,我继续挥动着太刀。 看来可以确定,土门学长是这边的人了。 顺带一提,尽管学长要我向上头保密,但对我来说根本懒得管,昨天就毫无保留地向上头报告了。 『星宫学园很可疑也是事实。这方面我们的调查员也有报告过。与土蜘蛛的关联也是事前就知道的。』 是吗,说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趁这个时候好好问问吧。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关于其他潜入调查员的情报?搞不好我们可能会错意而采取失当的行动啊。」 『要是知道自己是诱饵,行动上怎么都会显得不自然吧。』 「诱饵,还说得真直接呢。」 『不满吗?』 「没什么。」 要去当诱饵,这也属于工作之一。 『不过嘛,我觉得你们很快就会察觉到的。』 「那当然注意到了,搞得那么明显。」 毕竟一进入这个城市就察觉到了。 「那今后的行动,总之顺势而为就行了吧?」 『对,这样也没关系——你的行动没什么限制。按照自己的想法判断而行动也没有问题。』 ……这算是备受信赖呢,还是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呢。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抱着这样的被害妄想,天照大人改变了话题。 『说起来,圣的情况如何?』 「咦?噢,应该很顺利。说实话难以想象她是第一次参加任务。」 『是吗……要好好照顾那个孩子哦。』 「这又是怎样一回事?」 这说法怎么像是圣会出什么岔子似的,对那位天使一般的少女也太失礼了。 『她,是个天才。』 「……这个嘛,我也觉得她很优秀。」 『并不是这种水平的——她拥有强大的灵媒体质。』 「灵媒,吗。」 灵媒体质,是指对灵相关拥有较高感应力的人类体质。感应力越高,就越能强烈发挥出神等等的力量,对巫女而言可谓是必要的能力。 不过也并不尽是好事,反过来也过于容易受到影响。 『还跟苍眼互相影响。只要相性合适,即使不是她所侍奉的神明,她也能借助这些神明的力量。』 噢,所以昨天她也借助了剑神经津主神大人的力量。之前明明借助的是天照大人的力量,我还觉得有点奇怪。 「这不是很厉害吗?」 『不是厉害这种程度——我说过吧,她是天才。不过所能获得的力量,比起实际上侍奉那位神明的巫女要弱。不过根据不同场合可以选择能助一臂之力的神明,这也算是一种万能吧。』 「……万能吗,真棒。」 对我这种只能特化『斩』一种能力的人而言,实在很羡慕。所以才会让能够如此随机应变的人跟我组队啊。 『不过——她并不认同自己的这份才能。』 即使拥有被天照大人归结为天才的力量,却又不认同这份力量,真是奢侈的烦恼,不过转念一想,不同的人也是有各种各样的烦恼的。 『因为她经常面对着自己前方的一堵高墙。』 「连天才也觉得是一堵高墙吗。」 说实话我实在难以想象。 『所以,她就拜托你了。』 「……为啥是我?」 『你的话——应该很清楚撞上无法跨越的高墙的人的心境吧。』 我一刹那停下了手中的太刀。而我的反应,也被八咫乌对侧的天照大人清晰地把握住了吧——她轻笑了一声。 我叹了一口气,摆出了大上段的架势挥下了太刀。 「潜入调查,退治土蜘蛛,倾听圣的烦恼,什么都塞给我,不是太多了吗?」 『哎呀,帮助有困难的人,不是英雄的工作吗?』 真狡猾,明知道用这种说法我就无法拒绝的。 『而且之前也说过了,今年和明年都是多事之秋,大家都很忙。说白了,忙到希望你们快点搞定那边的工作回来。』 天照大人看来相当烦恼,应该真的很忙吧。 我就像是要鼓励她一般说。 「不过也许——很快就要划上句号了吧。」 虽然我没有很确凿的根据——但说着我也停下了手中的太刀。差不多到宿舍的早饭时间了。适度运动后肚子也饿了。 今天估计会很忙,必须吃饱饭才行。 「那就到此为止吧。」 『嗯——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说完——八咫乌就振翅飞上了天空。 「……总觉得我被尽情地使唤了?」 「你终于发现了吗?」 在我目送着八咫乌思考着时,睡饱的小黑懒洋洋地伸了个大懒腰无奈地说。 放学后——学生会室里剑拔弩张。 「我再说一次——宝生会长。我们执行部也应该到市区里守护大家才行!」 学生会室里响起了土门学长响亮的声音。 我和圣坐在离圆桌略远的折叠椅子上。 偶尔会有人投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的眼神,但我都无视了。 我们留在这里是获得副会长土门学长的许可的,绮罗也同意了。也就是所谓的旁听人。 顺带一提小黑不在这里,在过来路上不知不觉就不见了。多半是在学园的哪里溜达吧。 「否决。不能这样。」 绮罗却冷淡地拒绝了土门学长的提议。 面对她的回应,有些执行部成员投以肯定的视线,也有人投以否定的视线。而就我看来,否定的视线占多数。 果然执行部多数人倾向土门学长一方。这也很正常吧,会议到现在为止,从我的角度看来,土门学长更在理。 「……希望你告诉我你这样考虑的根据。」 「我的直觉如是说。」 「又来这套——你不说清楚如此判断的理由,我就无法接受。」 「你没必要接受,只要服从就行了。」 哎,明明还有更妥当的说话方式的。 我尽管没有插嘴,也有点无奈地看着绮罗。 尽管绮罗的发言就像是要触怒土门学长他们一样,相当傲慢,但她并没有这种意图。对她而言,肯定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不听从自己而且还会生气吧。 实际上,绮罗身边的其他人,也是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这样也能当上学生会长,身边的人也挺辛苦的。 「这根本没法谈!」 土门学长狠狠地拍桌子怒吼道。 然后以发出最后通牒的口吻说。 「我受够你的独断专行了。我们要以自己的意志去守护这个城市!赞同我的人都起立!」 学长就这样从圆桌边上站起,之后执行部的成员们也接二连三地起立。估计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吧。 包括学长在内有八个人——在十二人的执行部里刚好是三分之二。 他们公然地与在学园内拥有绝对权力的学生会长唱反调。 而面对他们的反应,绮罗只是用平静的口吻这样说。 「……你觉得我会容许吗?」 伴随着这句话,绮罗的气场伴随着明显的压力开始覆盖整个学生会室。 本来都是有相当实力的学生会执行部成员们,行动都变得僵硬起来。 即使没有和绮罗唱反调,继续坐在圆桌旁边的会长派学生们,也流下了冷汗。正面承受这一气场的副会长派,究竟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呢。 土门学长还是没有面露怯意,但也只能瞪向绮罗而已。我身旁的圣也有点畏缩。 绮罗释放出的压力就是如此庞大。 这时——伴随着椅子的声响,我站了起来。 「哥哥?」 我只是轻轻举起一只手回应了圣的疑问,在场上所有人的视线当中,缓步走到土门学长的身边。 「……八云。」 土门学长的声线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一开始就期待着我来牵制拥有压倒性力量的绮罗吧。对我而言,只是觉得这种事做也无所谓而已。 绮罗那旁若无人的压力对我无效。 土门学长小声地说「谢啦」。 我耸肩回应后,正面俯视着还坐在椅子上的绮罗。 就像是从我身上获得了勇气一般,土门学长翘起了嘴角,他也注视着释放出骇人压力的绮罗。 「放弃吧,宝生会长——神务省的退魔官,拥有天剑名号的他也站在我们这边。你的力量是威胁不到我们的!」 学长就这样无所畏惧地作出了宣言。 而他的这番话——却使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头。 不过当我说出哪里不对头之前,绮罗就行动了。 她的反应极为简单。 绮罗迅速举起一只手,用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着土门学长。 学长面对这极为唐突的举动,无言地畏缩了一瞬间,绮罗就抓紧这一时机这样对我说。 「——八君。」 她并没有停顿片刻。 「他就是土蜘蛛的人,抓住他。」 「好的。」 我随便地回应了一句就挥下了手刀。 这记偷袭轻易分出了胜负,土门学长就这样倒下了。 2 「嘿」 「唔……啊……?」 我从背后给受到偷袭而晕过去的土门学长施以复苏术后,他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来他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眼神迷蒙地游移着。我已经从背后捆住了他的双手。 「你好,学长。」 「…………八云?」 「学长原来是土蜘蛛的人啊。」 我说完这句后,土门学长表情立刻僵硬了。他环视着我、绮罗、圣,还有执行部其他成员后大喊。 「你究竟在说什么!你在胡扯个鬼!?」 那当然会装傻啦。 虽然我刚才也觉得土门学长的发言不对头,但并没有掌握他属于土蜘蛛的证据。 「你们也是,为什么一直在一边看着!」 这句话是对刚才和土门学长一起起立的其他七人说的。 至今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行动的其中五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冲到我和土门学长之间。 另外两人继续观望。看来这五人完全是站在土门学长——副会长派那边的。他们瞪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在他们的立场看来,我应该是个背叛者吧。 就当他们要帮我刚捆上的土门学长松绑时—— 「住手,不能让他自由行动。」 绮罗用伴随着威压感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要是让身为土蜘蛛成员的他获得自由,你们也会被视为土蜘蛛的人。」 「这种事——怎能容许你无凭无据地断定!」 「这次是有凭有据的。」 「反正又是你的直觉吧!」 「不——这次有实际的证据。」 面对绮罗的断言,土门学长才第一次收起怒气,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听了绮罗毫无动摇的发言,他也感到了不安吧。 究竟绮罗有什么证据呢。 「我也有点在意。为什么土门学长是土蜘蛛的人?」 「八云——你连这都不知道就站在她那边吗!?」 听见我的提问,土门学长马上盯上了我。不过在他的立场看来也是很正常的。 我简洁地回答。 「这个嘛,因为我们认识很久了。」 「…………什么?」 土门学长的表情更显混乱了,我向绮罗使了个眼色问她能不能直说,她耸了耸肩——也就是ok吧。 真是的,终于不用再演戏了。 「我和绮罗——以前就认识了。」 「哈!?」 学长连语气都变调了。而且吃惊的不止他一个,还有我和绮罗之外的全部人。当然也包含圣。 「之前也一起工作退治了魔人——哎呀~当时真是九死一生。」 「嗯,这个国家差一步就要灭亡了。八君表现相当活跃呢。」 「作为以英雄为目标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 「哈哈哈」 「喂……等一下。你们在聊什么?」 我向插嘴的土门学长解释之前的任务。 「哦?就说之前在暑假结束时。魔人复活想将这个国家化为死灵的国度——」 「这种事情怎样都好!」 竟然说国家存亡的危机怎样都好,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那么会长——」 「对,我也是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 这下谁都说不出话了。 对,宝生绮罗——她和我一样,都是神务省的退魔官。 虽然她本来是佛门出身,但在这个国家里,神道和佛教是有密切关联的,也建立了协作关系。 所以有佛教徒的退魔官也不奇怪。 「啊,所以前辈才断言这个城市还有别的调查员在。」 「对,实际上也碰到了绮罗嘛。」 我点头回答了圣。 在车站铁道警察队的值班室里,绮罗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也吓了一跳。之后她使的眼色,还有「初次见面」的问候,让我理解到有必要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 「学长也说过的吧,不知道绮罗的背景,存在着隐藏她的背景的组织。这个组织并不是别的,就是神务省啊。我们特务退魔官的资料,一般都是被隐藏起来的。」 说明结束后,土门学长的脸颊抽搐了好几次。他的脑海里应该翻滚着各种各样的思绪,但是都没有说出口。 「所以,副会长,现在根据神务省退魔官的灵能特权逮捕你。你拥有相应的权利,我想想……是生存权吧。」 「是缄默权吧。」 「等一下,等一下!」 绮罗快马加鞭地推进着话题,而土门学长总算追上了思考,慌忙阻止她。 「宝生会长是神务省退魔官这件事,也无所谓了。不对,这也不算无所谓,不过现在先搁一边。就说了,我是土蜘蛛的人而要逮捕我,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你是土蜘蛛的人,所以要逮捕你啊。」 「他应该不是想听到这种回答才问你的吧?」 我吐槽后,绮罗唔了一声才再次开口。 「……是传闻啊,副会长。」 「传、闻?」 「你声称调查这次事件,几乎都在学园外面,所以也许不知道吧,这个学园里,流传着关于八君——伊势八云的某个传闻。」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 「不,你不知道——也不对,应该说你知道另一件事吗。」 绮罗这直截了当的断言,使土门学长更混乱了。不过正如绮罗所言——土门学长并不知道,流传在这个学园里的,关于我的正确传闻。 「究竟——」 「你刚才说了『拥有天剑名号的他』吧。」 「学长,在这个学园里关于我的传言,并不是『拥有天剑名号的退魔官』。」 我将手中的太刀举起来让学长看见。 「是『拥有名叫天剑的刀的退魔官』。」 「而实不相瞒,在学园里散播这一传闻的就是我。」 绮罗挺起了胸膛,我则是半睁着眼盯着她。 「果然是你啊……多亏你我吃了不少苦头。」 由于自己的真实身份早已暴露,我并不是指潜入调查的问题。虽说潜入调查自身并不是实际交给我的任务,但我还是挺在意身边的眼神的。 不过绮罗毫不在乎我抗议的视线,挺起胸膛说。 「也就是说,就是这样,放弃吧。」 「什么叫就是这样!这种根本算不上理由!」 「这不就是一时搞错了而已嘛……」 一个副会长派的学生小声赞同土门学长的怒吼。 其他人也点头同意。 正如他们所言,也有这样的可能性,我也无法否定这一点,直到绮罗断言他是土蜘蛛成员之前也什么都没有说。 本来——就凭误会了传闻断定他是土蜘蛛的人,这怎么说也太牵强了。 听见我们的疑问,绮罗问了土门学长一个问题。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误以为八君自己才是拥有天剑名号的存在呢?」 「这是——」 在学长发言之前,绮罗已经小声抢先开口。 「是因为有某个人物,在土蜘蛛内部流出了这个情报吧?这次的转校生,是拥有天剑名号的退魔官。」 说到这里,绮罗徐徐地从圆桌底下抽出了什么。看来她一早就放在那里了——是一张能面。 没记错的话——是若女吧? 这张能面跟学生会室的气氛不怎么配,而且我觉得只是一张普通的能面。在场所有人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除了一个人之外。 只有土门学长的反应格外剧烈。 「你——就是若女吗!?」 他发自内心地惊呼。 然后脸上的表情在转眼之间变为懊悔。 但对我来说,看见他的这副表情就足够了。 是注意到我的反应了吧,学长迅速环视了周围一眼。 在几秒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垂下肩低下头。 应该是放弃了吧,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学长马上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并未放弃—— 「动手吧——千岁!」 在土门学长的命令同时,面向中庭的学生会室的窗户全部被撞碎了。 跟列车里面一样,无数的触手从破碎的窗户中涌入。 我慌忙转头一看,七只怪物浮在窗户外面。 这一着使大家措手不及——完全感知不到怪物的登场。不对,即使是感知到了气息,但作为式神实体化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唔——」 我连忙斩断袭击自己的触手。 「结!」 旁边的圣也拿好灵符,在自己周围展开小型结界抵挡触手。 不过我们还是没有余力同时保护周围的学生们。 然而他们也有相当水平的实力,也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但是也有一些人实在无能为力。 土门学长的支持者们——也就是副会长派。 他们的站位首先就太糟了。 正好背对着窗户,受到触手攻击的距离也最短。 更重要的是——他们信任着学长。 正因为如此,面对触手突然的攻击,反应就慢了。 「哇!」「咕」「土门同学!?」 在他们动摇之时,好几根触手已经扎上了他们的身体。就连我也能察觉到,他们的灵力一口气被吸取了不少。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在哀号声中,一道咒文在学生会室响起——是绮罗的声音。 她用手结成格子状的刀印。 早九字——从中释放出的灵力波动扩散至室内各处,怪物与触手的行动都停了下来。 「八君,抓住副会长!」 在绮罗催促之前,我已经跑向了窗边。 为了抓住土门学长而伸出了手——但站在怪物上的某人,却从打破的玻璃窗外跳了进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毫不在乎玻璃碎片而落地的是——莲华。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至今表露出的亲近人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感情。 「莲华!」 挡在我与土门学长之间的莲华,没有回应我的呼喊,保持着屈膝姿势向我伸出双手。 几根与怪物同类的触手,如同长枪一般从她的袖子里伸出。 我连忙斩断它们,但其中一根还是扎中了我的肩膀,同时吸取着我的灵力。 「唔、哦……!」 一阵晕眩感袭来,我呻吟着斩断了触手。尽管不到一秒,我的灵力还是被吸走了相当多。 趁着这个空隙,莲华抱起土门学长,轻巧地跳上圆桌,然后冲出了学生会室。 她另一只手丢出的咒符,贴上了往两侧拉开的木门并引发了爆炸。 破坏掉木门后,莲华的背影便消失在爆炸的火焰之中。 我正要追上去——背后的窗外还有那些怪物在。看来绮罗的咒缚已经失效,触手又开始发动袭击。 「烦死了,别挡路!」 在这种时候,就为自己专攻一对一的力量而着急。 就在我认为会被它们拖延时间时—— 「om vajra-dhatu vam!」 绮罗双手结印,咏唱出象征大日如来的真言。【注:金刚界的大日如来真言】 从绮罗身上迸发出太阳般的强光,在强光之下触手像蜡一般融化了。怪物的本体也一样。 七只怪物消灭后化为光的粒子,从全部被破坏的窗户外出来一阵强风。 「……你的力量还是那么厉害啊。」 「这是努力的结果,而且这不是我的力量。是佛的力量。」 轻描淡写地回应我的感叹后,绮罗扫视了学生会室一眼。 确切而言是扫视了执行部成员一眼——包括会长派和副会长派。 学生会室内,充斥着与刚才战斗不同的另一种紧张感。 「从现在开始,剥夺副会长土门加修的权限。谁有异议?」 当然了,到了这个份上不会有人反对绮罗的提议。 「好,这样就有三分之二了。剥夺副会长的权限。」 三分之二,包括绮罗,本来的会长派的三人(仔细一看还有第一次过来时,就盯上我的一年级生),选择观望事态的两人,还有逃离了怪物袭击的副会长派二人。 另外副会长派的三人被吸收了灵力躺在地上。看上去没有性命危险,但变得相当衰弱。 「接下来,将抓住土门加修,及其协力者苏芳莲华作为最优先事项。所有人以此为行动方针。对了舞姬,你将事情经过告诉老师们,还有土门已经失去副会长权限的事实,现在马上联络。还有照顾那些倒下的成员们。」 名叫舞姬的女学生马上掏出了手机。同时其他执行部成员也开始行动,跳过化为瓦砾的学生会室大门追赶莲华他们。 也有一些人没有行动——是副会长派的成员。 他们两人没有跟随其中一方的行动,只是呆立在原地。 绮罗皱起眉头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刚才也没有异议吧,那还不马上去追。」 不过听了绮罗的话,两人也只是面面相觑而已。 绮罗用更强硬的语气说。 「你们都是深受学生们信赖而当选的,拥有崇高荣耀的星宫学园学生会执行部成员吧!那就好好履行你们的责任!」 两人猛然抬起了脸——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学生会室。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我对旁边的绮罗说。 「还是有好好在干学生会长的工作嘛。」 「谢谢。」 本来只是想调戏一下的,没想到她高兴地道谢了,我马上改变了话题。 「不过土门学长竟然在那种时候发动机关啊,明明还有这么多借口可以用。认定我拥有天剑的名号也好,之后的表情也好,只要认定是被我们套话,这就连状况证据也算不上了。」 「但是对我们两人而言,想怀疑他已经足够了。一旦开始怀疑而进行调查,一切就结束了。所以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吧。」 「原来如此。」 「呃,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何时圣来到了我的身旁。 「那当然就要去追土门学长——还有莲华了。」 对,莲华——到头来她也是敌人。 我回想起刚才出现时,她的表情里没有丝毫的情感。 和我在一起时像亲近人的小狗一样的她,还有刚才的她。 究竟哪一边才是真正的她呢。 我和圣正要追赶莲华和土门学长时,绮罗却气定神闲地叫住了我们。 「没必要那么着急,现在学园大门已经关上,只要有结界,就无法逃离这座学园。也已经通知大家我们已经剥夺了土门的副会长权限。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然后我们三人一起离开了学生会室。 ——很快又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们目睹了充斥着整条走廊的大量怪物,与学生会执行部成员战斗的情景。 3 学生会室那场争论的二十分钟后。 我还在挥刀对付着那些怪物。 「烦死了,有完没完!」 我们在校内到处搜索土门学长——期间在各处遭受到它们的袭击。 清扫掉走廊的怪物后,它们又在学园里出没。 绮罗向执行部下达两个命令。 一是从分散在学园中的怪物手中守护学生们。 二是可能的话抓住土门学长。 我对她的命令感到意外——感觉优先顺序反过来了。就算或多或少不管学生们的牺牲,也应该先控制住土门学长和莲华吧。 不过我并没有反对绮罗的决定。 不希望学生中有牺牲者,我理解绮罗的这一想法。 那么——抓住土门学长,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于是我和圣还有绮罗一起在学园内到处搜索——现在还没找到他们,只是怪物还在不断增加。 这个学园的学生应该都接受过战斗训练,但在消灭怪物上帮不上多少忙。他们再怎么说也是高中生,即使接受过训练也缺乏实战经验,没法灵活应对突发事态。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由拥有才能的执行部成员们守护他们。 不过即使如此—— 「再怎么说……数量也太多了。」 「看来这类式神性价比相当出众。」 我和圣一边在学园内奔跑寻找土门学长一行,一边这样对话着。呼吸也变得有点急促了。 「创造式神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特别是圣开始面露倦色。 对通过获得神的帮助而发挥力量的她而言,在这片没有神明祝福的土地上更难行动。 而和我们一起到处搜索的绮罗,也察觉到了这类式神的棘手之处。 「……该说不愧是土门家的式神吗。创造式神的速度,灵力的消耗量,在此基础上还拥有一定程度上的威力。只能说这是相当优秀的式神。」 「又快速又划算,还有一点强,这式神跟快餐一样呢。」 「这也算是一种目标吧。」 就像绮罗所说的,存在着创造单一的强大式神的技术,以及创造即使个体不强大但用数量补足的技术。哪一种技术在本质上都没有优劣之分。关键是要能够达成目的。 「不过即使打倒了这么多,我也大概理解这个式神的构造了——看来它们是专门用来收集灵力的。」 绮罗边说边将灵力注入中途准备的锡杖,挥向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怪物。锵——伴随着响声,刚出现的怪物被锡杖击倒,就这样轮廓逐渐稀薄而消散。 接着绮罗向我发问。 「……怎样了,八君,刚才看见了吗?」 「哈?刚才怎么了?」 「怪物消失的时候——在消灭前的一瞬间,会将灵力传送到某个地方。恐怕是连同我击倒式神时释放的灵力一起,都毫不浪费地拿去循环再用了吧。」 「真是充满环保精神——等一下,这样很糟糕吧?」 虽然先吐槽了,但我马上察觉到事态的严峻性。 土门学长他们想收集灵力。要是式神将灵力传送出去—— 「对——要是不将打倒这种怪物时使用的灵力,控制在创造每只怪物所必须的灵力量之下,消灭得越多,传送给对方的灵力就越多。而且已经吸收了三位执行部成员的灵力——这样很糟糕啊,八君。」 绮罗也面露难色。一直都是泰然自若的她竟然露出了这种表情,即使在与魔人的战斗中,我也未曾看见过。 这时她伸出食指,将灵力集中在指尖。然后灵力化为了紫色的光蝶,拍动翅膀飞上了天空。 「我在传送的灵力里做了点手脚。只要追踪那只光蝶就能找到他们了。」 「真是灵巧。」 我挺羡慕这份灵巧的。这类咒术我一般都是交给小黑负责的……说起来它现在在哪里? 真是的,在关键时刻总是不在。 我们追着光蝶在学园内奔跑。 期间我提出了一直在意的问题。 「说起来,到底学长他们收集灵力想干什么嘛。」 我知道土蜘蛛的目的是打倒现在这个国家的体制。 不过我不了解他们的手段。 即使拥有一些限制,但想要打倒拥有其他存在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的,守护土地守护国家的众神,我无法想象要怎么实现这一目的。 「……实际上,到近年为止,这个星宫市的土蜘蛛也不被认为是那么危险的集团。他们为了对抗众神进行研究的手段,也太荒唐无稽了。」 「别装了快直说吧。」 绮罗先是耸了耸肩,告知了实情。 「他们——希望用自己双手,创造出遵循自己意愿而行动的神明。」 「不可能。」 我当即断言。 神是由人类的意志创造的。 人类希望获得山林的恩惠,就出现了山神,人类畏惧河川的泛滥,就创造出了河神。不过这再怎么说,也是大量人类的意志,集中到一个方向上的结果。 要创造神明,必须要有大量人类的意志,而既然神明由众多人类的意志而创造,就无法反映个人的意志。 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对,直到最近为止大家曾经都是这样想的。」 不过绮罗却用了「曾经」——是过去式。 「出现了一个实例。由个人创造出神明的实例。而是还是相当强大的。」 「……骗人的吧。」 「这是事实。在某个时期开始,有一位天才加入了土蜘蛛。」 绮罗的语气很平淡,这反而使我觉得她说的是事实。 「土蜘蛛的警戒心很强,拥有不怎么接受外部人员的性质——他们应该也觉得自己走到死胡同了吧。于是看中了这个天才的才能,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这人。」 绮罗的描述就如同她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样。 「那位天才将这几百年来,土蜘蛛为了实现创造神明而积累的全部技术,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并且将其升华——最终将其完成。当那人判断获得了土蜘蛛的全部技术后,就一下子隐去了行踪。」 「隐去了行踪?那人不见了?」 「应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取得土蜘蛛创造神明的技术,至于打倒现在体制什么的,对那人来说完全无所谓吧。对土蜘蛛而言这下丢大脸了。自己花费数百年拼命研究出来的技术,就这样被人轻易地卷跑了。」 「噢……那还真是节哀顺变了。」 「不过,他们也有得益。一是尽管只是那位天才撒给土蜘蛛的诱饵,但他们还是获得了升华过的技术。二是他们得知了,个人创造出神明,在实际上是可行的这一事实。」 不知道能否实现目标的暧昧状态下进行暗中摸索,跟确信能够实现的情况下朝着这一目标前进,二者可谓天渊之别。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不在于土蜘蛛,而在于那位天才了吧。但是绮罗这样回答我的疑问。 「夏天时,天照大人直接去见过那位天才了。」 「天照大人离开过伊势吗!?」 绮罗使用那个名号,也就是并非分灵,而是真真正正居于伊势的太阳神天照大人的本体。 一般应该像我这样传唤对方,又或者派其他人去调查才对吧。 「那、那么结果如何?」 我起劲地追问,绮罗瞟了圣一眼。至今一直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沉默着的圣开口了。 「天照大人结束调查后,向相关所有人员下达了严令——禁止对『她』实行一切形式的干涉。」 「哈!?那算啥啊——那不就等于放任那家伙行动了吗。那家伙拥有的是可以创造神明的力量吧?太危险了!」 「按照天照大人的说法,没有必要特意去叫醒一头在自己制造的牢笼中打瞌睡的狮子。」 「打瞌睡的狮子……」 对方是强大到足以让天照大人用狮子来举例的存在吗? 「不过这样一来——」 「天照大人是这样决定的。没有我们插嘴的余地。」 圣的口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硬。 但是她的眼神里却让人感到某种悲哀。只是身为天照大人的巫女的话,是不会表现出这种表情的。 「……圣?」 「『她』,是特别的。」 「你认识『她』吗?」 圣点了点头,马上换上了自嘲般的笑容。 「由于老家有联系,圣和『她』见过几次面——说是这么说,对方也许只是将圣当成路边的石头了吧。」 「那都是什么人啊。」 「就说了——『她』是特别的。」 像是要只用这个理由说明一切一样,圣重复着刚才的话。 「由于某些原因,『她』并不是在正面舞台上广为人知的人物——但认识『她』的人,大家都难以按捺地赞叹『她』的才华。即使神明也一样。」 「『她』,连神明也……难道说,是巫女吗?」 「对——曾经是没有侍奉神明的巫女。」 这也是过去式吗。 「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土蜘蛛扯上关系的——不过这种程度,『她』应该能办到吧。」 从在黑暗中潜伏了数百年的组织里,偷出他们的秘诀。 这只叫「这种程度」,加上圣所描述的才能。 「原来如此——是天才,吗。」 我至今目睹过好几位号称天才的人物。眼前的绮罗和圣,也是足以被称为天才的存在。 但是,圣却摇头否定了我的自言自语。 「并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水平。那个人——是才能的怪物。」 「……圣?」 圣的眼神很阴暗。 阴暗得无法想象,是属于至今为止圣女一般的她的眼神。 应该是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了吧,圣如梦初醒一般——又变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现在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微妙气氛,绮罗扯回了话题。 「八君,那件事已经结束了。事到如今怎么追究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我们接下来还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那……也没错。」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无可奈何的。这就是所谓的天才。那就只能选择不去在意了。」 「……我明白了。」 虽然没有接受绮罗的说法,但现在确实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绮罗也点头回应后继续说。 「现在的问题是土门。他已经不顾一切开始收集灵力了——也就是说,他已经考虑过收集到灵力之后的行动了吧。」 「……那就是说。」 「对……可以认为他们已经完成创造神明的技术了。至少他们判断,只要有足够灵力就有可能实现。」 ……这也太糟了吧。 我所接受的任务,是阻止星宫市内不安定的举动——这肯定就是指这件事吧。不,变成这样,已经不是什么不安定的问题了。 能够创造出个人自由驱使的神明——要是实现了,将会是这个国家的危机。 「看来快到目的地了。」 在我内心萌生焦躁感时,听见了绮罗的声音。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紫色的光蝶飞舞着进入了中央校舍。 「……喂喂,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我们明明是从这座校舍中出来到处找的。 「看来——是先出去外面,再回到这里来的。在校舍外创造出怪物是要将执行部引到外面去。」 竟然中了如此简单的调虎离山。 然后我们没有脱鞋进入了校舍——然后追着光蝶走出了中庭。 这里是我和莲华吃便当的地方。 果然——土门学长和莲华都在这里。 两人并排着站在中庭中央的喷水池旁边。身旁还有名叫修罗丸的,土门学长的强大式神待命。 不过我们无法靠近他们。 那是因为——密密麻麻的怪物们将中庭埋得水泄不通。 4 「哎呀哎呀,这可真惨。」 小黑在中央校舍的屋顶俯视着学园从容不迫地低语道。 「这是特化用来收集灵力的式神吧。不打倒就会被攻击,而被打倒后就会输送灵力——的确厉害。」 小黑说着回过头,看向背后。 「……那么,你在这里干什么?」 被这么说到的是——胡子拉碴的大块头中年男人。 鬼熊权蔵,八云的班主任。 即便在小黑眼里,他也是在人类灵能力者中拥有最高等级实力的强者。要是他上场的话应该就能顺利收场了。 不,并非只是他。 这所学园的教师们都非常有本事。 即使如此,他们并未有行动的迹象,小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鬼熊对它说道。 「这是我想说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如你所见,袖手旁观。」 「……你不是御剑八云的庇护者吗?」 「哈?庇护者?」 小黑对他的疑问付之一笑。 「我虽然在培养八云,可是一次也没庇护过他。他并非如此软弱的人——毕竟他可是我所选中的英雄候补。」 「……是吗。」 「那么,你就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你为何在此?」 「监视你——我想你会不会趁乱做什么。」 「哼,现在我不想做些有的没的。比起我,你才是,不去帮自己的门生真的好吗?」 「嗯,没问题。」 即使是小黑,也对不以为然地回答的鬼熊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 「这个学园的学生们可没这么软弱。」 鬼熊回以小黑说过的同样的言语。 「……唔。」 「而且,这所学园的方针是给予学生最大限度的自由。快要不行的时候我们就出手——但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 正如鬼熊所言,学生们正在学园里以那些怪物为对手激战正酣。 不过即使如此,它也能意识到怪物的数量正在不断增长。 要是不打倒产生那些怪物的根源的话,这样下去学生们还是会逐渐被数量上压制的吧。 而肩负打倒这根源的任务的是—— 「那么,我的英雄候补,会干得怎么样呢?」 小黑说着,继续作壁上观。 「喝啊!」 我发出裂帛之声的同时挥下太刀,将怪物斩杀。 「诚心诚意敬告太阳神天照大人,恳请您借予我力量,诚惶诚恐在此祷告!」 「vajra!」 并肩在我旁边的圣和绮罗使出力量。 怪物碰到圣放出的光芒束手无策地消失。 绮罗投掷出的金刚杵灵活自如贯穿了在空中乱飞的怪物们。 可是——怪物的数量多得即使如此也鞭长莫及。 它们已经犹如墙壁一般遮挡住了土门学长和莲华的身影。即便被我的斩击,被圣和绮罗削减了,怪物的数量还是在接连不断地增长着。 按绮罗的说明,这些怪物被打倒越多,对方就储存越多灵力。的确是相当厉害的式神。 性价比高的式神。 仅仅是为了吸收灵力而被创造出来,用完即丢的式神——这样下去就会被这数量压过了。 而且,我看到这群怪物所筑成的墙壁的对侧,土门学长和莲华的身旁留着和这些怪物不同的强大的战斗用式神修罗丸。 这样连到达他们身边都相当困难。 「——这样下去可不妙。」 并非只是我们,这些怪物正在学校中肆虐着。 这样下去,他们就要实现收集灵力的目的了。 「我明白,但是……」 绮罗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焦虑的神色。 「你那边执行部的人怎么了?不能叫援军来吗?」 「光是扫荡在学园里的怪物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都被肆虐到这种地步了,让教师们赶来也没啥坏处吧?」 「他们不来我能怎么办,别发牢骚了,加油!」 「就算你说加油。」 毕竟打倒越多,对方的灵力就收集得越多。但也不能因此不打倒袭来的怪物。 这状况太棘手了——我深深地对在学生会室让土门学长跑掉感到懊恼。 「八云,你的天剑呢?」 「不行——这状况下我办不到。」 我们这么争吵着,还是没有得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要是能一口气把这些怪物给清掉的话……」 「这才真办不到。」 我基本精于一对一,而绮罗要应付这么多对手到底还是——就在这时。 圣听到我们的对话,嘟嚷了一句。 「要是能一口气清掉就行了吗?」 「啊?嗯,他们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才让怪物的数量增殖到这个地步的。要是能暂时清零的话之后就好办了。」 「这样的话——」 圣向我投来下定了决心的视线。 「我来干。」 「圣?」 「我的话能办到。」 「……你认真的吗?你能把在这帮在这挤得水泄不通的家伙给清掉吗?」 「不——不仅仅是这里,这所学园里。」 听到这句话,我和绮罗面面相觑。 绮罗一脸难以置信——恐怕绮罗也在我脸上也读到这样的信息。可圣并非是在这样的场面上信口开河的人。 「不过,在我准备好之前,我会变得毫无防备。」 现在这个状况下毫无防备,这话让我打了个寒颤。 并不是我——而是圣。 「你没问题吗?」 「要是哥哥的话,就能保护好我吧?」 她满怀信心地说道。 我不禁怀疑她到底为何对我如此信赖,可是既然被信赖到这种地步——就不能不作出回应。 她说办得到,这里就交给她吧。 「嗯,当然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圣微微笑了笑,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了赤、青、白、黑四张不同颜色的牌。 她一下子把它们抛起,牌并非飘落,而是倏然停住,在空中构成了一个正方形。这样,圣就创造出了场。 我和绮罗一边防御着怪物们的触手一边窥视着她的状况,圣站在自己做出的场的中央,倏地眯细了眼睛。 她的右瞳绽放出青蓝色的磷光——圣慢慢地舞起动作,开始唱起歌。她以悦耳的声线,让这首毫无演奏配乐的歌,在中庭回响起来。 「sanyo,sanyo,saitoya,鲜艳之物,冰橘,深紫之笹,染上鲜红,hariyatoo。」 这是—— 「降神吗!」 我不禁喊道,绮罗也瞪圆了眼睛。 这是巫女术中恳请神明直接降临在身上给予助力的秘奥仪式。 原本神明使用力量就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制约。而特别当对方是人类的情况下,基本上完全无法使用力量。 可是神通过降神获得人类身体的时候,就能解放其中的一部分枷锁。 原来如此,的确,如果拥有神的力量的话,说不定能够在一瞬间把这些怪物清掉。 问题是——降神仪式成功与否。 而且越是强大的神寄宿在身上,哪怕是对应神专属的巫女,其生命也越是危险,也越难控制。 为此圣一心一意起舞着,土门学长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将焦点集中在她身上,怪物们的触手纷纷涌向她。 「休想得逞!」 我跳起用太刀将全部触手砍掉。 我架起太刀,一心集中在保护圣,总之先把自四面八方向圣袭来的触手全数斩断。复杂的东西暂且之后再继续去想。 「om vajra-dhatu vam!」 绮罗也如此判断,为了保护正起舞诵歌的圣而行动起来。她用锡杖把全方位袭来的怪物的触手全部打散。 攻守方已经和不久之前反转。 现在从赶跑保护着学长他们的怪物试着移动到他们身边,变成了保护圣免受怪物们侵扰。 而要是我们两人这样保护着圣的话,大概就有可能保护好她直到她的仪式结束。 土门学长大概也明白了这点了吧。 「可恶——上吧,修罗丸!」 终于——土门学长命令起他引之为豪的式神袭向圣。 怪物堆刷地分开,打开了通往圣的路。 修罗丸以不像其巨大躯体和沉重铠甲的灵敏动作在道路上猛冲而来,并且势头不减地把两手握着的大太刀架成大上段。 为了阻挡它,我一言不发地在其正前方冲出。 「揍飞他!」 听到土门学长的命令,冲到跟前的修罗丸将目标转向我——顺势挥下大太刀。我用自己的太刀迎面承受住。 「咕哦哦!」 我承受不住来自它巨大躯体的强烈无比的一击,口中漏出呻吟。 即便如此,我总算是成功错开它的方向,修罗丸的一击以剜到我旁边的地面而结束——可我也付出了这么做的代价。 我的太刀发出响亮的声音折断了,其刀尖飞舞在了空中。 它就这样滴溜溜地旋转着突刺向地面——土门学长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情景。 而他的脸马上露出嘲笑。 「哈、哈哈——什么天剑啊!就这点能耐啊!亏我还等着号称可以斩断一切的天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嘛!」 看来天剑光没露脸就让他感到害怕了。这样的他还真可怜——我向他告知了真相。 「不好意思,这并非天剑,不过是发放的灵刀而已。」 我牺牲了自己的太刀拉近了足够的距离——近到这种地步的话,就已经是我的回合了。 我展开左手的手指,呼唤其名。 即便是在我的老家剑之一族里也是奉为至上的那个名号。 「来吧——天剑」 下一个瞬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我的左腕中奔走,温热扩散起来,集中在我的掌心。 剑柄的确实感触出现在我的手中。 我紧紧握住它,轻轻地水平笔直一挥——就把修罗丸的铠甲,毫无手感地切裂开来。 修罗丸在原地颤了颤,和之前的怪物们一样消散,然后什么也不剩了。 「这才是——天剑。」 我迅速地把刀尖指向怪物们让开的道路前方的学长。 在我手中的是短剑——不,那是被成为小刀也不过分的小小的刀刃。 刀柄和刀锷毫无装饰,在旁人看来这大概根本不像是一把厉害的剑吧。 可这正是天剑——可以斩断一切的剑。 「——仅用一击就?」 看到自己引之为豪的式神被一挥就消散在虚空之中,土门学长发出了呆然的声音。 「所谓斩断,就是如此。」 并非只能切断。 天剑是象征着名为『斩』的行为而被创造出来的。 而所谓斩,即为杀。 只要这把极小的刀刃所斩断,不管是什么对手,我都能杀掉。 这就是天剑的——我的能力。 「所谓天剑,既非我的外号,也非我所拥有的剑的名字,而是我所创造出来的剑的名字。」 我把天剑的剑尖朝向土门学长。 「可恶——保护我!」 虽然学长一瞬间抽了抽脸,但他马上就给怪物们下了命令,堵上给修罗丸让开的通道。这样一来,我又看不到土门学长和莲华的身影了。 这样又回到一开始了。 可是这对我并非是不好的状况。 我只是相信着圣,不断地守护者她。 然后—— ——立华圣集中在歌舞上。 她支配起遍布从头发的尖端到脚尖的神经一心一意地起舞。 所谓集中,便是隔绝周围聚焦在眼前仅有一个的焦点——并非如此。 至少对圣而言是这样。 圣越是集中,就越能够清晰地认识到周围。甚至连本来理应在视界之外的脑袋后方一侧都能够看到。 集中于起舞诵歌的圣所认识到的,已经遍及这个中庭全部。 不管是吹过的清风,还是沙沙作响的草木,又或是飞舞着的蝴蝶——以及向自己袭来的无数触手的动作都认识到了。 可是即便对其感到恐惧,也不能中途停止起舞。 要是这么做的话,圣就会受到降神的反作用力。 最重要的是圣也认识到了保护着自己的八云和绮罗的身影。 他们相信着自己,托付于自己,圣也对他们回以信赖。 所以她并不感到害怕,在感受着他们逐渐凌乱的呼吸同时,圣一心一意地不断起舞。 正在降神进入佳境的时候—— 「上吧,修罗丸!」 终于,土门加修把留在身旁的式神向圣派遣过去。 巨大,而又强大的式神,以自己为目标猛冲过来。 可是即使感受到其正面而来的压力,圣的集中也没有一丝慌乱。 因为她知道那个式神不会到达自己身边。 八云阻挡在式神前面——挥了一剑就消灭了式神。 (哥哥真的是个——厉害的人) 相信着自己,守护自己到最后。 御剑八云,之前听太阳神天照说过他的事。 天照说道——他是在需要他的时候就会出现,并且办到必要的事情的人。 可以斩断一切的剑——天剑充其量是个附赠品,他是因这样的特点而被授予了特务退魔官一职。 圣也是同样的看法。 就像过去在那大宅中向自己搭话的时候一样,他是在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了那里。这正是他的才能。 而天照也这么说道——这样的他的身影,大概能够引导圣吧。 因为他也是和圣一样碰上了才能之壁,而却找到了答案的人。 天照所告诉她的他所得出的答案,对圣来说就如同于天启。 人的价值并不在于能够做到什么,而是取决于想做什么——要是如此,自己也应该一样。 所以现在是自己的关键时刻——和八云一起拯救这个学园。 「在此高举御币,恳请四方诸神,自高天之原,聚于此地。」 圣的舞蹈迎来了终盘。 她庄严地把手伸向天空,呼唤神明的名字。 面对她这样并非侍奉于特定神明的半吊子巫女,也愿意赐予她力量的和善神明的名字。 「请降临吧——火神迦具土神大人!」 下一个瞬间,周围一带充盈起清澄的神气。 【サンヨ、サンヨ、サイトヤ、色の良きもの、冰橘、浓い紫の笹に红、ハリヤトオ: 降神仪式咏唱的神乐歌,仪式场上青、白、赤、黑四色色纸象征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乐歌全文如下: <祓いの舞>- サンヨ サンヨ サイトヤ 色のよきもの 冰橘 浓い紫の笹に红 ハリヤトオ- サンヨ サンヨ サイトヤ 神殿(こうど)の内 清むるものは神の森 神の森 深山の真榊 百浦の四方 ハリヤトオ- サンヨ サンヨ サイトヤ 东方からは五万五ヶ社の 南方からは六万六社の 大小神祇を 申し降ろして 降居の御座を 清むるものは神の森 神の森 深山の真榊 百浦の四方 ハリヤトオ- サンヨ サンヨ サイトヤ 西方からは七万七社の 北方からは八万八社の 大小神祇を 申し降ろして 降居の御座を 清むるものは神の森 神の森 深山の真榊 百浦の四方 ハリヤトオ- サンヨ サンヨ サイトヤ 上にとりては 日轮月轮浄清天照(にちりんがちりんしょうじょうてんしょう) 雨の宫 风の宫 五行の神明 申し降ろして 降居の御座を 清むるものは神の森 神の森 深山の真榊 百浦の四方 ハリヤトオ- サンヨ サンヨ サイトヤ 下にとりては 地神荒神住神水神 遍く诸神を 申し降ろして 降居の御座を 清むるものは神の森 神の森 深山の真榊 百浦の四方 ハリヤトオ- サンヨ サンヨ サイトヤ 中央からは十万五ヶ社の 大小神祇を 申し降ろして 降居の御座を 清むるものは神の森 神の森 深山の真榊 百浦の四方 ハリヤトオ <神游びの舞>- 清よ清よと 清く洗いを 踏み分けて 洗いを清め 神殿の内- 七五三の内 まだ入りまさぬ 神あらば 黄金の七五三を 越えてましませ- 榊叶の おはつ下に しであらば 天地(あめつち)分けて 神ぞまします- 币立つる ここも高天の 原なれば 集まり给え 四方の神々】 5 我们不由得停下动作注视着完成降神的圣,她一开始突然在原地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刚才圣这么说道——火神迦具土神大人。 降神,究竟成功了吗? 「圣、圣?」 我战战兢兢地对她说道,圣纤细的肩膀抽了抽。 『熊~熊熊熊熊熊!』 圣突然仰天哄笑道。 不,在这里的并不是圣,而是在日本神话中的火神迦具土神大人。 在出生的时候,就把母亲伊邪那美命烧死的弑亲之神。 而后被因此而大怒的父亲伊弉诺尊给杀死的——被父亲所杀的神。 这样的神明现在降临在了圣的身体里。 大概刚才的笑声,就是在表达熊熊燃烧的火焰的拟声吧。可说是人的意志集合体的神明,用言语表达了自己的象征。 他通过这么做来提高在这个地方的自己的存在。除此之外,就没有发出那种不自然的笑声的理由了。 突然,怪物们趁着我停止动作的空隙朝着圣伸出了触手。连我想『糟了』的空隙都没有,几百根触手蜂拥而至——就在碰到圣之前,它们全部被红色的火焰所包裹住燃烧殆尽。 『嗬……敢以老子为目标,真有胆子。』 圣一脸高傲地把脸从天空移回,睥睨着周围——然后伸出触手的怪物们,毫无征兆地被火焰所包围。 「呜哇!」 我因热气咧起了嘴。 『喂,那边的小子。』 神的言语用圣的声音,对我说道。 虽然用这样粗暴的口吻说话的她很罕见,但是说出这话的是迦具土神大人。她那只绽放着青色光芒的眼睛——那只是一瞥便把怪物燃烧殆尽的视线,朝我投了过来。 『那么——把老子叫出来,想做什么?』 神明这么问道。 我因紧张而咕嘟地吞了口唾液。 毕竟对方可是神明——而且看起来神格非常高。 何况火神迦具土神大人可是以脾气暴躁而闻名的神明,要是得罪了他,现在的状况就会更加麻烦了。 所以我先询问这位大人的本意。 「为、为什么要问我呢?」 『我们神明——仅因人的愿望而行动。而这个女孩,向你托付了什么愿望。』 这个女孩,就是圣。 圣向我托付了对神明的愿望,迦具土神这么说道——她说不定是对我抱以了信赖吧。那么,我就必须对她的信赖做出回应。 现在应该许下什么愿望——总之,没有犹豫的时间。 「请解决掉这些怪物们吧!」 『……哼,好吧。』 迦具土神大人接受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太过笼统的愿望,使用圣的身体唰地举起手,她的手掌上亮起了小小的红色光芒。 瞬间——轰! 迸发出的火焰奔流袭向我,填满四周一带。 「什——」 我马上用手腕护住自己的脸,可这样没可能构成防御。人要是被神明的火焰所烧到的话,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可是—— 「八君,似乎没事的。」 听到绮罗的声音,我战战兢兢地放下手腕。 鲜红的火焰碰到了我的身体——但是身体并未烧起来。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炎热,只有暴风飒飒作响的感觉而已。 周围也是如此,在我旁边的绮罗也安然无恙,周围的校舍和树木也没有受到一丝损伤。 只是——唯独眼里那些怪物们发出了临死的惨叫燃烧殆尽。 「……这是」 「似乎是选择性地燃烧东西。火神迦具土神大人——虽然只是他的分灵,但相当接近其本尊了。还真亏她能让这么强大的神明降临啊。」 就在她说话的期间,火焰犹如海啸般席卷了学园。 在其终于收敛的时候,那些怪物已经一匹也不剩了。 一如往常的中庭里只有我和绮罗,还有被神附身的圣。 以及——土门学长一脸目瞪口呆地呆站着。在他身旁的莲华,如今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哼,不过如此。』 被迦具土神大人所附体的圣的脸上露出了浅浅一笑。 『那么老子就实现愿望了,回去咯。』 「啊,不,召唤那些怪物的人还在啊,能不能劳烦您帮下忙?」 『小子,别蛮不讲理。愿望每次只能有一个,你不知道合同冷静期吗。』 听到我那句尤为不敬的话,迦具土神大人毫不在乎地回答道。说不定这神明的性格是挺友好的。 『而且这女孩毕竟不是老子的巫女,神明要是继续这样降临在她身上可不妙。也跟这片土地有关,继续下去精神姑且不论,肉体可承受不住。』 「是……」 他甚至都担心起圣的身体了,我也只能点头了。 『那老子走了。』 这么说着,光粒子从圣的身体中升起消散而去。 到刚才为止还遍布周围的神气消失殆尽,然后——圣在原地瘫了下去。我慌忙扶住她。 女生的身体很轻。 这样的少女,让那个拥有骇人力量的火神迦具土神大人降临在身上了。 她毫无疑问是个天才。 被我抱着的圣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 「没事吧,圣。」 「……哥哥,」 她孱弱地开口说道。 「怎么样,了?」 看来她似乎并没有被火神迦具土神大人降临在身上时的记忆。圣用呆滞的眼神,仿佛在寻找着依靠般向我问道。 「圣——圣帮上忙了吗?圣做到了必要的事情了吗?」 这话虽然含糊不清,却蕴含着切实的热度。 大概她也有什么理由吧。 天照大人说过——她是碰上高墙后逃避的人。 此等有才能的少女也会如此。 不管是在哪里,人之上更有人上人。 虽然我很在意她的背景——但是现在并没有问她的空闲。 所以,我只是回答她的问题。 「嗯,当然了。你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棒的事情。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们得救了。」 我说完,圣抬头看了我一阵子,最后—— 「那就——太好了。」 她低语道,一脸安心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6 我轻轻地把睡着了的圣放在草坪上。 她的表情,似乎消去了阴霾了。 虽然这么说,恐怕在她内心深处的阴霾并未完全消去。 我的言语并非强大到这种地步。 即便如此,对她而言,应该也会成为某种契机吧——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好。 「已经可以了吧?」 「——嗯」 在我旁边的绮罗,在我和圣说话的时候没插过一句话,一直警戒着土门学长,我对她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然后走到喷泉前面,看向这次的事件的两位犯人。 「……你也差不多该死心了吧,学长。」 土门学长从狐面的里侧狠狠地瞪着我们。看来他似乎是不知放弃为何物的人。我明白对这样的人劝服是行不通的。 于是我这次便对莲华说道。 「莲华,你也一样。继续抵抗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莲华则对我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她仅仅是用着毫无生气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她的眼睛哪里谈得上是平时的莲华,甚至缺乏感情到不能被称作人类。 正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地担心着的时候—— 「没用的,她没有自己的意志。」 土门学长说道。 我仅用眼神对他传达疑问。 「她仅仅只听从命令。她是被土门家抚养成这样的。」 「『被抚养成这样』?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即使创造出能遵循我等意图行动的神明,要是创造者不遵循我等的意图行动,便没有意义。实际上,我等曾经吃过苦头。」 获得了土蜘蛛的技术便拂袖而去的天才——他是在说着这个吧。 「她是我们一族所创造的式神。里面就是个空壳。」 「式神?……莲华不是人类吗?」 「既是人类,也是式神。她仅仅只接受主人的命令服从行事。自她出生之时便被如此抚养,只是为了听从这个狐面所言而被消去意识。苏芳莲华就是因为维持着空壳的状态会影响到日常生活,而被我所赋予的临时人格。她真正的名字是土门千岁。」 土门学长嘲弄般地说道。 仅仅只会服从命令的式神。 我看向莲华——看着她的扑克脸。 要是学长所言是事实的话,莲华那亲近人的笑容便大概也只是被创造出来的东西吧? 「土门加修,投降吧。」 绮罗代替沉默不语的我说道。 而学长挤出了一句话。 「还有一点……还有一下子。只要没有你们的话。」 他用恶狠狠的眼光看着我。 以学长的角度看的话,就仿佛是我突然闯进了他的计划一般吧。就像是被素不相识的人抽了一耳光的感觉。 可是,在我看来这发展并非空穴来风。 神务省进行了秘密侦查,而我只是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来到了这里。 「要是能在这『一下子』尽我所能,我来到这个城市也有意义了——那么,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接着,就在我踏出了一步的时候,土门学长断断续续地低语道。 「还没……结束。」 听到这句话,我为了对应学长所放出的所有可能的攻击,同时考虑到保护在我身旁睡着的圣而压低了身子。 然而——我并未能够看透下一步展开。 土门学长叫喊道。 「千岁——不管做什么都行!收集灵力把神明创造出来!」 「——是。」 莲华听到已经犹如破罐子破摔的主人的命令忠实地点点头,下一个瞬间,她的身上伸出了许多触手。 那锋利的尖端,在摆好架势的我们的面前—— ——从后贯穿了土门学长的身体。 土门学长的身体因其冲击而颤了颤。 「咳哈!」 学长吐了一口气—— 「喂喂……」 「这……」 不管是我还是绮罗,都惊愕到停止了动作。 只是我看到这个情景,终于明白了。 正如土门学长所言,莲华是只听从命令的式神。 土门学长刚才如此命令道——不管做什么都行。 所以她便吸收起离她最近的人的灵力。 仅仅只是作为式神而完成命令。 「莲华!」 我叫喊道,可是莲华看都不看我。 「做……做、什么……?」 土门学长也一脸无法置信地回头看去——比起这个,刚才刺穿了学长的身体的触手颤了颤。 「咳、哈——」 土门学长发出了苦闷的声音——触手拔了出来,他倒在了地上。狐面因此冲击而掉在了地上,滴溜溜地转着。他的脸失去了生气,惨白到超过苍白的地步。 我和绮罗同时朝莲华冲去。 不能够再让她做什么了。 土门学长说了『还有一点』。 也就是再稍微收集点灵力的话,就能够把神创造出来了。 正如印证我的预想般,莲华断断续续地开口。 「新的神——创造出来了。」 仅仅是这样。 仅是如此,莲华一口气放出所有灵力。 灵力浓烈到甚至成为了物理现象,产生了冲击波。在莲华背后的喷泉的水泛起涟漪,树木摇动着,周围的校舍的玻璃碎裂开来。 「噢哦哦!」 我用天剑切开冲击波,冲向莲华。 可是从莲华的身体伸出的无数触手,仿佛遮住她身体般,又或者说是为了免受我们的侵扰而将她层层包叠起来。 我看不到莲华的身影了。 「可——恶啊啊啊!」 我挥动起天剑,可惜为时已晚——几乎全无效果。 即使我斩断一根触手,继续产生的其他触手便弥补了其空缺。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感觉到了千真万确的神明气息。正如圣让火神迦具土神大人降临的时候一样的感觉。 也即是,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些触手就是神。 这每根触手大概都是一个神明。所以在我斩断一根的时候,它就仅是消失掉,其他就马上弥补了其空缺。 这已经不是一对一,而是一对多了。 「aah!」 在我后方把锡杖突刺出来的绮罗,咏唱出佛尊的种子真言。【注:胎藏界的大日如来真言】 可是在锡杖的尖端放出的光芒,仅仅是宛如挖掉一部分触手般将其溶解掉了。而后触手的洞穴马上又修复了。 而且——这回继续以骇人之势增殖的触手,朝我们袭了过来。 我的太刀已经折断了——作为替代我挥起天剑,可毕竟长度是不够的。只有招架之力。 「八君,我们暂时退下重整架势吧!」 绮罗说道,她拽着土门学长的衣领轻轻地提起来,然后逃出了中庭。我也跟着她抱起在草坪上睡着的圣退下。 我如今仍感觉到那些触手席卷而来的气息。 创造出遵循自己意图的神明——他们达成了这个荒唐无稽的悲愿。 第五章 0 ——这是在某年冬季的一天。 在号称剑之一族的人们,居住的某座大宅里。 她在纷飞的雪花中前往这座大宅,是因为她对被称为这个国家武之顶点的剑之一族产生了兴趣。 而她就在广阔的庭院里,与一位独自一人默默空挥木刀的少年相遇了。 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就一阵沮丧。 因为不断挥舞着木刀的少年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才能的气息。 见识过众多英雄的她,只要看看空挥也能判断出来。即使号称剑之一族,终归也只是小小岛国中的一族,也只有这种水平而已——她产生了这种想法。 她身为那一位神明的性质,使她爱着有才能的人。 而与此同时,她讨厌没有才能的人做无用功。因此也只是从好意的角度向少年搭话。 「你没有这方面的才能,还是就此罢手为好。」 于是少年瞟了站在围墙上的她一眼。 「……什么啊,只是一只猫又嘛。」 他只是念叨了一句,又开始了空挥练习。 她有点生气。难得好意相劝。而且猫又应该是这个国家里被称为妖怪的,下级精灵一类的东西。 就算衰落到只能选择小动物的形态,竟然将身为神明的自己与那种东西相提并论,真是无礼的家伙。 「才不是猫又,我是神明。而且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我说过了,你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再怎么练习下去,你都跨不过那一条线。」 「…………线?」 这句毫不在意的发言勾起了少年的兴趣,他将视线转向她身上。而她有点孩子气地兴奋起来,继续流畅地说明下去。 「对,线。天才与凡人之间,存在无法跨越的一条线。只有达人能够跨越这一条线。而你无论花费多少努力,都无法跨越这一条线。」 少年听完沉默了片刻,又开始了空挥。 「通过努力可以达到一定高度,但是没法进入更高的境界。你也许能成为一流的剑士,但也到此为止。你肯定不会获得达人的名号。能够获得这一名号的只有一部分有才能的人——只有天才而已。」 「天才,吗。」 少年小声重复道,但仍然没有打算停下空挥。 「你不相信吗?还是说你以为现在还在成长途中?我先说好了,我这句话包括你的未来——你没有用剑的才能。」 本来对这位少年而言,这句话应该是非常残酷的。 不过——他看来没有受到多大打击,平静地开口。 「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气势。 正因为如此她才吃了一惊。 他还是个小孩子,还处于相信自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的年纪。 这样的小孩子,却承认自己没有才能的事实。 在惊讶的她面前,少年仍然淡然地继续着空挥。 真是不可思议。 「……那么,为什么你还要继续?」 「我——要成为英雄。」 「英雄(hero)吗。我觉得你没有这样的才能。」 「所以说——」 少年还是觉得这样对话有点厌烦了吧,就停下了空挥而开口。 「成为英雄,跟才能没有关系吧。」 「……你说什么?」 「所谓的英雄,关键在于由我想做什么来决定的。跟有没有用剑的才能无关。」 说完后,少年又开始练习空挥。 面对他的身影——她稍微产生了一点兴趣。 「那么为什么要练剑?」 「比起不会用,还是会用更好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只是练习空挥?确实这也是基本功,但也有更多其他锻炼方法吧。」 「没办法啊,没有人教我其他锻炼方法。」 明明是剑之一族的人,却只教给他基础中的基础的锻炼方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并非毫不在意。 突然,她察觉到飘落在少年身上的雪花,一刹那就蒸发了。 他的身体就是散发出如此高的热量……究竟,他花费了多少时间,进行着连本人也几乎认为毫无意义的训练呢。 「今后,你也打算一直进行这种徒劳无功的练习吗?」 「这才不是徒劳无功,我不会让其变得徒劳无功的。」 「……呼嗯。」 是想说努力是否徒劳无功,取决于自己吗。 之后,他们并没有交谈,她一直注视着少年的空挥。 仍然从中无法看见才能的一鳞半爪。 然后——大概过了一个小时。 她对着仍然挥舞着木刀的少年说。 「好——没办法,就由我来锻炼你吧。」 「哈?」 少年回头皱起了眉,像是觉得挺麻烦一样。 「那算啥啊,猫又什么的才教不了我什么吧。」 「我说过我是神吧!还有回答是yes还是好,选哪边!」 「哪边不都一样吗!」 「我先说在前头,能获得我的教导,可是你无比的光荣!」 然后他们吵了一些有的没的。 「……确实,我也觉得只靠我自己什么都办不到。」 先让步的是少年。 「那就更老实地拜我为师吧。」 「吵死了,说到底你一开始也不是说我没有才能吗,这又是吹的哪阵风。」 「……没什么,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 明明没有才能——却毫不顾忌说要成为英雄的少年。 说不被他的身影所打动就是骗人的。 算了,看来也可以消磨一下时间……她是这样认为的。 「算了那就这样了,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都变成这副样子了,我也不打算报上原本神明的名字,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那就叫你小黑吧。」 「真是省事的命名品味。」 总之,就这样小黑找到将其锻炼成英雄的目标了。 ——这名没有才能的少年,被发现拥有可以号称才能的究极形态的天剑,又是这之后三年后的故事了。 1 太阳西斜,暮色将至。 我们逃离的中庭附近,聚集了很多学生。 正当触手怪物被降临在圣身上的迦具土神大人的火焰一扫而空时,『那个』却现身了,他们也自然就聚集到这里了。 其中也有执行部的成员们,他们都完全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看着出现在中庭里的那个。 我也继续抱着圣注视着那个。 ——一眼看去像是一棵巨大的树。 全长比五层楼的校舍还要高,有枝无叶,有根有干。但那并不是树。 构成那个的是那些红黑色的触手。 由触手构成的那棵巨树,矗立在广阔的中庭之上。 更可怕的是——它仍然在变得更加巨大。尽管没有一开始的势头那么猛,但红黑色的触手还在不断缠绕,让树干变得更粗。 「说那种东西,是神?」 「确实能够感知到神气。」 正如绮罗所言,它身上散发出了神气。 要举例的话,就跟进入极为茂密的森林深处时一样。 这里本该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面前却似乎存在某种强大的东西,足以使人感到胃的底部受到了压迫。面前的那棵树就散发着如此让人双腿发抖的力量。 不过回想起来,我也认识天照大人,以及刚才的迦具土神大人等等众神。 当然她们也很有威严——但却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威压感。她们顾及到弱小的人类,而将自己的力量抑制住了吧。 然而眼前的那个,却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神气赤裸裸地迸发出来。 「……呜啊」 「咕——」 聚集起来的学生,好几个人发出了呻吟声跪倒在地。 看来他们遭受了神气的冲击。神气确实也是清净之物,但过量了对人类来说也是毒,说到底人类也算不上清净的存在。 「承受不住神气的人都离开!执行部到这边集合!」 绮罗作出了符合学生会长身份的指示后,执行部员都聚集在我们身旁。我先将圣拜托给其中一位女生。 绮罗带出来的土门学长刚才已经送到保健室去了——看来情况相当危险。 「会长,那究竟……」 「……是神。」 面对犹豫提问的执行部员,绮罗给出极其简单的答案。 「你们应该也知道土蜘蛛的目的吧。」 「那他们就创造出了神明——」 「当然,失败了。」 ——绮罗干脆地断言。 「绮罗?你……」 我对为何她能如此断言产生了疑问,但转念一想她曾经潜入过土蜘蛛内部,就闭上了嘴。 现在没有时间一一细问,估计是潜入时获得了与神明创造相关的知识吧。 「它确实释放出了神气——但那只是失败作而已。是个不够格的神。是因为收集的灵力不够呢,还是因为技术本身就是半成品呢。恐怕二者都是正确答案——更重要的是缺乏足够的意志。」 「意志?那个神的意志吗?」 「不,是创造它的人的意志。」 创造神的人——也就是,莲华的意志。 「本来应该由众多人类的意志聚集而诞生的神,却由个人创造出来了。这时就必须拥有足够与众多人类匹敌的,想创造出这样的神明的坚强意志——这就是创造神明的机理。」 坚强的意志,这是莲华所缺乏的东西。 要是按照土门学长的说法,她本来就没有自己的意志。 「没有意志而创造出来的那个——当然就会暴走了。毕竟连名字都没有取,连自己要成为一个怎样的神都不知道。」 「等一下,那么他们的计划。」 「对……由没有意志的人去操纵没有意志的神明,这样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错漏百出的。」 绮罗严肃地注视着巨树。 「不过,怎么才能将那个……」 我也想不出办法,只是仰望着它。 天剑无法起效——只是这样,我已经束手无策了。 而绮罗他们也一样。 「看来变成树木的形态并非只是装装样子的,它正在吸收地脉的灵力进行增殖。这样下去这个城市土地中的力量都会被吸收殆尽的……这已经不是我们学生会能承担得起的问题了。」 绮罗的语气里充满了苦涩。 至今为止她的言行里,也能看出她拥有学生会的自豪感。正是这样的她,要承认事态已经超出自己掌控的事实,才更不甘心吧。 其他执行部成员也一样,大家都满脸愁容。 这时—— 「你们已经承担不起了吗?」 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我们同时回头看去。 满脸胡渣的鬼熊老师站在那里。在他身后还有好几个大人——是这个学园的老师们。 「鬼熊老师?至今你都在干什么?」 「当然是在一旁守护着你们——以教师的身份。去救助那些因为遭到怪物袭击而濒死的学生。」 也就是说在暗地里采取各种行动吧? 不过就算他们不这样做,像他们这么本领高强的人要是更积极行动的话,事态不就可以在落入如此田地之前收拾掉吗? 应该是我的疑问写在脸上了吧,鬼熊老师对上我的视线说。 「我说过吧,这个学园重视学生的自由。但是自由当然也伴随着责任——自己亲手守护这个学园的责任。」 「那是……」 「——不过,要是事态超出学生的处理能力就另当别论。」 说完鬼熊老师再次逐一望向绮罗,还有聚集在周围的学生会成员。 「那么我再问一次——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绮罗咬了咬嘴唇。 就我所见,绮罗自身比起教师们,拥有毫不逊色的力量。 但是其他学生会执行部成员不同——虽然说得有点狠,但他们也算是有实力的人。但是充其量也只是在跟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相比的条件之下。 他们也会逐渐成长,积累经验,从而成为与教师们同等,又或者超越他们的灵能力者吧。然而现在他们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少女而已。 绮罗说出了结论。 「……是的,我们学生会承担不起这个事态。」 「……是吗。」 「非常抱歉。」 「没事,你们已经做得相当好了。」 我第一次看见了鬼熊老师的笑容——这是可靠的大人的笑容。 「之后就交给我们成年人吧。」 说完,鬼熊老师恢复了本来的表情。 就这样,事态的收拾就从学生会转移到教师们手上了。 教师们围着触手构成的巨树摆出了圆阵。 为了使用大规模的咒术,所有人各就各位后,用各自的方式提升灵力。绮罗也加入其中——果然她拥有与教师相比毫不逊色的力量。 而将他们放出的灵力收束起来,就是鬼熊老师的工作。 不过,现在正处在准备阶段,鬼熊老师也还比较空闲,他盘起双手眺望着巨树。于是我向他提出了在意很久的疑问。 「……你们打算怎么办?」 鬼熊老师用教师的态度照实回答。 「不给予它增殖回复修复的时间,一口气将那个神消灭掉。」 「这样也办得到吗?」 「我们的话办得到。」 这句话充满了牢不可破的自信。 既然他这样说,那实际上就有可能吧。他的话就有这种说服力。 「不过,莲华又会怎样?她还在里面。可以只避开她消灭掉那个神吗?」 「不,办不到。」 鬼熊老师干脆地摇摇头。 「毕竟使用的是消灭神的规模的咒术,没法挑选对象。」 「那怎么办?」 「连苏芳一起消灭掉。」 我有好几秒都没法理解这句话。但随着这句话的意义在我心中渗透,怒气也成比例地涌现出来。 「……她是你的学生吧。」 「要是苏芳是受害者且另当别论——不,即使如此最终也是一样的。总之,苏芳是引发这一事态的罪魁祸首。没法冒着性命危险去救她。」 这句话——使我积累的怒气迸发出来。 「别开玩笑了!」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鬼熊老师平淡回应我的怒吼,但眼中显露出明确的怒意。 「要是让那个暴走下去,最终会将整个城市地脉的灵力彻底吸干。这样一来会有前所未有的危机降临这个城市。这不仅牵涉到我的性命和你的性命——我们必须万无一失。」 「就算这样,也不用连莲华一起消灭吧!」 「这只是小孩子的理由。」 「才不是小孩和大人的问题!」 「是吗——那要怎么办?」 这句话就跟一柄小刀一样猛扎到我身上。 「存在消灭那个神,又能救出苏芳的办法吗?你知道这个办法吗?这个办法可以不用赌上别人的性命吗?那就告诉我。」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我立刻回嘴。 「……圣的话,火神迦具土神大人的话,可以分开神和莲华单独攻击一方。」 降临在圣身上的火神迦具土神大人,就能办到这一点。 但是鬼熊老师直接摇头。 「不可能。我当然也看见了那一幕——但对手充其量只是式神才办得到。神明之间要实施这样的攻击,且不说迦具土神大人能不能办到,凭依的身体会先撑不住。」 确实,我回想起圣的消耗相当剧烈。不如说现在的她仍然精疲力尽地昏睡着。不能再继续勉强她了。 「还是说不管她的性命安危也要干?」 「那……」 怎么可能。 答案显而易见,竟然要为了救莲华而牺牲圣什么的。 但是——那样该怎么办?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头脑里涌现又消失。 但是哪一种方法都是不值一提不得要领的方案,我只是颤抖着双唇沉默着。 鬼熊老师注视着我足足几十秒——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没有其他提议的话,你就老实待在一边看着。」 我无法回嘴,鬼熊老师就撇下我走向自己的岗位。他离开时眼中浮现出些许对我的失望。 我想阻止远去的鬼熊老师的背影。 但是我想不出能让他停下脚步的方案。 这种时候,英雄一般会怎么办呢,我一直在想。 答案很简单——英雄的话,当然不会选择要付出牺牲的道路。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他们也要赌上能救出所有人的可能性,然后漂亮地成功实行计划。 但是就连那百分之一的方法,我都想不出来。 我咬紧牙关,攥紧双拳,但是这样也毫无意义。 我——什么都办不到吗? 就在我感到全身脱力之时——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你究竟在烦恼什么。」 ——我听见了这个声音。 「笨蛋即使烦恼下去,也一点好处也没有。」 回头一看,不知不觉小黑就在我的身后。 它金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我。 「小黑?」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这样真能说是我的英雄候补吗?」 「我……」 我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一边摸着脸一边开口。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想救那个叫莲华的女孩吧。那就去救不就行了。」 「要是办得到的话——」 「办得到哦,是你的话。」 这充满自信的发言使我发呆了片刻。 小黑平淡的话语,对我而言可谓是天启。 「你……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有了——不过,为此你必须要去做一件事。」 「我办得到的话我什么都会做的!」 面对我的干劲,小黑开口了。 「是吗。那就——尝试再相信自己一点吧。」 「相信……自己?」 我不明所以,这时小黑轻巧地跳上我的肩膀。我会为它俯下身体,已经变成条件反射了。 小黑就这样在我的耳边细语。 「——那个神是拥有核心的。」 「……核心?」 「集中着神明这一存在的核心。那每一根触手确实都是神,但那些都可以说是分灵,存在着可以称为本体的核心。你用天剑斩断那个核心的话,就能消灭那个神。」 「核心……在哪里?」 「你觉得在哪里?」 小黑意味深长地反问。 我估量着小黑的意图,找到了答案。 这种情况下,能成为神的核心的存在—— 「难道——是莲华吗!?」 那个神是莲华创造的。 然后以莲华为中心,触手变为了那个形态。 那样可以成为核心的,只有莲华的肉体了。 「…………这个嘛,就是如此。」 小黑微妙地停顿了片刻后点点头。 怎么了?我有点在意时,它却继续说下去。 「那个名为莲华的少女,是构成那个神的核心。只要斩向她,那个神就会消灭。」 「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为了救莲华要斩莲华是要怎样。 「不能只把莲华从那只怪物体内拖出来吗?」 「她是那只怪物的孕育者,灵魂已经缠绕在一起了。那个神一死她就会死。」 「那就本末倒置了。」 但是,小黑却对我投来了无话可说的视线。 「一般的斩击当然如此,但是你拥有的究竟是什么?」 我这才恍然俯视自己手中的剑。 「你的天剑是可以斩断一切的剑——这是不对的。」 小黑金色的眼瞳又紧盯着我。 跟往常一样在试探我。 「可以斩断一切什么的,根本不可能。这不仅背离了人类的定律,也背离了神明的定律甚至世界的定律。所以才会——有其限制吧?」 可以斩断一切的天剑,别人都是这样叫我的剑的。 但这并不是事实——天剑拥有重大的缺点。 本来可以斩断一切这一事象,就意味着『完美』。即使是神明,也无法实现完美,所以这根本不可能存在。 可以斩断一切,这种力量根本不可能有。 要使这种本来不可能存在的,可以斩断一切的能力存在,有一个限制。 那就是—— 「对所有者来说——『只能斩断其相信能斩断之物』,这就是天剑。」 正如小黑所言——这才是这把天剑力量的真相。 所有者,也就是我如果不相信能斩断的话,天剑就什么都斩不断。要是心中存在少许疑念,这把刀都会粉碎四散。 然后象征着我的灵魂的天剑要是粉碎,也就意味着我在精神上的死亡。 这就是限制这把天剑的缺点。 也是绝对不能暴露的秘密。 知道这个事实的,只有极个别人。 就连同为特务退魔官的绮罗,尽管觉得可以斩断一切什么的不可能,但细节也没有告诉她。 「也就是说,这是一把能斩断想斩之物的剑。你只要相信,能够不斩伤她的肉体只将那个神斩断就行了。关键就是你能不能想象得到。相信自己不会斩伤苏芳莲华,而可以斩断她所创造出的神的核心,还有她和那个神之间的联系——这样的自己,你能够相信吗?」 我不知道,这种回答我说不出。 即使只是话语上示弱也不行——我的敌人,一直都是抱有自己没有才能而无法相信自己力量的想法的,我自己。 所以我才经常扮演着自信爆棚的自己。 连自己都要骗过去。 就是这样一直带着英雄的面具——为了终有一天能变成真正的自己。 「哼。」 所以我特意用哼笑来回答。 「你以为我是谁?」 与其说是问小黑,不如说是问自己。 而明白到这一点的它也反问。 「你究竟是谁?」 我是—— 「我是终有一天要成为英雄的男人!」 我作出宣言后,抬头直视着巨树。 2 「是吗,那就试试吧。」 当我说自己能够救出莲华时,鬼熊老师作出这样的反应。 「不过我不能协助你——这边也要进行大规模消灭术式的准备。要是那个神继续变大下去,就真的无法处理了。」 「……不能中止术式吗?」 「当然不能——我会选择更可靠地解决问题的一方。」 鬼熊老师的判断,是正确的。 比起胜败在此一举的赌博,选择更可靠的安全牌,作为大人是理所当然的,确实正确的一方是鬼熊老师。 不过如果说鬼熊老师的判断是大人的判断——其他判断就是小孩子的判断了。 「最终时限由我们来决定。要是判断已经赶不上的话,我们就会发动术式——到那个时候,硬来也要将你们拖回来。」 「……好的。」 「那就赶快。」 我马上转过身。 而面对我的反应——鬼熊老师最后说了一句。 「不过嘛——我期待着你。」 「——好的!」 为什么呢,我听见这句话非常高兴,鼓起干劲点头就离开了鬼熊老师。 既然不能期待教师们的协助,就必须找其他人帮忙。 只斩断莲华体内的神的核心,并且斩断神与莲华的联系,为此必须先抵达她的身边。 然而只有我是办不到的。 所以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在这个学园里,现在有时间的,更重要的是有实力足以对抗那个神的人们,除了老师们之外,我只知道一群。 我走向学生会执行部所在的地方。 他们在稍远的地方聚在一起注视着巨树。 察觉到我走近,全部人都投以诧异的视线。 「请听我说!」 最早作出反应的是在学生会室和他们相遇时,特别揪住我不放的那个一年级生。这人不愉快地看着我。 「怎么了,来取笑我们的吗?来取笑我们到头来没法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事件,而不得不拜托老师们帮忙吗?」 这话比起对我说,更像是在自嘲。 然后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拜托了——请助我一臂之力!」 「咦,喂、等一下——」 我抬头后,发现一年级生显得不知所措。其他执行部成员也惊讶地看着我。 然后我将小黑的计划,还有天剑的力量加以说明。 当然不至于说出我只能斩断我相信能斩断的东西,但我用天剑可以选择斩击对象的说法蒙混过去了。 「我的话可以只斩断那个神而救出莲华。但为此必须先要到达莲华身边。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执行部的成员都认真听着我的解释。 「请相信我,我可以办到的——所以助我一臂之力吧。」 我正面地向他们提出请求。 至今我和他们都没怎么沟通过。倒不如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们。 即使这样我也得设法说服他们。 要是有需要不管是下跪还是怎样我都愿意。 「我同意这个计划。」 说话的——并不是面前的他们,而是从背后靠近我的绮罗。金色的长发优雅地随风飘扬,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轻松笑容。 「绮罗……你不在那边没问题吗?」 「没问题,鬼熊老师让我到学生和八君这边来。」 那个人……真是让人不爽。 「我也拜托大家,希望助他一臂之力。但这不是以会长身份下的命令,毕竟搞不好会危及各位的性命,就交给你们个人判断了。不过——苏芳莲华是这个学园的学生,我作为学生会长,想救出苏芳莲华。」 「绮罗。」 然后绮罗侧眼看着我。 「他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男人——我相信这一点。我希望你们也相信他。八君,你的话,能救出苏芳莲华吗?」 「嗯——我可以。」 我毫无迷惘地回答。 然后过了片刻——在场全员都像是在判断我的真心而保持沉默,那位一年级生先开口了。 「……说实话,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实力不怎样的剑士。」 虽然这是侮辱的发言,但我并没有反驳。 「至今为止你所说的话,听起来也只像在夸一些力所不及的海口而已。」 真是老实的家伙——但正因为如此我接受了这人的说法。 说话的内容理所当然。我还没有做出什么足以获得执行部成员的信赖——所以之后才必须让他们见证到这一点。 「但是我相信宝生会长,而会长相信你。所以,你也许拥有连我也不知道的力量。」 然后一年级生停顿了片刻,像是要让自己下定决心一般。 「……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了。」 一年级生像是要看透我一样,注视着立刻作答的我的双眼。 我正面地回视。尽管没有镜子,没法看见自己的眼睛——但一年级生似乎从中找到了什么,慢慢地点点头。 「守护学园的学生,是学生会的职责。所以既然你说办得到,请——多多指教。」 说完便握着我的手低下了头。 「噢,好的。」 没想到还会向我低头——明明是我向他们求助的。 「……呼,既然都这样了,没办法呢。」 「我们也帮忙吧。」 「毕竟之前被土门副会长骗到,这也是一个能尽到自己责任的机会。」 以此为开端,在场的学生会执行部全员都同意协助。 我看着他们突然理解到。 什么嘛,他们——全都是不错的家伙嘛。 「……谢谢。」 面对信任我的他们,我只能报以感谢的言辞。 ——然后我现在正在那棵巨树前面。 小黑站在我的肩膀上,学生会执行部成员在我的身后。 「那就祝你表现出色。」 这时小黑从我肩膀上跳下来。 「什么啊,你不一起来吗?」 「辅助的咒术已经施加好了。更重要的是我这个衰落神明的力量,比那个不够格的神还弱。论力量强弱也许比你们还弱——啊,我说的你们是除了八云之外的。」 「吵死了。」 我回嘴后——那么,一切都准备好了。 大家都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想到这一点,我放松了肩膀。 到头来,我也许并不能像憧憬的英雄那样,自己一个人解决事件。 不过这样就好。 感觉我在被任命为特务退魔官以来,也许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回想起来到这个城市后自己的言行,往往能找到类似的表现。有点轻度黑历史的感觉。 「……我真是,还不成熟呢。」 小黑听了对我感到没辙。 「这不是当然的吗。不仅你,人类不分老少都是不成熟不完美的。不过啊——正因为如此才可爱。完美无瑕什么的既不可能存在,就算存在也太无聊了。」 小黑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深陷烦恼,深陷迷惘。而引导这些迷途的羔羊,就是我们神明的工作啊。」 「……不过只是个衰落的神呢。」 我终于可以反驳那讨厌的口吻。 「——哥哥。」 转头一看,圣就在一旁。 她看来还没恢复体力,脸色苍白眼神游移。身旁名为舞姬的执行部成员正支撑着她。 「圣,你醒来啦。」 「是的……我从她那里听说了。」 圣看了身旁的女生一眼。 「哥哥,我也——」 「不行。你现在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吧。」 圣一听就因悲伤而皱起了脸。 她想帮大家的忙,但现在也很清楚自己只会绊手绊脚,心中正因此而纠结吧。 她那献身的性格实在值得敬重。 我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注视着那双左右异色的眼瞳。 「哥、哥哥?」 「别摆出那副表情嘛,圣。你已经办到了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情,这次轮到我了。所以——你就相信我等着吧,这样就足以成为我的力量。」 「……好、好的。」 缓缓点头的圣,脸上染上了些许红晕。 也许身体状况回复了不少吧。 「……八君,你还是懂点分寸为好。」 「哈?哪方面?」 突然绮罗从旁插进一句意义不明的发言,我完全没搞懂——圣咳嗽一声再开口。 「只要结果好一切就好——圣相信哥哥,可以轻松解决掉一切的!因为哥哥,是我的英雄嘛!」 圣的话振奋了我的斗志。 还有人如此相信我,说我是她的英雄。 那么,我也要相信我自己! 「噢,交给我吧!」 我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3 绮罗在前面疾速奔跑,两名学生会执行部成员紧追着跑在后面。 之后是我,而执行部余下的三人分别守在我的左右和后方。 我们就这样聚成一团跑向中庭。 红黑色触手构成的巨树,似乎判断靠近它的我们是可以吸取灵力的猎物,触手就从树干中释放出来开始蠢动。 接着下一瞬间,它们尖锐的前端就像雨点一般袭来—— 「——居于天国的天父,请您守护脆弱的我们!」 在我左侧奔跑的女学生,手握圣母像低声祈祷。接着我们身旁就充满了温暖的光辉。 与此呼应,周围充满了神圣的力量。 这与我们的神,日本神话的众神不同,是基督教的全能神的力量。 作为世界最大的宗教,这位神也拥有最多信徒的威名,即使不在本来的土地上,在这个国家也能发挥强大无比的力量。 不过借助力量的人类那方,也需要拥有如此强大的信仰心和技量才行,而她则两者兼备。 袭向我们的触手都停止了动作,没法继续靠近我们。 我们在圣光的守护下,抵达了位于那个宽敞中庭的,那堆增殖得到处都是的触手的根干部位。 由手臂粗的红黑色触手构成的根干部位,蠕动的情景让人一阵寒意。然而这时——嗖的一声,一根箭在我耳边掠过。 连箭羽都深深插入面前的根干后,下一刹那,箭周围都像被挖光了一般而消灭了。 这是在突击的我们后方,在中庭远处由留下的执行部学生射出的箭。 以第一支箭为开端,箭接踵而至,刺穿,然后不断挖掘着树干。这些箭正确地从我们之间穿过,只射中了那个无名之神。 「哇哈哈哈!」 而且我前面的高大的男学生露出了好战的笑容,只通过拳头就使那个洞越变越大。是和我上同一门灵能科目的那个学生。 他的技能是精炼体内的气而产生爆发性力量的练气术,与格斗技混合的产物。 他身旁那个小个子的男生也很厉害。 他只是沉默地前进,身上好几个地方飞出某些雪白纤细的物体,穿入巨树的根干。 表面上看来和莲华的触手一样,但其实不然。 仔细一看雪白纤细的物体其实——是狐。 这是一种被称为管狐的式神,他正操纵着上百只。 在他们的努力下,由触手构成的巨树根干,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大洞。 不过很快触手就开始蠕动修复洞穴——这时, 「布朗诗篇第三节,永久之春。」 我右侧高瘦的男生单手打开诗集,响亮地朗诵起诗句来。不——他在咏唱。 「噢,清风,阳光,波涛,还有让我驻足的美丽的你——」 估计那是某种自创魔术吧。 随着他编织出诗句,手中的厚诗集飞出一连串闪光的文字,这些文字紧贴在刚挖出来的红黑色隧道外壁上。 似乎有着妨碍触手修复的效果。 于是我们跳进了洞穴之中。 负责殿后的,是那位一年级生,拿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巨剑站在后面。 原来是一位剑士啊。 也许因此才在执行部里,会用特别严格的眼光看待我。 同为剑士看来,我就是那种本领不大口气不小的家伙吧,这也是没办法的。 而她为了确保万一有危险时的退路,留在了洞口。 然后—— 「om a vi ra hum kham!」【注:胎藏的大日如来真言】 拥有更压倒性实力的,果然还是绮罗。 她的法力不断在怪物编织成的巨树根干上挖掘着隧道。我们聚在一起不断前进。 一路向前,只为了来到莲华身边。 前面三人挖掘着通往莲华的洞穴,左右两人维持洞穴的存在,后面一人确保紧急情况下的退路,远处后方还有弓箭支援。 学生会执行部的合作简直完美。 竟然和这样一群人吵架,连自己都觉得后怕。 随着我们逐渐深入——但差不多要到达莲华身边时,大家脸上都开始出现疲劳的神色。 他们的灵力和体力都快要耗尽了。 所谓的一气呵成的进击,就跟屏息全力奔跑一样。所有人都将自己的所有力量灌注到这一波攻击上了。 即使他们这么有实力的人,为了削掉一根大触手也花了如此大的力气。 神就是如此强大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自行创造并自由操纵神明的人们,都不能置诸不理。 「八君,该你出场了!」 伴随着绮罗的声音,最后的红黑色触手的障壁也消灭了——对面可以看见莲华的身影。 她的四肢都被触手捆住,只有上半身露出外面。看来是被缠住了。 不过她的双眼都睁着,看见了我们的到来。然而双眼中看不见一丝感情,只是单纯地看着而已。 有如玻璃球一般的眼睛。 「……莲华。」 跟她说话也没有反应。 果然如土门学长所言——她是一个空壳。没有自我的可悲的式神。 即使如此,我也要救她。 并不是因为莲华要我救她,她应该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吧。连产生这种想法的心灵都没有。 即使如此我也想救她,所以我要去救。 没必要等待呼救的声音。 这就是所谓的英雄。 「八君,没时间了!」 「嗯,我知道。」 我点了点头——就将天剑的剑尖指向莲华。 之后只要将她体内的,神的核心斩断就行了。 毫不伤及莲华,仅仅将她体内与神的联系斩断。 头脑的角落了,一丝「真的能办到吗」的不安开始抬头,我用意志力抑制住了。 然而小黑也好,绮罗也好,圣也好,执行部成员们也好,大家都相信着我。 那样一来——要是我还不相信我自己那怎么行。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伸直了手臂—— ——将天剑插进了莲华的胸膛。 天剑轻易地一直插到了刀柄处。 下一瞬间,挖掘出来的触手的洞穴,开始了细微的振动。 绮罗和执行部成员们都提高了警惕,但我毫不在意地将天剑从莲华的胸膛抽出。剑身上没有一滴血——岂止如此,她的身体甚至她的衣服上,都没有被剑刺穿的痕迹。 当然了,因为我只是斩断了无名之神的核心而已。 莲华怎么可能会受伤。 不久——周围的触手沙的一声,从红黑色的骇人外形,化为了闪闪发光的粒子,沙沙地开始流逝。 与至今为止的景象截然不同,是一副神圣美丽的光景。 这时,我抱住了从触手中被释放出来而向前倒下的,莲华那小巧的身体。 4 「哎呀——结束了吗。」 在离开一段距离的地方,小黑目睹巨树变为细沙融解的景象,明白到八云已经成功了。它对自己弟子的活跃表现感到满足,嗯嗯地点着头。 周围的人们,包括圣在内,聚集起来的学园学生们都欢声四起。 他们投向中庭的目光,正是看着英雄的目光。 这样继续活跃下去,也许他会迎来成为真正英雄的一天。这样一来,自己的愿望也会有实现的一天吧。 然而——同时也有不安的地方。 「天剑,果然很厉害。」 小黑正确地理解了八云所持有的,名为天剑的力量——甚至比所有者八云更了解。所以这次的策略才能成功。 跟刚才和八云说明的一样,那棵巨树是由无数弱小神创造而成的。 所以即使天剑斩断多少触手也没有意义。 它们全部都是自成一体的神。 对付这样的神,小黑跟八云说,只要斩断神的核心就行了。 然后——小黑所提及的神的核心什么的,全部都是胡扯的。 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但是八云相信了小黑的话,相信核心的存在。 然后将其斩断——实际上神也被消灭了。 连本来不存在的东西都可以斩断。 这就是『可以斩断其相信能斩断的一切之物』,天剑的真正力量。 只要相信可以斩断,真的什么都可以斩断——即使是不存在的东西也一样。 也就是,所有者的主观改变现实的力量。 想象、抽象与创造,可谓与神力相同的力量。 将『斩』这一事象抽象从而化为了剑的形态,那与其说是武具,恐怕更像祭具。 那把剑,取决于所有者的性格,可以是极其危险的东西。 要是相信的话,连远在地球对侧的敌人也可以斩杀。 要是相信的话,连人的命运之类肉眼不可见的东西也可以斩断。 要是相信的话,连地球本身也可以一刀两断。 这种力量就隐藏着如此庞大的可能性。 本来人类是受到常识所束缚的,于是这些也只是理论上可能办到而已。 要想引发出那把剑的真正价值,相信自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拥有孩子一般的精神性的所有者才是最合适的。 然后——八云却是相当有常识的人。 由于一直面对自己的才能,清晰理解到自己能做到的和不能做到的事。正因为如此,八云无法发挥出那把剑的真正价值。 正因为明白到这一点,太阳神天照等神,才会容许他继续使用天剑,这种根据使用方式可能会成为危险的力量吧。 「算了,即使如此这份力量对八云而言也太强大了。」 它小声嘟囔了一句。 小黑现在所担心的——就是八云会不会沉醉于天剑的力量之中。 即使只是特化『斩』这一事象,拥有与神同等的力量时,人类就难免会为之沉醉。获得这种力量后,仍然能平静地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的人类,首先就不会存在。 要是有这种人类,也算是一种怪物吧。 所以小黑才担心八云。 它看准八云作为自己培育的英雄候补。 但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才能,而是对作为凡人的他,能做到哪种程度感兴趣而已。 并不是打磨一块研磨后必然会发光的玉石,而是想看见一块本来不会发光的石头闪耀的那一天。想目睹无才者凌驾在有才者之上的那一天。 对抱有这种想法的小黑而言,后来轻易取得的天剑什么的力量,只是一种极其碍事的东西而已。 正因为八云是凡人,很快就会被其侵蚀的。 「不过,就为了不变成那样,只好由我来培育他了。」 所以——它带他离开了重视天剑这种力量的他的一族。 八云的真正价值,才不在于能够利用那么便利的道具。 而在于他尽管没有才能,却还扬言要成为英雄的那种精神。 「真是个费神的家伙。」 一开始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去培育一个没有才能的少年。 现在自己却为此花费了不少心血。对于自身的变化,小黑还挺满意的。 这一带巨树消灭后,恢复了原本的中庭。 ——不,不是原本的样子。 喷水池被破坏,树木都被扫倒,地面到处坑坑洞洞,草皮也被掀翻。我和莲华吃便当的那张长椅也破碎得不留原形。 在这景象中——我怀里的莲华看起来并没有怎么抵抗。不如说完全放松了力气。 就跟切断了丝线的人偶一样。 绮罗和其他执行部成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我们。 「……莲华。」 尝试叫她的名字,也没有反应。 她只是在我的怀里呆望着远处而已。她只是一个服从主人命令的人偶,现在她的行动向我证明了她很适合这一描述。 我正束手无策之时——注意到脚边不远处有一张狐面。 ……说起来,这张狐面是从土门学长的脸上掉下来的。 学长应该说过,莲华会服从这张能面的命令。 我痛感土门一族并不相信人类这一点。应该是考虑到要是她服从于特定的人,如果那个人背叛了就不好办了。 我捡起那张狐面戴上。 「……莲华,回答我吧。」 我再呼唤了她一次——莲华就从刚才的面无表情,一下露出了那副亲近人的笑容。 并不是作为为了创造神而诞生的千岁,而是作为莲华的反应。 「嗨,八云云。」 就跟平常在教室里交谈时一样开朗的声音。 「哟,大干了一场呢。」 我也轻松地回应。 「哎呀~八云云真是厉害呢。没想到连神明都能斩断。」 「毫无自身意志,只是空有存在的神明当然能斩断了。」 要是面对拥有意志的神明,就没有那么顺利了。我的斩断的意志,会与神的不愿被斩的意志相互抗衡。 「是吗,果然意志很重要呢。对我来说办不到就是了。」 「……我说啊,你真的是没有个人意志的空壳吗?」 我也很清楚问本人这个问题,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举动。但我无法忍住想问的冲动。而莲华却不怎么在意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嗯,就是这样。真正的我没有自身的意志之类的东西,只是土门家的式神而已啦。」 她无忧无虑地说。 「是,这样吗。」 「即使创造出神明,要是无法控制创造者就没有意义了,我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绝对服从命令,只为了创造神明而活的人偶。」 「这是土门学长的意思?」 「不……他反而很同情我吧。创造出苏芳莲华这个人格,说要让我至少能适应普通的生活。当然也考虑到要不是这样,毫无意志的我连日常生活都无法自理。之后还有嘛,大概希望通过这样,稍微减轻将自己的妹妹变成式神的罪恶感吧——因为对我来说,除了千岁这个作为式神的名号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许多时候接近我的理由呢?」 到这个时候,我打算问出之前不少觉得不自然的地方。 「一开始只是偶然而已。在市内收集灵力越来越难,就盯上了从外面进来的人们。特别是你的妹妹还是拥有强大灵力的合适猎物——虽然被反杀就是了。」 莲华露出有点害羞的笑容。 「之后就是根据命令,为了调查和诱导八云云而接近你。通过限制八云云获得的情报,让你朝着对我们更有利的方向行动。」 「……具体是怎么做的?」 「其实啊,八云云搞错了一件事,这个城市并不讨厌国家过来的人哦。虽然也有讨厌的人,但只是极少数。所以也有相当多的人想接近八云云的。不过他们的机会被我扼杀了而已。」 我瞟了一眼在旁边观察我们情况的学生会成员们。 原来如此,他们确实愿意协助我,而且知道绮罗是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之后也还跟随着她。 虽然说很重视自治都市的荣耀感,但也不等于与国家为敌。 说起来,圣的朋友那些学妹们,也挺自然地向我搭话。 在这方面,对于不受神明支配的都市,我有点鼠目寸光了。 「转校生和其他学生搞好关系,一般都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吧?没有课本的时候借一下,不知道其他课室的位置时告诉一声,这些全部都被我抢先做了。就算想一起吃午饭,看见你和女生两人一起吃便当,也会很难开口吧。」 原来如此……那些行动都抱有这样的意图啊。 全部都水落石出了。 「那么,周围其他人对我的敌意的视线呢?」 「也许有小部分人真的对你怀有敌意,但大多数都是单纯的感兴趣的视线哦。之后就是看见你跟可爱的女生在一起想烧你的人吧。」 「……是吗。」 「要是你认为那些是敌意的话——对大家抱有敌意的,是八云云你自己吧。如果你自己将身边的人都认定是敌人,那看起来身边的人都会把你视为敌人了。」 这样说来——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过确实,来到这个城市后我就有这种感觉。 认为这个城市的人都是反对神明,否定神明统治的人。所以他们是身为神务省退魔官的我的敌人——然后就认定对方也将我视为敌人了吧。 不过——就跟刚才学生会的成员也愿意帮忙一样。 未必是我所想的那样的。 「……哈哈,到头来是我自己雾里看花了啊。」 「一部分也由于我给你设下了迷雾呢。」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 那么——想问的都问完了。 之后就是今后该怎么办了。 「我说,莲华,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我是一个空壳嘛,只会服从命令而已。」 「……要是我就这样,命令你自由地活下去呢?」 莲华保持着原来的表情。 「应该什么都不会做吧?没有意志的空壳,就算让我自由地活下去,我也没什么想做的——应该会不吃不喝,就这样饿死吧。」 她只是预想到自己的死亡,就这样说出口而已。 那么,我希望她怎么办? 怎样做——才能救到她呢? 在反复考虑后——我得出了结论。 「莲华,我命令你。」 我继续戴着狐面让她站起来。 莲华听话地站起来后,我开口。 「你今后——就继续戴着苏芳莲华的面具活下去。」 直到终有一天——那张面具能变成真正的她自己。 「嗯,我明白了。」 看见莲华面带平常的笑容点头后,我把狐面从脸上剥下来,就这样抛上了半空。 在空中飘舞的狐面,很快就转着圈落下来——随着我的天剑一闪,它便被一分为二。 终章 0 在十三岁生日——举行传承于族内的招剑之仪当天,即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这是将体内的力量以剑的形式具现化,御剑一族的奥义。 那天,本没有人期待我所创造出的剑——但仪式结束后,可谓究极的剑——天剑出现在我的手中。 周围的一片哗然让我心情大为畅快。 瞧你们这帮人。 这样一来,周围的人肯定会对我改观吧。 但是,高涨的心情很快就转化为失望。 并非周围的人依然同样待我。 反而,他们的态度转变过于迅速和惊人。 以前讽刺我不配当宗家嫡子的人,开始奉承我不愧是宗家的嫡子。 按理说这就是我所期待的结果——但我的心中仍然留有不满。 单单因为一下子得到天剑这一压倒性的才能,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么——我此前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以没有才能就要靠行动为信念,拼命努力积累起来一点一滴又算是什么? 说到底,我只是证明了,人的价值是由先天的才能所决定的吗? 想到这里,就连我自己创造出的天剑也变得可怕可畏——就在我变得讨厌使用天剑时,小黑咬了我一口。 它告诫大声尖叫的我。 再强大的力量也不过是道具。 使用道具,熟练运用,但决不要反被操控。 在它的劝说下,我再次用起了天剑。 可是,最初的疑问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间——所以我离家出走了。 我想,为了成为英雄是时候采取行动了,测试下自己究竟有多少实力。而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得到陌生人的评价。 结果,我却倒在了半路上,被天照大人捡了回来,但我没有后悔。因为我很清楚,一直呆在家里就不会成长。 于是,我当上了神务省的退魔官。 随后解决了几起事件,被拔擢为特务退魔官。 但话说回来——才能到底是什么? 英雄到底是什么? 人类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我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1 『这次也做得不错,八云,绮罗,圣。』 三天后。 我和圣、绮罗三个人来到了镇上的某个咖啡店。 店面考究,家具虽然有些陈旧却也有种长年精心使用的亲切感,让人感到素净安心。 我们来到一个四人座的位置上,我和圣并排,绮罗和天照大人的使魔八咫乌坐在对面。小黑一如往常,从容地缩在圣的膝盖上。 学校要停课到校舍修缮完毕。 怪物大肆破坏,连神明都现身了,期间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害——另外,虽说纯属无奈,我们也大闹了一番。 绮罗身为学生会会长很忙碌,圣因为神降的副作用一直睡到了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清闲度日。今天突然收到了天照大人的联络,于是集结于此。 这里似乎是在这个城市里,从属于神务省的人员的一处据点。 「说起来,土门家原本不是负责监视这个城市的吗?为什么会加入土蜘蛛这种组织?」 『他们似乎是对监视星宫市的职务有所不满,认为这个任务是发配到乡下的左迁,所以憎恨起本家,加入了土蜘蛛。』 「是左迁吗?」 『不是的——土御门家是信任着土门家,才让他们来到这个城市。若不是信任,是不会让他们负责这个没有神明祝福的城市的。但是两家的关系不知何时出现了扭曲,这就是所谓的错位吧。』 天照大人解释道,但我也没法再细问下去,所以换了个问题。 「土门学长和——莲华后来怎么样了?」 那两个人被灵能警察官逮捕了——把他们交给警察的人就是我。 『那两个人被送到了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也就是关押灵能力者的监狱。我并不想帮他们说话,想到他们的所为及所欲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处罚。 「土门……真是可惜。」 绮罗微微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你不是和土门学长的关系很差吗?」 「虽然从今年夏天开始就越来越差,但在此之前他一直支持着我。不知为何,我和执行部的人一直处不好。」 ……不知为何,吗。 「他是个会体谅人,八面玲珑的家伙——所以和我唱反调时我才会束手无策。」 说起来—— 我因为绮罗放出来的传闻被孤立时,学长也积极地向我搭话。当然那是因为我是神务省的退魔官才接近我——但事实上,这也让我过得轻松了不少。 天照大人不知是看出了我们之间的沉重气氛还是压根没当回事,马上又往下说。 『土门家也灭亡了呢——这是土御门家带头做的。毕竟是自家人的丑事。』 这方面大概会涉及到神务省和阴阳寮上头的政治话题吧,我这种区区小兵无法插嘴。 『但是』,天照大人似乎看穿了我内心的苦恼, 『请放心,她只是被操纵的,不会受到重罚。我也会去疏通一下。』 「是……这样啊。」 对天照大人的话,我只能选择相信。 何日才能与她再会呢,我在心中隐隐期盼之余看向了桌子上。杯子里的咖啡旋转着,黑与白混合在了一起。 不知天照大人如何看待这样的我,绮罗开口接过了天照大人的话题。 「土蜘蛛的残存势力也在顺利地追捕中。虽然还有部分人的藏身地仍未发现——毕竟只是时间的问题。多亏我在此之前就潜入开展了调查。」 听到绮罗的话,我抬起头,回想到还有几处在意的事情。 「你是如何潜入土蜘蛛的?这个组织的警戒心不是很强吗?」 「多亏了这个。」 绮罗缓缓地掏出了一张能面。 是当时土门学长焦躁地称作若女的能面。 「这是在土蜘蛛的组织里也是个重要人物的,若女的能面。」 绮罗用手指流利地转着假面,说道。 「土门对你所说的,学园是土蜘蛛的巢穴——这话千真万确。所有当上星宫学园学生会长的人,都被这张能面的意志附身了。」 「……能面的意志?」 「是几百年前的灵能力者。其怨灵依附在了这张能面上。近年来附身于这个学园的学生会长,靠人的灵力为生。一年后再换作另一位学生会长。并修改上一任会长的记忆。」 偶尔的确能听到类似的诅咒道具的话题。但没想到居然是在每一代的学生会长间流传——可是? 「可你却没事。」 「我并非毫发无伤,当时也被控制了意志。被上一任学生会长叫去办理交接手续时,突然遭到了这张能面的袭击——连睡了三天三夜。」 「然后呢?」 「我反过来操纵了它。因此,储存于这张能面里的知识也变成了我的。藉此知道了土蜘蛛的内情。」 「……这简直太厉害了吧。」 此前所有担任过学生会长的灵能力者高手都不敌的存在,居然就这样被她成功反制。 「也没那么了不起啦,只是我能做到的程度而已——虽然学到了许多知识,但每次回想时都必须和怨灵交涉。」 「…………是这样吗。」 她的话不是有意在谦虚,而是真心这样认为。 认为自己是天才的凡人到处都是,而认为自己是凡人的天才则极为罕见。面前的这位宝生绮罗就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其他人——特别是稍有才能却远远不及的人反感她的主要原因。顺带一提,因为同样的理由,我也不善于和她相处。 「这样一来——总算告一段落了。」 「……我们又要离开学园了吧。」 刚才一直沉默不言的圣开口说道,声音显得有些悲伤。 我们来到这个城镇是出于任务的需要,任务结束后就要离开。圣好像交到了几个很亲密的朋友,分别会很寂寞吧。 我也在这三天里,终于开始和执行部的部员以及同班同学多加交谈。感到有些可惜的我为此事向天照大人确认,可她借由八咫乌的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你们在那多呆一阵子。』 意外的回答。 此前说『忙到希望你们快点搞定那边的工作回来』的也是她。 「怎么了?还有……什么工作吗?」 『也许会有,也许没有,所以让你们多滞留一阵子——无事发生的话,就当作休假吧。你们也还是高中生,偶尔也过过高中生的生活吧。』 说完后,天照大人透过八咫乌的眼睛注视着我。 八咫乌的赤瞳看不出任何感情……但不知为何,在我的想象中,天照大人正露出温柔的微笑。 『而且——你们在那个城市还有要学的东西。』 不知道天照大人指的是什么。 最近一直这么忙,能放几天假也不坏吧。 「……既然您这么说,我们就承蒙厚意了。」 「又能继续和哥哥在一起了!」 圣开心地欢呼起来。 会为这种事感到开心——真是个好孩子。 「有八君你们在的话,我的心里也更踏实了。虽然我刚才那样报告,关于土蜘蛛仍然有许多不容大意的状况。」 绮罗也满足地点了点头。 『神在月我也会过去,在那之前你们就悠闲一些吧。有事再联络了。』 天照大人结束了通话,八咫乌扇动翅膀穿过侧面的窗户飞向空中。 目送它离去后,我又看向圣。 「那么既然如此,往后也要多多关照了。」 「好的,哥哥!」 「嗯,多多关照。」 圣和绮罗笑着点点头,于是,我们继续留在了这个没有神明祝福的城市。 「那么,走吧。」 我离开座位付完钱(我拿了发票,可以用经费报销),在咖啡店门旁——认出了坐在那里的一位脸上长满胡须的中年男性。 是鬼熊老师——他正在吃大号的草莓帕菲。 「你在做什么,老师!?」 「在店里要保持安静。」 鬼熊老师做出了符合老师身份的警告,同时用长勺挖了一勺帕菲送入自己的口中。脸上似乎微微露出了笑容。 「……老师也是人。在放假的日子一个人来咖啡店吃帕菲又怎么了。」 「那个,大叔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也显得太寂寞了吧。」 「不能因年龄而差别对待,御剑。」 「你连我的真名都知道吗?」 「毕竟是同事嘛。关于你的消息总是听说过的,据说是挺有活力的年轻人。」 ……同事。 想到这家店是神务省的据点—— 「……你是神务省的人吗?」 听到我的问话后,鬼熊老师坦率地点了点头。 「是的。和你同样是特务退魔官。」 特务退魔官通常要隐姓埋名。 虽然我认识几个,但不可能知道所有人。 「你们受到天照大人的委托来到这里,我同样是受到了大国主大人的委托,一直在这里当老师。在老师和经营者中没有一两个人帮忙的话,你们也没法转学进来吧。」 什么嘛……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自己人。 那样的话,要是此前能多提供一些方便就好了—— 「我的任务并不是调查这个城镇,只是监视而已。」 鬼熊老师告诉我。 我不禁想到,他肯定也有各种各样的隐情,在最重要的时候,到头来也的确帮助了我们。 随后,我们又闲聊了几句,老师说了这番话。 「……我说,御剑。我们老师——不对,你觉得大人对小孩有什么要求?」 「怎么了?突然问这种事……」 「就是超越我们。」 老师平淡地说出了答案。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如果能以一个人的牺牲保证万人的安全,那就值得去做。」 「…………」 我无言以对。 虽然我知道他所言在理,却无法认同。 「你所说的到头来只是小孩子的理由。是看不清现实的小鬼的胡言乱语。」 说到此处,老师突然做了转折。 「不过,你将自己的胡言乱语贯彻始终,并将其漂亮地化为了现实,做出了按照我——大人的理由无法做到之事。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鬼熊老师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后又吃起了帕菲。 ……难道说,我刚才被表扬了? 我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但开口确认也显得太不识趣了。 所以姑且—— 「谢谢。」 先表示感谢吧。 「我们要走了,老师也一起吗?」 「不,我还有要事。」 「这样啊……那么再见。」 我们低头致意后,打开店门。 我回头看了一下,看到鬼熊老师又向女服务员点了冰淇淋甜点……所谓要事指的就是这件事啊。 带着无语的心情,我走出店外——突然刚好从我身边穿过的男性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的左右额头长着扭曲的角。 「那个是……」 从外表来看,大概是人类和妖怪的混血儿。 他居然堂堂正正在大街上出行。 突然间,我向周围回望,又发现了几个同样的人。 路上的人群中,有几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猫耳猫尾的小学女生,全身长毛的彪形大汉,长着鬼手的男人。 不——还不止如此。 本来常人看不到的精灵和妖精若无其事地交谈,享受着购物。店员也会正常地接待他们。 我进店时还是早晨,所以没有发现——城市里现在充满了活力。 「喂,这是什么回事?」 「公然在大街上……」 我和旁边的圣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 对我来说,他们以及她们并不陌生。 从事这样的工作,就会理所当然地与这类存在产生交集。 但就我所知,他们在人类社会中要隐藏起来。 打扮成人类的样子,活在人类社会中。 不会像这样暴露出真正面貌,在大街上昂首阔步。 但是,如今的这个城市。 绮罗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说道。 「噢,终于变回往常的状态了。」 「往常的状态?现在?」 「虽然主要盯上的是人类,但市长发布过通知,让居民们尽量避免在外面走动。」 看来,我和莲华一起逛过的,那个宁静的城市才是其异常的一面,眼下的混沌状态才是正常的星宫市? 「现在才是这里的日常风景?」 「嗯,是的。灵能力者、妖怪、精灵,所有人都能随心所欲,安心自在居住的地方——就是星宫市。」 绮罗露出了调皮的眼神,看着我得意洋洋地说道。 「如何,这个城市很棒吧。」 我一时难以回答。 ——没有神明祝福的城市。 但我也得知,这里也是所有人都能微笑着悠闲度日的地方。 如今,我依然对此地拒绝神明统治的居民心怀芥蒂。 但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从他们的脸上就能一目了然。 那么——这样的城市也是可以存在的吧。 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面对绮罗的问题,我只是坦诚地回答道—— 「……嗯,也许吧。」 我突然抬起头,刚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大量凯斯柏莎,正如绵毛般在空中随风飞舞。 「那我告辞了,学长。」 「嗯,再见。」 当天傍晚。 与圣和绮罗在学校告别后,我偶然遇到了那名一年级的执行部部员。 我和她闲聊了三十分钟左右,然后分别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自那起事件后,我和她的关系不像以往那样险恶了。 刚才正常地交谈后,发现她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好人。 我再次感受到,此前我的双眼肯定有雾里看花的时候。 他们不向神明谄媚,想以自己的意志立足于世间。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会接受他们的这种思想,但已经能够理解他们有着自己的矜持。 「果然,世间有着千奇百怪的想法呢。」 「怎么了,突然发感慨。」 肩上的小黑感到蹊跷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感到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这还用说,你还只有十七岁吧。简而言之还是个黄口小儿。世间满是你要学的东西。」 「我知道,我明白——只是再次体会到了这点。」 「嗯……算了,你明白就好。」 说着,小黑在我的肩上麻利地用舌头梳理起自己的毛。 黄昏的夜色中,我们就这样走在铺着红砖的路上。凉风吹拂,远方传来寒蝉的鸣叫。 抬头仰望,重重云层染成了暗红色,还有蜻蜓飞翔。 差不多暑气即将退尽,季节也转入了秋天。 我无心地眺望着眼前的景色,喃喃自语道。 「也许——我的老家也有另一面吧。」 「……说的也是吧。」 逃离的老家,避而不谈的过去。 虽然对现在的自己并无不满,但在那里说不定还有某些重要的东西,这又让我的心里稍有不安。 小黑教导起我。 「但是呢,八云。呆在那个家里,你是绝对不可能超越那时的自己的。仅从这个观点来看,那个家,就是你认识到的那个家。」 小黑说得很肯定。 「嗯……是这样没错。」 我也以此作答。 随后对话就中断了。 我和小黑一直在一起,总会出现像这样沉默的时间。但并不是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 反而,这种时间更能保持平静。 我和它已经熟悉到了这种程度——说不定真的比家人更亲密。 我们来到宿舍前,注意到旁边树丛的对侧有什么动静。 「……八云。」 「我知道。」 小黑叫了我的名字,我点点头。 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快出来,你在那吧。」 在我的招呼下,那个人从树荫中露出身影。 与之前一样,穿着连脑袋也罩住的清一色黑衣,戴着简朴的面具——正是那个把我击飞到女生宿舍露天浴池的家伙。托这货的福,让我看到了圣有失体统的样子,我还没为此致谢——不对。 现在问题是,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到头来,你和灵力强夺事件以及土蜘蛛都没有关系。」 我开口说道,而黑衣人只是用眼睛透过面具注视着我—— 「那么,你为什么要尾随我,打倒我,甚至想将我在社会意义上抹杀掉?要是在那里的女生不是圣就糟糕了。」 「只是在这种地方遇到了离家出走后隐姓埋名的你,想要观察一下。」 我没有期待能得到明确的答案,对方却做出了回复。 有些耳熟的声音让我的身体僵住了,等到理解了话中的意思后,我又瞬间石化。 然后在我的面前—— 「你依然在挥舞着软弱的剑呢。」 黑衣人说着,一下子取下了假面。 那是我熟悉的美丽容貌。 摘下盖住脑袋的帽子,为了不妨碍视线而精心打理的短发露了出来。眯细的眼眸中放射出来的视线,如同磨利到极致的刀刃般冰冷地刺向了我。 「好久不见了……哥哥。」 她——我的妹妹御剑茜,以没有一丝感情的语气说道。 待续 后记 初次见面的各位,初次见面。不是初次见面的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干。 一直都想在后记里说这句话。 那么,这本就是新系列『you are my hero 1』。 关于作品 如果说前作『神明的工作』,是一个突然成为神明的少年的故事,那么本作『you are my hero』,就是一个希望成为英雄的少年的故事。 对各位来说,英雄是怎样的存在呢? 对我而言,小孩子时看的假面骑士(不特指具体哪一位骑士),就是所谓英雄的象征。 不过要是知道自己无法成为那样的英雄,那该怎么办呢。 是放弃呢,还是挣扎呢。 本作的主角,是一位选择了后者的少年。 关于面具 谈到面具。 这一卷里,登场人物们各自都戴着各自的面具。 戴上面具,也就是隐藏本性扮演某种角色。 往往这都是一个贬义的形容,但我并不这样认为。 戴上面具,也就表现出自己想这样的意志。 不管本性如何,自己都想变成面具那样,这样的人反而很值得尊重吧。 然后说不定终有一天,面具也会变成真正的自己吧,我是这样认为的。 本作的登场人物们,也许也会迎来这样的一天。 关于『她』 这个故事中好几次出现了概括为『她』的代词。 这些代词全部指代同一位少女,不过这位『她』,在这个故事里充其量只是一个舞台装置,只是一个背景,在今后的故事里也不会有活跃表现的。 根据作品里某个人的台词,『她』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需要在这里进行说明,完全是我的创作能力不足所致。 关于干 换个话题,报告一下近况。 我的前作『神明的工作』,在台湾也发售了。 自己的作品能够远渡海外,实在很值得高兴,不过有一个问题。 也收到了台湾读者在推特上的支持信,但在最后有一句『不过干这个名字嘛……』。 由于有点在意,我就查了一下,竟然发现了一个冲击性的事实。 干这个词在台湾——呃,接下来不能在公众面前说下去了。要是在意的话请在网上搜一下吧。 哎呀真的,竟然……真是一个好捏他呢。 关于谢辞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插画的ぶーた老师,感谢您的漂亮插画。感谢您拓宽了作品的纵深。 责任编辑f先生,感谢您对经常将作品中的设定蒙混过去的我的指导。 与这一新系列发行相关的诸位,还有购买本书的诸位,请让我奉上最大限度的谢意,说一声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那么下回见。 干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yukira(雪华) 扫图:goldapple 翻译:失误小忍、lolihunter2、言の叶、yukira ——你,相信神吗? 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燃亮了一根蜡烛。 旁边骤然浮现出一张翁的能面。 之前在这里,应该存在七张能面,它们代表着名为土蜘蛛的组织的干部。不过现在只剩下这张翁面了。 ——不对。 翁的对面又燃亮了一根蜡烛,浮现出一张若女的能面。 「嗨,抱歉呢,特意叫你出来。」 若女的能面愉快地向翁面打招呼。这副口吻跟之前参加会面的若女截然不同。 也就是她觉得已经没必要隐藏自己的本性了。 「不过只有你一个人参加会面呢,翁面。」 翁面看来并不打算回答若女。 若女也不在乎翁面的反应。 「那么接下来是这次召集土蜘蛛的理由——不如就此罢手吧?」 这个问题翁面也没有回答。 「我们已经先后抓住了土蜘蛛的干部们。不,说实话,我真的小看你们了。我知道你们已经深深打入了权力层的内部,但没想到深入到了这种程度。警察署副署长,新兴宗教的教祖——还有星宫学园的学生会长,以及市内名门兼阴阳寮潜伏调查员。都是一群名气响当当的人物呢。」 若女所举出的,是包括若女自身的,土蜘蛛成员的真正身份。既然了解到这个份上,他们早已被捕了。 要么是从表舞台上堂堂正正地抓捕,要么是在暗地里悄悄地除掉。 「不过这也已经到头了,剩下的土蜘蛛还有三只。」 若女这句话印证了刚才的发言。 「我们一定会将你们全部抓住,让你们接受相应的制裁。所以再说一次,住手吧,翁面。」 说是再说一次,但语气也发生了些许改变,而成为命令口吻。 「我代表神务省退魔局告诉你——我们会将你们逼上绝路的。」 听见若女强硬的语气——翁面初次作出了回应。 「……神务省。」 既像是嘲讽,又像是压抑着某种怒气的声线。 「这群服从于冒牌神明的愚蠢人们。」 「冒牌神明,吗。这就是你战斗的理由吗。那就是说存在真正的神明了?」 「当然存在——我们所信奉的,是唯一绝对的神。」 几秒之间——两张能面互相对峙保持沉默。 「算了。」 若女先打破了沉默。 本来她就知道对方是不会听从自己的,于是语气中并无一丝遗憾。 「不管你抱有什么信仰,我都不能容忍你破坏现在的秩序。」 「为了我们的信仰,我们绝对不会放弃。」 双方的强硬语气中,都蕴含着不屈的信念—— 「那么——下次就在现实里见面吧。」 最后留下这一句话,若女旁边的蜡烛熄灭了,若女的能面也随之消失。 翁面也同样隐去了身影。 余下的只有彻底的黑暗而已。 第一章 0 星宫市市议会议员村雨天禅是土蜘蛛的干部。 他年至六十七岁依然意气轩昂,在议会中统领着与市长代表的主流派相对立的派阀。 说到身居高位的他为何会加入土蜘蛛这样的组织,单纯是因为他的野心。接管了上一代的政治资本,进入了星宫市议会的村雨,不打算在这个位置上蜗居一辈子。 所以,他需要别人没有的力量。 村雨选择的就是土蜘蛛的创造神明之力。 可惜——土蜘蛛马上就要土崩瓦解了。 「没想到事情会到达这个地步。」 在他那自豪的广阔宅邸庭院里,村雨孤身一人站在水池旁喃喃自语,最后再一次向池子里投食。 鲤鱼群弄出啪嚓啪嚓的水声。 村雨心想,和这城市的人们一模一样。 但自己不想成为被投食的饲饵。 不论如何都要在暴露之前逃离此地。但光是逃亡还不行。 自己还没打算就此收手,在逃亡地也要想办法保持住权势——因此要下定某种决心吧。 村雨取出手机,拔打了某个号码。 铃声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通了。 『您老人家亲自给我打电话,看来是被逼上绝路了吧。』 传来了年轻男性的声音。 他不是这个城市的人。 准确来说,是市外某个组织中负责与村雨联系的线人。 那个组织对土蜘蛛的研究很感兴趣,一直希望能与村雨接触。 「……是啊。」 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困境,让他胸中愤懑,但如今只能便宜行事。 「土蜘蛛马上就要崩溃了。我想加入你们的组织。」 『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会把我在土蜘蛛的研究成果交给你们。」 『这还不够呢。』 「你说什么?」 村雨大声惊呼。土蜘蛛的研究成果应该是他们亟需之物。 『我们也打探了情报——您老人家在土蜘蛛的组织中,也是在创造神明方面研究进度最差的一位吧。』 对方一语中的。 「……我还有钱。」 『我们也很有钱,而且比你更多。』 对方的话气得他想要摔手机,但好歹忍了下来。 「……你们有什么要求?」 『宝珠,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啊。 「那不是我的东西。」 『所以我希望你能抢过来。』 怎么能做如此危险的事!村雨把险些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这个仇一定要报,但眼下只能仰他人鼻息。 「……以我目前的实力可抢不过来。」 『我们也会派人协助。明天就能到你那边了。』 从他们行动的提前量来看,早就盯上那个了吧。 村雨咬紧牙齿,点了点头。 「……好吧。」 『那么,就这么办。』 对方挂掉了电话。 村雨把手机扔进了水池。 「有人么?赶快去召集能来的佣兵!不管花多少钱!」 他大声发布命令后离开了。 把手机掉入水池时发出的声音错当成投饵的鲤鱼们,也弄出了啪嚓啪嚓的水声。 1 「哈!」 我随着呐喊声挥下了太刀。 因为前阵子弄坏了一把,而最近刚领来的新灵刀,反射着月光斩开了眼前的黑雾。 『喔——!』 发出悔恨的惨叫后,黑雾——由人类的负面感情凝结而成,被称为杂灵的存在消逝了。 看到这个场面后,我呼了口气。 于是—— 「喂,祓除完一只杂灵也不能松懈。刚打倒敌人时更容易产生可乘之机。」 「嗯。」 我向着在不远处观察的黑猫回答道。 它名叫小黑——这位沦落到只能保持猫的外表的神,不知为何将我断定为英雄候补,让我接受锻炼。 听到它的忠告,我又绷紧了神经。 我如今正位于深夜的报废大楼里。 以前此地似乎是个补习班,但经年日久变得陈旧不堪,所以迁到了其他地方,只有这栋大楼没有拆除,依然留在了这里。 我——御剑八云在这栋大楼的屋顶上单手持着出鞘的太刀。 楼有五层高,屋顶狂风呼啸。入秋之后,夜晚急剧变冷,但杂灵退治的运动量足以热身,所以也不需在意气温。 「又来了。」 又一只杂灵在空气中逐渐显现身形,我挥刀斩了过去。 杂灵是负面感情的聚集物,放置不管的话,它为了让自身恢复中和,会从别人的身上抢夺正面感情,也就是快乐和希望。 因此,在废弃大楼这种杂灵容易聚集的地方,必须定期进行修祓,可是—— 「……今天的杂灵数多得异常。」 从刚才开始,屋顶上接连不断有杂灵涌出。如此看来,大楼内部又会是什么情况? 「因为星宫市是没有神明祝福的城市嘛,没办法。本来在神气的作用下能自然消除的杂灵,也会存活下来。然后就会聚沙成塔。」 黑色的宠物毫不体谅他人辛苦似的说道。 「大概马上就要结束了——离中心点越来越近了。」 杂灵退治也有其理论。 杂灵会被一个类似核心的东西吸引,称作中心点。 中心点不再是之前那样模糊的黑雾,而会获得实体,变成各种各样的姿态。只要消灭中心点,其他的杂灵都会自行散去。 不过,只要人类存在负面感情,杂灵中心点就会再次诞生。 其他人负责将四处逃窜的中心点赶到这里,我的任务就是给其最后一击。 没过一会儿——我又退治了几只杂灵后,小黑的胡子突然一颤,说道。 「过来了——八云。」 「圣他们好像很顺利。」 「因为他们不像你,都是优秀的灵能力者呢。」 「多嘴。」 对说我坏话的小黑回敬了一句后,我把手里的太刀收回鞘中。要是再把新发的太刀弄坏,又要写检讨书了。 「就在那里,正在上楼——来了!」 小黑话音未落,前方通入大楼内的铁门就被撞飞,敌人出现了。 外表是巨大的马。 毛色苍白,鬃毛化作蓝色火焰熊熊燃烧。 不过这仅仅是杂灵的中心点偶然化作的形态。 闯到屋顶的苍马,瞪向我的双眼中燃烧着怒火,不知是因为被围困至此,还是身为负面感情的具现体,从一出现就心怀愤怒。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对方敌意毕露。 一阵嘶鸣。 它的嘶鸣声听起来有种与现场不协调的悲伤,随后顺势反蹬地面,向我奔袭过来。 我正面挡在它的面前。 面对苍马,我迅速地垂下左手,打开手掌。 「来吧,天剑。」 下一瞬间,掌中就有了回应。 出现的天剑——拥有『能够斩断所有者相信可以斩断的一切』的力量,是我的王牌。 斩断一切,听起来似乎相当便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毕竟我没有可以斩断一切的自信。 不过——斩断杂灵这种程度的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计算着苍马快速冲来的时机,我手中的天剑一闪。 天剑的细刃切裂了苍马的面部,巨马的身躯立刻化作了黑雾,被风吹散。 「……呼。」 确认了自己的成果后,我舒了口气,收回了手中的天剑。 我姑且还记得刚才小黑的提醒,没有马上放松警惕,但确实感觉到楼内杂灵正在消散。沉闷的空气突然间变得令人心情畅快——这样一来,退治杂灵就结束了。 「辛苦了。」 「啊,谢谢。」 我和小黑互道谢辞。 「啊,哥哥!看来结束了呢!」 一位女生从屋顶损坏的门口出现了。 拥有顺滑黑发的少女。 身上穿着红白相映的巫女服,更增添了她的清秀魅力。大大的眼眸,其中一只隐约闪现着蓝色。 她名叫立华圣。 在这个城市自称伊势圣,和我同是神务省的退魔官。 她叫我哥哥,但和我没有血缘头系。 只是在被派到这里进行秘密调查时,为了隐藏真实身份而进行的伪装。 「啊,哥哥流汗了。」 圣说着从袖口掏出了白手帕,替我擦汗。在外人眼中很像是个勤劳能干的好妹妹,实际上却是外人。 她凑过来的脸让我感到有些害羞,于是我悄悄移开了视线。 无意中看向了圣进来的那扇门的方向—— 「哦,已经结束了吗。」 「不愧是能斩断万物的天剑。」 「太精彩了,学长!」 三名少年少女来到了屋顶。 他们都隶属于我在读的学园学生会执行部。 今天的退治杂灵是和他们联手进行的——倒不如说,最近每天都是这样的安排。 「……我先说好了,并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方便。」 我向嘴上说得轻松的他们抱怨道。 说明一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做这种事吧。 星宫市是只有灵能力者居住的城市,一个称作土蜘蛛的反体制组织以此地为巢穴发展壮大。 作为组织干部的本地名门土门家,本家嫡男土门加修和他的妹妹苏方莲华二人引发了创造神明事件。 他们袭击城市里的灵能力者,夺取灵力,并以此为基础创造出新神,实在令人震惊。 我和圣像是英雄般的解决了这次事件,但在学园里也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毕竟主犯土门加修是拥有庞大权限的学生会副会长。 为了弥补空缺,虽说也不尽然是这方面的原因,最近我和圣在协助他们学生会的工作。 因此和学生会的成员已经混得很熟了。 我好歹也算是潜入调查员,不想过于偏袒某一方的势力,无奈发生了许多事,身不由己。 自从我潜入这城市调查已经过了一个月。 我,御剑八云和周围的人已经能融洽相处了。 2 私立星宫学园,在星宫市里也算是拥有强大灵力的年轻人的聚集地。 除了一般高中的课程之外,学生还可以自由选择灵能力者的专业课程。 眼下正在进行的就是自选灵能科目之一的对人战斗ii。 灵能力是强大方便的力量,亦可用于不良目的。所以利用这种力量的犯罪一直不绝如缕。 为了对付这些坏人,对人战斗也成为必须要学习的科目,在灵能力者云集的学园里教授此课亦是理所当然。 「那么,今天也开始对人战斗ii的课程吧。」 学生们集合在操场上后,站在前面身穿运动服,头发乱蓬蓬的女老师说道。据说精心打扮一下会是位相当漂亮的美女,可如今她只是懒洋洋地告知了今天的课程内容。 「和往常一样随便两人结成小组对战。决出胜负后就进行下一场,受伤到不能战斗的程度就去医务室,那么大家加油。」 老师留下这句话,突然就离开了。 但她这种授课方法一如往常,学生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风格,各自寻找起对战的对手。 大家的行动都很迅速,没人想要逃课。 在这方面,真不愧都是选择了可以接受战斗训练的学校的学生。 他们不像普通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那样散漫地接受课程教育,而是明白这是为了自己的进步。 于是,我也寻找起战斗对手—— 「……请多多指教,伊势八云同学。」 一位单手拿着小太刀走近的少女说道。 为了不影响战斗,小个子的她理成了短发,不过挺得笔直的腰板,让她看起来不像实际那般矮小。 过于清秀的面容,反而有些冷酷的感觉。 她正抬头瞪着我。 顺带一提,伊势是我在此地的假姓。 「……佐伯。」 我面对她,夹杂着叹息地说道。 她是星宫学园的一年级生。 星宫学园灵能科目第一年的课程以基础课和室内教学为主,但学校认定免修的优秀学生可以跳级上二年级的课。 她就是其中一人——也就是一年级的优秀学生。 「我说,你又要来吗。」 「老师说可以找任何人当对手。」 最近,她在这门课程上一直似乎气冲冲地来向我挑战——而且战斗的结果从未改变。所以我面对她的挑战有些束手无策。 即使我拒绝,她也不会打退堂鼓。 「……好吧。」 看到我表示了同意,小个儿的她迅速转身拉开了距离,回头用小太刀的刀尖对准了我。 仅是这一系列的动作就让气氛紧张了起来。 「那我——要上了。」 「嗯,随时奉陪。」 我一回话,她就行动了。 咚——她轻蹬地面,用风一般的动作向我迫近。 我和她行动正相反,分腿沉腰,稳稳地扎起马步。然后顺势扭身,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太刀刀柄上。 摆出了居合斩的架势。 在我的太刀面前,她用可以说是鲁莽的速度从正面冲来——我将太刀从鞘中滑出。 电光火石之间,我找到了连自己都感到佩服最佳时机。 刀刃流利地穿过了她的身体——但没有斩伤她,毕竟在训练中我会控制力道不伤到对方。 不过根本没有变成以上的发展。 她轻易躲开了。 在毫厘之间闪过了我的会心一击。我笔直挥出的刀刃最后斩空,造成了穿透她身体的错觉。 等我回过神来,她冰冷的美貌已经近在眼前。 「啊——!」 我还未及收回太刀,小太刀已经缠住了我的太刀,并且将其从我手中击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顶在了我的脖子上——已经决出了胜负。 从开战到分出胜负,还不到五秒。 「我输了,佐伯。」 我认输后,她麻利地抽回了小太刀。 我揉着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稍微沾上了点血。以她的实力本可在刚好不伤及脖子皮肤时住手的——可我还是受伤了。 虽然我也无心抗议。 我转过身,捡起了落在一旁的太刀。 擦掉沾在上面的砂子,同时转回身体时—— 「请再和我比试一次。」 「我说啊,佐伯。」 她又拉开了和刚才同样的距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我混杂着叹息对她说道。 「直说吧,作为剑士的实力,你完全在我之上。再怎么与我训练都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你去找那种人吧。」 我所指的地方——在远离其他学生之处,有两名学生正在战斗。他们的战斗场面可谓激烈。 战斗的余波甚至传到了我这里,空气都为之震颤。 当然,他们和我们一样只是在进行课程中的战斗训练,可实力与一般的学生有着云泥之别。 他俩都是学生会的执行部成员。 一人是和我同年级的男生。 他是能精炼体内的气,增强身体能力的练气术使用者,擅长空手格斗,精炼的气如同紫色的火焰缠绕在双手上。 另一人和佐伯一样,是跳级参加这门课程的一年级学生。 身材矮小的她,轻松挥舞着与其体格完全不相符的巨剑,仿佛连大象也能一刀斩断。 在我刚来此地时,她一直敌视我,不过最近已经成了好朋友。 在我看来,他们二人都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而且——我眼前的这名小个子少女应该也是他们的同类。 比起在这里与我这名不怎样的剑士浪费时间,与那两人训练肯定更有意义。 「不,我想和你训练。」 但她完全不去看执行部成员们的战斗状况,只是一心一意地注视着我。 「请再和我比试一次。」 「……哈,好吧。」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架起太刀。 这名一年级学生一直向我挑战。 而且总是同样的结果——不论如何努力求胜,我还是无数次地败给了她。 ——到了午休时间。 「混蛋,好疼。」 孤身一人的我一边抱怨,一边向上走着楼梯。 在对人战斗课上受到的伤开始作痛了。 每一处的伤都不重,不过就像是切进了指甲缝似的。同样的感觉遍及全身,让我心情郁闷。 苦恼的同时,我来到了教学楼南栋的最上层。 这一层设有宽敞豪华的学生会室,以及其他学生会用的房间。 星宫学园在星宫市内也算是拥有强大灵力的少年少女的聚集地。而在星宫学园中,灵力最强的学生所聚集的地方就是星宫学园的学生会。 尤其是学生会的会长,拥有庞大的权限,甚至能对市政提出意见。 因此,在宽敞的学生会室旁边,还专为学生会长单设了一间会长室。屋如其名,是学生会长的专用房间。 我被广播叫来此处时,正一个人在食堂吃午饭,所以匆忙间随便扒了几口。结果只来得及吃了学校食堂的咖喱饭、拉面和猪排饭,只有六分饱——对剑士来说,也许这种程度刚好。吃得太饱会导致动作迟钝,这可不行。 我敲了几下门,从屋里传来了女性的声音。 「山。」 「事先没定过暗号吧。」 「噢,这个声音,还有这个吐槽,果然是八君无误。进来吧。」 我便打开了学生会会长室的大门。 学生会会长室比我想像的小——也许是因为左右都被高高的书架所占据。 中间只有接客用的沙发和矮脚桌,不过所有家具看起来都质优价高,不愧是会长室。 正对面是一扇大窗和一张也很高级的办公桌——一名女生坐在桌旁。 染不出来的自然金发,如同盛夏的天空般清澈的蓝瞳,散发出来的成人魅力,完全不像只比我大一岁。 ——星宫学园学生会长,宝生绮罗。 她也是我的同僚,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 「哟,你终于来了……为什么混身是伤?」 「发生了一些事,不要在意。」 「是吗,那就如你所愿吧。」 绮罗出乎意料地轻易附和了我的说辞,没有继续追问。虽然是我让她不要在意,可还是感到有些可惜。绮罗又露出了笑容。 「有什么事要在午休时找我,还打断了我的午饭。」 「我打断了你的午饭吗?和谁一起吃的?」 「没有,我是一个人。」 「嗯……好寂寞的午饭呢。」 「才不寂寞。」 说起来,一个人吃饭会感到寂寞么。 我偶尔会和圣一起吃饭,本来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吃饭而感到寂寞。 ……不,经她这么一说,我好像第一次体会到一个人吃饭是件寂寞的事,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到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直到不久前,我都是一直和她一起吃饭的。 ——苏芳莲华。 在土门家为了创造神明而培养出来的她,不允许拥有个人感情。 「先不说这个了。」 绮罗没有理睬微微陷入感伤中的我,打开了话匣。 「昨晚你干得不错,八君。」 「什么叫干得不错啊。」 我对她抱怨了几句,同时坐在了中间的沙发上。 虽然这个举动对年长且是学生会长的绮罗有些无礼,不过我和她的确已经熟悉到了这种程度——因为是战友,所以不必多礼。 绮罗也没有责难,只是混杂着西洋血统的清秀脸蛋露出了笑容。 「……我可没听说学生会会这么忙。」 最近每天都像昨天一样,放学后协助学生会去市内工作。 考虑到欠的人情和彼此的来往,帮忙本是责无旁贷,但最近实在太累了。 「为什么每天都是麻烦不断。」 昨天是杂灵退治,往前是抓捕迷途妖怪,再往前是对灵能力者之间的争端进行仲裁,这个城市的事件真是不胜枚举。 「原因当然是这座城市没有得到神明的守护。」 「……说来也是。」 星宫市是无神统治的城市。 这意味存在着普通城市中难以想像的弊端。 比如昨天的杂灵退治,即使出现更严重的灵力灾害,基本上也需要人类自行应对。 而且,这座城市本身就更容易遇到麻烦。 无神统治——即是没有神的祝福。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协助维持城市的治安。即使是其他的普通学校,学生会也会参与清扫的志愿活动吧。其实是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吧。」 「总之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八君。」 面对我的吐槽,绮罗回以清爽的笑容,我却觉得添了不少麻烦。 「……我说,绮罗,我姑且也算正在休假中吧?」 「的确天照大人亲口承诺,让作为神务省退魔官的八君稍微休息一下呢。但你现在是我们学生会的一员,必须履行这方面的义务。」 「所以我都说了,根本不记得有加入过学生会……」 我无力地提出反驳。 这个学园的学生会大体上分为执行部和实行部两部分。 执行部是由学园的学生选举出来的精英集团。 在这个强大的灵能力者聚首的学园里,校风人人渴望自立,即使刨除人望的因素,想要获选必须要在作为灵能力者的实力上出类拔萃。 与之相对的实行部是遵从执行部命令的部门,只要学生会长或副会长认可就能加入,不需要额外的手续。 学生会长绮罗把我塞进去的地方,就是实行部。 但是,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没有答应过—— 「抱怨之余最终还是会替我干活的八君,最喜欢了。」 「是,是。」 最近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这种性格,所以只能自暴自弃地附和了。 怎么说呢……我不擅长面对强硬的人吧。 「不过,总得有点好处吧。」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期待。但绮罗做出了认真的回应。 「原来如此……就是说,八君想要某种回报。」 「不,我也没说回报——」 在我反驳之前,绮罗从容地站起身,转头合上了窗帘。 外面还是白天,从窗帘的缝隙处漏进来的阳光依然是某种程度的光源,可室内突然就暗了下来。 「怎么了,绮罗?」 她的行为让我困惑不已。绮罗转回身,嘴角浮现了淡淡的、魅惑性的笑容,让我的心头一颤。 「那就这样吧——给八君一些褒奖。」 绮罗缓缓绕过办公桌,走近我坐着的沙发。 怎么回事,绮罗想干什么? 我被不知从何处弥漫过来的怪异氛围所吞没,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跟随着绮罗的动作。她也坐在了我坐的沙发上,柔软的坐垫轻轻一抖,承载住她的娇躯。 随后绮罗向前探身,朝我接近。 不知是洗发水还是香水,抑或是她自身的体香,总之某种甜美的香气向我袭来,搔弄我的鼻头。 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仔细吟味,绮罗果然是个尤物。 她拥有那种不再是美少女,而应奉作美女的成熟之美。加之她身体流淌着的西洋血统,更赋予她一般日本高中女生所不具备的妖艳。 「来吧……闭上眼。」 「啊……嗯……」 我仿佛屈服于这种难以抵抗的魔力,遵从了她的命令。在我的面前,只听见绮罗在悄悄地做着某种准备的声音。 绮罗的身体再次向我贴近,柔嫩的肢体在我的肩膀留下了温热的触感。 「绮罗——」 「嘘,安静。来,慢慢张开嘴。」 我的期待在胸口越来越强烈,如她所言张开了嘴——突然某种硬物插了进来。我下意识用嘴唇抿住。 「…………咋沙啥嘛(这是什么)?」 「饼干。是我亲手做的。」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混蛋!」 我嚼着饼干张开了眼睛大喊道,绮罗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怎么了,八君,为何如此生气?」 她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我姑且一问,你为什么要拉窗帘?」 「当然是因为作为学生会长,单独给某个学生褒奖不能被别人发现。学生会长必须平等待人。」 「让我闭上眼睛又是为何?」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的时候,心跳不已的感觉会产生加倍的愉悦。」 「…………这样吗。」 依照绮罗的个性,刚才的举止的确只有她所说的这种意义吧。 她真的没有调戏我的意思。只是不清楚自己的行径会让对方产生怎样的想法——特别对方是男性的时候。 我在此前和她的相处中,曾数次对她不自觉的行为兴奋起来,虽然每次都会让我失望。 我早就决定不再被她迷惑了!我这个笨蛋! 「那么,褒奖也给你了,闲聊到此为止。」 绮罗麻利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打开窗帘坐回了学生会长的椅子上。 「八君今天和明天可以不用来帮忙学生会的工作了。偶尔也缓解一下疲劳吧。」 「我都说了根本没有加入学生会。」 「这个不谈了,还是说正事吧。」 我的抗议被她轻易地化解了——不听别人意见的家伙。 「今天把八君叫到这里,并不是特意为了给你褒奖的。」 「肯定不是吧。」 我懒散地靠在了沙发背上。 「我拿到了你拜托的情报。」 这句话让我马上坐了起来。 「情报?」 「嗯,关于你的妹妹——在这个学园叫做佐伯茜的少女。」 绮罗的话让我回想起了前阵子的事。 3 「好久不见了……哥哥(兄さん)。」 夕阳斜照的学校里,我的妹妹茜翘起嘴角接着说。 「不对,应该说初次见面吗——伊势八云同学。」 口气像是在揶揄使用假名的我。 她的视线从没有看向坐在我肩膀上的小黑,我知道她这种不自然地避开视线的动作,是故意忽视的意思。 小黑也把对话的任务托付给了我,自己看向别处。 「你……为什么……?」 我是想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茜作为我的妹妹准确理解了我的意思,回答道。 「和你同样的原因。只是所属的组织不同。」 「组织……?」 「我和你一样,也隶属于某个组织,而且接到了潜入这里的任务。」 「……阴阳寮吗?」 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沉默就是回答。 阴阳寮是和我所属的神务省相对立的国家机关,聚集着一群不向神明低头,纯粹的灵能力者。 我出生的御剑家是代代皆为灵能力者的家系,与阴阳寮关系密切。所以说到我的妹妹会加入的组织,只能想到阴阳寮。 御剑家的本业是民间的退魔师,但分家的人经常会加入阴阳寮。但万万没想到本家的人——而且被誉为剑术天才的茜会这么年轻就加入阴阳寮,并执行任务。 「祖父他们为什么会让你……」 「是我提出来的。和祖父他们没关系。」 ——自己提出来的? 「为什么又做这种事……?」 「为了找到离家出走的你。」 当面听到妹妹亲口说出这句话,哑口无言的我只能注视着她的面容。 「祖父没有四处找你,只说了句随他去吧。但我不能认同——所以打着武者修行的幌子,得到了可以加入阴阳寮的承诺。」 「……只是为了找我?」 「因为你离家出走后,我没有能找到你的门路。」 和不顾一切地逃出家门,以致差点死在路上的我不一样。我的妹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能干的妹妹。 「我在阴阳寮工作,借机搜集和你有关的情报——但通过阴阳寮也找不到你的所在地。真没想到,你会在神务省。」 瞒过作为国家机关的阴阳寮的眼线,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有像土蜘蛛这样的地头蛇组织,或是更加严密的组织才能做到。神务省即是后者,我作为特务退魔官,相关情报得到了保密。 相比之下,最初到访这个城市时就流言不断,这才不正常。 「这样就好……虽说是出于偶然,但总算找到你了。」 茜再次抬头看向我。 直率的眼神与以前的她没有丝毫改变。严于待人,更严于律己,可谓是剑士的模范——不,应该说是女武士般的眼眸。 「哥哥,找到你之后,我有事要问。」 茜停顿了一下,问话时的表情依然不变。 「——你为何要逃出家门?」 「不对,我不是逃跑。」 我当即作答。 「我认为自己在那个家里无法成长。」 「只要自己努力,在哪里都能成长的。」 茜尖锐地否定了我的反驳。 只要自己努力,在哪里都能成长的——茜所说确实在理。 但那是天才的道理。 对我是不适用的。所以我才离家出走。 「你只是在逃避。」 一时之间,我无法反驳茜的断言。 但是—— 「——我不允许你再侮辱他。」 我肩膀上的小黑不高兴地说道。 它那双金色的眼眸瞪着茜。 茜依然少言寡语,不过终于看向了小黑。 她的视线比看向我时更加严厉——如同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说实话,我不知道茜为何会如此地恨小黑。 我对此一筹莫展之际—— 「哥哥(お兄さん)?」 我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便转过身看见了圣。 她似乎是偶然路过。 平时一直挂着微笑的温柔面容上,似乎流露出某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注视着我和茜。 「啊,圣。她是——」 「哥哥,吗?」 我正准备向圣介绍茜,茜却喃喃自语起来。 「不是的,茜。她是……」 要向谁介绍谁呢,我手足无措起来。 茜没有看向圣,只是对还在迷茫中的我说道。 「我认识她——伊势圣同学。是伊势八云同学的妹妹吧。」 口气像是在责备我。 我还来不及回话,茜就身体一转。 「喂,茜。」 「我在这里叫佐伯茜——这点也和你一样。」 我想要叫住她,她背对着我说道。 「请用姓氏来称呼我。」 「……嗯。」 「总之——我一定要把哥哥带回家。」 如此宣布后,茜离开了。 她的背影明显是在拒绝我追上去。 但是,哥哥……吗? 「看来你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呢。」 圣体恤的话治愈了我的心。 4 这就是前些天与妹妹御剑茜——在学园里叫做佐伯茜的她再会时的情形。 我把此事告诉了绮罗,并拜托她调查。 「说起来,你早就认识茜了吗?」 「她在学校里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实力的学生,名声远扬。虽然是在四月正常入学,但马上就崭露头角了。」 绮罗重新坐回办公桌旁,手指交叠,下巴搭在合起的手背上,看向我。 「但此前我不知道她是阴阳寮的调查员。她——在学校里叫佐伯茜,的确是阴阳寮派来的特工。我们叫做退魔官,他们称为祓魔士。她是八君的妹妹?」 「嗯,是的。」 「那就是剑士一族的本家成员吗……怪不得这么优秀。」 「……有那么优秀吗?」 「普通科目和其他的灵能科目只是中等偏上的程度——但战斗力很强。八君说她是剑术天才也能理解了。年纪轻轻就拥有这样的实力,越想越让人害怕呢。」 绮罗如此盛赞她,不过在年轻就拥有可怕的实力这点上,眼前的这位学生会长也是一样。当然,茜拥有绮罗所说的那种战斗力——也就是专攻剑术能力也是事实。不仅是茜,我们剑士一族一直走在追求这种能力的道路上。 虽说,我是一个掉队的。 绮罗没有顾及沉思中的我,继续往下说道。 「阴阳寮也派了好几个人过来。其中之一——」 「就是茜吗?」 绮罗点头示意。 「这是我自己查出来的消息——此前的事件发生之前,阴阳寮似乎也察觉土门家有些异常。特别是最近的举动。」 发动事件的土门家是星宫市的名门,亦是阴阳寮的首席土御门家的分家。 整个家族都是像我和绮罗这样的潜入调查员。 虽然在漫长的年月里,土门家背叛了本家,加入了土蜘蛛。 「大概阴阳寮打算在事态浮出水面之前内部解决。但八君和我将他们的背叛公之于众,并且逮捕了他们——总而言之,让他们任务失败的就是八君。」 「……这样吗。」 大概此前的再会时,茜对我抱有敌意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接下来才是正题——如今在这个城市里,神务省和阴阳寮为了各自的面子正准备进行一次大决战。」 「大决战,这说法真吓人呢。」 「咱们要做的事还是一如往常。找出土蜘蛛的残党余孽,加以逮捕。只有这点。」 绮罗耸了耸肩膀。 「现在仍未逮捕的土蜘蛛残党中,要重点关注的是在土蜘蛛的会面中称为翁的家伙。那家伙在土蜘蛛中也算是重要人物——甚至被视作首领。即使我搜索若女的记忆,也找不到有力的线索。如果更深地潜入记忆中,说不定能有所发现……但我想尽可能避免这种做法。」 若女是她持有的能面的名字。 其原本是土蜘蛛的干部,依附在能面上的怨灵,后来附身在每一代星宫学园学生会会长上,并按自己的意志操控。 绮罗在就任星宫学园学生会会长时也遭到袭击,但仅凭自身的精神力就实现逆袭,并将怨灵的知识化为己所用。 不过,提取知识并非随心所欲,每次提取都要和若女的怨灵拼个你死我活。 「总之,阴阳寮为了挽回颜面,非常执着于逮捕土蜘蛛。」 绮罗说到这里,露出了女王般的微笑。 「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亲手抓住翁面。这样就能抽肿阴阳寮的脸了。」 「……你好像对阴阳寮抱有特别的敌意?」 「没有吧?这是作为组织的问题,八君。」 「我对这些没兴趣。」 绮罗没有再说什么,耸了耸肩膀。 看她的神情,我察觉到自己说了些孩子气的话。虽然我无法认同绮罗的观点——不过她的确不止比我大一岁这么简单,显得成熟很多。 不知为何,她的这副神情让今天的我感到有些讨厌。 「总觉得,你一直是这样。」 「嗯?感觉你话里有话呢。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该怎么说呢……明明自己拥有无所不能的力量,却非常重视组织的秩序。外表看起来自由奔放,实际上顺从于组织。」 「虽然不知道八君是如何看待我的——我也本来打算自由行事的。毕竟我是正统的破戒僧家系。身上流着那位玄奘三藏的血呢。」 「没什么证据吧。」 她时不时就会提起这件事,听多了就能明白,她只是如此自称而已。 「总之,我也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才会呆在这里。」 「你真的……很厉害呢。」 我由衷地感叹道。 绮罗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相信自身力量的人,有着某种共通的从容。因为脚踏实地吗——与这些人相比,我又如何呢? 我是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 但又不像绮罗那样,对神务省的退魔官这个身份,拥有坚定的认同感。 逃出老家御剑家,成为星宫学园的学生也只是一时之计。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与你相比,我只是一棵无根之草。」 面对我的自嘲,绮罗露出了笑容。 「八君保持这样就好了。也许八君是个居无定所,过着风一般的人生的人呢。」 ——风,吗? 比起无根之草,的确这个说法更好听。 「说回正题。后天周日,我有事拜托八君。」 「我已经在做了吧。」 「不是学生会的工作,是神务省的。我已经取得了上级的许可。」 「呼,那也无所谓……只要我也协助抓捕翁面,或是其他余党不就好了?」 「嗯,那件事当然也会让你帮忙,但最近要做另一件事。」 「还『当然也』,你到底还要怎样使唤我啊……另一件事是?」 到头来我还是询问起工作内容,绮罗翘起嘴角一笑。 「希望你保护一颗宝珠。」 「保护宝珠?」 「对,那颗宝珠非常非常重要,而且很危险。最近会从星宫市运到外面。届时希望八君能保护它。」 「嗯,是怎样的宝珠?」 「现在不在这里——在市政府里。」 「噢……那座傻大粗的建筑吗。」 在星宫市中心的某个建筑群中,市政府大楼就是其中的一栋。 「现在要把宝珠送到在伊势的天照大人那里。运出这个城市后,交接方面由神明那边负责——但在这个城市里不行。必须要有值得信赖的人保护宝珠直到市外。」 「然后就让我来……难道又要让我当诱饵吗?」 在此前的事件中,以事后同意的形式把我当成了诱饵。 「什、什、什么?怎、怎、怎么会是诱饵——」 「不要故做惊慌。」 「哎呀,你真不配合呢。」 绮罗马上变回了原本的语气,靠在了椅子背上。 「我发誓,我没听说这次工作是为了引出土蜘蛛的诱饵。当然,也有连我也被隐瞒的可能性。」 「我相信你。」 对于我这种只会战斗的人来说,只能选择服从命令。 「总之,收集情报由我负责,在周末前你就休息一下吧,此前你的工作那么忙。」 「是吗……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看向房间里的时钟。 「哦,差不多预备铃要响了。」 我说着从沙发站了起来。 「下午也有灵能课程,加油。」 勉励我的绮罗自己却无意起身。 「咦,你没课吗?」 「灵能科目我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所以能随意行动。」 「……你真是太厉害了。」 面对平淡地说出这种话的绮罗,我只能表示惊叹。在这个学园升入三年级会有相应的高级课程,可连老师们都判断她不用学也没问题吧。 「再见。」 我承受着自卑感的折磨,道别后离开了学生会会长室。 关上了门,我突然想到。 ……咦?休假暂且不说,最终我不还是被决定要忙碌工作吗? 5 「……就算今天可以自由活动,现在要做些什么呢?」 放学后,今天最后一门课也结束了,我在学校里嘀咕道。 回想起来,自从进入神务省就一直任务不断,在这个城市得到休假又被迫去协助学生会的工作,说实话不知道怎么打发自由时间。 「没有工作反而感到不知所措,真像个工作狂呢。」 小黑跳上了我的书桌,说道。 「……是这样吗?」 「培养点兴趣如何?」 「会沉迷下去吧,你不是说有时间还不如用来锻炼么。」 在我和小黑聊时—— 「喂,伊势,有空吗?」 同班同学山田太郎过来向我搭话。 且不说山田这个姓氏,太郎这名字感觉就是故意起成大路货似的。 作为灵能力者,他和我同样是在前线战斗的纯战斗人员,所以在数门自选的灵能课上同班,现在算是偶尔会聊聊天的关系。 「嗯,有什么事?」 「伊势明天周六有时间吗?」 「明天?刚好学生会没工作。有什么事?」 我居然不小心说出了这种话,这样一来就完全像是学生会的人了。不过,山田没有察觉到我心中的懊悔,继续说道。 「班里的人要一起出去玩,你来吗?」 「……也包括我吗?」 意外的邀请。 虽说我和班里同学的关系已经有些好转,但在班里依然被敬而远之。 因为我是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的传闻,大部分的同学都和我保持着距离。 和某几个人之间还有特别明显的隔阂——虽然是由于我和某位少女的关系。 所以,这次的邀请是怎么回事? 中午绮罗让我周六休息一下。 我自己也想尽情地玩一玩—— 「嗯……这个嘛……」 「哦,好的!」 我的本意是想再考虑一下,但山田似乎认定我答应了,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跟还留在教室里的几名学生说道。 「噢!伊势也参加!」 「哦,伊势同学也来吗,欢迎。」 一位吊眼梢,头发齐肩的少女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大家都不管她的真名,称呼她为魔女小姐。 人如其名,她是学习了西洋魔女术的魔女,有人曾目睹她骑在扫把上,以超高速在都市上空飞行。 「好,再加一个名额。啊,要收会费。」 班里的话题已经把我会参加当作前提。 如今再拒绝就显得很不给面子,该怎么办? 「你就去吧,八云。」 小黑劝我说道。 「小黑?」 「我也说过,不能天天都只顾着锻炼和工作。偶尔和朋友玩一玩也是必要的吧?战士也需要休息。」 「真罕见呢,平时你总是在教训我为了成为英雄,只有不停地锻炼。」 「我就直说了吧,不管你怎么锻炼,都无法跨越凡人与天才之间的那条线。于是也得考虑另辟蹊径。」 「别说得这么直白——虽然的确如此。」 小黑一如既往地挖苦我,我也一如既往地回敬。然后我回复了山田。 「好的,我也去。」 「那么,现在去咖啡店制定计划吧。」 咖啡店指的是学校里的那家。 装潢考究,菜品丰富,因为服务员的工资由学校出钱,所以价格也很便宜,是一家高中生也可以随意出入的咖啡店。 这所占地面积广阔、资金充沛的星宫学园,与其说是高中,更像是所大学,就连咖啡店这种设施也有。 我和山田,以及其他同学一起离开了教室。 小黑像是在宣称此处是自己的专座似的,坐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走下楼梯,在鞋柜前厅换鞋,走出了中央教学楼,迎面而来的微风令人心旷神怡。 我抬头远望,天空清澈,之前的残暑业已散去,已经能够感受到秋意。远处的群山也染上了秋色。 一名美少女正站在门厅前。 一只眼眸是蓝色的,长发黑色亮丽——是圣。 「啊,哥哥,要回家吗?咦?那边的人是?」 圣看到我和同学一起走出门厅,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嗯,是我的同学。」 「是这样吗?哥哥一直受大家照顾了。」 圣低头行礼,这方面完全符合妹妹的作风。 「噢,妹妹!」 与圣相反,山田兴奋地喊了起来,让我感到有些不快,我用手向圣微微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抱歉,圣,今天我要和他们一起去咖啡店。」 圣是在习惯的时间,在这里等我。 「这样吗……我本想着和哥哥一起去玩玩的。」 圣的语气显得很遗憾。 做事一丝不苟的她,是想尽量和我这个在此地的同伴加深关系吧。 不过,今天我事不凑巧。 「啊,抱歉,今天我要和他们——」 「妹妹当然也要一起来!」 「大家一起玩最棒了。」 我本想跟圣说不能一起去,却被班上的同学们打断了。他们热情的气势,让当事人圣有点茫然地直眨眼。 我也不理解他们的反应。 「圣一起来会有些奇怪吧。」 「怎么会,哪里会奇怪!」 为什么山田会用责备的语气。 「和班里同学玩,带着妹妹的话——」 「这样就好!」 山田突然用胳膊揽住了我的肩膀,顺势把我从圣的身边拉开,虽然我没有和男人亲密接触的兴趣。 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听好了,伊势,不对,八云。她——你的妹妹伊势圣同学,如今在这所学校里的人气正在飙升。」 「为什么?」 「本来就是个美人,而且是转学过来,尤为引人瞩目。清秀的举止,有礼有节的态度,对所有人都温柔热情的性格,瞬间就跃上了本校美少女的排行榜前列。」 「还有这种排行榜吗?」 这个云集着优秀的灵能力者,也会进行战斗训练的学校,意外的世俗呢。 「顺带一提,第一名是学生会会长宝生绮罗学姐——总之,不止是男生,连女生都将你的妹妹当作憧憬的对象。已经取了个和名字相关的外号,叫作『圣女』。」 怎么会这样,的确圣是与这个称号相符的清秀美少女,但也太夸张了——此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眯起眼睛轮流扫了眼班上同学们的脸色。 「啊……你们不会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圣吧!?」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都别开了视线。 ——不知为何,圣也很开心地注视着我们的反应。 御剑茜从某个教室的窗户眺望着,一群像是同级生的学生们和哥哥一起走出了门厅的情景。她的表情僵硬,看不出任何感情。 只是——用力地咬了一下牙齿。 「在意哥哥的事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向她问道。 是个满脸胡渣的壮汉老师。 他姓鬼熊,主要教二年级,在这个城市里是茜在阴阳寮的上司。基本上来自阴阳寮的任务都是通过他传达的。 他也是茜在这个城市的保护人。 「当然。」 茜说着从窗外移回了视线。 「只要一不盯紧,那个人就会自己一头栽进麻烦里。」 「那样能活到今天,也是了不起呢。」 「只是运气好而已。」 「那也是实力之一。剑术才能并不是一切,你对此不是最清楚吗?」 这句话让茜用力地咬紧了嘴唇。 「你是本来可以自由行动的祓魔士,但如今要接受我的命令,你明白其中的原因吧?」 「……嗯。」 茜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你不能再失败了。这点你也明白吧。」 「…………嗯。」 茜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 「那样就好。你有新的任务。明天协助其他阴阳寮的人,去抓一名土蜘蛛的干部。详细情况稍后再传达。」 「我知道了。」 「……切忌单独行动。」 鬼熊说完,转身离开了教室。 茜攥紧了拳头。 她再一次看向窗外。 她的哥哥正和朋友们——还有立华圣一起,愉快边走边聊离开了视野。 第二章 0 在灵能特区星宫市自警团中也拥有首屈一指的实力的第八分队。 通称『hunt dogs』的八分队队长六车俊树突然受到某些人的袭击,是在他和同伴聚集在星宫市的某个仓库里的时候。 当然六车也是被称为自警团王牌之一的精干能力者,他立刻进行了反击。竭尽全力发挥灵力,挥舞着爱用的剑。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最重要的是对手也都是高手。 很快六车的同伴们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在对手之中也属特别难对付的是一个少女。 以二刀流驱使两把小太刀的那个少女,宛如小型的龙卷一般横行无阻地斩倒了六车的同伴们。犀利无比的剑技——六车作为灵剑使被她的动作惊得倒抽了口凉气。 虽然难以置信,但那个少女的剑法远远凌驾于六车之上。 做出这样判断的六车,逃出了同伴们正在一个接一个被干掉的仓库。 他抛弃同伴们,一溜烟就跑了。 不能和那种家伙打,就这样逃走藏起来吧。 他做出这样的判断,正打算穿过仓库背面的巷子——突然,身体完全动不了了。转动眼睛一看,脚下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纹样。 这是—— 「不动缚咒——只要你心中还有罪恶感,你就无法离开那里。」 像是回答六车的疑问一样,巷子前方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是个将有如模特的匀称身体包裹在佛僧的黑衣中的金发碧眼女子。 六车对她的长相有印象。 她是在六车作为『hunt dogs』的队长维持城市治安的时候,常常来协助的星宫学园学生会会长。 「哎呀真是太好了。身为自警团队长的人竟然会是土蜘蛛成员,不过看来你还多少留着点罪恶感啊。」 「宝生……绮罗!」 「真是遗憾啊六车先生,承蒙你照顾了不少。没想到你竟然会加入那种组织。」 她像是打心底里感到悲哀一样,眉毛撇成了八字。 「我,我是……」 「算了,事已至此就没办法了呢。」 正当六车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下子换回原来表情的绮罗,刷地将手中的锡杖尖端指向了六车。 「详细情况等审问的时候再问,在那之前安心睡吧。」 砰地一声,锡杖轻轻敲了一下六车的额头——六车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由于意识中断,不动缚咒失去了效力,六车的身体乏力地倒在巷子地上。绮罗没什么感慨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她忽然想起某件事,蹲下身子在他怀里摸索着。 绮罗从他怀里取出的是,一张能面。 那是——怪士。 「哼,是怪士吗。」 对于到了这地步,还宝贝地随身揣着这种东西的六车,绮罗发出了扫兴的声音。 「于是,这样一来土蜘蛛也就抓住五只了——还剩两只。不过不管哪个都尽是棘手的货啊。」 回想起至今为止抓住的土蜘蛛干部们的真实身份。 狐是城里的名门。 童子是新兴宗教团体的教祖。 般若是城里警察署的副署长。 然后——若女是星宫学园的学生会长。 所有人都在离权力相当近的地方。 该说真不愧是扎根在这个城市几百年的组织吧。 「算了,都这个时候了,就将毒脓都挤出来吧。」 在她自言自语着正打算搬运昏厥的六车时,一个少女从空中落到了巷子里。但已经注意到她气息的绮罗并没有过于惊讶。 带着两把小太刀的少女是——御剑茜。 身着星宫学园校服的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六车后,瞪向了绮罗。 「……尽做些小偷行径。」 「因为你们一副会放跑他的样子,我才替你们抓住他的啊。不如说希望你能感谢我一下呢。」 「我立刻就能追上的。」 「在让他逃出作战范围的仓库那一刻,就已经是你们的失态了。」 就算听了绮罗的话,茜也像能面一样面无表情。 由于她那副样子显得有点可怜,所以绮罗也就没再多说。 她是对绮罗来说重要的同伴的妹妹。 「算了,我也知道不少关于你的情报,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急着想要立功的心情。但肩上担子太重的话,是无法发挥全力的哦?」 「不需要你这个无关者说三道四。」 这是发自内心的建议,但却被茜这样说着拒绝了。面对她那顽固的态度,绮罗苦笑着但还是接着说道。 「要是想要的话,算你们那边的功劳也可以啊?」 「不要你的施舍。」 「嚯,那就,算了……加油吧,还有挽回的机会。因为土蜘蛛还剩两只呢。翁和今若。无论哪个都是土蜘蛛的重镇——特别是翁,说是首领也不为过。」 就算绮罗这么说,茜也只是把头转向一边。 看到她那副样子,绮罗的恶作剧之心涌了上来。 「那么,我下次也再让八君帮忙好啦~?」 绮罗像是戏弄眼前的少女一样,露出了蛊惑性的笑容,这次茜的表情首次出现了变化。 她向绮罗投去了明确的敌意。 1 周六,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 我和同班同学山田还有另外几个男生,站在位于星宫市中央的大型车站前,一起打发着时间等着女生们。 星宫市大致分为东西南北中央五个区域。 学园是在东区,教育机关都集中在那里。 然后中央区则耸立着行政设施和企业的大楼。 「喂八云,你那副打扮是闹哪样啦。」 山田看着我的服装这样说道。 我倒觉得是普通的打扮——不过刀倒是没有离身就是了,但那在灵能力者云集的这个城市又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很奇怪吗?」 「倒不是奇怪,但接下来要联谊,你倒是多下点功夫啊。」 「什么联谊啊,这只是男女一起出游而已。」 「那就叫联谊啊。」 噢原来如此,这的确是联谊啊,由于是第一次参加,所以没注意到。 「但你下功夫下过头了吧。」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山田这个笨蛋穿着白西装,胸前甚至还插着红蔷薇。就算我再怎么是联谊的新手,也知道这样很奇怪。 「这身行头不错吧,是用打工攒的钱买的。」 「打工?你在打工啊。」 「话说在前,可不是咖啡店的服务生,或是便利店店员之类的普通打工。是作为灵能力者的工作。我们学校的方针是自立,所以反倒是鼓励打工的。学园也会提供工作,或者是做中介。」 「这样啊……」 「但真正危险的,似乎还是学生会在做就是了。」 对,说起来这之前退治杂灵的工作就是。 不过那个是义务劳动,学生会没有报酬。 简单的工作由普通学生有偿地接受,而危险的工作却由学生会无偿地去做,既然星宫学园的学生会,拥有深受各方信赖的力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大家都是些觉得既然拥有天生的才能,就应该用其服务社会的责任感强的家伙们。 「不过……女生好慢啊。」 「嗯,是啊。」 面对山田这话锋一转的抱怨话,我这样回应道。 我们是从学园乘巴士到这里的。 由于无论男女都基本是住宿生,所以我觉得从学园一起出发不就好了,但据说星宫学园学生们之间流行着,无论干什么都在车站前碰头的习惯。 可能正因为是住宿生居多的学校,才会流行起这种奇怪的事吧。 话说回来,当时和她也是在车站碰头的来着——正在我思考着这种事的时候,一辆路过的黑色轿车在离我们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一位女性。 我没多想就看向那边,却发现她不知为何径直朝我这边来了。 由于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察觉到她似乎是冲着我来的,于是回忆了一下,但感觉还是不认识她……咦? 她身上那恐怕是什么宗教的圣服吧,宽松的白色衣装滴水不漏地包裹着全身,她将金发在身后编成大大的三股辫,是一位外国人。 虽然不太看得出年龄,不过大概是二十五、六岁吧。 她眯起让人联想到嫩芽颜色的眼眸,嘴边也挂着开心的笑容。 「噢~呜!武~士!」 她开朗地这样喊完后,便用闪闪放光的眼神看向了我带着的太刀。原来如此,原因是这个吗。据说外国人都喜欢武士忍者还有刀之类来着。 「富士~山,艺~妓,天妇~罗!」 这外国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开朗反应会模式化到这种地步? 「那个,你是美国人吗?」 「不,是俄罗斯人啊?」 呜哇印象崩坏了,虽然这不过是我的偏见,但总觉得外向吵闹的是美国人,阴沉安静的是俄罗斯人。 「比起那个,武士,请再让我多看看那把武士剑!」【注:这人的日语发音有点生硬,不再刻意用译文体现】 「我说啊,刀是剑士的灵魂。不是拿来秀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我并没有对剑本身执着到那种地步。消耗品就是消耗品。当然在此基础上,也有好好保养的。 不过,实在还是不想把自己的太刀秀给素不相识的外国人看。 她却不依不饶地缠上了我。 「那就各让一步吧,现在我用子弹射你,请把子弹斩掉给我看看~之前看的动画里五右卫门做到了!」【注:推测是指konami的『大盗五右卫门』系列的动画化作品アニメがんばれゴエモン,1997年秋番】 「我才不干,要怎么各让一步才能让成这样!」 「噢,不干吗?」 「不干。」 面对眼看着露出消沉表情的她,我干脆地这样说道。 说实话并不是做不到——如果是用灵力提升了身体能力的武者的话,那种绝技是办得到的。不过想到斩掉的子弹的去向,很危险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最重要的是更没有对素不相识的外国人展示那种绝技的道理。 「说到底根本就不会有枪吧,这里可是安全大国日本。」 虽然这话也许轮不到带刀的我来说就是了。 「我其实有带着的。」 「安全神话崩坏!?」 「哈哈,看玩笑的啦。」 女性笑得更加开怀了,这时响起了哔——的一声,轿车短短地鸣了下笛。 「你看,在叫你呢。」 「噢,真是可惜呢。」 她真的露出了似乎很遗憾的表情。 不知这是因为她是感情表现丰富的外国人,还是因为她的自身素养。 总之,就这样,这位突然出现的圣服女性说完「那么,有缘再见吧」这样不知在哪学会的道别语句后,便转身离去了。 但是她走了几步后—— 「噢,对了。」 她回过头来。 我还在想她还有什么事,她露出让人感到慈爱的笑容这样问道、 「——你,相信神吗?」 不知为何只有这句话,是非常流利的日语。 我对她的问题回以了疑惑的视线。 为什么这位素不相识的外国人,会突然问这种事? 连问题本身都很奇怪。 如果这里是东京的话,也许像这样被进行宗教劝诱的外国人搭讪并不奇怪。 但这里是星宫市——这里所有的居民都是灵能力者。 没有什么相不相信神,所有人都知道神是存在的。 而且我还是隶属于神务省的退魔官。 神务省是侍奉以太阳神天照大人为首的神明,并执行对他们的祭祀的组织。说到底命令我来潜入星宫市调查的,就正是天照大人。 「哈……这个嘛,算是吧。我相信。」 所以我只能这样暧昧地点头回答。 听见我回答后,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了我的眼睛。 在那像是看穿了一切般的视线,开始使我感到不自在的时候—— 「那就够了。」 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就够了?」 面对不明就里地反问的我,她这样说道。 「只要自己心中存在着相信的神,那就够了。」 说完后——她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回到了轿车里去。 她上车后,轿车几乎悄无声息地顺畅开车走了。 「……什么情况啊?」 「喂八云,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啊?」 「我也莫名其妙。」 虽然山田一脸很有兴趣的表情问我,但我也只能说,突然受到了像是宗教劝诱一样的搭讪。 「这个嘛……毕竟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家伙啊。特别是灵能力者之中。」 「说的也是。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家伙啊。」 出门和女生玩穿白西装的男人事不关己似的点着头。 「比起这个,女生还没到?」 无法说明的事只好不去说明,我改变了话题。 实际上,约好的集合时间是十点,女生们却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之久。 山田坦率地回答道。 「是啊,还~没来啊。打电话也不接。真~没办法,要去那边的咖啡店等吗?」 正当山田这样提案的时候。 恰好有几个女生从他所指的车站前咖啡店里陆续出来。 而且她们都很眼熟,是魔女同学和其他几个班上的女生——然后还有圣。圣显得有些过意不去,而她之外的女生们却带着坏心眼的笑容靠近了我们。 「啊,喂我说你们,为什么会从那种地方出来啊!」 理所当然地,以山田为首的男生们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但是站到我们面前的魔女同学,将男生们的不满左耳进右耳出,并笑着说。 「是在那里评估你们啊。」 「评估是……」 「在那个咖啡店里,一边看着等得心急火燎的你们,一边讨论谁好帅啊,那家伙实在太不淡定了之类的。」 何等恶趣味。 「喂,喂喂,你们都在做这种事啊……于是,结果如何?」 山田虽然显得有些惊讶,但还是这样问道。 这家伙,莫非是勇者? 「首先你是不在讨论范围内的。」 山田被一句话刷下去了。 像是真挨了一刷子似的,山田当场倒下了。 那之后女生们又一个接一个地击倒了男生们。男生们当场倒得尸横遍野,简直就是无双割草。 然后,她们的视线终于转向了我。 正在我内心紧张不已的时候,魔女同学开口了。 「伊势同学打扮得挺不错呢。漂亮地兼顾了女生的爱好这一点评价很高。」 「啊,是,是那样吗。」 在意外的地方被表扬了。 其实这身衣服是为了过秋去某条街买的,不过那个时候帮忙挑选的是圣。圣在她们背后,在早已看穿一切的基础上微笑着。 那副样子简直就是天使,不对是女神。 「虽然头发之类的似乎没怎么用心打理,但也没问题吧。说实话只要脸长得好基本什么都能忍。」 「咕哈!」 这是跪倒在地,没能被容忍的男生们的呻吟声。 「不过真不愧是大人物啊。」 「哈,什么大人物?」 魔女同学露出了坏笑。 「没想到竟然会在等待女生的时候,被外国大姐姐搭讪什么的啊。」 「……果然被看见了呀。」 搭讪什么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这样一番对话后,魔女同学像是宣布告一段落似的,啪啪拍了拍手。 「喂,你们别一直躺着了。会给行人们添麻烦的。」 听到魔女同学的话,男生们立刻动身站了起来。大家都只是随着气氛玩玩而已,并没有谁真的受伤,就是这样类似游戏的玩法。 「那个,哥哥。」 这时,圣对我说道。 「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啦,反正是被其他女生们带去的吧。毕竟评估男生什么的,不像是圣会干的事啊。」 「啊,那个我也玩得很开心。」 原来很开心吗。 不过嘛,实际上说是评估,不如说是和其他女生们的对话让她开心吧。 「不过,我有好好把哥哥的优点传达给大家的!那可是很彻底的!」 对被妹妹高谈优点的哥哥,班上的女生们会怎么想呢。话虽这么说,但大家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我和圣的关系是伪装的吧。 「大家开路咯!」 魔女同学率先带了头,大家便跟在她后面追了过去。魔女同学走向了和自己刚才所在的咖啡店相反的方向。 我悠然地跟在那个集团的末尾。 圣几乎理所当然地走在我旁边,她的脸上带着比平时多了几分朝气的笑容。 「话说回来她们对于圣来说都是高一级的学姐,不过你们相处似乎没问题啊。」 对于高中生来说,高一个年级就是那么不可企及的差距。但是从圣身上看不出对周围怯生生的感觉。 「是的,因为有几位的灵能课程是和我一起上的。」 「噢,原来如此。」 茜也是那样,优秀的一年生会在灵能课程中和二年生一起实践学习。 由于圣的本职是巫女,所以课程倒不会和以前线战斗为主的我有什么交集就是了。 正在我们谈着这种话的时候—— 「啊咧……?」 圣站住脚,来回环顾起四周。 「圣?怎么了?」 「不……不知为何,好像感受到了敌意的视线。」 「……敌意?」 听她这么说,我也环顾四周,但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视线。 虽然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但身为巫女的圣,这种感觉特别准。 「嗯,毕竟我们现在很显眼啊。」 年轻男女聚集着吵吵嚷嚷就是这么引人注目。那其中也会有对此抱有敌意的人吧。 只是——考虑到我和圣的立场,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虽然太过在意也没用,不过至少还是保持警惕吧。」 「好的,就这么办吧。」 圣的意见似乎也和我一样,她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今天小黑大人呢?」 「它在学校看家,说是没兴趣陪小鬼玩。」 「喂喂八云,快过来!还有不要独占圣女大人!」 离得稍远一些的山田,对轻轻耸着肩的我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我对此报以苦笑,圣则是疑惑地歪起了头。 「圣女,是指什么呢?」 「啊不,别在意。」 「是这样吗……那么,走吧,哥哥!」 我被圣牵着手走了起来。 这个时候,那位身穿圣服的女性已经被我抛诸脑后了。 2 村雨天禅在穿圣服的女性坐上轿车后,便命令司机赶快离开那里。车一开他便瞪着眼对一脸开心地坐到身旁的她——名字叫做奥利嘉——怒吼道。 「你、你、你在想些什么!那个是,那个小鬼是——!」 「御剑八云君,对吧。是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 「知道为什么还去搭话!」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她突然说要停车,虽然村雨觉得奇怪,但还是让车停下后,她便立刻下了车走向少年。 看到那个少年,村雨的心脏差点停跳。 一个月左右之前发生的事件——和村雨同样身为土蜘蛛干部的土门家暴走,让不完全的神在这个城市显现的事件。 解决事件的就是,那个御剑八云。 对于村雨他们来说是明确的敌人。 但是奥利嘉却对怒瞪着自己的村雨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想和他说几句话啊。」 这若无其事的回答,虽然听说她是厉害的灵能力者,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村雨开始担心起来。 「说话!?你傻吗!要是被察觉到什么的话——」 「好啦好啦您老就此打住吧。」 轻佻地这么说的,是坐在对面座位正中喝着香槟的,一个年轻男人。 染成金色的头发倒竖着,就算在车里也不肯摘下墨镜。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皮衣中,嘴角时常挂着小瞧人似的笑容。 「反正就算在这里暴露了,我们也是今天就要离开城市的。」 「柊——你为什么在擅自喝酒!」 村雨一声大喝,但被叫做柊的男子丝毫不在意。 「哎~别说那么小气的话好不好。您不是有钱人吗?」 「我说的是不要在工作前喝酒!」 「这是图个好兆头啦好兆头,对吧弁庆先生。」 柊把话头丢给了坐在自己右边的,让宽敞的车内显得狭小的大个子男性。被叫做弁庆的他人如其名,是一副僧兵的打扮。 颊骨突出棱角分明的脸,和锐利的眼神。虽然容貌可谓异形,但又不可思议地让人觉得很适合他,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样的他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将一旁的坚果送入口中。 「你、你们——」 看到他们这幅样子,村雨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将嘴一张一合。 这些家伙真的没问题吗,他感到担心起来。 奥利嘉是之前那个市外组织派来的援手,除她之外都是村雨花大价钱雇来的佣兵。他们都是些主要做见不得人的工作的人,开的价也相应地高。 但那倒无所谓,不为金钱所动的人无法依靠,这是村雨的人生哲学。但看他们表现出轻松到这种程度的态度,实在还是会不安。 这时——村雨的视线投向了柊的另一侧。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质地优良的西装,手上戴着白手套。他翘着不像日本人的长腿,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茂密的头发直垂到肩膀,嘴边生着胡渣。但是由于面容标致,所以并不显得邋遢。 雾崎云雀——是个在黑道知名度不低的灵能力者。 由于他这位佣兵可谓活着的传说,雇他过来所花的钱,就算村雨这个资产家都绝不觉得便宜。据说这个男人只要条件完备,甚至能与神一较高下。 其他人都不靠谱,全靠这个男人了。 「啊,雾崎先生要来一杯吗?这个超好喝的。」 面对雾崎所释放出让人搭个话都得犹豫一下的压迫感,柊完全无视那种气场向他搭话。 对此,雾崎依旧看着窗外回答道。 「……在战前不喝酒。要喝也得等战斗结束后。」 「是吗?那工作结束后要来干一杯吗?」 「所谓人生就是常在战场。只有在死的时候战斗才会结束。」 「哇哦,好哲学~」 柊将雾崎的话付之一笑,这时村雨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 「还不适可而止!别忘了你们的雇主是谁!」 听到村雨这样怒吼,他们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无论是喝酒的还是吃坚果的都没有打算停下来。 「……总之,言归正传。我要你们做的工作,是从市政府大楼里抢夺某件东西。」 「某件东西是指?」 柊立刻反问道。 虽然对于村雨来说是充满不安,但在这些佣兵中能做出这样反应的,就只有这个男人。因此村雨摆出了对柊说话的姿势。 「是宝珠,保管地点在刚才给你们的资料里有整理。」 「是什么宝珠啊?资料里没写来着。」 「在那之中封印着关于某些东西的记忆。」 「又是某些东西吗。」 「更详细的情况,你们没必要知道。」 「好好好,是这样吗~」 虽然村雨对柊始终不改嬉皮笑脸的态度,愤怒到头上血管都要炸了,但他还是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柊丝毫不管这样的村雨,单手拿着香槟杯子读着资料,忽然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个……要从这里抢夺宝珠是不是太难了一点?」 这之后要去的,是可以称之为星宫市中枢的地方。 当然警备的人也是以自警团为首,质量兼备。 最大的问题是上面写着在那个地方,有着被称为八门金锁阵的,由数位高级术者张开的结界。 但是—— 「这边会在城里引发骚动,你们就盯准人员集中向那边的空档。」 「骚动吗……那种东西真的能引人上钩?」 「去引发骚动的可是土蜘蛛的残党。现在这个城市正在努力搜捕土蜘蛛残党。要是土蜘蛛闹事的话,那些人都会争先恐后地去抓的吧。我也会利用市议会,促使事态发展成那样的。」 「土蜘蛛,那不是您老人家的同伴吗?」 「哼,不过是聚在一起而已。虽然聚集起了那群被轻易抓住的蠢货们的手下,但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就仅止于此。」 到头来,土蜘蛛也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关系而已。 到了濒临瓦解的现在,为了自保根本没空理会其他人。 「然后——结界的话,有这家伙在就足够了吧。」 村雨看向旁边的奥利嘉。 她不知有什么好开心的,现在依旧没有收起那副嘻嘻的笑容。 「『埃癸斯之手』奥利嘉。在这家伙面前结界形同虚设。 」 「这个嘛,说的也是。」 柊对这一点似乎没有意见,坦率地点了点头。 这时轿车刚好到了目的地附近。 「下车,这之后你们就在附近待机到指定时间。」 村雨几乎像是逐客一样把他们赶下了车。 全员对此都没什么抱怨,走下了轿车。门关上后,村雨打开自动窗,叮嘱似的说道。 「我在之前说好的地方等你们。记住,千万不能失手!」 「好好,会努力的~」 「呜……开车!」 面对始终无礼的柊,村雨差点又怒吼出来,但他好不容易抑制住那股冲动让司机开了车。 然后四名灵能力者站在那里。 他们一眼不看远去的轿车,只是仰望着眼前的建筑物。 以冲天之势耸立着的玻璃外墙摩天楼。 ——那就是星宫市的市政府大楼。 3 我们星宫学园的一行人总之先去附近的家庭餐厅吃了午饭。由于是十人左右的大队伍,所以将桌子拼到一起组成了餐桌。 顺带一提端来冷饮的女服务生头上长着犬耳。那并不是那种cosy,而是真货。这里就是这样的城市。 圣自然地坐到了随便选个座位坐下的我身旁,另一边坐着的则是魔女同学,就是所谓左拥右抱的格局。 大家都各自入席,一边吃着饭一边谈笑风生,这时魔女同学突然从旁对我说道。 「……我说,伊势同学。」 「嗯?怎么了?」 「伊势同学,你真的很能吃啊。」 魔女同学看向我面前堆积起来的盘子。 「毕竟是正在长身体的高中生啊。」 「不,这一点我们也一样啊。」 「男女有别吧。」 「就算是男生也吃不到那么多啊。」 连坐在我对面的山田都这样吐槽道。 嗯~被别人说到这种地步,让我感觉说不定自己有点奇怪。 「不过,看着哥哥这副吃得很香的样子,不是会觉得心情很愉快吗!」 「哈哈,算是吧。」 圣似乎并不是打圆场,而是打心底这样想似的说道,魔女同学对此只得苦笑着点点头。 「话说,真亏你吃这么多还不破产啊?」 「这个嘛,毕竟有在工作啊。」 「噢……是这样啊。」 是什么工作,魔女同学并没有这样问。 我和圣是神务省的退魔官一事,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说起来魔女同学你呢?」 她不知该不该说是注重打扮,服装和饰品看起来都花了不少钱。对我这样的疑问,魔女同学回答道。 「我也有在工作。」 「工作?不是像山田那样的打工?」 「嗯,我是个人的工作。你看我们学校不是奉行自主独立吗?所以也鼓励自己找路子挣钱的。」 「是吗,是怎样的工作?」 听我这么一问,魔女同学刷地一下向空无一物的空间伸出了手。然后她的手中便凭空多了一把扫帚。说到魔女就会想到扫帚。 「用这个飞在天上送宅急便。名字就叫魔女宅急便。」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各种意义上,比如说商标权之类的。 「没问题没问题,毕竟我确实是魔女。伊势同学如果在这个城里有东西要送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无论到哪都能一下送到。价格面议,来这是我的名片。」 递过来的名片上画着乘扫帚飞在天上的魔女的轮廓。那个魔女头上还有个大大的蝴蝶结。 真是与那部动画电影酷似到让人真心担心的程度。 「要比飞行速度的话,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欢笑着这样说的魔女同学,她的表情给人印象很深。 然后大家吃完饭后,又就这自助饮料聊了一会。 「啊,下次能把伊势同学的猫借我一下吗?我想给它起个叫吉吉的名字,让它当我的吉祥物。」 「你那样真的没问题!?」 说着这些话,差不多到了个合适的时候——魔女同学忽然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对我说道。 「呐,伊势同学。」 「嗯?什么?」 「我有件事想要问伊势同学。」 「怎么了,这么认真。」 「是她——苏芳莲华的事。」 感觉气氛一下就变了 回过神来,在场的全员都看向了这边。 他们丝毫没有了至今为止的吵闹,静静地听着我和魔女同学的对话。圣对他们的样子表示疑惑似的,也看向了我。 「我先道个歉,伊势同学。其实,这次聚会虽然也是伊势同学的欢迎会,但同时也是为了问这件事而聚的。」 ——噢,原来如此。 我看向邀请我来的山田,他便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将单手立在面前。 由于并没有怎么在意,所以我对他摇了摇手示意。 「我们和她是朋友。她是个开朗又活泼的好女孩。那样的她却突然消失,即使问老师们,他们也什么都不肯回答。」 那也是当然的吧,就算是星宫学园的学生,她们也是普通人。 并没有那么容易得到情报的立场。 「我们也有听说过那天的事件的传闻。说是土门家染指禁咒被查处了。之前的那个怪物,似乎也是那一类的存在。」 禁咒——被国家禁止研究开发的咒术类别。 查处土门家的理由,对城里的人是这样说明的。 实际上他们研究的,是远比禁咒还要罪孽深重的东西。 「让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连莲华都消失了。伊势同学——你全部都知道的吧?」 魔女同学的眼中并没有责备我的神色。 只是想要知道突然消失的友人的情况,只是这样而已吧。 「……嗯,是啊。」 我对此点头答道。 「那,那个——」 另一边的圣正想要说些什么,但我用手制止了她。 在这里和同班同学对话,是我的任务。 但是—— 「但是,也有些部分是不能说的。」 「……那是不能说的部分,而不是不想说的部分,对吧?」 「嗯,没错。」 「那么,说能说的部分就好。那样就足够了。」 魔女同学想必也明白我的情况,所以这样说道。 于是,我一边思考着该怎么说一边深深吸了口气,在呼气后就开始了说明。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样的我。 「苏芳莲华——她虽然表面上隐藏着身份,但其实是土门家的人。」 我看似是对魔女同学,但实际上是对在场的全员道出了,在我所能定夺的范围内的,之前事件的来龙去脉。 包括苏芳莲华处于事件中心的事实。 「——然后,我就逮捕了莲华。」 还有逮捕莲华的人是我这一事实。 陈述告一段落后,最初谁也没有说话。 恐怕大家也都在心中回想着我的话吧。即使保持沉默,大家也还是各自认真地咀嚼着。 魔女同学算好这个时机向我问道。 「能让我问最后两个问题吗。首先第一个,她……现在还平安吗?」 「噢,这一点不用担心。她精神得很,我信赖的人和我约好了,会帮她行点方便。」 虽然准确来说不是人而是神,但这也是不能说的部分之一。 同班同学们看上去都松了口气。 他们似乎并不认为我在说谎,在这方面他们是相信我的吧。 然后——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是她的朋友——对于她来说,我们是朋友吗?」 「嗯,当然了。她展现给大家的笑容,是如假包换的真货。」 我撒了个谎。 其实莲华并没有自己的感情之类的东西。 她从小就作为仅为创造神明而存在的式神,接受可谓洗脑的教育,结果就变成了完全没有自我的空壳。 她让同班同学看见的,名为苏芳莲华的少女,只不过是为了日常生活而制造出来的假货。 但就算这样,我也相信自己刚才的话虽为谎言,但也并无差错。 虽然魔女同学盯着我的脸不放—— 「……嗯,是吗。」 但看不出笑着点头的她,是否看穿了我的谎言。 不过,她似乎接受了。 「谢谢你告诉我们,伊势同学。这下终于放下心来了。」 关于苏芳莲华的话题就此结束了。 「啊,这是伊势同学的欢迎会这件事也是真的啊。」 魔女同学嘻嘻一笑。 其他同学也对我露出了笑容。 怎么说呢……感觉和他们之间的隔阂,在刚才消失了。 他们大概也一直在意着莲华的事吧。 然后我说不定也是因此对他们抱有愧疚。 那之后就一直都是和普通高中生一样的,无聊的闲话。 4 走出家庭餐厅后,柔和的阳光和微风迎面而来。自从入秋后天气就变得越来越友好了。 「那么,怎么办呢?直接去ktv?」 「也好,老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一边走一边想吧。」 以山田和魔女同学为中心讨论起了行程问题。 不过ktv吗,说实话没怎么听过最近的歌,所以没啥好唱的。以前的动画歌倒是挺拿手——正在我这样想着踏出一步的时候。 「各位!」 我旁边的圣突然大声叫了出来。 正因为她平时是不太会大声喊叫的人,在场的各位都一脸惊愕地看向了她。受到众人瞩目的圣表情十分严肃。 「请小心——我有不好的预感!」 预感这种暧昧的话,平时的话谁都不会在意吧。 但是身为巫女的她,预感精度相当高。 这一点其他人也都明白,所以都没有对圣投去奇怪的眼光。 「又是敌意的视线?」 「不……这是更加明确的,邪恶的气息。哥哥,各位,请小心,马上这附近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什么不好的事?」 魔女同学一副疑惑的样子说道。 我则是听从发出明确警告的圣的话,一边从刀袋中取出太刀,一边打量着周围。 由于这一带算是城市的中心,有很多人来来往往。 不愧是灵能力者的城市,而且还是妖怪和精灵们堂堂正正生活的城市,全副武装的人,背上长着翅膀的人,又或是人身狐面的人,可疑的家伙一抓一大把。 在那之中,我的视线停在了那些家伙身上。 从二十岁左右到四十岁左右的,三个外表普通的男人。 他们在和我们隔着四车道道路的对面。 虽然外表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但他们的视线却无比尖锐,在意周围到了必要以上的地步,我从他们的行动中感受到一些不妙的气息。 大概是他们注意到了我在观察着他们吧,他们也看向了我。 视线交错,他们一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憎恨。 看到他们眼神的瞬间,我条件反射般地行动了起来。 「伊势同学!?」 魔女同学发出了惊叫声。 我无视她踩上了隔离车道和人行道的栏杆,一口气跳了出去。在车来车往的道路上一跳便逼近了男人们。 「呜——!?」 其中一个男人将手伸进了怀里。 但是我在那家伙取出什么之前,就顺着飞跃的势头,将入鞘的刀尖捅进了男人怀里。 男人束手无策地被我的突刺击飞向了后方,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等、等等等一下,你做什么啊伊势同学!?就算是想要乱来的年纪,袭击路人也太过了吧!?」 「速速前来狮子丸,急急如律令!」 魔女同学在路对面吵闹的时候,剩下两人就已经从我身边跳开,其中一人——手上拿着公事包,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单手将符文丢向了空中。符文散发出白烟,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狮子。 面对突然开始的乱斗,其他路人也都骚动起来。 「那个式神术——是土门家吗!?」 山田的话传入耳中,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虽然都统称为式神,但其制作方法各不相同,因此便形成了流派之分。 虽然是看见他们眼中闪着极其危险的光芒,就先出手了,不过我的行动似乎没有错。 如果这些家伙是土门家残党的话,会对我投来憎恨的视线也是能够理解的。对于他们来说,我就等同于让他们一族消亡的怨敌。 「咕噢噢噢噢!」 狮子式神咆哮一声,张开大嘴冲过来想要咬碎我。但我根本躲都不躲,反倒是将左手伸进它口中大喊道。 「——天剑!」 我握住同时出现的剑柄,斩裂了狮子的口腔内部。 狮子瞬间消灭,化作断成两截的符文飘在空中。 「高位式对这家伙没有意义!用简易式数量取胜!」 做出这样的指示的是另一位中年男人。 他拿出十张符文,全部扔了出去。 被投放到空中的那些符文,伴随着轻微的爆裂声,变成了身着铠甲的武者。收到指示的年轻男人也同样召唤出了十个铠武者。 式神抱团似的出现,甚至溢出到了车道上。 无论是路上来往的车辆,还是人行道上走动的行人都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看来他们已经了解到了我的情况。 以数量取胜,那样作为对抗我的天剑的策略,确实是正确的——但是那仅仅只是对付我的正确策略。 「诚心诚意敬告火神迦具土神大人,恳请您借予我力量,诚惶诚恐在此祷告!火、绯、燈、燕、炎、焰——火燕!」 和同学们一起呆在家庭餐厅前面的圣,喊出了向神请求助力的祷词。 她迅速将手伸向前方,从她的手掌中出现了无数小小的火焰。那些火焰在空中舞动了片刻,下一秒就变成了燕子的形状,精准地射向了铠武者。 火焰消去后,铠武者也没了踪影。 我趁着这个空档逼近了技术更高的那位——中年男人。 「你——」 将天剑刺进了正要说出什么怨言的对手怀里。 同一瞬间,男人便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全身没了力气,就那样一屁股坐到地上倒了下去。 我并没有杀他,他的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流。 我只是用天剑,斩断了他的灵力。 他现在只不过是因为那阵冲击失去了意识而已。 然后等到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失去灵能力了。 因为在之前的事件中,我做到了不斩伤肉体,仅将寄宿在肉身的神斩灭,所以也就能施展这种技术了。 这也是成长的证明吧。 那么,还剩一个人。 见我看向他,年轻男人表现出了对之后行动的迷茫。 是和我战斗,还是逃跑——但这家伙的犹豫是致命的。如果认定哪一边并行动的话,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 我收起天剑,用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利用他下意识想要抵抗的力道将他丢了出去。 似乎没有武术底子的那个男人让人扫兴地摔倒在地面上。 在这样的状况下还小心提着的公事包,从他手里掉了出来。 看来那个里面似乎是有什么——我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用脚踩上了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胸口,拔出太刀抵在他脖子上。 「那么,有几件事要问你。」 「和你——有什么好说的!都是因为你,我们的夙愿才!」 男人一脸痛苦,但还是这样喊道。 「为了那个夙愿,可以牺牲掉其他一切的家伙我才不管。」 我想起了像能面一样失去了表情的莲华的脸。 为了土门家的夙愿,连拥有自己的感情都不被允许的面具少女。 「我们——」 我用力踩了一下还想说什么的男人的胸口。 男人吐出一口气,一脸痛苦地闭上了嘴。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打算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但他的视线却时不时地瞥向公事包。反应简单易懂,真是无比难得。 「别动。」 我将脚从男人身上移开,向公事包伸出了手。当然同时也没有放松警惕,所以不会被抓到空档……大概。 男人似乎也认命了,并没有反抗。 我拾起黑色的公事包后,感觉这包轻得似乎里面什么都没放。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该不该打开公事包。 虽然应该首先放置,但想着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往往是定时炸弹,我将耳朵贴在黑色的表面上听了听。但没有听到计时的声音。 算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那样吧——这么想着,我用天剑斩掉锁打开了公事包。 装在里面的是一张红色的咒符。 为了让这张和公事包尺寸差一大截的咒符在包里不乱动,将其贴在了包底。 从灌注了灵力这一点来看,恐怕是某种灵符吧—— 「哥哥!那个很危险!」 圣惊叫般的警告传了过来。 我听从她的话瞬间作出了行动。 天剑一闪,斩断了那张咒符。 不管是拥有什么效果的灵符,被我的天剑斩断就都会失去效力。 实际上,断成两截的咒符已经失去了灵力,变成了单纯的纸片。 我用手指捻起其中一半认真观察起来。 「喂八云……?」 同班同学们战战兢兢地靠近了我。最前面的山田看见我手上的咒符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千、千天万火爆炎符。」 「噢……就是这个吧。」 山田以恐惧的声音说出了那张咒符的真正名字。 我虽然知道名字,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咒符,其制作使用都是需要国家许可的,在火焰系的符术中也算是最强力的咒符。 仅凭这一张就有炸飞一栋大楼的威力。 某种意义上比定时炸弹性质还要恶劣。 ……土蜘蛛连这种东西都准备了吗。 在场全员都将惊恐表现在了脸上,其中表现得最为显著的,是倒在我脚边的,土蜘蛛的残党。 看来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带着的是什么。 「八云,这还是交给警察或者自警团比较好!」 「嗯,是啊。总之先得报告——」 我对山田的话表示同意。 ——这时,设置在市内各处的扩音器噗嗤地响了一声后,传出了响亮的女性声音。 『——向中央区域全区发布灵能灾害警报。请在区域内的市民赶紧开始避难。重复一次。』 什么啊这个播报? 「喂,不妙啊。」 山田以紧张的声音说道。 其他同班同学也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山田,这个播报是怎么回事?」 「市职员中的预知能力者们,预知到了在这附近会发生什么灾害!」 正在山田面色铁青地喊叫时。 咚——响彻腹底的沉重声音震动了四周。 「什、什么情况!」 魔女同学惊叫着缩起了身子。 不只是她,其他同学和街上的人们也一样。没有发生恐慌这一点,可以说不愧是灵能特区星宫市的市民。 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从大楼之间看到对面冒起了黑烟。 然后又接着又是四声爆音,像是要打破星宫市的平稳似的响彻天际。这样一来周围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一片哗然。 「喂、喂喂,什么啊这是?」 「是这家伙的同伙吧——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土蜘蛛的残党。」 我看向脚边的男人,他像是忘了我的警告似的爬起了身来,一副胆怯的表情这样喊道。 「不、不是……我可没听说过有这么大的威力什么的!」 「这是没听说过就能算了的问题吗。」 我说完后一挥天剑斩倒了男人。 这家伙恐怕的确是没有听说吧——他根本没有得到重要的情报。 那样的话想要从这家伙嘴里套出情报也没用,然后引起这些爆炸的其他土蜘蛛残党,大概也和他一样。 ……有谁在从背后操纵着他们。 「哥哥,要怎么办呢?」 来到我身旁的圣,一脸严肃的表情向我征求指示。 从在神务省的立场来看,圣是我的部下。 「总之引导普通人避难之类的就交给城里的人吧。就算我们去多管闲事也没有意义。毕竟我们表面上姑且只是一介高中生而已。」 「不过,我认为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们的力量也能够派上用场。」 「……嗯,是啊。好,我们就作为学生会的成员行动吧。」 星宫学园学生会在这个城市里也是小有面子的存在。报上这个名号说要协助的话,也不至于被冷落吧。 「喂,喂八云。」 「怎么,山田。」 同班同学们一脸困惑地聚集到了我和圣周围。 「不好意思欢迎会还是留待下次吧。今天还是先回去学园比较好。」 「你们要怎么办啊。」 「我们要作为学生会的成员,留在这里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所以就在此别过吧。」 「那样的话我也要留下。」 对山田这句话感到有点惊讶的我盯着他的脸。 「这是这个城市的危机,我们也——」 「算了吧山田。」 魔女同学打断了带着下定决定的表情将话说到一半的山田。 「我们只会成为累赘的。」 「但是!」 「行了听话,算了吧。」 魔女同学有些自嘲地对想要反驳的山田说道。 「刚才也是,在那些家伙作乱的时候,我们完全没能动,不是吗。」 「那是……」 「我们只是傻看着战斗着的伊势同学他们而已。我们这副样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个状况下就算想要帮忙——也只会成为累赘而已。」 对山田这样说完后,魔女同学的视线转向了我。 「伊势同学,我们就承蒙好意先回学园了。」 「……嗯,快回去吧」 实际上,我和班上同学们的战斗能力并没有太大差距。不如说魔女同学还有山田这些人的战斗力恐怕还在我之上。 但是他们压倒性不足的就是——实战经验。 虽然他们在学校有上类似实践的课,但并没有经历过实战。 实战,也就是以命相搏。 自己的性命可能会被夺走,亦或是可能会夺走对手的生命,这种恐惧会绊住脚步,让身体迟钝,使得人无法发挥全力。 那样的恐惧只有去习惯,我最开始也是那样的。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经历几次小规模的实战,并从中积累经验。 从最开始就能够发挥力量的,只有像圣这样的一部分天才。 所以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不能借助他们的力量。不如说他们成为累赘的可能性会更高吧。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魔女同学才会这样说。 「于是,就是这样,大伙走回学校了!」 魔女同学发挥领导能力,催促着同学们。 临别时我挥着手,目送他们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这么一来直到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集团中,便只剩下我和圣两个人。我对稍微感到有些寂寞的自己感到惊讶。 「大家都是好人呢。」 「嗯,是啊。」 和同班同学的交流还不算很深。 就算这样,今天还是清楚地了解到他们的为人。同时觉得,他们也更加了解了我。 还好来了——我单纯地这样想。 「好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工作时间了。」 「好的,哥哥!」 听到我的话,圣点了点头。 5 我们一说自己是星宫学园学生会的成员,就干脆地被要求协助了。 只是,现在似乎也并不是忙得连猫手都想借的状态。 犯人们似乎转眼间就被抓住了。 然后正如所料,全员都是至今被逮捕的土蜘蛛成员的相关者。 还好这里是灵能力者的城市,大部分人就算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炸也能够防御,并没有人丢掉性命。 不过受伤者很多,因此圣很受欢迎。 她有着能够得到各种神的助力,这种很不得了的才能。要说的话就是万能,在那之中也包含有治愈的能力。 结果圣被呼来唤去——相反我则是没什么事好干。 综上所述,我现在在离事件现场稍远的地方游荡着。 并不是在偷懒,而是稍微有点在意的地方。 由土蜘蛛残党的恐怖袭击而引发的爆炸,像是正好围绕城市中心区一圈,明摆着有其他目的。 这一点自警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所以无所谓。 就算由于爆炸事件人手被调开,也不会疏忽重要设施的警戒吧。 只是——比起他们以什么为目标来,我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那些爆炸是佯攻,真正的目标是中央区域的某个建筑物的话——那么要怎样从那里逃出来这一点。 爆炸的确是围绕中央区域的,也就是说中央区域周围一圈会聚集很多人。要说的话就是天罗地网的状态。 这种时候,会变得避人耳目的地方是有限的。 现在我所在的,也是其中一处。 中央区域的一角,四车道道路和行道树旁,虽然平时是人流不断的地方,但现在由于中央区域发出了避难警告,所以完全没有人影。 然后由于不管和哪个爆炸现场都保持着绝妙的距离,所以也没有自警团的人。看来精灵们似乎也去避难了,完全看不见影子。 独自缓缓走在这种路上,这个城市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种妄想就冒了上来。 实际上在这里发生什么的可能性不高。 同样的地方不止这里,最重要的是那些恐怖袭击也不见得就是佯攻。就算那是佯攻,也还有大部队被轻松抓住的可能性。 所以我在这里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看向屏幕,上面显示着是绮罗打来的。 按下接听键,立刻就传来了绮罗的声音。由于前提就是双方都已经知道爆炸事件,所以并没有太多前置的话。 『喂喂,八君。现在在做什么?』 和平时一样游刃有余的声音。 「噢,稍微有点在意的地方,正在街上转悠呢。」 『是吗,那希望你先别管那边来帮点忙。』 「嗯?出什么事了?」 『某件东西被从市政府大楼抢走了。』 「从市政府大楼?」 我回头仰望城市的中心部位。 在那里能够看到如石碑一样耸立着的黑色市政府大楼的威严样子,但从外表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些爆炸骚动是佯攻这个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被抢走的,是昨天说的宝珠。看来对方似乎是察觉到我们打算将其转送,所以先下手为强了。爆炸的骚动恐怕就是为此而进行的佯攻吧。』 「是啊,我也这样想……但这种程度不是谁都能够预想到吗?就这么简单上钩了?」 在干啥啊这个城市的自警团。 『由于逮捕了土蜘蛛成员,现在城市上层部是一团乱。就是被钻了这个空子。去抢夺宝珠的人,似乎也都是高手。就算没有佯攻也会被夺走的可能性不低——特别是不知为何,所有结界似乎都没有起作用。』 「意思是要我去追那些家伙吗。找人什么的可不在我的专业范畴内啊。」 我基本算是前线的战斗人员。 『抢夺犯的情报会逐一发给你的——而且就我来说,倒是觉得结果会是八君你找到犯人啊。』 「为什么?」 『这种时候最容易被卷入麻烦事态中的,就是八君你了吧。』 「…………这个嘛,这点我倒不否认。」 正如绮罗所言,我简直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容易被卷入麻烦中。如果周围发生什么事故的话,我就有很高几率被牵扯其中。 说不定去辟辟邪会比较好。 毕竟这里是充满灵能力者的城市…… 『据监视摄像头的图像显示,知道了似乎是四人组。虽然每个人的外表都特征显著,感觉一下就能找到,但至今还没有目击情报。』 「呼嗯——是怎样的打扮?」 正在这么说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从前方——市政府大楼的方向有四个人影在朝这边走来。 『金发墨镜的男人。僧兵打扮的大个子男人。穿着像是什么宗教的圣服打扮的外国女人。然后还有身着黑西装的高挑男人。』 「原来如此,听起来确实很显眼。」 实际上,从前面过来的那四个人的确也很显眼。 『特别要注意那个黑西装的男人。绝对不要一个人做他的对手。』 「……是那么不妙的家伙吗?」 靠近后就能看清楚,那四人组中确实也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叫雾崎云雀,是个在黑道上有名的灵能力者。虽然是个只要给钱就杀人越货什么都干的人渣,但实力不容小觑。说实话,连我都不想正面和他单挑。』 「是连你都觉得这么厉害的对手吗。」 原来如此,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眼神的确锐利无比。 『现在还在收集关于其他那些家伙的情报。收集到情报马上就会告诉你,所以八君你先准备好,以便随时都能行动。』 我听着绮罗的声音,同时发现四人中有个熟悉的面孔。 身着圣服的,外国女人。 然后——和那四个人之间的距离在渐渐缩短。 「……抱歉,绮罗。我要挂电话了。」 『嗯?怎么了八君?』 电话那头传来了对我的话感到疑惑的语气。 但是我没空去考虑哪些了。 身着圣服的女人看见我,带着满面笑容无忧无虑地说道。 「哎呀,又见面了呢,武士!」 「正如你所说的,我似乎就是最容易被卷入麻烦事态中的体质。」 混杂着叹息和自嘲,我说了出来。 「那些抢夺犯现在大概就在我面前。地点是中央区北面的道路,火速派援手过来。不如说是分秒必争——看起来我一个人实在是扛不下来。」 这样说完后,我按下键挂断了电话。 晃眼看向手机的时钟,时间正好到十二点。 第三章 0 星宫市西区。 御剑茜仍逗留在仓库街。 几个人在她附近进行着镇压土蜘蛛残党后的撤收工作。茜只是在远处凝视着他们。 虽然茜知道中央区正因爆炸而乱哄哄的,可她的上司还未发来命令。茜是不被允许单独行动的,她也没这打算。 只是——她很担心。 不过并不是担心市区的居民。 『你那边如何,佐伯。』 「土蜘蛛残党已经镇压完毕。」 而上司也终于来联络了。 鬼熊打来的电话并没有开场白,仅仅只是询问状况,对不爱被他人干涉的茜来说倒是感激不尽。 茜也是同样漠不关心地进行报告。 『是吗,那么你赶紧去下一个任务。』 「真是急迫。是因为中央区的爆炸骚动吗?」 『不,是紧急状况。市政府大楼一颗重要的宝珠被抢走了,你和其他同伴去把它追回来。』 「是。」 茜漫不经心地同意。 『抢夺犯的情报之后发给你。在此之前你就在原地待机以便随时能行动。以及,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调查。』 「我知道了。」 茜说着挂断了电话。 接着,她不由略带刻意而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就算叫我待机,也有些闲。」 茜仿佛像是辩解般自个儿说着,蓦然张开右手。 接着,无鞘的小太刀出现在掌中。茜如同举起它般握住,闭紧双眼——接着马上睁开。 她的脸渐渐变得铁青。 茜马上奔出仓库,以最快速度离开。 自己不可以单独行动什么的,她已经抛在脑后。 1 我一边盯着四个灵能力者,一边在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是绮罗的话,大概很快就会因刚才的电话派援兵过来了吧。 那么在那之前,我想办法拖住他们的脚步就行了——但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拖住四个本领不错的灵能力者的脚步。 最多也就只能盯住一个人,我所擅长的是一对一战斗。 那么——我应该保持一定距离跟踪他们吗。 我和他们之间有二十米——也就是做什么都可以的距离。 「武士!你竟然在这种地方,是想让我见识可以斩断一切的武士剑吗?」 圣服打扮的女人的语气,和最初跟我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 可以斩断一切的武士剑啊。 「……很了解我嘛。」 「当然的了。」 不过嘛,学园里已经流传着什么都能斩断的天剑的传言了。 大概传言扩散到市里也是时间的问题吧。 不过,只要不让致命的情报被他们所知道就行了。 「我来报上名字吧,我的名字是奥利嘉-阿拉哈瓦捷奇。」 「你还真是和蔼可亲。」 我并不回礼,仅以言语回答对我行日式低头礼的她。他们之中散发着某种气氛,如果我现在做出低头之类的动作,头就很可能会被砍下来。 「那么我想问你们一件事——你们从市政府大楼里偷走了某件贵重的东西吧?」 「对,就是如此。」 对我单刀直入而又草率的问题,奥利嘉坦率地点点头。 连掩饰都没有,这大概就是从容的表现——吧? 总之,这就已经确认他们是敌人了。 「你们已经逃不掉了,死心吧。」 我先姑且为了试探对方的反应说道。 「『死心』吗。这状况下我们可是绰绰有余啊。这边可是四个人哦?」 说这话的是一个金发墨镜男。 虽然他一身轻佻的打扮,但却与表面印象相反,没有空隙。 「你是那御剑家的人吧?说实话,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哎呀,可别麻痹大意呀,柊先生。他毕竟是个武士呀!」 「武士吗。」 名叫柊的男人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这座城市里有着各种流言,还以为他有多厉害。这样当面一看——期待落空了啊。」 看来他是相当瞧不起我。 我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也并未生气,倒不如说被小瞧了还好办。 而后—— 「管是谁作甚,马上收拾掉便是。」 发出了冷冰冰的声音踏出脚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雾崎云雀。 他是绮罗说的最需要小心的对手。 光是被他看着,我便冷汗直冒。 原来如此,这个人的实力,的确光是看他的架势,就知道和其他人不同层次。他是和鬼熊老师、绮罗,抑或是茜那样通过才能和努力而开花结果的人。 正面对峙就明白了,我肯定连拖住他的脚步都办不到。 我清楚地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 ……这样就真的只能脚底抹油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是现在我能相搏的对手。 「雾崎先生……虽然我也赞同。控制下情绪吧。」 「我才不管。」 雾崎冷淡地无视掉柊的话。 「除掉所有障碍把宝珠交给那位大人,这样委托就结束了。」 他说着整了整双手的手套朝我走近—— 「啊,雾崎先生。」 突然,奥利嘉对雾崎说道。 说着她若无其事地用自己的手牵起雾崎的手。 这不合时宜的身影看上就像是一对恋人。 然而, 「——你!?」 雾崎正要甩开她的手臂。 与此同时,金发男用小刀贯穿了雾崎的胸膛。 雾崎就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倒下,地上扩散出赤色的血泊。我只能呆呆地看着整个过程。 ……喂喂,这是搞什么。 我无法预料到这种展开,由于惊愕而没法立刻做出反应的我,柊却将我晾在一旁,用手帕将小刀上的血液擦掉,并装回口袋。 「这样你也能喝上酒了,不过也太轻而易举了吧。」 「就算是本领高强的灵能力者,失去灵能力也不过如此。帮大忙了,武士,多亏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们才能够攻其不备。」 「这个人在此之前都没有放松过警惕。明明多相信一下别人就好了。」 他们说话的口吻就跟刚才一样随便。 「你们……不是同伴吗。」 「这个人是例外。」 例外……他们的委托人和雾崎云雀是不同的? 话说回来,雾崎云雀。 绮罗所说的需要特别注意的灵能力者高手。 虽说是遭到同伙背叛,但是为何会被这么简单地做掉?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他们的人数少了,对我来说实为侥幸。 「好了,不管这人了。」 柊对自己所刺杀的人不屑一顾,向我说道。 「喂,你能让开不?哎呀,虽然走这边的岔道也行。但还是那边近些。」 「……请。」 听到柊的话——我快速而老实地让路。 不管怎么说,要是被这三人一起攻击的话我也只能开溜了。 这时让他们走也是不得已的。 三人看都不看脚边的雾崎,走过我的面前。在这期间,不管是我还是他们三人,表面上虽然都一脸轻松,实际上却是剑拔弩张。 「喂,武士。你想跟我多聊一会吗。」 「好了你快走吧。」 擦身而过的时候,奥利嘉轻轻地挥了挥手,我也举起一只手回应。 就在他们三人在相反方向,和我拉开与起初对话时同样的距离——约二十米的时候,柊停下脚步朝我回过头来。 「……我说啊。你想跟来吧。」 「怎么可能,跟踪狂才会做那事。」 「所以我是在问你,你打算做跟踪狂吧。」 「不不,就说了我可没这打算。」 「肯定在撒谎。」 「多相信一下别人就好了。」 「其他人怎么可能信得过。」 明明你刚才还说雾崎应该多相信一下别人的。 我们聊完之后,柊再次迈开脚步。 接着过了不久—— 「那么,你怎么跟来了?」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再次回过头来问道。 我们之间的距离依旧,毕竟我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不,我才没有跟着你们,只不过回去的方向跟你们一样而已。」 我像一个傲娇女生般说道,柊的表情变得郁闷起来。他叹了口气一边挠了挠脑袋,一边用焦急的声音说道。 「我说啊,和你这样的小孩子不一样,我们大人可是很忙的。可没空玩耍。」 「小孩子和大人啊。不过别看我这样子,我可是有在工作的,比起你这样的无业游民不是更像大人吗?」 「哈?我现在不也是在工作吗。」 「你们又不是在工作,只是在犯罪而已。」 「……你还真敢说啊。」 柊于是停下脚步。 自然而然,其他两个人也停了下来,一起转身面对着我。 「那么我和弁庆先生其中之一,就必须留下来拖住他了……那就我来干吧。」 叫弁庆的大概就是那个大个子吧。 可是为何他刚才没提到奥利嘉的名字? 是女士优先吗,抑或是奥利嘉的能力并不适合于战斗呢。 在思考着的我面前,柊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何时拿出了他用来刺杀雾崎的小刀。 感受到柊的敌意,我也停在原地,把手放在太刀的刀柄上。 看来已经是没法避免战斗了。 幸运的是似乎对面柊只留下自己一个人,让剩下两个人走了——也就是变成了我和柊一对一。我更擅长这种战斗。 「不打算三个人一起上吗。」 「这样你就会溜了吧。然后又会跟来。」 你很清楚嘛。 我不由觉得,柊这男人和我的思考方式说不定很像。 就在我这么想着,拔出太刀的时候,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等等,柊……我留下来。」 名叫弁庆的大汉制止了柊,上前踏出一步。 他到刚才为止都没开口过,第一次听到的声音,和他外表一样粗鲁。 「弁庆先生?可是我更适合吧,毕竟我的话马上就能跟上你们。」 「我想看看可以斩断一切的剑,究竟是怎么样的。」 「哦,原来如此。你还是对武器那么狂热啊——我知道了,那么就交给你了,不久之后我们就来接你。」 柊这么说道,再次轻巧地把小刀收到了某个地方。 虽然我的期待有些落空,不过不管对手是谁,一对一这点是不变的。 「那么,就是这样了,再见。」 柊利落地转过身,奥利嘉仍然一脸微笑地看着我,不久后还是转身跟在柊的后面。 虽然我很想追上去——不过理所当然地,大个子阻挡在我面前。 双眼圆睁,一脸严肃,无愧为武艺者的巨大身躯。虽说在此之前一言不发故并不显眼,可我还是被他的压迫感压倒了。 「吾名为弁庆。」 「……御剑八云。」 对手先报上了姓名,出于礼仪我也报上姓名。 由于我的真面目已经暴露了,就没有必要报上假姓氏伊势了。虽说对面那位弁庆大概也不是真名吧。 只是表面看来,弁庆并没有带着武器。 看这势头,不知他是徒手战斗的武艺者类型,抑或是哪里带着暗器呢。 不过我并没有观察的时间——他是为了让同伙逃跑而留在这的。那就不能让这人争取到时间了。 我如此判断,正要主动拉近距离。 「来——堂堂正正地较量吧!」 伴随着洪亮的宣告,弁庆冲了过来。 明明应该是为了拖住我的脚步才留下的,对方却先开始动手,我感到有些意外,于是便为了迎击而摆出居合架势。 对方是徒手,我方是太刀,就算把手腕长度考虑进去,攻击距离也是我方占优。 正当我找准时机正打算拔出太刀的时候——眼前的弁庆猛地张开了手掌,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大枪。 「哼!」 「唔哦!?」 我以毫厘之差退后避过了伴随着呐喊声挥出的枪尖。枪尖挥下的轨迹描绘出一道圆弧后,在与地面所平行的位置骤然停止。 「哼!」 这次他突刺了过来。 我勉强地不断避开发出嗖嗖嗖的贯穿空气的声音刺出的长枪,这是完全被人出其不意了。 要是一直无法重整架势的话,就防不住他的猛攻了。 不过——能让武器出现的并不只有他。 「天剑!」 外形简朴的小剑顺应我的言语出现在手中。 我用这把剑架住枪——但是并未响起金属间碰撞的声音。 枪刃在我眼前就跟黄油一样被轻易地斩断。 弁庆那原本就瞪得很大的眼睛张得更大了,同时他召唤的枪消失了。 既然枪是弁庆所创造出来的东西,要是被天剑所斩就会消失。 我顺势冲进弁庆怀里,这回挥下了右手的太刀。 失去武器的弁庆没有招架之术——本应如此。 伴随着尖锐的声音,我握着太刀的手一阵发麻。 我的太刀被弁庆拿着的小太刀挡住了。 看到这个情景,我咬紧了牙关,终于理解到弁庆的能力。 「咕——!」 我马上为斩断小太刀而挥下天剑,但被弁庆轻松地躲开了。我在近距离数次挥动天剑,然而弁庆并不用武器格挡,而是全数回避,最后后跳一步逃离我的攻击。 我们拉开了与最开始的位置相同的距离,再次互相瞪视。 这样一来,对没有剑术才能的我来说就棘手了。 而且天剑基本上只有小刀级别的长度,即便把手臂长度考虑进去也是不利的。更何况现在还有着与对手间的体格差距。 此时,弁庆再次变换了手中武器的形态。 这次是比最开始的枪还要长的剃刀。 他的能力,是能够自由地创造出武器——就是这么一回事。 「弁庆,对吧。」 曾经在京都的五条大桥上掳获九百九十九把武器,最后败在牛若丸手上的,传说的战士。他报上这个名并非空穴来风。【译注:指平安时代的武藏坊弁庆。】 不过实际上他毕竟没法使用九百九十九种武器吧。 在此之后我们多次反复兵刃相交。 打算拉近距离的我和不会让我如意的弁庆。 即便用天剑斩断弁庆的武器,他马上又创造出其他武器。 在重复着一进一退的攻防再次拉开距离后,我意识到了某个事实。 这个名叫弁庆的男人,虽然能够使用这么多种武器,但是每种武器的熟练度并不那么高。 正因为他能够创造出各种各样的武器,才疏忽了专精于一种武器的锻炼。如果他能够将全部种类的武器都锻炼到达人级别的话,那就束手无策了,而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可以一战。 总之面对有距离优势的对手,不钻他攻击的空子,闯入我的武器范围就没用。 而且不赶快解决掉他,会让刚才那两人逃掉的——现在一口气分出胜负。 就在我下定决心估算好时机,咚地踢向地面行动起来时。 才发现弁庆让剃刀消失掉,做出右手朝前伸出的姿势。 接下来在弁庆手中出现的是——弓!? 弁庆一瞬间拉弓上弦,放出箭矢。 原本弓这样的飞行道具,对我们这些用灵力强化了身体能力的武艺者来说不足为惧。 毕竟不管对手用多大的力气拉弓,既然是用弓弦的反弹来放出箭矢,其速度便不会有多大改变。 对连枪弹都能看清的我并不构成威胁。 不过现在时机不巧。 我已经朝着前方,朝着箭矢的正面发起了冲刺。 箭矢的轨道清楚地倒映在我眼中,但我无法侧身避过。 正因如此——我才进一步加速自己。 箭矢贯穿了我的右肩。 冲击强烈到肩膀几乎都要被刮掉了。 「唔哦哦哦哦哦哦!」 而已经下定决心的我咆哮着,任由箭矢射中自己,硬撑着继续突进。 并不熟练的弁庆所放出的箭矢,并未命中会造成致命伤的部位。 我就这样冲进把弓换成大太刀摆出大上段架势的弁庆怀里。 弁庆大概是以为我的行动会是勉强避开箭矢,抑或是用太刀把箭矢击落吧。 这样就能在我姿势不稳的时候给我最后一击。 我看着弁庆那明显出乎意料的表情,左手的天剑朝着他的胸口挥下。细小的刀刃流利地穿过他的胸膛。 只是这样,弁庆的身体便颤抖着停止了动作,就这样慢慢地像倾斜的巨树般向前倒下,他那巨体发出了轰响,脸朝地面躺在地上。 他的身体和刚才的土蜘蛛残党一样失去了灵力。 「……咕,好痛!」 由于箭矢并非实际存在的事物,而是由弁庆创造出来的东西,它已经消失了,可是被贯穿的肩膀还是受了重伤。 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我的手臂流了下来。 骨头也被贯穿了,甚至因为我强行前进也脱了臼。 没有整条手臂被甩飞就该说已经不错了。 总之先把灵力集中在肩上,好歹先止住了血。 用提升身体能力一样的窍门提高治愈力——不过不加以治疗的话,右臂大概就会废掉几天了。 「啊,可恶,好想哭……」 我用嘶哑的声音说着,俯视着倒下的弁庆。 对我而言他是个相当难缠的强敌,不过总算是干掉了。 想到之后还必须去追逃跑的那两个,我便闷闷不乐,还好总算是平了一波。 「——呼。」 我站着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昨天小黑的话不知为何在我脑海中响起。 『刚打倒敌人时更容易产生可乘之机。』 与此同时我不作他想,只有翻身回避。 一阵剧痛在侧腹游走。 我急忙不顾疼痛双脚使劲跳离原地。 以低身姿态回过头——金发的男人就站在那里。 2 染成金色的头发倒竖,戴着太阳眼镜,名叫柊的男人单手握着沾了我的血的小刀,窃窃地笑着说道。 「哎呀……挺能干的嘛,避过了致命伤。我是打算给你侧腹捅一下啦。」 虽然我想回嘴说点什么——可侧腹的疼痛使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剧烈地喘气。 我用左手碰了一下那里,一阵黏糊糊的湿润感觉。 这——很不妙。 现在我正把灵力用在肩膀的止血上,来不及顾及到这边。 不,更糟的是腹部的伤,应该放着肩不管先给这边止血吗。可是这么一来这下说不定就没法对付柊了。这样下去可打不了。那么就只能走为上计了吗?逃得掉吗?还是说在绮罗派增援过来之前尽力撑住?忍到那个时候?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回转,可是不管哪种都不妥。 可恶,振作起来——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我这么对自己说道,拼命动起脑筋。 快想想,快想想,快想想。 才能逊色的我能做特务退魔官到现在,是因为我不管在怎么样的危机中都不断思考。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到刚才为止,这一带除了我和弁庆以外什么人也没有。这是肯定的。而且这个男人应该是留下弁庆先逃走了。 他是怎样偷偷接近到我背后的? 有些术式能够让人不被别人察觉到而行动,比如小黑的隐藏身影的咒术。 可是它们必定存在某种法则。比如说小黑的隐藏身影就完全只是移动用的,在对别人展示敌意的瞬间就会解开。 那么他呢?是什么能力? 「我想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就来接弁庆先生……没想到会被你这种小鬼放倒了。这大叔居然会这么丢脸。」 「…………」 「喂喂,给我说点啥啊。这样我不就像个二货一样吗?」 柊自顾自地不断油嘴滑舌,见我什么也不回嘴后耸了耸肩。这——完全是把我看扁了的做派。 「不过,这人对你这种水平来说也是个强敌啊。」 柊一脸嘻嘻哈哈的笑容很惹人嫌。 「说实在的,听说你是御剑家的嫡子,而且是特务退魔官,我还想着『不妙了』——对付弁庆先生就这熊样,我真是杞人忧天。弁庆先生可不是那么厉害的灵能力者。作为武艺者也是个二流——和他打过的你是最清楚的吧?看吧,他只有个表面就满足了。」 的确我在打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弁庆的不成熟。 可他并没柊说的这么不堪。 他是个能够自由地创造所有武器,使之相互配合、平衡的武艺者。 「你对付这样的弁庆先生就被搞成这样啊。」 而察觉到我的评价,柊不屑一顾地嘲笑道。 「不过,你就这样老老实实呆着的话,你的命说不定就得救了。我也不过是顺手刺你一下而已,没有打算给你最后一击——因为很麻烦。」 因为很麻烦所以不杀——这是真正草菅人命的人说的话。 对于生命本身,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价值。 因为很麻烦所以不杀,不过如果存在杀的理由的话,他大概不管女人小孩都会格杀勿论吧。 他的话语里透露出这种漠不关心。 「而且你想,有句话经常被说吧?『死人就此一了百了,伤者却能拖同伴的后腿。』你就老实拖你同伴的后腿吧。」 可恶,这人搞什么。 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口若悬河。 他的话一句接一句挑动起我肝火。 要是不想给我最后一击,马上滚不就好了。 「不过为啥你这样的货色会是退魔官——而且还是特务退魔官啊?我倒只看到你的实力不足。」 借着我不回答的机会,柊继续喋喋不休。 「其实我啊,以前也曾经想当上神务省的退魔官。年轻那时,怎么说呢,相信正义的英雄啊神明的加护啊这种东西的时候。现在想起来真是感到羞耻。」 …………竟然说羞耻? 「即便是那个时候的我,实力也比现在的你要强。」 退魔官是连精神都要仔细考查的。像现在这样成为了恐怖分子同伙的男人是不可能当上的。 不过伤口的痛楚使我无法回嘴。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当不上,你反而当上了……哦我明白了。」 柊像是思考一样故作姿态地看了下天空,竖起一根食指。 「那是因为门第吧。」 这是打心眼地看不起我的声音。 「毕竟我可是出自压根没有名气的家庭。比起我你可真幸运,毕竟那可是有名的御剑家,还是本家的嫡子啊。受到特别照顾是理所当然的。」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被这种人看扁了。 可是当我站起来的时候侧腹的伤痛了起来。 柊继续对我说道。 「真让人羡慕啊——只是出自名门就被偏袒。」 「混……账!」 嘣,响起了什么断掉的声音。 我连疼痛都忘掉了,在脚中卯足劲准备扑向柊—— 「——停下,八云。」 小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并非是在我脑海中,而是真正的传到我耳中的强有力的言语。 我反射性地停下脚步,看向声音的方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小黑猫的身影,与我和柊的位置构成了一个正三角形。 它那金色的眼瞳正不高兴地盯着我看。 「小黑……?」 「我经常说的吧,叫你保持冷静。实力逊色的你失去理智猛扑过去能怎么样。只会被反杀而已。还是说啥?你的愤怒到达顶点的时候,就能巧合地使出比平时更强的力量吗?」 它的语气一如平常的辛辣。 看到它一如往常的样子,我拉回放弃了的思考。 「咕——」 接着与此同时我再次想起了疼痛,原地跪下。 「——啧。」 与我相对,柊发出了咋舌声。 接着小黑对他说道。 「你也是,要是对八云的性命没兴趣的话就给我走吧。还是说这回和我打一场?顺带一提——我很了解影子的操纵方法哦?」 「不……我不干。」 柊淡淡地说道,收起刀子。 然后隔着墨镜俯视着我—— 「真好啊,有人护着你。」 说着,柊消失在了小巷中。 我只能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送他的背影。 「可、恶——」 好不甘心,话语从我的咬紧牙关中漏出。 肩膀和腹部的疼痛加重了,但我甚至都没法去注意。 「畜生!那个混账!」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啊真是的,所以你怎么就中了那么显而易见的挑衅啊。」 看到我这样,小黑发出了拿我没辙的声音,踏着小碎步朝我走近。 「你怎么生气成这样,就这么讨厌被人揭家底吗?」 「正义的英雄哪里算是羞耻了!」 「哦,你说那个啊。」 算了吧,小黑低声说道。 但对我来说绝对不能算了。 「他是暗杀者,只会在确信能杀掉的时候才会动手。即使是现在他肯定也在等着你露出决定性的破绽。没有打算给你最后一击啥的都是胡扯。」 听它这么说,我心里冷静了下来。 对——这么说来,的确如此。 我为了平息怒气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 愤怒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可恶,我在干啥。 我一边感受这逐渐剧烈的疼痛,一边为自己的愚蠢后悔起来。 如果就那样任着怒气朝着柊猛扑过去的话——恐怕我就会轻而易举地像雾崎云雀一样,被那把小刀插中了。 「——好了,看你似乎被人打得挺惨的,这不都满身是血了吗。来,给我看看,我帮你止血。总之先从侧腹开始。」 「……拜托,了。」 我横卧在地上,小黑一下跳到我身上,开始舔舐我侧腹的伤口。只是如此,我就觉得剧痛得到了缓和。 不过虽然说根本没有人,可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被猫舔这种情景,我可不太想被别人看见。 「嗯,这样就行了。肩膀也给我看看。」 说着我又让小黑舔起我肩膀上的伤口。 拜此所赐伤口愈合了,虽然还残留着疼痛和难受感,不过比起之前为止好多了。 「好,结束了,不过你别那么过分相信。这只是最低限度的治疗而已——我能使用的始终只是咒术,和神明的奇迹不一样。要是不完全治愈的话,之后的反弹就可怕了——之后就去拜托圣吧。」 「嗯……我知道了。」 毕竟多次受它的咒术的照顾,这我是知道的。 以前我受过重伤,让它帮我疗伤的时候一晚上都因剧痛而做恶梦。 原本到治愈之前的疼痛都一口气涌上来了。 「那么,接下来——」 我说着站了起来,可脚步都在摇晃。 「八云,别逞强了。你就老实呆着吧。姑且不论你腹部的伤口,你的肩膀已经都没法挥动太刀了,最重要是你失血太多了。」 「英雄可不能这么想吧。」 我回答后迈开脚步。正如小黑所说,现在我的状况糟到每走一步都劳心费神的地步了。 可是我不能不做力所能及的事,至少也要找到逃跑的两个人。 看到我这样,小黑也不再阻止我了。 它一直都会说出自己的意见,然而不会否定我的决心。 它——只是这么说道。 「哎,八云,你现在其实相当郁闷吧?」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对小黑来说,似乎这已经是答案了。 「哎呀哎呀,那男人说的话就这么打击你吗?」 「才没有……这回事。」 说了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闹别扭而皱起了眉头。自不用说,小黑已经看穿了我。 「唉,我倒是明白你在在意啥。我话说在前头,八云,我这样陪着你,当然不是因为你的出身。」 「嗯,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 我在老家的庭院和它初次相遇的时候,大雪纷飞的那一天。这只黑猫不知为何把我认定为英雄候补,之后就三番四次提起这件事——也就是在提醒我别骄傲吧。 可是小黑对我摇了摇头。 「最开始是这样——不过我最近觉得,你有英雄的资质。」 「英雄的资质?」 我第一次被小黑这么说。 明明它总是只会说我没有才能。这大概只是一时的安慰话吧,但是小黑的性格并不会说这种话。 「……要是真有那种资质的话,我倒是很高兴。是什么资质?」 「呵呵……现在还是秘密,改日再告诉你。」 「那算啥。」 我没辙地耸了耸肩。 小黑兴致蛊然地看着我。 这么说来,我发现自己因为刚才的对话变得放松了。被别人切实地认同自己的资质,让我十分安心。 说不定小黑就是为此才提起这事的。 我转换好心情,迈开脚步。 「不过你……倒是早点过来啊。话说回来那时机真好,你是在什么地方看着吧?」 「嗯,算是吧。我想看看你现阶段能到达什么地步——说真的,要对付那个黑色西装的话,我就会来帮你了。」 黑色西装,也就是在远处变成了尸体的雾崎吧。 「他是论外,不过剩下的两人也都是个中好手。」 似乎在小黑眼里柊和弁庆是同等级的。 「两人?不是三个人吗?」 「至少在那女人身上没有武艺者的感觉。不过既然在那种队伍里,应该拥有某种力量。」 自称奥利嘉的女人。 的确她身上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 要用游戏来说的话,她就是队伍里的法师。 「而且——看着你的并不只是我。」 小黑突然望向天空,我也随之看去。 不等我『啥啊』地疑惑,我的妹妹——茜从空中轻盈地降落下来。 她的校服裙子轻轻地飘了起来,我瞥见了白色的内裤。 作为兄长可不希望她做这种不体面的事,不过她本人似乎根本不在意。看来她是用增强了的身体能力,全速在各家各户或者大楼的楼顶上横穿到这里来的。 在我面前降落的她罕见地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她马上调整好呼吸,狠狠地瞪着我。 「——佐伯?」 「……你在干什么。」 我用假姓氏称呼茜,她却毫不客气地朝我走来,不知为何颤抖着声音。 我有点被她的气势所压倒,回答道。 「你问在干什么——工作吧?」 「我不是在说这个!」 茜打断我的话,朝我走近。 她看向我被血染红的肩膀和侧腹。 「怎么、怎么会伤成这样……」 茜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了。 最后一次见到,记得是以前在老家修行,和天狗战斗的时候吧。 我明白茜是在为我担心,但这种时候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不知所措。 茜这样看了我一会儿,最后吊起眼角看向小黑。 「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帮他!」 茜把全部气都撒在了小黑身上。 不过即便如此小黑也不慌不忙地回问道。 「这么说你不也在哪里看着吧?」 看着? 我对此感到疑惑,不过茜不给我插嘴的余地,厉声说道。 「当然看到了!所以才这样赶过来!如果我早点来到这里,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可惜没有如果。」 「你是更早就在这附近看着的吧!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没有早点伸出援手!」 「刚才我也对八云说了,因为我想知道他现阶段能到达什么地步。」 「你说什么……再晚一点他说不定就会死掉啊!」 「哦,这么一来是很可惜……但也是无可奈何的。」 「无可奈何?你竟然说无可奈何!?」 「嗯,无可奈何。」 小黑冷冰冰地说道。 我对这话并不感到惊讶,可与我相对,茜哆嗦着嘴唇,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确实需要哄一哄她。 「算了算了,佐伯。这种程度都是家常便饭了。」 「……你说什么?」 茜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严厉。 糟糕,我貌似说了多余的话了。 「这种、这种伤竟然是家常便饭?」 「嗯……你想,我又没剑术才能,和其他特务退魔官混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就难免会受到这样的伤。」 茜狠狠地盯着不知为何变成在狡辩般的我,最终像是平息怒气般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我觉得这动作挺像我的。 接着茜用稍微恢复冷静的语气说道。 「果然你就应该回家里去。这样——」 「我不回去。」 我间不容发地打断茜的话。 「我不回去。」 我再一次说道,茜又咬起嘴唇。 「……为什么」 「我要成为英雄。」 「你怎么还在想着这种事。」 茜的眼睛就像是在看着不懂事的孩子。 被妹妹用这种眼神看着,作为哥哥实在是没出息,不过唯独这个我是不会让步的。 「那是我的梦想啊。」 孩提时的憧憬成为了梦想。 现在我正朝着它前进,也能够以自己的双脚前进。 正因我明白自己所走的道路通往那里,那就没理由不走。而保证这条路通往我的梦想的正是小黑。 我的想法传达给她了吗? 茜忽然看向地面。 我琢磨之后该怎么办,这之后必须赶路了,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把她晾在这里。 「……我知道了。」 「咦?」 茜低着头说道。 尽管我并不是没听见,但还是反问道。 「我说我明白了。」 「是、是吗,你明白了。」 她可不是那么听话的妹妹,不过既然她都说明白了的话—— 「之后让我来干。」 「哈?你说什么——」 「我来……保护你。」 茜说着动起手。 连她做了什么——我都还没搞清楚就失去了意识。 3 看着自己选中的英雄候补被妹妹轻易地用手刀打晕,小黑轻轻叹了口气。八云被妹妹紧紧抱住,眼睛紧紧闭着。 「真是的,能再稍微抵抗一下就好了。」 茜无视掉小黑的话,把八云的身体靠在旁边的行道树上。接着就在他身旁蹲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好了,把八云打晕后,你接着打算做什么?」 「追上犯人,逮捕他们。」 她预想之外简短地回答。 说真的,小黑还以为会被无视,这挺意外的。 「只要事件解决了,即便是他也没法行动。」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就算这次尘埃落定,八云也会插手其他事件,又或者被牵连进去的。」 「我会把它们全部解决掉的。」 茜断言道,即便是小黑也吃惊了起来。 她有着惊人的自信,当然也拥有与之相称的才能。 然而, 「八云是以英雄为目标的,你要妨碍他?」 「他这人——很弱。」 「嗯,没错。」 小黑爽快地承认了。 八云作为剑士很弱是明摆着的。虽然归根结底,也只是相对于眼前的少女这类才华横溢的人们来说而已。 「他插手事件会怎么样——这看到这伤就明白了。迄今为止他已经好几次挣扎在生死线上了,对吧。」 「既然以英雄为目标,那奔赴险地是理所当然的。」 「这并不是值得受这样的伤,还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茜仿佛是对待贵重的玻璃工艺品般,轻抚着八云的脸颊。 「要选择什么目标是由八云决定的,他做好了即使为之受伤的觉悟。」 「这种觉悟——」 「八云的弱小倒是无所谓,可是你要侮辱八云的觉悟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小黑眯细了眼睛,茜平静地瞪回去。就算说是衰落了,自己也曾身为神明。能够毫不在乎地挡回自己释放的压力,她的胆量的确了不起。 「他就由我来保护。我——是为此而存在的。」 听到茜这么说,小黑稍微察觉到了。 这份思念包含着超越了普通妹妹的感情。 要说的话就像是一种义务感,可又与之不同的某种感情。 「……哼,算了。我先说在前面,决定要离家出走的是八云自己,我仅仅是提出了建议而已。」 「这种事——」 「而且——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总有一天八云也会离开你们吧。」 小黑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茜的话。 它的话中包含了活过长久岁月的神明的威严。 「你们的行为,就像是把鹰关在鸟笼里一般。即便我什么也不做,他也总有一天会撬开笼子,在空中展翅飞翔的吧。」 这恐怕——茜也是明白的。 她不再进行反驳。 只是——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保护他。」 她的意志没有改变。 茜放开抚摸着八云脸颊的手,站了起来。 「你的意志坚定的话,我也不再说什么了。」 八云大概是无法接受只被保护着的自己——可是不想只被保护着的话,就只能自己变强了。这也是给他的试炼。 「不过你要赶快。要是八云醒来了,他肯定又会投身于事件的漩涡之中。」 「……用不着你来说。」 再进行更多的对话也是白搭,御剑茜转身走开。 ——就在这时,小黑轻盈地跳了起来,跃上御剑茜的肩膀。 虽然身为剑术天才的她想避开就能做到,不过茜诧异着接受了。 小黑在茜的脸上舔了舔后,从她肩膀上跳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给你施了个咒。我经常对八云这么做。」 茜擦着被舔过的脸,朝小黑投去严厉的目光。 「你似乎很讨厌我,不过我却很喜欢你。倒不如说我喜欢有才能的人——所以才这样做。」 「……哼。」 茜嘟嚷了句『怎么都好』,背过脸迈出脚步。 她的步伐没有迷茫。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不过她似乎知道敌人所在的地方。 小黑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再望向在身旁失去意识的八云、 「哎呀哎呀——八云,你周围真是都聚集着一些麻烦的人。这也是你的才能吗?算了……快点醒来哦?给你的试炼还没有结束。」 八云当然并没有回答,而只是继续沉睡着。 4 星宫市西郊外,有座隐藏于树林中的雅致别墅。 这是身为星宫市市议会议员的土蜘蛛干部,村雨天禅的隐匿处。 村雨在别墅自己的房间里喝着酒,一心等着自己雇的佣兵们。 他往手中的玻璃杯中倒入红酒。 由于给佣人们放了假,这座宅邸里只有村雨在。配置在周围以防万一的护卫,也都是从市外请来的,事后不会留下后患。 他打算把所有会带来麻烦的人,全都抛弃在这个城市里。 「真慢……」 村雨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要是进展顺利的话,现在早就过了村雨和佣兵们汇合后,必须离开这个城市的时间了,可他们还没出现。 行动得如此张扬,自己是土蜘蛛一事马上就会败露了,村雨如此判断。 这样一来,表世界的资产大概全部都化为乌有了。 为了能在里世界作为权力者生存下去,无论如何都需要那颗宝珠。 正因如此,他才这样继续等着佣兵们。 村雨无意中拿起了放在眼前的桌子上的面具。 这是授予土蜘蛛的干部,用来取得联络的能面。 这东西已经没有用了,不过姑且还是带来了——村雨也在这个面具上找到了相应的意义,小心地保管着它。 不过在最开始拿到它的时候,他是引之为豪的,可现在看来这就像个诅咒的面具。 明明不加入土蜘蛛这个组织的话,就不用遭受这种境遇了。 「可恶,为什么我要这样!」 他的焦躁达到了顶点,把手里的面具朝着墙扔了过去。能面轻声撞在了墙上,然后无声地掉落在高级的长毛绒毯上。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看来佣兵们终于到了吧。他跟配置在宅邸周围的护卫们说过,马上让他们上来的。 村雨站起来拉开门大吼道。 「你们太慢了,到底在做什么!」 「哎呀——」 响起的是年轻女性的声音。 「看来真是让您久等了呢。」 然而并非奥利嘉的声音,是更加年轻的。 金色的头发的,僧装少女。 而且还有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们在她背后待命。 「你、你们是什么人!」 「您好——我是星宫学园学生会长,宝生绮罗。他们是我们学生会的执行部成员,各自的介绍就算了,留待以后的机会吧。」 「星宫学园的,学生会长……」 这么说起来他对这张脸有印象。 星宫学园在这座城市里也有着重要的地位,若说是其学生会长的话,也拥有相当大的权力。村雨确实也和她说过几次话。 「那、那学生会找我有何事?」 在这状况下她们来找自己的理由只有一个了,但是村雨不想承认,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我认为您心知肚明。」 「什、什么?比起这个,你们为什么擅自闯进别人的家——」 「吵死了,老人家。别做丢脸的抵抗了。」 宝生的语气,从对长辈的毕恭毕敬变得粗鲁。即使如此,村雨也还是继续着笨拙的抵抗。 「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当然知道。村雨天禅——你是土蜘蛛的一员。」 听到这句话,村雨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到刚才为止喝酒的醉意也一扫而光。 脑海中闪过几个推托之辞,可他都不觉得能辩解过去。 「护、护卫们呢?」 「全部都被捕获了,你应该找些更能打些的人来。」 没用的家伙们!他在心中骂道。 宝生对村雨说道。 「村雨天禅,我作为神务省退魔局特务退魔官,以及代表星宫学园学生会逮捕你。」 「你、你们哪有这样的——」 「闭嘴。」 听到这伴随着威压感的冰冷话语,村雨把说到一半的话吞下。 村雨完全被只活了自己四分之一岁数的小女孩给压过了。背上流下了冷汗。 「我重要的人因你所雇的佣兵们受了重伤。说实话我很生气。别期待我现在会有敬老精神比较好。」 「我、我是——」 「总之就是这样——那么,那些佣兵呢?宝珠在哪里?」 「不、不知道!」 「……你隐瞒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哦?」 「真的不知道!他们没在这里露脸!所以我才一直在这里等着!」 村雨连一点威严都没有了,老实交代道。 宝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在她后方的一个少女对她报告说道。 「会长,这个房子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嗯。」 宝生点了点头,呼地叹了口气再次看向村雨。 那是在看着微不足道的对象的眼神。 「看来你——完全被利用了。」 「利、利用……老夫被……?」 那是——在佣兵们没有过来的时候,村雨也在脑海中闪现过的事态。可是他不认为自己会有这种万一。 被斩钉截铁地告知这一事实后,村雨愕然地呆站着。 「对只有利用别人的本事的人来说,真是合适的末路。」 宝生这么说着的时候——在她背后的少年从她身旁走过靠近村雨。村雨马上企图逃跑,但轻易就地捕获了。 「放、放手,快放手!我可是村雨天禅,你们不知道吗!我可是村雨天禅!像你们这样的小子——」 村雨不停地叫喊着同一句话,可是没有人听他的。 这就是星宫市屈指可数的权力者——村雨天禅的结局。 目送走被学生会执行部的人押送着的村雨那矮小的背影后,绮罗走进那个房间。 已经抓住村雨天禅了,可是还不知道被抢走的宝珠所在何处。 她并不认为这里有其线索,只是抱着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的随意心情而已。 不过不出所料,房间里没有什么让人在意的东西。 不对—— 「哎呀……这是,」 绮罗环顾房间里,看到了那个。 随意翻落在绒毯上的能面,土蜘蛛干部的证明。 绮罗弯下腰捡起面具确认——那是今若的面具。 「今若啊。看来不是翁呢。」 绮罗失去了兴趣,再次把它丢在绒毯上,抬起脚用力踩在上面。今若的面具发出声响碎裂开来。 「可是这么一来——翁面在哪里?」 绮罗的话在房间里回荡,然后静静地消失。 第四章 0 对御剑茜而言,御剑八云一直是需要由自己来守护的对象。 从她懂事起就知道,他在剑的才能上比自己要差。 根据母亲的说法,八云拥有吸引麻烦的体质。他的身边总是不知不觉很容易发生什么使他受伤。 茜认为,守护这样的他正是自己的职责。 不过——八云只是被守护的对象而已吗? 她第一次产生这一疑问,是由于某一件事的发生。 本家的人们,包括父母都要保护八云,但只有一个人,八云的祖父抱有不同的想法。 祖父认为八云拥有打破困境的力量,于是在某天他采取了强硬的手段。 无视其他人的反对,他让哥哥通过实战的修行方式积累经验。 他让八云讨伐居住在某座山的天狗。 当然所有家人都反对,认为八云不可能办得到。 不过——八云本人却接受了。 当时,他跟一只不知道哪里遇到的黑猫一起,从早到晚进行训练。茜觉得这也肯定是那只猫出的点子。 于是哥哥进山准备与天狗战斗——茜追在他的后面。 她打算绕到哥哥前面,代替他击败天狗。 哥哥很弱,对上天狗绝无胜机。 要是受伤就麻烦了——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所以自己守护哥哥是理所当然的,茜抱着这种想法,顺利比哥哥先找到了天狗,并且发起挑战——结果被反过来狠狠地揍了一顿。 虽然她年纪小小就被捧为天才,却连天狗的一根毫毛都伤不到。在压倒性强大的敌人面前,茜束手无策地战败了。 她已经连逃跑都办不到,只能眼看着天狗一步步逼近自己。 正当她因恐惧而双眼含泪之时,茜用颤抖的声音小声低语。 「救、救我——」 ——然后就像是回应她的呼救一样,八云出现了。 当时他的身影,对茜而言就如同赶到危机现场的英雄一样。 然后英雄毅然面对天狗——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他从一旁的树丛扑出来一把搂住茜,然后如脱兔一般冲下了山路。 不可思议的是,天狗并没有追上来,茜和八云——还有八云肩膀上的黑猫,都平安无事地逃出生天。 「不不,搞不定搞不定,现在还搞不定那家伙。」 哥哥一边背着动弹不得的自己,一边说着这种话,就放弃了讨伐天狗的计划。 尽管哥哥没能成功完成祖父给予的讨伐天狗任务——他却丝毫也不为这次失败而沮丧,只是背着茜跑回了家。 茜至今仍然还记得当时哥哥背上的温暖。 还有哥哥那句话的意思——哥哥说了,『现在还搞不定』。 他决不是放弃了。总有一天,他应该还会为打倒那只天狗而登上那座山吧。 后来——她从祖父那里得知,天狗是祖父扮成的。 还有这场实战并不是让八云积累实战经验,而是为了让其他人看见八云的力量而准备的。 「你理解到八云的力量了吗?」 茜点头回应祖父的问题。 认识到天狗实力的八云,马上逃到了山下。 他没有用剑的才能,但拥有准确判断状况,并且采取最适当行动的能力。这是剑士——不,对战士而言,可谓是最重要的力量。 「那么你也明白到,八云绝对不是必须由你来守护的对象了吧?」 这次茜摇头了。 这一次,八云不得不出场,到头来也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强大到能够守护他而已。自己守护哥哥的职责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而且——她也感到了不安。 要是哥哥获得了力量,说不定也会跑到哪里去。 就跟听见自己的呼救而赶来一样,他也会因为其他人的呼救而赶到对方身边。 所以,茜假装没有听懂祖父的话。 并且比以前更刻苦进行锻炼,提升自己的剑技。 为了一直能守护哥哥。 但到头来没过多久。 招剑之仪结束后,发掘出天剑才能的八云就离家出走了。 ——嗯,果然。 茜明白到,自己的预感猜中了。 离家出走的八云,今后会主动栽进各种各样的困境吧,为了回应人们的呼救声。 毕竟,他可是——英雄啊。 但是没有用剑才能的他,总有一天会在哪里倒下的。 在变成这种结局之前,自己必须先将他找出来,然后这次,一定要守护他到最后。 ——御剑茜,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1 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转动一下视线,可以看见墙上的时钟更好走到了下午四点。 我正要思考自己究竟在哪里时,突然有谁闯入了我仰望着天花板的视野。 那副严厉而满脸胡渣的脸——是鬼熊老师。 「伊势,你醒了吗。」 「见鬼,这都是啥日子。为啥一醒来就得看见这副不修边幅的胡渣大叔的脸啊……」 「说得真是过分呢。」 鬼熊老师用一如既往的冷静口吻说着耸耸肩。 「一般而言,这种时候在一旁看护的,理论上应该是一位美少女才对吧。」 「我不知道这是啥鬼理论——美少女的话这里有一个嘛。」 鬼熊老师从探进我视野的姿势恢复正常站姿后,视线投向了我的床边。我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见圣坐在圆凳上向我投来了微笑,小黑正在她的腿上睡大觉。 「……哟,圣。早啊。」 「嗯,早上好,哥哥。」 圣露出了与往常无异的,天使一般的微笑向我回以问候。 「我想想……」 好好打量一下周围后,我发现对这个地方有印象。 这里是学园的保健室——我被搬到这里来了吗。 对了,我回想起来就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本来应该连骨头都被贯穿的肩膀可以正常活动,本来被小刀刺伤的侧腹伤口也愈合了。头还有点晕,这是失血的后遗症吧。 本来小黑的处置充其量也只能堵上伤口而已。 「这是你治好的?」 「不是我,是生命之神-石长姬的力量。」【イワナガヒメ:石长姬,又称石长比卖、磐长姬,是大山祗神的女儿,木花开耶姬的姐姐。妹妹象征樱花的繁荣而稍纵即逝,姐姐象征磐石的永固不移。后来石长姬也因此被奉为长生不老之神】 「是吗……谢谢你。」 不愧是圣——她的才能相当厉害。 「有哪里觉得不自在吗?」 「或多或少吧,不过没啥大碍。」 「是吗,那太好了。」 圣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我也坐起了上身。 「不过这样好吗,你还来看护我的伤势。事件现场应该到处都需要你帮忙吧。」 「不要紧的,即使我不在,其他人的伤势,别人也照顾得来。」 「我就直说吧,御剑。这次的事件里——爆炸方面事前已经作出了预报,重伤者非常少,而抢夺宝珠的犯人轻易地突破了市政府的结界,利索地带走了宝珠,几乎没有产生伤者。所以现在伤势最重的是你。于是才让立华来负责治疗你。」 「…………这样吗。」 鬼熊老师接过了圣的话茬这么一说,我稍微垂下了头。 回想起柊的那番话——死人就此一了百了,伤者却能拖同伴的后腿。真是完全被他说中了。 「没事的,哥哥。」 这时圣安慰我说。 「圣?」 「哥哥今后,一定能帮上很多人的忙的!」 圣的表情好耀眼,真谢谢她这番体贴话。 而且被她一说我才意识到,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 「要成为英雄——就必须回应别人的期待啊。」 「还打算行动吗,御剑。」 「对,要去追那群人。」 我回答鬼熊老师后,他也没有对我的决定再多说什么。应该是尊重我的判断吧。 不过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呃——」 我没法回话,只是哼哼了一声,面对我轻率的举动,鬼熊老师没辙地看着我。 「老师,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鬼熊老师跟我和绮罗一样,都是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而且他也是这个星宫学园的教师,应该比我更容易取得情报。 但是老师直接摇头否定了我的想法。 「这方面啊——目前我们都跟丢了抢夺犯。」 「跟丢了?」 「嗯……他们是佣兵,所以应该有人雇佣了他们。我们如此判断,根据这条线索进行调查。」 「调查不顺利吗?」 「不——这次的恐怖袭击,还有雇佣他们实施抢夺的家伙,已经被宝生抓住了。当然了,对方是土蜘蛛的干部。名字是村雨天禅,是这个城市市议会的有力人士。没想到土蜘蛛对权力层的渗透会到达如此程度,实在令人惊讶。」 「他不是主谋吗?」 「是主谋。对于利用并命令其他土蜘蛛干部的残党实施恐怖袭击,还有从市外雇佣佣兵抢夺宝珠的罪状,他都供认不讳。不过——看来村雨在中途被背叛了。抢夺犯在夺取宝珠之后,并没有在村雨等候的地方出现。」 「说起来——柊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的雇主不同』。 也就是雇佣雾崎云雀的是那个村雨啥啥的,另外三人则受雇于别人吗?不过这样一来——这不就束手无策了吗? 「要说存在唯一解决的可能性的话,就是你的妹妹了。」 「茜?对,她——」 我也许是被她打晕的。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能如此考虑。 「御剑茜发来过唯一一次联络。她说,会抓住夺走宝珠的抢夺犯的。」 「联络,是跟老师吗?为什么?」 我搞不懂茜与鬼熊老师之间的关联。 「该不会你们在偷偷交往吧,要是这样作为哥哥我可是会发飙哦。」 「我有老婆的。」 「不不,就算劈腿也不行。」 「御剑!」 我只是半开玩笑的——但是鬼熊老师的反应比我想象中激烈。 「别再说了,要是产生了这种流言——我会被老婆杀掉的。」 噢,是妻管严啊。 「你的妹妹是以阴阳寮成员身份,接受我管理的。」 「等一下,阴阳寮成员是怎样。鬼熊老师你不是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吗。」 「同时也在当阴阳寮的祓魔士。」 他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不得了的内容。安静听我们对话的圣似乎也不知道这回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双重间谍?」 「才没那么爽——两边都只是觉得我用起来方便而已。」 鬼熊老师说着耸了耸肩。 看起来他也熬了不少苦头。我也是经常被身边的人随便使唤的,总觉得有一份亲近感。 「扯回来,总之她是接受我管理的。然后她追踪抢夺犯们的踪迹,现在联络不上她。」 「茜在……追踪他们吗。」 我抱着复杂的心情自言自语。 「我不希望让她单独行动的。」 「茜的话,能够完成这次任务吧,她是个天才。」 说实话,我对茜抱有自卑感。 这是分家的人们——更重要的是自己一直拿妹妹和自己作比较的结果。 对于没有用剑才能的御剑八云来说,才华横溢的御剑茜是使自己深受自卑感之苦的存在。正因为如此,我很了解茜的力量。 只从单纯的战斗能力考虑,她甚至足以凌驾在绮罗之上吧。 不过—— 「……该怎么说呢。」 我对鬼熊老师的反应微妙感到在意。 「这说法是什么意思?」 鬼熊老师面对我的疑问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出什么。不过最后他还是对我开口了。 「她用剑的才能确实出类拔萃。作为剑之一族的特性——拥有特殊能力的刀的力量也无可挑剔。」 噢对啊,茜也满十五岁了。 在十三岁生日时进行的招剑之仪也结束了吧。那么她也拥有一把跟我的天剑一样,具有能力的剑了。 「再积累一些经验,她的战斗力在所有灵能力者之中也能达到顶级了吧。」 「对吧对吧。」 我开颜欢笑起来。明明说的是妹妹,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自己被夸奖的自豪感。 「不过她在阴阳寮内的评价很低。」 「……哈?」 这一句话,使我马上收起了笑容。 「她以剑之一族备受期待的新人名义,算是大张旗鼓地加入了阴阳寮。但期待很快就转为了失望。」 「那算是怎样,为什么会……」 「因为她的任务达成率很低。不……说低也用词不妥。跟一般的祓魔士相比,肯定不算差。但对她来说这是不行的。」 鬼熊老师的语气里带着同情之意。 「她是天才——所以所承受的期待,与凡人不能同日而语。只是普通的话,是不能被容忍的。」 鬼熊老师说着瞟了圣一眼。 尽管和茜的系统不同,圣也一样是天才,于是也能体会到身为天才的苦恼吧,她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而另一方面,由于是天才而承受的重压,对我来说是无法体会的话题吧。 我只能进行猜想而已。 「而且,她毫无疑问是不擅长与人交往的类型。」 「她……在阴阳寮是孤身一人的吗。」 从以前开始,她就不是擅长与人交往的类型。 大概是因为她一天到晚都在进行剑的修行吧。 「听说是的——我也是在这个城市里才直接跟她见面的,详情并不清楚。但受到孤立是事实。」 「不过为什么——任务达成率会低呢。」 「并不是力量上的缺陷,现在她的力量在阴阳寮内也是上层水平。但是她无法用这份力量来完成任务。也就是说所谓的缺乏灵活运用自己才能的才能吧。」 「怎么会……」 对我来说茜是货真价实的天才,作为我的妹妹也是只可远观而无法企及的存在。 对于缺乏用剑才能的我而言,说是憧憬她也没错。 但是——却变成了这样。 「我觉得,她就是一把剑吧。对于剑之一族而言,说不定倒是挺相衬的。」 「她是人类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的吧。」 面对我脱口而出的反驳,鬼熊老师苦笑道。 「剑没有使用者是不行的——不论是何等锋利的名剑,没有挥动它的人,也无法发挥出它的力量。」 在我揣摩着鬼熊老师话中之意时,他如此作结。 「总之,这就是你妹妹当前的立场。」 我有点一头雾水。 才能并不是一切——我一直抱着这种想法而挣扎,但同时又对天才抱有憧憬,对这样的我而言,茜的现状很让我震惊。 「这件事我就跟你交代完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先走了。」 说着鬼熊老师从椅子上站起来。 「鬼熊老师不行动吗?」 「我有我被交托的职责,特别是在紧急关头不能离开这个学园。」 「职责?」 「这是秘密。」 说完,鬼熊老师就离开了保健室——之后立刻有人敲起保健室的门。 「八君,我进来了。啊,圣也在吗,正好。」 绮罗随着这句话露面了。 她黄金色的长发轻轻飘动,像是跟鬼熊老师交换一样走进了保健室。她坐在圣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翘起了修长的腿。 「身体觉得怎样?抱歉,完全来晚了。」 「不,都是我自己的责任。」 既然特务退魔官被允许自由行动,付出的代价也要自己负责。 「对现在状况了解如何?」 「大体上听鬼熊老师说过了。听说你抓到了这次事件的主谋来着?大功一件啊。」 「是吗——我还打算说的。」 绮罗看起来相当遗憾。 她很喜欢说明,应该有种戏份被鬼熊老师抢光的感觉吧。我内心对她苦笑了一下,就给她创造了机会。 之前有一件事就很在意。 「那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到头来被偷走的宝珠是个啥?」 之前绮罗都岔开了宝珠的话题。 这次估计也会一样吧,不过绮罗似乎愿意告诉我宝珠的真相,有点高兴地开口。 「宝珠里面,封印着某种重要的东西——是记忆。」 「记忆?」 我也知道存在封印记忆的物质及力量。 「被捕的土蜘蛛成员的一部分记忆,被封印在宝珠里面。」 听到这里,我马上注意到了那究竟是关于什么的记忆。 「看来你察觉到了,对——就是与创造神明技术相关的记忆。」 「……原来如此。」 创造神明的技术确实极其危险。 就算将抓到的土蜘蛛成员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有什么机会他们还是可能会将技术流出。 所以封印住他们的记忆,连同封印容器的宝珠一起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神宫里保管。这也挺合理的,我也能理解。 那么——宝珠之中也封印着土门学长和莲华的记忆吧。 「宝珠被抢走的话,这不得不说是紧急事态了。不过毕竟那颗宝珠那么重要,只能拜托足以信赖的对象去抢回来。」 也就是我和茜吗。 这下终于掌握到事件的全貌了。 「说起来既然你醒来了,有个问题想问八君。」 「嗯,我明白的。」 现在见过犯人们的只有我、茜和小黑而已。 我将跟她们对话中所得知的情报,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绮罗。 绮罗听完「唔——」地盘起了双臂。 「……原来如此,是那家伙吗。」 「绮罗,你认识他们吗?」 「叫柊的那个不认识。去神务省查一下估计会有什么情报吧——当然,要是他说之前当过退魔官的话是实话才行。我认识的是另一个人。」 「噢,奥利嘉吗。」 今天上午,她毫无先兆就来找我搭话了。 她究竟有什么打算。 「奥利嘉-阿拉哈瓦捷奇——外号『埃癸斯之手』的著名恐怖分子。和她的异名一样,她拥有消灭对手能力的能力。」 「啥叫和她的异名一样?『埃癸斯之手』对吧?没记错的话,埃癸斯不是希腊神话里,女神雅典娜所持有的神盾的名字吗?」 「词源是那个没错啦,还有所谓的埃癸斯理论的。简单来说,不管对手力量多么强大,只要能消除这份力量将其无力化,那么即使自己的力量再弱也能获胜,就是这么一回事。」 「噢……原来如此。说起来将自己的能力作为异名,不是很致命吗?」 我的天剑成为传言,也已经相当擦边了。 消除对方的能力——这就是奥利嘉的能力。 我回想起雾崎云雀当时的情况。 即使他拥有据说与鬼熊老师不相伯仲的力量,也跟开场杀一样轻易就被干掉了,当时他的灵力应该是被消除了吧。 不管拥有多强大的力量,要是力量建立于灵力之上,一旦丧失灵力就束手无策了。 「看来是相当强大的能力呢。在市政府张开的高水平结界,也是被她彻底瓦解掉的吧——对于这个作为灵能特区的城市而言,她可谓是天敌一般的存在。」 「就没什么办法吗。」 「不过呢,其实也很简单。就如『埃癸斯之手』字面上一样,她的能力只能发挥在双手碰到的对象身上。」 「噢,原来如此,那就好说了。」 这种程度的能力的话,茜应该能轻易而举地压制对手吧。 不论多么强大的力量,只要有一个缺点,就有一百种应对方法,小黑是这样告诉我的。 比如说只要不让她的手碰到——想到这里,我回想起某件事。这与刚才有一个矛盾。 这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绮罗——这就不对劲了。」 「嗯?哪里不对劲了?」 绮罗要我作出进一步说明。 我一边注视着她的眼睛,一边回想起雾崎云雀被柊的刀刃刺中倒地的情景。 对——果然不对劲。 「雾崎云雀被干掉的时候。奥利嘉握住了他的手。」 「那就没什么不对劲的。即使是雾崎云雀,失去灵力也就无可奈何了。」 「雾崎云雀——是戴着手套的啊?」 奥利嘉确实是隔着手套,握住雾崎云雀的手的。 听了我的话,绮罗一刹那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马上开始了沉思。描画出流丽曲线的双眉越皱越深。 「并不是夺走双手碰到的对方的能力吗?」 「至少所谓的碰到——并不是肌肤相互接触的意思。」 「……也许很不妙,八君。」 绮罗的声线变得低沉起来。 「做个思考实验吧。奥利嘉握着一根长长的棍子的一端,然后另一端让灵能力者握住。这种情况下,那位灵能力者的灵能力到底会不会消失呢。」 我脑海里描绘出那副离奇的光景。 在我回答之前,绮罗继续说下去。她与其说是在跟我对话,不如说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被手碰到——要是需要肌肤相互接触才是让能力消失的条件的话,那位灵能力者的能力就不会消失吧。不过实际上跟八君说的一样,奥利嘉隔着手套也能让对方的能力消失。那么这种情况下——将手套换成棍子,也可以让对方的灵力消失吧?」 「等一下等一下,你想说什么?」 「关于奥利嘉的能力覆盖范围——比如说那根长长的棍子,有一百米以上的话?」 「那也太……」 「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吧?」 确实——极端一点就跟绮罗说的一样。 被手碰到的话对方的能力就会消失。 这就是所谓『埃癸斯之手』的异名。 我听到这一说法时跟绮罗说过——这是很致命的。 存在缺陷的能力,要是缺陷被知道了一切就完了。 「不管是奥利嘉的能力也好,我的天剑也好,要是知道其真相,都是可以采取好几种对策的能力。」 「嗯,没错。」 「尽管如此,被手碰到就能将对方的能力消除的能力,竟然甚至变成异名如此广而告之。仔细一想这太不自然了。」 「可以说一旦听说过这个异名,她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呢。」 「也许这才是陷阱。将『没被手碰到的东西也在能力范围之内』这一事实隐藏起来,更重要的是可以让对手松懈。所以就连雾崎云雀也轻易被干掉了。他不知道即使隔着手套,她也能让对方的能力消失吧。」 被说到这个份上——我察觉到某件事而脸色煞白。 「绮罗——奥利嘉的能力很有名嘛?」 「就跟她的异名一样有名。」 「那么阴阳寮也有这方面的情报吧。」 「是啊。阴阳寮和神务省,在情报收集能力上差不多。」 那样的话—— 「——茜有危险。」 我从床上站起来。 「八君?」 「她肯定误解了奥利嘉的能力吧!」 这样一来前提就搞错了。 茜确实在剑术方面是天才。 但是那充其量只是建立在灵力的基础上的。 要是丧失了灵力,就很可能会被出其不意,就跟雾崎云雀一样。 茜从小就是有点过于一根筋的性格,一旦被针对弱点就很被动。 总之先离开保健室再说——但我想起关键的问题就停下了脚步。 「可恶!我不知道茜在哪里!」 同样的问题鬼熊老师刚指正过,我为啥又忘了呢。 不过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情报过来。 「星宫市北部,从这里往西北偏北方向大概走二十公里就到了。」 而告诉我这一消息的是小黑。 本来它在圣的大腿上缩成一团睡大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个大懒腰起来了。 「小黑,你为什么知道?」 「我给她做了点标记,在哪里还是知道的。」 「干得好,搭档!」 我走近小黑抱起它亲了一口。 「喂还不住手!」 「哈哈,害羞个啥!」 我对着毛发倒竖的小黑说完,就离开了保健室。 总之必须尽快到达茜的身边,为此需要—— 「我去说服议会让他们提供战力!」 绮罗说完走往别的方向,我则走向女生宿舍。 之后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她也应该回来了吧。 我没有什么才能——所以必须借助很多人的力量。 2 星宫市北部市郊。 有一座古老的教堂。 某个新兴宗教团体在获得支持扩大势力后,转移据点之际就舍弃了这座教堂。星宫市也作为宗教特区,于是这类兴盛的宗教团体很多。 御剑茜一步步靠近那座教堂。 这座教堂就是抢夺宝珠的犯人的所在地,然而御剑茜已经看穿了一切。 而在她眼前,古旧的门扉随着「吱——」的一声被从内侧朝外推开。一个金发倒竖,戴着太阳镜的男人站在门的对侧——是名叫柊的,让茜的哥哥大吃苦头的男人。 「哟,小姑娘,前面可是禁止进入的。」 他的声线和外表一样都给人轻薄的印象。 茜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前进。 「喂喂,这是无视我吗。我先说在前面——再继续靠近我会杀了你哦?」 茜完全没有将这毫无气势的杀人宣言放在心上,步伐一点也没有放缓。 「……是吗。」 男人这样说完后—— 「那,就给我去死吧。」 突然—— 茜眼前男人的身影在一瞬间消失了。 与此同时茜的小太刀刀光一闪——挥向她的身后。 男人的胸口被小太刀的袈裟斩砍伤,以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她的身后出现。 他的身体就这样朝着茜的方向倒下,但茜滑步躲开了。 「…………咦?」 趴倒在地的男人嘴唇微微颤动。 「为什么……我的潜影……」 「——噢,是潜影的术法啊。」 茜俯视着男人淡然开口。 潜影的术法,是从影子移动到另一个影子的高等术式。 「不、不是看穿……了吗?」 「只是单纯感觉到了背后的气息,所以就斩了而已。」 面对为了刺杀自己而顷刻之间站到自己背后的男人,在他刺出小刀之前更早就察觉到,并且转身斩倒他。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只不过是用神速做到的。 男人躺在地上,鲜血不断流出。 仰望着茜的双眼,已经失去了战意。 这个男人是个佣兵,不会为雇主连性命都豁出去的。不会在败仗中为了取得胜利而挣扎。 茜对着他冷漠地说。 「伤口应该不是太深吧。只要好好呆在那里,也许会得救的。噢,我没有给你最后一刀的打算,不用担心——对我来说你的性命怎样都好。真是太好了,你没有给哥哥最后一刀。」 说完——茜就离开了男人身旁,走向了教堂。 她已经不再理会背后的男人。 虽然说是偷袭,对手也是将哥哥八云逼到生命垂危的人,她却轻易而举地一刀解决了对方。这全靠压倒性的剑术实力而已。 然后茜从向两侧打开的门扉走进了教堂。 圣堂的内部还是挺宽敞的。 左右摆放着一排排长椅。 中央的空间很开阔,头顶是圆形的彩色玻璃天花板,在夕阳映照下洒落着神圣闪耀的光辉——奥利嘉-阿拉哈瓦捷奇就站在光芒之中。 她并没在意茜的进入,只是背对着她站在原地。 这一姿势就像是在对神祈祷一般。 茜也不开口,毫不在乎地靠近对方。 背后吱的一声,门关上了。 茜并没有警戒四周——她知道教堂里面除了前方的奥利嘉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时奥利嘉终于转身了,茜也停下了脚步。 奥利嘉用绿色的眼瞳注视着茜,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尽管没有回答的义务——茜利索地伸出了右手。 手中出现了一把小太刀。 茜举起小太刀让奥利嘉看见。 「显明连——这就是我作为剑之一族所显现的刀。」 御剑家的人到了十三岁,就会参加名为招剑之仪的秘密仪式,取得拥有特殊能力的剑。而茜所获得的,就是这把刀。 「能力,是看穿三千大千世界的能力。是将『看』的力量的具现化的能力。不过我自己还是普通的人类,也不知道究竟看穿一切是什么感觉,所以也几乎没怎么好好运用。」 「那也没错,人类只有两只眼睛,大脑也有其极限。要是可以看穿整个世界的一切,一瞬间脑子就会被烧坏了。」 「不过只是一个城市的范围内,想寻找见过一次的对象还是有可能的。」 茜在招剑之仪上显现出这把刀的时候,分家的人们都显得大失所望。根据茜用剑的才能,还有哥哥显现的天剑来考虑,他们都自私地盘算着茜应该会显现出更适用于战斗方面的刀。 不过,这正是茜所期望的力量。 找出离家出走的哥哥——她甚至觉得这把刀也许是回应了自己的需求才显现出来的。不过她无法运用好这把刀,到头来找到哥哥,也是由于恰好接受了同样的任务而造访了这个城市,如此偶然之下才遇到的,真是讽刺。 「见过一次的对象……但是你和我应该是初次见面吧。你是从哪里监视着我的?」 「我没必要回答你。」 正确答案是监视着哥哥。 自从发现哥哥在这个城市以来,茜就经常利用刀的力量偷看他的情况。 当然是为了万一有什么状况时保护哥哥了。 在之前的事件里,她接到阴阳寮的任务调查土门家的时候,没能在危机之中赶回来,茜对此一直极为遗憾。 然后——这次也来晚了。 只是眼睛离开了片刻,柊就刺伤了哥哥。 要是自己能更多地待在哥哥身边,他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 「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奥利嘉继续提问。 「我已经看透了周边的情况。这里没有伏兵。对付你一个人,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哼哼哼——真是年轻呢。」 说出这句话时,奥利嘉的声音与之前不同,变得无比流畅。尽管茜察觉到有点不自然,还是将刀尖指着奥利嘉说。 「死心吧,你已经完了。」 「完了?我?为啥?」 不过奥利嘉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毫不动摇。 是虚张声势呢,还是藏着什么杀手锏呢——茜无法作出判断,但她对自己用剑的才能拥有绝对的自信。 自己的话,不管面对怎样的事态,都能够从容应对。 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天狗面前束手无策,只能由哥哥来保护的自己了。 「『埃癸斯之手』奥利嘉。我知道你的能力。被你双手碰到的话,任何能力都会失效——那么只要不被你的手碰到就行了。」 可以让一切能力失效的能力——确实相当强大,但既然这种力量的老底都被泄露了,也就不足为惧。 然而奥利嘉充满余裕的笑容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悠然地站在原地而已。她只是轻巧地伸出空无一物的手对着茜。 毫无死心之意。 「那——就做好觉悟吧。」 茜左手握着常用的小太刀,右手握着显明连。 她以两把小太刀面对奥利嘉,正要行动之际——右手手中的显明连却突然消失了。 「——什么!?」 这并不是茜主动让它消失的,只是忽然消失了而已。 不——消失的不只是显明连。 「喔,怎么了?」 奥利嘉做作地问。 茜无瑕回答,理解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灵力——消失了? 茜愕然地注视着眼前拥有将世上一切能力消失的能力的敌人。 当然了,她的手从未碰到自己。 尽管如此,茜的身体却失去了灵力。 「怎么会,怎么办到的——我并没有被你的手碰到!」 「当然碰到了——像这样。」 奥利嘉的眼神投向了在半空中展开的手掌。不过茜一时之间未能理解她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 「我现在——透过空气碰到了你。」 她究竟在说什么——茜起初并未明白。但一旦理解之后,对这过于跳跃的发展她知道自己的表情正变得僵硬。 「这、这也太乱来了吧!?」 「对你来说很乱来……对我来说只要将其认知为『碰到你』这一事实,就没有问题。」 茜拼命转动着脑筋。 这……她的这份力量。 这就跟哥哥御剑八云的天剑,又或者自己的显明连是一样的。 就跟哥哥的天剑象征着『斩』的事象,自己的显明连象征着『看』的事象一样,她的那双手也象征着『消失』的事象。 然后——这份能力的覆盖范围是受到她自身的认识影响的。 「那么,你就变得无能为力了吧。」 尽管她这样说,茜还是做好了发力的准备。 即使丧失了灵力,也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 奥利嘉的能力在性质上,发动时自己也无法使用灵力,实际上眼前的她也毫无使用灵力的迹象。 也就是说她也只拥有普通女性的力量而已。 不过自己还有积累至今的锻炼中培养出来的剑术。 尽管是将灵能力作为提升身体能力的前提而练就的技术,现在的情况下也还能运用。绝对不会逊色于眼前那位看上去毫无武术心得的女人。 「我无能为力?即使你夺走我的灵力,我还能——」 在茜说完之前,奥利嘉迅速将某件东西掏出来对着茜。 「一般来说这种东西,对灵能力者是没用的。」 她手中的是——一把手枪。 茜并不知晓,但这是名为柯尔特m1911的手枪。 被枪口指着,茜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到头来没有让你的哥哥试试呢。」 奥利嘉像小孩子一样双眼闪光地笑着说。 「来吧,武士~试试用刀劈开子弹吧~」 和场上气氛完全不合拍的,非常开朗欢乐的声线。 枪口那让人联想到虚无的空洞,唤起了茜当时在天狗面前的恐惧感。尽管不至于像以前那样连腿都软了,但也无法抹去这恐惧感。 面前这把小型兵器,对现在的茜而言就有如此威胁。 到头来,自己跟当年一样。 跟被本该由自己守护的哥哥守护那时,一样。 深深感受到这份悔恨的同时,茜小声低语。 「…………我究竟,搞错了什么?」 「你,还是小孩子嘛。」 奥利嘉轻松地回答。 如同向迷途羔羊提供教诲的神职人员一样。 「放心吧,你是真正的天才。不论是用剑的本领,还是通过处理手中情报得出答案的头脑——不过你还不够谨慎。」 这是循循教导的语气。 「你缺乏的只是经验,仅此而已。不过你的失败其实并没那么严重。任何人一开始都不可能马上成为大师。都是在反复失败之中成长起来的。成年人会原谅小孩子的失败,并且好好引导他们——不过你已经不行了。」 奥利嘉的手指搭上了扳机。 「你掉到了陷阱里面。也就是说——the end了。」 「是……吗。」 原来如此,确实现在自己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方法。 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茜冷静地承认了这一点,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那么——你有什么遗言吗?」 还是不至于说是当成上黄泉的礼物吗。 不过意思是一样的。 而茜考虑应该说些什么——突然就将某个想法脱口而出。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觉得,英雄的条件是什么?」 对这一突然的问题,奥利嘉刹那之间因诧异而皱起双眉。 她的表情似乎在说,以此作为遗言真的好吗。 不过转眼之间,她露出祥和的笑容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英雄的条件啊。你应该也知道这个国家星期天早上的节目吧。不管你有没有没看过,也是有播的。你只要想象一下就行了。」 「这……是打算拖延时间吗?」 奥利嘉立刻耸了耸肩。 她应该确信茜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了吧。 「也好,这个嘛……是强大吧?」 「不,强大并不是英雄的条件。」 「那是正义?」 「这种没两下就会被完全颠倒的东西,就更别提了。」 「真是泼人冷水呢。」 奥利嘉苦笑道。 「我不知道,告诉我吧。」 「我认为,英雄的条件——是只要呼唤就会过来。」 茜毫无迷惘的回答,这次令奥利嘉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不过茜无视她的反应说下去。 「要是谁遇到了什么危机,只要呼唤其名字就一定会过来帮忙——你应该也能想象到吧?这类英雄登场的情景。我认为,那才是英雄的条件。」 「真是凑巧呢。」 奥利嘉哼笑了一声,不过茜的语气并未动摇。 「对,如你所言,真是凑巧。现实角度而言,哪有在那么巧的时候会有人出手相助。也有一些人取笑这叫『巧合主义』。不过要我来说的话,刚好相反。」 面对茜充满确信的语气,奥利嘉的眉头越皱越深。 「英雄并不是因为『巧合主义』而现身,而是拥有引发『巧合主义』的力量的人,被称呼为英雄而已。」 茜说到这里,奥利嘉有好几秒用微妙的眼神,不,更确切地说是怀疑她是不是脑抽了的眼神注视着茜——过了一会奥利嘉笑了。 是嘲笑。 「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也就是说——你认为世上存在你相信如此的对象对吧?你称之为英雄的对象。只要呼唤其名字就一定会赶来的人。」 茜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奥利嘉的嘲笑声更大了。 这是对眼前这位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种东西上的少女的嘲弄,蔑视,嗤之以鼻。 「那就去呼唤那个人的名字吧。」 说着奥利嘉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枪。 「你不是说只要呼唤那个人的名字就一定会赶来吗?不是说只要在有危机的时候就会现身吗?那就是所谓的英雄吧?那么,那个人也会赶来这里的。」 奥利嘉的表情如同在猎物面前舔舌头的野兽一样。这是玩弄眼前自己能够为所欲为的无力对象的,嗜虐成性的表情。 也许至今为止圣职者一般的言行,都是她隐藏本性的表现而已。 「要是我确认你呼唤那个名字后谁都没来的话,我就扣下这个扳机。」 然后会话中断了,周围一片沉默。 喉咙干渴得几乎无法出声。 呼唤他的名字——但要是他不来的话。 到时自己就会成为枪下游魂。 就算尝试挣扎,结果也八九不离十吧。 将他丢在那里的是自己,也没有将这个地方告诉任何人。 怎么可能在这里现身呢。 不过,即使如此——如果是他。 「还是说,你果然内心深处也觉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发生呢,对吧?」 奥利嘉嘲笑着茜的怯懦。 呼—— 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竭尽全力地大喊。 喊出她所相信的,英雄的名字。 「救我八云大——!」 就在茜喊出名字的中途——随着一阵轰响,天花板的彩色玻璃粉碎四散。 一个少年在光芒闪耀的玻璃碎片之中,落在了茜和奥利嘉的面前。 少年就这样摔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这就是英雄的登场。 3 「呜哇,好痛啊!还被玻璃扎到了!」 我差点因为摔下来的撞击,以及被玻璃割伤的痛楚而晕过去,但还是重新站起来仰望着上空。 有一位魔女坐着扫帚俯视着我们。 「喂,再怎么说也应该更小心地送我过来啊!」 「哎呀,不是伊势同学你说要尽快的吗。被当成货物只是其次的。」 将我送来这里的魔女同学笑了起来。 不对,比起说送来,更像是在空中被拖着到处飞的感觉。 说实话真是可怕得不堪回首。 「噢,这是账单,之后存入我的户口就行了。」 一张纸飘落下来。 我抓住认真一看—— 「喂!这数额是怎么回事!?没有写多了一个零吗!?」 「没办法啦,我是按时价收费的。也已经给你打过朋友价折扣了。那就这样,期待你的再次光顾~」 「哪里还会有下次!我要去消○会投诉你!」 我对着远去的魔女大骂一顿。 真是的,这应该可以用神务省的经费报销吧。 我似乎已经被会计部的人盯上了,上次刚弄坏了太刀。 ……算了,现在先不管这个。 「那么——看来是赶上了呢,茜,没事吧?」 我对妹妹说。 茜却不知为何低下了头。我还以为面对在危机中赶来的哥哥,她正因为感动而颤抖不已呢。 不过, 「……为什么。」 她抬起了头,吊起了眉梢。 「为什么你不等我喊完就赶到了!」 「这火也发得太不讲理了吧!?」 难得我特意过来救你! 对我来说刚才还是挺有英雄风格的出场,但看来并不合我妹妹的心意。 不过我也知道,她这种态度只是在掩饰难为情而已。 「算了——总之,我来救你了。」 「…………嗯。」 茜点了点头。 这一举动有点稚气,让我回想起以前的她。 「谢谢你,大哥哥(お兄ちゃん)。」 然后茜也换回了小时候对我的称呼。 这一句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恢复了。我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对我的称呼也变回了小时候的『大哥哥』。 「没什么,乐意之至。英雄也好哥哥也好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若无其事地回答后——终于将视线转了过去。 慌忙从我附近拉开距离的奥利嘉,伸出一只手掌对着我们。 另一只手握着手枪。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刻意没有提起。 然后我观察起我们的位置关系。 我站在教堂中央,旁边是茜。奥利嘉站在离我们大概七米远的地方。 「……我还以为只是当时的玩笑而已。」 奥利嘉无视我的发言,似乎对我的到来感到荒谬。 「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 「『真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我自说自话而已,说回来你刚才说,是来救她的对吧。」 「对,所谓的飒爽登场嘛。」 「虽然看起来不那么飒爽就是了。」 「要你管。」 只是着陆有点失败而已。 奥利嘉继续拨弄着枪口。 「说是来救人,难道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就能顶用吗?现在形势依然对我有利吧?只要我的认知上碰到了你,连你也是埃癸斯的俘虏了。」 什么意思? 在我思考的刹那之间,我察觉到灵力从我体内消失了。 『埃癸斯之手』——不过我当然没有被奥利嘉碰到。果然和预想中一样,即使不被她的手碰到,她的能力也能发动。 没有灵力的补助下进行战斗,我还是第一次。 感觉就跟被全裸丢到寒风肆虐的荒野之中一样。 这实在让人心中没底,但考虑到没有灵能力的人一直是以这种状态生活的,我就压抑住头脑中唤起的不安感。 「她所谓碰到的认知,即使隔着其他物质也是成立的。」 茜的说法使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那么现在就是通过空气碰到我们的吧。」 茜和奥利嘉都不知为何有点惊讶。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头脑真是灵活呢。」 奥利嘉的语调有点高兴。 「就算这样,目前你也没法起死回生吧。你们失去灵力的现状并没有改变。而且你连用剑的才能都没有,比那个孩子更弱吧?可靠的天剑也用不了,你又能做到什么?」 奥利嘉的枪口并不是对着正在交谈的我,而是对着茜。 对她而言,茜比我更具有威胁性。 这相当正确。 不过我只是哼笑回应,与充满自信的奥利嘉对峙。 就算虚张声势,也不能在此退缩。 「可靠的天剑?确实对我来说天剑是我的杀手锏,但是我不至于只会依靠它。既然不能用,那不用就是了,我自有办法。」 说着我若无其事地朝握着太刀的左手蓄力。 奥利嘉的枪口抽动了一下——现在还不能贸然行动。 要是在此拔出太刀,奥利嘉就会开枪吧,要尽可能拖后她的行动。 于是我为了让奥利嘉转移注意力,提出了新的问题。 「比如说,你那把枪很重吧。且不说男人,不用灵力强化腕力的话,身为女人的你单手握到现在,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于是瞄准也会——」 「真遗憾,我是男的。」 「咦,不是吧?」 「真的啦。」 ……哇~噢。 「只不过这样打扮行动比较方便,收拾掉你们之后,我就会马上解除变装藏起来的。」 『埃癸斯之手』奥利嘉-阿拉哈瓦捷奇。 没想到不止异名,连名字都是陷阱。 「呃,还有我想想……比如逃到能力效果范围之外。」 「离我半径三百米之外吗。」 「范围有这么广吗。能力覆盖范围是半径三百米吗……呃等一下,还有就是……远距离的狙击之类。」 「你从这个室内吗?」 奥利嘉没辙地看着我。 「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过就这样跳下来了?真是的——」 「一枪。」 我打断了得意地说到一半的奥利嘉。 「……你指什么?」 「按照这个距离,到我们的剑砍中你为止,你最多只能命中一枪,对吧?之后才能射出第二枪。」 这次轮到奥利嘉沉默了。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一只手这样对着我们——你要是不这样的话,就不能认知『碰到我们』了吧?」 「…………谁知道呢。」 即使如此,奥利嘉也没有双手握枪。 「要是单手射击,就很难完全克服反冲。所以能射出一枪,不知道能不能勉强射出第二枪。然后现在我们有两个人。所以你就算现在这样用枪指着我们,也不向我们开枪吧?你能各开一枪命中而解决掉我们俩吗——这可是个赌博。」 「……哼。对,你说的没错。」 奥利嘉终于肯定了我的说法而点点头。 但是仍然不显一丝焦躁。 她也明白到既然我出现了,自己有枪的绝对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们这一方就有利,毕竟对方有枪也是事实。 剑和枪,在漫画中这类对战众说纷纭,但不管怎样,在现实中要是没有灵力补助的话,剑是比不过枪的。 所以这样的对话才会成立——通过对话使自己尽可能在更有利的条件下战斗。 我和奥利嘉在这方面的想法一致,于是才变成如今的状况。 「不过谁知道呢——按照你的说法我是只能命中一枪。但是在死亡面前,你还能无所畏惧地与我对峙吗?只要你的脚步稍微放慢一点,我能射出的子弹就会增加。」 「别小瞧我们了,我们可是剑之一族啊?怎么会这种程度就被吓到。」 在这里的两人,我通过至今神务省的特务退魔官身份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而茜是作为剑之一族的天才接受教育的。 「那么你又如何?你能够冷静地一枪解决掉我们两人的其中之一吗?话先说在前头,想封锁我们的行动是没用的。我们剑之一族,流传着即使一条腿也能进行战斗的技术。还有一只手臂也能挥剑的方法。」 我对着奥利嘉指着自己的额头。 「所以要射这里,这里。只能射这里。」 可以察觉到奥利嘉,还有背后的茜都倒抽了一口气。 「要是射这里之外的部位,我们一定能冲到你面前。即使你射腿,射手臂——甚至射心脏都一样。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这个没问题,我对自己的枪法有自信。这个距离的话,肯定能一枪崩飞你们的脑门。」 「是吗。那之后就试试吧——茜,我冲在前面,你就跟在我的身后。」 「大哥哥?」 「照我说的做!」 「好、好的!」 被我这样一喝,茜点头了。 「这样你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先一枪解决我,然后再给冲出来的茜一枪。」 我的提议使奥利嘉的枪口从茜转向了我。 全在我的预想之中。 「想牺牲自己吗?真是崇高的兄妹爱。」 「才不是这样——才不是这样的,只是为了提高击败你的胜算而已。我的话也许能解决掉你,但茜一定可以。所以由我来当盾牌是最合适的,只是这样考虑而已。」 虽然茜挪动了一下身体,但我无视掉了。 「你能不能解决掉我们俩——要不要试试呢。」 「……你简直疯掉了。」 「轮不到你来说。」 然后——双方已经不再交谈。 奥利嘉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吧。 她应该考虑到既然我出现了,其他人现身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然后—— 「我上了。」 与此同时,我一下子弯曲双膝。 不然就无法向前奔跑了。 ——当然了,以此为信号奥利嘉也开始扣动扳机。 她的动作看起来极其缓慢,但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扣动扳机,然后枪声响彻被寂静所覆盖的教堂——在这刹那之前,我将自己的太刀架到了两眼之间。 伴随着枪声,一阵尖锐的声音刺入双耳,双手一阵麻痹,太刀几乎要从我的手中弹飞。 这使我知道,太刀将射出的子弹弹飞了。 「斩开了!?」 奥利嘉大吃一惊,当然实际上并非如此。 其实太刀并没有斩开子弹,而只是当成了盾牌而已。我诱使奥利嘉瞄准我的额头,然后将未出鞘的太刀直接放在了那个位置而已。 正如本人所言,确实幸好奥利嘉的枪法很准。 然后我在表情变得僵硬的奥利嘉手指扣动之前,全力向前奔跑。 「唔——」 察觉到我的动作,奥利嘉再次将枪口指向我。 我正对着能机械性地让人死亡的兵器往前冲刺。 到头来,奥利嘉未能射出第二发子弹。 而闯入奥利嘉怀里之后,我朝着她的脸—— 「喝——!」 我挥舞着手臂,硬是握紧还有点麻痹的拳头揍了她一拳。然后顺势整个人撞到她身上。 拳头里传来了讨厌的声响,看来是骨折了。 至今从未在没有灵力的状态下揍别人的脸,完全没法控制力度。 但是不顾一切全力挥动的拳头也威力十足,奥利嘉被我一拳揍飞,直接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 「——茜,抓住她!」 「好的大哥哥!」 我向身后的茜下达指示,她迅速上前把小太刀顶在奥利嘉的身上。 4 「咕,好痛……」 我用右手按住左手拳头,蹲坐在原地。 说实话这比被弁庆射穿肩膀的时候,比被柊刺伤腹部的时候更痛。拳头上传来一阵没有灵力加护下赤裸裸的剧痛。 心脏也随着一下一下的跳动产生了节奏性的刺痛。 总觉得今天尽是这种感想呢。 「现在解除埃癸斯的力量。」 看见我的反应,茜向奥利嘉下命令。 奥利嘉看来还有意识,一边流着鼻血一边笑着说。 「这是殴打少女姣好面容的惩罚。」 「你自己不是说你是男的吗。」 在我反驳时,奥利嘉也解除了能力,我体内的灵力恢复了。 然后我马上将灵力用在治疗上,痛楚终于缓解了。 在正要松一口气时,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就是在这个空隙被偷袭的。 「对了,柊人呢!?」 还有他,我慌忙朝周围张望。 现在还没弄懂他那神出鬼没的术法的原理,要是在这时被偷袭就真撑不住了。 「柊,吗?」 「对,金发倒竖戴太阳眼镜的家伙。我不一雪前耻就下不了这道气。」 「那人的话被我斩倒了——现在应该趴在教堂前面吧。」 「……是吗。」 嗯,这个天才。 是她的话,应该轻而易举就能击败他吧。 「要去补刀吗?」 「不,算了。」 我摇了摇头——我还不至于恨他到这个份上。虽然是恨,但要是如此拘泥也太愚蠢了。那种家伙一边去就好。 想到这里,我走近倒在地上被茜用小太刀顶着的奥利嘉。 「那么,被你偷走的宝珠在哪里?」 本来夺回被抢走的宝珠才是我的任务。 打倒这群人并不是我的目的。 奥利嘉对我的问题感到很可笑。 她竖起食指,然后慢慢弯曲,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 难道—— 「你——已经!」 「对,封印在宝珠里的记忆,已经在我的头脑中了。宝珠本身我已经扔掉了。」 「你不是接受了抢夺宝珠的委托吗?竟然自己用掉了什么的——」 「委托?我才不是接受委托来到这个城市的。」 奥利嘉面对近在咫尺的利刃毫无惧色。 「是我雇佣了柊和弁庆的。所以他们都会先设法让我逃走。」 说起来——在拖住我的时候他们商量过让谁留下来,但从没提及奥利嘉的名字。 「我雇佣了他们抢夺宝珠——更准确地说,我向本来受雇于村雨天禅的两人,提议付给他们比天禅更高的金额,将他们拉入伙了。」 「不过,为啥要那么做。」 「那当然是因为——我在土蜘蛛中,是被称为翁面的人物。」 「你,语气上——」 到刚才为止都是僵硬别扭的日语,现在突然变得流畅起来。声音的音质本身,也从女声转换成男声,还是嘶哑的男声。 而且更明显的变化是,奥利嘉身上的气场截然不同。 从女性转为男性,而且还是很有威严的老人。 「这种变化只要稍经训练想怎么变都可以。男女老幼都可以——用最自然的语气说话,应该是这样吧。」 这次变成了响亮有力的年轻男性的声线和气场。 而奥利嘉的面容也看上去更靠近于男性。要是一开始我就看见这个状态的奥利嘉,我就不会将她——不,是不会将他当成女人的。 这家伙,在不同场合会使用不同的容颜和声线吧。 「你就是……翁?」 绮罗曾经说过的最重要人物,土蜘蛛的干部。 不过—— 「不过,你不是从这个城市外面过来的吗。」 绮罗说奥利嘉是著名的国际恐怖分子。 难以想象他是扎根在日本由来已久的土蜘蛛的干部。 「能面本身就是让远方的人参加集会的钥匙。所有者没必要是这个城市的人,甚至身在外国也没关系。」 因为土蜘蛛是扎根在这个城市的组织,就产生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我的想法实在太肤浅了。 「原来如此……」 我姑且认同了奥利嘉的说法。 然而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他现在要坦白这些事情呢。 被逼上绝路的坏人,会滔滔不绝地讲述事件的细节,这在我所喜欢的英雄类题材屡见不鲜,但是现实可没那么天真。 他究竟有什么企图呢。 「说起来啊~土蜘蛛这帮人,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的年月,进行创造神明的研究呢?虽说土门家是为了向本家复仇才干的。」 为了寻求解答,我继续追问奥利嘉。 「各人都有各人的理由。有些人单纯想拥有压倒性的神力,有些人想凭借神力取得权力,也有人纯粹是为了做研究。」 「——你呢?」 听到这个问题,奥利嘉先是闭上了嘴。 「你为什么,要创造神明,要对现在的神明发起叛变?」 奥利嘉的脸色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可爱男孩子的印象,而只留下绝无半点虚假的严肃。 奥利嘉缓慢地开口。 「御剑八云同学,你,相信神吗?」 这句话,今天早上奥利嘉也向我问过。 「之前我也回答过了,当然了。不如说神不是真实存在的吗。他们守护着,引导着,并且爱着我们人类。」 我的回答——使奥利嘉吊起了眉梢,咬紧了嘴唇。 「那帮家伙,不过是以神的名义欺世盗名的冒牌货。」 这还真是超出常轨的发言。 至今我遇到过否定众神统治的人。 但却第一次听见有人宣称他们是冒牌货。 「你都在说啥——」 「神明不会守护人类,不会引导人类,也不爱着人类,这是人类的言行,是人类的感情,不存在这些言行思考的才称得上是神!神是一直只存在于人类心中的!拥有自我意志,拥有感情,拥有肉体的神明根本就不是神!」 奥利嘉抛开了之前游刃有余的印象,激昂地发出了怒吼。 「这种货色——只不过是怪物而已!」 这股气势使茜顶着他脖子的刀尖割破了皮肤,鲜血随之流出,但奥利嘉毫不在乎地继续说。 「我们人类所需要的只是无形的光明本身!才不是那种怪物!被那种怪物所支配,为何你们还能忍受现状!为何你们还能原谅现状!为何你们从不去想象,他们是何等的危险!」 奥利嘉双眼充血地叫喊着。 简直就跟盲信神明的狂热信徒一样。 「你刚才说他们在引导人类对吧!但是,那就意味着他们剥夺了人类的成长机会!人是只有在感受伤痛后,才能向前迈进的!」 奥利嘉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 「要是没有他们,我们人类说不定已经开发出治愈一切疾病的特效药,将人类送上火星,让战争永远平息了!」 「……你的全部猜测,都只是有可能而已吧。」 人在感受伤痛后能够向前迈进,这我是同意的。 我正是为了实现这句话才离家出走的。 不过之后的说法我无法接受。 要是没有众神的庇护,也许确实世界会比现在更美好,但也许会比现在更为恶劣。 又或者和现在完全没有区别。 「你只是在强词夺理而已。」 「你这种无法理解真正信仰的人,应该只会有这种感觉吧。」 奥利嘉向我投来对牛弹琴的视线。 「但是我们的赞同者有很多,我们是一个组织。在各处创造出类似土蜘蛛的组织,等待人们获知真正信仰的机会。在这层面的意义上,翁面并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我所属的整个组织。」 竟然会有这样的组织存在……其他特务退魔官知道吗? 天照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到头来,你创造神明后想要干什么?」 「——弑神。」 奥利嘉不带一丝犹豫地说出了这个词。 创造神明,从而弑神? 「将那种怪物称为神实在令人窝火。然而现在在这个国家,不对,在这个世界上,他们都以神明的身份行动,不了解信仰的愚昧群众都盲目信仰着她们,这是事实。所以我也特意采用你们的叫法吧。我要弑神。」 真是狂妄,我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 「怎么做?确实之前土门家创造的神很有威胁。但那是对我们人类而言的。根本拼不过真正的神明。」 神明面对人类时力量不得不受到限制,但是面对神明的话就可以毫无限制地使出全力。即使奥利嘉创造了神明,也无法与众神对抗。 而回答我这个疑问的,是一个意外的答案。 「我要向所有的灵能力者,公开创造神明的方法。」 「哈?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将本来一直秘藏至今的技术,全部公开? 创造出遵循自己意愿行动的神明,这种技术简直惊天动地,一般来说不是应该独占吗?至少其他土蜘蛛成员是抱着这种打算的。 「正如你所言——即使我在这里创造出神明,也不成什么气候。不论创造出多么强大的神明,我也很清楚我一个人能力的局限——肯定很快就会以被镇压而告终吧。就跟土门家一样。」 「既然明白到这一点——」 「但是如果不止我一个人实行呢?两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又如何?」 「没有差别,在没有神明加护的这个城市也许会成为威胁——但一旦离开这个城市,马上就会被众神消灭了。」 「也对……不过这样也无所谓。」 奥利嘉干脆地同意了我的推测,就这样露出了笑容。 「重要的是人类创造出神明,并且使役神明的过程。你明白吗?这与至今为止不同,人类明确地立于神明之上。」 奥利嘉的口吻像是讲道一样。 「到那个时候,人类还会像现在这样将神明作为信仰对象吗?要是不再被视为信仰对象,神明的力量就会大大削弱,不久就会——灭亡。」 神的灭亡,奥利嘉明确说出了这一结果。 「创造神明的人类,土蜘蛛将之称为『千早』——一直立于神明之上的名号。渐渐地,所有人类都会成为立于神上的『千早』。到那个时候,现在的神明只会沦为单纯的道具,人类就能逐渐获得真正的信仰!」 「事情既不会变成那样,我也不会让事态变成那样。」 「我不指望得到你的理解。你是神的奴隶。对其支配毫无疑问,只是就此接受,你这类人应当遭到唾弃。」 「噢是吗。」 还真是想说啥就说啥。 说实话,在他将众神称为冒牌货的时候我就来气了。 想问的都问过了,快点带走他吧——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 「——那么,也差不多了。」 奥利嘉收敛起刚才的兴奋劲喃喃自语。 「……什么差不多?」 我提高了警惕,但奥利嘉恢复了之前的口吻。 「虽然和你扯了这么久,但那当然是有理由的。」 奥利嘉只用眼神打量着教堂。 「这座教堂——是土蜘蛛的干部,童子面的研究用设施。我从宝珠里获悉了这一点。童子面是新兴宗教团体的教祖,让信徒们将自己当成神来崇拜。不过他自己并不是神,只是一般的灵能力者。正因为如此他希望让自己成为神——他的研究,是保持自身的肉体而成为神明。」 「……现人神吗。」 同时拥有神明的力量,与人类的可能性的存在。 「当然那也还在研究中途的阶段,还没有完成。为了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能使用,他将信徒们的灵力一直持续收集并储存在这里的地下,然而关键的创造神明的方法还是没有开发成功。就这样童子面被捕了,他的研究也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我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应该不要听他解说,马上将他带走比较好?奥利嘉也许察觉到我的迷惘,不断推进着话题。 「然而其他土蜘蛛成员,算了跟你明说也行。土门家——只要有大量的灵力就成功创造出了神明。」 「喂等等。已经不用再说了,现在更重要的是——」 「而现在这两个研究在我的头脑中结合起来。仪式早就结束了,只是要让这个身体适应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已经足够了。」 「——茜!」 茜对我的话作出反应,将刀刃贯穿了奥利嘉的喉咙。 没有一丝的犹豫。 然而—— 「神不会因为这种程度而灭亡的。你应该赶快将我杀掉的。」 奥利嘉即使喉咙被贯穿,也满不在乎地说着话站起来。茜将小太刀从奥利嘉的喉部拔出,这次准确地贯穿了心脏。 但是奥利嘉仍然一点都不在乎,朝茜伸出了手掌。 那是让灵力消失的『埃癸斯之手』——不对。 「吹飞吧。」 「什么!?」 下一瞬间,就如同顺应奥利嘉的发言一样,茜以与地面平行的姿势被吹飞了。 我为了接住她也一并被吹飞,直接撞坏了背后教堂的门扉,就这样飞出了几十米才翻滚落地。 抬头一看,夕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可恶!」 我骂了一句马上将视线移回教堂,奥利嘉从被破坏的门扉缓慢地现身。 他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张开了双臂。 「那么,这样一来我就成为你所信仰的神明了——你信仰我吗?」 5 ——现人神。 拥有人类身份的神明,拥有神明身份的人类。 神明的力量非常强大——人类、妖怪、精灵都不能与之同日而语。 神明与其他种族之间,拥有压倒性的差距。 然而神明无法自由使用自身的力量。神明与人类之间存在约定,更重要的是神明爱着世人。 然而现人神不同。 由于是人类,没必要服从约定,而即使拥有对人类的爱,也可以用其他感情去覆盖。 正因为如此,现人神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而这样的存在——现在就在我的眼前。 奥利嘉外表与先前并无二致,只是傲然地俯视着我和茜。 然而他身上释放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威压感。 和早前事件中显现的那个神释放出的威压感同类,但是那个神只是肆无忌惮地向着周围倾泻压力,而眼前的奥利嘉并不会让人连胃部深处都产生沉重的压迫感。 就是如此,才更显得可怕。 因为这种感觉,跟我与其他神明面对面时的感觉一样。 神之威光,就在这里显现了。 「咕……」 我呻吟的同时,额角留下一滴冷汗——这样很不妙。 之前,土门学长一行创造出的神,也确实很有威胁。 它释放出的可畏神力让人不禁屏息,而现在奥利嘉的威胁性更在此之上。 之前的神是没有意志的神,只是毫无目的性地散布着它的力量。 但是奥利嘉不一样,他能控制并熟练利用神力,从他所释放出的神力就可见一斑。 我放下怀里的茜,重新站起来。 茜也立刻架起双刀站在我的身旁。 「……那个很不妙。」 「是的,哥哥。」 「一定要在这里解决掉。」 「解决掉?就凭你们俩,办得到吗?」 听见我的话后,奥利嘉面带微笑。 我无视他的提问,在手中显现出天剑。 奥利嘉的埃癸斯已经解除了。并没有重新发动,大概是因为奥利嘉自身已经成为本来不属于这世界的存在了。 即使如此,我的天剑面对他应该还是奏效的。 只要我相信,自己能斩到奥利嘉——能斩到现人神奥利嘉的话。 「原来如此,确实即使我成为神之后,你的天剑仍然是一个威胁。」 尽管奥利嘉看着我的天剑如是说,但他的表情游刃有余。 「只要这个世上没有完美,即使并非真的能斩断一切,但在我看来,那也已经是与神同等的力量了。也就是将自身的意志直接具现化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不过对你而言,只是特化在『斩』这一概念上而已。」 ……正确答案。 在这方面也和之前的神不同。 也有认真地思考而行动。 「于是被天剑斩到时,也就变成我不被斩伤的意志,与你要斩伤我的意志的相互拮抗吧——不过那也得要你能斩中我才行。毕竟我的力量与特化在『斩』这一事象上的你不同,是万能的。」 「没关系,我相信自己能斩到你,仅此而已。」 我的话就办得到——我是要成为英雄的人类。 为此,要是连这种程度的危机都跨不过那怎么行。 「茜,能上吗。」 「没问题,哥哥。」 即使对方是神,茜本来也不会因此而被压倒。 对我的称呼也从小时候的大哥哥,回到了哥哥。 「那就,动手吧!」 我在发号同时蹬地狂奔。 挥动天剑,一口气斩向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的奥利嘉。 然而奥利嘉轻易就闪过了天剑。 就算我再挥刀两三次也一样。 奥利嘉的动作完全没有武术的气息,只是凭借他的身体能力不断躲闪着我的剑。 「哈哈,你经历了长久年月锻炼而练就的剑术,也就仅此而已吗。在我今天才到手的力量面前,根本不足挂齿。」 「吵死了!」 就算再怎么喊也毫无意义。 奥利嘉嘲弄地咧开嘴角。 「哈啊——!」 茜则从奥利嘉的另一侧用两把小太刀发动攻势。 「化为利剑。」 而奥利嘉右手一挥,手中就出现了一把太刀,并以此挡住了茜的攻击。 「你——!」 「有啥好吃惊的?你们也办得到啊,而且弁庆也是。那么身为神的我怎么可能办不到。看好了,我就在你们擅长的领域上陪你们玩玩吧。」 奥利嘉一边单手迎击茜的小太刀,一边继续躲闪我的天剑。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的剑术看来完全不管用。 不过——果然说到剑术,茜真的是天才。 即使对手身体能力何等的优越,只要是比剑就赢不了茜。 「喝啊啊——!」 茜气势十足地如龙卷风一般旋转身体,刀刃如雨点一般袭向奥利嘉的身体。其中一刀终于钻过了奥利嘉的防御,在他的身体上自上而下斜砍了一刀。 不过—— 「我说过了,神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灭亡的。」 茜的小太刀劈开了奥利嘉的修道服,但是他的身体却滴血未流毫发无损。茜手上的灵刀几乎未能给予他伤害。 「能砍中我的剑术,跟有可能给予我致命伤的剑。你们两个人要是合二为一就好了。」 「我也经常有这种想法呢!」 我反驳的同时继续挥剑——但是砍不中。 奥利嘉几乎不把我放在心上,只是轻松躲避着我的剑。 不过对待茜就不敢怠慢。 茜持续向奥利嘉的全身进行着刀刃的洗礼。 有时切裂手臂,有时斩中双脚,有时刺伤胸膛。 奥利嘉尽管起初完全不当回事,不久在被刺中十次以上之后,还是皱起了眉头。 「……这种无谓的攻击,你还想继续到什么时候?」 茜的回答很简洁。 「直到你毁灭为止,不管几百遍几千遍都会继续下去。」 「你说什么?」 「刚才斩中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被我的灵刀斩中时,你的神力就被削弱了一点点。」 看来这是事实,奥利嘉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我也没有察觉到,但是即使真的削弱了,也只有极其细微的变化而已。 「那又怎样了?」 「聚沙成塔。要是再给予你一千次的致命伤,你也应该会死吧?到那时为止,我都会不断不断地斩下去。」 茜坐言起行地加快了挥剑速度。 她真的打算接下来给予奥利嘉上千次的致命伤。 我的妹妹还真厉害。 这时我停止了对奥利嘉的攻击,拉开了一段距离。我很清楚自己的本领没法砍中对手。 倒不如说会妨碍认真起来的茜。 所以——我在一旁等待机会。 为了在茜的猛攻造就奥利嘉露出破绽的一瞬间,能够飞扑上去。 奥利嘉也察觉到我的意图,不得不分心警戒着我。 即使这样也能援护茜的攻势。 「——切」 就在茜砍中奥利嘉五十次之后,他砸了砸舌头。 「烦死了!」 奥利嘉让手中的刀消失,然后挥动手臂。 配合着他的动作,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向了茜,将体型娇小的她吹飞了。不过茜在空中翻身重整体势,漂亮落地。 「喂喂,不是要在我们擅长的领域上陪我们玩玩吗,神明大人。」 「我没空陪你们陪到这个份上!」 「哈,真是嘴硬。怎样啊,我家的茜厉害吧。」 「为什么是你觉得自豪啊!」 「同为剑之一族而且是她的兄长,这也很正常吧。我们一直都有进行锻炼的。怎么可能输给只是获得了神力的人类。」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才是神!」 ……嗯? 「光芒!」 虽然我对他前一句话有点在意,奥利嘉无视我的反应向我们伸出了手掌大喊。这一姿势就跟『埃癸斯之手』一样,我摆好了架势——然而手掌中却释放出了光芒的奔流。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跳离原地,避开了那道口径粗大的激光。 转头一看,激光通过的范围,地面被明显地挖去了一块。 「没时间耗在你们身上了,就由他们来对付你们把——出来吧,我的使徒!」 说着奥利嘉用自己带着的小刀划破了手指。 他第一次流出的血滴落几滴在地上——然后就如同从地面上浮现一样,出现了好几个人。 不,虽然是人型,但不是人。 脸就跟无颜妖怪一样光溜溜的,背上长着白色的翅膀,手上还握着剑和盾牌。 数量是,七、八、九、十——不,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地面涌现出来。 「接受了我的神血的使徒啊。」 奥利嘉洋洋得意地开口,而我比起眼前的使徒,更在意刚才听见的那句话。 他并未在意我质疑的眼神,只是醉心地继续说。 「太棒了,这力量太棒了!自己的想像能原原本本化为现实!只要这样希望就行了!这正是万能,这正是神的力量!」 「神的力量,吗。」 我说着架起了天剑。 「那么……陪你们玩的时间到此为止了。我也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 「……什么嘛,再呆久一点吧。」 「那可不行,看来从市中心有几股强大的气息正朝这里进发。即使成为了神,也没法跟那种级别的家伙们对峙。」 从市中心——大概绮罗成功让自警团出动了。 于是奥利嘉干脆地决定了撤退。 这方面和之前没有意志的神不一样,即使醉心于这股力量,也能正确作出判断。 「不过嘛,你们这些凡庸之辈也算是干得不错了,我就夸奖一下你们吧——化为羽翼。」 奥利嘉用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完,背上一下子长出了巨大的光之翼。 那副姿态确实相当神圣。 不过糟了,他看来是打算飞走逃跑。 不能让他从这里逃掉,一旦逃掉就是这个国家的危机了。 我瞟了身旁一眼,茜已经架好了两柄小太刀。 我和茜同时蹬地冲向奥利嘉。 但是使徒们像是要守护奥利嘉一样挡在了中间。 「别碍事!」 总算拉近了距离,却被使徒们挡着无法近身。 茜一个接一个砍翻了使徒们,但也无法赶上即将离地的奥利嘉。 「够了,滚开!」 我再喊也无补于事。 「那么,永别了。」 奥利嘉用力地挥动了一下双翼。 万事休矣——正当我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时。 从背后传来与奥利嘉不同的,另一道强大的神力。 「发、发生什么事!?」 我不由缩起了身体,有什么东西以惊人的势头从我的身旁疾驰而过——我顺着轨迹望去,只见一柄长枪贯穿了奥利嘉的胸膛。 6 ——时间稍稍向前回溯。 「看来情况变得相当不妙呢。」 小黑和圣追在坐在魔女的扫帚飙出学校的八云,来到了某座大厦的屋顶,站在可以俯瞰八云和茜战斗的教堂的位置上。 在呼啸作响的风中,小黑还是猫的形态,圣身上则换上了红白的巫女服装。 下方的教堂里发生了什么,满溢而出的气息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神的力量,在那里显现了。 然后就在两人下方的教堂里,有什么飞出了门外。 小黑和圣通过灵力强化的眼睛,看清了那就是八云和茜。接着还有一个人在他们之后走出了教堂。 ——奥利嘉-阿拉哈瓦捷奇。 从他身上可以感知到神力。 「哥哥!」 「等一下,你就这样过去是没用的!」 小黑制止了正要立刻赶去的圣。 「对手已经以神的形态显现了。当然你或许可以通过降神与之对抗——但并没有特别侍奉于某一个神的你而言,神明只能降临在你身上几秒。那是没法对抗那家伙的。」 「但是!」 「所以需要其他方法。而我会告知你我的真名,并将这个方法告诉你。之后只要你下决定就行了——没问题的,你一定办得到。」 小黑仰望着圣平静地开口。 「不如说,不是你就不行。拥有莫大的灵力,而且拥有能与各路并未侍奉的神明建立联系的能力,不是这样的你就不行。」 「我的,才能什么的……」 「你是有才能的,圣。我可以保证,你是一位天才。」 小黑对着别过脸去的圣断言。 「我知道你怀疑自己的才能——大概你遇到过拥有远超于你的才能的人吧。这世界里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过,即使如此,你也算是相当才华横溢的人了。要是你不认同这一点——真正没有才能的人就太可悲了。」 这句话并不仅仅在说八云。 而是包含在八云在内的,比他更不受才能青睐的人们。 「而且——关键不在于才能,而在于想做什么,对吧?」 小黑将八云这句经常说给自己听的话,转达给了圣。 「现在,就有一件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情。你不能在此逃避。你应该再相信自己一点——就像那家伙那样。」 那家伙指的是谁,不明说圣也知道。 「现在那家伙正在与神战斗,去助他一臂之力吧——不对,就由你和我,成为他的力量吧。」 「……小黑大人。」 圣的眼神寄宿着决意。 小黑认可了她的反应,像是要确认一般发问。 「要来吧,圣。」 「——让我来吧。」 「嗯,拜托你了。」 小黑端坐在地上。 需要完成的仪式方法,它已经告诉了圣,圣应该可以好好完成吧。 圣在小黑面前举高双手,仰天扬声。 「——远津御祖大神,三之神器,宫中八神。」 小黑告诉了圣,对抗显现在这里的现人神的方法。 就是己方也将神明呼唤到这里。 然而并不是间接降临在圣的身体上,而是让神的本体直接显现。 一般而言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里是叛神天津瓮星的土地,更重要的是就算是圣也没有足以让神明本体显现的力量。 但是——拥有本体的神明,已经身在此地。 以失去了力量的,猫的形态。 圣的声线嘹亮清澈。 「创造国家的父神伊邪那岐,母神伊邪那美,以及管治此地的叛神天津瓮星,圣在此恳切请求。同时还有既是巫女之神,也是联系着神与神、神与人、人与人的结缘之神-白山比咩神,圣亦再次恳切请求。」 圣首先请求获得这个国家众神的协助,以及取得让外国神明显现的许可。 请求得到日本众神的助力,并将他们的力量通过圣这位巫女变换为小黑也能运用的力量,再传送给小黑。 通过这一过程,小黑应该能回复衰落之前的形态,大概能。 「以及其他众多的,与我相关的诸位神明,恳请你们予以协助。」 小黑也没有确实的把握。 只是觉得如果是圣,就能够办到。 与其说是相信圣,不如说是相信能看穿人们才能的自己。 「身在此地的,是一位已经流散信仰,丧失形体,耗尽力量的神明。然而她依然气魄崇高,依然热爱世人,依然寻求着英雄。她希望为这片土地,为这个国家,为这个世界带来安宁的意向,在此可以以立华圣之名起誓。故而现在,圣将诸位的力量借予此神。」 诵告祷词之后,圣的双眼从天空转向了小黑。 小黑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那只青色的眼睛。 苍眼开始释放出光辉。 神力已经在她的体内流动了吧。 「汝乃曾拥有力量之神,汝之力量将暂时恢复于此地。汝乃影之国的女王。众多英雄之师长。供奉在遥远异国的神明。」 伴随着圣清澈的祷词,小黑感觉到自身力量正在增强。 看来仪式成功了。 小黑再一次对圣的才能感到满意。 然后作为最后的点睛之笔——圣以充满力量的语句,呼唤出小黑的真名。 「汝之名为——影女王斯卡哈!」 距离上次被呼唤这个名字,究竟隔了多久呢。 可以感受到力量从与大地接触的四肢,逐渐涌现上身体。 就跟昔日仍然有人将自己作为神明信奉的时期一样。 更准确地说,对小黑而言,这些都只能算是它的知识而已。 然后,小黑意识到自己外观的变化。 首先是视野改变了。 从贴近地面的视野,上升到人的背部的高度。 覆盖在身体表面的毛皮消失了,有点凉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漆黑亮丽的长发,包覆在雪白的肢体之上,一路垂落到地面。 用人类的年龄去推算的话,大概是十二三岁吧。 「呼唔……」 小黑低头打量着自己变化结束的肉体,点了点头,然后产生了穿上衣服的想法。只是这样一想,一道黑影就从她的脚边扬起,逐渐覆盖上她那尚未成熟的裸体,然后转眼变成了一套漆黑的衣装。 只要想着穿上衣服,就能变出一套衣服。 和不便的猫形态不一样,这才是自己的神明姿态。 对此感到满足的小黑和圣说。 「……做得不错嘛。」 「斯卡哈、大人。」 结束困难的仪式后,圣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小声说。 「叫我小黑就好。实际上——我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斯卡哈。」 然后小黑再次望向教堂。 八云和茜正拼尽全力与成神的奥利嘉战斗,毕竟对手是神,还是陷入了不利的战局。 小黑一边注视着战场,一边嗖地向天举高手掌。 接着,在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掌之中,一条黑影迅速伸长,形成了一柄长枪。 全黑的枪柄上雕琢着细致的装饰,枪刃部分还带着倒棘,枪身散发出压倒周围一切的力量。 枪本身正释放出神气。 「那、那是?」 小黑将枪转了半圈重新握好后回答。 「只要是与自身相关的物品,可以通过神力创造出来。这柄枪本来就是斯卡哈赐予她的英雄的武器。所以我也能像这样使用这柄枪。」 说着小黑耸了耸肩。 「说是这么说,不愧是传说流传如此之广的武器,要显现出来就已经几乎将神力全部用上了,我已经差不多耗尽力量了。」 小黑缓慢地转动身体,进入了投枪的姿势。 接着—— 「贯穿吧——gáe bulg!」 小黑喊出这把传说之枪的名字,一口气投掷出去。 从她手中飞出的神枪,如同流星一般直线突进——不过小黑却不理会它的去向,直接转身看着圣。 没有必要在意结果,因为那柄枪只要被投出就一定会刺穿目标。 事态发展过于干脆利索,圣不由目瞪口呆。 小黑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 「对了,这副外表要跟八云保密哦。」 「咦,啊,好的……不过,为什么呢?」 「他现在还是见习英雄,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还言之尚早。必须要等今后他取得更显著的成长才行。到那时候,才将我的身份告诉他吧。」 说完小黑的身体,眼看着就从堪称神圣的少女形态,恢复到了可爱的猫形态。 「……哎呀,已经恢复了。不过既然显现了gáe bulg这种程度的武具,即使得到圣补充的神力,也是难免的。那么——」 这时小黑终于将视线转回八云那边。 奥利嘉的胸膛已经被长枪贯穿。 他的神力被大幅度削减,但还没有彻底消失。 「果然还是没有完全消灭啊。不过没办法,说到底我的灵格就很低,也不是gáe bulg的所有者。」 「该、该怎么办?」 「……现人神对那个不肖弟子而言,负担还是太重了。没办法,就去帮他一把好了。」 这时圣轻轻一笑。 「嗯?怎么了?」 「因为啊……小黑大人平常嘴上总是对哥哥那么严格,但真正有危险的时候,总是一定会赶到哥哥的身边。」 「……没啥特别的,只不过要是他死掉,要再找其他英雄候补就太麻烦了。」 对小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回答,但圣仍然面带微笑。 有点难为情的小黑马上改变了话题。 「那么,圣你还能动吗?」 「啊,没问题。这次我的身体上并没有寄宿神明。」 「那就动身吧。」 小黑轻巧地跃上圣的肩膀。 「看来我那让人费神的弟子,还在继续战斗呢。」 7 「这……这到底是啥啊啊啊啊啊!」 奥利嘉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长枪大喊。 他也完全不明所以。 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不明所以。 那柄枪毫无伏笔就飞了过来。 贯穿奥利嘉胸膛的长枪很快就消失了——但他的消耗极其显著。 明明被茜的刀刃砍到时也几乎没有变化,承受刚才的一击后,连我也看出奥利嘉的神力被削减了一大部分。 刚才聚集成群的使徒们也消失了踪影。 看来奥利嘉已经没有多余的神力分配到那边了。 那么——旁边的茜面带疑惑地观察着事态时,我已经飞奔而出。 虽然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奥利嘉的力量突然大幅度削弱是事实,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沉默地逼近奥利嘉——然而。 「别小看我,臭小子!」 「糟——」 我的突袭并不顺利,一下就被发现了。 奥利嘉朝着我伸出手掌。 下一刹那掌中迸发出光芒的奔流,将我吞噬——的情况并未发生。 「城壁召来(summon wall)!」 伴随着熟悉的咒文,一道黑色的墙壁耸立在我眼前,抵挡住了那道光线。 然后有什么轻巧地跳上了我的肩膀。 这份重量让我非常安心。 「你真是,总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啊。」 「我说过的吧,我一直在看着你。而且就如你所说的,这样登场不是比较帅气吗?」 「我承认啊,真是帮大忙了。」 我就这样跟搭档说了几句俏皮话。 「哥哥!」 听见这声音我扭头一看,圣穿着巫女服装赶来了。 「噢,圣也来了。也就是说,刚才的长枪是圣呼唤的神明的力量吧?竟然能显现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不过那柄长枪是哪位日本神明的?」 「呃、那个……该怎么说呢……」 「八云,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那家伙还没丧失神力啊。」 我正对圣的支吾其词感到奇怪,听到小黑的提醒后切换了注意对象。 然后再次注视着奥利嘉。 他跪在地上试图补充神力。 以憎恶的眼神瞪着我们。 他的绝大部分神力都被削掉了,刚才长枪的一击就是如此强力。 恐怕是一柄名闻遐迩的长枪吧。 「喂,被虐得很惨嘛,奥利嘉。」 我走上前一步,奥利嘉就立刻用怒火中烧的眼神盯着我。 「你、你们、这群违逆神明的蠢货!」 我对这句话感觉很不自然——不对,刚才就觉得不自然了。 这家伙,说不定。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我特意这样说。 「不对,你只不过是怪物而已。」 「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接受我的神罚吧!」 听见这句话我就确信了——果然如此。 奥利嘉已经迷失自我了。 「奥利嘉,之所以说你是怪物,是因为你之前自己才说过相同的话哦?」 「……什么?」 「拥有肉体,拥有人类意志的神明根本就不是神,是怪物。你刚刚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奥利嘉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不过,你刚才说自己是神。」 「你、在、说什么?不对,我只是将神力,作为道具,在利用而已。」 奥利嘉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是被神力侵蚀了吗。」 小黑在我肩上冷冰冰地说道。 之前小黑跟我说过。 万能的神力,本来就不是人所能驾驭的。 需要特别的才智,而满足条件的人凤毛麟角。 比如说我的天剑也可以作为神力看待,但充其量也只是限定在『斩』这一事象上面,才勉强能够驾驭。 吸收了万能的力量本身的奥利嘉,究竟能不能运用好这份力量?他的精神不是已经发生变质了吗? 「你之前问我的问题,现在我反问你——你现在,相信神吗?」 奥利嘉没能马上作出回答。 「就算不是我们所相信的神也没关系,我问的是直到刚才为止,你所相信的心中的神。你现在,真的发自内心地相信神吗?」 奥利嘉的眼神不自然地游走着。 「你说过的吧,只要自己心中存在着相信的神,那就够了。这句话我挺喜欢的。我很感谢自己心中相信的神,实际存在于这世上这一事实。」 然后,我停顿了一下。 对着奥利嘉反问。 「我说,奥利嘉——你现在,相信你心中的神吗?」 「闭、闭嘴!」 奥利嘉彻底抛开至今为止的从容大吼。 「当然了,毫无疑问,我的心中一直有神!刚才只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只是被你抓到错句而已!你就是打算这样扰乱我的心神吧!」 奥利嘉的说话变回了第一次相遇时那种奇怪的发音。是表现出动摇了呢,还是说神力让精神变得不正常了呢。 「那就试试吧。」 我用天剑的剑尖指着奥利嘉。 「我将天剑真正的力量告诉你——只能斩断其相信能斩断之物,这就是天剑的力量。」 这本来是决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中的秘密。 茜之前知道,不过第一次听说的圣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说实话,我不觉得自己真能斩伤神明——不过我相信能斩了连神都不算的你。」 「就凭你!就想斩了我!」 「是吗,那——圣、茜,顺便还有小黑。」 「好的,哥哥。」 「嗯,哥哥。」 两人同时回答后,彼此对视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竟然用顺便来叫我,胆子真大。」 小黑眯细了眼睛。 我没在意它的反应继续说。 「我现在就去斩了他,你们来保护我吧。」 尽管对以英雄为目标的人而言这很丢脸,但这就是我的现状。 我很弱。 要是没有别人保护,我就没法到达奥利嘉的身边。实际上,要是没有飞出那柄枪,奥利嘉就已经逃掉了。 我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还获得了幸运的青睐。 不过—— 「好的!」 「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这次对手也有点特别,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我觉得,能有这些愿意保护我的人在我身边,是值得自豪的事。 「谢谢了,那么——动手吧!」 我说完就手握天剑开始狂奔。 「战士啊,战斗吧!」 小黑施加完强化肉体的咒术,就从我肩膀上跳了下来。 通过咒术增幅后,我加速到了只留下残影的速度。不过即使如此,在身体能力上我也只是勉强到达与奥利嘉同等,甚至在他之下的程度而已。 奥利嘉在迎击时先是仔细观察我的行动—— 「唔——出来吧,我的使徒!」 使徒们响应奥利嘉的呼唤,从地面涌现而出,阻挡住我的去路。看来他已经顾不上面子,使出全力来对付我了。 使徒的人墙挡住了奥利嘉。 在一对多时处于劣势的我,没法对付这道人墙。 不过—— 「喝啊啊啊!」 茜跳到了我的前面。 在剑之一族中也堪称天才的她,凭借着我已经无法识别的速度和技术,挥剑斩向使徒们。 眨眼之间,使徒们已经逐渐遭到歼灭。 也因此打开了一条通路,我马上奔向奥利嘉。 看见我的身影时,奥利嘉明显绷起了脸,朝我伸出了手掌。 这时—— 「——雷神道真大人,还有朱理姬神大人,请赐予他加护!」 随着圣的祷词响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守护着我。 与此同时,奥利嘉的手中释放出了雷电。 「神雷降临!」 我并没有打算躲避,只是毫不在乎地继续奔跑。尽管遭到了雷电的正面轰击——我仍然毫发无损。 圣施加的雷神加护守护着我,已经变弱的奥利嘉放出的雷电根本不成问题。圣利用了巫女的预读才能作出了应对。 于是——我到达了奥利嘉的跟前。 面对面的时候,奥利嘉的表情明显因恐惧而扭曲。 我在至今为止的战斗中,已经理解到奥利嘉的神力的极限。 奥利嘉在使用力量时,往往像刚才那样必须说出『神雷降临』之类的语句。 本来,神要使用自己的力量,只要想着用就行了。 需要说出语句,是因为不这样做就无法想象出力量。 不说出语句就无法使用力量,这是他作为神——不对,是作为人类的极限。而在这个距离下,已经足够在他开口之前挥下天剑了。 这个距离,已经是我的距离了。 奥利嘉也很清楚吧。 「你、你这家伙怎么可能斩伤我!你这种没有周围的人帮忙,连到达我身边都做不到的小鬼!」 作为最后的挣扎,他吐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是跟刚才奥利嘉握枪与我对峙时一样的构图。 通过对话进行的,最后的战斗。 我正面回应了这一挑战。 「是啊……我没有用剑的才能。我很弱。没有她们的帮忙,连到达你身边都不可能办到。」 「你想说就凭你,还能做到什么!」 「——斩了你。」 我干脆地断言,奥利嘉被呛得接不上话。 奥利嘉无法动摇我的心志。 确实,我没有用剑的才能,也只有这把天剑。 不过我,有着相信着我的伙伴。 那么我就要斩了这家伙。 「我的伙伴相信着我,将我带到了你的身边。我相信着她们所相信的我。所以,我就能斩了你,奥利嘉。」 奥利嘉还想反驳,但嘴唇再怎么动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背负着大家的心愿而战——这就是英雄啊!」 说完——我狠狠地挥下了天剑。 夕阳西沉,夜色拉下帷幕。 奥利嘉躺在我的脚边。 他还没死,只是神力已经彻底消失了。 「那么……任务完成,了吧。」 我让天剑从手中消失后,喃喃自语。 「辛苦了,八云。」 小黑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脚边。 回头一看,聚集在身后的使徒们也自然地消失了。 「啊,对了对了,我找到了这货。」 我顺着小黑的视线望去,离我们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金发男人。 是柊,看来他被卷入了我们和奥利嘉的战斗。 还有呼吸,放着不管也没事吧。 就在我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圣和茜都跑到了我的身边。 「辛苦了,哥哥!」 「漂亮地击败了对手呢,哥哥。」 并排着的两个妹妹(虽然一个只是设定上的)一起慰劳道。 不过这两人的视线并没有相交。这让我觉得她们彼此都对对方抱有某种意识。 且不说有点怕生的茜,连社交力强待人亲切的圣也如此,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是她们的相性太差了吗? 「嗯?有几个感觉很强大的家伙过来了。」 这时小黑胡须颤动了一下。 它朝南方的天空望去——确实能看见好几个巨大的身影。并且还在逐渐增大,最终在蓝色的正上空现出了全貌。 一头是巨大的龙。 长长的身躯在半空中蜿蜒,绿色的鳞片闪烁生辉。 一头是巨型的大天狗。 通红的脸,尖长的鼻子,还扇动着白色的翅膀。 由于前两者而不太显眼的,还有一位小个子的老人,在空中盘腿而坐。 每一位都散发出压倒性的力量。 说实话,跟刚才的奥利嘉同等,甚至在他之上。 这时,一个娇小的人影从龙头上跳了下来。 似乎无视落地的高度,身轻如燕地落地的,是金发僧服的少女——绮罗。 她环视我们一圈后,面带歉意地说。 「抱歉我来迟了。看来一切已经结束了呢。不过这也已经是尽快赶来的了。」 「没事,跟我这种无事一身轻可以四处乱转的人不同,你可是背负着责任的——于是空中的诸位是?」 「大家都是这个城市的重要人物。龙是星宫市自警团的团长,龙之子三郎先生。他是继承了龙神血脉的人,可以在三十分钟之内化为龙形。这次土蜘蛛干部里包括了自警团成员,他觉得自己要负很大责任,于是就这样出战了。」 「那位天狗呢?」 「是负责统领这个城市的妖怪们的大天狗,赤城山方正坊大人。也担任星宫市的市议会议员。」 这时茜脸色苍白地揪住了我的衣袖。 自从她小时候被天狗完虐以来,就患上了天狗恐惧症。 「那位老爷爷呢。」 「那位是来嶋弹正先生,是这个城市的市长。他修炼了地仙术,以『提供年轻人也能大放异彩的舞台』为口号,热心参与教育行政事务,也是我们学园的理事长。高龄一百五十岁,去年已经连任第二十届市长了。」 「先让位给自己的后辈啦。」 说完我叹了一口气。 只须一眼,就能看出他们都拥有着翻江倒海的惊人力量。 不愧是只有灵能力者的城市,既然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在,说不定即使没有我,也能设法解决事件吧? 我闪过这样的念头后,突然觉得全身一下子就放松了力气—— 「咦,咦……?」 真的没法支撑住身体。 我失去了平衡,就这样跌坐在地上。 头也突然开始晕眩。 「八君?」 「哥哥!」 「大哥哥!?」 在大家的呼喊声中,我的意识逐渐沉入了黑暗之中。 8 在梦境里,有人向我搭话。 「我跟你坦白吧,八云。」 在迷蒙不清的思考中,我听见了这个声音。 「——我啊,其实不是真正的神。连分灵也不是。我是所谓的,由神明所创造的神。所以事实上完全没有继承原型神明的记忆。只是拥有相关的知识而已。」 尽管是从未听过的少女的声音,但却是熟悉的口吻。 不过我还未能想到这究竟是谁的声音,只是就这样倾听着。 「作为我的原型的真正神明,已经消失了。失去了信奉她的人,尽管在历史、故事、学术中也还会被提及——但也早已成为过去。」 少女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孤单。 「要是不再受到人们的信奉,神必然就会走上消失一途。神对这件事本身并无不满——不过,自身的存在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被所爱着的人类所忘却,还是会觉得寂寞吧。所以我的本体创造了我。更准确地说,我算是神明的女儿吧。」 这位少女究竟是谁,尽管我对此抱有疑问,但在梦境之中却无法组织起思考。 「从现在大概上溯到二百年之前,在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那里了。拥有知识与知性的我,只是孤身一人呆在深山老林之中。鸟声婉转,动物环绕。虽然那里的风景很优美,但是母亲也好,其他神明也好,谁都不在了。」 没有等待我的回应,少女的独白仍在继续。 「我已经不打算去找母亲和其他神明了……毕竟大家都消失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不过我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眼我的故乡。」 ——故乡。 这个词语使我回想起自己的老家。 说起来,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那是被七座城壁所围绕的影之国。必须是突破了众多试炼的英雄,才能抵达的地方。于是,我为了寻求英雄而走遍了整个世界。期间我看中了好几个有才能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抵达影之国。」 我能办到的,只有继续倾听着少女的独白。 「大家确实都是才华横溢的人——然而就连影之国的存在本身,都没有在他们的面前出现。说不定,它已经随着众神的消失,也一并消失了。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想设法……」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哭腔。 不想听见她这样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我仍然有这种感觉。 「正当我开始打算放弃的时候,我发现了你。一开始真的只是心血来潮而已。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我逐渐觉得,也许你的话就能办到。」 脸上传来了人手掌的触感。 尽管体温很低,但却非常舒服。 「我在此断言,八云,你拥有对英雄来说最重要的资质。只要你这一资质还在,我就一定会让你成为英雄。毕竟到头来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不会将你交给任何人的。虽然天照好像也看中了你,但我才不会交给她呢。」 这番话,究竟蕴含了多么强烈的感情呢。 尽管我还不太清楚。 「——毕竟,你是我的英雄(hero)啊。」 最后,她留下了这一句话。 似乎有某种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我的嘴唇。 ——我一下睁开了眼睛,眼前看见的是天花板。 陌生的天花板——不对,看来这里是星宫学园宿舍的我的房间。 没有开灯,不过从窗帘之间的缝隙里洒进来的阳光,照亮了窗户的周围。脑袋朦朦胧胧的,我还是尝试回想发生了什么。 我应该在斩了奥利嘉之后,马上就受到了睡魔的袭击……我转了转脑袋,看见脸的旁边有一只缩成一团的黑猫。 「……小、黑?」 「哟,你醒了吗,八云。」 小黑用那双金色的眼瞳注视着我,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口吻。 「……刚才这里有其他人在吗?」 「没有啊?只有我在吧?」 既然它这样说,我也只好相信了。 感觉在似梦非梦之间听见了某人的声音……算了,也许那才是梦境吧。于是我提出了其他问题。 「在那之后我怎样了?」 「你斩了奥利嘉之后,很快就倒在地上了。应该是我的咒术的反作用吧,你在这里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基本上都是圣和茜看护着你的,不过现在是白天,她们正在上课。然后就换我来照看你了。」 「事件那方面呢?」 「已经解决了——全部土蜘蛛成员都被捕了,这都是你的功劳。绮罗也夸你不愧是英雄呢。现在正在处理后续手续吧。」 「……是吗。」 看来这件事也解决了。 这样一来扎根于这个城市的土蜘蛛成员,也被彻底退治掉了。 「这样又朝英雄靠近了一步呢。」 「噢,是啊。」 我笑着回应了小黑。 能够一步一步地靠近英雄这一目标,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体验了。 「那么,接下来就……嗯?」 我正打算起床,却又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倦意。 就连睁开眼睑都变得困难起来。 「看来还残留着咒术的影响,别勉强了,就这样再睡一会吧。」 小黑温柔地对我说。 「……嗯,就这样吧。」 连说出这一句话也感到费劲后,我就闭上了眼睛。 「现在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你睡醒之后,还有诸多的试炼等待着你。你通往英雄的道路,还相当漫长嘛。」 在最后听完小黑这句话后,我又进入了惬意的梦乡。 尾声 1 「——综上所述,是我们的完美胜利。」 在休息时间的学生会长室,绮罗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这样说道。 「八君使翁——奥利嘉-阿拉哈瓦捷奇失去了神的力量。他创造神明的记忆,也成功回到了宝珠中。这个城市的土蜘蛛被一网打尽,与阴阳寮的竞争也胜利了。在一段时间内都会是我们处于上风吧。」 「回到宝珠中……只是这样就行了吗?我的话将其完全斩灭也是办得到的啊?」 「不能那样做的,听好八君。将灾厄完全消灭的话,这个世界上便会又产生新的灾厄。正因如此才要将其封印,让其沉眠。而且说不定哪一天,这种技术会在某些方面派上用场。」 「我倒不这么想就是了。」 「这次创造神明的技术倒是成为了灾害。不过说起来也就是使用方法的问题吧。」 「算了,这方面就交给上面的人了。」 听我这么说,绮罗苦笑。 「就我来说,希望八君也差不多能加入管理方了啊。」 「不都说了吗,在前线战斗才是我的风格。所谓英雄就是那样的。要当老头子还太早了。」 「这一点嘛,我也有同感。」 绮罗耸了耸肩。 「这么一来,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天照大人命令我来这个城市,是为了阻止即将发生在这个城市的灾厄。 然后那个灾厄毫无疑问就是指土蜘蛛,我和圣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但是奥利嘉还说了,他们是一个组织。 这一点已经告诉了绮罗还有退魔局的上司,还有更上一层的天照大人。之后的处置,他们会着手的吧。 不如说,隐约有点那边本来就知道有那种组织的存在的感觉。 虽然那是一直自愿待在前线的我无从知晓的事,但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并没有不满。 「那么,我和圣都会从这个城市回去吧。」 神在月结束之前都可以呆在这里,天照大人是这样说的,但在那结束之后我们就又会因别的任务前往其他城市吧。 「稍微,有点寂寞啊。」 「……就算这么说也是有期限的,说到底,和你在这个城市之外也见过好几次吧。」 「……也是呢。」 绮罗也同意我的话——但她的声音正如她本人所说显得有些寂寞。 我不太喜欢这种气氛。 所以我抬起一只手,故作轻松地说道。 「算啦,今后也就请多关照了。」 「……嗯,说的也是。今后也多关照。」 说完,绮罗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的笑容。 「那,我就回去了。再有什么事的话到时再说。」 「啊,等等八君。」 「嗯?怎么?。」 正打算出门的时候被叫住,我转过头去。 绮罗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我在想这次要不要也给你一点奖励。」 「反正也是饼干,下次再吃吧。」 我说完挥了挥手,打开学生会长室的门,走到外面。 「是吗,真是遗憾。」 听着从背后传来的绮罗的话,我关上了门。 「——明明这次是打算给真正的奖励的。」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转过头去,但门已经关上,无法看见身处会长室中的绮罗的表情。 「有空吗,伊势。」 休息时间,我被鬼熊老师叫住,被带到了学生指导室。由于这个房间总是会让学生非常紧张,所以我问了问叫我来的理由。 「呃,我做错了什么?」 「不,只是想和你说点私密话。」 看来并不是作为教师,而是作为神务省的退魔官的话题。亦或者是作为阴阳寮的袚魔士。 老师的表情看起来也和作为老师的时候有些不同。 「是吗,什么私密话?」 「关于你妹妹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认真侧耳倾听了起来。 「由于本次的失态,御剑茜在阴阳寮内的评价扫地了。」 「那不是茜的问题吧,不如说茜是最置身于事件之内的。置身事外的家伙来指责茜什么的。」 这个城市中阴阳寮的人应该也不只茜一个。 那些家伙在那时候一次也没有现身。 「对啊,正如你所说。但阴阳寮恐怕也是想把在这个城市的失态的锅丢给谁背吧。然后你的妹妹就被选中了。」 「竟然选我妹妹去背这种黑锅——!」 「御剑茜也不能说是没有过失。特别是单独行动这一点找不到借口。」 被这么一说我就闭上了嘴,茜采取单独行动是为了我。 「御剑茜自本日早上起被解除了袚魔士的职务。」 我对此什么都做不到。 面对握紧拳头的我,鬼熊老师接着这样说道。 「——然后重新被选为了交学官。」 「……交学官?」 我对耳生的词语感到疑惑,没有听说过那样的职务名。 「是新创设的,负责联系在神务省中与阴阳寮关系特别恶劣的退魔局的职务。在阴阳寮看来,是左迁部门之一。」 「与神务省,联系的职务……?」 我不明就里地看向鬼熊老师的脸,但从他带着胡渣的脸上读不出什么情报。取而代之老师用语言说明了。 「用学校打比方的话就是类似于交换生的立场——是天照大人提案的。那位大人也是从以前开始就对神务省和阴阳寮的恶劣关系抱有忧虑。是为了互相深入了解而最近刚设立的职务——于是我就把她推到了阴阳寮方面的这个位置上。」 「咦,老师你吗?立场上强到能够做到这种事吗?」 「不都说过吗。两边都觉得我用起来方便——相应地,我也有一些方面的发言权。」 咦,等等。 那么也就是说,茜会从阴阳寮来神务省? 「然后跟退魔局那边也已经谈好了。在这边是作为特务退魔官。御剑茜会被分配到你手下。立场上和立华圣是一样的。」 总感觉,听起来——难道这情况不是完全正中我们下怀吗? 「以前我说过吧,你的妹妹是剑,必须有将其熟练运用的人。你去当那个人。你的话能够做得到吧。」 说到这里,鬼熊老师再次和我对上了视线。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根本不用多想。 「好的,包在我身上。」 见我点头这样说——鬼熊老师接着打量了一下我的眼神后,破颜一笑。 这个人如此坦率的笑容,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那个,老师你为什么要这样给我们行方便呢?」 「为了学生而行动作为老师是理所当然的。还有——也是对你拯救了这个城市的谢礼。我久居这个城市也有归属感了。」 立刻收起笑容的鬼熊老师,以平时那样不讨喜的语气说道。 「怎么说呢……老师你,做事真是晦涩啊。」 「到了年纪谁都会变成这样。」 看着这样说着耸耸肩的鬼熊老师,我也莫名地——希望有一天能变成他这样。 那和英雄是另一码事,但也是一种憧憬。 正因如此,我有件事想问出来。 这个人在聚集着优秀灵能力者的这个学院的教师阵容中,也有着超群的能力。 不,准确来说在全部灵能力者中也算是顶尖级别的吧。 正因如此才会让人疑惑,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人会在这个城市担任一介教师。 还有就是那样的他,就算是在城市陷入危机的时候也没有打算从这个学园出动这一点。 「到头来,老师是在这个城市做什么的?」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吧。毕竟也得到了天照大人的许可。」 说完这样的前言后,老师这样答道。 「我啊——在这个城市做祭司。」 「祭司?到底是哪位的?」 这样一问完,我就理解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这个城市是不受神明大人统治的城市,这个城市没有神明——除了唯一的那一柱。 「是叛神天津瓮星大人的。」 听到这个答案,我倒吸了口气。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明确听他说出来,我还是会无法自已地紧张起来。 叛神天津瓮星大人。 那是统治这个星宫市的神,同时也是反抗天照大人对国家的统治直到最后的神明的名字。 也就是说——对于天照大人来说是敌人。 那也可以说是这个国家体制的敌人。 「天津瓮星大人的本体被封印在这个学园里。」 「……真的吗。那么,老师是和天照大人敌对的那一方?」 面对稍微有些警戒的我,鬼熊老师摇了摇头。 「不,我虽然是天津瓮星大人的祭司,但并非所有思考都与他同调。我毫无疑问是站在体制这一边的。听好了御剑,在这个国家,不管是怎样的恶神恶鬼恶灵,人们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供奉他们。」 「噢,原来如此。」 正如鬼熊老师所说,本来这个国家的众神也有很多是为害人间的。对于鬼熊老师的话,我也只得认同。 「所以我就算在出事的时候也不允许离开这个学园。因为说不定会有什么人钻那个空子,企图解除这个学园的封印。」 这次土蜘蛛的行动中包含的,爆炎符的调虎离山。 他是在警戒着同类事态的发生吗。 「这个学园还有那么重大的秘密啊。」 「这个城市是为了抚慰天津瓮星大人的荒魂而存在的箱庭。至少让封印着那位大人的这片土地,顺应那位大人的意向。」 「那就是自治都市的真相吗。」 「对……这个城市的自治,到头来也不过是由神创造并给与的机会。就像以前你挑拨学生会那些家伙的时候说的一样。」 虽然鬼熊老师这样说,但他的声音里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反倒是听起来有些喜爱之意。 「但是啊,就算这样,我也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城市。虽然我到头来还是站在体制那边的人——但还是觉得,在国家中有一个这样的城市也不错。你又如何?御剑八云?」 被这么一问——稍稍思考后,我点头道。 「是啊,我也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城市。」 这是没有半点虚假的真心话。 虽然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也有过反感之类的,但我在实际接触过这个城市后的现在,是这个想法。 面对这样的我,鬼熊老师表现出了有些开心的样子,不过—— 「好了,预备铃差不多要响了。回教室去,毕竟你还是这个学园的学生啊。」 鬼熊老师这次换回了作为教师的表情,这样说道。 午休,我一如往常地在学校食堂吃午饭。 我的对面坐着圣。 莲华不在了之后,我时不时会这样和她一起吃午饭。是温柔的圣在为经常孤身一人的我着想吧。 不过——今天那位温柔的圣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 「那个,哥哥。」 「嗯,怎么?」 「那个……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暧昧的问题。 但听到圣稍微放低了一点的语调,我一边在内心颤抖着,一边装傻似的说道。 「这之前啊,就是把突然出现的现人神给——」 「啊,那个无所谓的。反正也已经体验过了。」 能说出连现人神出现也无所谓这种话,果然圣不可小觑……咦?不过体验过了是怎么回事? 「不是那边的问题……是说那边。」 圣的目光——向着我旁边的座位。 那里坐着在这个城市只是我后辈的,我的妹妹茜。 而她正—— 「哥哥。请用茶。」 「噢,谢了。」 「然后煎蛋是酱油派的吧,我来帮你浇上。」 「啊啊,3q。」 「啊,脸上沾上饭粒了。」 她说着伸手沾掉我脸颊上的饭粒,然后送进嘴里。 圣一边以微妙的眼神看着茜,一边说道。 「她……为什么态度会变化这么大?」 「与其说是变了,不如说是回到了原样吧。」 没错——我的妹妹,御剑茜在我离开家之前就是这种感觉。 不,不止是茜。基本上御剑本家的人,也就是我的家人都很宠我。在那之中最爱照顾我的就是茜了。 「这就是我劝八云离开家的最大理由——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家的人太严格,本家的人都太溺爱八云了。」 在圣旁边的椅子上蜷成一团的小黑,一边弯曲着尾巴一边这样说道。 「就是娇生惯养那种感觉。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没拿过比筷子重的东西。」 「不,再怎么说也拿过刀的吧!?」 「所以也很没常识,离开家之后就立刻饿倒路边了。」 「真、真是啰嗦,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 为了我的名誉说一句,现在我能好好地自理生活。 「我决定了。如果哥哥执意不放弃成为英雄不愿回家的话,我就尽可能在旁守护吧。」 茜干脆地对我这样说道。 虽然我是没打算让茜来守护……但就算说了感觉她也不会听。 「不、不过,那个,兄妹缠绵到那种程度,该说是不健全还是!」 这时圣不知为何含糊地说道。 毕竟她这么贤淑,一定是在担心,虽然只是设定上的,但好歹也叫做我的妹妹,自己是不是也必须得这样做吧。 茜瞥了一眼那样的圣,做出了爆炸性发言。 「那方面的话没有问题,毕竟我和哥哥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哈!?」 惊叫出来的是——我。 「等,什么情况啊那是,我可没听说过那种事啊!?」 「我本来是分家的人,双亲因事故而离世,于是我便被本家作为养女收养了。」 「咦,骗人的吧,真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过去,茜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是的——分家的人异常推崇我,也有这个理由。」 ——冲击性的事实。 由于妹妹不会说这种谎话,所以大概是真的吧。然后这么一说,回想起来从家里人的态度确实也并非完全看不出来。 「父亲大人似乎是打算在我到十三岁,招剑之仪结束后再正式说的。虽然我本来就隐约有记忆,所以在那之前就注意到了。」 茜十三岁是在距今两年前,我离开家之后。 在知道这事之前我就离家出走了吗。 正在我为之呆然的时候,不知为何圣少见地大声喊了出来。 「义、义妹什么的,那种属性太作弊了!」 「那是我的台词,什么叫设定上的妹妹啊。」 丝毫不理睬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我,两个一年级生这样争论着。 「说到底,明明之前都把哥哥打进浴场了,为什么你们没有变成尴尬的关系啊。」 以前我在调查这个学园的时候,曾经遭受谜之黑衣人袭击,被打进了女生宿舍的露天浴场。 那个时候发生了看到圣的裸体这样美妙的——不对,是不幸的事故,不过茜居然有这种打算吗。 那之后为了洗清偷窥犯的嫌疑,我可是受了不少罪的。 关于其具体内容,就留待有机会的时候再说了。【注:这部分另外有网上短篇】 「啊!原来那个是你干的好事吗!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被吓了一跳好吗!」 圣红着脸纠缠着茜,感觉好像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圣。 虽然是新的一面,不过这样的她也不错。 「明明本来就有其他劲敌了!」 「等一下啊,劲敌是指谁?。」 在这样争论着的两个妹妹旁边,小黑事不关己地打着哈欠。 正在这时—— 「啥啊挺热闹的嘛,伊势同学。」 「喂八云,当然也可以加我一个的对吧,对吧!?」 来到食堂的同班同学们聚集到了我周围。 我们突然就变成了一支大队伍。 我看着这热闹万分的午餐风景,耸了耸肩。 算了——这样也不错吧。 这样想着,我吃起了眼前的a套餐和b套餐和炸虾盖饭和油炸豆腐乌冬和大碗炒面饭。 2 像这样——转瞬之间便换了季节。 热闹的神在月也结束了,我和小黑还有圣来到了星宫市中央车站。 时间是太阳还未升起的清晨——怡人的秋天快步远去,周围完全变冷了。 从没有我们之外的人影的车站站台上,仰望着昏暗的天空,我打了个寒颤。 「给,前辈,请用咖啡。」 圣这么说着,把装在杯子里的咖啡递给了我。并非自动售货机里的货色,而是随身携带保温杯这一点,很有她的风格。 称呼由哥哥变成前辈,是因为已经没有必要持续兄妹的设定了。 ——我和圣,今天就要离开这个城市。 天照大人判断不安定的气息已经从这个城市中消失,然后神务省的退魔局便发出了让我们回去的指令。 茜先行一步离开了城市,日后应该会正式来神务省报到。 我谢过圣后,喝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回想起来到这个城市后发生的事。自从刚来就被袭击以后,真是发生了不少事。 明明在这个城市的生活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左右,却觉得已经呆了很久。与此同时,却也有白驹过隙之感。 虽然那是矛盾的感觉,但就是那样所以没办法。 「话说回来——」 腿上的小黑忽然抬起头看向有些沉浸在感慨中的我。 「这样好吗,八云。你不是挺中意这个城市的吗?和友人们道别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 听她这么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各种面容。 在这个城市遇到的人们。 特别是最近总算搞好关系的,同班同学们的脸。 正如小黑所说,我并没有和他们道别。 并不是没能道别,而是根本就没有那个打算。 他们在我们离去后,会突然被学校告知我转学了吧。 但是我对小黑这样回答道。 「没关系,毕竟我是要成为英雄的男人。」 「嗯?」 「英雄是如疾风一般现身,像暴风一样战斗——然后又像疾风一般离去的。」 「……原来如此。」 小黑只是这样说完,便在我腿上蜷起了身子。 小黑在我腿上睡觉,实在是少见。明明一直都说男人的腿太硬睡起来不舒服不愿意,今天是特别的吧。 我轻轻抚着它的背,小黑任由我摆布。 柔顺的毛质摸起来很舒服。 然后,我忽然想起了某件事。 「——啊,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嗯?什么?」 「我说,我的英雄资质,到头来到底是什么啊?」 「什么啊,这个事吗。」 小黑打着哈欠,若无其事地说道。 「八云,你经常被卷入麻烦中对吧。这之前的事件也是,遇到抢夺宝珠的犯人也几乎是偶然。」 「是啊,不过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就是那个。」 我不懂它说的意思,歪头表示出了疑惑。 被卷入麻烦是英雄的资质? 小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开始对我说明道。 「所谓英雄,就是指跨越大量试炼的人。反过来说,如果不被试炼所眷顾的话,是成不了英雄的。说极端一点,不管拥有多大的力量,隐居深山的人都是绝对成不了英雄的。」 「呜~嗯。」 完全听不懂小黑在说什么。 「——呐八云,就算这半年就行,你被卷入了多少次跟这次的事件一样大的麻烦中?」 「我想想……」 我不由地仰望天空,回想起来。 「土门学长的事,加上这次的是两件,然后还有击退魔人。啊对,那之前还和通缉的死灵术士战斗过来着。还有京都天神大人的公主殿下离家出走的骚动。然后还有给外国的神明大人导游观光,结果也是发展成了麻烦事,和圣堂骑士团交手的时候是真的差点要死了。然后还有——你怎么了圣?」 我这时注意到,圣不知为何一脸哑然地看着我。 「前、前辈你。再怎么说……这些,是在半年之内?」 看来,似乎是多到会让圣大吃一惊的次数。 虽然自己也觉得稍微有点多了—— 「不过嘛,八云而言,也有自己一头栽进去的情况就是了。就算如此,一般人也是不太能遇到规模那么大的试炼的。」 「你意思是,这就是我的英雄资质?」 我倒是觉得只是被卷入麻烦事中而已啊。 「你的妹妹还有家人想要小心保护你,也有那方面的原因。因为你就算有英雄的资质,也没有英雄的实力。她们过度保护你,也不是不能理解。」 小黑说完,侧目瞥了我一眼。 「不过我不一样哦,我不会宠你。今后也有很多试炼在等着你。」 「……嗯,如我所愿。」 如果这就是通往英雄的道路—— 「我也会努力帮忙的!」 圣也在旁边认真地对我这么说。 ——于是在解开疑问心情舒畅之后,我和圣和小黑又一起等了一会列车。 但虽说是大早首发,列车却还没有来。 虽然出入城市的列车数量本来就不多,但可能还是来太早了。 闲来无事中圣将小黑搭在肩上,为了最后看看城市而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圣果然也对离开这个城市有些感慨吧。 我无意间看着她的背影—— 「哟,要走了啊。」 这时我被从旁搭话,便回应道。 「是啊,毕竟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很多。」 坐在我旁边的他,中性面容,一身黑衣,全身各处都缠着锁链,一副奇葩的打扮。那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拘束服、 年纪看着和我相仿。 他的名字是—— 「……咦?那个——」 「是香香背男。」 「啊对对,是香香背男大人啊。」 听他这么说我想了起来, 我也真是,不知为何忘了他的名字。 对神明大人真是不敬。 「不过你走了我会寂寞啊。从你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就一直看着你。天照也是,再稍微体贴点就好了。」 「这个嘛,最近各种忙。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听到对天照大人也一点不客气的香香背男大人的话,我苦笑着回应。 「是吗……那么虽然遗憾,也没办法。如果那是由你的意志决定的事情,我也只有尊重。」 香香背男大人说完露出了宛然的笑容。 「于是。今天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道谢?。」 「对,毕竟是你拯救了这个城市啊。作为这个城市的神,至少还是要道个谢。」 「……我倒觉得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办法就是了。」 这个城市的居民,特别是那天看到的市议会的各位全都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是对我这番话,香香背男大人摇了摇头,以柔和的声音说道。 「没有那回事。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不过这个城市的议会可是争执不断啊。互相怀疑谁是土蜘蛛成员而变得疑神疑鬼了呢。那个时候,在最后收尾时能够赶过去,也是由于宝生绮罗的说服,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你的牵制。」 香香背男大人干脆地对我说明了我所不知道的城市的内情。 「要是你没有来这个城市的话,天照说不定会决定封锁这个城市。土蜘蛛他们想要做的事就是那么严重。」 「那,倒也是……」 创造出能任意驱使的神明,或是制造能控制神的力量的人。 要是那能成功的话——就实在是不能放任这个城市继续作为自治都市了吧。 「所以我非常感谢你。我是因为尊重人类的自由,才对土蜘蛛的所为也全都袖手旁观——但这也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没有未来。」 「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制止的吗。」 「毕竟我被封印着啊,除了一直旁观之外,能做到的就只有时不时像这样出来说说话。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是人以自身的意志选择的道路,我就会将其全部承认——我就是那样的神。」 香香背男大人不改笑意地这样说道。 「就算那条路的前方是悬崖,只要向那里前行是人的意志,我就不会阻止。因为在从悬崖掉落的途中,人说不定会学会飞翔的方法。」 那是和天照大人不同的思考方式,和我也不同。 我和天照大人的话,会提醒走向悬崖的人,如果他无视提醒的话,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将其阻止。 但香香背男大人的那种方式,也是出于一种爱吧。 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也并不是说两边都是正确的。 我只是走自己相信是正确的道路,仅此而已。 「嗯,那样就好。那就是自由。」 香香背男大人看着我又笑了起来。 虽然我并没有把所想付诸言语,但看来似乎是被看透了。神明大人这种存在,真的是什么都可以有。 那之后香香背男大人目不转睛地看了我数十秒—— 「那么,在最后。作为感谢的证明,赠与你『祝福』吧。」 他说完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站到了我正面。 他要做什么,正当我这样疑惑时,他就那样弯下了腰,深深对我鞠了一躬。神明大人对人类鞠了躬。 「我作为代表这个城市的神,对你献上感谢。谢谢——你是拯救了这个城市的,如假包换的英雄。」 我是……英雄? 香香背男大人说他从我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就看着我了,所以是理解了我的嗜好才这么说的吧。 「不……我确实是目标成为英雄,但还没有成为英雄啊。」 面对这样说的我,香香背男大人抬起头后又笑着说道。 「的确,你至今为止都没有自称为英雄。目标成为英雄的人,只是这样表达而已。但认识你的这个城市的居民,还有我都这么认为。至少对于这个城市的居民来说,你就是英雄。」 「但是……」 「而且,不仅是我们,在你身边应该也有认为你是英雄的人。希望你能坦率地接受她们的心意啊。」 那是指的谁,我倒是不明白啊。 「所谓英雄,不是自称,而是被他人称呼的。」 「是……那样吗?。」 「对——你可以为之自豪。」 香香背男大人的话渗透在我心中。 英雄。 我一直憧憬着,不断追求着的存在。 当然,我还差得远这一点,是没有变的——但被别人像这样用明确的话语肯定,我就感觉自信涌现出来。 对于拥有能斩断其相信能斩断之物的天剑的我来说,自信可是宝物。 「……好的,十分感谢。」 所以,我感谢给与我祝福话语的香香背男大人,并接受了他的话。 香香背男大人一脸满足地看着我,最后开口道。 「虽然你可能不会记得我——但这祝福的话语会铭刻于你心中,成为你的自信。那对于拥有天剑的你来说,会成为无上的力量吧。」 「咦?会忘记是……?」 「是啊,时间到了呢。」 像是正好与香香背男大人的话重合似的,站内的广播响了起来。看来离开城市的列车终于来到了。 香香背男大人的低语,传入了被广播吸引了注意的我耳中。 「——那么,保重了。英雄。」 感觉好像听到了那样的话,我转头看去,但那里没有任何人。 「前辈!」 从另一侧传来了圣的声音,她们回来了。圣露出一如往常的阳光笑容,对我说道。 「列车好像已经来了呢,前辈。」 「是啊,也要和这个城市告别了。」 回应走过来的圣后,我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这时乘在她肩上的小黑猛地一抖胡须,仰望虚空。 然后以疑惑的声音这样问道。 「八云。刚才有谁在这里吗?」 「哈?」 这家伙在说啥啊。 我听到她唐突的话而愣了一下,但还是姑且看了看附近,但周围当然没有任何人。只有我和圣,还有小黑。 「——明明一直都只有我。」 听我这么回答,小黑虽然一副疑惑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是吗。虽然感觉到一点奇怪的气息就是了。」 虽然对小黑的话有点在意,但列车进站,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 自动门打开后,我和圣上车坐在了面对面的座位上。我和圣都看向了窗外的,这个城市的景色。 这期间,我们没怎么说话。 过了一会列车便动了起来。 虽然说跟发生了不少事的这个城市,以及城里的人们离别还不会寂寞的话,那是在说谎——但我还是要去别的城市。 那也是英雄的宿命。 我一边看着窗外远去的景色—— 「别了。」 一边学着曾几何时在电视上看到的英雄,这样耍帅自语道。 接着在下一个瞬间,窗外的景色发生了异变。 从被缓缓升起的朝阳照耀的城市里,有什么像是白色毛球的东西一齐飞了起来。 凯斯柏莎。 我们最开始来到这个城市时也有现身的,小小的精灵。 至今为止未曾见过的大量凯斯柏莎飞舞在空中。 那副光景——简直像是谁在送别我们一样。 「哇……」 圣发出欢声,小黑也眯眼看着那副景象,我也露出了笑容。 虽然发生了各种事,但来过这个城市真是太好了。 我一边抱着这种想法,一边把逐渐远去的城市景色,印在了记忆中。 就这样,我们所搭乘的列车离开了灵能特区,星宫市。 我们前进的路上,今后也还有无数的试炼在等着我吧。 我也只会一如既往地逐一面对。 相信这样的自己——只要还有人如此相信着,我就是英雄。 终 后记 久疏问候了,我是干。 于是『you are my hero』,在此完结。 关于谢辞 总而言之,阅读本系列至此的各位读者,插画师ぶーた老师,责任编辑f先生,编辑部等等各位出版相关人士,衷心感谢你们。 关于作品 应该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本作『you are my hero』,是与前作『神明的工作』共通世界观的故事。 一卷的『她』算是相当露骨了,还有其他前作角色也稍微露过脸。 而关于『you are my hero』的创作过程,世界观和前作是共通的,于是也在意到了两者的分歧之处。 前作的男主角是突然获得了强大能力的少年,本作则是天生拥有力量而又热心持续锻炼的少年。 前作的女主角性格很黑,本作的女主角就是直率温柔的个性。 前作是拥有才能的人们在一些小事上奋斗的故事,本作则是缺乏才能的人们成就大事的故事。 前作是热热闹闹的恋爱喜剧,本作是战斗题材,就是这种感觉。 至于有没有成功表现出差异,就交由各位读者的判断吧。 关于才能 几行之前提及到,本作的角色是缺乏才能的人们。 突然要反口了,其实没有这回事。 女主角圣在作中世界是能够被明确称作天才的对象,即使被判断为没有用剑才能的男主角八云,对于凡人而言等级也相当高。 当然虽有努力的结果,但八云也拥有天剑这一才能。 对他们而言的问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选择俯瞰着弱于自己的人们而活,而是选择了不断努力的道路。 即使在现实中考虑,才能也是暧昧的描述。 作家这一行也是没有才能之类就干不下去的职业。 但是有时神童过了二十岁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有时才能在四五十岁才开花结果。 才能是不可见的。 到头来,我觉得最关键的还是要相信自己不懈努力吧。 关于小黑 衰落的外国神明,小黑。 它的真实身份在作中也提及了,是凯尔特神话出现的影之国女王斯卡哈。不过并不是斯卡哈本人,而是作为其分身创造的存在。 跟前作『神明的工作』中的朱理比较接近。 写到斯卡哈这位神明时,那位既是在许多作品中很有名的库林的猛犬-库胡林的师长,也是将gáe bulg授予他的著名神明,也是斯卡哈。 在本作里,凯尔特神话诸神已经消失了。 这是由于他们丧失了一定程度以上的信仰,这些神明应该如何对待也是一个问题。 宗教相关真是难办。 实际上,也应该还残留着信仰凯尔特神明的团体吧。 于是以上充其量也请当作这部作品的设定就算了。 关于今后 那么,『you are my hero』也完结了,关于之后的活动计划。 值得庆幸的是新作的创作计划也被通过了,要是顺利的话应该不会太久就能跟大家见面。 到时也请多多指教了。 那么急就章的宣传也结束了,篇幅也用完了。 于是各位,感谢你们陪伴这个以独当一面的英雄为目标,而实际上也是其他人心中的英雄的少年的故事直到最后,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下回再见! 干